《玉京第一春》 第1章 [古装迷情] 《玉京第一春》作者:阿灵【完结】 简介: 【双洁互撩+先后爱+全家火葬场+美艳钓系太后x白切黑轮椅权臣+互扒马甲】 前半生我为家族联姻守活寡,把继子辅佐成新皇,功德圆满退休当太后! 后半生,我踹开皇室选赘婿——就要那个坐轮椅的江南首富! 皇帝继子多般不舍。 “哀家二十八,为自己寻了个富商,改日就要出嫁!” 继子红着眼求我留下,我反手把凤印塞他怀里:“皇上,养你十八年,该换人伺候哀家了。” 世人笑我下嫁残废商户,却不知—— 他轮椅暗藏玄机,夜里扣住我脚踝轻笑:“夫人不是要萧某万贯家财?怎么连匣子都打不开?” 他衣襟沾着药香,偏头避开我的唇:“萧某残躯,怎敢玷污太后......” 后来金銮殿对峙: 被我强娶的病弱夫君起身行走,龙纹玉坠晃得新帝脸色骤变。 “乖侄儿,叫声姑父来听?” 他揽着我腰肢,指尖拂过微微隆起的小腹:“毕竟你姑姑肚子里,还揣着个要叫你哥哥的小祖宗。” 第1章 太后改嫁,新郎不行咋办? 景和元年春,三月三,御花园。 温仪景身着原麻色窄袖短襦,修剪着杂乱的牡丹花枝。 微风拂面,太阳时而隐在乌云后,御花园里忽明忽暗。 “母后。”身后传来男子亲切的喊声。 温仪景收了剪刀,笑着看过去。 少年皇帝袁青冥身着玄色长袍大步而来,随着他的出现,太阳彻底压过了乌云。 十四年过去,初见时六岁的顽劣稚童,如今长成了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九州之主。 骄傲自豪的同时,也有隐隐的担忧。 一想到自己要说的话,不安又多了几分。 思索间,少年帝王已熟练地拿起剪刀,一边修剪一边笑着分享今日朝堂诸事。 耐心地等他说完,她避嫌地回了两句不要紧的趣事,终是开口,“阿冥,我想嫁人。” 哐当一声,袁青冥手中剪刀脱落,黑色皂靴被砸出一个坑。 可他仿若未觉,只呆愣看着笑盈盈的女子。 她笑起来比春光还明媚,可怎么突然想不开要嫁人了? 袁青冥喉头滚动数次,才终于出了声,“是我和皇后哪里做得不好,惹您不快了?” “不是,你莫要……”温仪景无奈摇头。 袁青冥急切打断她的话,“您若是觉得后宫无聊,可以去内阁,儿子和朝臣都盼您再出山,若有您坐镇,百姓会更快过上好日子。” 正月里天下大定,他二月二登基为帝。 陪他从无到有的继母当日放权,不问朝事,如寻常百姓家的母亲一般亲自为他操办婚事。 他十日前大婚封后,虽简单,却体面。 一切都越来越好,他成了婚又勤政,她为何会想走? 太阳再次隐在乌云后,御花园里暗了下来。 温仪景抬手阻止宫人,弯腰捡起了皇帝脚背上的剪刀,温声道,“莫要胡思乱想,我如今也不过二十又八,最好的年华都在陪你征战天下,如今虽也风华正茂,但躺平享福难道不行?” 她转过身将剩下的枝丫精剪完毕,出手利落精准,一如她这些年行事作风。 袁青冥看着落在脚边的残枝,心中闪过无数猜测,最后小心地问,“母后有看上的男子?” 谁这么不要命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引他母后? “虽无情意,却有人选。”温仪景道。 袁青冥脚指头突然感觉到了疼,他声音平静的问,“哪家儿郎?” 温仪景微微一笑,“萧家萧玉京。” “嘶——”袁青冥脚趾一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萧玉京? 那个双腿废了的玉面战神? “我和你父亲的事情,你心如明镜。”温仪景放下剪刀,转身朝旁边凉亭走去。 她十四年前因家族联姻嫁给袁青冥的父亲做继室,二人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为了活下去,她费尽心机逼的男人不得不假死离开袁家做了和尚。 她独自带着袁青冥兄妹二人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她没负了任何人,唯独她自己。 袁青冥抬手制止宫人跟过来,快步追上去。 “我愿对天发誓,绝不会疑心于您,更不可能背叛您,儿子私下里的确孝敬过父亲,但没您允许,他在世人眼中将永远是死人,不会入宫。” 凉亭里,袁青冥一进来就撩开衣袍朝温仪景跪了下去,举手发誓。 温仪景倒茶的动作一顿,偏头看过去。 一身玄色龙袍的少年腰背笔直,仰头看着她,目光虔诚真挚。 风凉了几分,天暗的厉害,仿若大雨将至。 亭外垂落的柳条搅动的湖面起了旋涡,仿若能吞下整颗柳树。 她靠着石桌浅酌了一口茶壶里的药酒。 这些年,她身子伤的厉害,趁她还活着,总该找始作俑者算算账,不然死都无法瞑目。 “无论您想在前朝还是后宫,我都尊重您的选择,可嫁人之事,请您三思,萧玉京双腿被废,脾气极差,绝非良配,如您愿,可寻天下美男子入宫侍奉,女子嫁人不易,儿子不愿您做他人妇受累。”袁青冥郑重叩首,掷地有声。 他不介意温仪景在后宫过的荒唐。 温仪景轻笑一声,上前将人扶起来,“我知你一片孝心,但局势未稳,我离宫改嫁,利大于弊。” 袁青冥跪在地上不肯起身,仰头看着她神色坚定,“我甘愿做阿娘手中傀儡。” “净说胡话。”温仪景手上用了力道,露出了她手腕上的伤疤,袁青冥当即不再倔强,顺了她的意思起身。 石桌前,温仪景抬手点了点剩下的小半杯酒。 四目相对,袁青冥眸中杀意一闪而过,快速别开了视线,看向亭下池塘中欢快的游鱼。 风突然停了,乌云后的日头重新照耀着整座皇宫。 “温家的腌臜事得处理,我留在宫中多有不便。” “萧玉京脾气古怪,但看他那破败的样子,想来时日无多,为着萧家族人,他不会拒绝这门婚事,等他一走,我依旧是自由之人。” “而且改嫁萧玉京,日子也能奢靡些,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甚好。” “除非是你嫌我这继母改嫁丢了你君主脸面。” 温仪景故作生气。 “阿娘说的哪里话,谁敢编排,我割他全家舌头。”袁青冥笑了起来。 看着畅游的鱼儿,他抓起旁边的饵料丢下一大把,鱼儿争前恐后地围了上来。 “阿娘向来说一不二,既然你连夫君人选都有了,儿子自知说什么都无用。” 袁青冥擦了擦手,转身亲自倒了两杯药酒,敬温仪景,“十四年前,儿子毁了您的大婚,如今理应还您一场,虽因私库拮据无法大操大办,可定是完整的。” 温仪景笑着喝了酒,不多劝说什么,随帝王操持。 …… 四月初八,大吉。 京中关于貌美太后改嫁残腿萧玉京一事,早已沸沸扬扬。 在众人期待中,萧玉京顶着一张死气沉沉的俊脸坐在马背上,随着队伍敲锣打鼓去迎亲。 温仪景从袁清瑶的公主府出嫁,皇帝亲自将人背上花轿。 虽婚礼用度轻简,但人员配置却盛大奢华。 抬轿子的八位将领,都是追随皇帝打江山的人。 有几位特意从驻地连夜赶回来,等婚宴结束,还要马不停蹄赶回去驻守营地。 “不会又要打仗了吧?”有人今日听了太多流言,不由心生恐慌。 “想太多了,太后终究是女流之辈,只想嫁人生子才正常啊。”有人呵呵笑道。 …… 婚房。 温仪景吃饱喝足,舒舒服服洗了澡,换上一身修身的红色绫衣坐在红烛下翻看特意寻来的画册,等着新郎入洞房。 “夫人做了这么多准备,就不怕萧玉京是个不能行的?”贴身侍女长离看着自家主子通红的脸,暗暗猜测她这是被衣服映的还是看画册看的。 二人相互扶持十余载,情同姐妹,也就长离敢问。 第2章 夫君,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勉强…… “萧玉京这事儿……”温仪景慵懒的斜靠在红绸被子上,眉头轻蹙。 红唇溢出一声轻叹,“这事儿的确不好说,哪怕是他双腿好着的时候,也不曾听闻身边有人,风月场所也不曾踏足,腿废了后不见外人,何谈这些。” 说话间,视线不离手中画册。 册子里专门绘着和不良于行之人的敦伦乐趣所在。 “您这一生未免太憋屈。”长离心中还是替她觉得不平。 “福祸难测,有些事情,谁说得准呢?”温仪景并不忧虑,心态极好。 第2章 “当年联姻,温白榆率先抢着嫁给势头正盛的郑家,而我只能捡她不要的袁家继母,看似是祸,可你再看如今?” “她被那郑家暴徒折磨的都快疯了不说,还成了我的阶下囚。” 温仪景低笑一声。 “是您聪慧无双,神佛庇佑。”长离跟着,给她递了杯酒,“就算是换了姻亲,那站在顶峰笑的,依然还是您。” 温仪景心情大好,一饮而尽,“长离所言极是。” 房门被敲响。 “夫人,少主来了。” 是萧玉京的侍从青鸾,压低着声音,生怕惊扰屋内尊贵的人。 温仪景抬了抬下巴。 长离起身开门,接了轮椅,将人推进来。 夜色里,张灯结彩喜房中,萧玉京的脸越发像鬼一样白。 紫檀木的轮椅奢华也沉重,骨碌碌推到床榻边。 长离福身告退,顺便灭了灯,只留一对儿红烛摇曳。 萧玉京换了红缎中衣,束起的墨发带着潮意,散发着淡淡莲香。 新房里只剩夫妻二人。 温仪景盘腿坐起来,端详对面轮椅上的人,心下满意,主动打破沉默,“夫君用的什么香薰?真好闻。” 被打量的有些无所适从的萧玉京听到她娇软的声音,落在扶手上的手骤然一缩,声音发紧,“府中大夫特调的,可安神,夫人若喜欢,明日可让他为你特调。” 说话间,他终于有理由抬眸看红帐里的女人。 红帐中,她巴掌大的脸透着胭脂红,肌肤在红烛下泛着美玉光泽,一双小鹿眼真诚灵动地看着他,长睫毛密密麻麻洒下一片阴影…… 九州第一奇女子,武能策马拉弓提刀杀敌,文能贤明持重安定天下。 美貌于她而言,是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可这等人物,如今却娇媚无害地坐在他的喜房里,要做他的妻。 随着她一声魅惑的“好呀,多谢夫君”,人又往床边坐了坐。 独属于女子的幽香体热扑面而来。 如绸缎顺滑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在上等的绸缎里衣上散落,描摹着她妖娆的身段。 非礼勿视,萧玉京别开脸,透过雕花廊的窗子看向外面皎洁的明月,面色死寂,“为何是我?” 以她的身份,上赶着入赘的人能绕九州一圈。 哪怕真被帝王打压,也没必要找一个命不久矣的瘸子委屈自己。 温仪景歪了歪头,看着他完美的侧颜,笑了,“因为满京你最好看啊。” 趁他偏头,将身后的小画册又往前拽了拽。 若非这腿遭族人背刺双残,今日九州之主不定是谁,天妒英才,时也命也。 满京你…… 最好看? 萧玉京耳尖发烫,倏然回头,正对上她真诚的目光,余光不小心掠过她身侧那本栩栩如生的册子。 心头一紧,她竟做了这种准备? 若自己双腿完好,相配此等奇女子都觉三生有幸,偏他如今这样子…… 哪怕她是有所图谋,还是二婚改嫁,他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与她做那册子上的事情。 偏她又身份尊贵,他得给她体面,不能直接拒绝,还不能让她被人非议。 他再次别开视线,声音清冷,“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话落,他动作略显僵硬地将腿上搭着的厚毯子郑重其事地重新盖了一次,无声表示自己今夜就歇在轮椅上。 温仪景读懂了他的拒绝。 可到底是她利用他在前,也真的喜欢这张脸,便多了几分耐心。 却又因为拿不准真实情况,她不好太过主动,万一萧玉京真的有疾,自己出手反而伤了他面子。 一时间,温仪景进退两难。 沉默中,萧玉京余光瞥到她神色里的挣扎,再开口声音温和,“圆房的事不急,等你真的做好准备再说。” 事关男人尊严,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温仪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能行,就是有其他顾虑。 再次看向萧玉京,真诚道,“我既然主动提出嫁你,自然做好了准备,当然,我也尊重你的意思,毕竟这是我以权相压,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勉强……” 她说得委屈,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毫不避讳。 萧玉京身高近九尺,腿废快两年了,脸虽是久不见光的白,可红缎下的胳膊看起来却比军营里常年练兵的男人还健硕,就是不知毯子下的腿如何? 萧玉京敏锐察觉到她近乎直白的目光,毯子下的手紧了紧。 她垂涎自己的身体?还是想要男子? 小皇帝的爹死了十二年,她大好年华都在守寡。 功名利禄不输男子,却也活在众人目光下,做不到随性潇洒,可终归食色性也? 在此之前,他不愿将任何女子拉入自己死气沉沉没有未来的生活里,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可如今不管何因,已经成婚,新婚夫人如此主动,他还要克制委屈自己? 萧玉京垂下了眸子,暗哑了声音,“背过身去。” 低沉的身影听得温仪景心尖儿都一哆嗦。 脑海中闪过册子里的内容,需得她多多主动才能成好事。 顾及萧玉京的尊严脸面,她没有露出疑惑,迅速转过身背对着他而坐,盘着腿往里面挪了挪,故意将画册留在了床边。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萧玉京又扫了一眼册子。 画册上女子主动讨好取悦,简单的线条却勾勒出极尽风情,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有力的双臂撑着固定好的轮椅,略显狼狈却也动作熟练地将身子挪到了拔步床上。 瞥一眼背对自己的女人,昏暗烛光里,身着修身红衣的她身姿曼妙。 床榻晃动,温仪景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气息将自己包裹,心不由提了起来。 身后男人呼吸重了几分,看不到,却能猜到他大概的动作。 衣料轻簌簌落在轮椅上,男人喉结滚动,越发暗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侧躺下去,别回头。” 第3章 二嫁的太后娘娘竟然和头婚的他一样 温仪景心尖儿发痒,长睫毛颤抖着褪去了红绫中衣,只留绣着戏水鸳鸯的红色小兜,算作夫妻之间最后一丝情趣,强作镇定背对着男人侧躺。 脑海中无法想象出一会儿的情景,只冒出许多个问号。 残腿的他真的行吗? 不用她在上面? 不用她动手动嘴? 胡思乱想着,男人白皙却结实的手臂从脖子和枕头中间穿过,她落入男人滚烫的胸膛。 萧玉京呼吸更重了,比起他胸膛结实炙热,被他搬到温仪景腰间的长腿却清凉瘦削。 感受到新郎官的强势,温仪景紧张起来,临时抱佛脚学来的那点书本知识在此刻全化作云烟。 萧玉京视线落在她细腻莹润的肌肤上。 他不曾见过其她女子这般清凉的模样,但当下目之所及,都让他全身血液沸腾。 粗粝的大手克制地落在她肩头。 随军出征七八载,她保养的极好,如上好的美玉,让人爱不释手。 温仪景能感受到他掌心的老茧,猜到男人胸膛健硕的缘故,却来不及细想,落在身上的大手便仿若抽走了她的魂。 太后娘娘到底是招架不住,却也因着二人都是新手,新婚夫君又双腿不便,免不了需要她配合一二,好在新婚夫君十分体贴,对她十分讨好,虽然有点使坏,却也让人觉得欢愉。 好事终成,二人长舒一口气。 院外第一场春雨如约而至,雷声阵阵,豆大的雨滴砸在花骨朵上,花枝摇曳,却不肯屈服,还挣扎着要和雷雨一较高下。 这场春雨下了将近一个时辰,风停雨歇时,被砸的东倒西歪的花骨朵甩掉最后一滴雨珠,根茎颤了颤,重新昂扬地站了起来,要在明日朝阳下肆意绽放。 萧玉京看着背对着自己平息的人,将自己没有知觉却也有些重量的腿收了回来,被褥上那么明显的一抹红格外明显。 只是更扎眼的是太后娘娘纤细薄背上的那一道刀疤。 手比大脑命令先抬了起来,却在即将碰上那道伤疤的时候又落了下去。 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一团被子,他想过去实在不便,闭了闭眼,扯了自己轮椅上的衣服遮住腰腹,平躺了下去,等她平复。 温仪景半点不想动,后悔死了故作聪明带什么画册。 她以为自己见惯了大风大浪,被敌军围堵都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这一刻,却不敢回头。 她暗示自己,今年二十八,不是十八。 做了半晌心理建设,身上一凉,恍然惊觉自己不着寸缕。 蹭地坐起身,扯过团成一团的红绸被子裹住自己,扭头就看到男人闭眼平躺着,她松了一口气,哑声问,“我想净身,你要叫水吗?” 萧玉京睁开眼,在大红喜被映衬下,她白的发光,他别开视线,偏头看向轮椅,“嗯。” 第3章 温仪景抬手拽了拽铃铛。 “夫人?”长离的声音从次间传来,并未贸然开门过来。 “备水。”温仪景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声音尽量无恙。 长离应了声是,快步出门提水。 她比温仪景还长两岁,并非不谙世事,无奈下听了大半宿的墙角,也是脸红不已。 心中祈祷主子真的能如愿以偿,得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 水桶抬到内室,红帐内的萧玉京略显尴尬。 以前他自己独处一室,房间里全都按着他顺手方便的设计,如今…… 他身体黏腻,想挪到轮椅上,都觉得不讲究。 可他总不能让太后娘娘帮他擦身子吧? 长离放好水,正准备等二人去内室擦洗的空闲快些换了被褥,温仪景却抬手示意她先出去,后知后觉意识到萧玉京的情况,连忙垂着头离开。 关上门的时候,她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温仪景正拿着一块打湿后拧干的帕子递给萧玉京。 长离心情复杂,自家主子身份尊贵,如今却要伺候别人,所求可值得? 房门关上,红帐撩开,萧玉京接了帕子,看着背过身的人,垂眸道,“多谢,辛苦了。” 刚才她走路姿势都有些别扭。 温仪景跑了四次,萧玉京才算清理完。 趁着温仪景自己去收拾的时候,他穿好中衣,坐到轮椅上,看看内室,看看门口,喉结滚动,没有出声,眸底深处厌世感越发浓郁。 他不好指使太后娘娘的心腹做事,却也自己无法起身收拾脏了的被褥。 撩水声从室内时不时传出来,屏风上氤氲着热气,暧昧却不旖旎,萧玉京扭头出神的看向窗外。 温仪景很快出来,动作娴熟地收拾被褥。 他手用力抠着轮椅,看着她背影清冷道,“我私人名下还有一金矿,出事之后就搁置了,还未开采,明日将令牌拿给你。” 九州之争,萧家祖上在兰陵以开矿发家,后来随着他出事,再无争夺之力,上交银钱买家族平安。 温仪景下嫁于他,大抵就是为了萧家的钱,即使没私藏,可萧家寻金之能也让人眼馋。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理由。 温仪景动作一顿,萧家果然狡兔三窟。 她将新的被褥铺好,笑吟吟回头看他,逗孩子似的,“你觉得我是为了萧家的钱才和你做方才的事?” 不是钱还能是什么? 萧玉京别开脸无声默认。 温仪景唇角微勾,突然上前,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红唇若有似无得擦着他白皙的耳垂,“当然是为了……” 她压低了声音,沙哑的如同方才让他轻一点。 偏着头的萧玉京身子一抖,又往旁边躲了一下,耳根却都红透了,长睫毛快速地颤抖着。 太后娘娘馨香的呼吸便又立马追了上来,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当然是为了你的身体啊,莫不是刚才我反应不够明显?” 萧玉京顿时脸色爆红。 明明都是头一回,为何她说话却如此大胆? 只奈何他困在轮椅上,太后娘娘身份又尊贵无比,他逃不掉,也不能逃。 无措的手抓紧了衣角,手中湿黏的暧昧让他呼吸一窒,这是…… 第4章 得找个机会和太后娘娘说分房睡 萧玉京闭上了眼,抓着衣角的手却偷偷往外撑了撑。 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之前的事情,手中的湿意是方才抓不到被褥拿衣服遮腰腹时不小心沾到的。 至于太后娘娘的反应? 很明显,如清泉涌动,他擦洗数次方算干净。 心跳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偏听到耳边女子一声轻笑,他闭着眼连呼吸都不想有了。 “要不,再试一次?你仔细感受感受?”温仪景落在他衣领上,要证明给他看。 萧玉京顿时睁开眼,慌乱按住了自己的衣领,却也同时将她微凉的手按在胸口。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她,还来? 刚才不是她哭着说不要了吗? 女子如此善变? 呼吸交织在一起,看着太后娘娘美艳的面容,萧玉京想: 他也是能奉陪到底的,就是怕太后娘娘吃不消,一会儿又要哭着说不要,最后还得帮他拧帕子。 想着,他便松了手,不再制止太后娘娘作乱的手。 温仪景却是突然笑了,小手在他胸口猫儿似的挠了挠,一个用力抽了回去。 他尴尬地落下手,看到她眼中戏谑,心情复杂地垂了眸子。 温仪景抬手捻着他红的能滴血的耳垂,看着他想躲,却又硬生生忍住的样子,失笑出声,“你想的倒挺美,我都腿都快废了。” 听到这嫌弃却又是夸赞的话,萧玉京心情更复杂了。 太后娘娘已经躺到了里侧,拍了拍枕头,邀请他,“时辰不早了,忙了一日,早点睡了。” 萧玉京最想知道的问题被太后娘娘不正经地调戏岔开,心中有些郁闷,可却还是撑着胳膊上了床。 红帐落下,他刚躺好,太后娘娘温软馨香的身子便缠了上来。 刚松了一口气的萧玉京心又提了起来,到底睡不睡? 他只是腿废了,不是人废了,非得靠这么近吗? 好在太后娘娘只是抱着,没乱动,提着心的缓缓落下去,却听太后娘娘梦呓般软糯的说: “我知自己貌美,若我愿意,这具身体可以换来许多利益。” “可这些年生死攸关我都未曾走过捷径,又何苦为了碎银几两折辱自己。” “睡吧,今夜我很欢喜。” 萧玉京得了答案,彻底没了睡意。 而他的新婚妻子很快就睡着了,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她的气息,胳膊上也是她的娇软。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今夜种种,耳边盘旋着她最后一句话,她很欢喜? 萧玉京的新婚夜,很成功。 却醒醒睡睡没能睡踏实。 外面天色刚泛着鱼肚白,他就想起床。 而今日他并非独居。 年轻貌美的太后睡得正熟,他不想吵醒她,可双腿不便本就平躺一夜,他已不想再躺。 他该找个机会和她提分房之事,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暗暗想着。 又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刚一动作,她就醒了,睡眼朦胧,看着他撑着胳膊坐起身,反应了一会儿。 紧跟着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想到他可能要去净房,关心地看着他,不知他是否需要帮忙。 “快到卯时了,青鸾应该在院外,你可否让长离推我出去?”萧玉京察觉她的目光,略显尴尬,直接提出要求。 “嗯。”温仪景仿若未觉,打着哈欠拉了摇铃。 几个呼吸后,长离声音在隔间门口响起,“夫人?” “半盏茶后进来推公子。”温仪景背过身躺了回去。 萧玉京看着她的背影,收回视线,双臂撑着身体移到了轮椅上,动作熟练,却多有不雅。 …… 萧玉京一走,温仪景困意也散了。 长离打了井水回来,二人在房间里练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 天大亮,重新清洗过,长离给温仪景拿了新衣服,“夫人,去敬茶吗?” 自家主子身份尊贵,史书上都是先君臣。 “当然要去,萧天启和亡妻情比金坚,当年宁可放弃城主之位,倾尽家产换一城平安,也不另娶有助力之人。”温仪景选了一条银红色高腰仙裙,“这样的人,可敬。” “这倒也是,您当初选少主,也是因为老家主爱妻,礼数该有。”长离点头。 给温仪景通发,笑着点了点她修长锁骨上落下的一个红痕,拿了脂粉遮盖。 温仪景脸颊绯红,连忙转移注意力,“萧玉京一身死气,毫无血色,虽有些力气,但子嗣上只怕不太容易。” “萧家一脉单传,只要您点头,他们父子应该都会努力的吧?”长离安慰道。 她私心里觉得多努努力还是有戏的,昨晚她后来都用帕子堵了耳朵。 推了萧玉京两回,除了肤色白些,身子骨瞧着比寻常书生要健硕。 长离手巧地给她梳了一个反绾髻,头饰只带了两个惯用的特制银簪。 “十多年了,除了红铠甲,几乎不见您穿鲜亮的衣服,今日一换上,比那碧玉年华的小姑娘都娇俏。” 温仪景嗔了她一眼,“在你眼里,我怎生都是最好的。” 长离宠溺的笑了,“那当然。” 她两心相许的人死在了最初的战场上,她心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温仪景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了。 …… 温仪景让人通传她要去给公公敬茶的事情。 自己则去半路等萧玉京,顺便熟悉一下萧府。 第4章 “院子里所有的路都被铺平了。”温仪景一出房门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萧家年底入京分了这府邸,院中花草都有些还没仔细打理,但便于萧玉京通行的事却都安排妥当,哪怕萧玉京都不出院门。 雨后初晴,空气里都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春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听到轮椅的动静,温仪景回头看。 萧玉京身穿正红色圆领长袍,偏喜庆的颜色加上春日暖阳也没能驱散他一身死气,胜在那张脸无双的俊美,将那死寂的面色拉平成高冷。 她笑着上前,抬手让青鸾让开。 青鸾紧张极了,不敢动。 萧玉京面无表情的抬手,青鸾才不放心地松开轮椅站到一旁。 温仪景低笑了一声,“青鸾,带路。” 轮椅动起来,萧玉京将袖子里准备好的令牌朝后递给她,“都签的是死契,晚些青鸾会给你送过去,你不用为了我屈尊降贵,敬茶之事并无大碍,父亲不会在意。” 温仪景看着巴掌大的令牌,极品青玉雕琢而成,上面的腾蛇栩栩如生,只此玉和工艺就价值连城。 她接过令牌的时候,顺势握住了萧玉京微凉的手。 萧玉京死寂的眸光一怔,下意识要抽手,她瞬间加重力道。 握着他的手,温仪景绕到了轮椅右侧,歪头苦恼地看着他问,“夫君是对自己这张脸没信心,还是对自己的身体没信心,又或者,质疑自己昨夜的表现?” 第5章 本也不是两心相悦的妻子 质疑自己昨夜的表现? 太后娘娘还真是个嘴硬的。 萧玉京捏着令牌的手不由收紧,太后娘娘握着他的手也跟着收紧。 他往后紧贴在轮椅靠背上,勉强避开她纠缠的呼吸,却正对上她玩味地笑。 习惯性一垂眸,却正对上她精致漂亮的锁骨,再往下…… 红色仙裙华贵飘逸,束腰很高,她一弯腰,束腰处便挤出了空隙。 肤白胜雪,太后娘娘有多诱人,他昨夜已经体会过。 非礼勿视。 萧玉京闭上眼,落在腿上的手五指收紧,双腿并无知觉。 温仪景看着他羞恼躲闪的目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胸口,无声笑了。 指尖捻动,抽走了他手中温热的令牌。 “夫君一片爱意,我却之不恭,让我着实也对夫君多了一项图谋。” 温仪景直起腰来,笑着将令牌收进袖袋。 萧玉京的手僵硬在半空。 何来的爱意?说好的不为钱呢? 因为她的远离而睁开双眼,对上她灵动的眸子,迅速又垂了眼。 轮椅转动,萧玉京面如死寂,不再言语。 …… 萧玉京的轮椅沉重,推起来要花些力气才行。 轮椅后背像一座山隔绝了温仪景和他闲聊的可能。 温仪景不满地盯着轮椅。 看着萧玉京落在扶手上的手用力抓着。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往萧玉京头顶用力吹了一口。 萧玉京,“……” 他回头,轮椅遮挡了视线,看不到太后娘娘的脸。 但太后娘娘没说话,他就又转了回来,看着前方的路,神色越来越凝重。 温仪景也敏锐察觉到了萧玉京这细微的变化,他在紧张什么? 害怕见到萧天启? 可他们父子不是相依为命吗? 又不像她,和温家相看两厌,等今日见了萧天启,后日也该回门了,又有的热闹了。 …… 玉梅园。 得了消息的萧天启惶恐不安。 儿媳妇儿敬茶用的东西,夫人在世的时候,就都准备好了。 可娶了个太后娘娘进门,他就没指望能用的上。 只准备了给儿媳妇儿的见面礼,想着一会儿让管家送过去。 可却没想到身份尊贵的儿媳妇儿竟然要亲自登门敬茶,这可怎么是好? 他手忙脚乱的亲自沏了一壶茶,准备一会儿用,然后就去了院中心焦的等待。 儿子新婚,虽不太尽人意,但到底是喜庆日子,他今日还是换了特意让人准备好的枣红色暗花圆领长袍, “你说,一会儿人进来,我是不是得先过去行礼?”萧天启不安的问身边管家。 “史书上只有公主下嫁,先君臣后公媳,太后改嫁……”管家周通也不懂。 为此,他已经查过大量史书,却未曾看到有参考性的例子。 “如今咱们这位太后,比公主权利更盛。”萧天启无奈叹气,说服了自己,“我该是行大礼。” 周通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你看我今日衣着可得体?”萧天启又不安的拽了拽自己特意选的衣服,“会不会给玉京丢人?” “老爷风姿不输年轻时候。”周通笑道。 “可惜夫人不在,看不到今日。”萧天启想到另一套同款女装只能挂在衣柜中,心头隐隐的疼。 “是不是让萧家族人也都过来见礼?”萧天启嘀咕道,头一回不知道如何做事。 摇摇头自己否了。 还是等太后召见再说吧。 终于,院外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 “我是不是不应该出门迎?”萧天启朝着拱门跑了两步,猛地停了下来。 皇家这桩婚事,来者不善,君臣礼法他该敬着。 可如今,是在家,辈分不同。 萧天启又连忙退了回来。 心中依旧纠结,进退没想好的时候,拱门处出现了一对儿玉人。 迎着光,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只可惜了自己儿子这双腿,若非家门不幸…… 温仪景推着轮椅来到萧天启面前,突然懂了萧玉京的紧张是为何。 萧天启太心疼,太遗憾,根本藏不住。 父子的每次见面,都在提醒萧玉京他腿废了的事实。 他们不是有嫌隙,反而是都太在乎。 “父亲。”温仪景先福了身。 萧天启猛然回神。 反应过来是太后娘娘亲自推着玉京过来的,还主动行了晚辈礼。 如此屈尊降贵…… “太后娘娘……”人家已经先服软,萧天启自不能端着,连忙要行大礼。 “一家人,无需如此。”腿还没跪下去,就被温仪景伸手托住了胳膊,他被硬生生抬了起来。 萧天启诧异抬头,对上温仪景端方温柔的笑,连忙垂首,“礼不可废。” “君臣之礼是在外,而在萧家,您是长辈为先。” 温仪景亲和而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到人之后,萧天启心反而安了。 到底是一城之主,见过大风大浪。 也不再试探推辞,微微颔首,“如此,日后在家我便当你和玉京一般,是我萧家儿女,若有不妥之处,大家敞开来说。” 温仪景点头应是。 话已说开,又想到昨日拜堂自己已经受了高堂礼仪,萧天启便不再纠结。 爽朗道,“茶已备好,简单走个仪式,一同用膳?” “好的,父亲。”温仪景态度亲近,“早膳后,我和玉京去给婆母敬杯茶。” 她说的平静,萧家父子却心头一震。 萧天启当即红了眼。 他念着亡妻,故而替亡妻给新媳妇儿准备了见面礼。 没想到,新媳妇儿也念着亡妻,行事如此妥帖。 他背过身擦了擦眼角,“好好好,有心了。” 敬茶的时候,温仪景无需下跪,只鞠躬行礼即可。 三人一道用饭,安静的落针可闻。 好在用完饭便由青鸾引路去给萧玉京的母亲上香敬茶。 …… “你早就想好了要过来敬茶?” 小佛堂里,萧玉京看着庄重行了跪拜礼的女人死寂的心起了沉浮。 萧家到底有何所图,能让她如此费尽心思? 余光扫了一眼门外长离手中的两个盒子。 父亲所给之物一是母亲名下一钱庄,二是父亲郊外一田庄和管家之权。 这些在投诚时候都过了明路。 皇帝允了萧家继续持有经营,为的是长远税收。 对太后娘娘来说,或许不值钱,可交出内院管家之权,这是萧家的诚意。 即使太后娘娘今日不来敬新媳妇儿茶,这些也都会给她。 温仪景烧了香,将带来的贡品和茶水放好,“我以为这是应该的,你好像不太愿意?” 萧玉京沉默着,本也不是两心相悦的妻子,的确没必要来打扰阿娘。 “嫌我长你两岁,还是你阿娘在世的时候,有给你相看好的妻子?”温仪景推着萧玉京出了佛堂,语气平静,“又或者,你早有心仪之人?” 第6章 实在有些轻浮,不便出口 温仪景推着萧玉京在院中停了下来。 春日的太阳正好落在萧玉京脸上,照的他睁不开眼,微微偏过头去。 第5章 “真有心仪之人?”看着沉默的人,温仪景抱着胳膊站在他旁边,视线落在萧玉京长长的睫毛上。 即使有,那多半也是个嫌贫爱富的。 毕竟二十六岁的萧玉京没能将人娶进门。 可若是这样,萧玉京却忘不掉,她真要瞧不起他了。 萧玉京:“没有。” 年少时候,觉得那些女子叽叽喳喳太吵了。 后来长大了,忙于战事,便无心再多看一眼。 温仪景弯下腰去,小脸凑到他面前看他表情,仔细辨别此话真假。 萧玉京不自在的抬了抬头,拉开距离,“真不曾有过。” 若有,那人还活着,他便是双腿废了,也早已经将人娶进门来。 而若是那人死了,他纵使碍于萧家全族应了婚事,昨夜也断然不会碰太后娘娘分毫。 温仪景信了,站起身来,眉梢轻挑,“那就是嫌弃我年纪大?” 二十八岁,的确是快该做祖母的年纪了,昨夜却才刚…… 温仪景不自在咽了咽唾沫,都怪她太洁身自好了。 萧玉京,“……” 他就说女子叽叽喳喳吵闹的很,哪怕是太后娘娘,也不依不饶的紧,实在是让人头疼。 不过面前人身份尊贵,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他已经妥协成婚,又有了夫妻之实,此时便也不好半途而废。 于是,他淡淡摇头,“不曾,你身份尊贵……” 样貌年轻,看起来只有十八。 后面的话,他及时打住了,实在有些轻浮,不便出口。 温仪景哼了一声,“之前说不想让我去给你父亲敬茶,是不是也因为我身份尊贵,怕我让你父亲给我下跪行礼?” 萧玉京默认了。 当时他宁可陪太后娘娘回幽兰园证明些什么去。 温仪景轻笑一声,“现在呢?” 萧玉京看了一眼阳光下眉眼弯弯的人,摇头。 太后娘娘行事妥帖,不会让人不适,给足了父亲体面。 温仪景有些热了,推起萧玉京往外走,感慨说,“夫君也无需妄自菲薄,便是没有我,等各大世族整顿完自家庶务,便也会腾出手来请媒人上门同你说亲。” 萧玉京虽不良于行,还过了正当婚的年纪,可却是独子,样貌俊美,家财万贯,又早早投诚新帝,嫁给她又没有婆母磋磨,大姑娘小寡妇惦记的绝对不少。 萧玉京当然清楚这些,所以入京之后他们父子一直都是闭门不出,谢绝会客。 然而却没想到,阻挡了别人,却没挡得住太后娘娘一道懿旨。 就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如此委屈低嫁,到底图谋什么。 萧家财产尽数归于皇商,每年为国库能贡献大半,已经没什么油水了。 “说起来,也是我救了你,省的日后你要挨个拒绝说亲的人,一不小心得罪了京都权贵。”温仪景语重心长道。 在京都,萧玉京说不上门第高的贵女,他身份太敏感,一不小心就有结党营私之嫌。 可天作证,萧玉京从未想成婚。 萧玉京,“多谢夫人。” 太后娘娘巧舌如簧,只动动嘴皮子就收了郑家半数兵马。 今日更是要让他对她的图谋不轨说谢谢,偏他只能遂了她心意。 …… 幽兰园。 温仪景身边惯用的人一早才进府。 没提前被通知的萧玉京又见几个陌生人,有些措手不及。 察觉到几道视线看过来,他不自在地抬手用袖子又遮了遮双腿。 三人齐齐行礼,“见过公子。” 萧玉京僵硬麻木地点头。 余光看到几个人都没看自己的腿,心里稍微松快几分。 “槐序擅针线,素商擅饮食,玄英擅医。”温仪景给萧玉京简单介绍三人。 本是春夏秋冬四人,兰时为春,功夫最好,是她的先锋军,死在了战场。 剩余三人各有特色,三十左右的年纪。 槐序为夏,个头略高,杏眼乖巧。 素商为秋,略矮一点,丰盈圆润,不笑的时候唇角都是翘着的,狐狸眼黑亮。 玄英为冬,慈眉善目,精瘦有力。 “玄英师承千金门,医术精湛,战场上多亏了她,我才能几次三番死里逃生。”温仪景真心介绍,“让玄英帮你瞧瞧?” 她想和萧玉京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萧玉京的身体肯定得调,她最信任的就是玄英。 沉默的萧玉京袖子里的手骤然紧缩,太后娘娘此话何意? 怀疑他的腿? 觉得他是故意装残废,在养精蓄锐? 然而这值得太后娘娘委身于他来试探吗? 他心中很快就得出值得的答案。 成了夫妻,本就身体不好的他哪一日去了,也没人会觉得太后娘娘动了手脚。 可太后娘娘到时候却能名正言顺谋取他的家产。 以她的手段,世人都还要称赞她善。 萧玉京一瞬间想通了太后娘娘下嫁的缘故,呼吸发紧。 他不惧死,甚至也无数次不想活,可他的生命该他自己来消耗。 太后娘娘在等答案。 他知道自己不该拒绝,可是却也不想再多一个人看到自己这双腿的狼狈。 纵使逃不过一死,却也想留体面。 一句简单的‘可以’,唇瓣翕合,萧玉京就是说不出口,脸色越发阴沉了下去。 温仪景余光瞥见萧玉京脖颈的青筋,茫然蹙眉,让槐序等人先下去。 房门合上,只剩二人,她盯着他额头的一层薄汗,方才晒了那么久太阳都没出汗,现在却急出了冷汗? “你不想让玄英为你看诊?”温仪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这人是不是太讳疾忌医? 千金门的医术,世人求之不得,他反倒抗拒。 着实有些诡异。 萧玉京看着她依旧温和的模样,冰凉的手中被塞入一杯温水,可却驱不散周身的寒意,硬邦邦回,“不想。” 温仪景知他不悦,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视线落在他的腿上。 难道说,萧玉京的腿是装的? “既然不想,就算了。”温仪景喝了一口茶,不太在意地笑了笑。 话音落下,她清楚看到萧玉京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下来。 温仪景放下茶杯,转而又问,“脉案是否能给玄英看看?” 以他对双腿的敏感,或许并非有图谋,只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软弱? 萧玉京忙不迭点头,“当然。” 只要不来看他的腿,都还好。 脸上的阴沉散去,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带了几分儒雅的死气沉沉。 心中猜测得到证实,温仪景又问,“让玄英见一见为你治疗的大夫可行?” 萧玉京,“可。” 太后娘娘是懂以退为进的,能察觉别人的敏感,却也不会放弃的目的。 不过他的腿是真的废了,但死期也没那么快,太后娘娘可以放心他不会造反,却也还要和他这个瘸子再做一段时间的夫妻。 温仪景目的达到,打开了萧天启送的见面礼。 她把玩着手中的对牌,意外地看向萧玉京,“内宅大权这么快就给我了?” 不怕她从账册上窥见萧家隐匿的财产? 第7章 原来女子床榻间说的话,也不能信 温仪景可没忘,萧玉京刚交出一座不曾上报的金矿。 萧玉京面不改色:“定下婚事后,父亲就让人整理账册了。” “母亲走的早,府中并无女主人,一切庶务都由管家打理,如今你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理应给你。” 金矿的事情是个意外。 他本也忘了,昨日大婚才想起来。 知道留不住,才正好借此机会试探太后娘娘的目的。 收了金矿的太后娘娘,贪图萧家财产这是肯定的,可应该不止于此。 萧玉京又客气地补充道,“稍后管家会来送账本,如果有任何问题,你可以全权处理。” “府中人少,可族中却事多,若你觉得麻烦,便让管家继续打理,你只管偶尔抽查即可。” 温仪景琢磨着他这一番话,莞尔一笑,“夫君如此信任我,真是让人欢喜,就依夫君所言。” 她正准备给萧玉京换一杯水,却摸到他手冰凉,干脆抽走了杯子,自己握住给他取暖。 二人又靠的近了些。 太后娘娘乌黑圆润的大眼笑眯眯看着他,“夫君,府中的钱我可否取用,买一些时兴的衣服首饰?” 萧玉京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点头,“随你调用。” 太后娘娘为了几件漂亮的衣服首饰,就低头来讨好人? 昨天晚上说好的为了几两碎银不至于呢? 原来女子床榻间说的话,也不能信。 好在青鸾将账册送来,打断了这浅浅的暧昧。 温仪景随手翻阅着手中账本。 第6章 进门便有了管家之权,不用填补亏空,饮食无忧,是多少女子向往的婚姻。 她走了许多弯路,换来今日,也算弥补了过往遗憾。 萧玉京看着她随意的动作,又道,“府中还在修缮,你若得空可传管家来回话,不喜欢的物件就换,想要什么便让人安置。” 只要不动绿卿园,其余随她安排。 温仪景心中一暖,看着萧玉京出了神。 在温家的时候,她连自己院子里种什么都做不了主。 如今,刚进门,便能随心所欲。 虽不至于感动不已,却也心中舒坦。 果然,选萧玉京生孩子这个决定对极了!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知会萧玉京。 于是,她合上账本,重新拉住萧玉京的手,笑的像只狡黠的狐狸。 萧玉京淡漠着一张脸,预感不妙。 来不及抽回手就听到太后娘娘语气温柔地说,“夫君,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孩子? 萧玉京心跳瞬间失控,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自从出事后,他连娶妻都没想过,何谈生子。 他有一瞬间可耻的心动,却又很快按捺了下来,想要抽回被太后娘娘握着的手。 温仪景却攥得更紧了些,语气平和地问出了心中疑惑,“你不愿意?” 男人不都想传宗接代? 萧玉京垂下了眸子,语气冷淡,“妇人生产如同鬼门关走一遭,太后千金贵体,莫要为此伤身。” 日后行房,他得多加注意才是。 太后娘娘和小皇帝的关系晦暗不明,若在萧家因为生子出了意外,全族都得陪葬。 而且就他这个身体,若生出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实在是罪过。 温仪景心有不悦,面上却笑容依旧。 毕竟她只是知会萧玉京,而非和他商量。 萧玉京能行夫妻之事,有一就有二,她有玄英这个神医助力,所求定然能成。 不过玄英也说过,孩子最好还是在夫妻同心的时候有为好,是以她愿意在萧玉京身上多花一些心思。 “夫君心疼我,我很欢喜,子嗣的事情日后再说。”温仪景满眼感动地看着他,退了一步。 太后娘娘没有放弃。 萧玉京心中忐忑。 然后就又听太后娘娘问,“若真意外有了,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萧玉京垂着眸不说话。 “玄英说调解膳食可定男女,为了以防意外,我以为日常饮食多注意些为好,你觉得呢?” 太后娘娘语气耐心极了,仿佛不会生气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美人。 萧玉京没说话,他什么都不敢觉得。 好在午饭好了,太后娘娘终于放开了他的手。 手都被捂的发烫,可分开半晌,却还是觉得好像被太后娘娘握在手中。 这种感觉和昨夜扰的他难以安寝的初次包裹有异曲同工之处,都让他不自觉红了脸。 看着石桌上的饭菜,萧玉京不由想到太后娘娘刚才说的话,“调解膳食可定男女……” 太后娘娘这就安排上了? 萧玉京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实在想不通太后娘娘此举何意。 饭后,萧玉京回绿卿园。 没了太后娘娘炙热的视线追逐,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青鸾却是不解,“太后娘娘愿意为萧家孕育子嗣,少主为何不开心?” 早上收拾少主衣服的时候,看到上面暧昧的痕迹,青鸾别提有多开心。 颇有一种自家养大的猪能拱白菜了的欣慰感。 太后娘娘主动提出生子,青鸾都想按着主子的头答应。 他希望少主能多一点牵绊。 这样他也就不会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就怕听不到早上的摇铃声响。 萧玉京脸色沉沉,仿佛没听到青鸾的话。 青鸾顿时不敢再出声。 …… 萧玉京的院子里和房间里都有特别安置的扶栏,方便他每日锻炼双臂支撑,以独立完成基本的生活需求。 从鬼门关刚回来的时候,他心中一片死寂,只想躺在那里,不见任何人,不做任何事。 可心死了,肉体还活着,吃喝拉撒的需求控制不住。 他不想出恭都被人看着,更不想吃饭碗筷都拿不稳。 不想尊严尽失,所以不得不配合郎中的要求,坚持锻炼,让自己最后废的就只有这双腿。 回了院子,他沉着脸让青鸾出去,要独自呆着。 门外的青鸾很担心,他有种回到主子刚开始练习双臂力量时候的感觉。 那时候主子会因为双臂力量不够支撑太久而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想去扶,主子垂着眼拳头紧握着冷声让他出去。 事后更是稍有不快就会暴躁的摔碎所有不衬眼的用具。 后来主子开始看佛经,修身养性,手臂力量越来越强,不会再摔倒,也不会再摔东西,偶尔还愿意多听他说些话。 可今日却又好像回到了最初。 青鸾焦躁地蹲在门外,叹气都不敢出声,怕惹了主子心烦。 终于,快到申时的时候,屋内摇铃响了。 主子和往常一样让他叫窦郎中来推拿。 青鸾长松了一口气。 进屋看到桌案上被捏的变了形的佛经,心里咯噔一声,脚步放的更轻了。 朝进门的窦郎中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 年近五十就头发花白的窦郎中顿时忐忑极了。 青鸾守在门外,申时过半,萧天启来了,青鸾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第8章 太后娘娘哭着捶打他,说他混蛋 萧天启心里咯噔一声,谁又惹了玉京不快? 青鸾小声说了中午发生的事。 萧天启同样惊讶,心动不已,最后却也是一声长叹,“孩子的事情,让他自己决定吧,他若不愿,定有他的道理。” 青鸾恭敬应是,转而问,“您过来是为何事?” “族中规矩,长辈要请新人吃饭,玉京不快,此事便先算了,他若问起来,你就说取消了。”萧天启摆摆手走了。 他知道儿子不想见那些人,如今娶了太后娘娘,拒绝起来反而轻松。 …… 外面的事情萧玉京并不知道,推拿之后照常撑了一会儿胳膊,落了汗又去擦澡。 收拾完才让青鸾进来收拾,自己则去窗前看书,仿佛什么不快都没发生。 青鸾一整个下午却大气不敢喘。 眼瞅着日暮西坠,红霞映天,青鸾小声提醒,“该陪夫人用晚膳了。” 新婚第二天不陪太后娘娘吃饭,这是不将皇室放在眼中。 萧玉京闭了闭眼,将手中要被捏烂的书扔到桌上,“走吧。” 出门前,他拿上了让窦郎中整理好的脉案。 推拿的时候,他侧面问了窦郎中自己子嗣的事情。 窦郎中隐晦地说不太容易。 还怕他着急安慰了一番,说会给他调理,被他拒绝了。 不过还是暗自下定决心,一定得避免闹出人命来。 毕竟只是不太容易,不是绝无可能。 …… 饭后消完食,回了寝室,萧玉京将轮椅上的一摞脉案递给太后娘娘。 医术一事,温仪景懂些皮毛。 随意翻看两页,便放在了桌上,“明日让玄英看看。” 随后,她拿出了旁边的一张纸铺开在烛光下,开心地邀请萧玉京看过来。 “后院还未修缮,我想在那边种些菜和草药。” 她画出了后院的规划草图,每个菜畦里种什么,都写了出来。 “你可有要补充的?”温仪景客气地问。 萧玉京视线却是落在她桌案边的手背上,半干的黑发在上面堆绕着。 太后娘娘的虎口处有老茧,不似她身体细腻光滑…… 听到她的话,萧玉京迅速收了视线,平静道,“没有。” 温仪景本也只是客气,见他说没有,就乐呵呵地收了图纸,并道,“夫君与我眼光一样,可见夫妻同心。” 萧玉京着实不理解这怎么就是夫妻同心了,不过太后娘娘说是就是吧。 “你可有喜欢的饭菜,明日让素商准备。”温仪景心情愉悦地问。 萧玉京,“……都可。” 温仪景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那就随着我的口味来,你我如此有缘,想来吃食喜好也都没太大差别。” 萧玉京看上去活人微死的,估摸着也没什么偏好,她慢慢观察吧。 萧玉京诧异太后娘娘的好脾气。 也不解,太后娘娘真的安于田园之乐吗? 滔天的权势一点都不留恋? 温仪景退掉鞋子上了床。 她并非圣人,享受过权利带来的快乐,自然贪恋,奈何形势比人强。 第7章 如今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她想要的,岂止一个位子这么简单。 闭上眼半晌不见身后有动静,温仪景回头疑惑地看他,“不睡?怕我吃了你?” 萧玉京也回了神,看着太后娘娘挑衅的眼神,闭了闭眼,嗓音清冷道:“背过身去。” 温仪景挑眉,笑着转了过去。 见她懂他的顾虑,萧玉京薄唇微抿,撑起了身体移到床上。 只是他刚将没知觉的双腿搬到床上,侧躺下去,犹豫着是否要直入主题的时候,背对着自己的人突然一滚撞进了他怀中。 柔弱无骨的小手用力抱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夫君,你身上真好闻,香薰还没送过来呢。” 温仪景‘不小心’碰到了自家夫君果然穿着裤子的腿。 蹙眉,刚才自己表示的不够明显? 怎么裤子还穿着? 如此轻浮的话语听的萧玉京耳热不已,全身都紧绷着。 他想说太后娘娘也很香,比他身上的香薰好闻多了。 可这话有些孟浪,他开不了口。 只道,“回头自己传窦郎中,喜欢什么让他调。” 随着太后娘娘猫儿一样往怀里钻,萧玉京只觉得左胳膊陷入一团柔软的棉花中。 昨夜的事情排山倒海地朝着他席卷而来。 太后娘娘哭着捶打他,说他混蛋。 他突然不太确定,太后娘娘是不是真的喜欢昨夜的事情。 可太后娘娘白日里又…… 萧玉京脸色微变,闭上了眼,抬手按住怀中不安分的太后娘娘,不想被她碰到不该碰的。 好像自己是个急色之人,一点定力都没有。 然而他这个伸出手的动作像极了昨夜情浓时候。 太后娘娘抱的更紧了,温热的唇落在他喉结上。 萧玉京放弃了挣扎。 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新娘子,若自己不急色,岂不是显得新娘子毫无魅力? 昨日已有夫妻之实,太后娘娘如此热情自己还没反应,一来扫了她这太后颜面,二来也丢了自己男人尊严,三来委屈了彼此。 等关键时候,自己多注意些就是。 念头落下,萧玉京扣着她肩膀的右手略一用力,便将正对着自己的人侧翻了过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艰难却不失速度地将中裤扔到了轮椅上。 温仪景在这件事上,不想委屈自己,从小到大,她压抑了太多。 萧玉京亦是如此。 看了两年的佛经,让他克制不去迁怒身边的人,可他心底到底算不得痛快。 在此事上,反而有了畅快之感。 风雨停歇,萧玉京依旧将她桎梏在怀中。 她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坚硬的胸膛。 粗粝的指腹用力按在她心口,又向上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萧玉京手一顿,想到她方才的呜咽哭求,哑着声道,“是你先招惹的我。” 他昨日还顾及她太后身份,有所收敛。 今日,她非要屡次三番刺激他,是她自找的。 若是以后她能收敛些,他自会克制。 温仪景猛地拉着他的手,一抬头咬在了他手腕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儿,红着眼回头看他,“我又没说不喜欢。” 萧玉京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半晌道,“……叫水吧。” 温仪景瞪了回去,“食色性也,难道方才你不快活?” 萧玉京别开眼嗯了一声。 拉了拉铃,不用温仪景开口,长离就应了一声,“好的,夫人。” 温仪景坐起身来,看着自己被萧玉京糟蹋了的小衣,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人竟然和她耍这种小心思。 萧玉京闭上了眼。 这是他唯一知道避免闹出人命的法子。 也的确故意留了她的小衣在最后用。 清洗之后,换了干净的被褥,二人并排躺着。 温仪景说,“萧玉京,明日要进宫,后日得回门。” “嗯。”萧玉京闭着眼。 如果可以,他哪里都不想去。 他不想去面对别人打量的目光,或同情,或怜惜,或嘲讽。 “我也不想去,你可以不用陪我,他们应该都不乐见你。” 温仪景看着头顶的帐子又道。 萧玉京出门多有不便,萧家以外的地方轮椅难以顺畅通行。 一次次让人搬动便是提醒萧玉京他腿疾无能,他现在还无法坦然面对。 她不想他为难。 而她心中其实是想去的。 尤其是温家,她得清理门户,想想就兴奋。 萧玉京并没从太后娘娘气息里感觉到她不想去,甚至觉得她很想去。 皇宫驱逐她,温家放弃她。 想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期待的? 第9章 母后是怪我差点摔了萧大人吗? 去往皇宫的马车上,萧玉京的轮椅占了大半车厢,温仪景坐在右侧主位上。 新婚的夫妻已经缠绵了两夜,而白天里却算不得相熟。 加之萧玉京又是没多少活气的,一上车就闭上了眼。 温仪景正好心中也在梳理温家的事情,二人就沉默了大半路。 眼看着快到皇宫,温仪景温声开口,“你不喜出门,又是长辈的身份,不来也无妨。” 她的地位摆在这里,便是自己入宫,回门,也无人敢冷眼瞧她,更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萧玉京的不是。 萧玉京若不想去,在宫外马车上等她也可以,她会尽早出来的。 萧玉京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说,“本就不受待见,若还不知礼数,岂非自掘坟墓?” 他虽不喜出门见客,却又不是见不得人。 他是她拜过堂洞过房的夫君,又不是什么掌心随意把玩更换的玩意儿,正儿八经的礼数见客,还是要见的。 正好也亲眼看看,小皇帝和太后娘娘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是否真如坊间传言的那般,太后娘娘是被小皇帝逼出宫的。 温仪景深深看了萧玉京一眼,或有所图谋,却也不失君子风范。 马车抵达宫门口。 长离拿着令牌下车。 宫门大开,马车长驱直入。 晃动的车帘缝隙里,萧玉京能看到不断倒退的宫墙。 太后娘娘的面子,可真大。 除了帝王车驾,所有大臣入宫都得下车卸兵刃。 得脸的大臣帝王才会安排步撵。 而太后娘娘却能有帝王待遇,马车直入,侍卫还不查车内。 …… 温仪景的马车一入宫,内阁小朝会的袁青冥便得了消息。 他也想做个勤政爱民的稳重皇帝给母后看,可是这耳朵已经听不进去老家伙们争论不休的朝事了。 袁青冥也不是为难自己的主儿,当即起身朝椒房殿大步而去。 刚一转弯,便看到了刻着萧家徽记的马车,温仪景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玉京小心翼翼下车。 进宫温仪景只带了长离和萧玉京,长离铺好木板在下面扶着,二人对此都不算熟悉,胜在有一把力气。 袁青冥愣了一下,连忙大步冲上去,抬手按住快速下行的轮椅,扫向旁边瞬间跪了一地的侍卫,厉声呵斥,“都下去领板子!” 一个个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这么沉的轮椅和男人,怎么能让太后亲自推着下马车? “阿冥。”轮椅安全落地,温仪景抬手制止,是她没让人上前,不怪他们。 袁青冥这才看向一日多不见的母后。 只一眼,便迅速别开了脸,心跳落了一拍。 她今日是盛装,惊鸿髻,远山眉,胭脂晕,樱桃唇,羊脂玉,红罗裙…… 惊鸿一瞥,是他从未见过的风华,只觉她恍如重生一般。 “罢了,听母后的,大喜的日子,都起吧。”呼吸之间,袁青冥已经神色如常。 又垂眸看向轮椅上的萧玉京。 他的脸像鬼一样白,五官却精致的不像话。 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哪怕穿了他特赐的红色锦袍,也看不出半点喜庆。 虽坐着,可腰间铊尾却垂落向下。 这是入宫之人表示对皇权的臣服。 如此有心,萧玉京当真命不久矣吗? 正想着,就听萧玉京音色清冷地开了口,“微臣参见陛下,请恕臣无法起身行礼之罪。” 萧玉京拱手抱拳,春日长袖滑落,正露出冷白小臂上一排还未消散的牙印。 袁青冥瞳孔骤缩,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收紧,余光扫向旁边笑意盈盈的温仪景。 阳光下,她朝他温柔一笑,排列整齐的贝齿在光里似乎重合了起来。 温仪景温和如初,“进去吧,寒英和瑶瑶等着呢。” 袁青冥垂了头,“好。” 然后便率先抢走了轮椅,推着萧玉京往里走去。 宫人已经铺好了板子方便轮椅通行。 第8章 “还是母后的面子大,能让不喜出门的萧大人破了例。”袁青冥看向萧玉京的腿。 那刺眼的手臂看起来很是结实,腿当真不行了? “得陛下亲自推送,微臣受宠若惊。”萧玉京目视前方,语调平静。 在轮椅推上木板的时候,他暗自抓紧了扶手。 突然觉得落在耳后的视线越发灼热。 昨日夜里太后娘娘让他慢点时手上发了狠,抓了他脖子一把,早上洗脸时,耳根后似乎破了皮。 萧玉京脊背挺直,心中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跨过门槛正往下走的轮椅突然朝着旁边倒了下去,萧玉京心头一紧,身子也随着惯性往旁边滑落。 眼看着轮椅要带着他翻倒,突然肩头一沉,轮椅翘起来的轮子哐地落回地面。 “阿冥,是不是最近朝中事多,累着了?”温仪景接手了轮椅,担忧地看向旁边有点丢了魂似的袁青冥。 袁青冥彻底回了神。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面色愧疚,“对不起,母后,这几日一直在忙初租禾的事情,刚突然想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一时间失了神。” 萧玉京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二人。 温仪景理解地笑了笑,“政事要紧,今日入宫也是谢恩,见了面就行了,你快去忙,我和寒英瑶瑶坐一会儿也就出宫回家了。” 回家? 袁青冥又看向萧玉京,扭头笑着和温仪景道,“母后,我想和你说说初租禾的事情。” “你决定就好,我好不容易能清闲地享福,可莫要再来让我操心。”温仪景佯装害怕地后退一步。 袁青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了头,“母后是怪我差点摔了萧大人吗?” “陛下忧心国事,若能解陛下烦忧,玉京便是摔了也深感荣幸。”萧玉京清冷又平静。 袁青冥抬眸看过去,“萧大人海量。” 他刚才太失态了,希望母后不会多想。 “无碍的,倒是你,切莫累坏了身子,朝政是忙不完的,要劳逸结合。”温仪景慈爱温柔地拍了拍袁青冥的胳膊,关心叮嘱。 袁青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多谢母后关心,您既已有安排,儿臣便先去忙了,等日后得空,母后可带萧大人入宫小住。” 说话间,皇后楚寒英等不到人,也迎了出来,正看到袁青冥离去的背影。 “母后,陛下他……”楚寒英上前行礼,多了了温仪景两眼。 “突然想到初租禾的解决办法,去忙了。”温仪景温柔笑着。 楚寒英又朝着萧玉京颔首打招呼,端方笑着,“萧大人见谅,新朝初立,陛下政务繁忙,并非故意怠慢。” 萧玉京平静摇头,表示不在意。 温仪景推着下玉京进了大殿。 袁清瑶朝着他礼貌点头,视线快速将萧玉京打量了个遍。 生的好皮囊,虽然白的没有血色,但瞧着也算赏心悦目。 感受到好奇的目光,萧玉京浑身不自在起来。 等都落座,他将袖中放着的红包递给长离。 第10章 我看看夫君袖中是否还藏了私房钱 在屋内几人疑惑的目光中,萧玉京简要解释,“夫人说,今日入宫一是谢恩,二是见儿女。” 温仪景看向他手中三个红包,真是个好大爹。 萧玉京的礼数齐全,倒也正如她意。 温仪景亲手将红包放在楚寒英手里,笑着叮嘱,“阿冥去忙了,寒英帮他收着。” “多谢萧大人。”袁清瑶笑的有点勉强,但也没失了礼数。 女子说点私房话,长离便推着萧玉京去殿外晒太阳了。 “阿娘,你今日穿的真好看,跟仙女似的,我刚才看的都失了魂。”没了外人,袁清瑶迅速黏到了温仪景身边,细细欣赏今日格外不同的人。 她早知阿娘美艳,却未曾想只略作打扮便能如此惊艳。 楚寒英也欣赏地看过去。 认识这么多年了,太后娘娘从来没这样打扮过,让人看直了眼。 初租禾的事情,今早朝会已经下了政策,皇帝却以此做了借口。 楚寒英朝着温仪景笑了笑,真心夸赞,“阿娘今日如绽放的牡丹,明艳动人。”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温仪景身上的不同,那是历经人事之后的娇媚。 萧玉京…… 倒是真有些本事,竟能让洁身自好十几年的太后娘娘允了他侍寝。 只是不知那双腿,真残还是假残。 如若假残,那大抵是太后娘娘主动了。 不过这张脸,倒也值得。 女为悦己者容,太后娘娘眼下应该是真的宠爱萧玉京。 “你二人今日才看到我生的如此好看吗?”温仪景故作不悦。 二人齐齐笑出声来,连忙道,“早便知道,只是今日越发好看了。” 温仪景跟着笑了,将袖子里放着的一摞脉案放在矮桌上。 “昨日要了萧玉京这两年的脉案,腿的确是废了,回头让宫里的御医们一起研究研究,看是否有救治的法子。” “阿娘,你不会真当萧玉京是夫君了吧?”袁清瑶不悦起来。 不是说嫁给萧玉京只是为了让朝中的老顽固闭嘴,顺便趁萧玉京活着,拿到寻矿的秘诀吗? 怎么还真关心起来了? 若萧玉京活太久,阿娘岂不是永远都得对着一个残废? 楚寒英却多看了一眼那一摞脉案,希望萧玉京真能让太后娘娘快活些,如此只要腿废着,多活些年月也是极好。 这般想着,关心起另外一件事来,“母后,温家这几日没少在外面说你二嫁不守妇道,总说不要认你这个女儿了,明日还要回门吗?” “干脆就不认了,反正也是他们有求于你,如今到处胡咧咧,显得好像你上赶着求着要护他们似的。”袁清瑶一想到那一家子,气不打一处来。 她才不信阿娘会惦记温家那点子不值钱的亲情。 她和哥哥嫂嫂才是阿娘唯一的亲人。 看着两个为她鸣不平的,温仪景心中微暖,“我想认他们,他们便只能给我开门,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们就等着您回去,然后仗着您想要父母温情来要挟您给他们当牛做马。”袁清瑶只觉得那一家子厌烦,并不懂其中乐趣。 楚寒英却是懂些,翻身俯视的快感,能缝合过往岁月里许多伤疤。 如果不是得了温仪景的命令,知道温仪景想留些乐子亲自去查,年底押送温家人入京的时候,她在路上就将人全都杀了。 回来后,也暗暗庆幸自己没冲动,那终究是太后的血脉亲人,太后心中到底还有没有残留的情分,谁也说不准。 “阿娘,明日要不带上我吧,若是他们不识好歹,也不用您亲自动手,免得脏了手。”袁清瑶眼珠子一转,笑着凑上去。 楚寒英赞同地点头,“若非身份不便,我也想陪阿娘去。”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温仪景给的,不想看她受伤,尤其是为了那些不必要的人。 温仪景看着一手养大的女儿,袁清瑶贴心又听话,她们之间比许多亲生母女都更亲近。 这也让她更怀疑自己和母亲杨柳之间的关系。 就算是杨柳偏心小妹温白榆,可却也应该不至于让自己去死才是。 她总有一天要亲手撕碎那个家里所有人的伪装! 考虑了两个兄长是棒槌,温仪景同意了袁清瑶的提议。 又小坐了一会儿,温仪景在二人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推着萧玉京上了马车。 她担心萧玉京会内急,在家以外的地方,他总归不方便。 上了车,见他面色平静并无需求,温仪景放下心来,笑着道谢,“今日你有心了。” 萧玉京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也很有心,没让自己在宫中应酬太久。 不过,太后娘娘到底是关心自己腿不方便还是躲避年少的帝王呢? 二人相差不到八岁,袁云川早逝,留下他们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同生共死,并肩前行,太后娘娘真的心无旁骛吗? 让了皇位大权,改嫁残废出宫,是太在乎,还是另有图谋? 正想着,温热的小手突然钻入袖子里,小蛇一样在他手腕上游走着。 萧玉京神色一紧,不解看她,这是何意? “我看看夫君袖中是否还藏了私房钱。”温仪景调笑道,细腻的指腹摩挲着他手臂上浅浅的牙印。 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看出了袁青冥的心思? 芳菲四月,满园春色关不住。 老杏树新抽的枝条穿透宫墙上的琉璃瓦往外挣。 风一吹,杏花满地。 马车驶过,留下一地车辙印。 车厢里,温仪景手指强势地穿过萧玉京的指缝,能触碰到他掌心的老茧。 想翻过来仔细瞧的时候,他却用了力道不肯如她意。 第9章 温仪景挑眉,起身挤进他宽敞的轮椅上,加重了力道,又上了一只手,却依旧不能奈他何。 颓废的卸了力,一头砸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夫君手劲儿可真大,难怪夜里都能将我提起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玉京薄唇紧抿,垂眸看向故意朝着他喉结吹气的太后娘娘。 或许,说者也有意。 “坐了一上午,累不累?”太后娘娘见他无动于衷,没了乐趣,伸出手又往他腰上抓,“我给你揉揉。” 没什么力道,却让人浑身发热。 萧玉京连忙按住了她的手,“早已习惯,无碍。” “那你给我揉揉,我累。”温仪景当即坐起身,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腰上放。 纤腰不盈一握,夜色里下萧玉京总担心自己不小心给折断了。 书中写,女子房事之后容易腰腿发酸。 太后娘娘初经人事,一连两夜,夜夜笙箫,许也是吃不消的。 这么想着,萧玉京落在她腰间的手便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起来。 温仪景发出一声舒服的嘤咛,没想到萧玉京手艺还不错。 萧玉京却是动作一顿,耳尖微微发红。 太后娘娘声音娇柔地指挥他往左边一点,往右边一点,轻一点,重一点…… 萧玉京听的心跳加速,浮想联翩。 “今日一见,你觉得陛下和公主性情如何?”温仪景闭着眼随着他的节奏轻轻摇晃。 仿佛没察觉他手上几番拿捏不稳的轻重。 第11章 若太后娘娘寂寞难耐,自家儿郎可来侍奉 萧玉京落在太后娘娘腰上揉捏的手缓缓停了下来,她此话何意? 是真想问皇帝性格,还是要责问自己故意以手臂上的牙印试探帝王? “别停,继续。”温仪景懒洋洋催促。 萧玉京的手再次动了起来。 思索了一下,轻声道: “二人皆是人中龙凤,陛下晨昏轮转勤于政务,必能开创太平盛世。” “公主知世故而不世故,十分亲近夫人。” 马车驶出皇城,身后的宫门缓缓合上。 春日的光洒落在太后娘娘恬静的面容上,她好像永远都在笑,没有坏情绪。 可萧玉京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太后娘娘会真的希望年少帝王名垂青史吗? 温仪景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只问,“如此,你觉得我教养儿女是否很成功?” 车帘晃动,光影交错,萧玉京越发看不真切太后娘娘的神色。 他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却还是如实点头,“很成功。” 帝王和公主都很敬重她,绝对不是传闻中的皇帝忌惮太后手中权势,逼迫太后出宫改嫁,以饶她一命。 反倒是二人都不希望她出宫改嫁。 看到太后对他好,二人脸上的不悦根本不想藏。 尤其是年少帝王,在乎她甚至胜过权势,小心翼翼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却又禁不住太多的刺激试探,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人心易变,少年帝王若长成,懂了操纵权势的乐趣,太后又当如何? “既然你觉得我养育儿女很有经验,那你我生一个,不用你费心教养,岂不美哉?”太后娘娘突然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甘甜的嗓音里是满满的诱惑。 萧玉京心头一跳,漆黑的眸底是藏不住诧异。 太后娘娘怎么又绕到了此事上? 太后娘娘历经生死走到今日,妇人生子犹如鬼门关走一遭,她为何执着此事? 除非,孩子可以给她带来更多的利益。 萧家的财产,还有至高的皇权? 萧玉京直直地望进太后娘娘纯净的黑眸中,心跳乱了节拍。 她又好像真的只是喜欢孩子,像天下所有寻常女子一般,想要自己亲生的孩子。 是他小人之心了? 喉结滚动,别开视线,萧玉京嗓音干涩,“夫人和两位兄长一胞三胎,女子怀孕本就辛苦,若是双胎,风险更高,我身体又不好,不易有子嗣,此事日后莫要再提。” 温仪景静静盯着萧玉京看了一会儿,懂了几分他的顾虑和回避,笑着点头,“那便暂且搁置,来日方长。” 她总会想办法说服他的。 若真说不服不了,便养好他的身体,去父留子就好了。 萧玉京脸色沉了几分,心情有些烦闷。 太后娘娘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 可孩子的事情,实在不合时宜。 而太后娘娘一旦有了他的子嗣,他极会成为可有可无的弃子。 他不想活,却也没想死。 沉默中,马车到了萧府门口,几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正在的门房处争执着什么。 温仪景听到动静,撩开车帘看过去。 妇人眼尖的注意到了他们的马车。 被车内女子一闪而过的面容惊艳了一瞬,顿时拎着裙摆小跑过来,“民妇参见太后娘娘。” 听到车外动静,萧玉京眸底深处的烦躁涌动,被他极力压制,可车厢里还是起了冷意。 温仪景回头看他,“这些都是萧家人?” 萧玉京垂眸,遮掩了眸底的阴鸷,淡淡说,“想见就见,不想见就让她们滚。” 太后娘娘位高权重,无需看任何人脸色。 “见见吧。”温仪景懂他的态度。 毕竟街巷里有不少人看热闹,她这个太后娘娘一向宽和待人,怎么会将新婚夫君的族人拒之门外? 她笑着再看向窗外,语调温和,“都起吧,午时将至,若不忙,就进门用膳。” 说着,她抬手招呼门口的小厮,“带人进去,请周嬷嬷先将人安置妥当,我随后过去。” 周嬷嬷名周荷,是大管家周通的妻子,往日负责萧家父子衣食和帮忙接待萧家女眷。 温仪景对萧家人也是有些好奇的,背刺了萧玉京,却又仰仗萧玉京庇护。 没有这些人的存在,萧玉京或许不会甘愿接旨成婚。 正好她也想见见这些跳板。 …… 温仪景将萧玉京送回绿卿园。 曲径通幽,流水潺潺,绿竹相映,光影斑驳,绿卿园仿佛隐匿于竹林仙境中。 青鸾在竹林深处的红木门前,看到人迅速迎了上来,恭敬行礼,心中意外,竟没在宫中用午膳? 难怪方才素商姑姑送了饭菜过来。 只是,主子竟然同意太后娘娘进绿卿园了? 正想着,萧玉京就在离门十步远之处让温仪景停了下来,淡漠道,“夫人不必勉强自己,断了月钱,她们自会乖顺。” 温仪景略感遗憾的止步于门前,了然笑了,“有夫君这话,我心甚悦。” 萧玉京颔首,让青鸾推自己回去。 却突然肩膀一沉,轮椅停了下来。 温仪景在他门口一步之遥按住他的肩膀。 门内,交错的竹林代替了影壁,也遮住了院内光景。 四目相对,在萧玉京疑惑的目光里,她弯下腰。 莹白的手和光影跳动着一路落在他手背上,并暧昧地勾了一下他手指。 在他下意识要抓住的事后,转而扯下他腰间安神的香囊。 “我见方才那些妇人都佩戴香囊,借你的用用。”说着,她顺手往自己腰上系。 青鸾看的目瞪口呆,又见香囊被摘,神色微变,想说什么,被自家主子抬手制止。 萧玉京脸色泛着红晕,静静看着太后娘娘的动作。 “这是我喝惯了的酒,你也试试。”礼尚往来似的,太后娘娘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葫芦放在他腿上。 总是压制自己的情绪,不哭不闹,不太好。 萧玉京落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 “不过你可别喝多了,下午葡萄藤会送过来,你随我一起去种。”温仪景笑着叮嘱。 说完也不管他是否同意,大步离去。 春风吹动竹叶簌簌如碎玉落盘,抖落的光斑点缀着太后娘娘摇曳的裙摆,步步生花。 萧玉京收回了视线,拿起腿上的小葫芦,眉眼间的郁气散了大半。 若被太后娘娘这样细致妥帖地陪伴十年,谁能舍得放手? …… 萧家女眷今日前来,各有谋算。 战乱让早已经分家的萧家族人再次合为一体,中馈大权都被主家萧天启收走合并。 她们争斗多年,竟是落在太后手中。 太后一向节俭,如今可会削减她们的用度? 看到人进来,纷纷起身恭敬行礼,心中却多有不屑。 这般妩媚妖娆之姿,还不知被多少男子玩弄过,小皇帝能笼络各地将领,想来这年轻的继母没少出力。 如今又将人送来萧家,怕不是为了谋财。 萧玉京孤傲了那么多年,最后却娶了这样的女子,表面风光,内里溃烂,想来,命不久矣了。 若太后娘娘寂寞难耐,自家儿郎或也可前来侍奉,说不定能谋一个前程。 第10章 萧家大姑母笑盈盈开口,“太后娘娘怎么没留在宫中用饭?” 宫里的那三位,对太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态度? 第12章 没想到太后娘娘会戳破萧家维持多年的脸面 温仪景慢条斯理吃完盘中的几块肉,才看向说话的人,语气幽幽,听不出喜怒,“约莫是怕在宫中吃太饱,不能回来陪大姑奶奶用饭。” 萧家大姑母笑容尴尬在脸上,她们今日来也没下拜帖。 昨日倒是让人传了话,却被拒了,萧天启说等太后回门之后再说她们这些姑母婶娘请吃饭的事情。 可大家都各有思量,所以才会选今日此时登门,让街坊邻居看见,试图以辈分压制太后。 “听闻太后娘娘一向节俭,不过嫁到萧家便不用为此顾忌了。”萧家二婶娘紧跟着说。 温仪景看了过去,似笑非笑,“刚才玉京还说,若我缺钱,便将各房月钱都轻减轻减。” 二婶娘,“……” 萧玉京往日里看起来不近女色的高冷德行,没想到竟也是个好色的! “玉京以前怕拖累别人,总不愿提婚事,他岳婷表妹等了他许多年,却没想到这刚嫁人不久,玉京就娶了妻。”二婶娘悠悠叹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大姑姐,为了让女儿嫁到萧家,都拖成了老姑娘。 实在是不能再拖,萧玉京这边又毫无机会,才草草寻人嫁了。 早知道若是强势点能成,哪里还有太后娘娘的事儿。 “许是怕自己行动不便,半夜被人捂死吧。”温仪景心情平静地继续吃饭。 此话落下,桌上的人全都变了脸。 没想到太后娘娘会戳破萧家维持多年的脸面。 萧玉京自己都不追究了,太后娘娘这是什么要做什么? “本宫向来心善,总是惦记各地的将士训练辛苦,夏日将至,新的夏装却还没备齐,铠甲马匹也多有欠缺,各位婶娘姑母让我不用为钱发愁,想来手中也不缺银钱。” 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全都脸色难看的萧家女眷,慢悠悠继续道: “如此,便按玉京所言,今年的月钱便都先免了,用来充军饷,也全了诸位一片爱国之心。” “若事情宣扬出去,对萧家的生意,也是助力。” 话音落下,众人面如菜色。 萧家大姑母最先没忍住,一个‘你’字还没出口,便对上温仪景冰冷的眸。 一瞬间,她如坠冰窟,仿若冰封。 温仪景已经吃的差不多,食指落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看着噤若寒蝉的一桌人,突然笑了一声。 众人不由头皮发麻,太后娘娘还要做什么? “你们心里那些龌龊的想法,本宫也都知晓,有些人许是自己做过,便觉得别人也都如此。” “看在同为女子的份儿上,本宫便好心提醒两句,莫要在本宫面前耍花招。” “本宫虽心善,却也向来没什么耐心。” 温仪景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随着她食指又一次敲击在桌案上,结实的红木圆桌上突然间布满了丝丝裂痕。 随着温仪景慢慢抬手,红木圆桌顷刻间坍塌,饭菜叮铃哐啷伴随着木屑落了一地。 “啊——” 满室惊叫。 一个个忘了体面,狼狈地起身往后躲,绊倒了身下的椅子,华丽的衣裙上满是狼藉。 “这桌子都坏了,怎么还不换?!”刚站稳的萧家大姑母气急败坏地吼道。 小姑母小心地拽了拽大姐的袖子,提醒她看温仪景。 温仪景坐在那里,笑容端方,冷眼旁观,仿佛和她们不在一个时空里。 室内霎时间落针可闻。 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她得不到萧家的钱,便掀了萧家的桌,大家一起都没有? …… “前院出事了……”青鸾担忧地看着萧玉京手边满上的酒杯。 太后娘娘的酒,主子就这么喝上了? 萧玉京已经吃完饭了,酒也喝了一杯。 这酒香似乎比安神的香囊还能抚平他内心的烦躁。 太后娘娘让人送来的饭菜,都很费功夫,还合他的口味。 可见太后娘娘一早就没想在宫中用午饭。 唯一让他不安的就是这酒菜是否会让人更容易孕育子嗣。 只可惜,共用午饭的机会还是被人给搅黄了,他没能亲自试探太后娘娘。 听着青鸾说完院中的事情,死气沉沉的面容染上了笑意。 太后娘娘的确是能动手就不浪费口舌的人。 “葡萄藤送进府了吗?”萧玉京转而问。 喝了太后娘娘的酒,总得应约,免得太后娘娘怪罪。 青鸾愣了一下,点头,“上午送来许多瓜果蔬菜的幼苗。” “去后院吧。”萧玉京将桌上满着的酒一饮而尽。 青鸾想说少主你还没午睡,还没推拿…… 可这是主子第一次要主动出绿卿园啊。 于是话到嘴边,成了一句,“好。” 却刚一出绿卿园,就看到太后娘娘大步而来,一照面,太后娘娘明媚地笑了。 “夫君是要去找我吗?”太后娘娘几步便到了跟前,开心地问。 视线偷偷打量萧玉京,衣服换了更居家方便的,还是死气沉沉的,可却没了下车时候的躁郁。 萧玉京点头,被后娘娘盯的有些不自在,齿尖还残留着酒香,他偷偷吞咽了一下。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温仪景开心笑了,“去后院?” 萧玉京再次点头。 温仪景笑容更盛。 怎么能不开心呢? 不爱出门,不爱与人言的萧玉京主动惦记着她说过的话呢。 果然,教养好的男子便是因为生病性格变得孤僻了,人也是极好的。 温仪景再次接手了轮椅。 青鸾自动隐身。 “府中这么大,搬进来之后你可有逛过?”温仪景看着萧玉京的头顶心情很好的问。 萧玉京摇头,意识到轮椅挡着,她还可能会四处张望,便又淡淡开口,“不曾。” “那正好,今日时间尚早,太阳也好,我推着你转转。”温仪景顺势道。 萧玉京一身冷白皮,白的没有血色,就是太阳晒的少了。 槐序在她一双儿女小时候,总是带着人去晒太阳,说这样孩子才能长得结实。 温仪景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 槐序那一双儿女皮实的很,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生病,小脸白里透红的看着就健康。 萧玉京没说话,毕竟说了也没用。 府中主路的花枝都已经重新栽种过,还有很多名品花卉。 温仪景未出阁的时候,读过许多书,其中就包括世间花草鉴别,可却都是纸上谈兵,大多都没真的见过。 倒是萧玉京见多识广,有问必答。 问的多了,他便也疑惑,太后娘娘这是没话找话? 温仪景懂了他的沉默,笑着解释,“许多都只在书上见过,有些对不上,还是夫君厉害,全都分辨的清楚。” 萧玉京耳尖微红:“父亲喜欢。” 萧家拿钱换平安之后,萧天启便爱上了侍弄花草打发时间,总会将名贵的品种往他面前送,也想让他有点精神寄托。 他虽不算喜欢,可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 萧家的后花园山水湖泊一样不落,一眼望去,绿意盎然,虽还没精修,却也是一番春日盛景。 雕梁画栋,九曲回廊,半亩方塘,锦鲤畅游,八角凉亭,鎏金铜铃,春风十里,轻音袅袅。 出了回廊,来到花园西面,开阔的视野中一片清澈广袤的湖水最为惹眼。 湖边垂柳随风摇曳,蜿蜒的廊桥连接着湖中水榭,岸边还有木船停靠,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她推着萧玉京继续往西走,上了湖上架着的拱桥,便来到了温仪景亲手规划过的菜园子。 小厮们正在忙碌,翻土,灌溉,分菜畦,插秧。 很多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太后娘娘特意要留的葡萄藤没有动。 温仪景困守城池的时候,带着士兵自给自足种过了大半年的菜。 她们一起播种下希望,一起收获硕果,从中看到无限希望,也望见了岁月静好。 如今没了性命之忧,温仪景不用从头到尾事事亲为,就想带着萧玉京一起感受感受。 他现在太不接地气了,再这样下去,人会废的。 哪怕就抓一抓土,都很好。 头顶的太阳已经向西偏移,等大家忙得差不多了,温仪景停好轮椅,拿起地上的铲子,回头问萧玉京,“要一起吗?” 第13章 可太后娘娘身子娇软的很 落日余晖将温仪景笼罩在一片柔光中。 新翻的泥土中新摘的幼苗昂扬向上,泥土和草木的清新在鼻尖环绕。 萧玉京在太后娘娘期待的目光中,指尖微动。 第11章 太后娘娘手中的铁锹被日暮拉的很长,和萧玉京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撞在一起。 萧玉京眸中的光亮迅速暗了下去,再没了午后主动出门要陪太后娘娘田园之乐的那点愉悦。 他死气沉沉地摇头,垂下眸子,遮掩了眸底的郁气。 他这个样子,翻不了土,栽不了苗,浇不了水,还会碍了太后娘娘的眼。 正想着,面前洒落一片阴影。 衣襟一沉,带着土堆的葡萄藤落在了腿上。 一瞬间,月牙白的长袍被泥土沾湿。 随着太后娘娘放开手,幼小的葡萄藤失去靠山要往地上栽下去,萧玉京心没由来的一紧,连忙抬手护住。 头顶传来太后娘娘悦耳的一声轻笑,萧玉京手一抖,抬头看去,却只见太后娘娘纤细婀娜的背影在面前葡萄架旁矮了下去。 “萧玉京,你一会儿帮我看着挖坑的距离,要尽量差不多才好。”太后娘娘长袖已经挽起,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背对着他吩咐道。 自然的语气好像他并无腿疾,今日来后院的任务就是帮她测量间距。 萧玉京明明双腿毫无知觉,却又觉得自己因为腿上的一大堆葡萄藤似乎在垫着脚,他低头看踏板上虚落着的黑靴,和平日里并无区别。 “这个位置可以吗?”太后娘娘头也没回,只是往旁边侧开身子,让他看第二个坑和第一个坑之间是否合适。 萧玉京抬眸看过去,淡淡嗯了一声。 太后娘娘便又继续忙了起来,她动作很熟练,裙摆上已经沾了土,却依旧乐在其中。 只是每次要挖坑之前都会回头问他,还每次都忽近忽远。 让萧玉京不得不开口多说几个字,“左边一点……再往右边一点……” 日暮西斜,萧玉京看到太后娘娘沾染泥土的手随意拍了拍,便落在了他轮椅上。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眉头也蹙着,紫檀木的轮椅大轮压在泥土上,瞬间裹上了一层土。 萧玉京薄唇微张,欲言又止。 太后娘娘仿若未察,将轮椅停在葡萄架下,按下固定的机关,指挥萧玉京,“将葡萄藤挨个放进去,然后每个坑里少浇一点水……” 说话间,一个盛满了水的木桶放在轮椅旁。 葫芦瓢在上面时不时撞击木桶边缘,模糊了萧玉京倒影在水中略显诧异的俊脸。 太后娘娘说完就去忙了。 萧玉京薄唇抿紧,一手抓着轮椅扶手,一手拿起一棵葡萄藤,弯腰往太后娘娘挖的坑里放。 担心弯腰太过压坏了腿上的葡萄藤,萧玉京不得不重新收回手,从轮椅侧面放下葡萄藤。 好在他虽腿废了,腰上和手臂的力量却极强,能做好太后娘娘安排的任务,不会摔坏幼小的葡萄藤。 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沾染了泥土,萧玉京却已无暇顾及。 只是在最后点水的时候,大手浸入木桶的水中,洗去尘土,抓起了葫芦瓢,稳稳地将水浇在太后娘娘刚埋好的葡萄藤新土上。 有几株稍微大一点的葡萄藤,是太后娘娘自己种的。 只是那藤蔓略长,需得人动手帮忙攀附在架子上,于是这便又成了萧玉京的活。 纤细弯曲的叶芽在他充满老茧的掌心中衬的越发翠绿稚嫩,萧玉京手中动作越发小心。 顶端最细小的叶子担心会被粗粝的老茧伤着,他便任其悬空在半空。 晚风一吹,叶芽在他面前若有似无地晃着,像是在感谢他。 萧玉京深邃的眸底漾起一丝柔色,他想,等明日一早,这芽尖自己就会攀附在架子上,然后便能顺着架子野蛮生长。 透过这小小的芽尖,他仿若看到了夏日蝉鸣中,葡萄藤上缀满了一串串硕大的葡萄,心头泛起阵阵热意。 “萧玉京,你招蚊子吗?”太后娘娘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萧玉京脑海中的枝繁叶茂不仅没消失,都还随着暖风晃动起来,引的蝴蝶飞舞。 “不招蚊子。”萧玉京听见自己嗓音清冽的回,思绪也渐渐回笼,不解太后娘娘为何有此问。 而他年少的时候其实很招蚊子,只是上了战场之后才好多了,阿娘说他是皮厚了。 “我也不招。”温仪景笑了,身子靠在轮椅上,看着萧玉京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苍白的脸似乎有了几分红晕。 和萧玉京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他哪怕不爱你,却也敬重你,纵使没有子嗣,他也不会厌弃你。 只是,她想要孩子,不想只和他相敬如宾。 萧玉京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能感受到太后娘娘的打量,目不斜视地看着晚风摇曳的芽尖,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 温仪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片芽尖。 脸上笑意更盛,她说,“其实我之前很招蚊子,夏日夜里在院中走过,脸上都会被咬几个包,若是帐子没压好,那便更不得了了。” 萧玉京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太后娘娘,难以想象这样的美人儿若是满脸的红包的样子。 “不过上了战场,不知怎地,在山谷中埋伏,耳边蚊子成团地吵,却也没挨咬,你说奇不奇?”温仪景甚是自豪的看向他,漂亮的眸子璀璨夺目。 四目相对,萧玉京倏地垂了眸子,一向死寂的心底生出丝丝诧异,竟和他一样吗? 可太后娘娘身子娇软的很,入手和那上好的云锦无二,总让他担心自己手中老茧会将其磨破。 “既你我都不招惹蚊虫叮咬,夏日可以来后院乘凉避暑。”温仪景笑着说,看着夕阳彻底消失在墙头,霞光满天。 萧玉京淡淡嗯了一声,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太后娘娘还没腻烦了他的话。 不过他想,面对他一个不喜交流的残废,太后娘娘新鲜感过了,便是不急着要他性命,断然也没了今日这闲情雅致。 温仪景仿佛没察觉到他又低沉了的气息,满脸小女儿情态地憧憬道,“等七夕,还能来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一年一会的悄悄话,也不知他们会说些什么。” 一年才见一回,时间紧俏,应该不会用来闲话家常,就是不知牛郎是否扛揍。 萧玉京看了一眼太后娘娘天真烂漫的美艳脸庞,突然冷声开口。 第14章 一双有力的胳膊都快要将她的腰给勒断 萧玉京冷道,“我阿娘说,只有蚊子的嗡嗡声。” 温仪景突然笑了,顺势追问,“阿娘还说了什么?” 萧玉京:“牛郎并非良人,织女倒霉,可怜了一双儿女。” 温仪景心头一跳,突然笑了,“阿娘真好,或许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织女娘娘下手会轻一点。” 萧玉京,“……” 太后娘娘竟是故意诱他开口。 温仪景站起身,仿若不察地环顾四周,笑着问,“萧玉京,我们种的葡萄若能长的好,今年肯定吃不完,到时候酿酒喝如何?或者晒点葡萄干,你喜欢哪种?” 萧玉京:“都可。” 太后娘娘说到酿酒喝,眼睛都比方才更亮几分,就是不知酒量几何。 他又看向迎风舒展的叶芽,是他们一起的种下的葡萄吗? 天色已经暗了,推着人离开,温仪景才关注起被自己折腾的满是泥巴的紫檀木轮椅,“家中可有备用的轮椅?” 萧玉京,“有。” 他也看到了轮椅大轮上随着滚动而簌簌掉落的泥土,自己衣摆上也都是泥巴,人已经麻木。 温仪景心中感慨,还真是有钱。 长离提灯等在湖边,温仪景已经掌握了推轮椅的技巧和力道,回去的路上便走的快了些。 绿卿园的岔路口,青鸾伸长了脖子在等,自家主子映入眼帘,却傻了眼,这是摔了? 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心地迎上去,“少主,夫人。” 自家主子是风光霁月的公子,虽因为双腿出事暴躁过,却也不会打骂他们这些下人,反而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今日若真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摔了,无论碍于身份还是女子身份,主子都不会对太后娘娘表露什么。 可回了房间,定是独自一人难过,说不定许久不肯再见人了。 青鸾心疼不已,却不敢表露,只小心的跟在旁边,想接手轮椅却不敢贸然开口。 一直到了绿卿园门口,在浅浅几声蛙鸣中,温仪景试探地问,“我推你进去?” 萧玉京袖子下抓着轮椅的手一紧,淡淡拒绝,“不用了,夫人辛苦一日,早些回去休息。” 温仪景并不意外,不在意地笑了笑,放开轮椅,“快些梳洗,等你用膳。” 见她挥手,青鸾行礼才推着轮椅离开。 青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见自家主子没有生气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十分诧异。 他依旧不敢放松下来,只小心伺候着,并不多言。 …… 晚风拂面,萧玉京换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袍,面无表情地坐在桂花树下,等着太后娘娘梳洗完一起出来用饭。 第12章 素商在上菜,最后放下一个茶壶。 萧玉京闻到了药酒香,他不由看了一眼那做工精致的鎏金银茶壶。 廊下传来太后娘娘的脚步声,萧玉京看了过去。 夜色里,太后娘娘只穿了件圆领袒胸罗衫,轻薄透明的罗衫下莹白的肌肤隐约可见,内里是红色的诃子只遮住了最隐秘之处,红色的帔帛随着她的走动而翻飞。 帔帛很快便被肩头未干透的长发压的服帖,勾勒出太后娘娘丰盈的曲线。 人到了跟前,萧玉京倏地回神,连忙垂了眸子。 非礼勿视。 院中只夫妻二人,温仪景那个看着耳尖泛红的人,弯腰凑到他耳边,失落道,“本是穿给你看的,你却低了头,让我好生挫败。” 今日天暖,忙了一下午身上热的很。 温仪景想着萧玉京不算外人,便没特意再找别的衣服。 看到他闪躲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对男人来说或许有些其他的意思了。 萧玉京心头一跳,缓缓抬头看她,无波的黑眸无声的问,特意穿给他看的? 温仪景真诚点头,顺势勾住他脖子坐进他怀里,反问,“不然呢?这还没到夏日,若非给你看,我怎会穿的如此单薄?” 罗衫顺滑,他的腿又使不上力,她没坐稳往下滑落,萧玉京连忙勾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小心。” 心道,太后娘娘的话有些道理。 温仪景靠着他逐渐发烫的胸膛,“夫君喜欢吗?” 真是个心软的男人,担心她会摔了,一双有力的胳膊都快要将她的腰给勒断。 萧玉京不知自己过了力,僵硬地抬手拂去她发梢落下的一朵桂花,“……夜晚风凉,回房加一件衣服吧。” 温仪景摇头,使劲儿往他怀里钻了钻,“挨着夫君,便不冷了。” 自家夫君心门紧闭,占有他的身体可比占有他的心更简单些。 这么纯情又有责任心的男人,即便她不是太后,只作为他的妻子,他也不会拒绝她。 想到他的热情,温仪景脸色有些发烫,酒还没入口,便似乎有了醉意。 温仪景靠了他一会儿,见他只搂着她也没别的动作,腰上的力道实在也有些重,她坐起来些,伸出胳膊去拽茶壶。 萧玉京便看到太后娘娘身后的诃子只有被一根细细的红绳捆着,雪白肌肤上的刀疤若隐若现,这样娇嫩的人,也不知是如何挨下来。 温仪景抓着酒壶一双凤眸直勾勾看向萧玉京,“这药酒都喝的腻了,如今也就对着夫君这张脸,方能忘记这药酒的苦涩。” 话落,微微仰头。 酒水倾倒,来不及吞咽地顺着嘴角滑落。 萧玉京面色紧绷,看着太后娘娘纤细脖颈,闭了眼。 晚饭还没用,夜还没彻底降临,他一个双腿残废之人,如此急色不知节制,是否太过荒唐? 可他的新婚夫人乃人间绝色,身份尊贵,桂花树下如此撩拨,他若无动于衷,岂非不是男人? 萧玉京是真男人,只可惜了太后娘娘那名贵的罗衫裙,被萧玉京用在了最后,沾染了许多暧昧。 太后娘娘媚眼如丝地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 不想要孩子,还故意毁了她这漂亮的衣服。 做了坏事的萧玉京道,“库房有许多布匹,你自去选喜欢请绣娘来做。” 太后娘娘娇哼了一声,不再追究,可那黑亮的眸子明显另有主意,萧玉京双臂有些发酸。 重新回到桂花树下,太后娘娘重新换了一身质地厚实的罗裙,是萧玉京坐在柜前亲自挑的。 他不懂女子衣衫,却发现太后娘娘所有的衣裙都色泽亮丽,得体中又透着数不尽的风情,着实不太好选。 刚得了太后娘娘的恩宠,萧玉京想着自己不能太冷漠,于是看着面颊红润透亮的人问,“明日回门,可要准备些什么?” 入宫谢恩,萧玉京会私下准备封红,哪怕小辈并不喜欢自己,他也得如此做。 可去温家,没有太后娘娘的允许,他一个铜板都不敢往外拿。 温家当年一分为二,大多数随着太后的父亲温荣投诚郑家。 然而郑家却成了太后娘娘的阶下囚,而那些温家人,都被太后当逆党一并处置了。 活下来的只有太后的父母兄弟。 第15章 瑶瑶,将温家这门槛给本宫拆了 听到萧玉京的话,温仪景只觉得这人简直不要太懂事,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一点不碰。 不过准备东西? 当然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温家人喜不喜欢了。 …… 春日阳光下,温仪景从晃动的车帘里,看到了被袁清瑶带兵驱散的百姓,也看到了温家门口如石狮子一样站着的温沧渊。 许多年不见了,那张和自己三分像的脸沧桑了许多。 温仪景平淡如水的心底猝不及防地起了几分波澜。 年少的时候,最盼着父母兄长能多看自己一眼,家中也只有温沧渊时常会关怀她两句。 可每当她和温白榆稍微有些不快,温沧渊又会不问缘由地训斥她,护着温白榆。 马车缓缓停下来,温仪景借着起身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泛起的那股不甘酸意压在心底,明艳的面上重新挂上熟悉的微笑。 “阿兄,许久不见。”温仪景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温沧渊蓦地鼻尖发酸。 十数年不见,入京之后,他想过许多和太后娘娘重逢的画面。 想着温仪景还和年少时候一样,乖巧地将所有尊贵体面都送到温家,就为了能得到父亲和母亲的一句夸赞。 可等了很久,太后娘娘给小皇帝办婚礼,又将自己给嫁了出去,他们也没能见着人。 于是,他又忍不住想,她许是恨毒了温家,所以永远不见他们。 可母亲到底是想见温仪景的,所以才会故意散播不认这个女儿的言辞,希望可以激起温仪景年少时心底的渴望,让她乖乖回到温家低头认错。 如今,人果真是回来了,笑的比年时还明媚。 温沧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插着一把带刺的利刃,在不停的翻动。 抬手用力按了一下心口,袖中拳头紧紧攥着,他迎了上去,温柔笑着,“阿景回来了,爹娘都等着你呢,快进家。” 温仪景眉梢高高扬了起来,淡淡哦了一声。 都等着她呢?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出嫁之后父母终于开始惦记自己了,满心的欢喜。 可头一回出嫁回门,等着她的是什么呢? 是要她的心头血去救温白榆。 如今,想来也没太多区别。 她淡淡地笑了,看着那深深的庭院。 院门不大,门槛却很高,比皇宫里的还高。 青鸾正抬着木板去给萧玉京的轮椅铺路。 已经转身跨过门槛的温沧渊发现人没跟上来,不由回头看过去。 只见那一身红衣的女子头上的银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人却纹丝未动。 他不由蹙了眉头,不悦道,“温仪景,都回家了还要摆你太后娘娘的谱呢?难道非要阿爹阿娘亲自出来迎你不成?” 温仪景看着青鸾铺木板的动作一顿,犹豫地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温沧渊眉头都打了结,“温仪景,你差不多得了,如今你都得了这尊贵的身份,还想怎么样?如果不是当年榆榆让了你,今日回门的或该是榆榆。” 阿娘说,和温仪景这样说话,她就会和小时候一样,想着要对温白榆好了。 于是温沧渊又继续补了一句,“不肯回家便算了,爹娘本就因为榆榆的事情心情不佳,还要再看你的脸色,真是晦气。” 萧玉京朝着青鸾不动声色地摇头,让他先停下来。 静静看着温沧渊说尽刻薄的话,却在想,为何温沧渊左手腕处竟然会和太后娘娘有一道一样的伤疤。 温仪景也不动怒,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沧渊。 杨柳不想自己低头,便安排温沧渊这个棒槌来迎她,也真是用心良苦。 阳光下,她玉手轻抬,凤眸微眯,慵懒的下令,“瑶瑶,将温家这门槛给本宫拆了。” 袁清瑶今日带了四个精壮的侍卫,弯刀落下,结实的门槛便一破两半,一踢一踹,温家大门瞬间被踏平。 温沧渊这才看向萧玉京,心里咯噔一声,被绞的更疼了,看着笑意盈盈的温仪景,他欲言又止,“我……” 他不知道萧玉京的轮椅过门槛要这么麻烦。 温仪景让青鸾推轮椅,自己一步步走到温沧渊面前,笑眯眯问,“阿兄真的不想我回家?阿爹和阿娘也不想?” 温沧渊语塞,俊脸苍白的没了血色。 他们当然想温仪景回家,想了很久了。 “温家大舅舅,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当了婊子就别立牌坊了,好歹也是读书人,传出去都让人笑话。”袁清瑶上前一步,剑柄戳了戳温沧渊时而抬手按住的心口,嘲弄笑了。 第13章 温沧渊踉跄的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影壁墙上。 影壁墙后,杨柳目光沉沉的看着慢悠悠走进来的温仪景,缓缓上前一步,屈膝行礼,“民妇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温家的大门重新关上,可门底下却空荡荡,门外重新从家里跑出来的看客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低着头往里瞧。 温仪景看了一眼长离。 长离上前一步,扬手啪的一巴掌落在杨柳的脸上。 冷脸呵斥,“知道是太后娘娘登门还不出门去迎?” 杨柳头被打的偏向一侧,身子一晃,虚弱的跌坐在地上,发钗散落。 与温仪景五分相似的白嫩的脸蛋高高地肿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看向淡漠的温仪景,随后呜呜哭泣起来。 温沧渊脸色骤变,抬脚要上前,被袁清瑶长剑挡在胸前,“见了本公主却不下跪,温大爷难道还想帮郑家造反?” 温沧渊心里咯噔一声,没了动作。 他们只想救榆榆出来,没想和当今皇室对着干。 “温仪景,你放肆,这是你娘!”梗着脖子不肯行礼温荣终于是忍不住冲了出来,扬手就朝着温仪景要打。 长离手中的匕首眨眼间抵住了温荣的脖子,豆大的血珠沁了出来。 温仪景无辜地笑了,看旁边冷眼旁观的二哥温首阳,“你来说,她是我娘吗?” 温首阳瞳孔微缩,笑着上前,“阿景,大喜的日子,别动气,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又何必和我们这些要靠着你庇佑才能活下去的人计较,既然回来,就一起和和气气坐下来吃个团圆饭。” “温仪景,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温荣气急败坏地吼道,还想说话,被温首阳拉住了胳膊。 杨柳娇娇弱弱站起身来,拉住温荣,“老爷,别这样,是我们对不住阿景,她生气也是应该的,如今只要她能消消气,我这个当娘的,挨两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杨柳抹着眼泪,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袁清瑶,又哀哀戚戚地看向温仪景: “阿景,当年是家里对你不住,明知道袁家那两个孩子要杀你,袁家处处刁难你,却为着家族前途不敢让你和离归家,你要怪就怪阿娘,别和你阿爹生气。” 温仪景听乐了,这是要挑拨她和袁家的关系? 袁清瑶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发白,偷偷的看向笑容不变的温仪景。 第16章 媳妇都带球跑了? 袁清瑶心口一阵阵发疼,年少时候自己对温仪景喊打喊杀做过的那些事情排山倒海地涌了出来。 原来,阿娘在袁家一度待不下去,可是她和温家求救,却无人理会。 温家是不肯出手援救,而她和哥哥却是痛下杀手的始作俑者。 阿娘因此怨恨温家父兄。 那么阿娘怨恨她吗? 杨柳却看着温仪景不为所动的样子,抽噎了一声,继续又说: “你阿爹也是担心你,好不容易有了今日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么竟是嫁给一个……” 话音落下,她一言难尽地看向坐在轮椅上没什么存在感的萧玉京。 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萧玉京顿时间头皮一阵阵发麻。 出事之后,一直都最不想见到的眼神,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整个人身上再也见不着半分活人气,眼中阴郁堆积,周身阴冷的气息几乎裹挟着青鸾坠入忘川之境。 温仪景好整以暇等着杨柳继续挑拨,却没想到竟会落在萧玉京身上。 呼吸顿了一下,明媚面容上的笑意却更深了,“是啊,挨两巴掌算不得什么,长离,给本宫断她一条腿。” 她后退了两步,看着杨柳脸上慈爱的关心裂开,看着温首阳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杨柳往后退。 长离木着一张脸,提剑步步紧逼。 对上温首阳神色复杂的目光,她温柔地笑了,“哦不,断温白榆的,两条。” 长离脚步停下。 萧玉京的心脏却骤然间狂跳不止。 在彻底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之前,听到太后娘娘温柔似水的音调说出了冰冻三尺的言辞。 他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纤细身影。 她是借此对温家人发难,还是想护着自己? 又或者,其实她觉得自己这双腿让她丢人了? “阿景,你娘不是这个意思,你又何必故意吓唬她。”温荣似乎长出脑子,上前朝着温仪景卑微的服软,陪着笑脸,像是嗔怪自家淘气的孩子。 温仪景哈哈的大笑出声,摊了摊手无辜极了,“看看,怎么都还当真了呢?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一家人,我若是不惦记你们,怎么会让人将你们护送入京,享受富贵?” 她仿佛真的开了一个玩笑,抬脚往里走去。 温家四人却是一身冷汗,两股战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只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阿景,之前坊间的传言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我们从未如此想过。”堂屋里,杨柳缓了过来,卑微的和女儿解释。 “刚才的事,也是阿娘口无遮拦。”杨柳姿态放得很低。 随后抱歉地看向死气沉沉的萧玉京,犹豫了一下,开口,“玉京,你别和我一般见识,我也没别的意思,既是阿景选了你,你二人便好好的。” 萧玉京垂着眸子,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仿佛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青鸾站在轮椅后面,却觉得浑身不自在的很,时不时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 温仪景也没搭话,视线扫过温家四人,温沧渊面色苍白,气血虚浮,其余三人倒是还好。 杨柳一胞三胎,历经战乱,真的还能有如今的气色? 萧玉京对她想要孩子一事的担忧让她心中模糊的猜测更加肯定。 自己和温沧渊,温首阳一胞三胎,自己若生子也极有可能是双胎甚至三胎,那杨柳呢? 杨柳是否也会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 只是杨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四分五裂,她让人寻了许久还没得到有用的线索。 温沧渊这个棒槌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因为当年心头血的事情,气血亏虚,整个人都垮了。 倒是温首阳今日一见,和往日大不相同了。 他一向心眼多,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许是她坐在那里看起来乖巧的像是年少时候,温沧渊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开了口: “阿景,之前的事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对不住你,你怨我怪我都是应该的,但看到你有今日风光,做大哥的真心替你感到开心。” 温沧渊话语真诚,让温仪景不由敛了心神看过去,却又听温沧渊继续道,“只是榆榆实在可怜,你便饶她一回吧。” 杨柳和温荣也都祈求地看向她。 温首阳也温柔的劝说,“阿景,榆榆已经为她当年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如今郑家已经倒台,榆榆又无子嗣,郑山君更不在乎她,你关着她也无用,不如便开开恩,将人送回温家,我和阿娘一定会看好她,若是她知道什么,也会及时告诉你的。” 温仪景无奈苦笑,“你们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介女流,如今又出了宫,哪里能左右的了陛下的意思,如今郑家那庶子还没抓着,榆榆再不得郑山君的宠,也是郑家主母,陛下正为此心烦,我若去求情,恐害了榆榆。” 她语重心长,听起来是真的为温白榆在考量,宠爱温白榆一如未出阁的时候。 这样的态度让温荣面色更好了些,但又因为没有实质的帮助而心中郁闷。 自己这两个女儿都是好颜色,分别联姻,又都被男人用来笼络将士,却是长女温仪景更胜一筹。 早知道,若当年自己将二人留在家中,或许今日九州之主会换他来做,也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 温仪景眸光淡淡的看向温首阳,他看起来是真心想救温白榆。 想到什么,她笑了,“这么多年过去,阿兄还是最在意榆榆,当年二嫂还在的时候,阿兄便也经常因为偏帮榆榆而惹的二嫂不快。” 看着温首阳沉了的脸色,温仪景蹙眉说,“那日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二嫂宁愿带着腹中七个月大的胎儿葬身火海也不肯被阿兄救,不过说起来,那场火也着实蹊跷。” 她语气悠悠,似是为此苦恼许久,“七个月的胎儿,应该已经成形,也不知是男是女,阿兄你觉得呢?” 温首阳脸已经黑了,袖子里的拳头咯咯作响,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阿景,你何必故意说这些来刺激你二哥!”温沧渊不悦地呵斥。 温仪景无辜极了,“阿兄被刺激到了吗?我还以为他只在乎温白榆,不在乎二嫂和孩子呢,只是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倒是大哥,你比二哥幸运些,大嫂只是怀着你的孩子留下休书趁乱跑了,不过这十几年的战乱,也不知道那孩子可还活着,是男还是女。” 第14章 温沧渊陡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心口绞痛不止,高大的身子朝着旁边栽倒下去。 温首阳眼疾手快的起身抱住了晕过去的人,愤怒地吼道,“温仪景,你说够了没有?!” 温仪景脸上始终漫不经心的笑容消失不见,朝着门外喊道,“玄英,救人。” “他有心悸之症,当年卢氏走后,他便患上了此症。”杨柳却迅速上前,熟练地按压温沧渊的心口之处,“阿景,莫要刺激他了。” 温仪景站在一旁,语气幽幽地说,“阿娘,我也有心悸之症,在取了心头血给榆榆之后,就落了这毛病。” 一直都安静的仿佛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萧玉京突然抬头看向了太后娘娘。 心悸之症?心头血? 温首阳也疑惑地看过去,大手不由落在自己心口,心悸之症吗? 第17章 玉京,日后你多疼疼我,可好? 温仪景看着杨柳身子僵了僵,朝着萧玉京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才继续说: “当年回门取了心头血,回去的路上还有人刺杀,命都要没了,更别提修养,但好在命大,所以才能站在这里和兄长们提起过往之事。” 看着幽幽转醒的温沧渊,温仪景满脸担心,“不知阿兄如此脆弱,日后不会再提了。” 孩子的事情,都不会提的。 温沧渊看着温仪景担忧的神色。 想到了年少时自己骑马受伤,温仪景也是这样担心,为他忙前忙后。 可是,曾经温仪景做再多,都比不过温白榆的两句关心。 心底越发不是个滋味,温沧渊虚弱地摇头,“不是阿景的错。” 杨柳站起身来,“阿景,榆榆是你以血养大的妹妹,你难道忍心让她继续受苦?” 温仪景面色平静,“阿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当年还是您说的,如今您有这功夫,给大哥二哥相看相看娶妻生子才是正经事。” 杨柳笑容僵硬在脸上,还想说什么,却被袁清瑶冷着声音打断了: “温老夫人,还是莫要为难太后了,温白榆的事情归本公主负责,郑家庶子一日找不到,一日不放人。” 袁清瑶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看着弱柳扶风的杨柳,语气更冷了: “老夫人刚才也说了,本宫和陛下幼时容不下太后,如今更是将太后嫁出宫去,可见她并无话语权。” “若老夫人愿给本宫磕三个响头,或许本宫会大发慈悲,让你见见你的小女儿。” 杨柳闻言脸色微变,看向温仪景,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老夫人也不用这个眼神地看她,她自小没受过你多少疼爱,小心翼翼地让着温白榆那么多年,除了纵着我,又哪里知道该如何教养?”袁清瑶讥讽地笑着。 “看来也没多么在乎你这小女儿,不过磕个头都不愿。” 她上前一步,漫不经心的态度。 “不过说到底,你们应该是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心软求情,押送郑山君入京的时候,你们本该和那些和我袁家作对的温家人一起被杀了。” 话落下,袁清瑶不甚在意地看了温仪景一眼,“既然已经回过门,见过面了,太后早些回去吧,本宫今日总不能白来,总得带人搜一搜这温家,万一郑家那庶子就是被他们藏起来了呢?”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此处是陛下赏赐,我等归京也是皇后娘娘亲自护送,如何会与郑家孽子搅和到一起去?”杨柳急声辩解。 忙又看温仪景,“阿景,你帮着解释解释,那又不是榆榆的孩子,我藏他作甚?便真是榆榆的孩子,我们也不敢藏啊。” 温仪景还是笑意吟吟,劝道,“温家既然问心无愧,便让公主派人搜一搜就是了,如此日后兄长们在京都行走也更方便些。” 说着,温仪景便是要走了,不过走出两步,又回头看温荣,“阿爹,我也好,两个阿兄也罢,我们三个人的份量加起来,在你心中都比不过一个温白榆吗?” 为了护着温白榆,温沧渊和温首阳妻离子散,明明曾也是一城的少城主,如今却孤家寡人。 为了温白榆,温荣让他们兄妹三人祭出心头血,气血亏虚,再也无法习武,毁了一城根基。 嫡长子更是落下心悸之症,早早地放弃四国之争,投诚温白榆所嫁的郑家,俯首称臣,自甘堕落! 作为父亲偏心至此,倒是让她觉得女子比男子更重要几分了呢。 温荣身子一僵,努力挤出笑容,“阿景说的什么胡话,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希望你们都好。” 温仪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带着人离开了温家。 …… 午时将至,太阳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上了车,温仪景弯腰仔细盯着萧玉京看了一会儿,看的萧玉京俊脸泛红,目光闪躲,她才坐了回去,怜爱地看着他,“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萧玉京无声摇头。 太后娘娘不管是利用还是如何,总归也是护了他。 而且今日自己看了一出两年多都没看过的戏,也不算亏。 不过太后娘娘这话,听上去总让人觉得好像是郎君对着自己的宠妾一般。 温仪景知他真的没有介怀,安心不少。 修长的手指勾着他腰间赭红的腰带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夫君以为郑家那庶子,可有藏在温家?” 萧玉京黑眸盯着太后娘娘翻飞的手指,腰带在她指尖似乎活了过来。 他不禁有些担心太后娘娘若是太过用力,扯开了腰带该如何收场。 听到太后娘娘的问话,萧玉京嗓音淡淡回道:“自不在温家。” 今日公主故作不敬,要搜查温家,却不是为了郑家庶子。 “不在温家吗?那在何处?”温仪景饶有兴致地笑着。 萧玉京:“在你手中。”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太后娘娘手中藏着的人,可不只是一个郑家庶子。 就是不知这些人那小公主和小皇帝,是否全都知晓。 温仪景笑容更盛,凑到萧玉京低着的脸前,仰着头看他,“何以见得?” 他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萧玉京看着为了看自己表情,直接躺在了他腿上的女子,落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太后娘娘今日身穿银红色仙裙,裙腰高系,站着的时候和肌肤严丝合缝,加上她身型高挑,春光一丝不露。 可这么一侧躺下来,裙腰处便多了一丝缝隙。 非礼勿视,萧玉京迅速抬头目视前方,平静回,“若郑家庶子当真逃脱在外,你必无法安心改嫁。” 斩草不除根,太后娘娘如何有心情日夜撩拨他? “知我者,夫君也。”温仪景笑的开怀,手肘撑在他膝盖上,拖着下巴歪头看他,手指戳着他落在轮椅上的手背,“那夫君不如再猜猜,公主今日搜温家,是为何?” 萧玉京如实摇头,“不知。” 不想知道太多太后娘娘的秘密,但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戳着自己手背的左手,想到了她手腕处的疤痕,终是没开口去问。 他早就听过,袁家主母温仪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活阎王。 这样一个在出阁之前不曾有任何才名的女子,却能带着年幼的袁青冥走到今日,自不是简单之人。 太后娘娘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人也缓缓从他腿上滑落,跪坐在他身前,靠着他无力的双腿,“萧玉京,我的事情你今日都知道了,日后你多疼疼我,可好?” 将自己满是伤痕的过往坦露在他面前,萧玉京这样善良的人,应会心软的吧? 第18章 分房睡?玉京吃不消了? 太后娘娘声音软软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祈求人的救赎。 萧玉京手指不由地一缩,传来几分痛感,他欲要抽回手。 却被太后娘娘更用力地抓住了。 他错愕地看她,她不疼吗? 太后娘娘低垂着头,手上反复用力,时而有几分痛感,她却似乎为此着了迷,像个执着的孩子。 萧玉京看着她白皙细腻的颈子,比那上好的白瓷还要柔润,终是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方才在温家,温荣看似讨好陪笑,可眼中对温仪景的算计却藏不住。 这些他从未在自己父母身上感受过,哪怕曾经他双腿残废,性情暴躁,父亲也不曾放弃他。 太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到底是人不是神,也会伤,会痛。 她在所有人面前永远都是笑着的,如今这私密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她将脆弱暴露在他面前。 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太后娘娘嫁给他,或许真的只想安稳的过日子呢? 念头才刚起来,就被萧玉京否了,他一个残废,能有什么日子可过。 马车轻晃,时而有阳光偷偷钻进来,落在二人身上,趴在腿上的太后娘娘似乎是睡着了,萧玉京抬手拉了晃动的车帘。 第15章 主街上小贩热情地吆喝着,饭香味也钻进了马车,好不热闹。 温仪景似是被吵醒了,嗓音慵懒地问,“你平日里喝酒吗?” 萧玉京,“不喝。” 他看着车帘又补充道,“未出事前,也甚少饮酒。” 喝酒误事。 温仪景又去掰他的手指,想看他掌心,可任她如何费力,萧玉京都不动如山。 温仪景并不意外他的自律,小脸涨红了也没能得逞,靠着他的腿仰头问他,“酒量如何?” 萧玉京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抬眸目视前方,“尚可,或不如你。” 温仪景,“……”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狡黠地看他,“醉过吗?” 萧玉京闭上了眼,“不曾。” 温仪景还想说什么,就看他往后半靠在椅背上,哼了一声,重新靠着他的腿打盹,没再问什么。 …… 新婚夫妻婚后必须要见的人已经见完了,接下来便是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时间也都是自己的了。 月华漫天,桂花树下,温仪景抱着酒葫芦眼睛亮晶晶的问萧玉京,“明日出门逛街,你可要一起?” 萧玉京靠着轮椅看着夜空里稀疏的星光,“我不喜出门,你自便就好。” 新婚三日马上就要过去,该如何同太后娘娘开口说分房的事情? 温仪景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腿,又顺着他的视线也抬头看天,“也好,你我的年少岁月应该大相径庭,街上的风景你应该已经看腻了,不像我,还都未曾见过。” 在南韵城,女子不得随意出门,除非有家中父兄陪着,或者逢年过节随着母亲参加宴会。 可温仪景是家中可有可无的人,父兄不会带她,母亲也鲜少带她。 温白榆卖乖讨巧,父兄宠爱,倒是时常出门。 回来后同她炫耀,她自然也会羡慕。 央求兄长陪同出门,兄长却以事务繁忙拒绝。 实在心痒难耐,偷偷溜出去,还没来得及走到温白榆说的那家好玩的灯笼铺子,便被父亲发现捉了回去。 那一次,她险些被打断腿。 若不是正逢温白榆需要换血,她或许命都要没了。 后来便再也没出去过。 嫁了人,每日过的提心吊胆,更是无暇欣赏街上的风景。 想到过往,温仪景心中不由几分悲戚之感。 萧玉京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太后娘娘精致的小脸上有淡淡的遗憾,也有对明日的憧憬。 她像是个不谙世事的仙子,贪恋人间的繁华,却不知人心险恶。 若他双腿完好,本应陪着新婚妻子做她想做之事。 可奈何他如今这般模样,陪不了她,还可能丢她的人,扫了她游玩的兴致。 萧玉京收回视线,长长的睫毛垂下,遮掩了眸底寒潭一般望不见底的情绪。 “萧玉京,皇家拮据,我嫁妆都没几两,明日上街可否从府中取些银钱?”温仪景眼巴巴可怜兮兮地扭头看他。 战乱不断,兵马最吃钱,她名下所有的庄子铺子全都供了军需。 新朝初立,处处要钱,她舍不得挥霍自己的钱。 盯上萧玉京这金疙瘩,着实也是想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 当然了,她不白花他的钱。 萧玉京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想到了太后娘娘那几箱子的确有点寒酸的嫁妆,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牌在你手上,府中银两,任你取用。”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若太后娘娘真的只是为着钱,他心中倒也能轻快几分,有些事情也能心安理得些。 温仪景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夫君真好。” 可很快,温仪景就想收回自己的话了。 也不知怎地,今夜的萧玉京比前两次都更热情。 有那么一瞬间,温仪景都觉得萧玉京双腿废了似乎也不是没有好处,不然,她真的会吃不消。 “萧玉京,夫君……”温仪景明天还想出去逛街呢,哑着嗓子求他别再折腾。 萧玉京有力的双臂将人死死扣在怀中,“夫人,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温仪景身心都被萧玉京吊着,难耐的催促他都快一些。 萧玉京停了动作,呼吸沉重,说出了自己酝酿许久的打算:“我身体多有不便,夜夜住在一起,每日清晨难免扰你好梦,我夜间也不方便,不若从明日起,你我分房而睡……” 话音未落,他眉心微蹙,暗暗倒吸了一口气。 温仪景脑子清明几分,“你此话何意?” 刚成婚就分开睡?以后只做表面夫妻? “以后每月初一,逢十逢五,或者逢年过节,我再来幽兰园同你过夜。”萧玉京扣住了她的脸,不让她回头看自己如今隐忍的模样。 温仪景消化着萧玉京的话,却因为身体里的异样始终无法专注地去想。 不过有一事她却是明白些,萧玉京夜里或许会如厕,可却行动不便,又不愿喊自己帮忙。 萧玉京暗暗观察太后娘娘的表情,自己如此应该不算没给她体面。 何况太后娘娘也不需要别人给的体面。 她最是聪明,应该能理解他不好说出口的为难。 但看着她不语,萧玉京还是补充说,“不是要可以躲着你,我只是独处惯了,在绿卿园,除非必要,青鸾也极少近身伺候。” 温仪景眨眨眼,“……” 萧玉京吃不消了? 第19章 玉京不热衷于夫妻之事? 可他方才明明…… 温仪景念头被身体里吃得消的萧玉京打断,本就泛着红晕的脸更红了。 她思绪有些理不清了,只轻轻点了点头,“你若实在不便,依你就是,只是我若想同你一起吃饭,该如何?” 那绿卿园他大抵是不想让自己进去。 不过萧玉京着实是个有意思的。 竟然选了这个这种时候来和自己谈此事,如此卖力的讨好取悦,是觉得女人在床笫之间也会更好说话? 萧玉京总觉得太后娘娘方才想的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却也不好追问,回道,“让人传话,我过来即可。” 温仪景懂了,不再说话,闭上了眼,无声的催促他先办要紧事儿。 萧玉京看懂太后娘娘无声的催促,俊脸更红了几分,越发的抱紧了怀中的人。 一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提出要求,萧玉京便脸便烫的厉害,身体像是要烧着了似的。 …… 一早,萧玉京起身,抱歉地看着被自己吵醒的太后娘娘,“今日无要紧事,你多睡会儿吧。” 温仪景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碎了,懒懒嗯一声,裹着被子背过身无声地催促他快些走吧。 无人打扰,温仪景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打着哈欠起床,看着给自己梳头的长离,她小声说起昨夜萧玉京说的逢十逢五之事。 “你说萧玉京会不会并不热衷于夫妻之事?”温仪景问镜子里的长离。 长离面露无奈,昨夜折腾了那么晚,哪里是不热衷? 明明是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得挨饿,所以昨儿晚上敞开了要吃够。 “大抵是真的多有不便,也顾及您的身份。”长离无奈地说。 温仪景看着镜子里自己眼中不经意间的那一抹魅色,初尝情事,食髓知味,萧玉京有太多意外之喜,她自多了几分兴趣。 莫不是吓着了他? 温仪景猜不透萧玉京到底是哪一种理由,又或者都有,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我若是命令他来侍寝,他会作何感想,今日才十二呢。” 十五同住,他会不会要的更狠? 也不知是好是坏。 夜里的萧玉京如同烈火要将她燃烧殆尽,可却从未有过温柔软语。 她受不住的时候会软软地求他慢一点,对此他的回应也只是呼吸加重几分,动作上却毫不收敛,半点没将她当尊贵的太后娘娘侍奉。 甚至于,她都还没机会看过他为自己大汗淋漓的样子。 白日里的萧玉京死气沉沉,但逗弄两句又会红了脸,只是怎么都窥探不出黑夜里的疯狂。 温仪景打量铜镜里的自己,因为刚练过剑,呼吸还不平稳,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去,红唇微张,似乎是和夜里有些许相似的。 她又对着镜子做了几个狰狞的表情,瞧着也还算好看。 不过也不知夜里大脑空白失控的那些个瞬间里,比起镜子里又如何。 长离在旁边候着,看着有点莫名其妙。 时间已经不早,温仪景又觉得疲累,出门的打算便被她延后,先是回房间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个午觉,落幕时分才起身。 身心突然都得了闲暇,还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去素商屋子里拿了一个话本子,在桂花树下看的津津有味。 长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昨日下午回来闲着无事,她已经看完了。 第16章 素商手里的话本子着实算不得正经。 自家主子手里这本,讲的是一个女子有三个丈夫的事情。 大多女子被教条束缚,好女不侍二夫之言更是刻在了骨子里,共妻一词俨然成了对女子的羞辱和道德的禁忌。 然而此书中的女子思想却并非循规滔矩之人,在历经被蒙骗的欺辱之后,很快便反客为主,日日引得兄弟三人为她争风吃醋。 生在农家,却每日什么都不做,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快活日子,看得人小脸通黄的同时,也着实解气。 夜色暗了,小厨房里传来饭香味。 用过饭,温仪景还想在看会儿。 长离在树下掌了灯,掐着时间过来提醒,“天黑了,莫要看坏了眼睛。” 温仪景将书扣在石桌上,起身活动腿脚,眺望远方,笑着说: “一女三夫君,这书写的着实有意思,女子身边多几个男人侍奉也有意思的紧,男人争风吃醋的时候,倒是比深宫大院里的女人勾人的手段还多。” 长离点头,“女子何妨大胆些,抛去世俗强落的枷锁,会快活许多。” 温仪景和长离说话也没什么避讳,“我约莫是个俗到透顶的人。” 嫁萧玉京本只是为了生孩子。 觉得此人钱多家教好,长得好人还聪明,十分适合和她共同抚养儿女,如今她对他多出许多别的兴致。 不等她细说,便突然听到拱门出传轮椅转动的声音,一转头,一身白色长袍的萧玉京正朝着她看过来。 夜幕深沉,他俊脸淡漠,仿若那月下仙人,不染尘埃。 她方才心中所想,似乎是对他的亵渎。 身后的书…… 温仪景心跳漏了一拍,习武之人耳力都好,自己刚才的话,萧玉京听了多少? 眼看着萧玉京越来越近,温仪景第一次没主动凑过去,反而还退了两步,试图挡住桌案上扣着的书,笑的有点尴尬,“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说以后分开睡? 她又没让人喊他来吃饭,他怎么还主动来了? 萧玉京当然听到了太后娘娘刚才因为没有他这个外人而毫不避讳的话。 进了门,更看到了朦胧月光下太后娘娘第一次目光闪躲不和自己对视,并频繁抿嘴的不自在。 她是九州最尊贵的女人,传奇一样的存在。 若是她想,左右拥抱,必无人敢置喙。 更有无数男子蜂拥而至。 可她此刻却好像一个说错话的小媳妇儿。 他不确定,她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的怕他误会了什么。 眼力极好的萧玉京更是看到了桌案上那本书的名字,共妻之王家三兄弟。 如此直白的书名,更还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姓氏兄弟。 萧玉京不受控的想到了新婚夜的册子,他只看了那掀开的一页便已经让人血气翻涌。 他敛了思绪,青鸾也已经推着他和太后娘娘只有一步之遥。 他将自己腿上放着檀香木盒子递给她,“给你送些东西。” 温仪景下意识伸手接了,疑惑看他。 第20章 话本子女主有的,玉京给太后超额安排上了 对上太后娘娘疑惑的视线,萧玉京解释,“这是我这两年的私房,平日里也无处可用,都给你,买你喜欢的。” 温仪景心中一暖,却也略感意外,“你还有私房钱?” 家里不就他们父子俩? 萧玉京点头,“早年出征前……” 顿了下,才继续说,“手中压岁钱便都给了父亲去开铺子,这些年一直都有分红,父亲每月都亲自送来。” 不过以后或许留不住私房钱了。 “父亲真好。”温仪景由衷地羡慕。 萧天启每月亲自送,大概也是见此机会见儿子罢了,不然萧玉京闭门不出,老爷子也找不到理由。 萧天启尊重萧玉京的想法,萧玉京也懂父亲无声的惦念。 敛了思绪,她笑着道,“我看看夫君有多少私房,够不够我逛街买衣服。” 说着她就打开了盒子。 一摞银票映入眼帘,少说也得两万两。 纵使早知道萧家有钱,但如此有钱,还是让她这个见多识广的太后娘娘瞪大了眸子。 战乱年代里,萧玉京两三年就能拿到至少两万两的分红,商人奸猾啊。 士农工商,商人排末流,不无道理。 袁青冥登基后,她和袁青冥以及三省六部的几番商量过,才定下正一品每月一千两的俸禄。 这还是他们压碎银牙才讨论出来的结果。 而一品官员这一千两的俸禄要养全家,虽还有额外的粮食补贴,可却还是有衣食应酬的开销。 反倒是萧玉京,这两万两是想花都没地儿用,衣食住行皆是府中公账支出。 上缴大半家产,对萧家,竟没有伤筋动骨。 “都给我?”温仪景并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和想法。 这些年,她手中进出的金银总和少说也得有百万两金,可真正纯粹能用于她个人开销的却不多。 在那个位子上,她做不出骄奢淫逸的事情。 改嫁萧玉京果然是明智之选。 萧玉京点头。 温仪景手不自觉摩挲着手里的盒子,翘起的唇角完全压不住,她抬手让长离等人都退下。 青鸾看向萧玉京,萧玉京点头,默许了。 等人都退下,温仪景将盒子放在萧玉京腿上,抬起的手一把捧住萧玉京的脸,在他额头用力亲了一下,欢喜道,“夫君待我真好。” 萧玉京薄唇紧抿,浑身都僵了。 太后娘娘未免太容易满足。 温仪景站起身,询问地看他,“夫君这么晚过来,若再走,只怕底下人说我们不和,今夜就留下?” 出手这么大方的夫君,自己怎么也得表示一二。 萧玉京抬眸飞快地看了太后娘娘一眼,又垂下了眸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第一天就坏了自己的规矩,可太后娘娘的话也不无道理。 这突然间好像搞得他拿钱来买侍寝机会似的,明明提出不日日同眠的是他。 二人都已经梳洗过,温仪景直接将轮椅推到床边。 “我去灭灯。”温仪景固定好轮椅,便转了身。 萧玉京扭头看了一眼太后娘娘离开的背影,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给他留下充足的时间上床。 收回视线,萧玉京迅速撑着胳膊挪到了床上,平躺着闭上了眼。 刚躺好,便听到太后娘娘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身上突地一沉,他蹭地睁开眼,正对上太后娘娘近在咫尺的小脸,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眨眨眼,不自在地偏过头。 温仪景双手撑在他枕边,看着他红了的耳垂,又低了低头,唇若有似无擦着他脸庞。 萧玉京闭上了眼,逐渐乱了呼吸。 他无处可逃,像被人抢夺回家的小媳妇,仿佛是被驯服了,又仿佛是认命了。 温仪景看着他微微颤抖的长睫毛,分不清是前者还是后者。 但她也终于如愿在夜灯下看到了他区别于白日里死寂淡漠的其他表情。 “想试试那册子上的吗?”温仪景温热柔软的唇沿着他的脸落在他耳窝,呵气如兰。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萧玉京重新睁开了眼,头顶的帐子还是红的。 他重新闭上了眼,大手落在太后娘娘的肩头,将人从身上挪了下去。 自己今日来送钱,并非贪此事。 只是觉得太后娘娘拮据,自己却正好用钱无处可用,无论为着夫妻情意还是其他,他理应如此。 而且,她看到钱,如此不加掩饰的欢喜,也让他觉得轻松许多。 可太后娘娘若有需求,他也愿意满足,省的她羡慕那画本子一妻多夫的女人。 他纵使双腿残了,却也还不需要在此事上让太后娘娘主动。 温热的汗珠滴落在心口,一滴又一滴…… 温仪景依旧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看不到他是何种表情。 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好像失去了控制。 她落在他坚硬臂膀上的手指,终是没忍住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今夜的萧玉京比昨夜更疯狂,迷迷糊糊中,温仪景都好像看到天边有了亮光。 …… 温仪景又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 想到昨日夜里自己晚上的衣裙一件件全都成了萧玉京最后的牺牲品,便只觉得让萧玉京同意生孩子这件事情,任重道远。 槐序进来伺候,看到被褥全都湿哒哒的裹成一团丢在地上。 帷帐里的温仪景全身只有一条薄毯勉强遮了腰腹,肩头还有一个青紫的五指印。 槐序不由蹙了眉头,“公子疯了不成?” 房里的事情折腾的这么狠? 温仪景红着脸没说话。 第17章 被迫听了一宿墙角,也刚醒没多久的长离无奈的说,“王家共妻,昨儿个看的时候,公子正好过来。” 昨个儿走的时候,她带走了那本书,清楚的看到萧玉京往她手上看了好几回。 温仪景也是后半夜又被折腾醒的第二回的时候,才好像领会到了萧玉京那股子劲头的来源。 她从中得了乐趣,便不在意萧玉京因为双腿无力只能手上用力不小心落了不好痕迹,只脑海中谋划着下一回如何勾搭他。 这样的贪吃,嘴上说不要孩子,身子也此次都克制的落在外面,可难免是会有些意外的。 槐序拿了温热的帕子心疼的给她擦拭,无奈瞪她一眼,“你还笑。” 温仪景用力抿唇。 长离在旁边是收拾被褥,“自己立的规矩,刚开荤,却要饿几天,又赶上夫人看那不正经的话本子,人家一顿当然得吃撑才行,省的咱们太后娘娘去找别人。” 长离看到她身上的印子也心疼,可这事儿,好像也不必心疼。 槐序便连着长离也瞪了一眼,“以后避着点。” …… 再说萧玉京,一早上回绿卿园的路上实在没忍住打了两个哈欠。 他是觉少的人,可大婚后这几日是一个整觉都没睡过,还夜夜卖苦力,铁打的人也有些遭不住。 青鸾心情复杂的很,自家少主食了人间烟火,坠入凡尘,这几日频繁外出,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这人间却有个女妖精,似乎要吸干少主的阳气才肯消停。 三十岁的女人,可怕的很。 回了院子,看着自家主子虽然有些疲累,但心情还不错,青鸾便也大胆了些,让小厨房炖了些滋补的汤。 …… 温仪景在院中摇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长离也困,搬了个摇椅和她一块躺着。 槐序在长廊下给温仪景做衣服,素商在做零嘴儿,玄英在晒草药。 几个人难得有这样悠然的日子,岁月静好。 “萧玉京昨个儿给了两万多两,让我随便花,可我今日去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温仪景小声和长离抱怨。 长离闭着眼指了指温仪景手边的话本子,“给你换了书皮。” 温仪景闭上了眼当没看见,手却朝着小桌上的话本子伸了过去。 只是刚举起来,扮作小厮的暗卫匆匆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给温仪景。 第21章 清醒后,他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小厮递给温仪景的信是袁清瑶的。 她说自己在温家什么都没搜到,可杨柳等人言谈间却很着急想见温白榆,似乎温白榆会有生命危险。 袁清瑶在信中表示,这并不排除温家人故意说给她听。 另外,她还说,温首阳几乎都会去茶馆听书,定了包厢,但有时候包厢里的人却并不是温首阳。 “果然他的秘密最多。”温仪景将信递给长离。 长离掏出火折子烧了信,关心起另一件事情,“昨日杨柳的话,公主可否会多想?” 公主和陛下如今敬重太后,可权势迷人眼,终究也不是亲生母亲,之前还有你死我活的恩怨在,人心难测。 温仪景随着摇椅晃动,神色淡然,“瑶瑶始终愧对于我,杨柳的话只会让她更内疚。” 长离抿唇,她知道,温仪景并不为袁清瑶的愧疚而感到开心。 温仪景抚养袁清瑶长大成人,并不想将人困住,她想让孩子去飞,去看自己年少时候从未见过的风景。 希望袁清瑶不要辜负主子的这一番良苦用心。 “至于他们想见温白榆……”温仪景笑了声,“就先想想吧,等逼得急了,总会露出点马脚来。” 她如今有的是时间,可以陪他们慢慢玩儿。 …… 温仪景得了一笔巨款,手头宽裕的很,下午小睡了一会儿,便换衣服要出门去放风。 选了一件当下贵女中最流行的间色齐胸襦裙,几种颜色相互间隔,交映成趣,衬的女子在春日如同百花齐放。 说起来间色裙的时兴还和皇后楚寒英有些渊源。 去年夏末,天下局势初定,楚寒英为了稳定大局,先带人入住选定好的京都城,是清除障碍,安抚人心,也是宣告天下归一。 楚寒英在京都出行,穿的就是间色裙。 她本就明艳端方,又是人人皆知的准皇后,乃天下女子表率,一时间引得京都城的女子都争相效仿她的穿着, 也是因此,楚寒英找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联手槐序在京都城将锦绣衣铺做大,贵女们争相光顾。 温仪景喜欢明艳的颜色,也不畏惧有人觊觎自己的美色,不过为了低调,几个人都还是梳了抛家髻,遮掩些许锋芒。 岁月对温仪景的优待是让人嫉妒的,二十八岁的她略一打扮,看起来像个十八二十的小媳妇儿,身上既又少女的娇嫩,又不缺熟女的阅历。 出门前,她特意绕路到了绿卿园。 叩响院门,青鸾小心地露出一个头,见到是她,连忙恭敬行礼。 得知太后娘娘要出门,愣了一下,忐忑道,“我去推少主出来。” 温仪景点头,看着青鸾嗖地关门回去,啧啧两声。 绿卿园的门,还真是难进的很呢。 而关上门的青鸾心中忐忑极了,少主喜静,自己若是打扰,会不会生气? 可太后娘娘又怠慢不得。 好在,萧玉京闻言并未露出不悦,并同意去见温仪景。 …… “你是家中的女主人,想出门不用特意来问我的意思。”萧玉京微微仰头看着她今日看似低调了几分的装扮。 可太后娘娘的美不只那一张面皮而已。 “毕竟今日出门要花你的钱,总是要客气问你一句是否要同行。”温仪景笑着上前。 “我喜静。”萧玉京别开了视线,“以后不用如此麻烦。” 温仪景见状便停了脚步,笑着点头,“看出你是真的喜静了,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这话,她没再看萧玉京,笑容灿烂的转身大步离去。 她走路带风,带起一丝暖风吹动了萧玉京的衣摆。 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如出笼的鸟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坐骑,追风。 那匹通人性的汗血马。 当年他被人算计废了双腿,战况急转直下,他和手下将士被人逼至绝境。 他腿骨断裂,双腿疼痛无法站立行走,高热让他无法时刻保持清醒。 亲卫借此机将他打晕,绑在追风背上,为他断后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 追风带着昏迷的他辗转一路,终于回到父亲身边。 彼时他已经奄奄一息,追风也浑身是血。 他成了逃兵,为他断后的将士全部牺牲。 那一场内忧外患,活下来的只有他和追风。 无论是腿,还是为了保护他牺牲的将士,都让他无法面对,他宁可和他们一起死在山谷之中。 可偏因为他活着,清醒之后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件事之后,追风成了萧家马厩里待遇最好的一匹马。 但追风也是有脾气的,除了萧玉京,谁都不给骑。 这两年,追风也就只呆在马厩里,偶尔被放出来自己在院中溜达两圈。 萧玉京失落地垂了眸,示意青鸾推他回去。 青鸾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难道他其实很想上街? …… 而已经出门的太后娘娘十分快活地带着人去了锦绣衣铺。 这是她们自己的地盘,二楼有专属的房间。 看到东家过来,掌柜的将春日里的新装都送了上来。 站在二楼的长廊里,能听到每个包厢里都有贵女在试衣服,一楼大堂里也有许多女子在挑选。 京都城比温仪景想的还要繁华。 “间色裙风靡京都,铺子里收益大增,一场战争,苦了的只有平民百姓。”温仪景拂过面前一排华丽的衣衫。 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万骨,大多还是寻常百姓家的士兵。 如今九州一统,顶级的富商依旧奢华度日,甚至在其中赚了许多的银钱,权势之巅的他们大多还是握手言和。 只有那些将士们,连完整的尸骨都寻不回。 温仪景叹了一口气,“可很多时候却不得不战,如今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萧玉京当年若不战,北渊城的百姓便要饿肚子,还要给郑家做奴隶。 她若不战,东昭城沦陷,她便会成为别人胯下玩物。 几人都心中感慨。 槐序如今掌管锦绣衣铺,也算是苦尽甘来。 这里有太后和皇后做靠山,生意不俗。 其余铺子便是争相效仿,也仿不来穿着锦绣衣铺的裙子去参加皇后娘娘即将举办的赏花宴来的更值钱。 “如今我们都安稳了下来,你可要再寻良人?”温仪景推开窗,看了一眼楼下从出门便跟上来的温沧渊,笑着问槐序。 第18章 第22章 你只管出钱就是了,怎么那么多废话? 槐序走到温仪景身边,往街上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后退两步,淡淡笑道,“何为良人?不过若你需要,应酬几日也是可以的。” 楼下,因为锦绣衣铺只招待女客,温沧渊便只能等在门口不停的徘徊。 时不时朝着楼上扫一眼。 这一抬头,就对上了温仪景似笑非笑的眸子。 目光对上,温沧渊顿时间欢喜地蹦起来和她招手,“阿景……” 温仪景食指落在唇边,朝着温沧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温沧渊连忙抬手捂住嘴,看起来像一只憨蠢的大黑熊。 温仪景带着长离走了出去。 “阿景。”看到人,温沧渊快步迎过去,“可算见着你了,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等你,又怕打扰到你,也不好敲萧家的门。” “找我何事?”温仪景淡淡地问。 “那日重逢之后,我便一直都在反省自己,当年的确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做错了。”温沧渊真诚地道歉。 温仪景在袁家日子过的艰难,他视而不见。 温白榆在郑家稍有不顺,全家便举全城之力为她铺路。 这样的偏心早就在年少时候埋下了种子。 有记忆起,温白榆就身体不好。 阿娘总说不能让她哭不能让她难受,不然妹妹就会死。 所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温白榆身上,舍不得她有点不开心。 他和温首阳都已经习惯性地忽略温仪景。 甚至也都觉得温仪景也该为温白榆牺牲付出。 温仪景信他是真的有反省,遂而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是吗?那你想如何弥补我?” “你从小到大,一定没机会逛过街吧?我带你转转?”温沧渊试探地问。 温仪景挑眉,“好啊,就是不知道阿兄荷包里的银两够不够用。” 温家的铺子早已经归属郑家,而郑家落败,如今全都落在她手里。 入京之后,温家人只分了一座两进的宅子,没有官职,没有店铺,也没有地皮,只靠着买字画,也不知攒了多少银钱。 南韵城以才闻名天下,温沧渊即使看起来状如熊,可却也写的一手好字,文采斐然。 日日出入望仙楼,或许,赚了些银钱? “的确是有些囊中羞涩。”温沧渊尴尬地摘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递给温仪景。 长离多看了一眼那已经洗的发白的荷包,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温仪景颠了颠,正要收走,温沧渊连忙道,“钱给你,荷包还我。” 温仪景将荷包丢给他,“走吧,带我看看你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出来本也是为了钓温沧渊。 日头落了几分,烟火气飘荡在京都城,摊贩们热火朝天地叫卖着。 “南韵城最繁华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之前有一家包子特别好吃,哎,这里有个南城包子铺,带你尝尝是不是我们南韵城的味道。” 温沧渊一把抓住温仪景的胳膊朝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摊跑去。 麦香味混着肉香味扑面而来,勾的人口水直流。 温仪景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老板,三个包子。”温沧渊大声道。 “这个干果应该也不错……” 温沧渊没再放开温仪景的手,带着她一路买了许多零食。 没见过这些‘世面’的温仪景便也觉得温沧渊算是个好的咨客。 不过在夜色里来逛街,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也或许是身边的人不对。 她平静地想着,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家首饰店上。 “榆榆,这是你最喜欢的糖人,老板,要一个……” 温沧渊一句‘小猴子’差点就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喊的是谁,顿时间一层冷汗遍布全身。 他小心的回头,正对上温仪景嘲弄的笑。 “我……”温沧渊心跳都要停了。 这一路逛过来,太沉迷,让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少时带着温白榆逛街时候的无忧无虑。 一时间喊错了人。 温仪景不在意的笑了,“阿兄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逛街呢。” 温沧渊面色尴尬,“阿景,我只是一时口误。” “没关系,不过我现在想要买首饰。”温仪景指了指前面的店铺,“刚才我听说,那家铺子里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 “好啊,我们这就去买。”温沧渊连忙点头。 一路走过来,难得温仪景主动开口要东西,温沧渊半点不敢耽搁。 “钱都在这里了,阿景你随便挑,不够我明日再去赚。”温沧渊将手里剩下的一百多两全部塞到温仪景手里。 “当年及笄礼办的匆忙,簪子的事情让你们逃了过去,如今便补上。”温仪景轻快地笑着说。 “好。”温沧渊连忙点头。 温仪景便又笑了,竟是真的没有给自己准备,而是隔了十多年临时来买。 不过无所谓,本也不是她来戴。 “阿景,这是男子用的。”在温仪景拿起一支简单玉簪时,温沧渊没忍住提醒。 温仪景淡淡扫了他一眼。 温沧渊,“……你喜欢就好。” 温仪景选了男子所用的简单白玉簪,又看向另一个托盘里女子所用的。 簪子材质尚且说得过去,就是看起来都是少女所用,而非已婚妇人。 “阿景,这个,不太符合你如今的年岁。”温沧渊是憋不住半点心里话。 温仪景不悦地瞪他,“你只管出钱就是了,怎么那么多废话?” 温沧渊,“……” 两支簪子一共一百一十两。 温沧渊还差了三两钱,温仪景很大方地给补上了。 “一百一十两,两支簪,阿兄,若是以往的你,会戴吗?”温仪景将东西递给长离收好,笑着问温沧渊。 温沧渊面上有些挂不住。 昔日他好歹也是一城之主的嫡长子,一百一十两的簪子连拿到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买更好的。”温沧渊荷包空空,窘迫地解释。 温仪景笑了一声,走到街上,回头赶人,“行了,没钱就别跟我一起逛了,还想让我给你买东西不成?” 她再走,温沧渊没跟上来,眼巴巴看着。 可温仪景再也没回头。 …… “夫人,这些东西?”长离拎着温沧渊一路买的东西。 大多都是吃的,很多温仪景尝了个味,长离知道,这大多不符合温仪景的喜好。 更或许,这都是那位二小姐温白榆所爱吃的。 第23章 玉京今日胃口不太行 温仪景扫了一眼长离手中的东西,停下脚步,看向巷子深处蜷缩在一起互相取暖的两个小乞丐,抬了抬下巴。 温沧渊远远地看着长离空着手走了出来,主仆二人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走过去,看着巷子里两个小乞丐抱着一堆东西狼吞虎咽。 心口又抽痛的厉害。 温沧渊白着脸靠在墙上缓解,额头沁出一层冷汗,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突然想到还没和温仪景说温白榆的事情。 …… “大爷瞧着不像是来替温白榆求情的?”二人走在繁华的街市上,长离不太确定地说。 “脑袋那么大,可脑仁儿估摸着也就那么一点,许是忘了。”温仪景无所谓地笑了笑。 “明日你去取温白榆那取当年温沧渊送给她的簪子,拿给温沧渊,也算是我这个妹妹为今日的回礼。” 长离笑着应是,“今日委屈夫人了。” “可不是的。”温仪景笑道,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花灯铺子上。 黄昏已过,街上热浪迅速退散。 花灯铺子门口挂了一盏滚灯,在落日晚霞里随风摇曳,光影交错。 “真好看。”温仪景看的着了迷,走上前去,抬手拨弄了一下红灯笼。 老板热情地走了出来,“夫人真有眼光。” “喜欢就买了。”温首阳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出手大方的很。 温仪景动作一顿。 “年少时,你院子里从未挂过灯笼。”温首阳语气温柔,眉眼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温仪景淡淡地收了手。 是啊,花灯节的时候,温白榆的院子里满院子各种各样的灯笼,照的比十五的月亮还要亮。 而她的院子里,空空如也,风一吹,乌云还会盖住夜空的玉盘,漆黑一片。 可那又如何呢? 早就都过去了,她过了想挂满院灯笼的年纪。 “长离,将这家铺子买下来,让他们务必在今年花灯节的时候,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都挂满灯笼。”温仪景同样豪气地掏出了昨日萧玉京给的银票。 老板看着那檀木盒子一愣,连忙将温首阳递过来的银票还了回去,接了长离递过来的。 第19章 温首阳笑容一僵。 “若是不够,便写个欠条,明日我让人来补上,若掌柜的背后还有东家……”温仪景看向中年男人。 “没有没有,一万两足够买下这个铺子了,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小的们一定完成。”老板只拿了一半银票,剩下的还给了温仪景。 温仪景多看了老板一眼,笑了笑,踮起脚摘下了门口那盏滚灯。 夜风吹得灯笼转动不停,烛火却不熄。 温仪景眸光亮晶晶的又拨弄了一下灯笼。 旋转飞覆,辗转相互,红绢衬的她笑容纯净无暇。 温首阳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支桃木簪递到她面前,“欠你的及笄礼,希望你能逢凶化吉,岁月圆满。” 光影交错中,温仪景和温首阳四分相像的面容浅浅的诧异倾泻。 滚灯的光映照在桃木簪上,通体流转着琥珀般沉凝的温润,簪首雕刻着九转丹凤,簪身祥云浮雕流转,簪尾处散发出清冽的桃香。 簪子的工艺并非顶尖,可通体看上去贵而不矜,似乎将天地灵袖都敛进了七寸木影中。 温仪景拎着滚灯的手紧了紧,缓缓抬手接了过来,“阿兄有心了。” 桃木簪入手带着三分暖意,入手便知,这支簪子雕刻至今,已经有些年头了。 当年及笄礼办的匆忙,回门的时候温首阳对她也还算不得亲近,更没送一支簪补上,那又是什么时候起了这个心思,竟然亲手去雕刻? “阿兄是想用这一支簪子让我放了温白榆吗?”温仪景笑了笑说。 温首阳深深看了她一眼,反而道,“一起吃个饭吧,过两日得空,请你去茶楼听书。” “好啊。”温仪景便也不再提温白榆,往回走,又路过了那家首饰铺子,“阿兄手中若有闲钱,不妨再送我一支如何?当下时兴女子穿男装。” 温首阳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比起温沧渊的窘迫,温首阳荷包鼓了太多。 温仪景试探地拿了一支五百两的羊脂玉簪。 温首阳却主动拿起了另一支八百两的,“这个吧,衬你。” 温仪景,“……” 这语气搞得好像她没见过世面似的。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是你嫡亲的阿兄,少不更事,没为你花过银钱,如今这些钱也都是我自己赚的,没偷没抢,不用觉得负担。”温首阳淡淡的解释,让人包了起来。 “女子的衣服我不懂,回头自己看着买,钱若不够了,便让人来寻我,嫁妆会慢慢给你补上。” 温首阳顺手将两百两银票放在簪盒里,施舍似的,“萧玉京固然有钱,却也莫要挥霍别人的,我会去赚来给你。” 温仪景捏着盒子的手紧了几分。 “走吧,带你去望月楼吃饭。”温首阳转身往外走去。 温仪景看了一眼手里的盒子,跟上温首阳的脚步,不悦地问,“温首阳,你当我是乡巴佬呢?” 温首阳淡淡嗯了一声。 望月楼是京都城最大的酒楼,楼中汇集了九州特色。 温首阳出手大方,先点了各州名菜,又点了几道酒楼招牌菜,还特意点了一道素烧鹅。 温仪景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素烧鹅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好摆在了她面前,这是她最爱吃的。 吃完饭,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温仪景拎着灯笼和温首阳告别。 温首阳并未下楼,还坐在包厢里一个人喝酒,似有重重心事,犀利的眸子穿透夜色看向楼下提灯的女子。 她步履轻快,比及笄那年高了一大截。 …… 夜幕里,温仪景独自走在绿卿园外的竹林里,踩着路边的鹅卵石,滚灯在她手中摇摇晃晃。 青鸾闻到了温仪景身上浓郁的酒香味,心里咯噔一声。 太后娘娘不会借着酒劲儿强闯吧? 温仪景举着灯笼照亮了青鸾忐忑的面容,她笑了笑,问,“你家主子可睡下了?” 青鸾老实地摇头,“还在看书。” 可自家主子今日心情却不佳。 晚饭都没怎动,就让他撤下去了。 以前自家主子也时常会食欲不佳,可婚后这三日,胃口都还不错。 偏太后娘娘今日出门,骤然降到了冰点。 青鸾拿不准自家主子到底因为什么。 即盼着太后娘娘能改善一二,又害怕太后娘娘的出现会弄巧成拙。 “我带了灯笼,是我送进去,还是你拿过去?”温仪景晃了晃手里的灯,光影闪烁。 第24章 嫁给我,当真没有任何不愿? 青鸾小心的看着温仪景,商量的语气,“夫人稍等一下,属下去问问少主?” 屡次将太后娘娘拒之门外,太后娘娘都没生气,还能带礼物回来,脾气好的让他差点就开门引人进去了。 可是,青鸾忘不了自家主子的脾气,便是老爷子过来,也都得小心着。 没有主子点头,青鸾哪里敢随意开口。 好在太后娘娘闻言并不在意,依旧笑着,语气温和,“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青鸾忐忑地半掩上院门,迅速往回走。 太后娘娘宽容大度,反倒是衬的自家主子有点恃宠而骄了。 院门半掩着,温仪景看着院中充做影壁的一排竹子,略感遗憾。 也不知何时萧玉京才会主动邀请她进去一观。 …… 内院里,萧玉京看着手中佛经出神,已经许久没有翻页。 他坐在窗前看着夕阳逐渐消失于竹林中,又看着夜幕一点点拉开,弯月隐在竹林后看不真切。 “少主。”青鸾脚步匆匆到了窗前,小声道,“夫人回来了,给您带了花灯。” 萧玉京看向层层竹林,“轮椅。” 青鸾便去旁边将轮椅推了过来。 门外。 温仪景很快就收回视线不再多看。 她看向灯笼里快要燃烧殆尽的烛火,盼着萧玉京能快点有个回应。 她羡慕年少时候每次温沧渊出门都能给温白榆带好吃的好玩的。 她知道,那是放在心尖上的宠爱。 她曾经主动要过,可他们都说她是大姐,不该和妹妹争。 后来,她便不曾再要。 如今,她成了出门的那个,萧玉京如同过去的她一样困在家中,她便想着,带一盏灯回来送他。 门再次被拉开,青鸾推着萧玉京出现在门口,而后迅速隐退到门后。 温仪景上前一步。 看着层层竹林映照下的萧玉京,突然觉得他仿若是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竹子精,没有一点鲜活气儿。 这几日看过的精怪话本不自觉地在脑海中蹦跶。 红木门后,或许是精怪丛生的深山老林。 人一旦进去,就会被吃干抹净。 萧玉京平静看着太后娘娘好像突然神游天外,并不出声,只再次看向她今日妆容。 太后娘娘淡妆浓抹总相宜。 想到青鸾的话,他视线落在太后娘娘拎着的滚灯上。 烛光将她笼在一层雾蒙蒙的柔光里,像是月上仙子落了凡尘。 他认识她后才知道,自己心里好像突然会想许多事。 也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的闯入打扰都让人觉得冒犯。 指尖捻动,他不知是出事后自己定力变差了,还是她姿容心计远胜昔年那些勾引他的女子。 温仪景先回了神,朝着萧玉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举高了手里的灯笼,手腕轻轻晃着,“看,我给你带你的灯笼。” 暗了的烛光晃动着,反倒是被她衬的又亮了几分。 “本还想给你带羊肉串,可今日时间有些紧,下次。”温仪景将灯笼递到他面前,温柔似水,眉眼生辉。 萧玉京扫了眼灯笼上的印记,抬手接了过来,“多谢,可有给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亏待了自己。”温仪景得意地笑了。 弯着腰和他面对着面,“不过呢,这都是花你的钱买的,我还买下了这家灯笼铺……” 她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眉眼也垂着,像是胡乱花钱的孩子等着家长训斥。 头一回就花了万两,是不是有点太不见外? 然而,萧玉京没等她说完,就出声道: “若是银钱不够,可以去库房取,父亲给你的庄子每月也都会有进项,掌管中馈还有额外的月例。” 温仪景一怔,眨了眨眼,凑近些仔细看他。 真没生气。 反而还担心她不够花? 因为她是太后,还是,她是他的妻子? “够的够的。”温仪景连忙说。 对上萧玉京似乎不太信的目光,她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解释: “今日买灯笼铺子是意外,的确是我有些冲动了。” “本只想买个灯笼带回来送你,却碰上了温首阳要帮忙出钱,我夫君这么有钱,才不缺他那三瓜两枣,于是没忍住装了一把大的。” 第20章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他,心里虚的没什么底气。 萧玉京垂眸在看手中的灯笼。 听完太后娘娘的话,抬头看她。 目光碰撞,他别开视线,语气淡淡,“以后喜欢什么,便去买,金矿在你手中。” 他并不信太后娘娘的心虚,不过是女子哄骗男子心软的手段罢了。 可太后娘娘愿意哄骗他,倒也算用了心思。 温仪景闻言笑弯了眉眼,“夫君对我真好,不像温沧渊,花他一百两买两个簪子,在旁边也能叨叨个没完。” 萧玉京“……下次出门多带些银钱,挑些好的衣物首饰,府中出得起。” 太后娘娘其实不必如此违心地夸赞自己。 一百一十两,两支簪子,实在寒酸。 配不上太后娘娘尊贵的身份,更配不上她这好皮囊。 温仪景清楚地感觉到了萧玉京对五十两一只簪子的嫌弃,故意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家底掏空了?” 放开了买,金山银山都得被掏空。 萧家曾位居北渊城,富庶而闻名。 一百两的簪子萧玉京想来见都没见过,嫌弃也正常。 可如今萧玉京深居简出,又不赚钱,还敢放豪言,可真是一点不心疼自家老爹呢。 萧玉京垂了眸,“若太后娘娘拿了这些银钱去补贴百姓,驻守边疆,萧家甘之如饴。” 当年争夺天九州之主,是到了不得不以战止战的地步,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北渊城物资富饶引人垂涎,他不得不战。 而如今九州一统,只要能造福百姓,他不介意萧家寂寂无名,那是他的初心。 温仪景看着他头顶的玉簪,滚灯撞在轮椅上,光芒越发暗淡,可这一刻萧玉京却好像在发光。 萧玉京视线落在腿边自由晃动的滚灯上,“萧家富庶九州皆知,若太后娘娘改嫁过来,出门只戴这简单的首饰,恐让百姓议论你在萧家过的不顺心。” 温仪景抬手按住晃动的滚灯,呼吸离的他更近了些,“顺不顺心岂非是权势金钱能评判?更不是别人觉得如何。” “世人都说皇帝和我争夺权势翻了脸,也说我以色待人笼权臣,可真相到底如何,又与他人何干?我自快活。” “而我若真介意,你也若介意,又怎么会有你我今日喜结连理?” 温仪景轻轻握住萧玉京的手,似是安抚。 萧玉京缓缓抬眸,第一次没有闪躲和她的对视,“嫁给我,当真没任何不愿?” 第25章 邀请玉京去骑马?太后娘娘好大的胆 四目相对,温仪景语气坚定,毫不犹豫,“没有。” 他是她亲自为自己选的良人,为何不愿? 萧玉京看着她的不假思索和满眼真诚,她难道曾经也倾慕过他? 不然,只是一些利益,就能让太后娘娘弯下腰来这样屈尊降贵地和自己讲话吗? 夜幕愈浓,滚灯里最后一抹烛光终于灭了。 温仪景看一眼夜空朦胧的月,收了手站起身来,“早些休息,我先回了,灯笼让青鸾给换上蜡烛。” 萧玉京嗯了一声,目送太后娘娘离去的背影,她决定了走,便一直都没回头。 等人没了影儿,青鸾才小心翼翼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太后可真会哄男人,自家主子这样油盐不进的,好像都动容了。 青鸾看着洗漱好坐在床边的主子,小心地将换了灯芯的滚灯放在了轮椅旁边的圆凳上。 萧玉京,“……” 等青鸾关门退下,萧玉京抬手拿起了滚灯。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灯火摇曳,映照出萧玉京嘴角那一抹浅浅的弧度。 …… 温仪景洗漱完,换了一件单薄的淡紫色襦裙,叫了槐序和素商进来。 桌上三个盒子整齐地放着。 温仪景推到二人面前,“凑活收着吧。” 槐序眼眶泛了红,“及笄礼,可否请夫人簪发?” “自然。”温仪景温柔笑了,“许久不见,不知岁安近日可有调制出好看的布料颜色,因着我之故,委屈了她。” “她自小就喜欢一人闷在屋子里调制颜料,让她出门才是为难她,要闹的。”槐序温声笑着。 她低头看着手中少年郎才用的簪子,不安的看向温仪景,“言初那孩子会不会太惹眼?他最近一直都在练马球,个头蹿的快了,也更长开了,不如等及冠后让他去边疆?” “看他自己意思,想出去历练就寻个空缺,想留在京都也无妨。”温仪景笑着。 “早知今日,我也让言初去运粮走商。”槐序看了一眼身旁的素商,有些羡慕。 素商把玩着手中的玉簪,“算他大方。” 说完看向槐序,无奈笑了,“那混小子如今我一年到头见不两回面。” 槐序顿时不羡慕了。 温仪景笑着摇头,“觉晓大抵是赶不回来,你让人给他送过去。” …… 夜里没有萧玉京折腾,温仪景终于没再睡懒觉,天刚亮就起身练剑。 长离等人随她一起,今日玄英得空亲自为她通发,又涂抹面脂。 温仪景躺在软塌上,享受着玄英的好手艺,难免有点心疼,说道,“还是早日收个徒弟吧。” 玄英这双手,活死人,肉白骨,如今更多时候是给她按摩通发,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夫人莫不是瞧不上我这手艺了?”玄英故意道。 温仪景瞪她一眼。 “晓得的,已经在找了,等皇后那边收拾妥了,选几个好苗子,回头开个女子医馆。”玄英道。 …… 温仪景今日出门的早些,天边的晨雾似乎都还没散尽。 天气越来越暖,她今日身穿圆领袒胸罗衫,披红色披帛。 下面穿着双色相间的罗裙,罗裙内有衬裤,裙摆分多半层叠宽大,方便骑马。 头上戴了一顶簪花帷帽。 清早的绿卿园格外幽静,仿佛无人踏足的世外仙境。 温仪景敲门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 “夫人。”青鸾如今听到敲门声,已经没有那么意外和紧张。 甚至还会有点隐隐的期待。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家主子并不反感太后娘娘的频繁造访。 “我一会儿要出城跑马,想骑马厩里的马,来问一下你家主子的意见。”温仪景笑着说。 她知道追风的事情,想带追风出去放放风,也顺便看萧玉京有没有兴趣。 “夫人稍等。”青鸾合上门迅速往回跑,心中又喜又担心。 夫人又来了,可这次竟然是跑马。 自家主子双腿没有知觉,能骑的马只有追风。 若是跑马,只怕身体吃不消。 很快,萧玉京被推了出来,青鸾再次闪到门后。 萧玉京又看了另一种打扮却依旧明艳的太后娘娘。 她走向他的时候,裙摆罗纱摇曳生花。 弯腰低头,宽大的帷帽浮动,仿佛要将他也罩进去。 “今日想出城跑马,萧玉京,你要一起吗?”温仪景手按在轮椅扶手上。 萧玉京眸子里刚闪现的亮光迅速消散,摇头,“我喜静,既想跑马,便趁着日头还没起来,早些去吧,不用每次都特意来问我。” 温仪景握着轮椅的手微微用力。 自己每日这样过来询问,刺激到他了? 又或者,他太喜静,自己打扰到了他? “我是想借用马厩里的马。”她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的试探,“你的坐骑,我能用吗?” 萧玉京垂下的眸子看到了温仪景落在轮椅上突然用力抓紧的手,也敏锐察觉到她话语里的小心。 落在膝盖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他抬眸看她,温声叮嘱,“追风认主,你可一试,别伤了自己。” 温仪景微微抬眸,心中诧异,原来示弱对他这么有用? “不让骑也没关系,就想带他出去跑跑。”温仪景欢快笑了,再次邀请,“不如你一起,你若去,追风应该很开心。” 萧玉京又低头看自己的腿,摇头,“你自去玩的开心些,下次不用总想着我,以免次次负了你的好意。” 他没想到她今日还会来。 太后娘娘三番四次地被拒绝,总是丢面子的,若是恼羞成怒便不好了。 “我只是想着万一正好有你感兴趣的事情。”温仪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没关系,不喜欢出门就先不去,是我年少时未曾见过这市井凡俗,便以为所有人都一样,让你见笑了。” “你在家好好休息,今日骑马快,给你带羊肉串。”她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等人都走出好远,萧玉京手背上仿佛依旧还有余温。 太后娘娘每次提及年少时候,总是不太开心的。 …… 温仪景带着长离几人去了马厩。 萧家后院有一处小马场。 第21章 萧玉京腿出事之后,马儿都没多少机会出去撒欢的跑,只每日在院中小小跑两圈维持正常运动量。 “马儿还是要出去跑跑。”温仪景看到马厩里好几匹马身上都有疤,但如今看起来已经养的毛光水滑。 不过比起经常外出奔跑的马儿筋肉还是差了点力道。 马厩的总管何金点头应是。 心中却忍不住叹息,这些年走跑跳等词都是府中禁词,就怕引起少主心中伤痛。 “这个是追风?”温仪景扫了一眼马厩里的马儿,一眼就看出了那最骄傲的一匹。 “夫人好眼力。”何金笑着点头,“它是萧家功臣,那日少主迎亲便是骑它。” 温仪景上前刚抬手,追风便嗤了她一声。 “夫人小心。”何金心顿时提到嗓子,连忙提醒,“除了少主,谁也不能近它的身,他的缰绳没栓,每日放风都是自己顶开门栓。” 温仪景这才注意到追风单独一个马舍,只有一个木门挡着。 温仪景也没有非要驯服追风的想法,见此,就去挑选别的马了。 转头的时候还朝着追风嘟囔,“你啊,今日没福气喽,本来想带着你出去撒撒欢,现在不带你喽。” 和你家那死气沉沉的主子一样,在家里闷着吧。 追风躲在马舍角落里,一双大眼不解地看着她。 长离几人很快各自选了一匹脾气相合的,都已经牵了出来,简单熟悉过便可以策马出行。 温仪景正在看别的马儿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厮恭敬中遮掩不住意外的声音,“少主。” 第26章 玉京忍痛割爱,紧张不已 萧玉京来马厩了? 众人心中惊讶不已,转头就见青鸾推着萧玉京出现在了马厩门口。 哐当—— 刚才还往马舍里面躲着不让人靠近的追风一脑袋拱开了门栓。 不等门开,直接从门上方跳了出来。 尘土飞扬。 随着萧玉京抬手,追风一个前腿弯曲迅速停了下来,渐起的尘土落了萧玉京一腿。 追风小心的探着脑袋想触碰萧玉京。 萧玉京温柔的抬手摸了摸它的大脑袋。 满足了的追风便后退几步,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温仪景都看呆了,半晌忘了反应。 长离几人也都连忙牵着手中有些躁动的马儿往后躲。 “你怎么来了?”温仪景缓缓回了神,在追风身后探着身子看萧玉京。 萧玉京抬手指了指马舍。 追风一骨碌站起身,喷了两口热气,不情愿地自己回到了马舍。 萧玉京又朝着温仪景招手,示意她过来。 “反悔了?想和我出去?”温仪景纳闷地走过去,看着萧玉京面无表情抖落长袍上的尘土。 萧玉京朝后伸手,青鸾将轮椅后藏着的赤色马鞭递上。 “你拿它试试,追风或许能让你靠近,我在这里看着,它不会伤人。”萧玉京将马鞭递给她。 追风该有个新主人了。 这样,它便也能和太后娘娘一样,朝气蓬勃的在这个春日里尽情的奔跑,享受。 温仪景迟疑的看着递到眼前的马鞭,读懂了萧玉京未尽之言,心跳不由加快。 萧玉京点头再次往她面前递了递。 温仪景犹豫着接了过来。 追风那边再次躁动起来。 温仪景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儿。 一匹认主忠诚到这个地步的马儿,极少见,萧玉京如今却要送给她,并要帮她驯服。 温仪景跨上追风马背,比所有人想的都轻松。 她只是拿着马鞭靠近,追风便没有再喷她,更没有躲。 追风大脑袋只是在温仪景身前嗅了嗅,便臣服的低了头。 她再去牵追风的缰绳,追风乖顺的一如在萧玉京手中,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下,她翻身上马。 追风驮着她在马舍里慢悠悠溜达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 “舍得吗?”温仪景看着已经背过身准备离开的萧玉京,追了过去,追风就跟在她后面,大脑袋拱她的背。 “都还在萧家。”萧玉京目视前方,语气少有的轻松。 “那倒是,你的本就是我的,当然了,我的也可以是你的。”温仪景晃着手中马鞭,偏头看目不斜视的人,“真不一起出去转转?” “不了。”萧玉京平静拒绝,被太后娘娘盯着的侧脸隐隐发烫。 “你就不怕追风是在你面前装的乖顺,等出去之后却故意摔了我?”温仪景走到轮椅前,倒退着看着他问。 萧玉京看着阳光下笑颜如花的人,语气肯定,“追风不会。” 太后娘娘身上沾染了他的气息,追风已经认了她。 “那万一呢?我若是一怒之下砍杀了他,又当如何?”温仪景眉梢高挑,故意问。 “小心。”萧玉京脸色突变,看着因为倒着走不看路马上就要跌进玫瑰花丛的太后娘娘,下意识地倾身伸手去拉。 温仪景却已经笑着停了脚步,同时也伸手扶住差点掉下轮椅的萧玉京。 随着惯性跌撞的上前一步,小腿撞在轮椅脚托上,手压上他肩头,推得他撞在轮椅靠背上。 温仪景帷帽上的白纱垂落,将神色不定的萧玉京罩了进去,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她嗓音带笑,“紧张我啊?” 青鸾推着轮椅后背都惊出了一声冷汗,抬出去的手抓了空。 但好在太后娘娘身手极好。 看到自家主子安然无恙,青鸾迅速按下轮椅机关以免轮椅乱跑,而后忙偏头看向别处。 “好好看路。”萧玉京脊背僵直,攥着轮椅的手越发用力,鼻尖擦过她滑嫩的侧脸,偏头闭上了眼。 温仪景哼了一声,嘟起的红唇印在他的眉梢,欢声笑了,“知道了,夫君,晚上见。” 她按着帷帽站直了身体,让青鸾推着萧玉京离开,自己直接骑上追风出门而去。 萧玉京听着背后哒哒马蹄声,袖中的手用力握紧又松开,反复了无数次。 鼻尖独属于太后娘娘身上的酒香味始终散不净。 …… 温仪景一行人出了城,和萧家这些关在马厩中许久不曾放风的马儿一起撒欢地跑了起来。 “马球场是不是就在附近?”温仪景转身问长离。 楚寒英和袁清瑶一起筹备了一起马球赛。 夺冠者除了有赏钱,更重要的是长公主袁清瑶会在这场比赛的青年才俊中挑选驸马。 即使无缘驸马,若能被她选中入京郊大营,也是无上的荣耀。 而且马球赛男女皆有,对于京都城的少男少女也是一个相看的机会。 为此,京郊外新开了两个场地,方便大家闲暇里过来练习。 长离点头,“今日休沐,言初应该也在。” 几人便策马过去,场子是袁清瑶出钱出力请人打理的,管事的看到令牌恭敬行礼。 温仪景过来的时候,正赶上中场休息。 少年郎们赤着膀子激烈的讨论着战术,一个个朝气蓬勃,健硕有力。 槐序只看一眼便低了头,非礼勿视。 素商饶有兴致的一个个看过去,啧啧两声,“还是年轻人肌肉紧实,看起来让人身心舒畅。” 裴言初擦着汗去休息的地方翻出自己的水囊,拧开就要喝水的时候,突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一把夺了去。 裴言初好看的眉心微蹙,正要呵斥,却一转头对上一双明媚的眸子。 来人轻纱遮着面,他却一眼就忍了出来,不悦尽散,笑的眉眼都要不见了,开心道,“您怎么来了?” “和你说多少次了,出门在外入口之物要留心。”温仪景笑盈盈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不过月余不见,就窜的比自己高了半头。 十四岁的少年俊朗如玉,眉眼里的少年气还未彻底褪去,故而这两年一直偏爱鸦青色的衣衫。 槐序温视线扫过二人六七成相像的眉眼,愁容难掩。 “今日缺了一个人,随从替补,没有人专门看着水囊,以后会记着。”裴言初乖乖点头,扭头朝着槐序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乖巧地喊道,“阿娘。” 槐序收敛愁绪,回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温声问,“练得如何了?” 本就善谈的裴言初闻言细细说了起来,“大多都是军营里出来的,儿子不是最厉害的,可回去混个差事应该不难。” “委屈了你。”温仪景心疼地拍拍裴言初胳膊。 槐序已经检查过水囊,重新递给裴言初。 “名头而已,实惠我可一件不缺。”裴言初爽朗笑着,接过水囊大口喝了起来。 温仪景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水,语气宠溺,“后日生辰,可有想要的礼物?” 第27章 太后娘娘花光了玉京的私房钱 温仪景的话让裴言初眸光一亮,却又很快犹豫了起来,太后娘娘手头从来不宽裕。 第22章 长离看着乖巧的少年郎,笑着鼓动,“萧少主出手大方,夫人最近手头宽裕的紧,想要什么,你大胆开口。” 裴言初小心的看槐序,真的可以什么都要吗? 槐序知道温仪景愧疚的心思,笑着点头“夫人昨日花万两买了一个灯笼铺子,眼睛都不带眨的。” 可惜,她不在场,都没看到。 裴言初当即咳嗽一声,站直了身体,郑重宣布: “我前几日瞧上了一把剑,正愁手中银钱不够,本想着等下次回城找岁安借,既如此,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 槐序无奈打了儿子一下,“还真敢要啊。” 刀剑如今最贵。 能让裴言初借钱也想买的,只怕更价值不菲。 “您看我阿娘。”裴言初往温仪景身后躲。 “哪家铺子,一会儿一道回城,今日就买了去。”温仪景纵容道。 “好呀。”裴言初像个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笑的牙不见眼。 说笑一会儿,裴言初继续下场打球。 几个人在看台上看着十几岁的少年郎在马场上挥汗如雨,意气风发。 温仪景喜欢场上孩子们的少年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希望。 等裴言初练够了,长离下去给他们的队伍提了一些战略战术。 烈日下,裴言初朝着长离竖起大拇指,“离离姨,不愧是你,姜还是老的辣。” “没个正形。”长离宠溺地拍了拍他的手,“今日回去你们都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明日有时间再来试试是否可行。” “离离姨,你明日还来吗?”这些年轻人大多不认识长离,跟着裴言初一块喊姨。 一年前,长离就随着温仪景一起有意无意地减少存在感了。 京都城里很多年轻人都没见过长离,更不会将如今这个看起来就温婉的妇人和那个传说中一人单挑十个壮汉的女将军联系到一起。 “都散了散了。”裴言初抬手赶人。 …… 一行人骑着马去了山间打野味,马儿自由地吃草饮水。 几个人分工明确,裴言初一身臭汗下水摸鱼,槐序也陪着儿子一块叉鱼。 温仪景和长离去抓兔子和野鸡,玄英捡了柴火和素商准备炙烤。 “阿娘,那是萧少主的坐骑吗?大婚那日我见过。”裴言初偷偷问槐序,“不是说那追风认主?” “萧少主今日早上特意将驯服追风的马鞭送给了夫人。”槐序轻声道。 “他对夫人很好吗?”裴言初看了一眼林子里温仪景的背影。 槐序也看过去,点点头,“若是当年夫人嫁去的是萧家,定能少走许多弯路,萧少主是顶好的好人。” “如今也不晚。”裴言初咧嘴笑了,“您呢?不如再找一个知冷知热的,我和岁安也都要说亲了,以后更没时间陪您。” “净胡咧咧。”槐序踹了儿子腿一脚。 裴言初挨了下来,“阿娘,我认真的。” “我如今在夫人身边安逸的很,有多想不开才去给自己找个男人添堵呢。”槐序没好气道。 “留在夫人身边,我只管做衣服就够了,吃的素商做,病了玄英给看,衣服大家一起洗,一分钱不花,夫人还给月银。” “我要是再找个男人,只怕是要给他做衣服做饭洗衣服,还得倒贴钱,人指不定还给立规矩要出嫁从夫,你看你娘是那么蠢的吗?” 裴言初有些无言以对,“……倒也是有道理哈,夫人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你个臭小子!”槐序又踹了他一脚,“抓鱼去!” 裴言初朝着槐序做个鬼脸,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不多时就举着一条欢蹦乱跳的鱼冒出了水面,“阿娘。” “笑起来像个棒槌!”温仪景在岸边收拾兔子,听到动静看过去,无情吐槽。 长离低笑出声。 吃饱喝足,也遛了马,日头西斜,一行人回城。 先去了买了裴言初看上的那一柄长剑。 玄铁所铸,要价七千两,得去官府备案。 如今新朝初立,铁匠铺子全都由朝堂把控,要价极高,不过这把七千两的确值得。 槐序几番想制止,七千两,太贵了。 萧玉京两万两千两的私房钱都给了夫人,昨日已经花了一万两,今日再买这把剑,就要都花光了。 萧家要怎么看夫人? 真的要掏钱,裴言初也觉得自己要的东西太贵,“要不算了。” “以前我是没钱给你买,现在有钱了,你不要?”温仪景让长离去交钱,自己拉着裴言初往外走。 裴言初又实在喜欢,心中挣扎。 “你若不要,我回头必花在岁安身上,也可能花在觉晓身上。”温仪景笑着道。 “那你非钱多的想给我们花,也该是我们三人平分这钱,如今我自己……”裴言初更心虚了,“不行,退了吧。” “站住!”温仪景呵道,“他们两个哪个不比你有钱?” 裴言初被扎心了,那俩人都行商,如今是皇商。 “说了给你买,就是要给你买,我手里是没钱,但能赚钱的生意不少,不差这些,别多想。”温仪景慈爱笑着。 接了长离递过来的剑塞给裴言初,“行了,回了城就带你娘去看看岁安,去吧。” 裴言初红了眼,“谢谢……” 那两个字,到底是没敢喊出口,他拽着槐序大步离开。 “去买羊肉串。”温仪景上了马往城西而去。 最后裹着一大包羊肉串尽兴而归。 绿卿园的门再次被敲响。 青鸾探出头,见到马背上的人,面露欢喜,“夫人,您回来了?” “你家主子吃过了吗?”温仪景坐在马背上问。 对于萧玉京会等着自己带羊肉串回来吃这个事情并不抱希望。 她想着,若是萧玉京吃过晚饭,就不折腾了。 她直接骑马回幽兰园,反正追风自己会回马厩。 青鸾看着仿佛随时都会策马离去的人,又想到这两次温仪景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欣喜瞬间带了几分愁容。 第28章 “夫人不见外,玉京十分欣喜” 温仪景看着青鸾这个模样,蹙了蹙眉,“你家主子出了何事?” “倒也算不得大事。”青鸾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温仪景下了马,“大男人别吞吞吐吐的。” “少主今日少食。”青鸾满脸愁容。 毫不意外地看着下了马的温仪景,继续说道: “追风送给了夫人,自己又……少主心里肯定是不舒服了,午饭也没怎么吃。” “这还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温仪景不悦地瞪了青鸾一眼,冷声道,“去请你家主子出来,他若不肯,就说是我的命令。” 看着青鸾犹豫不肯动,温仪景又道,“告诉他,若还是不肯出来,我可就闯进去了。” 听着太后娘娘强势的话,青鸾心中不仅不埋怨,还十分感激。 他脆声地应了一声是,半掩了院门快速回去喊自家主子。 路上还想着:太后娘娘对少主的关心不似作假。 只要能让少主开心,图钱便图吧,萧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而且太后娘娘拿了少主的钱去为百姓做事,少主想来会更开心。 …… 萧玉京正坐在烛台旁看书。 昨日温仪景送的滚灯就挂在旁边亮着。 夜风一吹,轻轻地晃。 “少主,夫人回来了,请您出去再用些宵夜。”青鸾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 他偷偷怀疑过,自家主子今日晚上吃那么少,除了心情不佳,或许也有惦记羊肉串的缘故。 夫人出门前承诺过,要带羊肉串回来和主子一起吃。 早上听到夫人说的时候,青鸾心中还暗暗腹诽: 自家主子如今肠胃娇弱,怎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可晚上青鸾就想着,吃点也好。 夫人也是身份尊贵的人,有问题的东西也不会随便入口。 萧玉京闻言看向今日一直放在旁边的轮椅。 青鸾立马过去扶住了轮椅。 萧玉京撑着胳膊挪了上去,“夫人可还问你什么?” “夫人问您今日胃口如何。”青鸾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跟在萧玉京身边久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萧玉京此刻心情还不错。 当即绘声绘色道,“属下可不敢在夫人面前撒谎,便只能如实说您今日胃口不佳。” “夫人当即就有些着急,让属下一定要劝您出门,若不然,她就要闯进来。” 萧玉京,“……” 院门拉开,萧玉京一眼就看到了月下石桌前正弯腰摘下帷帽的女子。 白日里那一幕冲撞着进入脑海,萧玉京浑身一紧,在太后娘娘因为听到动静看过来的时候,他迅速垂了眸子。 看着温仪景走过来,青鸾识趣地放开轮椅再次钻回门后。 第23章 “今日去了城外跑马,郊外景色甚美,有一处山间的鱼儿很好吃,下次出门带个木桶,抓些回来烤着吃。” 温仪景不问他为何胃口不佳,也不说安慰的话,只是自然而然地说起今日见闻。 推着人坐在石桌前,打开了包裹着羊肉串的油纸,拿出一串递给萧玉京,“还热着,快尝尝。” 萧玉京看着几乎送到嘴边的肉串。 肉香味扑鼻而来,肉串肥瘦相间,卖相极佳。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接了。 入口的肉串表皮焦香,内里香嫩,“费心了,日后不用如此辛苦。” 温仪景自己拿了一串,只当没听见,“和刚烤出来的还是有些许差别,不过也很好吃。” 萧玉京优雅地吃着肉串,看太后娘娘的回答便知道了她在此事上不会改。 心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翻涌。 “今日还碰上一个小辈儿,马上要及冠,我便花七千两买了一把玄铁剑送他。”温仪景见萧玉京吃完,又递过去一串,闲话家常地说着。 萧玉京不由抬眸看她。 什么样的晚辈能让她花七千两? 七千两可是一个一品大员半年多的俸禄。 是如今朝堂上要勒紧裤腰带才能开得出来的俸禄。 也是九州历来官员俸禄的天花板。 “我可能要去挖金矿了。”温仪景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萧玉京,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依赖一个男人,如此心安理得地花他的银两。” 萧玉京,“……” 太后娘娘肯赏脸花他银钱,是他的福气? 温仪景又塞给他一个肉串。 如此大手大脚花别人的钱,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本就因着这张脸十分满意,如今更是要哄着的。 “夫人不见外,玉京十分欣喜。”萧玉京接了肉串,十分配合。 温仪景眼神偷偷斜着看他,目光相撞,她乐出声来,“十分欣喜?那你倒是乐一个给我瞧瞧。” 萧玉京长长的睫毛垂下,握紧手里的半串肉。 温仪景看着他躲避的样子,笑容越来越大,“萧玉京,你怎么可以这么好?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遇上你?” 萧玉京让她觉得自己不用再努力做很多事情,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好像她什么都不用做,甚至像个米虫,他都会对她好。 让她都有一种自己欺负老实人的错觉。 萧玉京捏着签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嗓音干涩,“夫人也很好。” 温仪景开心地笑了,“夫君眼光最好。” 话落,她摘下腰间别着的水囊,仰头灌了一口,大咧咧递到了萧玉京面前,“喝点吗?” 药酒香扑面而来,萧玉京定定看着她忘了反应。 “就是寻常滋补的药酒而已。”温仪景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你嫌弃我喝剩下的?” 萧玉京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接了过来,仰头高举。 温仪景凤眸微眯,看着萧玉京滚动的喉结,轻轻撕咬下一块肉串。 萧玉京将水囊还给她,眼角微红,抽出袖中帕子擦去嘴角的酒渍,两口吃完竹签上剩下的肉。 温仪景接过来喝了两口,突然说: “温白榆出生的时候,胎里带毒,得至亲之人血为她换血才行,我和两个兄长就成了她的血奴,不过我们都不觉得是血奴,因为我都爱小妹,甘愿如此。” 她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萧玉京平静的眸中诧异难掩,太后娘娘竟然主动要和自己说这个事情? “每年生辰,都得换,一年比一年多,十三岁是最后一年,可却要我们的心头血。” 温仪景对着月光的神色有些迷离。 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和萧玉京说说那些个过往。 萧玉京视线缓缓移到她垂落的左手腕上。 之前心中的疑惑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了答案。 那上面有一道清晰的疤痕,前一年的痕迹未消,便又割上一刀。 她年长温白榆两岁而已。 “温沧渊和温首阳本也可以好好习武的。”温仪景嗤笑了一声。 “可心头血,伤了根源,那年回门,我以处理过的猪血代替心头血,许多年过去,也不见温白榆有任何问题,你说,怪不怪?”温仪景灌了一大口酒,喝的脸都红了。 第29章 只要她要,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 “萧玉京,你是顶聪明的人,也是局外人,你帮我想想,这是为何?” 温仪景轻轻拉住了萧玉京落在桌边的手腕,像是被困的小兽发出最后的求饶。 随后又小声解释,“我不是盼着她死,曾经我也真心宠爱她。” “可为何需要我心头血才能活命的人,没用我的心头血,却还好好活着?” 她如今还怀疑温首阳当年也没取心头血。 唯一献出心头血的只有温沧渊那个棒槌。 可那是温家嫡长子啊,温荣怎么舍得的? 萧玉京听的心中很震撼,世间真有如此治病的法子? 又真的有如此狠心的父母吗? 为了一个孩子,让三个孩子从不会走路开始就要放血? 看着面前脆弱的仿佛一击即碎的太后娘娘,萧玉京心绪复杂。 他不想知道太后娘娘太多的事情。 可太后娘娘多喝两口酒,似乎就管不住嘴。 守在门口的青鸾也是瞪大了眸子。 脑海中冒出血奴二字,便连忙抬手捂住了耳朵。 可温仪景的话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对上太后娘娘无助的目光,萧玉京看着自己被她拉着的手,终是开口道: “或许是大夫说错了,余毒早已经清理干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你也没做错什么,远嫁他城,母族指望不上,若是身体也垮了,便只能任人宰割。” 温仪景定定看着他,不经意望进他的眸,一瞬穿透寒潭触及潭底的暖玉。 此时,她卸了所有盔甲,低喃,“我一直都在想,若是温白榆因我之故,真的丧命,我当如何。” “很小的时候,我愿意不问底线地宠着她,只要她要,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她,谁让她身体不好,又是我嫡亲的妹妹呢?” 温仪景语气轻的风一吹就散了。 “终究还是变了。”温仪景擦了擦发红的眼角,在他黑眸中看到自己苦涩的笑,“抱歉,说多了。” 她抽回了手,仰头喝了好几口的酒才压下心底的酸涩。 萧玉京的手僵硬在石桌旁,看着她豪迈饮酒,眉心微微蹙起,喉头滚动,却未发一言。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我先回了。”她笑着起身,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月光拉长了她纤细的身影。 …… 翌日,一早萧玉京吃过饭,就让青鸾准备了修剪枝丫的剪刀,坐在轮椅上开始修剪父亲隔段时间送来的花枝盆景。 青鸾心头复杂地看着自己主子。 两年了,家主每个月雷打不动的送了多少盆花,从不见主子打理过,都是他看着养不成了再送回家主那边救一下。 今日主子却来了这闲情雅致。 他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多言,担心物极必反。 只是自己时不时往院门口的方向溜达一圈,希望在夫人敲门的第一时间自己能迅速去开门。 日头升了起来,门外终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青鸾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溜达,快到的时候,终于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青鸾快走两步,拉开了门。 温仪景的手差点没敲青鸾脑门上,她收手,“你家主子今日胃口如何?” 青鸾看着习惯性压低声音的夫人,偷偷回头,视线穿过竹林的影壁看到自家主子若有若无的背影,点头,“尚可。” “在看书?”温仪景克制自己不去往里看,低声问。 然而却不等青鸾说话,便自顾自说,“没事儿,让他看吧,不要折腾他了。” “我一会儿去茶馆听书,过来说一声,你记得推他出来晒晒太阳,别老在屋子里闷着。” “行了,我走了,你回去吧。” 青鸾张着嘴都没来得及说话,温仪景潇洒地挥挥手大步走了。 她今日穿的石榴裙,头上簪了一朵浅黄的牡丹,明艳依旧。 青鸾扶着门,半晌都没动,随着温仪景的手摆动,他也看到了那道疤。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到昨日温仪景的话,血奴,心头血…… 回门那日,他在门外听到的话,也历历在目。 太后娘娘能走到今日,绝非等闲之辈。 可是,人就这么潇洒走了,他怎么和主子交代啊? 闭了闭眼,青鸾认命的关上门。 看着将一盆花修的有点不忍直视的主子,小心地说,“夫人今日去茶馆听书,已经走了。” 第24章 萧玉京打量着面前的一盆矮脚牡丹,平静地嗯了一声。 青鸾便小心翼翼地没再说话。 今日主子似乎白忙一场。 可他神色如常,自己跟在他身边二十年,也没能看出他此刻是否有不高兴。 …… 温仪景今日和长离去茶馆听书,素商给槐序帮忙准备明日龙凤胎的成年礼,玄英去义诊。 路过戏园子,温仪景临时改了行程。 九州名角儿,年初的时候就都入京了,荒废的戏园子不过几日就人声鼎沸。 她听着戏,长离抽空取了温白榆的簪子送给温沧渊,然后才又回来陪她听戏。 “温沧渊跟了我一路,若真让他得了温白榆的消息,该不会硬闯吧?”长离看着又一次被拦在门外的温沧渊。 昨日温沧渊手里的钱都被榨干了,今日连着几两碎银的戏园子都进不来。 “说不定。”温仪景嘲弄地笑了。 不过温沧渊身子垮的厉害,或许在温白榆小产之后,温沧渊还献了血。 若是不好好调理,只怕命不久矣了。 她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温荣为何为了一个幺女会不顾自己的嫡长子。 听了一处陈词滥调的窦娥冤,看着台下有人抹泪,温仪景给台上的角儿鼓掌叫好。 “阿娘。”袁清瑶大马金刀坐在了她身边,她裙摆都是湿的,朝温仪景笑的明媚张扬,“五十条鱼,让人送去萧家了。” “辛苦瑶瑶。”温仪景笑着递给她一杯水。 袁清瑶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自己也留了几条,味道的确不错。” 母女二人又听了一出狸猫换太子,温仪景带着袁清瑶去望月楼吃饭。 “杨家的事情,再抓点紧。”温仪景催促袁清瑶和长离。 二人点头,因着自己办事不力,吃完饭,袁清瑶也没敢赖着温仪景一块喝茶,只能眼巴巴送人离开,自己也尽快去忙了。 …… 回府的路上,温仪景先去买了许多钓鱼用的东西。 回去之后,直接去了后院。 湖中鱼儿畅游。 温仪景招手让旁边看顾池子的小厮过来,“去问问你家少主要不要来钓鱼。” 小厮面露为难,少主喜静,他贸然打扰,少主不会怪罪,可若是没请来少主,太后娘娘怪罪可怎么办? “只管传话就行。”温仪景淡淡说。 而后便在湖边找了一个位子坐好,抛下了鱼钩。 “直钩?”长离怀疑自己看错了。 第30章 看夫君这么厉害,我太激动了 “愿者上钩。”温仪景悠悠然靠在椅背上。 腰后放在一个小巧的软枕,戴上了一顶草帽,静待鱼儿上钩。 长离站在旁边柳树下,靠着树干乘凉。 她没亲手钓鱼的耐心,却又看自己主子钓鱼的乐趣。 蓝天白云,碧水游鱼,春光正好,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长离终于看到了咬钩的鱼儿。 还真是愿者上钩。 听到轮椅的滚动声,温仪景扭头看过去。 萧玉京逆着光坐在轮椅上,一向没什么血色的俊脸被晒了一路,也有了几分红晕,看起来更英俊了。 青鸾固定好轮椅,和长离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去了水榭喝茶。 “天还热着,我还以为你就算来,也要晚些时候。”温仪景放好鱼竿,笑着起身,抬手落在头顶草帽上。 草帽歪歪扭扭地落在头顶,萧玉京这才意识到,之前她一直都是顶着两顶草帽。 草帽只挡了一半的光,萧玉京自己抬手扶正,对上了她促狭的笑。 “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萧玉京偏头转移话题。 温仪景将旁边准备好的鱼竿递给他。 “戏园子里听了一出窦娥冤,听的闹心,好在瑶瑶抓了鱼送过来。”温仪景推着萧玉京的轮椅离得自己椅子又近了些。 萧玉京握着鱼竿,“辛苦公主了,你可有钓上来的?” “没有,这些鱼儿可能是刚被抓过,都还警醒着。”温仪景坐回去。 “回头再采买些鱼苗放进来,鸭子,天鹅,都可以。”萧玉京将温仪景准备好的鱼饵挂上,甩杆。 他握着鱼竿靠着轮椅,看着平静的湖面。 阳光洒在上面波光粼粼,光芒反射过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余光瞥向安静靠着椅背仿若睡着的太后娘娘,她手里的鱼竿好像随时都会脱手。 她很喜欢让太阳晒他。 日头这么高,让人请他钓鱼,定然是故意的。 他正看着,太后娘娘突然睁开眼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窘迫,克制自己目光躲闪的行径,平静开口,“好像有鱼咬钩了。” “夫君这么厉害?”温仪景惊喜出声,探着身子顺着的他的鱼竿往湖里看去。 萧玉京平静嗯了一声,顺势移开视线也看向湖面。 温仪景挑眉轻笑,扔下鱼竿起身活动了下手脚,凑到萧玉京耳边小声问,“夫君,你坐这么久,屁股累不累?硌得慌吗?” 如今夏日天气渐热,久坐难免出汗潮湿,硬木桌椅还不太透气,今日又在烈日之下。 萧玉京目不斜视,“还好,早已经习惯。” 从小读书就是硬木桌椅,一坐就是大半天。 后来上了战场,策马奔袭一日,颠簸的比坐半日硬椅还难受。 这两年,他更是大多数时候都在轮椅上度过,除了习惯,别无选择。 不过,太后娘娘虽金尊玉贵,但早年想来并不比自己过得轻快,如今这是受不住了? 也是,太后娘娘除了骨头全身都是软乎乎的。 有时候就连骨头都能软下去迷惑人心。 如今坐在这木椅上,应是有诸多不适。 “由奢入俭难啊。”温仪景站直了身体在他旁边扭了扭腰。 萧玉京只余光瞥了两眼,便没再看。 “下次应该让他们准备个垫子,这样我们都可以坐在软乎乎的垫子上。”温仪景侧压腿。 偏着头和继续和萧玉京说话,“第一次钓鱼,没什么经验,来日方长,夫君,你的鱼儿不是咬钩了吗?” 萧玉京握着鱼竿的手不动声色紧了紧,语调平静,“鱼儿狡猾了,钓鱼需要安静,你若是坐的累了,就到后面树荫下待一会儿。” 温仪景看了一眼后面的树荫,“去了那边说话都听不真”。 她没动。 站在他身边看着湖面出了一会儿神,又忍不住弯腰凑到他耳边,“夫君以前常钓鱼吗?” 从坐在这里钓鱼开始,她好像在萧玉京身上看到了几分活人气。 萧玉京:“少时夏日有段时间每日夜钓,后来战事吃紧,便再没了时间。” 那时候,他还招蚊子。 每次都捂得特别严实,却还是会被咬的一身包。 可第二天晚上还是会去。 温仪景诧异,竟然还是个痴的。 “那等之后鱼苗长大些,我们也晚上来钓。”温仪景配合的压低声音,“傍晚夕阳未落的时候就过来,在这边可以先抓一条烤上。” 这也是她不曾体会过的,很新奇。 期待。 萧玉京:“可以试试。” 忽地,萧玉京手中的鱼竿一晃,鱼漂沉了下去。 从未钓过鱼的温仪景顿时紧张起来。 “湖中的鱼儿个头大,收竿不要太着急,先溜鱼……”萧玉京看了一眼旁边呼吸都不敢用力的人,轻声地和她解释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温仪景没有实战过,却太懂钓鱼的门道,压抑着呼吸点头,“夫君懂得真多。” 终于,萧玉京提了杆,一条和萧玉京手臂差不多粗长的鱼儿被甩出水面。 萧玉京手腕一压,鱼儿精准落入木桶。 “夫君太厉害了。”温仪景激动地上前,手忙脚乱地解开鱼钩,“晚上我们吃烤鱼。” 萧玉京看了她一眼,“小心别伤了手。” 温仪景笑容灿烂的将鱼钩还给他,然后将自己一双手伸到他面前,“夫君放心,没伤着。” 萧玉京扫过去,嗯了一声,正要弯腰去拿鱼饵,她迅速地将鱼饵拿起来递给他。 “夫君,又来了!”温仪景在旁边一直围着萧玉京转,鱼漂一沉,她激动地跺脚,刚试图咬钩的鱼儿溜走了。 萧玉京扭头看她,“……” 温仪景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抬手捂住嘴,“看夫君这么厉害,我太激动了。” 说着她又快速递上新的鱼饵,“夫君继续,我保证不再把鱼儿吓跑。” 萧玉京又看向平静的湖面。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照在水面上的光都没那么刺眼了。 温仪景坐在草地上靠着萧玉京的腿好像打盹睡了一觉。 萧玉京手中鱼竿终于又有了动静。 萧玉京腾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睡眼惺忪看他,“夫君?” 第25章 “摘钩。”萧玉京指了指那条比之前更大了一圈的鱼。 鱼儿太长,没能顺利入桶,如今正在草地上挣扎。 温仪景扭头看过去,欢喜出声,“夫君真厉害。” 她迅速起身,朝着那鱼儿小跑过去。 可她刚过去,还没摸着鱼,就被溅了一身水。 她哼了一声,“今天炖了你!” 刚一弯腰要去按住扑腾的鱼,鱼猛地一个摆尾从温仪景脚背上越过去,挣脱鱼钩一个猛子扎进了湖中。 温仪景手抓空按在草地上,扭头看着逃进湖中消失不见的鱼儿。 懵了一瞬,蹲在地上狠狠地薅下一把草,委屈地回头看萧玉京,“夫君……” 第31章 玉京委屈,夫人不想见我? 见着太后娘娘像是被人欺负了找自己帮忙出去的委屈模样,萧玉京握紧鱼竿,温声道,“再来一次。” “我早晚要钓到它,这个月钓不上来我就亲自下去抓了它来炖!”温仪景将手里的一把草气急败坏地扔进湖中。 鼓着腮帮子走向萧玉京。 裙摆和绣鞋都被打湿了,每一步都故意踩的很用力,整个人看起来更气冲冲的。 萧玉京视线落在她打湿的鞋尖上,挂鱼饵的动作停了下来,收了鱼竿,“今日时辰不早了,回吧,不是要烤鱼吗?早些回去收拾。” 温仪景鼓着的腮帮子瞬间散了,她快走两步到了萧玉京面前,欢喜问,“你来烤?” 萧玉京,“……嗯。” “回,现在就回。”温仪景刚才的愁容瞬间散的干净,“长离,长离,来收东西。” 她推着萧玉京仿佛走的飞快。 萧玉京面不改色,手却握紧了轮椅。 “去幽兰园收拾,人手还多,东西也齐全。”萧玉京平静说,“你也回去换双鞋子,别着凉。” 温仪景动作慢了下来,被她这么一说这才感觉到自己脚尖有些潮意。 她想到了他之前明明是要挂鱼饵的动作。 落日余晖下,温仪景无声的笑了。 推着轮椅走进幽兰园,她没再开口挑明他的贴心,免得吓跑了她的鱼儿。 幽兰园。 长离和青鸾很快就带着鱼回来了,槐序三人今晚都不回来。 长离和青鸾打下手,萧玉京挽起了袖子亲自杀鱼处理。 温仪景换了干爽的鞋子,靠着廊柱看院中那人熟练的处理着那还时不时动一下的鱼儿。 余晖映着他一双白皙却极给外有力的腕子,小小的鱼儿在他掌中没有挣扎余地。 长离去拿了调料,温仪景过来凑热闹。 青鸾收拾了残留物,又来冲洗地面,之后便被放假回家陪妻女吃饭,晚些时候来推萧玉京回去就好。 “真是个宝藏,怎么都挖不到底。”温仪景真诚的夸赞。 萧玉京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腌制好的鱼叉了起来。 幽兰园炊烟袅袅,鱼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萧玉京坐在轮椅上转动手中木叉,火光照的他俊脸一片通红。 “明日槐序一双儿女成年礼,我回的会晚些,夫君若是喜欢下午让青鸾陪你去钓鱼,晚上让素商来做。” 吃着萧玉京全程自己处理的鱼,温仪景心满意足,说起了明日自己的安排。 “嗯。”萧玉京已经许久不曾自己生火烤鱼,竟也有种胃口大开的感觉。 温仪景胃口本就好,吃的也不少。 两个人今夜将这条四五斤的鱼吃的干净。 吃饱喝足,消食差不多的时候,青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青鸾进来行礼后视线瞥了一眼还没收拾的饭桌,自家主子的烤鱼竟然只剩下鱼骨了,少主座位这边骨碟里也有不少鱼刺。 果然太后娘娘会让主子胃口变好。 萧玉京握紧轮椅却没让青鸾推自己走,只看向身边的温仪景,“今晚我在你院中用饭,若吃完就走不再回来,传出去只怕不好。” 温仪景挑眉,“夫君回去换了衣服还回来?” 萧玉京点头。 温仪景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两眼,理解地点头,“夫君所言极是,夫妻不和传出去,于你我都不好,夫君收拾完快些回来。” …… 萧玉京再次回到幽兰园,明月高悬,长离接手将他推进房中。 窗户半开着,夜风吹得帷帐浮动。 长离离开的关门声传来,帐子里的人终于动了。 帷帐掀开,一双玉足落地,豆蔻赤红。 衣衫曳地,盖住了她赤着的玉足。 灯火摇曳,他这才看清了她今夜穿的是一件丁香色的扣身衫子,梳着一个缠髻儿。 她朝他笑的妖冶,轻轻抬脚落在他膝上,脚尖勾着还没固定好的轮椅轻轻上前。 萧玉京看着她绷紧的脚背,突然就懂了为何一向谨慎的长离今日没有固定轮椅。 只是,轮椅沉重…… 他炙热的掌心握住了她的脚踝,轻轻从轮椅下拿开。 她往后跌坐在床上,双手向后撑住床榻,笑盈盈看他。 他握着的脚踝的手紧了几分,略一用力,轮椅撞在床榻的脚凳上,他弯腰自己按下固定轮椅的机关。 她借此抽回了被他握着的脚,笑着翻身,慢悠悠往床榻里挪去。 他看到了她一如既往的贴心,也看到了这长衫的后背的镂空,竟只有三根细带绑着。 前面若不看那布料,若是再宽大些,也算规矩,可这后面…… 萧玉京闭了闭眼,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急色。 温仪景背对着他侧躺在里侧,双腿微微弯曲着,手指略显紧张地扣着身下的被子。 萧玉京今日亲自下厨做饭,她今晚这样主动,他可能懂? “夫人是不想看到我?”萧玉京上了床,却没有温仪景预料之中的扑上来。 他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起伏,但她能感觉到萧玉京应该是平躺着。 温仪景扣着被子的手一顿,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想看到他? 这话从何说起? 不过她还是摇头,“没有。” “那为何看起来很紧张?我还以为是上次的事情,让你不快了。”萧玉京偏头看她。 上次,他折腾了一宿,她身上的青紫今日还有淡淡痕迹。 温仪景,“……” 莫名心梗。 她深呼吸,转过身目光幽幽看着他,“这帐子里的灯不够亮吗?方才我做的不够明显?” 温仪景一把拽下了那几根松垮细带绑着布料,扔在萧玉京脸上,“瞎子!” 萧玉京低笑了一声,拿下脸上带着她淡淡香气的衣服,放在头顶,将真的要气的背过身的人一把抓了回来。 二人面对着面,呼吸全都乱了。 温仪景愣愣看着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怀疑是错觉。 可来不及多想,她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就在她以为今夜她或许能看到他为自己痴狂模样的时候,关键时刻,他一双大手还是将她翻了过去。 “日子安逸了,太后娘娘的武艺也莫要荒废。”粗粝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他声音很轻的在她身边说。 温仪景身子止不住一哆嗦,朝着他背上不客气地抓下去。 “明日十五,你要出门,先欠着。”萧玉京眸光暗了暗,拉开二人的距离。 温仪景,“……” 温仪景将拧干的帕子递给萧玉京,看着他已经习惯的接过去,温仪景忍不住打量他,今日的萧玉京,好像有些变化? 四月十五。 温仪景和萧玉京一起吃的早饭,然后动身去城南的锦绣布庄。 槐序的一双儿女,今日举办成年礼,她去加冠,戴簪,任务重大。 第32章 仿佛看到了萧玉京挨打却跑不了的样子 锦绣布庄。 温仪景带着长离过来的时候,成人礼上需要的东西大多已经齐全。 新朝代旧朝,交迭更替,去芜存菁。 槐序一双儿女,从小未见过父亲。 如今宾客也只有温仪景几人,便也去繁留简。 几个人简单对了一下最紧要的几个流程。 堂屋里,几人各就各位。 龙凤胎裴岁安是长姐,仪式从她开始。 裴岁安从未见过父亲,开场致辞的是她母亲槐序。 起身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今日,小女裴岁安行成人笄礼,感谢诸位宾朋佳客光临,小女裴岁安及笄礼正式开始。” 槐序红着眼激动的看向侧门,“请裴岁安拜见各位宾朋……” 温仪景和素商起身净手,看向缓缓走出来的少女。 十四岁的裴岁安身着白色绸缎中衣,未施粉黛,青丝顺滑散落在纤细的背脊上。 走到堂屋中指定的位置,朝着几个温柔慈爱看着自己的人落落大方行揖礼。 而后,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一双黑眸亮晶晶的看着坐在席位上的温仪景。 第26章 温仪景温柔笑着点头。 素商上前,拿了木梳为她梳头通发。 温仪景看着席子上跪坐的少女。 二人眉眼像了六七分,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十四岁的自己。 奈何当年自己及笄礼仓促又不体面,为了能尽快完成和袁家联姻,提前办了。 素商将木梳放在席子南边,起身退了下来。 裴岁安转向正东坐着,玄英端着罗帕和发笄上前。 温仪景站在裴岁安面前,高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 龙凤胎的成人礼进行的十分顺利。 素商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龙凤胎被允许光明正大的喝酒,不过几轮,便被几个老酒鬼灌醉了过去。 温仪景扶着裴岁安回房休息。 在她走的时候,裴岁安纤细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抬手摸着自己头上的发簪,醉眼迷蒙,“姑姑,今日岁安好开心。” “乖,姑姑今日也开心。”温仪景眼眶倏地红了,轻轻摸了摸裴岁安酡红的脸,“以后,便都这般称呼。” 裴岁安笑着醉了过去,呼吸间的酒气香甜。 温仪景坐在床榻边,静静看了她许久,轻轻道,“等你遇了良人,便能自由出入京都城,委屈你了孩子。” 温仪景今日回家,拎的是素商和槐序特意为两个孩子成年礼酿的果酒。 她站在绿卿园外的时候,身上酒气未散,风一吹,她的脸颊也起了红晕。 青鸾听到敲门声欢喜开门,可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他惊了半晌,“夫人,您可是喝多了?” 比上次回来酒气还重。 温仪景不满的瞪过去,“告诉你家主子,今日十五,我请他喝喜酒。” 然后,她便拎着酒坛子一路踩着石砖缝笔直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青鸾看着步伐稳健的人心中有点犯嘀咕:太后娘娘喝多了会打人吗? 打别人,人还能跑,可自家主子却跑不了。 打别人,胆子大的还敢还手,可自家主子君子风度,不打女人,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妻子,更是太后娘娘。 想着想着,他甚至看到了自家主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乖乖挨打的画面。 打了一个冷颤,青鸾匆匆跑了回去。 担心的看着已经洗漱完毕,就等着夫人回来的萧玉京。 青鸾小声说,“今日夫人许是醉了。” 萧玉京示意青鸾将轮椅推过来,“先过去看看。” 若是醉的太厉害,他这个样子,都没办法照顾她。 可该去看看。 不过…… “你速去让厨房煮醒酒汤。”萧玉京没急着出门。 青鸾心中赞同,觉得醒酒汤应该能拉回人的一部分理智。 …… 温仪景回来后就去泡澡了,一身的酒气,实在不雅。 可她都收拾好了,萧玉京还没动静。 “一定是青鸾传话的时候添油加醋了。”温仪景想到青鸾的眼神,肯定的说,“长离,一盏茶后人还不来,你去催催。” 头发绞的半干,温仪景便拿起了桌边柜子里新买回来的话本子,这个讲的是一个小尼姑情窦初开的故事。 禁忌的身份,懵懂的小尼姑,大胆的行文叙事,看的人心跳加速。 温仪景抬手拿了旁边的酒饮了一口,嗓子有点干。 逃命到尼姑庵的剑客对救了他性命的小尼姑见色起意。 小尼姑单纯至极,屡次被占了便宜而不自知。 懵懵懂懂,新潮荡漾…… 激情正浓时候,门被推开。 轮椅滚动的声音传来,温仪景故作淡定的将书扣在桌案上,起身过去接轮椅,意外的看到萧玉京手中竟然端着一个酒坛子。 她抬抬手让长离出去,推着萧玉京坐在圆桌旁,“知道我今日欢喜,特意给我带的好酒?” 说着她抬手去拿酒坛子,萧玉京放开手,不置可否。 “夫君如此贴心,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温仪景的话戛然而止。 入手的酒坛子是温热的,掀开之后更不见半分酒香气,是她今日亲手喂给裴岁安的醒酒汤味道。 “福气,有你是我的福气。”对上萧玉京那你怎么不继续的神色,温仪景笑眯眯点头。 “这是素商去年酿的梅子酒,不醉人。”温仪景打开了旁边自己放着的大半坛子酒,掀开两个茶杯,“夫君试试?” 萧玉京看了一眼旁边的醒酒汤,点头。 “槐序的儿女?”萧玉京看着面前果香浓郁的酒,平静的问。 温仪景嗯了一声,“都是自家孩子,看她们过的好,心中开心,便多喝了几杯,青鸾同你说什么了?” 她朝着他举杯。 萧玉京不急不慢举杯,她仰头一饮而尽,还朝着萧玉京扣杯底。 萧玉京,“……” 他只能也一饮而尽,然后才淡淡说,“青鸾说你可能喝多了。” “再和你对饮到半夜,我都不会醉。”温仪景拎起酒坛子就给他满上了。 “看的什么书?”萧玉京突然扭头看了一眼她放在不远处小榻上的书问。 太后娘娘手中有许多不正经的话本子,今日不知又是个什么故事。 第33章 玉京醉酒,抬手遮了太后娘娘的眼 温仪景刚入口的酒差点没呛死自己。 她故作淡定地给自己顺了顺气,也看了过去,平静道,“就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本子,用来打发时间的,你每日看书,都在看什么?” 她试图转移目标。 萧玉京收回的视线落在她略显惊慌的脸上。 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有点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太后娘娘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协助皇帝打的江山,怎么铲除的奸佞? 又或者,太后娘娘只是红着脸在配合他唱一出欲迎还拒? “佛经。”萧玉京回道。 他需要看佛经修生养性。 年少的时候唯一看过的话本就是一些精怪传说,偶尔会有些情爱,他也都快速跳了过去。 其余时候,那些兵书,贸易经商,地理书就让他都看不够,根本无暇去看其他。 “可否借我瞧瞧?”萧玉京朝着温仪景伸出手。 温仪景心里又是咯噔一声,笑的有点勉强尴尬,“家长里短的话本子有什么好看的,长离他们那边有一本山海经甚是有趣,明日拿来给你。” 她委婉拒绝。 虽然她大婚当夜就拿了一本画册,故意给他瞧。 可结婚多日,她知道,自家夫君无师自通,折腾起来比画册上可厉害多了,根本不需要。 至于这让人小脸通红的话本子,她和长离等人闺房里看看也就罢了,哪能舞到自家夫君眼前来。 “每日看佛经也都看的腻了,家长里短的话本子都源于百姓家发生的事情,做了些艺术加工让故事更曲折有趣,偶尔看看换个心情,也当我亲自出门转了一圈。”萧玉京却坚持地伸着手。 温仪景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闷。 而后犹如壮士断腕,起身将话本子塞到了萧玉京手中。 谁不知道谁啊,一把年纪了还怕别人知道这个? “夫君出门这一圈,怕是走的远了点。”温仪景将烛火往他这边移了移。 顺手将满着酒的茶杯递给他,“夫君一边看书,一边陪我喝两杯。” 故事的前面还很正经。 青山绿水的尼姑庵,因为行侠仗义却得罪人被人追杀的剑客。 小尼姑善良地救下了重伤昏迷的剑客。 可随着剑客伤势好转,故事的走向便逐渐不正经起来。 话本子通俗易懂,萧玉京一目十行。 同时也很自然接了她递到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果酒香甜,但却不解渴。 萧玉京没再看下去,面不改色地将话本子扣在桌上,看向幽幽盯着自己的温仪景,淡声道,“时辰不早了。” 温仪景笑了笑,“嗯,夫君将剩下的酒饮尽,便歇息。” 随着她起身,萧玉京便看到温仪景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一号的酒坛子,而自己口中酒气…… 他不由拿起自己那杯满着酒的茶杯,果然不再是那甘甜的果酒,而茶杯,也大了一号。 他端着茶杯慢慢品着,抬眸看着温仪景狡黠得逞的笑。 帷帐里。 “没想到夫君酒量还挺好的。”温仪景撑在萧玉京头顶,看着他清明的眸子,略感失望。 酒气缠绕,萧玉京淡淡嗯了一声,黑眸与她对视,“夫人小动作也挺多。” 他好奇,若他没有提出看那不正经的话本子,她要如何换酒。 “今日夫君可有觉得亲自去尼姑庵走了一遭?”温仪景趴在他耳边,笑意盈盈。 萧玉京便想到自己最后自己看的那一页: 剑客看着小尼姑饱满的身材,想到之前自己畏寒有人抱着自己,又看乖巧的小尼姑,于是故技重施。 第27章 只是奈何关键时刻他还是不忍心,于是半夜去河边洗凉水澡,却撞见河岸边一桩好事…… 自己比那剑客要幸运的多…… 不,他根本就是那傻呆呆的小尼姑! 软玉温香,酒意作衬,萧玉京又怎么会是傻呆呆的小尼姑,他比那剑客进展可快的多。 萧玉京抽了腰带遮了温仪景的眼,借着这还没上头的酒意换了一个新姿势。 昨日无意间的动作里,他便想过此事可行性。 只是碍于这样会让自己的狼狈和狰狞全都落入她眼中,所以昨夜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今日看了那话本子,又小酌两杯,萧玉京便放开了些许,可却还是遮了她的眼。 温仪景的小腿能感受到他掌心滚烫,也能感受到他肆无忌惮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汗滴落在心口,微凉,她浑身一紧。 萧玉京握着温仪景小腿的手也突然收紧。 温仪景再次觉得自己多年习武不过尔尔,当年策马奔袭一个日夜救人的酸楚席卷。 温仪景想到之前对着镜子做表情,在关键时刻想控制自己表情保持美貌,可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便又顾不得太多。 萧玉京已经放了手,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萧玉京撑着身体靠在床头平复片刻,看她还没动作,抬手解了蒙着她眼的带子,薄唇微抿着,自己是不是太贪? 身残至此,却还不知节制? 可太后娘娘总爱看那不正经的书,又是否是自己没能满足于她所致? 前日看共妻,今日看小尼姑,是自己前面准备的事情做得太少? 可今日,他蒙了她双眼,已经在努力了。 萧玉京心情复杂地抬手帮她揉腿。 她闭着眼舒服喟叹,没有看到他越来越深的眸子。 等温仪景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翻了过去。 埋首在被褥里,发出的颤音都小了很多。 等这一遭再过去,温仪景忙裹了被子不让萧玉京再帮忙按摩,独自平复。 心中想着到底何时才能看他那时模样。 翌日,萧玉京走后,温仪景第一次不想起床练剑。 长离坐在床边收拾了东西给她揉腿,无奈提醒: “下次看书避着些,我瞧着公子对您情意几分虽不好说,但占有欲是有的。” 萧玉京这是故意要学话本子里人的行径来折腾夫人呢。 温仪景懒洋洋哼了哼,“占有欲?男人都这种德行,算不得什么。” “我问过府中老人,公子从未有过暧昧不清的女子,不通男女之事,您这样软硬兼施,逃不脱。”长离笑着。 温仪景也笑了笑,“情投意合,两心相许生出来的孩子聪明俊俏,玄英这话也不知能信几分。” 她对此心存疑虑,忍不住琢磨,“那为何我这般聪慧,温沧渊却像个棒槌?” 第34章 总不能是温仪景在外面偷人吧? 温仪景说完就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想不明白,将温沧渊养废对于那两个老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处。” 温沧渊的憨傻是被人刻意养成的,虽然的确有点娘胎里带的,可却不至于如今这般。 “若真是姨母,那她也没生出儿子来,毁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温沧渊对她有什么好处?女人的嫉妒有这么可怕?让她连家族前途都能不要?”长离觉得这样的做法真的愚不可及。 “可不就是不要了。”温仪景嗤笑,“若真是如此,如今的杨柳这么做能有个理由,可温荣呢?难道说他会不知自己枕边人是谁?” 如果人真的蠢成这个样子,那还是别活了。 温仪景趴在软塌上不去想温家的事情,转而继续想萧玉京。 长离给她揉着腿。 她舒服地眯着眼,“要孩子的事情萧玉京还没点头,不过再这样下去,或许会有意外,滋补调理的事情你去和青鸾那边说说,绿卿园的吃食按玄英说的准备。” “青鸾怕是不敢。”长离笑道,她从青鸾口中了解了许多萧玉京的过往,青鸾可不敢随意做主。 “去找老爷子说说,便是不要孩子,萧玉京的身体也得调,他总会同意的。”温仪景道。 长离应了是,笑着又道,“或许也用不了多久,公子自己就会答应了,前日不还亲自下厨给您烤鱼吃了?” “青鸾说了,公子已经多年不下厨,而且这两年越发的洁癖,那日我瞧着杀鱼的时候袖子都沾了血,却也没翻脸呢。” 温仪景听的笑了起来。 长离又道,“您是没瞧见那晚青鸾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私下里和我说两年多没见过公子这么有活人味儿的时候了,这可都是您的成果。” 温仪景得意笑了,“这倒也是,我真心待他,只要他不是蠢的,应该能感觉到。” “公子身份尊贵,一身傲骨,若是他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他。”长离帮着分析,“他能主动为您做事,说不定早已经心动而不自知。” 温仪景却没这么乐观。 萧玉京是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得了许多关怀,回馈一二,君子往来罢了。 今日腿酸,温仪景上午便没出门,在院子里休息看书。 那本小尼姑的故事终于是看完了,暧昧拉扯看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可最精彩的也就是小尼姑还没开窍的时期。 好在等小尼姑一开窍,二人大婚,故事也就结束了。 反倒是让人有了些意犹未尽。 下午,温仪景歇完晌,换了一身大红色的短襦长裙准备出门。 天越发热了,温仪景写了一张字条,交给院外侍奉的小厮,“送去绿卿园。” 小厮紧张地接了过来,一路小跑。 “您也不带个信封。”长离看着跑远的小厮说。 “也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他应该不会偷看。”温仪景手中摇着团扇慢悠悠上了马车。 萧家的小厮应该都是家中老人,人不多,但一个个都规矩的很。 想到萧玉京每次都不肯和自己一起出门,可碍于身份又总是让青鸾将他推到院门口,温仪景就想着今日天热,不折腾萧玉京了,同样自己也能省点腿。 不过出门说一声,夫妻之间的规矩还是得有的。 温仪景开开心心出门。 刚歇晌醒来在窗边喝茶的萧玉京也收到了她的纸条。 上面就简单的几个字:下午茶楼听书。 青鸾忐忑看了一眼自己主子。 上午在院中修剪了一早晨的花枝,太后娘娘并未出门。 下午起晌比往日也早了一刻钟。 太后娘娘倒是出门了,就是人没来,只送了一张纸条,怪糊弄人的。 萧玉京垂眸沉默着将信纸重新折好,夹在了桌案上的佛经里,若无其事地喝茶看书。 …… 茶楼,温首阳今日果然不在包厢。 温仪景和长离在大堂里好不容易找到个座位,温首阳便过来了,邀请他们去楼上雅座。 温仪景也没和他客气。 说书先生中场休息,温仪景吃着温首阳特意给她买来的零嘴,靠着栏杆听楼下大堂里茶客七嘴八舌的新鲜事。 京都城里的新鲜事,往这儿一坐,很快便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大的有朝堂上的政令,官员们是否清明廉洁,刚正不阿。 小的则是京都城里各个巷子里府邸中的各种八卦,谁家闺女在夫家被婆母磋磨了,谁家男人在外面养了个狐狸精,谁家嫂子和小叔子勾搭在了一起…… 温仪景听的津津有味。 一直到她吃饱喝足听完了故事起身走,温首阳都没提一句温白榆。 温仪景略感诧异,却也不会主动提及,摆摆手潇洒地走了。 日落西山,街上还正热闹。 温仪景打算去书铺选几本正经的书,却在半路上瞧见温沧渊在街上狂奔。 不明所以,垫着脚望去,温沧渊是在追人,而那人,竟是裴言初。 “小公子今日戴的簪子惹了眼。”长离也眼尖的看出了缘由,“我去喊住温沧渊。” 温仪景摇头,“随缘去吧。” 却说她这一句随缘去吧,让温沧渊在前面的巷子里被裴言初同行的兄弟好一顿爆锤,并嚣张警告:“大叔,你不是我对手,被鬼鬼祟祟跟着了。” 若非是裴言初认出人是温沧渊,估计还得揍的更狠。 温沧渊鼻青脸肿,看着离去的背影,“你的簪子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温仪景在外面偷人吧? 裴言初却头都没回,回了家就将头上的簪子压在了箱底。 …… 温仪景选了几本正经的话本子,又给萧玉京选了一本《山海经》。 夜幕降临,她带着给萧玉京的书叩响了绿卿园的院门。 将手里的书递给萧玉京,她笑的黑亮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星光。 第28章 萧玉京避其锋芒,垂下眸子,可语调却因着她的笑容而染了几分轻快,“茶馆的说书先生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可要去夜钓?”温仪景却是道,“等会儿我讲给你听,如此便也当你去了茶楼,如何?” 第35章 丢下玉京深夜离府 对上温仪景期待的眸子,萧玉京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了。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在她房中看的那本没看完的书,他连忙垂下头断了思绪。 青鸾心下欢喜,积极道,“我去准备东西。” “准备个厚的毡垫,滚灯也带上。”温仪景吩咐说。 萧玉京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神色如常。 “走吧。”温仪景推着萧玉京往后院湖边走去。 夜色寂静,月华满地,草丛里蛐蛐儿时不时叫几声,让夏夜变得鲜活。 “茶馆挺有意思的,你以前去过吗?”温仪景随意地问。 “不曾。”萧玉京摇头。 “那以后有时间一起去?”温仪景试探问。 萧玉京可有可无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顺着问,“今日茶馆里讲的什么?” “换子,富家女被嬷嬷掉了包,被嬷嬷磋磨了好多年,好不容易知道了真相,结果亲生父母却也视她如敝履。”温仪景说着还生气上了,“一家子脑袋都有病,若是这一家子还能继续富贵下去,那可真是苍天无眼。” “刁奴背主,此前这些都是家事,可此事和拍花子却也有相似的地方,早前九州分裂,无人严查,全都不了了之。”萧玉京看着轮椅再次大轮在此滚进土里。 温仪景垂眸看向萧玉京的头顶,墨发盘着,可发际处却好像生出许多华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垫着脚眯起眼又仔细看过去,月光皎洁,不会错。 轮椅速度慢了下来,萧玉京久等不到她的回应,却感觉她气息离得自己近了许多。 抓紧轮椅的扶手,看着近在咫尺的湖水,他声线平缓道:“早些年北渊城一个小庙里有一个送子菩萨,诓骗世人说求子特别灵,很多贵人上香之后月余便有了身孕。” 温仪景收回视线,脑海中回想他刚才的话,下意识问,“然后呢?” “是一个假和尚作祟,一年之后被人揭露,所有去上过香的妇人全都突发急症而亡,那些孩子也都夭折,当然也有被卖掉的。”萧玉京道。 温仪景蹙眉,“那些被诓骗的女子何辜?那些孩子……又何辜?” 都是那和尚犯下的错。 更是这世间人求子传承的执念给她们套上了枷锁! “以前,城中女子妇人孩童时有丢失,家属报官而多寻人无果。”萧玉京看着湖中月影,“如今天下太平,却也因战争而失去了许多壮劳力……” 萧玉京没再继续说下去,点到而止,他不相信温仪景看不到这些事情。 温仪景蹲在轮椅旁,看着湖面半晌无言。 她不曾听过这些事情,可萧玉京却以为她知道。 人性之恶,十四岁之前的她没机会见到,十四岁之后的她见了,却被困在自己的圈子里挣扎不止,看不到寻常人的苦楚。 “她们是被拉走做了黑工,还是……”温仪景仰头看他终是问出口,不愿去想更让人绝望的事。 “被圈禁生下的孩子,是她们一生的耻辱,却也是她们舍不下的命。”萧玉京垂眸对上她不愿多想的眸子,平静道。 温仪景又是许久的沉默,在青鸾和长离扛着东西欢喜跑过来的时候,她猛地起身,“改日再钓鱼,让青鸾推你回去,我有急事要处理!” 她离开的脚步比之前每次出门游玩都急,依旧没回头。 看着她急切离开的背影,萧玉京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意外。 “夫人?”青鸾和长离都呆愣在了原地。 温仪景摆摆手,不让长离跟。 看着很快消失在拐角的人,青鸾眼神询问长离,长离摇头。 “不会是他们吵架了吧?”青鸾心颤颤,突然不敢上前。 这两日自家主子心情都不太美好,每次打破常规的期盼都是失望。 长离拍了拍自己手中画纸和架子,“回家的路上,夫人还满心欢喜地要给你家主子作画呢,她说公子爱夜钓,要画下来。” 青鸾看了一眼长离手里的东西,他本也因为主子同意夜钓很欢喜,可这不还没开始就散了吗? “你去问问?”长离眼神示意。 青鸾咽了口唾沫。 “青鸾?”萧玉京看着半晌不过来的人,疑惑的喊道。 “来了。”青鸾再也没有理由拖延,小跑着过来,尴尬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少主,这……” “先收在附近杂房里吧。”萧玉京没了夜钓的兴致。 青鸾心里打鼓,果然是吵架了吗? 可是主子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问。 …… 亥时过半,宣室殿,袁青冥和楚寒英在一同处理政务,突然听到宫人匆匆来报,皆是一惊。 二人连忙起身大步迎接,看到门外台阶上站在的人,二人焦急地围上去,齐齐问,“母后,可是有何急事?” 温仪景还穿着白日里出门时候的石榴裙,在月色下,被肃静淡雅的帝后二人衬的反倒是有几分艳丽。 对上二人担忧的目光,温仪景也意识到自己太急了,可她真的一刻都等不下去,此事早一日说,便能早一日落实,就能早一日扼制悲剧发生。 “不算急事,可今日不说,定无法安眠,想着你二人不会早睡,便来了,没打扰你们吧?”温仪景抱歉道,希望没打扰小两口的好事,不然可真是太罪过。 “没有,朝堂事多,丑时能处理完安睡,都是菩萨保佑。”楚寒英挽着温仪景的胳膊,“阿娘既然自己送上门了,可得帮儿臣解忧才是。” 看到楚寒英真的没有被自己坏了好事的不悦,温仪景心下稍安。 “是啊,阿娘,您不能总自己逍遥快活,也得心疼心疼儿子。”袁青冥在旁边也紧跟着道。 温仪景瞅了他一眼,“这些事情永远处理不完,你们二人不要累坏了身子,否则拿什么去创造太平盛世?有些东西适当的延后处理也不是大事,内阁那群人不能让他们只拿银子不干活。” “母后说的是,儿子只是担心如今新朝初立,被人蒙蔽,毁了牺牲众将士拿命换来的太平。”袁青冥在这些事情上的确是亲力亲为。 除了母亲和妻子,他谁都信不过,他不想让主动退出的阿娘失望。 “放松些。”温仪景拍了拍袁青冥的胳膊,挨着楚寒英落坐,正了神色,“我这么晚过来,是想和你二人说拍花子的事情。” “拍花子?”二人纷纷面露疑惑,“什么是拍花子?” 第36章 这种人该死,有什么好商量的? 温仪景就知道,这二人同自己一样,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 “拍花子和人牙子略有不同,今日知晓这些事情,便觉得这些人之间应该也免不了有些牵扯。”温仪景给二人简单解释,又说了自己今日听的几桩事。 “真是岂有此理!家中穷困买卖儿女做工尚且有理,只要官府契书一应俱全,可蒙骗偷走别人家的孩子算是个什么道理?”袁青冥勃然大怒。 “母后,这种拐骗别人家孩子,掳走女子囚禁生子之人,需得处以极刑,更需要杀鸡儆猴来震慑那些胆大妄为之人!”楚寒英同样气愤。 作为女子,她有一瞬间带入了自己。 若是手无缚鸡之力,被人带到偏僻之处断了所有逃生之路,任人宰割,想死也死不了,该是多么绝望。 “车船店脚牙,无罪就该杀,以前我还不懂此话何意,只觉他们为了谋生皆不易,却不想这些人竟暗中做这种勾当!”袁青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明日朝会就要立法!” “阿娘,你这么急着过来,只怕此事并非这么好推行,你可是想到更好的法子?”楚寒英手脚冰凉,却最快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必须得严格推行下去,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 温仪景摇头,“我和你所想的处理方法一样,可也正是因为没想到如何能施行下去的法子,所以才会连夜入宫找你二人商量。” 萧玉京说的时候,她脑海中就闪过许多被反驳的话,一路入宫,便想的更多了。 “这会有什么异议?”袁青冥不理解。 这种人就该死,有什么好商量的? “牙行里,朝中或许有人牵涉其中。”温仪景说。 袁青冥是她一手带大,一路的成长里二人都是第一次为人母,为人子,互相摸索试探,一起学习,思想上袁青冥受她影响更大。 “那便一起处置了!”袁青冥毫不犹豫。 “这种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就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留在朝中,早晚都会成为蛀虫,祸害更多的人,早死还能早超生,下辈子兴许能做个好人。” 第29章 他不允许这种败类为自己做事,他觉得晦气。 “水至清而无鱼,战场之上,不留一丝余地,是因为走错一步便要数万将士的命来填,而朝堂之上,就没有这么绝对,冥儿,此事的确让人生气,可如今要坐在这个位子上,是权利却也是桎梏。”温仪景温声安抚发怒生气的人。 她乐见袁青冥如今的情绪,也希望袁青冥能一直保持这种共情感。 掌握了坏人的生死大权,可百姓却也是软肋牵绊。 只怕身居高位久了,看不见百姓之苦,主动闭上了眼,麻木又冷漠。 “听到这些事后,我很震惊,以前是我们站的太高了。”温仪景看向二人,楚寒英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她,袁青冥,萧玉京大家曾经都生在城主之家,大家所见所感却大有不同。 “如今,我们站的更高,却也要看的更广更远。”这才是温仪景今日最想说的话。 袁青冥和楚寒英都若有所感,这一刻他们也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弊端。 温仪景的话也是点到为止,拒绝了帮着二人批折子熬夜费神的邀请,子时过半出宫而去。 青石街巷只有哒哒马蹄声,月光拉长了她坐在马背上的身影。 绕了一段路,去了公主府后面重兵把守的院子。 温白榆和郑家人都被关在这里。 看到温仪景深夜前来,值夜的士兵一惊,连忙下跪行礼,“参见夫人。” “可都还安分?”温仪景踏着月色跨过高高的门槛,负责看守的总管得到消息连忙爬了起来欢喜迎接。 此人名叫陈玄,是温仪景嫁到袁家之后培养的第一个心腹。 “温二小姐一直都闹着要见您。”陈玄跟在温仪景身后,“刚来的时候还总爱说胡话,说您如今拥有的一切本都该是她的,属下便自作主张,又将她和郑家那位在一起关了一日,还请主子恕罪。” 温仪景回头,陈玄已经跪在了石砖上。 她眉头轻蹙,但又释然抬手将人扶了起来,“起吧,你在此看着,谅他也不敢对温白榆做什么。” “瞧着是真被折磨怕了,将人送过去的路上还嘴硬,看着郑家那个,反过来就下跪求饶说自己说错话了。”陈玄起身,“第二日过了晌午接出来,那些胡话便再也没说过。” “之前九州传言可是真的?”温仪景到了温白榆所住的院外。 院子里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都被清理干净,肃静的荒凉。 陈玄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被月色笼罩的雕花门,目光里浮现出一抹怜悯,点头,“郑山君后来势败,为了拉拢人心,的确将她送了人。” “最开始,她自己并无意识,后来人是清醒的,但被郑山君下了药。” “当年生下的孩子,也的确父不详,所以才会被郑山君摔死,这些日子,郑山君一直都在想办法收买我们的人。” “藏得那点钱全都拿了出来,自己几个侍妾也都被他扒光了推出来,银子我们的人收了,人没碰过,后来也分开关了。” “温二小姐被和他关一起的那一日,吃了点苦头,不过我们的人及时拦住了。” 话音落下,陈玄恭敬的弯腰,看着温仪景的手势,和院子里的侍卫默默退到了拱门后。 温仪景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摆着一个破旧长桌和一张木椅,初夏的节气里,这里没有几分人气,清冷感扑面而来。 黑夜里,轻简床榻上的人睡得正熟,漂亮的脸蛋憔悴枯萎,枯燥的头发散乱,完全和年少时的娇艳明媚再无半分干系。 “若五年前,你没以求救之名诓骗我去救你,害得兰时死无全尸,你我何至于此?”温仪景又何尝好受,她坐在床榻边,抬手将她散乱的发丝捋顺,声音很轻很轻,“我羡慕你,甚至嫉妒你,可回头再想,哪次你提了要求,我没满足你?” 第37章 夫人昨夜几时归家的? 温仪景看着熟睡的温白榆,深邃的眸底深处浅浅的心疼滑过,很快被冷漠掩盖,轻轻帮她拽了拽单薄的被子,起身离开。 合上的门将月光隔绝在外,也再看不真切床上熟睡的人。 温仪景垂着眸落下关门的手,深呼吸了几次才转身快步离开。 “每日一餐能温饱足矣。”温仪景同守在外面的陈玄低声说。 “是。”陈玄恭敬点头,送温仪景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低声问,“夫人还在乎温家人吗?” 温仪景脚步一顿,闭了闭眼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我的事情结束后,温白榆随你处置。” 陈玄当年与兰时已经定了终身,约好了等九州太平,要办一场婚宴。 她没敢回头看陈玄,接了马绳,一个箭步跨上马背策马离去。 “多谢夫人成全。”陈玄对着她的背影深深弯下了腰,眼泪砸在地上。 一直到温仪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陈玄弯着腰都久久没起身。 …… 城门口值夜的将士在寂静的后半夜都有了几分困意,好在轮岗的人精神抖擞地来换岗,“不要命了?” 打瞌睡的人张着大嘴忍不住又打哈欠,“我家夫人快要生了,夜里难眠,我回去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行了,回头和上峰打个报告,我们几个轮流替你,哪怕如今天下太平,却也不敢疏忽怠慢,真出了事情我们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的,若是上面突然有人来了兴致查岗,你也吃不了兜着走。”轮岗的人能理解对方,却也忍不住提醒。 话音刚落下,瞌睡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顿时瞌睡虫散了个干净,握紧了手中长枪,“我应不是做梦,有人骑马往城门口方向而来。” “大家警惕,都打起精神!”其余几个值岗的人也都纷纷握紧长枪,警惕地看向不远处踏月而来的单薄身影。 烛火闪烁,上过战场的校尉眼尖地认出了光影里的人,“好像是太后娘娘!” 众人放下手中长枪齐齐跪了下去,城门校尉恭敬上前确认。 温仪景掏出了自己的令牌递过去。 “太后娘娘恕罪,小的也是职责所在。”校尉先恭敬行礼,然后才双手去接。 等确认的确是太后娘娘的令牌,心中暗暗一惊,连忙双手奉还。 “都起吧,本宫今夜要出城,速开城门。”温仪景收起令牌。 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等打开了一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缝隙,便夹紧马腹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这么晚了,太后娘娘出城所为何事?”看不见黑夜里的身影,关上城门,几个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都闭嘴,城墙上得打起精神,若是太后娘娘稍后回来,立马开城门。”校尉吩咐道,然后让大家快点回自己位子站岗。 …… 破晓前的竹林寺山宛如仙境一般静谧,温仪景牵着马如同走在一幅朦胧而神秘的水墨画里。 露水打湿了裙摆,寺门已开,寺中的和尚都正准备做早课。 夜与昼的交替,温仪景和第一缕穿透黑夜的光一同跨进竹林寺。 “施主。”大和尚刚准备去诵经,便看到了走到廊下的温仪景,微微一怔,而后双手合十。 温仪景回了一礼,“今日可容我一同诵经?” 大和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在这里为兰时点了长明灯,逢年过节的前日都会亲自来上香。 今夜看着害死兰时的罪魁祸首安然无恙地熟睡,她心生怜惜,想要放过。 若非离开时陈玄的问的那一句,她难道真的要放下? 当年如果不是她心软要去救温白榆,也不会中了郑山君的埋伏。 蒲团上,温仪景盘膝而坐,耳边诵经声荡涤着混沌的大脑。 …… 天边初露曙光,朝会之上,袁青冥终于懂了温仪景的顾忌。 “若是全都斩杀,那被他们带走的女子孩童再无生的可能,一旦官兵发现,他们为了逃命,定不会再给那些弱小留活命的机会。” “可若不严惩,这件事情永远无法杜绝,他们只会觉得朝廷不作为,然后越发肆无忌惮!” “我们又如何能判定他们是拐卖还是真的太穷被家人卖掉?” 朝堂上争论不休,没有结果,小朝会上,内阁大臣依旧各执一词,袁青冥烦不胜烦,却也无法定下一个折中的法子。 …… 萧家,独自安寝的萧玉京大婚后第二次没能睡好,第一次是夫妻分院而睡的第一晚。 不过是如今自己独居,费些力气就能先去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问题。 等青鸾按照以往的时间过来时,发现自家主子已经在看佛经了。 萧玉京的早饭是浓香的瘦肉粥和一叠小菜,他喝着粥仿若不经意地问,“夫人夜里几时回的?” 青鸾小心翼翼地摇头,他一早特意去门房那边问过,夫人一夜未归。 二人昨日吵得如此凶?夫人离家出走能去哪里?连长离都不要了? 第30章 “你去打听一下今日朝会的事情。”萧玉京只喝了半碗粥,就没了胃口。 青鸾惊讶。 吵得这么厉害,要闹到朝会上和离? “那,您今日还去院子里侍弄那些花吗?”收了碗筷,出门前,青鸾又试探地问。 “不用了,今日看书。”萧玉京并没有察觉青鸾的小心思,一人在窗前安静看书。 竹林里刮起了凉风,日头忽隐忽现,萧玉京手中佛经已经许久没有翻页。 正对着被风吹得摇晃的竹林出神,萧天启有些富态的脸出现在视线里,萧玉京坐起身,看着很快就进了屋的人,不解地问,“父亲?天快要下雨了,你怎么来了?” 萧天启神色焦急,也顾不得许多,“昨夜你和太后吵架了?听说她半夜离开,至今未归,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为父陪你入宫请罪?” 太后娘娘这尊大佛万万得罪不起。 不等萧玉京说话,萧天启又急切道,“玉京,为父知道这桩婚事委屈了你,可如今我萧家怀璧其罪,若不答应这门婚事,只怕性命难保,之前你和太后不也相处的挺好的吗?” 第38章 玉京,该染发了 “为父还听说太后娘娘主动提了子嗣的事情,夫妻之间磕磕绊绊在所难免,若是实在不可调和,为父也可随你入宫去请命和离,大不了你我父子二人回老家去种田。”萧天启心里火急火燎。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太后娘娘接触起来是个识大体的,还主动给自己亡妻敬茶。 这份心意让萧天启觉得便是太后娘娘真的图谋萧家钱财,他也愿意做其摇钱树。 可自己的儿子也是君子,不会随意与人争执。 轻风将细雨从窗口吹了进来。 萧天启起身按动机关,将侧开的窗子换成朝外开。 “父亲莫急,我们没有吵架,她深夜出门是听我提及拍花子的事情,应是等不及天亮所以急着去和皇上商量对策,我已经让青鸾去打听今日朝堂是否有提及此事。”萧玉京终于能插嘴,罕见的一口气说了一大段。 萧天启在原地愣了半晌,消化了一会儿,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可真的是吓死他了。 外面雨大了起来,不多时就连成了串,竹林里起了一层雨雾。 刚坐下准备喝口茶压压惊,院子里青鸾举着伞哒哒跑了回来,在门口换了鞋子。 “少主。”一进门,看到萧天启也在,连忙行礼,“老爷。” 说完又心虚地看萧玉京。 出门办事前,他实在是担心,所以去找了老爷子。 萧玉京淡淡扫了他一眼,“都打听到了什么?” “今日朝堂陛下率先提了拍花子的事情!”青鸾面色大喜,激动地上前了一步,“听说陛下想要严惩拍花子,但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却很多,暂时还没有列出个条例来。” 青鸾眼睛都是亮的,“这少年皇帝还真的做实事。” 他的妻子是他绕路行军从一个偏僻村庄救下的。 年轻的姑娘在街上就被拍花子迷晕带走了,被卖掉后因为宁死不从被买家敲折了腿。 若非那日他恰巧经过,那姑娘断了腿就要被汉子割了舌头关在羊圈里牟利。 行军虽艰难,可他既然看见了,就做不到将人留在地狱。 将人带在身边,刚被打折的腿幸好是接上了,就是每每阴雨天都会透骨地疼。 二人一路走下来,日久生情,她的父母也死在了战乱中,前年在萧天启的见证下,便成了婚。 “下雨了,回去陪你媳妇儿吧。”萧天启笑着摆摆手。 青鸾感激行礼后匆匆离开。 “太后是个好的,不管她嫁到萧家到底图什么,但她心中有百姓,与我父子所求便是殊途同归,一些钱财而已,我们赚得到,给她就是。”萧天启温柔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儿子。 萧玉京淡淡点头。 “子嗣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萧天启拿捏不准儿子的心思,直勾勾看过去,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萧玉京,“太后凤体尊贵。” 萧天启什么都没看出来,尊贵是尊贵,但她自己想生啊。 转动手中茶杯,小声猜测,“陛下到底不是太后亲生的,太后有此功绩,是不是也不甘心就这么让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萧玉京偏头看着窗外没有言语。 “我听闻太后刚嫁到袁家的时候,和皇上公主相处并不好,几次三番差点没命,曾有人以此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太后看起来没有不悦,但会不会心里偷偷记恨?” 萧天启不错眼地看着萧玉京,可他这儿子比木偶还木,眼神都不带变的。 “若是太后娘娘有了自己的儿子,边关的那些将军支持谁还真说不定,你说,太后有没有可能打着这个算盘?”萧天启继续猜测。 萧玉京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父亲想再起战事?” 萧天启不悦地瞪了回去,却也瞬间恍然,“你是怕……” 怕温仪景有了儿子,然后带着儿子去和袁青冥争皇位。 萧玉京又看向了窗外,“窦郎中说了,我身体内里虚,子嗣艰难,父亲早日从旁支里挑选一个培养。” “我宁可都送给太后娘娘。”萧天启冷哼一声。 “当年到底是谁对你动手,这件事情一直没追根究底的查下去,那几个没安好心的蹦跶的最欢,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这万贯家产就算是都撒大街上,也绝不给他们任何一个人,有本事的都自己赚去!” 萧天启心里始终有根刺。 战乱的时候,家族为重,怕查下去家族离心,为着大局,他们父子咽下了这苦黄连。 如今太平下来,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头发,该染了。”萧天启不想去琢磨那些闹心的人和事,指了指萧玉京的头。 萧玉京身子一僵,突然想到了昨日夜色下温仪景的沉默,她看到了? “今日为父为你染发。”萧天启脱了外袍起身。 三年前,萧玉京双腿被废,跟着他的士兵全军覆没,得知这一切的萧玉京头发一夜白了大半,每月都要染。 下着雨,屋子里光线暗,准备好东西,萧天启又将萧玉京推到了堂屋门口。 …… 温仪景在兰时的长明灯前诵了大半日《地藏经》,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停了又下,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竹林寺的上空架起了一座彩虹桥。 小和尚们都停了手中的事情,抬头看去。 “施主是有福之人,所愿皆成。”大和尚笑着祝愿。 “借您吉言。”温仪景起身回了一礼,“既然来了,便求一个平安福,带回去送夫君。” 大和尚亲自带她去求,将人送至寺门外,追风等在外面的凉棚中。 温仪景下了山骑着追风一路朝着彩虹桥的一端而去。 等她到了萧府门前,脸上已经恢复了灿烂明媚的笑容,余晖映红了萧府的大门。 落日余晖中,青鸾只觉得门口笑意盈盈的太后娘娘仿若散发着一层金光,和天地连成一体。 虽然,太后娘娘穿的还是昨日的衣裙,裙摆和鞋子上也都沾满了泥土,可却依旧盖不住她身上仿若散发的神性。 “送你家主子,请他去幽兰园共用晚膳。”温仪景笑着将手中平安符递给青鸾。 看到太后娘娘的笑容,青鸾觉得自己心情都跟着雨转晴。 …… 幽兰园。 “夫君已洗过了?”温仪景在门口接了人,看到他腰间系着的平安符,笑意更浓,说话的时候脸几乎贴在他头顶,不由嗅了嗅,“莲香味的花露?我怎没在府中香坊见过?” 第39章 夫君,我抱你过去 萧玉京握紧了轮椅才没让自己低下头去躲开她这样肆无忌惮的靠近,淡淡嗯了一声。 “明日去找管家拿,我也试试。”温仪景推着轮椅停在石桌旁,“天晴了,晚上还要去夜钓吗?下过雨正好不热。” “可以。”萧玉京看着玄英上菜,又看温仪景从茶壶里倒出了带着酒香味的茶。 温仪景刚喝了一口,就看到玄英朝着自己使了一个眼色。 “她指使我去端盘子。”温仪景无奈耸肩,却是起身跟着玄英去了厨房。 萧玉京颔首,“辛苦。” 厨房里,玄英凑到温仪景耳边低声道,“公子今日用的是香露是墨旱莲,其可以补肾益精,乌须黑发……” 玄英离得萧玉京稍微近一点的时候,靠着嗅觉能辨出他用的大多数草药。 偶尔闻到过莲香,却没能分出到底是哪一种,今日香气浓郁,风一吹,她便确定了是墨旱莲。 主子房中的事情,玄英哪怕没值夜,但几乎日日给温仪景把脉。 如今,她怀疑萧玉京的外强但内里假虚的情况或许和墨旱莲也有些关系。 “公子铁了心地不想和您有孩子,墨旱莲必须得停。”玄英轻声提醒。 第31章 “他头发估摸着白了大半。”温仪景透过窗缝看院子里的人,“当年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能有今日,实属不易。” 玄英愣了一下,也透过窗缝朝外看去,“我会找窦郎中去调制一个新的方子。” 温仪景点头,端了一盘蔬菜笑着坐在了萧玉京身边。 …… 雨后的夜繁星点点,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湖中的蛙鸣声因着这一场雨比前几日都更热烈。 滚灯挂在轮椅扶手上,随着夜风轻晃。 湖边只剩了夫妻二人,钓鱼所用的东西都放在轮椅旁萧玉京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要摆什么姿势?”萧玉京看着她在桌案上摆开的一排颜料,到底是客气地问了一句。 “你随意就好,怎么舒服怎么来。”温仪景摆摆手,低头调配颜料,随口道,“我家夫君天生丽质,举手投足都是一幅美卷,无需刻意搔首弄姿。” 萧玉京,“……” 他不再看她,抬手去拿鱼竿,挂饵料。 他也是多余问,本就是困在轮椅上的人,又能摆出什么姿势?平白让太后娘娘费心哄他这两句。 “我年少时都是被困在家中学习琴棋书画,也算精通。”温仪景却不喜欢长久的沉默,一边忙着手中的事情一边说。 她也不期望他句句有回应,一句完了自己又接着下一句。 “和瑶瑶关系和睦之后,每年她生辰我都会为她画一幅肖像。”温仪景说着话很快就调配好了颜料。 看向不远处安静钓鱼的人,他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只坐在那里就赏心悦目。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端详他,一直都知道他仿若天人之姿,真的看去,他不经意的一个偏头,还是让她心都烫了一下。 夜色里,他们一直都很默契,进退有度,完美契合, 热意上涌,温仪景略显慌忙地垂了头,迅速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然滚烫。 目光一触即离,萧玉京也重新看向湖面,握着鱼竿的手紧了又紧,惊扰了刚咬钩的鱼儿,他却不好这么快就提起鱼竿重挂饵料。 温仪景提笔,心却有些乱了,要画他,当然得看他,可看他…… 对着宣纸出神了许久,无法潦草地将他的神颜落于纸上。 萧玉京看着湖面,却许久没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终是提了鱼竿,平静地问,“画得如何了?” 温仪景余光察觉他的动作,再次抬眸看过去,“怎么收了?” “饵料被狡猾的鱼儿咬走了。”萧玉京平静地重新挂上饵料。 “是不是那天从我手中逃掉的那个?”温仪景激动地跑到温仪景身边,朝着水中望去。 “可能是。”萧玉京重新甩下饵料,重复问她,“画得如何了?” 死气沉沉钓鱼的他,有什么好画的呢? 温仪景盖上放饵料的木箱子,挨着轮椅在他脚边坐下,支着下巴看湖面,“还没动笔。” 萧玉京垂眸看她。 “夫君长得太好看了,一时间看得出了神,忧心自己画工不足,无法将你百分之一的俊美落于纸上。”温仪景语气真诚,好看的眉毛蹙着,似乎真的为此事烦扰。 萧玉京收了视线,脸微微发热。 “这样坐着可累,要不挪到毡垫上?”木箱子硌得屁股疼,温仪景看了一眼萧玉京的轮椅,真诚发问。 萧玉京,“……” “我抱你。”温仪景说着就站了起来,半弯着腰询问萧玉京的意思,但手已经要伸出来抱他。 萧玉京摇头,“这样即可,不用再折腾。” 温仪景朝着四周看去,“青鸾和长离他们都离得远远的,树影遮挡,无人看得到这边。” 萧玉京还是摇头,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 “要不,我背你。”温仪景直接转过身去,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看着她纤细的后背,萧玉京沉默着,太后娘娘如此屈尊降贵地照顾他的身体,还照顾他的心情,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这样背对着,她看不见自己的无能为力。 萧玉京放下鱼竿,手落在了她肩头,“辛苦了。” “这有什么的,你我是夫妻,本就该彼此搀扶。”温仪景背着萧玉京走向毡垫,踢掉鞋子,往里走了两步,这才缓缓蹲下身去。 她动作很稳,反手抱着萧玉京的腰,考虑到了萧玉京双腿无法使力,下蹲的很慢,最后膝盖跪在地上,往下压低身体,让萧玉京修长的双臂可以撑下去。 二人都没有说话,但配合默契。 萧玉京能感觉到自己被她纤细的胳膊牢牢的固定在背上,想要挣脱都困难的坚固。 也能感觉到自己落在地上的双脚毫无知觉,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 好在她背对着他,看不到这一切。 在她跪在毡垫上的时候,萧玉京瞳孔微缩。 随着她放开右手,身子也压得更低,微微倾斜到右边,萧玉京的手也终于撑在了地上,维持住了下落的平衡。 双腿落地,双手又可以支撑,萧玉京便能很快让自己坐稳。 出事之后,他最先苦练的便是坐稳,等她慢慢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能让自己尽可能体面地坐在地上。 温仪景眸光亮晶晶地看着他从容抬手挪动自己的双腿,等他坐好,她撑着胳膊也前窜了一下,跪坐在他旁边,闭着眼,脸凑到他面前,“夫君,我是不是很厉害,给点奖励?” 第40章 夫君,脖子痒还是心痒? 红晕美艳的小脸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轻颤。 萧玉京呼吸轻了几分,听得出温仪景背着自己过来是真的累着了,呼吸还重着,也看得出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他手往袖子里缩了一下,拽着自己的里衣做帕子,抬手轻轻拭去她额头的汗,“辛苦夫人。” 温仪景身子一僵,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依旧闭着眼,享受地往他那边又靠了靠,“能让夫君舒服些,再辛苦都值得。” 萧玉京薄唇微抿,太后娘娘的嘴,骗人的鬼。 额头上的汗珠被抹去,温仪景缓缓睁开眼偏头去看萧玉京,萧玉京已经垂了头。 温仪景果然没有在他头上再看到白发,莲香味在鼻尖萦绕。 她挨着他坐下去,顺势躺在他腿上,看着头顶的星空,轻声道,“昨日在茶楼里遇到了温首阳,让他出钱买了一支四百两的玉簪。” 萧玉京再次抛出了鱼钩,目光平静的看着湖面,“对如今的二公子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嗯,他瞧着都要哭了。”温仪景低低笑出声来。 萧玉京轻轻勾了勾唇。 温仪景眸光亮了,萧玉京笑了? 她撑着胳膊起身,想看得仔细,萧玉京却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 她又重新躺了回去,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 眨了眨眼,温仪景突然勾住他的脖子,朝着他侧颈吻了下去。 萧玉京浑身瞬间紧绷。 温仪景细细密密地亲吻着,她喜欢被他这样对待,虽然暴露了自己的致命之处,可其中的快活实在难以抗拒。 可亲了好半晌,她却发现萧玉京除了最初呼吸乱了一下,后面整个人都如老僧入定的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了。 温仪景红唇贴着他喉结,疑惑地眨了眨眼,难道不舒服吗? 这倒也是,话本子里写过,每个人的点不同,男人和女人也不一样。 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她歪头看他,“夫君一点感觉都无?” 萧玉京目不转睛看着鱼竿,“有些痒。” 温仪景抿唇,“……心痒还是脖子痒?” 萧玉京,“脖子。” 温仪景抬手戳了戳他心口一处,“这儿呢?” 萧玉京,“……” 看着温仪景视线又往下移,他开口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心痒。” 这样的夜色里,他远没有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可他是死过一次还没彻底活过来的人,又一直都在修养身心,在这样幕天席地的地方,做一个哪儿都不痒的人,还算拿捏。 奈何太后娘娘是那暗夜的妖精,随心所欲,终是要让他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温仪景看着他说痒或不痒表情都无变化,也无法确定哪个是真的了。 于是,她还是伸出了魔爪戳他心口,并顺着衣领滑了进去,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看出个所以然。 萧玉京,“……” 他呼吸一窒,扔下鱼竿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手腕被用力扣住,温仪景呼吸一紧,瞪大了眸子,来不及反应,腰也被他扣住,整个人便被拎起来转了个圈,背对着他跨坐在他腿上。 温仪景心跳加速,衣领被他一把扯下,粗粝的大手扣着她下颌,她被迫向后仰头。 炙热的呼吸埋首在颈间,她止不住地颤抖,抓紧他有力小臂的双手无力滑落。 第32章 星光闪烁,有鱼儿咬钩,拖着地上的鱼竿七扭八歪地往水里去。 温仪景娇软无力的身子顺着萧玉京有力的臂膀滑落下去,被他捞住,按在怀中,他伸手抓住了险些要被拖走的鱼竿,并拉上了一条六七斤的鱼。 温仪景脸色潮红的看着被甩进桶中还在挣扎的鱼,但随着萧玉京握着鱼竿几个拨弄,一杆子戳下去,大鱼便归于了平静。 “辛苦解钩。”看着温仪景呼吸平复,萧玉京才语气平静的说。 温仪景嫣红的唇抿着,拽了拽衣服坐起身。 将被敲昏的鱼摘下来,温仪景看着萧玉京重新挂上饵料,轻笑了一声,起身拎了滚灯放在萧玉京旁边,又给他拿了一个可以靠着的墩子,并将装鱼的木桶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重新走向画架。 “夫君可会作画?”温仪景要落笔的时候,问看似专心钓鱼的人。 “略懂皮毛。”萧玉京谦逊说。 温仪景了然笑了,自家夫君能说略懂皮毛,那画出来的应该也让许多人望尘莫及。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终于落笔。 满天繁星的夜空,随风飞舞的柳枝,树影摇曳下若隐若现的一对儿玉人。 女子香肩半露,散落的长发和晃动的柳枝恰好遮住了面容,男子埋首在女子颈间,看不清神色。 温仪景心头滚烫。 兰时曾羞涩地和她说悄悄话: “我喜欢陈玄,想日日见他,见着了,便想着再靠得近一点,拉着手,抱一抱,亲一亲,进一步,再进一步。” 她至今依旧质疑这番话,“兰时,你这是喜欢还是好色?” 至少,她觉得自己好色更多。 年轻时候的陈玄有一张好皮囊,芝兰玉树,可兰时去后,陈玄便蓄了须,人也仿若一夜苍老了十岁。 她对着兰时的牌位道,“兰时,陈玄真的爱你。” 拉开宣纸,再次提笔,温仪景省去了柳枝和散落的长发,给面容留了白。 天边微光初现,后花园在温柔的晨光里苏醒,温仪景手边调好的颜料所剩无几。 淡蓝色的天空下,温仪景肆意地伸展着腰肢,朝着依旧坐得笔直在钓鱼的萧玉京走过去。 “夫君今夜收获如何?”她拳头捶打着自己酸胀的胳膊看向木桶。 三条被打蒙了的鱼在桶中虚弱地呼吸着。 “休息休息?”温仪景绕到萧玉京背后轻轻捏着他的肩膀。 萧玉京便从容地放下鱼竿,按住她为自己捏肩的手,“画好了?” “面容还未着笔,夫君来?”温仪景反过手来挠他掌心,又绕到他面前蹲下身,“我背你回轮椅?” 第41章 是玉京恃宠而骄了吗? 萧玉京已经被太后娘娘背过一次,太后娘娘的实力毋庸置疑,如今太后娘娘又贴心地背对着自己,他也就没再矫情。 温仪景顺利地将萧玉京背到轮椅上坐好,擦了擦额头的汗,推着人到了画架前。 第一缕晨光洒落在宣纸上,湖边的柳条时不时扫过宣纸,留下淡淡痕迹。 萧玉京只一眼,心头便是一震,诧异的目光没忍住扭头看向半靠着轮椅的太后娘娘。 “我实在是想不出那时候自己的神情,也更不曾见过夫君的神色。”温仪景面带愁容。 萧玉京心尖滚烫,夜色的一幕幕冲撞着心头,他又扭头看旁边已经卷起来的两张,“这个……” 不会是还有别的吧? 若是传出去,太后娘娘一世英名定毁于一旦。 “这两个是送给夫君。”温仪景很大方地将那卷画纸放在萧玉京腿上,然后迅速将画架上的也卷了起来,一并放上去,“等夫君画完后,再送我,这个回去之后再看。” 温仪景不等萧玉京再说什么,推着人转身就走,打着哈欠,“一夜未眠,夫君可困?” “尚可。”萧玉京其实还好,他夜不能眠的时候很多。 到了绿卿园门口,青鸾自然地接了轮椅,得了允许后推着自家主子进了院子。 “听长离说,夫人画技一绝,若非年少家中宠爱温白榆,她也不会藏拙”青鸾感慨道,“夫人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不容易。” 萧玉京浅浅嗯了一声,到了堂屋,在青鸾要帮他拿走腿上画卷的时候,却是突然抬手摁住了,“我自己去放。” 青鸾,“……” 这是不让欣赏的意思? “是。”青鸾不敢再好奇。 …… 温仪景回了院子,收拾一番,太阳高升,困意反倒是散了干净。 “让人去采买些处理好的蒲草,买回来玄英再加工处理一下,我为公子做一个垫子。”温仪景斜靠在窗边罗汉床上晾头发,思考着萧玉京久坐的问题。 昨夜她一个腿脚能自由活动的人坐在椅子上画画屁股都硌得疼,萧玉京岂不更难受? “好。”槐序放下手中的正绣着的帕子,起身去交代。 素商正好端着煲好的汤进来,“夫人绣工可不比槐序差,公子是有福之人。” 短短时间里能让温仪景面面俱到的上心,萧玉京也是有本事。 “他值得。”温仪景笑了笑,勺子搅动着尚有些烫的鱼汤,将手边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了素商,“觉晓入京约摸要七月半了,五月五是他生辰,你给他送东西的时候一并送了去。” “夫人每年的都惦记着那不着家的臭小子。”素商笑着打开了檀木盒子,看到里面的玉簪神色一怔,“这……他肯如此放血?” 温首阳如今手头拮据,据她所知一个月也不过一百五十两左右的银钱能自由支配,如何舍得一支价值四百两的簪子? 又是为了那温白榆吗? “他眼光一向高,如此也算配得上觉晓。”温仪景笑道,“觉晓也每年都念着我呢,我只是动动嘴皮子顺手的事儿。” 素商红了眼,握紧了手中的木盒,“夫人觉得还能和睦相处吗?” 若不是听到婆母说要拿自己腹中胎儿为温白榆续命,而温首阳竟然同意,她也不至于大着肚子假死逃命。 “那又有什么所谓,人生在世不过戏一场,闲来登台又何妨?”温仪景不在意地笑着,“倒是你,还怨吗?” “早都不重要了,因着夫人和觉晓,便也还记着,否则怕也早都忘了。”素商珍重地收好了东西,“我替觉晓谢过夫人。” 觉晓如今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及冠之前能得一支亲生父亲送的发簪,此生应也算圆满。 “虽还是有些缺憾,但如此,或许也尚算弥补。”温仪景摆摆手,“我们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觉晓他们却是被迫接受了这一切,好在都算豁达。” “夫人教导得好。”素商真诚道。 最艰难的岁月,如果没有温仪景支撑,她不会知道前路在何方。 …… 温仪景吃饱喝足,便起了困意。 太阳正暖,萧玉京过来的时候,她正侧靠在罗汉床上睡得正香,身着团花纹的红裙,罗衫从肩头滑落。 素商朝着到了门口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边看不真切的身影。 青鸾便放开轮椅,退到了墙边看不到院内景色的地方。 “公子没歇息一会儿?”素商看着萧玉京腿上的画纸,不太情愿地将人推进院中,小声问。 若非此人是夫人上了心的,她直接关门。 萧玉京感觉到了素商的不欢迎,抬手让她停下,“夫人的画作了一半,还剩下一半,我想着天色暖,过来和她商讨一二,是我的疏忽。” 他很抱歉,竟然忘了温仪景睡眠浅。 是怀中的画让他忘了身份。 “晚些我再过来。”他不自在地握紧了轮椅扶手,眸光低垂看着自己的双腿。 “进来吧。”窗边传来温仪景困倦沙哑的声音。 素商不悦地瞪了萧玉京一眼,“夫人都醒了,公子正好进来。” 从轮椅滚动的声音里,萧玉京听出了素商的不悦,可他进退不由自己。 温仪景斜靠在软榻上打着哈欠,让素商将人推到跟前来,“夫君想到怎么画了?” 素商关上门离开。 “抱歉,扰你好眠。”萧玉京越发愧疚。 “夫君能惦记此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温仪景又打了一个哈欠,起身下地,“我将画架支起来。” 萧玉京颔首,看着她嫌弃碍事随手扔在软塌上的薄纱,团花的红裙在他余光里摇曳成生花。 “那两幅画夫君可看过了?”温仪景拿了他轮椅架子上带着的画架,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萧玉京,“看过。” “可喜欢?”温仪景亮晶晶的眸子期待地看向他。 萧玉京耳根微红,“夫人画工精湛,玉京甚是喜欢。” 他从不知,夜色里垂钓的他竟然也能如谪仙人一般清贵出尘。 是他本如此,还是他在她眼中是如此? 第33章 “最喜欢哪一个?”温仪景倾身凑到他面前,女子香扑面而来,她呼吸里一如既往染着酒香。 第42章 玉京,会破例吗? 萧玉京整个耳朵都红了,能在她瞳孔里看到自己目光的闪躲无措。 他声音干涩地转移话题,“不分先后一样喜欢,为表感谢,玉京斗胆也想献丑为夫人作一幅画。” 温仪景顿时开怀笑出来,“今日吗?” 二人离得太近,萧玉京无法点头,只平静的嗯了一声。 “那我要穿什么?画何种妆容?梳什么发型?长离出去办事了,槐序手艺不如她。”温仪景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胳膊,突然顿了一下,又看起了皱褶的红裙,欢喜变成了不安。 萧玉京看着她小女儿般紧张,仿若是第一次有人为她作画。 “夫君帮我选衣服?”温仪景不满意地看着自己此时衣着,要推萧玉京去衣柜前。 在她要推轮椅的时候,萧玉京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微微仰头,语气平静神色真诚,“夫人如何都美,凡间俗物不过锦上添花,如此便很好。” 温仪景表情一僵,大为震撼。 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身边人并非自己夫君萧玉京。 看向萧玉京的眼神掩不住的诧异。 萧玉京不自在地抿唇,“来日方长,日后等夫人着盛装,玉京愿再为夫人作画。” 温仪景眼中的震惊逐渐变得欣喜,“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夫君要与我拉钩。” 她开心地朝着萧玉京伸出了手。 萧玉京看着这幼稚的行为,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还是抬手勾住了他的小指。 “那今日就这样?我可还要准备些什么?”温仪景激动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稚子。 “有劳夫人将案几上插着芍药的花瓶拿过来。”萧玉京指了指盛开着芍药花的白玉花瓶。 温仪景颠颠跑过去拿,“夫君,放哪里?” 萧玉京指了指罗汉床头的花几。 “还要做什么?”温仪景照做,又期待地问他。 萧玉京抿唇,指了指旁边案几上的书,“随意拿一本,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面对我侧躺,装作是看书看得睡着了,书从手中滑落。” 温仪景瞬间领会,看着罗汉床上的罗纱,“这个还用吗?” 萧玉京点头,“披上吧,免得窗边风凉,可以随意些,全当我没来时候。” 温仪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夫君真贴心。” 然后便随意踢掉了鞋子,侧身躺在罗汉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摆好,“夫君,这样如何?” 萧玉京看着她从来笑盈盈的眸子。 四目相对,萧玉京耳尖又泛了红,点点头。 太后娘娘人间绝色,昨夜那般主动之后又送了自己两幅画。 他也正血气方刚。 不过太后娘娘满眼期待,又想到青鸾说太后娘娘曾为了温白榆而藏拙,他便迅速挥去所有邪念,专心为太后娘娘作画。 温仪景目光含笑地看着低头调色的男人,突然起身。 萧玉京疑惑地朝她看过去。 “给你一个软垫。”温仪景起身拿了自己座椅上的软垫塞到他轮椅上,“比轮椅小了些,但也够用,一会儿作画要许久,颜色是粉嫩了些,但自己家里没有外人,先凑合用着。” 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温柔的侧脸,“多谢。” 他双手撑着轮椅,任由她把垫子铺了上去。 温仪景满意地重新侧躺了回去。 不多时,画纸上传来落笔时淡淡的摩擦声,假寐的温仪景睁开眼看过去。 萧玉京看过来的时候,她又立马闭上眼假寐。 满室寂静,只有笔尖落下的摩擦声,温仪景一夜未眠,本就是被吵醒,如今又在萧玉京作画的声音里缓缓睡去。 光影随着太阳偏移,室内逐渐暗了下来。 霞光满天,长离刚到门口就被素商拦住了,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夫人睡着。” 长离了然,夫人睡眠浅。 “公子在呢,似乎是在作画。”素商又道。 长离意外挑眉,“给夫人画?” “应该是的,公子歇晌后过来,吵醒了夫人,除了一开始有说话声,后来便没动静了。”素商也都是猜测。 “倒是礼尚往来,不枉费夫人熬了一宿。”长离笑道。 “事情都办妥了?”素商关心地问。 “听说前日夜里夫人入了宫,那群老狐狸便都打听夫人入宫为何,得知夫人是反对陛下提案,那些个故意找事儿的顿时就换了口风,他们这一换,支持陛下便占了多数,想来不多时这条律法就会下发到各城。”长离嗤道。 “还是夫人明鉴。”素商叹了口气,“就是又做了恶人,其实若说夫人同意,结果应该也会一样吧?” “很多人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夫人如此做定然有她的道理。”素商道。 一国不容二主,人性禁不起试探。 素商点点头,“有时候就是觉得不值得。” 长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天色彻底暗了。 “夫人今日就吃了一碗鱼汤,晚上要用酒,不能再空腹了。”素商起身去准备晚饭。 院子里有了脚步声,从窗边传进来,温仪景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萧玉京瞬间收回视线看向只剩下面容的画纸。 “什么时辰了?”温仪景懒着声音问。 “戌时多了。”萧玉京嗓音清冷。 温仪景蹭地坐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睡着的,这么晚已经看不清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夫人信得过我,是我的荣幸。”萧玉京平静的放下还攥着的画笔。 温仪景推开窗户朝外喊道,“长离,点灯。” 屋子里亮了起来,长离率先看到了萧玉京笔下的温仪景。 身姿曼妙的人间绝色,虽五官未落,那周身懒散温和却不失上位者的气质一眼便能瞧出是自家主子。 长离迅速退了出去。 “没想到在夫君眼中我竟是如此美丽。”温仪景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略画中盖不住的上位者气息,由衷地开心。 “因为天色暗,不敢再随意落笔,回头再继续?”萧玉京询问她的意思。 心中有隐隐的懊恼,若非他行动不便,自己便能点了灯。 “今夜两幅画一起画完?”温仪景笑着问。 今日十八,并非萧玉京曾说过的逢五逢十,若要今日画完,今夜必然留宿。 他会破例吗? 第43章 玉京他今天样样主动 萧玉京听出了温仪景话里的试探,偏头看向窗外,浅浅嗯了一声,耳根却不自觉泛红。 温仪景没有继续逗他,抽走了给他轮椅上垫的垫子,这才推着他往外走,关心地问,“一夜未眠,可困?” “尚可。”萧玉京自小也是少觉的人,余光扫过被她随意扔在旁边的垫子。 “如此我便安心了。”温仪景将萧玉京推到桂花树下,自己去了井边打了水就着水流就洗了一把脸。 萧玉京不知道太后娘娘安的什么心,但看到太后娘娘这不拘小节的动作,却是心生诧异。 玄英几人将晚膳端上了,萧玉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石桌上有药香,很淡,但又散不掉。 吃完饭,萧玉京被青鸾推走后,长离才过来将白日里自己折腾了快一天的结果告诉温仪景。 “外族之患始终难绝,这些故意唱反调的,平日里多留一些,拐卖妇女稚童的事情,让我们自己的人也盯着。”温仪景去清洗下午采买回来的蒲草。 “已经吩咐下去了,如今就是担心此事后续的麻烦,政令颁布,或许很快就有人要为此丧命。”长离担心道,“到时候陛下怕是要落骂名。” 人心易变,少年皇帝会不会因此怨怪? “无论哪种政令下达,总是要以性命来填,可早晚得有个章程,迈出第一步。”温仪景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最想要的结果是否真的是对百姓好。 可这件事情,却不得不提。 否则,不知还有多少女子会像畜生一样被圈禁,也不知会有多少幼童人生还没开始就被毁掉,那都是九州的未来。 …… 亥时一刻,青鸾将萧玉京推了过来,院中只剩下长离伺候。 侧躺在拔步床上,温仪景此时已经不再瞌睡,和萧玉京提及关于拐卖妇孺的看法,“你以为,这样的政令于百姓是利是弊?” 萧玉京借着烛光调制颜料,难得多说了两句,“利大于弊,而且过渡这段时间,会很痛苦,会有非议,并且无法确定过渡期有多长。” 不知道年轻的帝王能否扛得住? 温仪景撑着头思索萧玉京话里的意思,突然问他,“关于拍花子做的事情,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对于朝堂相关的事情,以着萧玉京的性情,应该是能不多话便不多话,可如今他很积极,而且还在主动挑起话头。 第34章 萧玉京面不改色,“青鸾的娘子是被强行拐卖的良家女,本是家庭和睦,其父母因为在战乱中寻女,而不幸丧命。” 温仪景没想到竟会有这种事情,然后,她又一次意外地听到了萧玉京口中说的家长里短。 得知青鸾媳妇儿曾经的悲惨遭遇,温仪景再次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 “只是担心那些被正被拐卖在路上的,若是官兵追过去,那些妇孺或许都会成为这道政令的牺牲者。”温仪景会觉得不忍。 “采生折割,不知夫人可否听过?”萧玉京调配好了颜料,却没落笔的兴致。 温仪景摇头。 “内宅斗争中,狠心之人会将碍眼的人偷偷发卖,这些人若是好好的活着难免会有回来的一天,若是死了,又怕彻底绝了自己的后路,可若是被采生折割,便会面目全非,手脚皆废,无法言语,被送到不同的地方博取可怜乞讨赚钱。”萧玉京平静道。 温仪景不寒而栗,她不知采生折割,却见过路边看起来就惹人心疼的乞儿。 竟不是生来如此,也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我竟不曾知其原因。”温仪景惭愧道。 “所站的位子不一样,所关心的事情便也不同,我也是因着青鸾才知道了这背后的事情。”萧玉京道。 温仪景久久没有言语。 气氛有些沉,萧玉京薄唇微抿,没有落笔的灵感,看着画纸上的人儿,也没了下午日落时候的躁动。 可不多时,温仪景自己长舒了一口气,“不管了,这都是皇帝要操心的事情,我现在就只安心过自己的寻常生活就够了,夫君可有想好如何画?” 萧玉京诧异看过去,太后娘娘又笑得比春光还灿烂了,明眸皓齿,驱散了黑夜里所有阴霾。 “夫君,之前我的那幅画,你可有想好如何完成?”温仪景拿起了小几上放着的画卷。 “未曾。”萧玉京一时间还有些无法适应,声音干干的。 只觉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着实没错。 “那我送你的两幅画,可喜欢?”温仪景并不介意。 萧玉京点头,“我从不知自己这样也算好容颜。” 曾总以为坐在轮椅上哪还有风姿可言,在太后娘娘笔下,却仿若更俊朗。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非要嫁你?”温仪景挑眉笑问。 萧玉京一瞬间忘了之前沉重的话题,虽不信太后娘娘所言,可太后娘娘的话总能让人心跳加速。 “是我躺回去你为我画像,还是,你我一同作画?”温仪景的手落在轮椅扶手上,压低了身子贴着萧玉京的侧脸看向烛光映照下的美人图。 也是这一刻,萧玉京终于注意到了太后娘娘饭后换下的纱罗长裙,比白日里襦裙更宽松几分,若隐若现,轻一俯身,欲掩还遮。 太后娘娘夜色里穿衣一向大胆,他想不是他定力不足,是太后娘娘意图太过。 温仪景看似随意地坐在了他腿上,脚上不自觉撑着几分力道。 萧玉京双腿毫无知觉,可到底是个活人。 然而,找好位子的温仪景却仿佛并无此意,一脸认真地看着画架,“夫君,可要先画另一幅?” 萧玉京,“……夫人确定要先画画吗?” 温仪景眸光微亮,欲迎还拒,“要不还是先画这个吧,我重新躺回去你再找找感觉,到底是上了年岁,只熬了一夜,补眠好像补不过来似的。” 说着,她抬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撑着轮椅就起身要走。 她刚站稳,预料之中意料之外的,萧玉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手上略一用力,她脚下便一个踉跄,二人面对面,他再一拉,她便朝他扑过去。 他大手自然而然扣住了她的腰,往上一提,她便坐在了他身上。 “夫人真的确定要先画画?”萧玉京嗓音低沉,一下下撞击着温仪景乱了的心跳。 第44章 玉京,我要爱上我自己了 温仪景震惊于萧玉京的主动撩拔,呼吸都跟着发紧,来不及调整,萧玉京炙热的大掌落在她后背,压着她靠回轮椅。 温仪景右手撑了一下他的肩膀,试图让二人距离拉开几分,然而不过瞬息,胳膊便无力的滑落。 萧玉京的轮椅宽厚华贵得有些沉闷,一如婚前婚后温仪景对萧玉京的了解。 可今夜…… 温仪景被困在轮椅上,逃不掉,也不想逃,是她先起的意,却没想到会是在这里,比起昨夜的刺激不遑多让。 她想到自己第一次水战,船只漂浮晃动,让人站不稳,一次又一次被汗水湿透,才终于掌握了水上作战技巧。 许久,萧玉京坐正了,一手抱着柔弱无骨的太后娘娘,一手拨开太后娘娘被汗湿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问,“比起昨夜如何?” 温仪景又是一个哆嗦,却强撑着问,“你呢?” “昨夜快活的只有夫人一人。”萧玉京声音似乎带着几分笑意。 温仪景很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她此时真的浑身无力,脑子也不想转。 又过了半晌,温仪景终于回血。 站起身收拾好自己,想仔细瞧瞧今夜变化颇大的夫君,可她端详过去,衣着归于整齐的萧玉京又变回了那个淡淡的死样子。 温仪景恨不得将手中纱裙砸他脸上,每次都祸害自己的衣服! 她因为想做点‘坏事’,所以将长离安排到了倒房那边,以至于她只能自己去灶头拎已经烧好温着的热水。 天气暖了,她故意先自己去清洗过,才慢悠悠拎着一桶水放在轮椅旁边,巾子搭在桶边上,示意萧玉京自己来。 萧玉京不觉得自己今夜做的事情会让太后娘娘不愉快,甚至觉得太后娘娘很满意,可他毕竟又脏了太后娘娘的纱罗裙。 萧玉京看了太后娘娘两眼,无声的拿起巾子放入温热的水中,打湿了拧干,擦拭自己身上汗渍。 “有劳夫人推我一把,我想坐到拔步床上,轮椅也该擦洗。”萧玉京擦了自己健硕的胳膊,平静朝着始终站在旁边看着的温仪景道。 看着萧玉京一次次自己弯腰,然后又开口请求,温仪景怎么看怎么觉得此人可怜,甚至觉得是自己在欺负人。 紫檀面的轮椅留下不少痕迹,萧玉京挪到拔步床上,“夫人可否先回避?” 他要擦拭双腿间的黏腻,动作多有不雅。 温仪景扫了一眼轮椅面,哼了他一声,径自去了圆桌旁倒了两杯水,拿起旁边的话本子。 今日话本子讲的是一个俏寡妇的风流韵事,以食物相克不动声色杀死了家暴的夫君,然后便开启了她的风流情事。 萧玉京擦洗干净,重新穿好衣服,又俯下身略显艰难自己擦拭轮椅。 温仪景听到他的动静,到底是有些不忍继续为难这个给她带来许多快乐的夫君,走过去另一张巾子帮着擦萧玉京够不到的地方。 “父亲以为是我木讷惹你不快,给了我五千两,让我买些衣服首饰哄你开心,但我不懂女子所用,不如你自己去安排。”萧玉京能够得到的已经擦干净,他掏出轮椅下面暗格里的银票,递到温仪景面前。 温仪景手里的帕子啪叽落入桶中,心中暗暗惊叹,所以这五千两是今日萧玉京的胆儿? 萧玉京这淡漠的样子明明和那日送金矿没什么两样,可温仪景就是从他眉眼里看出了乖巧,甚至还看出了几分可怜。 “成婚不过数日,我便花光了两万多两,夫君竟然还愿意给我钱?”温仪景挨着他坐过去,接了他举着的银两。 “夫人所做之事,亦是玉京曾经想做未能做成之事,夫人值得天下所有。”萧玉京目光真诚。 温仪景心脏砰砰直跳,低下头爱财地数钱,嘟囔道,“我就说我自己眼光最好,选的夫君肯定错不了。” 萧玉京没有言语,但笑意在俊朗的面容上快速闪过。 二人都收拾好,萧玉京便重新坐回轮椅作画。 温仪景侧靠在拔步床上,找了一本正经的话本子翻阅。 一室寂静祥和。 面前有专心作画的萧玉京,正经的话本子对温仪景吸引力便打了折扣。 她时不时瞥一眼萧玉京,想到萧玉京方才提到让她推一把的卑微不自在。 这檀木椅华贵宽敞却也沉重,她因为常年练兵习武,所以推的时候看起来毫不费力,可终究也要吃些力气。 萧玉京哪怕双手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托举起来,可让他自己推动轮椅,应该也十分困难。 他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却提出要分房睡,只每月固定几日同房。 每次留宿在他这里,早上起床都需要长离进来推他,或许拉响摇铃的时候,也是他心中最难受的时候。 温仪景看着轮椅的大轮出了神。 萧玉京本就时不时抬头看温仪景,几次下来,却突然发现她好像出了神。 她在想什么? 萧玉京自不会问出口,继续专心作画。 第35章 夜半子时,萧玉京才终于放下笔。 温仪景困意再起,却一直没睡,见他落笔,立马打起精神,“我瞧瞧夫君画的如何。” “希望夫人不会嫌弃。”萧玉京将侧卧美人图撑在架子上,转了过去。 温仪景眸光一亮,痴迷地看着画中的自己道,“玉京,我要爱上我自己了。” 萧玉京蹭地抬眸看向半弯着腰的人。 玉京? 萧玉京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这幅画,而她的话,似乎也正是他看到她笔下的自己想说的。 温仪景欣赏了半天,又期待地去看另一幅。 她看到了那时候自己在萧玉京眼里的样子,果然还是美的,看着还挺让人心动。 她也看到了萧玉京画的他自己,神韵倒是像了几分,可他那时候也这样冷漠吗? 明明,他动作里一点不冷。 “你真的这样吗?”温仪景指着画中带着死气的冰山脸,不确定地问。 今日虽是面对面了,可他根本没给她低头去看的机会。 萧玉京抿唇,“应该吧。” 他也没见过自己那时候的样子,可想来不会好太多。 “或许吧,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夫君眼圈都要青了。”温仪景拿了旁边干净的水,洗了帕子递给他。 萧玉京有时候不理解太后娘娘怎么如此跳脱,但太后娘娘的吩咐,他也不好拒绝,而且真的也有些困倦。 只是当他终于从轮椅上挪到床榻,平躺好了正准备拽被子的时候,背对着他的太后突然一个翻身压了过来,直接坐在他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商量的语气问,“不如,我今夜好好瞧瞧夫君是何表情?” 第45章 瞧着玉京像个金疙瘩 萧玉京顿时浑身紧绷,全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腹部。 太后娘娘有些重量,但不沉,身子和做人一样娇软,却从来不肯吃亏。 “夫君是害羞吗?”温仪景随了萧玉京的意思,但嘴上却是不饶人,然而萧玉京却总有办法能让她闭嘴。 太后娘娘上床的时候,刻意多留了一盏烛灯。 可太后娘娘亲自为自己寻得夫君手上力气很大,偏她又舍不得和他较真用劲儿,所以太后娘娘最后还是没能看到夫君那时神色。 只是今日苦了太后娘娘的膝盖,上好的绸缎被子也被磨破了。 温仪景庆幸自己在灶台上又加了水,还添了些柴火,不至于彻底洗凉水澡。 “起风了,今年的雨来得有些早。”温仪景将用完的水桶拎出去,关了窗。 “嗯,去年干旱,今年有雨是吉兆。”萧玉京只能听到外面风吹树叶浅浅的声音,问躺回身边的人,“明日打算去哪里?” “还不知道,不过天要热起来了,我们一起出去避暑可好?”温仪景看着帐子上二人的倒影。 “府中有冰鉴,父亲无意中研制出了制冰之法,家中也不会太热。”萧玉京说。 温仪景不由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夜色里萧玉京模糊的影子都好像成了一座金山。 二人都没再说话,呼吸逐渐平稳,不多久外面便下起了雨,冲刷着小院的花花草草。 翌日,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个上午都没停。 温仪景也没出门,对着房中的椅子发呆。 “我问过青鸾了,府中之前还没有想过要给公子做一个他自己能推得动的轮椅,老爷子只恐料子不好辱没了公子的气质,公子也一直都没有主动行动的意思。”长离身上带着潮气进了屋,“看青鸾那表情,他都没想过人还可以自己推着轮椅走。” 温仪景了然,萧天启很爱萧玉京,但受伤后的萧玉京却也让他手足无措,想将所有好的都给儿子,却又怕自己给的不是儿子要的,因此也一直束手束脚。 “萧玉京有个好父亲。”温仪景语气里难掩羡慕。 “放眼九州,这样的父亲也是凤毛麟角。”长离笑着说,“若是公子日后做了父亲,想来和老爷子一般无二,甚至能做的更好。” “是啊。”温仪景也笑了,“萧玉京轮椅应该是顶尖的木匠制作,上面固定轮椅的装置应该也是极好的机关师所做的,有这样的人才,竟然没有做一个自主推动的轮椅。” 温仪景对阵法机关之术也有所涉猎,可却算不得精通,可即使如此,琢磨了一上午,心中也有一个想要试一试的灵感。 以免自己白折腾,看着外面雾蒙蒙的雨雾,温仪景换了衣服,打着伞去了萧天启的院子。 听说温仪景来了,花房里正忙活的萧天启一愣,连忙放下手里的家伙,净了手匆忙赶去花厅。 “……仪景冒雨而来,是有何事相商?”称呼就让萧天启有些磕巴,但看着温仪景笑盈盈起身,他连忙稳住了自己。 两个人谦虚着都让对方落座。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父亲。”温仪景客气道,“我过来是想问玉京轮椅的事情。” 萧天启正不好意思地摆手表示没打扰,温仪景后面的话却让他顿住了,玉京的轮椅怎么了? 瞬息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测。 “木匠师傅是哪位?固定轮椅的装置是否是机关师所做?我想见见。”温仪景直接道明来意,打断萧天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都是府中铺子里的工匠。”萧天启轻声说,“我这边让人去传话,不知仪景见他们是为何?” 问完了自己又连忙不好意思地道,“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就随口一问。” 萧家木匠和机关术的铺子都在皇室那里过了明路,每年会上交高额的税收,萧天启如今从中根本抽不到利润。 “为着玉京轮椅的事情,父亲让人直接来您这边就行。”温仪景也看得出来萧天启的紧张,半点不敢耽搁卖关子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玉京所用的轮椅看起来贵气十足,但着实有几分笨重,他自己完全推不动,我便想见见做机关术的师父,是否有更好的机关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温仪景解释道。 萧天启落在腿上的手微微颤抖,太后娘娘这是真的对他儿子上了心,还是在这背后会有更大的图谋等着他们父子? 但若是有人能代替了他如此关怀玉京,他便是走也安心了。 “父亲莫要多心,我并非让玉京以后出门都自己推轮椅,我只是想着在房间里,至少能让他自己决定想去哪里。”温仪景也很小心地补充。 萧天启红着眼摇头,“没有多心,你能为玉京考虑到这件事情,我作为父亲很惭愧,两年多了都还没想过。” 他只是觉得萧玉京肯好好的活着就已经是上苍恩赐,哪里还敢奢望更多。 “父亲关心则乱。”温仪景温声道。 “实不相瞒,最初这桩婚事总觉得是委屈了玉京,可看你嫁进来这短短数日,玉京瞧着变了不少,如今再看,这门亲事,是玉京的福气,也是我这老头子的福气。”萧天启说着起身朝着温仪景深深行了一礼。 他认了,即便是有所图谋,但只要温仪景对萧玉京好,他什么命都认。 “父亲严重了。”温仪景连忙起身虚扶了一把,“若父亲得空,不如下午一道去木匠铺子里瞧?” 萧天启再次意外。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我不想让玉京知晓,免得一场空欢喜。”温仪景说。 “费心了,用过午膳之后便出门去。”萧天启心怀感激。 …… 温仪景下午出门的时候,依旧写了字条让府中小厮送过去,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 萧玉京看着手中纸条简短的几个字:出门听书。 见纸条叠好放进一本佛经中,朝窗外看了一眼,下着雨也要去听书? 太后娘娘身子还是太好了些。 因着昨夜下雨,一盆名贵的牡丹打了蔫,伺候萧玉京午休起床后,青鸾就连忙捧着花去见萧天启,却得知萧天启也出了门。 过来的时候刚帮太后娘娘送过纸条的青鸾一愣,放下花连忙回了绿卿园。 “老爷也出门了,听院中人说上午夫人去见过老爷。”青鸾回来后连忙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萧玉京。 “父亲何时出的门?”萧玉京心中也不由诧异,这还不到月底查账的时候。 而且今日还下着雨,一向避免多在京中露面的父亲见过太后娘娘之后冒雨出门? 第46章 玉京担心太后娘娘把他亲爹给卖了 “属下冒犯,多问了两句,我过去的时候老爷刚出门没多久,约莫是和夫人前后脚。”青鸾跪在了萧玉京面前。 哪怕他是萧玉京的心腹,此举是为了萧家着想,可是打听主子行踪,总归是犯上。 “起来吧,无碍。”萧玉京抬抬手,心中明白青鸾做法和顾虑,“你亲自查一下老爷今日去了哪里。” 父亲多心软和善,太后娘娘手段高明,恐怕会哄得父亲被卖了还要给她数钱。 第36章 尤其是如今他和太后娘娘相处和谐,父亲或许还会为着太后娘娘能多哄着他开心而做些什么。 …… 温仪景和萧天启的马车同时抵达了木匠铺子的后门,雨已经停了,但路面上还都是水,街道上也没什么行人。 小厮恭敬地等在门口,请两位贵人进门。 后院里放着许多木材,顶上搭着油布棚子,青石砖的地面有些潮。 “东家,夫人。”老板笑着走了过来,“东西都准备好了。” 早得了萧天启的消息,铺子里放着的几款不同材质的轮椅全都摆在了客厅里。 铺子里的轮椅也有上好的紫檀木,可雕刻工艺远不如萧玉京所用的,而且固定轮椅的机关术也不如萧玉京轮椅上的精致。 温仪景先坐上了那把看起来就沉重的紫檀木轮椅,她常年习武手上力气不小,可是也依旧无法撼动分毫。 店铺老板在旁边看得着急,害怕伤着贵人。 一想到这人是太后娘娘,便又住了嘴,看向东家。 却见萧天启坐在了旁边另一把减少木材用料的紫檀木轮椅,学着温仪景的样子也去推动轮椅。 萧天启同样习武,这两年是摆弄花丛,可武艺并未搁置,然而,轮椅也只是轻微动了动,并无法向前移动。 二人对视一眼,摇摇头,走向了别的轮椅。 温仪景选择了一把榆木轮椅,凭借她的臂力,腿上完全不用力,尚且能推动一二,这让她心头一喜,萧玉京手上力气远胜她,这个可行。 她惊喜地看向萧天启,萧天启的笑容却比她更大。 目光对上,萧天启已经顾不得许多,从藤制轮椅上站起身,激动道,“仪景,你快试试这个。” 藤制轮椅比榆木轮椅更轻便,力气省下一半,她开心笑出声来,“这个玉京肯定能用。” 萧天启用力点头,“这个好,夏日天热,通风透气,适合久坐。” 老板彻底懂了二人的意思,“东家,这只是普通的藤椅改的,若是公子用,我再命人重新挑选好的用料重新做,但是此轮椅也有弊端,虽然轻便,但不如木制的结实,并且只能在平地使用。” 如此尊贵的人,利弊要说在前面。 “多久能做好?”温仪景也不想委屈了萧玉京。 “三日。”老板说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温仪景看向萧天启,二人眼神对视,达成一致,萧天启道,“那就立马让人赶工来做,双倍的工钱我来出。” 定了一把轮椅,几人去了会客厅,机关师也终于赶了过来。 “藤制轮椅虽然能自己推动,但手上难免会沾染不少尘土,而且也要花费一番力气,不适合出门。”温仪景看向二人,“不知你们是否尝试过其他的可能?” “选择轮椅的人并不多,大多木具铺子里都没有轮椅存货,夫人所提,暂时还未曾多想过,但的确是极好的思路。”木匠铺子老板道。 机关师也摇头,“不知夫人有何想法?” 温仪景便让人将榆木轮椅推了进来,“我也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你二人不妨参考一下。” 她走到轮椅旁,提出了在大轮上加一个轮子的提议,也提出了或者再重新加四个轮椅。 “前面可以小一点,调整方向。” “中间这个想办法将这两个链接起来,到时候只要转动中间离地的轮子,轮椅便能前行,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个想象,做出来到底什么样,我也不曾见过。”她比划着将自己思考了一上午的概念讲给了几个人听。 最主要的理念就是一个,坐轮椅的人自己用手去推的轮子不要沾太多土,并且极可能的节省力气。 机关师和木匠铺老板都陷入了思索。 萧天启满眼慈爱欣赏地看向温仪景,太后娘娘的脑子就是好用。 “夫人所言有礼,我们会好好考虑您说的方向。”二人因为温仪景的话也都有了一些想法,对温仪景越发恭敬。 温仪景和萧天启离开的时候,还是带走了那个藤制轮椅,送到了温仪景的马车上。 “许久不出门,听说你去茶楼听书十分有趣,我今日也去凑个热闹。”萧天启心情极好。 “多谢父亲。”温仪景朝着萧天启颔首。 明明萧天启自己可以将轮椅送给儿子,或者和她一同过去,如今却是给她留了空子。 “都是自家人。”萧天启不在意地摆摆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纸袋塞给温仪景,“灯笼铺子也是自家的,不用破费,喜欢什么的让人去做便是,家里的也都是你的,缺了什么自去库房取就是。” 挥挥手,萧天启潇洒地走了。 温仪景已经猜到了手中是什么,看着萧天启的背影,越发觉得手中这一万多两沉甸甸。 “他爱萧玉京,爱屋及乌,他愿意豁出所有身家甚至性命只愿他的儿子能过的顺心。”马车里,温仪景看着手中一摞银票,再次羡慕萧玉京有一个这么好的父亲。 …… 下雨天黑得早,还起了雾气。 温仪景单手拎着被油纸包裹过的轮椅站在绿卿园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的看不清路,只能看到不远处一盏灯朦朦胧胧的晃着。 温仪景敲响了门,雨后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脾,雾气朦胧中,青鸾像是鬼蜮里探出头的小鬼,“夫人,您回来了?” 他今日跟踪老爷子,果然见到老爷子和夫人同行,可还没看到二人去哪里,就被抓包撵了回来,现在看到温仪景心虚得很。 “我给你家主子带了礼物,是我送进去,还是去我那边看?”温仪景似笑非笑地看着青鸾,并刻意让青鸾看到自己身后的大物件。 第47章 玉京忐忑,太后娘娘又想了? 即使夜色里雾气很重,青鸾依旧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到了太后娘娘眼里的揶揄。 他便也清楚是太后娘娘的人发现了自己,“夫人请稍等,属下去问少主的意思。” 青鸾小跑着回去,脸上却挂着笑意。 今日下雨,主子早早便洗漱好了,坐在窗边听雨的样子他越看越觉得像望妻石。 夫人如约而至,主子不会再失望了。 院门敲响的时候,青鸾注意到主子身子都坐直了几分,眉眼里带着隐忍的期待。 青鸾脚步轻快的推着萧玉京到了门口。 藤制轮椅被油布包裹着,但大体的形状让人有了几分猜测。 温仪景背着手,微微歪头看着仿佛从雾气里出来的清贵公子,笑意盈盈,“夫君是请我进去,还是陪我回去?” 萧玉京扫了一眼她旁边的轮椅,心中有猜测,却不太能理解,更无法将这件事情和她今日见父亲关联起来,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道,“去幽兰园。” 青鸾也在偷偷看被油布包裹着的东西,估摸着是个轮椅,还没想出所以然,温仪景便走了过来,示意二人换一下。 如今的青鸾已经不再询问萧玉京的意思,直接让了位子。 幽兰园。 青鸾如以往一样,没有进院子,在门口将东西给了长离,便退了下去。 长离将东西放进堂屋,在长廊下撤走油纸。 萧玉京被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屋子正中间放着的那把堪称简陋的藤制轮椅。 他疑惑抬头看温仪景,“夫人这是何意?” “夫君看这轮椅如何?”温仪景对比两个轮椅,不由想到了自己那日让温沧渊出一百一十两买的一堆首饰。 当时萧玉京是克制了又克制才没将寒酸二字吐出口,如今,这个他会不会也嫌弃? 本来满心欢喜的温仪景在萧玉京的沉默里突然忐忑起来。 “给我的?”萧玉京不太确定地问。 温仪景抿唇,点头,“夫君瞧着可还行?” “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萧玉京示意温仪景将藤制轮椅推过来一些。 太后娘娘冒雨出去买的东西,喜不喜欢的,都得试一试。 温仪景看他神色里的确没有那日说起首饰时候的样子,心稍微踏实了些。 推着空轮椅到他跟前,笑着解释,“夏日天热,藤椅在房内或许会凉快些,而且自己也能推动,我和父亲都亲自试过了。” “父亲?”萧玉京诧异。 “我上午去问父亲给你做轮椅的匠人何在,提及夏日天热想给你换个轻便轮椅在房中使用,父亲今日有闲,我们便一同去了木匠铺子选。”温仪景眼神催促萧玉京坐上来试试。 萧玉京垂眸看着面前的轮椅,她在用膝盖抵着轮椅。 她说这个轮椅轻便可以在房中自己使用,她亲自试过。 太后娘娘做事总能戳到人心房脆弱之地。 可太后娘娘真的会无利起早吗? 她上午去找父亲就只是为了换轮椅的事情? 她到底想从萧家得到什么? 他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缓缓地用力。 “这个看起来是有些寒酸,不能和你这精心打造的紫檀木轮椅相比,可只在自己房中使用,而且铺子在专门为你打造新藤椅,会更加用心,绝对保证美观舒适,并且加上自主控制的机关保证安全,这个是我实在迫不及待想让你先回来看看样子,也正好能问问你觉得有没有需要改善的地方。”温仪景看着垂着头久久没有动作的人,心中再次升起忐忑,说的话多起来。 第37章 她没想戳他痛处,她只是希望以后他不用因为害怕打扰别人,而一个沉默在硬邦邦的轮椅上坐到天黑。 萧玉京能听出她后面解释的急切,终于缓缓抬头看她,“辛苦夫人帮忙扶一下。” 然后,萧玉京便看到温仪景开心笑了,将轮椅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无声的邀请。 萧玉京右手按住了藤制轮椅扶手,调整好适合移动的方位,然后终于坐上了藤制轮椅。 “你自己试试,推起来感觉怎样。”温仪景见轮椅承重没问题,迫不及待催促,想让他感受新的人生体验。 萧玉京迟疑的手落在轮子上,手上微微用力,轮椅平稳地向前滚动,他心头微微震撼,没忍住手上又继续用力,轮椅按着他所想的移动到了圆桌旁。 双腿废掉之后,萧玉京第一次在绿卿园自己房间之外的地方自主的移动。 他能感觉到,若是手上力气大一些轮椅走得快了,稍微有些不稳,但他很快便能掌握好平衡,不至于摔倒。 萧玉京心跳很快,掌心微微出汗。 温仪景在短暂的心跳失衡之后,笑容越来越大。 他转动轮椅回头看她,终于不再是无论如何回头都看不到她表情。 光影之中,她笑得如画中仙,周身都环绕着一层温柔的光,照亮了整个夜色。 “夫君可还喜欢?”温仪景笑着朝他走来。 萧玉京喉结滚动,克制地点头,“有劳夫人费心。” “合心意便好。”温仪景笑着将一块帕子搭在轮椅扶手上,“虽然在屋子里,长离也简单擦拭过,但日后房中常备水便不会脏了手。” 萧玉京能感觉到自己掌心老茧被轮椅大轮挤压的感觉,他没翻开手来看,只是拿着帕子擦了擦。 温仪景笑眯眯看着萧玉京谨慎的小动作。 人靠衣裳马靠鞍,华贵的紫檀木轮椅换成简陋的藤制轮椅,萧玉京看起来都少了几分贵气,不过此刻的他却瞧着多了几分生机。 “让人做两把,你房里放一个,我这边放一个,夜里你若想喝水,便也不用担心打扰了我。”温仪景抵着轮椅,让萧玉京重新回到更稳固的紫檀木轮椅上。 “你这个轮椅最大的缺点就是椅背太高了,说话都不方便。”温仪景鼓起腮帮子,朝着萧玉京头顶用力吹了一口气。 萧玉京头顶一凉,控制自己缩脖子的冲动,意识到自己回头也几乎看不见她,无声默认了。 躺回床上,温仪景心中舒坦,手在被子里摸到萧玉京的手,缓缓和他十指相扣。 萧玉京疑惑地偏头看过去,太后娘娘又想了? 萧玉京掌心发痒,这股痒意一直顺着胳膊刺激着心脏,心跳漏了两拍,努力维持声线平衡,低声问,“想要?” 第48章 拒绝太后娘娘,玉京做不到啊 温仪景正看着头顶的帐子想白日里萧天启将买灯笼铺的一万两还给她的事情,手指无意识摩擦萧玉京掌心老茧。 听到萧玉京的话,她脑子一怔,想要? 一万两吗? 钱谁不想要?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想要什么?”不过她也不能总明晃晃承认,好像嫁给萧玉京真的只为了钱似的。 因为想掩饰,所以声音都娇软得好像有点羞涩撒娇。 萧玉京心头泛起了嘀咕,怀疑自己会错意了,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今日并非自己之前说过的逢五逢十,只是太后娘娘给他带来礼物,他不方便太后娘娘进绿卿园,所以才来幽兰园。 而时间太晚,他得了礼物再离开显得不好,所以才留宿。 留宿并非只为了那事儿。 感受到萧玉京的沉默,温仪景彻底回了神,一扭头就看到萧玉京耳垂在烛光映照下都红透了。 她微微眯起了眸子,想到自己婚后和萧玉京之间的相处,大龄男女的生理现实大过了很多情感需求。 难道,是他想要了,所以才会那样模棱两可地试探自己的意思? 温仪景内心里并不想和萧玉京只做榻上夫妻。 她想和他共同孕育一个被父母之爱包裹的孩子,也能感受到萧玉京和她精神碰撞后和身体一样契合同频。 温仪景握紧了萧玉京的手,一点点地往他身边挪,侧着身抱住他,最后如蛇一般缠绕着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夫君想要吗?若夫君也想,我自然也想。” 萧玉京绷紧着身子没动,明日就是二十,他今日若是要了,明日该任何? 他一个残腿之人娶了太后娘娘,却只贪恋此事? 可是,拒绝太后娘娘,他做不到。 温仪景落下去的手戳穿了萧玉京的平静,她将被子拉了上去,正要往下,却被萧玉京一把扣住了肩膀。 “夫人今日已为我费心许多。”萧玉京抱着让她背过去身去。 即便她不是太后娘娘,自己也舍不得让妻子这样来取悦讨好自己。 “夫人细心周到,细枝末节的体贴玉京全都看在眼里,此生已无长处,除了银钱便是这副身子还能让夫人快活几分。”萧玉京声音暗哑,粗粝的大掌滑落,一如那日在湖边夜钓。 他第一次发现,在这朦胧的夜色里,自己甘愿做一回石榴裙下风流鬼。 温仪景乱了心神,炙热的呼吸落在耳廓,她缩着脖子想躲,却被他用力搂着。 她从未听萧玉京说过如此直白的话,全身都要烧着了,回馈的也异常直白。 翌日,温仪景练完剑发现自己月事来了。 她心中暗暗庆幸昨夜折腾了一番,不然自己得素好久。 对于月事,她除了第一日气血有些虚,困乏,并无其他不适,而且每月也都十分准时。 素商昨日就给她炖滋补的食膳食了。 她吃过之后,抱着暖炉坐在拔步床上晒着太阳看书,玄英忙完来给她把脉。 “夫人这两年月事越来越规律,身体的不适感也都去除得差不多了,再修养半年,便只欠东风了。”玄英恭喜道。 温仪景爱听这些。 “青鸾那边也已经打好招呼,公子吃饭不点菜,都是厨房送什么吃什么,厨房的事情是青鸾在管,先调养着,趁此机会也尽量争取公子同意此事。”玄英道。 温仪景满意点头,想到这两日的事情,心中多了几分把握。 撬开萧玉京的心房,让萧玉京摆脱双腿残疾带来的困扰并不难。 因为在他出事之后,他的父亲依旧坚定地爱护着他,宁可舍弃半数家产不做一城之主,也不另娶再生继承人。 难得是让萧玉京从心底里相信她这个太后娘娘下嫁并非要对萧家不利。 太阳高了,温仪景晒着太阳睡了一觉,下午便精神起来。 亲自挑选了和紫檀木轮椅相近颜色的布料,裁剪成紫檀木轮椅的尺寸,然后将按照尺寸编织好的蒲草装了进去。 轻盈又透气,若是不仔细看,应该不会知道轮椅上多了一个垫子。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温仪景完工。 “夫人女红也是一绝。”长离竖起大拇指,“您这样聪慧,无论做什么,都能成。” 温仪景太清楚长离对自己有多偏爱,笑着将写好的纸条放在垫子上,“送过去吧,看他是否有回信。” …… 绿卿园。 因为夫人没亲自过来,所以青鸾直接拿着东西去见自家主子。 萧玉京刚撑着竹杠锻炼完,正撑着胳膊稍微缓一下,就听到了青鸾敲门。 青鸾知道这个时候萧玉京在做什么,所以不会贸然进来。 萧玉京吐出一口浊气,撑着一路回到轮椅上,又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将因为太热解开的扣子系上,这才让人进来。 “夫人送来的。”青鸾低着头不多看,恭敬地将东西奉上。 萧玉京扫了一眼垫子,先拿起了上面折叠的信纸。 “夫君,今早月事来了,通常需要五六日不等,安全起见,二十至二十五都无法同房,辛苦夫君待到三十了。” 萧玉京当然知道何为月事,甚至记得年少时候自己母亲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不舒服,然后还会有几天心情不好。 这期间,父亲全都笑眯眯好脾气地哄着,还曾笑着教导过他: “玉京多学着点,以后也好照顾你的妻子,女子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你要多体谅。” 看到月事二字,萧玉京想起来母亲,甚至都有些开始担心太后娘娘。 可太后娘娘最后那句待到三十,让萧玉京心里泛起了小小的波澜。 他皱眉思索,婚后这些日子,是太后娘娘主动更多还是自己主动更多? 也开始回忆太后娘娘每次心情如何。 不禁地又想到了太后娘娘昨夜试图取悦自己。 心头躁动,萧玉京将信纸塞进佛经里,扭头去看旁边棉料做工精致的垫子。 第38章 他知道这是她送他轮椅上放的。 “长离说这是太后娘娘今日亲手做的,还问您是否要回信。”青鸾看着自家主子对着垫子出神,想到外面的长离,连忙出声提醒。 萧玉京便又看向桌案上的垫子,她亲手做的? 今夜十二,她月事在身却给他缝制了垫子,收了礼物的他今夜去还是不去? 第49章 玉京,新婚夜你应该懂的吧? 看着面前的礼物,萧玉京心中犹豫不决,去还是不去? 他今夜若是不去,就仿佛他每次去幽兰园只是贪图和太后娘娘做那事儿。 可他若是去…… 太后娘娘什么都不了,真的那么想见自己吗? 太后娘娘今日心情如何? 自己残着一双腿过去,会不会碍眼? 萧玉京沉默着回想母亲在世时候,每个月心情不好的那几天,父亲都在做什么。 给母亲买好看的衣服首饰,亲自下厨熬鸡汤,给母亲读话本子,炙热的大掌为母亲暖肚子…… “少主?”青鸾哪知道萧玉京在想什么,只担心长离在外面等太久回头去太后娘娘面前给主子穿小鞋。 昨个儿他跟踪被发现,还不知太后娘娘是否对他有不满呢,他们主仆可千万不能再得罪太后娘娘。 萧玉京回了神,“纸笔。” 他刚才锻炼半晌,一身臭汗,还不曾梳洗,不适合去见太后娘娘。 他厨艺倒是得了父亲几分真传,可如今不良于行,很难去灶台边做事。 他掌心温度有时候还不如太后娘娘来得炙热。 衣服首饰…… 他并无女子饰品,需得临时采买,今日天色已晚,而且他手中已无私房。 如此便只剩了一样…… 萧玉京提笔回信:多谢夫人挂心,玉京甚是喜欢,今夜二十,当遵循约定前往,只是玉京还未梳洗,夫人可先用膳,给玉京留些饭食即可,夫人莫要着凉。 萧玉京落下最后一笔,看着最后四个字又思索是否要重新写,可青鸾又出声催促了。 不再犹豫,萧玉京将写好的信纸装进信封里,还用红蜡封了口,盖上了刻着玉京二字的章。 刻意避嫌的青鸾看着自家主子递过来的信封,心道:好郑重。 长离看着封口红蜡心中也惊讶了一下。 回到幽兰园递给温仪景的时候笑道,“公子不会给您写了羞于见人的情话吧?” 温仪景笑出声来,“这可说不定,有其父必有其子,萧玉京应自小见惯了父母恩爱,会说些情话不很正常?” 她瞅了那封口半晌,才小心翼翼启了信。 看着短短几行字,温仪景便又笑了,与她而言,这也算是情话。 “当真是情话?”长离惊讶。 “他让我莫要着凉,先吃饭。”温仪景笑着让长离去拿一个檀木盒子。 “您说,公子这算是本性暴露吗?”长离很快拿了过来,看着温仪景妥帖收好,笑着问。 自家主子当然是最好的,萧玉京这么快动了情意,那也是理所应当。 “他本就是温暖的人,想来和爱意无关,无论谁是他的妻子,这个时候他都会如此做,可于目前的我而言,足矣。”温仪景很知足。 温仪景到底是没吃独食,只是在鱼汤刚出来的时候,趁热喝了两碗,然后便等萧玉京一同来用膳,好在她也并没久等。 萧玉京看着来了月事还亲自来门口推自己的人,很是不好意思。 他偷偷观察,觉得太后娘娘心情似乎还不错,走路也有劲儿,放心不少。 桂花树下,温仪景刚一落座在放着棉垫的石凳上,就看到了萧玉京已经用上自己亲手为他做的垫子。 “用起来可还行?”温仪景很开心。 萧玉京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捂紧了手炉,点头,“甚好。” “回头再给做两个替换的。”温仪景看得出萧玉京并无勉强,心情极好。 萧玉京,“等过了这几日,不急。” 灶上热着的饭菜被端了上来,温仪景点头嗯了一声,“快吃饭,这几日晚上总觉得饿,我要好好补补。” 萧玉京唇角勾了勾,想到后院还有不少的空地,提议说,“天暖了,买些鸡仔回来圈起来养着,你可有兴趣?” 以上好的吃食养上三五年,然后给她炖汤补身体。 “好呀。”温仪景意外的欢喜,“你以前可曾养过?我还未曾体验过。” 萧玉京摇头,他也没亲自养过。 “那回头你与我一起去选鸡崽如何?”温仪景顺势问。 萧玉京沉默了,垂下的眸子不自觉落在自己腿上。 他的手能感觉到手炉的热意,可放在腿上这么久了,他还用袖子特意遮挡着,双腿也无任何温热之感。 自己这样子,如何能陪她去选? 别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会好奇他为何折了腿。 知道了他的身份,会念一句真可惜,会同情会怜悯。 若是陌生的人再知道她这如仙子的人是自己的夫人…… 萧玉京无法再想下去。 “我们去郊外乡下去选。”温仪景笑着伸手握住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腕,“那里谁也不认识你我,如何?” 被她握住手,萧玉京下意识抬眸看过去,她眼中的鼓励和期待都那么明显。 可自己出门也很麻烦,他吃喝拉撒都离不开轮椅。 “玉京,难道你嫌弃我是二嫁妇,所以不想和我出门吗?”温仪景起身蹲下去,凑到他低垂的面容前去看他。 萧玉京瞳孔震惊,急道,“夫人说哪里话?” “新婚夜你应该懂的吧?”温仪景抓着他的手上前一步,为了维持平衡,另一只手落在了他腿上,可刚搭上去,就感觉到一股微烫的热意。 这形状? 温仪景心头一暖,掀开了萧玉京宽大的袖子,意料之中的手炉映入眼帘。 比她过去二十多年用过的手炉都更精美,也更暖。 “给我带的?”温仪景双手捧了起来,仰头看着他,漂亮的眸子如黑曜石闪烁着。 萧玉京抿唇嗯了一声,耳边却还回荡着她刚才的话。 手炉是给她带的,新婚夜他也都懂。 “我就知道你心中有我,玉京你怎么这么好啊,这都能想到,我正好觉得肚子凉呢。”温仪景将手炉放回他腿上,开心地抱住他的腰扑进他怀里。 萧玉京唇角轻轻勾起。 “玉京,你最好了,陪我出去选吧,我这几日虽身子不爽利,可做些喜欢的事情,心情舒畅了,身体也就不难受了。”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的他心口发痒。 看着她的头顶,萧玉京几番想抬手摸一摸,却终是没动。 “玉京,我都还没见过鸡仔如何长大,不如明日我们出去的时候,再买一只狗?买几只羊,你觉得怎么样?”温仪景额头顶着萧玉京的心口开始畅想。 第50章 玉京,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萧玉京翘起的唇角沉落下去,他都还没答应她出门,怎么就又多了狗和羊? 不过父亲和母亲都说过,女子这几日不能生气,作为丈夫,理应顺着她心意,让她舒心。 萧玉京不想出门被人盯着看,可太后娘娘凤体尊贵,不能气血瘀滞肝气不顺。 于是,他连点头都很痛快,语气也不敢带有任何不乐意,“甚好,不过一日或许逛不完,明日可先去买狗,让家丁先修盖鸡舍和羊圈,后日我们再出去采买其他。” 他虽然没养过鸡鸭羊,可年少随母亲去乡下庄子的时候见过许多,还有些印象。 温仪景抱着萧玉京拱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 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就同意了? 而且还不止一天? 萧玉京这是要给她多少意外之喜? 他不会真的爱上自己了吧? 又或者,他突然想开了,想要用这样的方法迷惑她? “先吃饭,一会儿要凉了,你莫要吃凉的。”萧玉京的手终究是落在了太后娘娘的头顶。 手感比想的还要好,他没忍住多摸了两下。 温仪景缓缓抬头,看向他的眸子里有疑惑。 “夫人若喜欢,为人夫君,理应奉陪。”萧玉京面色平静,话语无波。 “玉京待我真好。”温仪景再次用力抱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吃过饭,温仪景抱着手炉在院中溜达两圈消食,便推着净面漱口后的萧玉京回了房。 “这几日身体可会不舒服?”萧玉京观察了她一晚上,发现她虽然说话走路虽然力气都和往日无异,可脸色却不如前几日见面红润,气血应是有亏。 “还好,就头日上午困倦的厉害,睡一觉醒来便好了。”温仪景笑着道,“玉京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阿娘在世的时候,时常有不适,时常会念叨让我都记在心里,以后要对未来妻子好。”萧玉京如实道。 第39章 意料之中的答案,温仪景却觉得鼻头发酸,“阿娘真好。” 萧玉京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桌上沙漏,“时辰还早,近日你在读什么书?” 他视线落在床头绣凳上,上面放着一本掀开扣着的书。 “都是些民间话本子。”温仪景暗道不好,自己竟然忘了让长离准备基本正经的放在房中。 停好轮椅,温仪景便想将那不正经的书先拿走。 她本来以为今日萧玉京不会来,想着晚上自己再看会儿,之后收了萧玉京的信,心中太欢喜,就忘了这事儿。 萧玉京却伸出修长的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今夜我为夫人读书。” “啊?”温仪景怀疑自己听错了。 萧玉京说什么? 给她读书? “阿娘在世的时候,这几日总会难眠,阿爹会寻了话本子在床头读给她听,哄她入睡。”萧玉京再次如实说。 温仪景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真的没听错。 萧玉京深受父母恩爱影响,家教极好。 她心中甚是感动,可是这书,实在是不能读啊。 她看的时候,心中都觉得羞于默读,又如何能读得出口? “我,我其实身体还好,不……”温仪景说到一半自己就住了口。 不能拒绝啊。 萧玉京声音那么好听,若是读书哄睡,仙乐入耳。 “我,我是说,我虽然身体还好,但夫君有此心意,我很是欢喜,就,就是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我去找长离换一本。”温仪景傻呵呵笑着点头,“对对,换一本,换一本。” 萧玉京却已经在昏暗的烛光下,看到了书封上的几个小字:风流俏寡妇。 他手微微紧了紧,“夫人可否把书借我看两日?” 温仪景觉得天都要塌了,毫不犹豫地摇头,“这本不适合你。” “我整日困在府中,如今既然已和夫人结为夫妻,时常也想和夫人有些共同言语来讨论。”萧玉京面色如常。 温仪景攥紧了手中的书。 想到这本书里的内容,没由来的心虚。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 可谁让她之前的确做了多年的寡妇呢。 毕竟除了她和袁青冥,世人都以为袁山川死了,她不到十八岁就守寡了。 “夫君若想看,那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温仪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虚个鬼啊,她清清白白跟了萧玉京,正经的八抬大轿进的萧家门。 话说话来,就算是不是清白之身又如何?她温仪景天地无愧! “何事?”萧玉京平静抬眸看向她,“夫人方才还唤我玉京。” 一向不起波澜的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委屈。 温仪景,“……” 为何又有一种自己做了对不住他事情的错觉? 虽然吧,她曾经是和袁青冥说过,萧玉京肯定命短,到时候自己在萧家守寡,随便如何风流自在也无人能置喙。 可那都是为了糊弄袁青冥。 萧玉京如今身上死气都散了大半,都敢拦她的路。 “玉京,玉京。”温仪景软了声音,伸出手勾了勾他轮椅上的手指。 萧玉京略带傲娇地嗯了一声,没有低头去看,只问,“夫人要我答应什么事?” “现在变成两件事了。”温仪景伸出两根手指,灿烂笑着。 萧玉京无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一,你日后要唤我仪景。”温仪景收回中指,食指伸到他面前,“先叫一声来听听。” 萧玉京,“……”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仪景二字在心中默念两遍,喉结滚动,张不开嘴。 如何能唤太后娘娘的大名? “你让我唤你玉京,你却喊我夫人,这不公平。”温仪景叉起腰,故作凶悍。 “天下所有夫妻,夫君都有可能会喊自己妻子夫人,许多女子本就没有名,出嫁之后冠上夫家姓氏,从此姓名全无,如今我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玉京不愿吗?”温仪景弯下腰,可怜巴巴凑到他面前,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第51章 他所有看似的上心,其实都是臣服于我的身份 萧玉京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太后娘娘那么认真那么期待,还带着些可怜。 他其实想说不是的,不是所有女子嫁了人就会失去姓名。 他的母亲从未失去过,他母亲名唤谢文茵,是谢家最宝贝的女娘,是萧家最尊贵的夫人。 可他很快就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和母亲一样被深爱着,爱的上天都嫉妒阿娘,早早将人带走。 他想到了太后娘娘回门那天的事情。 萧玉京长睫毛微颤,心中辗转的二字在他平静而吐了出来,“仪景。” 唤一个人的名字,是尊重,并非难以启齿无法开口,喊出来,便松快了。 他看着温仪景眉眼里的可怜一点点被欢喜驱逐代替,心情也随之明媚灿烂,“仪景,第二件事是什么?” 温仪景笑着将书塞进萧玉京手中,坐回床边,“第二件事,等空了,你要陪我去茶楼听书,并且这本书,你要念完给我听。” 她穿着软鞋的脚伸出来轻轻勾住轮椅,带着轮椅缓慢地抵上床沿。 二人距离更近了,萧玉京平静的黑眸出现了破碎,温声提醒,“仪景,你这是三件事了。” 仪景,仪景,多喊两声,便越来越顺口。 温仪景歪着头朝他笑,“是夫君说要读这本书给我听,有始有终比较好。” 萧玉京只是看到书名想看书中内容,却没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到底是应了下来,靠坐在床头,从头开始读书给她听。 温仪景平躺在他身侧,闭着眼并睡不着,萧玉京好像突然活了过来,竟然会主动关心他。 明明这就是她所求的,怎么现在反而有些不安? “玉京,你说,如果一个人不被父母喜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真心爱她吗?”温仪景打断了萧玉京好听的声音。 萧玉京视线落在书中羞于启齿的下一个段落,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闭着眼睫毛却不停颤抖的太后娘娘,她这样的人,也会忐忑不安吗? 温仪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不敢睁开眼去看。 她在想自己身边的人。 长离是她陪在她身边最多的人,二人情同姐妹,长离还会打趣调侃她,可她知道,彼此从一开始便存在的身份阶级让长离永远无法跨越,她所有的关爱里,都带着敬畏,做不到平等相处。 玄英视她为伯乐,真心为她做事,也禁锢在尊卑之中。 槐序和素商是她两个嫂子,大家也都曾在温家被忽视被冷漠被欺负,本是平等的,可是,她施以援手,打破了平衡。 袁青冥倒是地位听着比她高,可到底他们是母子,并且那兄妹二人对她心存愧疚,更多敬重,她的话无论对错,他们不过脑子都要振臂高呼说对,同样无法平等。 萧玉京对她突然的改变,是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回报,还是真心感受到了她对他的好,所以也想对她好? 温仪景突然怀念曾经烽火连天的苦难时刻。 那时候,只想活着,想一统九州,想天下霸业,没有这么多小女儿情怀,她永远冷静,永远坚不可摧,不拘泥于儿女情怀。 如今,天下是真的太平,她也是真的清闲下来。 突然,她身侧的手被一只大掌包裹,紧跟着是萧玉京温热的怀抱将她包围。 “父母不爱子,并非子不好,也或是父母不善,如此,子女可远离,古人云百事孝为先,可并非愚孝,就好比臣子忠于君主亦不可愚忠,若君主不仁,定有民间壮士揭竿而起。” 萧玉京声音低沉,甚至带着安抚的力量。 温仪景靠在他胸前,感受他胸腔的震动,心头的热流涌动全身。 “我们对一个人好,并非那人有多好,而是我们自己足够好,可若别人对我们不好,却并非我们不好,而是那人存了偏见。”萧玉京轻轻拍着她的背。 温仪景轻笑出声,想说歪理,却又觉得这话听得人实在欢心。 二人都没再继续说话,只萧玉京哄睡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困意席卷,温仪景轻轻合上了眼皮。 …… “玉京坐马车出门了?”萧天启得到消息十分震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以前,自己这宝贝儿子,让他来自己院子一起用膳,他都不愿来,甚至他这个当爹的过去陪他,他最早的时候,都不肯见。 自从出事之后,除了入京都和迎亲,萧玉京从未出过府中大门一步。 “和少夫人一起出去的,带着三辆马车。”管家得到消息之后,特意去多打听了两句,然后才兴冲冲来报告老爷子。 萧天启听说二人一起出去,突然又觉得没有那么意外了。 更甚至觉得自己昨天那一万两是真没白给,这钱花得可太值了。 第40章 “可知他们去做什么?”他心中实在是好奇,并且开始琢磨以何种方式再多给太后娘娘一些银两。 管家摇头。 萧天启很想跟过去瞧瞧,可为了自己儿子能有更多以后出去的机会,他还是放弃了。 …… 三辆马车是快到晌午才出城,已经派人打听过买卖鸡仔的鸡舍在何处,二人主要是过去采买挑选。 二人分坐两辆马车,每辆车上都备着吃食,和让人方便不会有异味的恭桶。 这是萧玉京最不愿出门的一大问题,人有三急,时间短还能忍,可时间一长,就麻烦了。 看到萧玉京特意为自己准备了马车,温仪景才恍然自己竟然忽略了吃喝拉撒睡人生最重要之事的其中之一。 上了车,想到萧玉京昨晚上主动哄自己的那些话,心中有些愧疚,并不知该如何弥补。 “公子对夫人越发上心了。”长离恭喜道。 温仪景却笑不出来,“我现在越来越担心,他所有看似的上心,其实都是臣服于我的身份。” “您以前最不爱胡思乱想这些让自己平白烦扰,总说别人庸人自扰,如今怎自己也陷了进去?”长离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您身份高贵自然没错,可公子也不是曲意逢迎之人,您莫要多想,潇洒些。” 温仪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轻轻拍打两下,“我也是魔怔了,我如此才貌双全,当然值得萧玉京付出所有。” 她只是怕自己强人所难,委屈了萧玉京,可长离说得也对,萧玉京不是那般没气节的人,他既然同意,心中便没有那么多抗拒。 快到鸡舍的时候,萧玉京突然叫停了马车,温仪景担心地从车窗探出头去,“青鸾,怎么了?” 第52章 乡下汉子给太后娘娘做局? 青鸾驱马到了温仪景马车旁,恭敬道,“夫人,少主邀您一起。” 温仪景愣了一下,萧玉京的每一次主动都能让她觉得惊喜。 “夫人,我守着马车在附近等你们回来,咱们既然是低调行事,三辆马车有些太奢侈。”长离看着起身要走的人,提醒道。 若不是担心萧玉京心里不舒服,温仪景本该骑马的,这辆马车本也多余。 “如此也好。”温仪景点头。 上了萧玉京的马车,温仪景毫不掩饰的意外,故意问,“你总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萧玉京很佩服太后娘娘的脸皮和心态,平静地解释,“我们低调出行,夫妻当然要坐同一马车,若是车马多了,人家或许还会提高价。” 看人穿着下菜碟的事情,温仪景没少见,萧玉京这么平静的说出来,有点意外。 “只你我这辆马车进去,其余的都停在这边,仪景意下如何?”萧玉京询问她的意见。 “夫君思虑周全。”温仪景赞同点头,但随后忍不住问,“可若是我们买了鸡仔,只有你一辆车,如何放?” 放进车厢里,她没意见,可萧玉京呢? 一个看到轮椅沾染了泥土都蹙眉的人。 “车厢后下面地方,可暂存。”萧玉京说。 如此温仪景便放心了。 不过二人在路过一田间地头的时候,却隐隐听到了一道细微弱小的吱吱嗡嗡的声音。 像小孩,也像小兽。 “玉京可听到什么动静?”温仪景探出头去往外看。 “夫人,怎么了?”如今只有青鸾和一个小厮在驾车,听到后面动静,青鸾回头看过去。 “青鸾,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好像有孩童啼哭。”温仪景看到了田间蓄势待发的棉花幼苗,也看到了一片结了麦穗的麦田,还看到有百姓正在耕种粟米。 “是一窝狗崽子被扔在了麦田边上,黑乎乎一团,看不清几只。”青鸾习以为常。 乡下条件差不多的家里都会养一条黑狗,可大多数家人也只养得起一条,负担不起更多。 然而,狗再忠诚也是畜生,偶尔出门撒欢,一不小心就留了种。 等下了一窝崽子,主人才发现,可实在是养不起,送人有时候送不出,卖也卖不掉,为了节省成本,便只能狠心抛弃在田间地头。 如果有好心人,是他们的运道,可若是没有,就是命。 其实青鸾不止见过将狗崽子扔到田间,还见过将女娃娃扔到山林中喂狼的,等他反应过那襁褓里是人返回去的时候,孩子的头已经被狼吃了半个。 “停车。”温仪景轻声道,坐回来看萧玉京,“不如,我们试着养他们,你觉得呢?” “好。”萧玉京温声说,“遇到了便是缘分,也是彼此的福气。” 他抬手将车厢里放着的一条洁白崭新的宽大巾子递给她。 今年雨水来的早,今日出城,他怕天有不测风云,让青鸾备了两条巾子,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夫人,属下来,如今天热,小心有跳蚤。”萧玉京不方便下车,青鸾跟了过去,见温仪景蹲下身就要去检查那挤在一起的黑团子,连忙道。 “无妨。”温仪景扯下自己薄纱的披肩一角套在手上,隔着薄纱检查了一下幼犬毛发,并无跳蚤虫卵,应该是刚丢出来没多久。 她又轻轻嗅了嗅,确定没有犬瘟,这才直接上手探查幼犬的是否还有呼吸。 一共七只幼犬,两只没了呼吸,可心脏还有轻浅起伏。 “青鸾,按压它的胸口。”温仪景递给青鸾一只,自己托起一只。 青鸾看着太后娘娘手上染了灰尘,却动作娴熟地拯救一只看起来似乎并不名贵的土狗。 青鸾学着太后娘娘的动作,很快,便感觉到掌心的幼犬似乎重新有了呼吸,他心中突然觉得欢喜。 “夫人,他好像活了。”青鸾语气有些激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春暖花开。 温仪景举了举自己掌心也重新有了呼吸的狗崽子,“看它,全身一根杂毛都没有。” 她其实也知道,乡下很多人养不起送不出去就会丢在田间,但曾经行军匆忙,只是听军营里小兵提及家中时候说起,并不曾真的见过。 “应是五黑犬,还捡着宝贝了?”温仪景看着幼犬的耳朵,猜测说,站起身环顾四周。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放眼望去,田间只有稀疏的一两个人,大家也都在围着一年收成忙碌,并无人注意他们。 “青鸾,你可见过有人故意做局?”温仪景警惕道。 青鸾点头,“这黑犬品相不错,若是拿到都城集市去买,或许还能有个不错的价格。” 有些人对于这幼犬,可能不要了是真的,但若是真的有人要捡走,冲过来说她强抢别人的东西也不一定。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属下先去找人问一问,夫人和少主可先行去鸡舍,若黑犬无主,属下便将他们全部带回。”青鸾恭敬说。 二人对视一眼,温仪景点头,将手中洁白的巾子递给青鸾,“辛苦。” 马车刚走出不远,便听到后面青鸾喊让停下来。 温仪景从车窗探出头去,便看到青鸾身边多站了一个汉子。 “这还真是钓鱼呢?”温仪景嗤笑一声。 “有主?”萧玉京坐在车里,将之前二人的对话都听得清楚。 “有主还不如没主,人就藏在田里,眼睁睁瞧着他们断气也不出来施救。”温仪景冷笑着放下车帘子,命令道,“回去。” 青鸾手中还捧着两个黑团子,但想揍人的心快要压不住了。 “十里八乡的规矩都不讲了?”温仪景掀开车帘,白纱遮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乡下这样对待养不起的狗崽,是默认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难免引起群愤,总要付出代价。 汉子听着这威严的声音,腿都一软,可口中却不客气,“贵人若是真的喜欢,花些银子买了就是,若是不买,这狗崽是死是活,都由我这个主人决定,旁人无权干涉,我宁可看着他们断气,也不送人,你又能如何?” 第53章 玉京和太后娘娘思想的碰撞 “我能如何?”温仪景低笑出声,“我能做的太多了,就是不知道你有几条命扛得住我要做的事情。” 若九州都是这样的人,谁还敢发善心? 万物生灵,被丢弃的不只是乡间幼犬。 那声音明明是笑着的,可听的人心里发凉。 汉子梗着脖子,正要说话,那清冷的女声再次传来,“八两银,这些幼犬我全都带走。” 汉子差点阴阳骂人的话梗在喉咙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八两银? 他呼吸都变得急促,八两银是他大半年的收成,还得是老天爷开眼才行。 坐马车的贵人指缝里随便漏点财就比平头老百姓一年的家用还多。 这几只狗崽子,他实在是养不起,在周边几个集市上还卖不出去,如今竟然值八两银。 若是自己再坚持一下,会不会更多? 反正这贵人虽听着说话冷,但刚才救狗的心却善,而且瞧着是真喜欢,应该不会轻易放弃。 第41章 “贵人是个识货的,你也知道这幼犬若是带到京都城内去卖,肯定不止八两银。”汉子不愿错过发财的机会。 他在这里等了一上午了,看到三辆马车,却只有这一个听到声音退了回来。 “放肆!我们夫人心善,愿意高出市价带走你这本已经死了两只的幼犬,你竟还敢得寸进尺?”青鸾大怒,想要拔剑却发现自己今日没有配长剑,只有腰间软剑以防万一,只得放弃。 “罢了,将幼犬还给他,万物有缘法,许是我和他们无缘。”温仪景放下了车帘,突然就没了方才的兴致。 “府上不缺银钱,若是喜欢,问他想要多少,买了就是。”看着她突然失落,萧玉京轻声说,“穷苦百姓,一年到头为了赚钱也不容易。” 他手头宽裕,一些人小心翼翼要算计的也不过是他荷包里的九牛一毛,给了便是。 “你我给得起,可若是同样穷苦的人被他讹了上了呢?随了他心意,何尝不是一种助纣为虐。”温仪景却不赞同,“他一次得了便宜,下一次还会这样做,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大,直到给百姓给朝廷带来无可挽回的损失。” “若是死物,我赞同你所想,可那是几条活生生的性命。”萧玉京低声说。 他觉得,事情或许不会有那么严重,人无法得到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这种的眼界也就止步于十几二十两银钱罢了。 “这活生生性命的背后,或许是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狗,也或许是将来一次又一次被抛弃的幼犬。”温仪景却异常冷静。 选多还是选少的生命抉择,温仪景发现自己时常无法全都要。 “如果今日我如他所愿出了高价,那么他回去之后会不会迫使家中的母犬再次配种?然后故技重施?若下一次没有和我们一样的人路过呢?又或者,这一次,本就是故技重施。”温仪景选择放弃这一窝幼犬。 就像是她推动判决拍花子死刑,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放弃了已经被拐走去往买家路上的可怜人。 “可如果这一次哪怕失败,他也不会就此收手,该如何?”萧玉京懂了温仪景的坚持,很多事,人难免要做出取舍。 “无法找到正经买家人,家中驯养一条成年犬日子已经是拮据,若是成年犬有孕,大多食量会有所增加,他们负担不起这样的风险。”温仪景听说过,有些家人为了避免自家母犬怀孕,会在那几天始终拴在家中,直到母犬过了发情期。 计划之外的幼犬,大多数还是没有经验的农户。 青鸾推来了拦上来说八两也可以的汉子,跳上了车辕,挥动马鞭。 他还有些舍不得方才自己亲手救活的那只幼犬,可太后娘娘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五两银,五两银也行!”汉子追着马车跑,在窗户边上喊着。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他不甘心。 青鸾马鞭嗖的一声落在汉子脚边,尘土飞扬,汉子终于停了追车的脚步。 “你可有想过,或许他会有继续帮助的难言之隐?”萧玉京突然又问。 温仪景闭目养神,语气平静,“有隐情从来不是坑害别人的理由。” 她也在想刚才自己掌心里逐渐变得有呼吸的幼犬,软萌萌的,那么可爱。 萧玉京嗯了一声,“若是鸡舍老板也坐地起价当如何?” “若他用多收我的银钱,去填补穷苦的百姓,给了又如何?”温仪景对此却又格外大方。 她为了军队物资也曾四处筹钱,自行经商,赚钱之能比不上萧玉京父子,有赔有赚,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商人。 有人见人下菜碟便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多出些银钱反倒畅快。 不过这种人总归是少数。 士农工商,处处离不开钱,可她和袁青冥几番思索之后,还是决定不改变社会地位的排序。 …… 很快便到了鸡舍,老板很好相处,并没有坐地起价,无论是谁来,价格都一样。 老板将一箩筐黄蓉蓉的小鸡仔端到了太阳下,毛茸茸的小鸡互相挤着,叽叽喳喳地叫着,尖锐却不刺耳,一眼望过去,看得人心都化了。 老板笑着说,“公子,夫人,这里公鸡和母鸡都有,随意挑选,要公要母,都看自己能耐。” “你会选吗?”温仪景毫无头绪,求救地看着萧玉京。 萧玉京坐在轮椅上,轻轻摇头,却是伸了手,“拿一个来瞧瞧。” 温仪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黄乎乎尖锐的小嘴啄在她手背上,还有点舒服,触碰到幼崽软嫩的身体,她手都有些发抖,不敢用力。 小鸡仔活力满满,会跑会叫,不想那会儿路边呼吸都没了,身体都有些发凉的幼犬。 温仪景双手托着一只嫩黄的小鸡仔递到萧玉京面前,声音都很轻,“你瞧瞧。” 萧玉京也学着她的样子郑重接了过来,小鸡仔很不老实,总想逃,交接完毕,萧玉京大手便扣住了小鸡仔的脖子,从头到尾地观察。 老母鸡适合炖汤滋补,不过大公鸡吃肉也能行。 温仪景看着萧玉京的动作却很紧张,这小东西还没自己手掌大,这样抓着能行吗? 她屏着呼吸,紧张的双手在旁边时刻防备萧玉京不小心摔坏了小鸡仔或者一不小心太用力给捏死了。 “可有看出什么来?”温仪景忍不住出声催促,这玩意儿是公是母现在都很讨喜。 “你觉得买公鸡多好还是买母鸡多好?”萧玉京将鸡崽放回她手中,不答反问。 第54章 玉京给崽子选伺候的婆子 温仪景手依旧在半空时刻准备着,半弯着腰微微思索,笑道,“我觉得都好,不如你我各选十只,我来选母鸡,你来选公鸡,等他们长大,看看你我谁挑选得比较准,如何?” 看萧玉京的表情,温仪景就知道,萧玉京也不懂。 “好。”萧玉京很快应了,看向老板,“辛苦拿个圆凳,可好?” 他从进来就发现了,老板除了最初多看了一眼他的腿,之后便再也没多看过。 老板关心的是他这种让客人自己挑选小鸡仔的行为,今日的客人是否会满意。 当看到温仪景那毫不掩饰的喜欢,老板更在意的成了他们会在他这里买走多少只鸡,今日能赚到多少钱。 如今听到有二十只,老板嘴角的笑都压不住,颠颠就去搬凳子。 丝毫没有恍然原来是照顾一个坐轮椅残废的感觉。 早就知道的答案,却总是一次又一次胡思乱想了两年,直到今日亲自来体会才肯承认自己想太多。 萧玉京修长的手指落在箩筐的鸡群里,毛茸茸的,满满的生命力,小鸡仔对于他大手的入侵发出反抗的轻啄,隔着老茧,痒痒的。 老板同时还很贴心地给温仪景也拿了一把椅子。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箩筐鸡崽,都在认真挑选。 青鸾在旁边看得心痒。 他在萧家府中有一处自己的院子。 院中住着他的妻子和刚满一周岁的女儿。 这么软萌的小鸡崽,他的小丫头一定会喜欢。 “公子,我想为小诺买。”青鸾小声说。 小诺是他女儿的名字。 老爷子给起的,说是他们夫妻彼此之间都要记得最初的承诺,不忘初心。 萧玉京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青鸾的女儿一周多了,前不久刚抓周。 不过他从未见过。 “为你女儿买,还让我帮你选?”萧玉京看都没看他,“自己选。” “我出钱。”温仪景这时候笑着说,“你女儿叫小诺?我还没见过,回头让你媳妇儿带着孩子到我院子里坐坐。” “多谢夫人。”青鸾感激道。 “我喜欢孩子,也喜欢热闹。”温仪景一边挑选合心意的鸡仔,一边笑着聊天。 青鸾便偷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他也喜欢孩子,他家小丫头十分软萌可爱。 他盼着自家主子有一日也能有自己的儿女,体验为人父的欢喜。 “好好选,别到时候回去告诉孩子买的都是母鸡,过不了两个月院子里公鸡打鸣。”萧玉京头也不抬地提醒青鸾。 青鸾看向温仪景,二人扑哧笑了出来。 三人各自选了十只小鸡。 温仪景又选了二十只即将开产下蛋的走地鸡。 老板笑得牙不见眼,亲自帮着打包装车。 四箱子鸡崽,勉勉强强放在车后面,有点摇摇欲坠。 老板看得十分担心,热情提议,“这很不安全,如果你们信得过在下,明日我去都城送鸡蛋,可一并将这些送到府上,顺路的事情,不收取任何费用。” “多谢老板好意,不过已经装好了也就不再折腾,路上我们几人多留意便是。”温仪景笑着拒绝,转身告辞。 …… 温仪景他们返程的路上,路过幼犬所在的地方,幼犬哀鸣已经听不见。 第42章 青鸾实在按捺不住担心,跳下车去看。 空无一狗,只有之前幼犬压倒的青草,能证明他没有找错地方。 “夫人,幼犬不见了。”青鸾坐回车上,忍不住朝着车厢里的人说。 温仪景嗯了一声,笑着说,“或许是觉得这里已经等不到冤大头。” 青鸾心里有些难过,他很想将那只自己亲手救活的幼犬带回家。 之前救活的时候,他就想,到时候自己厚颜和夫人讨要,让这只刚出生的幼犬陪着女儿一起长大。 他媳妇儿因为之前的经历,不敢出门。 如今生了孩子,更害怕女儿也遇到和她一样的事情,将女儿和她都困在了那一方小院里。 车厢里,萧玉京却是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此事就这么翻篇了? …… 萧家。 萧天启很快就得知后院在动土了,干活的小厮说是在建鸡舍。 他挥挥手,“再探。” “老爷,少主和少夫人回来了,笼子里装着嫩黄的小鸡崽,还有半大母鸡,看起来不少。”小厮又匆匆跑了回来说。 “少主也去后院了?”萧天启的摸了摸胡子。 “是的,少夫人也在。”小厮说。 紧跟着又一个小厮颠颠跑了过来,“青鸾给他闺女买了十只嫩黄的小鸡仔,他说少主和少夫人也各自买了十只,都是自己亲手挑选的,二人还打了赌……” “赏。”萧天启十分满意这小厮带回来的消息,而且也觉得此人机灵,竟然知道去问青鸾。 萧天启不好打扰萧玉京小两口,得知青鸾拎着十只小鸡回了他自己的院子,便决定自己亲自去问。 他儿子竟然出门见人了,还亲自选了鸡崽子,并和人打赌…… 这可都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必须得细细询问。 …… 萧家小厮干活麻利,温仪景他们回来的时候,鸡舍已经搭建好了,除了泥巴的潮湿,一切都很完美。 而且买回来的鸡也都还小,暂时用不上这些,尤其是幼崽,需要有专门的人伺候着。 对于伺候幼崽的人,二人亲自挑选。 “这个婆子不错,自己养过鸡,有经验。”温仪景觉得不错,这人说得有条有理。 萧玉京眉头轻蹙,却是摇头,“太侃侃而谈,难免大意疏忽,而且你看她的指甲,算不得太干净。” 温仪景凝眸看过去,比起同样在伺候园子的婆子,此人是差了点意思。 “下一个。”她抬抬手。 一直见了七个表示自己能胜任这个任务的婆子,到了第八个,才终于赢得了少主和少夫人共同的认可。 一时间,院子里做活的仆从看此人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温仪景眉心微蹙,“玉京,这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是萧家自己的人吗?” 第55章 萧玉京蹙眉,凭什么? 温仪景余光扫过院子里重新忙起来的小厮婆子,被选中的婆子在不远处被围在中间,一瞬间地位陡然提升。 萧玉京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轻声回,“都是萧家老人。” 萧家百年世家,这些人世代追随萧家,他们的亲人孩子有人为萧家跑生意,也有人随萧玉京征战沙场,永远留在了异乡。 “萧家侍从若家中有女,几乎不外嫁,不是联姻就是入赘。”萧玉京又多解释了一句。 温仪景隐隐能听到那边说着祝贺的话,心中突然有些羡慕萧玉京,能如此踏实的信任这么多人。 鸡崽子的事情全都交代好,时间也不早了。 温仪景看向萧玉京,“今晚去陪父亲用饭?家中这么大的动静,父亲应该已经听闻,想来他也很想听一听今日我们在外的见闻。” 萧玉京对上太后娘娘纯粹真诚的眸光,缓缓点头,“如此也好。” …… 而此刻的萧天启去了分给青鸾的院子。 在萧家所有有家眷的下人,在允许范围之内,萧天启都为他们安排了一处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青鸾家一岁的小丫头正晃晃悠悠地扒着一个大木桶一边转悠一边咿咿呀呀地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言语,还有小鸡仔叽叽喳喳的声音附和着。 青鸾和他的妻子迎春也都半弯着腰,笑眯眯地陪着他们的小丫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萧天启想到了萧玉京小的时候,自己和文茵似乎也是这般。 “老爷?”迎春最先发现了门口站着的人,立马站直了身体紧张地看过去。 青鸾也连忙行礼。 萧天启摆摆手,笑着走过去弯下腰,温柔地看着那一身粉嫩小裙的女娃娃,慈爱地问,“起吧,小诺现在可会喊人了?” 小诺被木桶里的鸡崽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心思看旁边多出来的人。 “会喊爹娘了。”青鸾笑着说。 主要是家里也没有其他人,所以称呼上就只会这两个。 “小丫头长得真快。”萧天启感慨道,摸了摸小诺的头,知道迎春见到外男的拘谨,没再多逗孩子,看了一眼青鸾,转身朝外走去。 还没等他问出口,便有他院中小厮匆忙跑过来,“老爷,少主刚派人过来问,晚上他和少夫人想和您一同用膳,问您是否有其他安排。” 萧天启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没有其他安排,让他和少夫人提早过来。” 小厮跑去回话。 “老爷,少主应是打算亲自和您说。”青鸾笑着说。 年少时候的少主一直都是这样的,在外面无论有什么见闻,回来之后都会和老爷夫人分享。 “少夫人饮食上可有什么喜好禁忌?”萧天启转而问。 青鸾摇头。 萧天启若有所思,摆摆手走了。 …… 玉梅园。 夜晚的灯笼在星空下随着夜风轻轻晃着,院子里点着驱蚊虫的熏香。 萧天启准备着炭火,今日燔炙,羔羊肉淡淡的香味弥漫。 温仪景和萧玉京刚一进院子就闻到了。 “父亲好兴致。”看着站在炭火旁边正挥刀亲自切肉的人,温仪景推着萧玉京走过去。 “今日正好商队回来,带回来了几只草原的羔羊,没膻味,反而还有些清香,试试?”萧天启笑着说,视线忍不住的看向自己轮椅上的儿子。 “好啊。”温仪景抬手按下轮椅机关,然后撸起袖子,“有什么我能做的?这家中燔炙我还从未试过,不过在厨艺上勉强有些天赋。” 萧天启连切肉这种事情都没让府中下人来,院中也没留人伺候,应该是想一家人体验此种乐趣。 她想到了萧玉京那次亲手做鱼,视线看了过去。 或许老爷子是知道了,所以借着买鸡崽的事情,有了今日? 她看向萧玉京,询问他是否也要一起。 “我许久没切肉了,今日正好看看是否有所生疏,仪景帮忙去炙烤如何?让阿爹帮忙串肉。”萧玉京清淡点语气安排好了三人的任务。 温仪景正逢月事,腌制羊肉串的盆隔冰放着,很凉,不适合她接触。 萧天启手里的刀差点没削自己手腕上,他的宝贝儿子好像突然间就充满了生命力,是错觉吗? 而且刚才儿子喊太后娘娘什么? 仪景? 他竟然直呼太后娘娘的大名? 不对,好像自己也喊过,可是他每次喊,多少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萧天启不太敢轻易开口,他怕自己说错话,让儿子又变回之前的样子。 儿子如今的变化和太后娘娘肯定脱不了干系,今日他就好好观察观察小夫妻是如何相处,太后娘娘到底用什么神力打开了玉京心房。 “父亲,今日我和玉京去乡下的鸡舍选了几只小鸡崽,我负责选母鸡,他选公鸡,待日后它们长大,看看我二人谁眼光好,父亲不妨也猜一猜?”温仪景一边干活一边闲话家常,欢快的声音打破了父子之间长久以往的沉寂。 萧天启视线扫过二人,随着太后娘娘的话,玉京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很肯定,儿子是在笑。 他真的看到了以前潇洒明媚的儿子。 配合的笑着,慈爱和善的打趣,“你二人应该都不会分辨,不过论其运气,还是我家玉京更胜一筹。” 温仪景哦了一声,不服气地问,“父亲此话怎讲?” 萧玉京神色未变,手中的刀子刀子将羊肉片成了薄薄的一片,轻轻放在盛着冰碴的盘子上,他似乎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了。 她担心地看了一眼萧玉京,见他并没有任何不悦,心中越发纳闷。 萧玉京运气哪里好? 本是九州之主最有力的争夺者,却落得如今这般。 “玉京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运气还不够好?”萧天启将穿好的一盘羊肉串放到温仪景手边。 温仪景一愣,笑出声来,“父亲言之有理,但我也胜在眼光好,万千人中,早早便相中了玉京这良人。” 第43章 萧天启哈哈笑出声来,太后娘娘合该就是他们萧家人。 早年若非玉京年岁小,也去求娶,是否会有不同光景? 一家三口这顿饭吃得十分畅快,萧天启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 “父亲,我是晚辈,我来倒酒。”温仪景闻着酒香,酒虫被勾了出来。 “那不行,你是我萧家的贵人。”萧天启摇头,不肯撒手。 萧玉京看着还没喝就上头的二人,抬手轻轻拍了拍桌子,“今晚谁都不许喝酒。” 二人蹙眉,不悦地瞪他,齐声抗议,“凭什么?” 萧玉京蹙眉,凭什么?凭你月事在身,此乃烈酒。 可是在父亲面前,此话如何能说? 第56章 玉京说,想要孩子得戒酒 萧玉京黑眸沉沉,略显牵强的开口,还不动声色地朝着自己父亲使了一个眼色,“父亲之前身体多有不适,不适合饮酒。” 和温仪景聊得正开怀的萧天启根本没注意到儿子那几乎察觉不到的眼神暗示。 “我近日修养得当,身体已经大好,今日开心,小酌两杯并无大碍。”萧天启觉得温仪景刚才闻到酒香时候的表情简直就是同道中人。 “父亲若是身体不适,就莫要逞强,我可一人独饮。”温仪景却是笑着开口,毫不掩饰自己想独占的小心思。 萧天启笑的宠溺,无奈摇头,“你这小丫头,竟然还是个小酒鬼,我这坛酒封藏多年,我怎么也得喝几大碗,你我都是有分寸的人,小酌开怀,无妨,来倒酒。” 萧玉京,“……” 这二人倒是沆瀣一气。 温仪景豪迈地拎起酒坛子要给萧天启满上,“今日喝了父亲珍藏的美酒,来日我家素商和玄英酿出新鲜的好酒,一定送父亲一坛回礼。” 看着酒水入碗,萧玉京心中无奈,幽幽开口,“你二人喝上头,我困在轮椅上吃喝都够不到,你们这是弃我于不顾?” 正要端起碗豪饮的二人动作一顿,四目相对,心底生出隐隐愧疚。 萧天启心虚的伸出一根手指,“一碗,为父就喝一碗,剩下的都归仪景丫头。” 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儿子。 自己今日实在开怀。 儿子出事两年多,自己心中从未如此畅快过,又得一合心意的忘年交酒友,这人是自己儿媳妇儿,多喜临门,难道不值得喝一碗庆祝? 萧玉京淡漠着脸不言语,他能看出父亲的开心,心中愧疚,这么多年,自己让父亲操心了。 可是温仪景这几日真的适合饮酒吗? “我也就喝一碗?”温仪景见萧玉京眼神朝自己看过来,不太确定的学着萧天启伸出一根手指,询问。 萧玉京看着二人可怜巴巴的样子,突然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抬手勾了勾。 温仪景故作不懂,“什么?” “酒坛子。”萧玉京也耐心点明。 温仪景扭头看萧天启,无声求救:你儿子,管管他。 四目相对,萧天启用力眨眼:你男人,你管呀。 二人挤眉弄眼,都想犯了错却又不想交出犯错工具的孩子。 萧玉京冷冷咳嗽了一声,提醒二人注意些。 温仪景不情愿的双手递过去,在半空停下,陪着笑,“我给你也倒点?” 萧玉京坚持地伸着手。 “放桌子上吧,别把你手给累着。”温仪景要往萧玉京面前的桌案上放。 萧玉京又淡淡咳嗽了一声。 “嗨,我这不是心疼你,哪里舍得夫君亲自为我和父亲倒酒呢,是吧父亲,你也舍不得吧?”温仪景头疼的将酒坛子放在萧玉京掌心。 生怕他一只手拖不住,两只手在旁边小心翼翼隔空护着。 萧玉京看她还故意打趣,听着自己父亲笑呵呵的说,“当然舍不得了。” 于是,萧玉京单手拖着酒坛轻轻一晃,那酒坛子仿若不小心就要从手中滑落。 温仪景倒吸一口凉气,时刻准备的手立马护上去,萧玉京却托着酒坛子稳稳地猛地抬高。 温仪景双手扑空,一抬眸就对上萧玉京一向死寂深邃的眸子里浮现的玩味逗弄。 温仪景,“……” 将一切看在眼中的萧天启无声的笑了起来,这完全是他曾经幻想中的情景,他的玉京若娶妻,当能让他满心满眼的欢喜。 …… 晚膳结束,夜色正浓,离开玉梅园的时候,那一坛子酒依旧稳稳放在萧玉京的腿上。 萧天启送小两口出门,恋恋不舍多瞧了两眼。 “多谢父亲送酒。”温仪景笑着告辞,推着萧玉京大步离开,仿佛生怕萧天启舍不得要来抢。 看着今夜仿佛都带了孩子气的二人,萧天启笑着舒展四肢,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我这一坛酒送得太值了。” “少主重新活过来了,恭喜老爷。”周通后来一直都在院外候着,听得到里面的欢声笑语,自己在外面也跟着笑。 …… 温仪景摆手让青鸾在后面跟着,直接推着萧玉京回幽兰园。 萧玉京也没有制止,随她走。 “从未有长辈对我这般好,玉京,我很开心。”温仪景缓缓放慢了脚步,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欢喜。 这么多年,她都是那个姐姐,那个母亲,需要照顾妹妹,照顾儿女,如今在萧天启面前,她终于可以做个孩子。 萧玉京抱着腿上的酒坛子,“母亲在世时,总想再要一个女儿,父亲也为此遗憾,如今家中有你,也算圆满。” 温仪景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如今我已八分圆满,我也想要一儿一女,若能得偿所愿,便就十分圆满了。” 萧玉京,“……听闻若想要孩子,需戒酒。” 温仪景满足的神色一僵,脚步顿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书中所讲,上面写,若想要一个孩子,需戒酒至少三月,孩子方能健康稳健,若是孩子乃酒后所有,更有痴儿风险。”萧玉京看着夜色里的花草,语气平静且认真。 他心动过一瞬间,虽然很快便心死,可闲下里还是偷偷翻阅了古籍。 今日和父亲饮酒的时候,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以此来阻止。 温仪景有点笑不出来,“玉京还真是饱读诗书,只是不知这些书都是何时所看?” 不会是因为看了这些书,所以才故意将他自己的身体搞得明明夜里身强力壮可却又偏偏难以孕育子嗣吧? 这里面的门道,竟然有这么深? 第57章 玉京,你希望我戒酒吗? 温仪景停了脚步,转到前面狐疑地看着萧玉京,他真的不想有一个孩子传宗接代吗? 萧玉京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我也是无意中看到过,今日又听你提起,一时想到,就说了。” “那你希望我戒酒吗?”夜色里,温仪景抱着胳膊看着萧玉京棱角分明的侧脸。 萧玉京薄唇微抿,只道,“我不希望你身体有损。” 温仪景轻声笑了,没再多问,绕回去重新推着萧玉京回幽兰园。 刚一进院子,萧玉京耳尖地听到了今日出门半路上那幼崽熟悉的叫声。 正想着,就见长离从偏房里长离手中抱着一个黑团子笑盈盈走了出来。 “夫人,无一损伤,玄英都为它们检查过,只是因为没能吃饱饿着了。”长离将已经清洗干净的小黑狗递了过去。 “这是……”青鸾没忍住上前一步,求助地看向笑容温柔的温仪景,“夫人,这,这可是……” 他激动得要说不出话来,这怎么看着那么像今日在乡间路边见过的那几只幼犬? 温仪景笑着抚摸怀中肉团子一样的幼犬,点头,“是他们,青鸾,你可还能认得出来哪个是你今日救活的那个?” 玄英将一箩筐的幼犬放在石桌上,温仪景指了指那边示意青鸾自己去看。 青鸾下意识询问萧玉京的意见,主子点头,他才按捺不住快步走了过去。 “青鸾,你若是能认出来,等我找人养一两个月,他们能自主吃一些寻常饭菜了,你便将它带回去陪你闺女。”温仪景将幼犬带给萧玉京。 萧玉京抬手指了指腿上的酒坛子。 “玄英,这是老爷子珍藏多年的好酒,醇香浓厚,下次你用它做药酒。”温仪景连忙将幼犬交给长离,直接从萧玉京腿上抱起酒坛子递给玄英。 “多谢夫人。”青鸾单手托着一只幼犬回头朝温仪景行礼。 虽然所有的幼犬看起来都黑黢黢的差不多,可青鸾的眼力却也万里挑一。 温仪景点点头,“归你了。” 青鸾很开心,推着萧玉京回绿卿园的路上都压不住翘着的嘴角。 “夫人该不会真的花钱将这几只幼犬买回来的吧?”青鸾对于二人车中谈话听了不少,自己也偷偷思考若是自己遇上,会如何做。 “太后娘娘的暗卫骑马跨刀带走几只卖不出去的幼犬,那人又怎么还敢站出来。”萧玉京早就知道每次出门温仪景都有暗卫保护。 第44章 青鸾了然,“吃软怕硬呗。” …… “夫人,已经查过了,那人就是个无赖,纯粹地想要讹钱,并没有任何隐情,去年麦收已经讹过去他们村子里收粮食的,得罪了麦收大户,人家当时没计较,但事后却放了话,谁也不能再去他们村子里收粮食,如今他在村子里名声很不好。”长离给温仪景洗头的时候说着今日的事情。 “暗卫带着刀装作是路过,将幼犬带走的时候,那人的确还在地里藏着,可没敢出来。”长离说,“他试图敲诈的时候,他们村子里有人看见,之后日子不会好过。” 温仪景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又问,“这两日温首阳都在做什么?” “和往常一样在茶馆里听书,倒是小公子因为带着您送的那个玉簪被大公子看到了,差点撞上,被小公子的朋友给揍青了脸,身手越发不济了。”长离无奈道。 大公子曾经身手也算上乘,如今正值壮年,却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 温仪景十指交叉落在小腹上,收紧放开又收紧,最终平静道,“继续盯紧温首阳,找个人试试他的身手。” “您怀疑二公子身手还在?”长离大惊。 不是说突破口是大公子吗? 怎么听起来二公子好像和夫人当年做了同样的事一样? “大棒槌是实心的,二棒槌却不一定。”温仪景嘲弄地勾唇,“告诉陈玄,若是老夫人再去打探二小姐的消息,就告诉她,二小姐这几日身体虚弱,给她露出一个口子,让她以为自己能进去。” “是。”长离点头,又道,“玄英把过脉,二小姐身体的确大损,除了那年早产,和之前每年换血也有关系。” 温仪景眉心微微蹙着,“可有查出是否带了胎毒?” “确有胎毒。”长离道。 温仪景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偏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 夜色沉寂如水。 温白榆眸底一片青黑,单薄的胳膊抱着腿坐在单薄的床板上。 透过漏风的窗户能看到外面隐隐星光,星光折射之下,有蚊虫逆着光钻了进来,她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外面日升月落,循环往复。 只记得最初的时候,饭菜给得简陋,却一日三餐。 最近这两日,太阳最热的时候,会有一顿丰盛的饭菜,可一天也就只有这一顿,里面是时常还会有红椒,辣的人难以入口。 她想到了年少时候选亲的那天。 她怀着自己的小聪明比想给人做继母,所以当父亲询问她们姐妹意思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开口,“父亲,女儿选郑家,袁家婚事本也迫切,女儿也还小,阿姐正合适。” 父亲点点头,“如此也好,仪景,你觉得呢?” “女儿全听父亲安排。”温仪景一如既往地乖巧。 关于一个人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就这样三言两语地定了下来。 只是当回到后院,温仪景却平静地喊住了她,“榆榆。” 长廊之下,她嘲弄笑着回头看那个家中仿佛除了笑不会有任何脾气的人,“阿姐,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开心吗?” 当时,距离袁家说的联姻时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了,都还不到温仪景及笄礼的日子。 袁家兵力远不如郑家,却如此急不可耐,无非也是逼着温家做一个选择,可同时郑家也要看温家的态度。 那年的温家必须牺牲一个女儿做诱饵,这个人只能是不受宠的温仪景,毫无悬念。 “阿爹阿娘一定也会将最好的亲事给你,榆榆又何必如此迫不及待?”温仪景语气平静地问她。 第58章 曾经的宠爱都是假的吗? 那一日,温仪景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句话:温白榆,你吃相真的很难看。 温白榆从未见过如此的阿姐,她好像无声地在嘲弄自己。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来,“是啊,事情早就定好了,询问不过是阿爹一贯的作风,我自然要做个孝顺女儿,为阿爹捧场分忧。” 温白榆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脾气,很多事情他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却偏不自己说,非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不过温白榆又岂能说自己只是为了讨父亲欢心,又补充说: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妹妹想告诉阿姐,出嫁之后可不要总被动地承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还是像妹妹一样学会主动争取才行,若是在夫家过得太委屈,妹妹知道了会心疼的。” 说完,掩嘴轻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温仪景远嫁他城之后的悲惨生活。 温仪景也跟着她笑弯了唇角。 温白榆一直不懂温仪景那日叫住自己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被关起来后她怀疑温仪景是不是早就知道郑山君什么德行,所以那日其实是在笑她玩火自焚? 当年所有的优先权都在她手中,她以为答案已经写在答卷上。 送温仪景出嫁的时候,她脑海中就幻想过,有朝一日,她做了九州之母,可温仪景却在夫家备受欺凌。 而她带人亲自去救她,温仪景或是求她救命,或怨怪怒骂她抢走了她的好姻缘。 可如今,一切都被颠覆,曾经的幻想全都应验在了她自己身上。 温白榆恨,悔,痛…… “阿姐,曾经的宠爱都是假的吗?”她看着破败的窗户喃喃发问。 都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了,为自己的妹妹安排一个舒适的牢笼,就那么难? 阿娘和阿兄他们为什么也都没动静? 会和自己一样被关在另一个牢笼里吗? 毕竟他们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她和温家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 进了五月,天气越发热了,新朝的第一场马球赛也终于如期举行。 天没亮,大家便都来排队入场。 皇后娘娘放出消息来的时候就说过,公主的驸马可以考取功名,各凭本事,但考核绝对会比寻常官员要严格。 如此,贵公子们便都更积极,不影响前程,还能迎娶佳人,双喜临门。 绿草茵茵,微风拂面,若有牵着自己马儿入场的少年郎全都神采奕奕,昂首挺胸,势要今日锋芒毕露。 “要是不小心入了公主的眼,入赘我都乐意,我能炫耀一辈子。”人群里,有人笑着说。 不过这话刚落下,就得到了几个冷眼。 被他身边好友拖下去捂了嘴,低声警告,“公主岂是你能亵渎的?不说被公主听到,就这场上如今说不定就有追随公主打过仗的,说话若是没分寸,他们能将你活剥了。” “今天就算是公主看不上我们做夫君,能看得上我们去京郊大营,那也是天大的福气。”有也有人其实对娶公主回家从未奢望过。 “京郊大营今日也有人前来参赛,听说也是公主亲自训练过。”大多数上过战场的男人提到公主更多的还是敬佩,不敢有丝毫亵渎。 “若是真能入公主的眼,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是有人感叹,公主那样的女子,世间独一份的少有。 “言初,你觉得呢?”好兄弟撞了撞裴言初的胳膊,笑着问。 “公主是人中龙凤,岂是我等可以摘取的星辰。”裴言初摇头。 他今天就只想拿个差不多的名次,赚点赏金,等姑母生辰的时候买个像样的礼物。 如今天下太平,姑母又嫁到首富萧家,抬抬手就七千两给他买礼物,他怎么也不能和往年一样就只做一碗面那么简单。 “公主来了。”突然有人喊道,大家便都扭头朝着入场的方向看过去。 “公主这个月组了一支女子军,听说个个都是不输男儿,今日抽签若是对上公主,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咯。”有人期待又害怕。 袁清瑶带着自己新训练出来的女子军英姿飒爽地入场,她直接朝着看台扫去,一眼看到和皇后嫂嫂坐在一起的母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温仪景和皇后坐在看台位置最好的地方,方便他们能看清场上的俊男靓女。 二人来得最晚,刚落座,场内便敲锣准备抽签了。 许多贵妇人看到京都城里两个最最尊贵的女人,都想过去问安,却又担心惹了二人不快。 温仪景看向台下,很快在人群里找到了年轻的裴言初,少年郎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在人群中蛮惹眼。 她又扫向看台上的贵女,也不知裴言初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如今言初的身份,怎样的女子才能算门当户对又性情相投? “阿娘,我记得您身边槐序姑姑有一儿一女,也不知如今年岁几何,可有婚配?”楚寒英挨着温仪景小声问。 她知道槐序是温仪景最得力的人之一,京都城绣庄有槐序的一席之地,不过槐序那一双儿女,却从一直都很低调。 温仪景看过去,笑着打趣,“你要做媒?” 第45章 楚寒英小心观察了一下温仪景的脸色,看她不像生气不悦,这才小心地继续说,“我虽是家中独女,可堂的兄弟姐妹却不少,有不少您也都是见过的,如今好几个也都到了议亲的年纪。” “槐序的儿女是商籍。”温仪景语气无奈说,“她家那闺女,是个财迷,就喜欢在铺子里折腾,鲜少外出见人,槐序想着到时候寻个没有背景的模样好看的入赘。” “儿子呢?”楚寒英又问。 “女儿家的愿低嫁,许多男儿也不愿高娶。”温仪景拍了拍楚寒英的手,“比赛开始了。” 楚寒英疑惑的看了一眼温仪景,却没敢再多问,心中却是泛起低估,阿娘为什么好像不愿让她们和槐序姑姑家的儿女打交道? 脱离商籍不好吗? 有她和阿娘在,槐序家的女儿嫁到楚家,谁敢委屈了她? “瑶瑶的夫婿,今日参加的公子中,你可有看好的?”温仪景笑眯眯看着场中朝气蓬勃的少年人,笑着问楚寒英。 第59章 阿娘,我选好驸马了 “阿娘,瑶瑶的性格您最是清楚。”楚寒英无奈笑道,“今日这场球赛,从其中选合适的将领或许比她选驸马会让她更上心。” 袁清瑶对嫁人生子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可有可无。 温仪景了然点头,“她这个性子只怕难改呦。” 如今虽九州太平,可边境异族蛮人仍会骚扰百姓。 袁清瑶自有属于她自己的理想抱负,远胜于如今的自己。 “不瞒您说,我之前还问过瑶瑶觉得我堂弟如何。”楚寒英不好意思的笑道。 温仪景看着她挑眉,似乎很有兴趣。 楚寒英继续说,“我想着他们青梅竹马,共同作战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很默契,或许可以试试,万一能有个缘分也是亲上加亲,只可惜瑶瑶只将他们当兄弟。” 她遗憾的摇头,但内心却有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秘轻松。 温仪景嗯了一声,“你家几个兄弟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他们自小便都相识,从小就在军营里,考虑生死的时候多过感情,他们几个生死与共多年,做兄弟或许比做夫妻能更长久。” 有些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 楚寒英堂兄弟一共五人,和袁清瑶年纪相仿的有三人,三人都和袁清瑶共同御敌。 若是袁清瑶早就对其中一人有了情意便也罢了,可她从未有过,只当三人是兄弟。 三个好大儿郎也不曾表露过有此意。 若是贸然将其中一人和袁清瑶绑在一起,平衡极有可能会被打破。 楚寒英此举,在试探什么? 温仪景不动声色地看着楚寒英,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又或者,早就知道? “的确如此。”楚寒英笑着点头,“也不知谁家儿郎能有这个福气让咱们瑶瑶开了情窍。” 她其实也想过自己和袁青冥之前是不是也这样。 战场之上,他们并肩而战,战无不克,默契十足,是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之交。 而如今,他们做了夫妻。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担心曾经患难与共的情意不小心就要变质。 温仪景笑着点头,指了指场上一个接连得分的少年郎,“寒英觉得他身手如何?” 楚寒英收敛思绪,仔细瞧过去。 同时视线也看向场中其他人。 只一扫,视线并落在了裴言初身上。 少年郎骑马追逐,挥动长杆,热血明艳。 只是一晃的照面,却让楚寒英心中大惊,不由扭头看温仪景。 是错觉吗? 怎么她瞧着刚才有个少年和太后模样有几分相似? 温仪景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慈爱微笑地看场上。 同样看到裴言初的还有在旁边观战的袁清瑶。 追随他们打江山可靠的将士们如今都驻守京各处,京郊大营缺人。 她本就有意在今日选一些人进京郊大营,所以对于场中每个人的身手和应变能力她都要好好观察。 却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意外收获。 袁清瑶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微微眯起一双凤眸,目光追逐场中少年。 他在藏拙? 此人和阿娘有三四分相似,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 袁清瑶抬了抬手,一直在后面候着的近身侍女上前,“公主?” 她手中拿着羽毛笔,心中诧异,公主有选好的是将士还是驸马? 所有场中的人为了好计分,背后都缝着一块布,上面写着数字编号。 裴言初背上的编号是‘6’。 袁清瑶提笔下了三个数字,‘2’‘6’‘8’。 “这三人的名字和身世背景都要调查清楚。”袁清瑶轻声吩咐。 随后便继续若无其事的看向场中战况越发激烈的马球赛。 而她简单的动作引来许多人的注意。 公主难道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 一些怀抱着梦想的人焦急地看向场中。 每一个少年郎都身姿矫健。 到底是谁,这么快就让公主另眼相看了? 他们都还没上场,就没机会了? 他们试图顺着公主的视线去看场中的人,却发现每个人好像都在公主眼里。 也有人摩拳擦掌。 并不觉得他们所敬佩的公主来这里是选夫婿的,肯定是京郊大营的人选。 他们一会儿可得好好表现,争取能选上。 ‘6’号少年所在的队伍比分和对方拉开了很多。 若是再无法追上去,必输无疑。 “阿娘,我觉得这个小公子比方才那个更胜一筹。”楚寒英手指比了一个‘6’,“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和阿娘竟有几分相似。” 温仪景笑笑,只说,“这小公子在藏拙,有些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算不得高明。” 楚寒英落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缩,视线扫过看台上的贵女们。 场中,‘6’少年终于开始发力,但是他却不居头功,而是将拿球的机会让给了自己的队长。 ‘2’号队长接连进球,一时间赢得欢呼无数。 看台上的姑娘们忍不住鼓掌,有的甚至都站了起来。 少年人的比赛热血澎湃,但是很快天便热了。 本最初安排的是午时休息两个时辰,可却被袁清瑶当场推翻否决。 “战场之上,天气恶劣反而会是良机,敌人又怎么会等天气舒适的时候再来和我们对战?” 袁清瑶的话让在场儿郎再次像打了鸡血似的汗洒球场。 公主的话让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在大太阳底下继续比赛,却无人有怨言,反而都更卖力。 看台上有些贵妇人却心疼起来底下的儿女,同时自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可是皇后和太后不动,她们连过去问都不敢。 “阿娘。”楚寒英自然注意到了众人反应,低声询问温仪景的意思,“不如我们先去用饭,您觉得呢?” “也好。”温仪景当即起身。 看年轻人自然朝气蓬勃,可让她真继续大中午饿着肚子坐下去,再好的兴致也都得败光。 ……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马球赛的比赛也终于谢幕。 袁清瑶将马鞭扔给侍女,朝着看台的温仪景就跑了过来,“阿娘,今天我表现怎么样?” 温仪景宠溺地拉住她的手,“必然是头筹。” “阿娘,嫂嫂,我选好驸马了。”母女三人并肩往外走,中间的袁清瑶突然开口。 温仪景心里咯噔一声。 楚寒英心中平静,面上却惊讶,“哦?哪家的公子?” 第60章 玉京这是自卑还是吃醋? “还不知道叫什么,不过我看他这几场表现都很厉害,样貌也合我心意。”袁清瑶满面欢喜。 温仪景和楚寒英都从袁清瑶的脸上看到了情窦初开,春心萌动。 二人脑海中都有一个身影。 楚寒英余光偷偷看向温仪景。 温仪景抓了抓袁清瑶的手,笑着说,“那我可就等你好消息了。” “我让人先去打听打听,看人是否有婚配,然后再去问他意思,若是一切顺利,便去请皇兄赐婚。”袁清瑶说。 她可是一个讲道理的公主,绝对不会抢别人的男人。 而且没有男人值得她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好了,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去庆功宴。”走了几步,看到不远处等着自己的小姐妹们,袁清瑶摆摆手蝴蝶一般飞走了。 看着轻快矫健的背影,楚寒英转头问身边的温仪景,“阿娘,您觉得瑶瑶看上了谁?” “小丫头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有了喜欢的小郎君竟然连我都不说,不过今日场中皆是青年才俊,我瞧着个个都好。”温仪景笑着道。 “那我们就一起等瑶瑶的好消息吧,希望咱们瑶瑶能得偿所愿。”楚寒英也跟着笑起来。 第46章 出了马球场,楚寒英和温仪景告别,上了回宫的马车。 温仪景喊着长离上了马车才低声问,“言初可出来了?” “小公子好像已经和人走了。”长离一直都在和皇后身边的嬷嬷聊天,并没有太注意这边的动静。 皇后身边的嬷嬷问了她许多陛下的喜好,她捡着许多人都知道的说了两件。 但自家主子此刻的话让她瞬间警惕起来,“出什么事情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瑶瑶和皇后应该都注意到了言初,方才瑶瑶还和我说她选好驸马了,我有点担心,希望是我想多了。”温仪景眉心轻轻蹙着。 今日见面,楚寒英心思有些重,不过这短短几个月,人好像变了很多。 她的确是想让公开自己和裴言初的身份,不再委屈那个孩子总藏拙。 可有些事情都还没安排妥帖。 长离轻轻握住了温仪景的手,“便真的是小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二人脾性人品您都清楚,不过是公主太依赖您,但公主性子也随了您七八分,小公子一向敬重您。” 温仪景眉头舒展开来,轻声笑了,“还是你说的有道理,随他们去吧,年轻人自有自己的想法,回去将此事尽快告诉岁安。” 也是,这两个人喜结连理的确也能说是一桩喜事。 …… 今日五月初一。 从马场回府后,温仪景本打算去绿卿园先和萧玉京打招呼。 却刚路过花园,就看到萧玉京在花园里自己修剪花枝。 他这些日子,人外向了很多,双腿不能行的事情在他这里仿佛已经不再是问题。 “回来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萧玉京笑着回头打招呼。 是了,他还会笑了。 不再是冷着脸,也不再死气沉沉。 “特意等我?”温仪景笑着走过去,旁边木架子上多放了一把剪刀。 萧玉京无声默认,停下手中的动作,温声问,“今日马球赛如何?” “少年郎朝气蓬勃,身姿矫健,十分养眼。”温仪景弯腰捡起地上剪落的花枝。 萧玉京再次沉默。 “公主今日挑到了合心意的驸马,或许好事将近。”温仪景一边收敛花枝,一边闲话起今日所见。 本之前还笑意盈盈的萧玉京却突然没了回应,温仪景纳闷地看过去。 萧玉京正一剪刀将开得正好的月季剪了下来,硕红的花朵沉甸甸地坠落在地上,不带根茎。 温仪景按住萧玉京手腕的时候,却为时晚矣。 “开得这么好的花,怎么剪了?”温仪景心疼地捡起来,只一个花朵,插花也不合适。 萧玉京,“看花眼了,累了,歇歇。” 他将手中的剪刀放在旁边架子上,心情突然低落了。 她本来也可以和公主一样在这样的赛场上挑选合适的郎君,年轻且四肢健全。 温仪景将自己剪好的花也放上去,让人送自己院子,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递给萧玉京。 萧玉京接了过来,擦擦手又还回去。 “走吧,去看看咱们种的蔬菜,养的小鸡。”温仪景推着轮椅往后院走。 路上,她思索着萧玉京为何心情突然低落。 自己不过提及清瑶有了心仪人选。 不会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自己前一句话? 自己前一句说什么来的? 哦,她夸赞少年郎? 这些都是九州的未来,能有今日赛场上的拼搏精神,她喜闻乐见,有何问题? 是吃醋,还是自卑? 温仪景如今有些摸不准现在萧玉京的想法。 “韭菜已经能吃了,明日在家吃饺子?”菜畦旁,温仪景挑起新的话题。 韭菜是直接请的别人的根,在菜农专心照料下,这一茬长起来的还挺快。 萧玉京看向绿油油的韭菜,移开目光,看到了绿油油的麦苗,绿中带点白还没彻底长好的白菜…… 放眼望去,几个菜畦里全都绿油油的。 “玉京不喜欢吃韭菜吗?”看着半晌不说话的人,温仪景好脾气地温柔询问。 萧玉京抓着轮椅的手用了些许力道,“吃小白菜的吧。” 温仪景看了一眼还没张开的小白菜,犹豫了一下,点头,“也好,不过是吃包子还是饺子?” “包子吧。”萧玉京回。 温仪景心中思索着,再次推着轮椅向前,经过绿油油的菜畦,来到了绿油油的葡萄架子下。 萧玉京闭上了眼。 葡萄藤长得也很旺盛,有的藤蔓已经挂上了一串串青色的小葡萄,果子和黄豆粒一样大小。 温仪景松开轮椅,凑近一串青葡萄吸气,没有半点果香,看起来就很涩。 她弯了弯唇,视线扫过落日余晖下的葡萄架,终于让她看到了一颗比花生粒大一小圈的葡萄。 “玉京,上次咱们种葡萄的时候,你是不是说青葡萄紫葡萄都可以?”温仪景背着手绕到萧玉京轮椅前,半弯下腰,笑吟吟问。 萧玉京敏锐地从太后娘娘黑亮的眸子里看到了狡黠,薄唇微微抿着,算是默认,但心头多了几分警惕。 他长大后对吃食几乎不挑剔,安排什么吃什么的,这两年更是对所有的一切都可有可无。 “那今日就先送你一颗青葡萄吃,我特意为你选了一颗最大的。”温仪景笑眯眯地伸出手,掌心摊开在他面前,“玉京,尝尝?” 第61章 太后娘娘没想到萧玉京这么坏 萧玉京垂眸看着她白皙掌心里的青葡萄,又看笑得狡黠的太后娘娘,她眸子里戏谑弥漫,手又往他面前递了递。 “你吃吧。”萧玉京与她对视片刻,一脸我都让着夫人的君子态度。 温仪景佯装嗔怒摇头,“可是我并不喜欢吃青葡萄,不像玉京都不挑食,还是你先吃。” 萧玉京视线再次落在她又一次凑近到自己面前的掌心里。 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了手。 温仪景笑眯眯的,眼看着萧玉京指尖捏起那颗青葡萄,那个动作让她想到什么,心头目蓦地一跳。 正要收回手,手腕突地被萧玉京另一只手用力抓住。 笑容一僵,温仪景不解地看过去。 四目相对,萧玉京手微一用力,毫无防备的温仪景便跌坐在了他腿上。 轮椅宽大结实,她这么撞下去,竟是晃也不晃。 葡萄藤已经十分茂密,二人所在的地方青鸾等人全都避得很远。 温仪景心跳漏了一拍,莫名的紧张,声音发紧,“玉京?” 萧玉京单手搂着她的腰,捏着青葡萄的另一只手举到半空。 “不爱吃就不吃了。”温仪景看着他指尖的青葡萄,身子连忙往后仰了仰,生怕萧玉京硬往自己嘴里塞。 她觉得如今的萧玉京有贼心更有贼胆。 甚至还吃准了她为了不伤着他体面,在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上都会纵着他。 萧玉京看着她骨碌碌转动的黑眸,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食指迅速勾住了她齐胸的襦裙,拇指快速一推,青葡萄从裙边滑落。 温仪景,“……” 她心跳骤然加快,心口彷如有一颗微凉的珠子滑落。 她本能的抬手从外面想拦住,却突然发现落到一半悬空了。 温仪景脸倏地红了起来,她羞恼地瞪着萧玉京就要起身。 萧玉京却更用力地扣着她的腰,“我帮你。” 温仪景呼吸发紧,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萧玉京平静地看着她,在她越发羞涩的目光里,缓缓伸出了手,去帮太后娘娘找葡萄。 他第一次看到太后娘娘的脸会比晚霞的光还红,耳尖都仿佛要滴出血来。 温仪景在他粗粝的指腹落下的那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一瞬间抽走,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 “仪景,我只喜欢这两颗而已。”萧玉京暗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温仪景脑子一片空白。 随着他大掌落下,那颗带着体温的葡萄没了桎梏一路向下。 半晌之后,他的手才顺着葡萄滑落的轨迹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同时拎着她的身体背对着坐在自己腿上。 温仪景从来不知道,萧玉京竟然也会这么坏。 她本只是猜测他或许是自卑又带着酸气,所以故意找一颗酸涩的青葡萄来逗弄他两下,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太敢乱动,怕身上娇气的衣服上搞得满处褶子。 她不怕长离猜到,却不想被府中其他人都知道,太后娘娘的面子也还是要的。 晚风吹得葡萄藤叶子簌簌作响,余霞为后院里绿油油的菜叶子布了一层金黄的光晕。 温仪景隐忍地咬着润泽的下唇,长长的睫毛颤动不止,巴掌大的小脸红里透白。 萧玉京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肩头轻微颤抖的人,修长白皙的脖颈起了一层桃花色,蔓延不止。 第47章 他闭了闭眼,捏着那染了暧昧的葡萄缓缓抽出了手,摊开掌心递到她眼前,声音暗哑,“找出来了。” 温仪景用力闭了闭眼,压下心头躁动不止,看向那颗裂了皮的葡萄,想到这葡萄刚才所在的地方,她腿上一紧。 然后,她就看到萧玉京平静的落下手,将那颗青葡萄,塞进了嘴里、 温仪景倏地瞪大了眸子,蹭地坐起身,看着萧玉京因为葡萄酸涩只咬了一下便囫囵吞了下去。 脸上还未散去的红晕再次滚烫。 她慌乱的别开了脸,心跳乱的一塌糊涂。 萧玉京笑了笑,抬手落下她松了的裙带上。 温仪景再次浑身紧绷起来,他不会真的想在外边吧? 轮椅上,之前也试过一次,可是难免会脏了衣裙。 府中的人的确嘴严,可…… 温仪景想拒绝,却又不可否认自己内心还有点期待。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萧玉京重新帮她将裙带系好。 一时间,她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松快更多。 她能感觉到萧玉京的隐忍,狐疑地看过去,能看到萧玉京黑眸深处的波澜,对上她的目光,竟起了几分戏谑。 “今日初一。”他浅笑了下提醒。 温仪景心又提了起来。 这初一十五的破主意,萧玉京很是遵守,但中间隔着三四天,每次晚上最后都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吃不消。 …… 夜深深沉,星星都掩去了乌云后,都到了三更天,萧玉京搅弄的风雨才停歇。 温仪景只觉得自己好像淋了一场大雨,头发全都被浇得湿透。 即使被褥都潮湿得很,她还是抬手去扯被子,她真的经不住了。 看着她拽被子的力气都没有,萧玉京也很疲累,撑着一只手帮她拽了一下。 波澜起伏的,他连忙闭上眼没敢多看。 温仪景平复了几番呼吸,才艰难地挪动身子凑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萧玉京也半点不想动,此时也已经有心无力,轻轻拍了拍她落在自己腰上的手。 二人呼吸重合在一起,等越来越平复,温仪景才轻声道,“要不以后还是一起住?” 每次都暴饮暴食,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 萧玉京呼吸一顿,是自己折腾得太过了? “藤椅送来有一段了,你如今自己在房中也能自由地去各处。”温仪景又温声劝说。 萧玉京抿唇不语。 “府中屋子宽敞,后面让人隔开两间洗用,你觉得呢?”温仪景再次游说。 萧玉京心中有浅浅的挣扎。 若是日日住一起,太后娘娘又提孩子的事情,该如何? “以后,我会少要点。”萧玉京还是觉得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于是,很郑重的承诺。 温仪景,“……” 她撑着胳膊起身看他,不解地问,“少要点?少要点什么?” 第62章 玉京,不…… 萧玉京睁开眼就看到了太后娘娘眼里戏谑的笑。 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太后娘娘说球场上的少年郎们身姿矫健,很是养眼。 太后娘娘肯定不会希望少要点。 若是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也满足不了太后娘娘,岂不是太无用? “今日后院里的事,夫人是不是不喜欢?”萧玉京不想回太后娘娘太故意的问题,转移了话题。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就看到太后娘娘脸蹭得红了。 “叫水了。”温仪景哼了一声,太后要去拉摇铃,却被萧玉京抬手制止了。 她不解地朝他看过去。 萧玉京炙热的眸子看过来,温仪景心跳倏地加快。 “夫人到底喜不喜欢,嗯?”萧玉京将人扣在怀里。 温仪景想到他几乎囫囵吞下的葡萄,脸开始发烫。 突然,他追着她的腰将她往上猛地一提,撑着她坐起身来。 紧跟着,萧玉京抓住了她的脚腕又是一拽。 温仪景身体不受控的朝后面倒了下去,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 “玉京,不……”察觉到萧玉京要做什么,温仪景难以置信地等到了眼睛,下意识出声拒绝。 萧玉京有力的大掌扣着她的腿,不给她挣扎的机会。 温仪景呼吸一窒,想撑着胳膊坐起来推开他的手突地软了下去,拒绝的话语变成了道不明的轻声呜咽。 …… 再说马球赛散场后。 裴言初领了银子便打算先走,想到自己在场上感受到的几道视线,他不敢多留。 可却没想到,刚想离开,自己曾经打过交道的一个侍卫营统领陆宽便笑着走了过来,“言初,你小子今天表现不错,一起喝两杯去?” “今日还有事,改日……”裴言初知道此人后来在公主麾下,下意识拒绝。 然而陆宽却一把搂住他肩膀,“都这个时间了,能有什么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还没娶妻,更没有相好,家里都没人等,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然后不由分说搂着裴言初就往外走。 毕竟人家官高一职,裴言初也只能随人去。 望月楼。 看到已经坐在主位上的公主,裴言初说不出是意外还是已经有所预料。 他恭敬地弯腰行礼,“卑职见过公主。” 袁清瑶看到人来,起身笑着走向他。 在他刚弯腰的时候就抬手将人扶住了,“快快免礼。” 裴言初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不知公主请卑职前来,有何要事?” “你的事情,我听陆宽说了,如今是想再来亲自问一下你本人,这一切都是否属实。”袁清瑶平易近人地请裴言初落座。 裴言初看了一眼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的陆宽,不卑不亢地坐在了公主刚才指过的位子上。 “公主请问。”裴言初恭敬说。 脑子却在飞速旋转,想着若是公主要是真的问自己和姑母的意思,该如何回答? 之前姑母明确和他表达过,会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母亲也说了,姑母更希望他和岁安都定下婚期之后再提此事。 裴言初很理解姑母的苦心,一旦身份公开,他和岁安婚事的选择就多了,可同样的能遇到真心之人的几率就小了。 岁安最不喜欢这种纷争。 “裴言初。”袁清瑶喊出他的名字,再近距离的看这张脸,只觉得这三个字都格外好听。 裴言初颔首。 “你可知道皇后娘娘亲自操办这才马球赛,是为了什么?”袁清瑶毫不避讳地打量面前少年郎。 裴言初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起身告罪,“公主恕罪。” 今日他的表现,寻常人或许看不出来他的隐藏。 可公主若是一直都在注意他,那肯定全都看在眼里。 在他要跪下去的时候,袁清瑶再次拦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说说你何罪之有?” 裴言初低着头后退一步,“今日球赛,公主是想为京郊大营挑选将士,卑职却有所隐藏,愧对公主良苦用心。” “哦,是吗?”袁清瑶低低笑出声来,“还有呢?” 裴言初一愣,还有? 他还做什么了? “之前陆宽要带你进京郊大营,你就拒绝了,这又是为何?难道是看不上京郊大营?”袁清瑶实在是不解。 所有士兵都想留在京郊大营,军饷多。 又是她这个公主的嫡系。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的地方,这裴言初怎么就看不上? 裴言初一听又要跪。 袁清瑶抬脚抵住他的膝盖,微微歪着头,眉梢高挑,语气玩味,“因为膝盖不值钱,所以主动放弃?” 裴言初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怎生会不值钱? “尊卑有别,公主更是卑职所敬重之人,不敢有半分冒犯。”他连忙后退两步。 重新低头弯腰,“卑职那几日正逢家中母亲身体有恙,卑职想着天下太平,已然不缺一个裴言初冲锋陷阵,但家中老母却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袁清瑶看着又远离自己一步的人,听着他的话低低笑了,语气里带着满意,“还是个孝子。” 裴言初低垂着头,“卑职惭愧。” 他实在是搞不懂,公主今日到底所为何事。 说这么多话,竟然都没提及自己样貌以及和姑母是何关系的事。 难道公主其实只是欣赏他的能耐,然后因为他和姑母几分相似,所以要重用提拔? “那你再来说说,此次马球赛,除了本公主要为京郊大营选人,还要做什么?”袁清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这个裴言初不只长大好看,有些头脑身手,言行举止也十分有趣。 这马球赛,可真是没白操办。 裴言初被公主问得一愣,脑子里闪过入场前后身边人的讨论。 第48章 今日勋贵子弟诸多,公主除了想挑选有才之人,还要选驸马? 驸马? 裴言初心里咯噔一声,没忍住难以置信地看向袁清瑶。 公主不会是要选他当驸马吧? 可是他和姑母的关系还未曾公开,如今只是商户之子,怎么可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目光相撞,公主笑得若有所指。 裴言初连忙垂了头,将脑海中猜测用力抛出脑后,却听公主笑意吟吟地问,“看你这表情,是猜到了?” 第63章 萧玉京不会是疯了吧? 裴言初此刻心中都是惊骇,公主寻自己来竟然不是要问自己和姑母的关系,而是…… 选自己做驸马? 公主,她是眼瞎了吗? “裴言初,我的确主意你做驸马。”袁清瑶认真了神色,直接给了答案。 裴言初没忍住再次抬头看过去,四目相对。 他看着公主红唇微张,语气认真: “裴言初,我已经打听过,你未曾婚配,也没有相好之人,不知你可愿做我的驸马,又或者,先不对外说,只你我接触一段时间,看是否有缘,如何?” 袁清瑶对面前的人越看越喜欢,是见色起意,也是欣赏他球场上的力挽狂澜,更喜欢他此时的单纯懵懂。 裴言初越发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里嗡嗡的,刚才在公主在说什么? 他袖中的手都在颤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刚才公主说的话。 心中又是一震。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公主殿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做驸马? 他哪里敢想。 可拒绝公主? 他也不敢做啊。 而且公主都已经说出先接触一段时间这种一个不小心就会自毁名节的话来了,这让他在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的时候,又有一丝感动。 可是,接触一段时间看缘分这种事情,公主能说,他作为一个男子,却不能应。 “你小子高兴傻了?”陆宽看着发呆的人,又看一眼公主,上前拍了拍裴言初的肩膀。 裴言初猛地回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失礼数地盯着公主在看,再次告罪,“公主厚爱,言初……” 此事,他不敢应,姑母同意吗? 这份看重,他实在是不敢当。 可是,他的话再次被陆宽打断。 “言初,公主亲和,尊重你的意思,特意来问询你。”陆宽轻声提醒,“否则明日一道圣旨落下,你还敢抗旨不成?” 裴言初抿唇,正是因为公主这份心意,才最可贵,让他本不敢肖想的心起了波澜。 公主才貌双全,又如此主动大方,除非心有所属,否则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可是,他和公主的婚事,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言初,你可是有什么顾虑?”袁清瑶看着明显犹豫的人,温声询问。 难道,裴言初真的和阿娘有关系? 阿娘若是知道,会反对吗? “得公主青睐,言初三生有幸。”裴言初心中很快有了答案,郑重行了一礼,“请公主容许言初待明日天亮,去问询家中长辈之意,若是家中长辈支持言初,言初会和公主一起请求陛下赐婚。” 袁清瑶很满意裴言初此时的反应。 裴言初心中有利弊,却也并不只有利弊。 “如此也好。”袁清瑶点头,“如今时辰不早,便和陆将军随我一同用膳。” “多谢公主。”裴言初恭敬应是。 几人小酌几杯,既然心中有了决定,并估摸着姑母反对的可能性也不大,饭桌上,裴言初便不再扭捏。 他也希望公主能借此机会再观察一下自己,还能有反悔的机会。 都是武将出身,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几人喝着酒闲聊京都趣事,也能谈及军中规制。 陆宽很识趣帮裴言初提供表现的机会。 袁清瑶越发满意自己这个得力统领,也对裴言初的言行谈吐越发满意。 不是个绣花枕头,人品又过关,还愿意和自己培养感情,也算是万里挑一的良人。 若是真的再和母后有些血缘亲情,那简直不要太完美。 …… 被二人惦记了一宿的温仪景,这一夜过得也是水深火热。 她没想到萧玉京竟然会如此…… 重新梳洗过,换了被褥,子时已过,她始终没有半分睡意。 背对着萧玉京,不敢去看他,更不敢靠近。 躺在床上,闭上眼,身上残留的暧昧之感便席卷而来,仿佛风雨未停,一时间心跳如雷,手脚发软,脸颊滚烫。 温仪景用力抓着自己衣襟按在心口,无法平息。 呼吸再次变得困难,她实在是不敢想萧玉京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她,没有坚决的抗拒,甚至沉浸其中。 突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从脖颈下强势地穿过去。 温仪景身子一紧,呼吸停滞,努力装作自己已经熟睡。 萧玉京手上有力,搂着人将人转过来,按在自己怀中,轻声问她,“舒服吗?” 温仪景心都要跳出来了,闭着眼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萧玉京耳朵也红透了,可他嘴还张得开,只是舌头有些发麻。 二人靠得如此近,萧玉京能听到她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原来,太后娘娘在此事上,也会有如此羞涩的时候。 “话本子上,俏寡妇找的第三个男人,那个双臂健硕的打铁匠,便如此取悦于她的。”萧玉京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温仪景,“……” 她心跳得更快了。 想到了话本子上的荒唐。 萧玉京不会是疯了吧? “我记得新婚夜,夫人特意带着一本册子来的。”萧玉京大掌落在她滚烫的耳垂上,轻轻捻着。 温仪景气不过,隔着单薄的衣衫一口用力咬在他胸口。 结实的肌肉有些蹦牙,温仪景又拧了一把他的紫葡萄。 忍着那微不可查的疼,萧玉京低低的笑了,她到底是舍不得下手。 大掌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睡吧,仪景明日还要请我吃包子呢,我记得那个猎户也很有意思。” 猎户带着俏寡妇去山里打猎…… “睡觉!”温仪景不敢听下去了。 猎户用一张狐狸皮勾着俏寡妇去山里和他做了一段野夫妻…… …… 裴言初和公主辞别之后便去了锦绣布庄找裴岁安。 三更半夜,裴岁安被婆子叫起来,看着院子里长身玉立的同胞弟弟,蹙起了眉,“裴言初,这深更半夜的,我劝你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白日里温婉乖巧言辞极少的裴岁安十指交叉,捏得咯咯作响,仿佛是被恶魔附了身。 裴言初连忙拱手讨饶,“阿姐,我当然有重要的事情了,阿娘和父母让你选夫婿的事情,你选得怎么样了?” 裴岁安脸色越发难看,“就这点破事?” 她一抬手,袖中藏着的箭朝着裴言初射了过去。 第64章 太后娘娘过不去的坎儿 裴言初熟练地侧身躲开,连忙说重点:“今日马球赛,公主要点我做驸马,特意拦了我去问我意思。” “我自然拒绝不了公主,怕拖累你没了自由,才连夜来告诉你,莫要不识好歹。” 裴岁安睡意瞬间消散,眯着眼上前一步。 借着院子里的灯笼打量自己这个双胞胎弟弟,是有几分姿色。 可是公主选夫君看脸吗? “袁清瑶看上你了?”她有点不相信。 “你这话什么意思?”裴言初瞪了回去。 “她看上你什么了?你不是一直都在藏拙?” 裴岁安无法否认,抛开自己多年和裴言初内斗打闹的偏见,裴言初的确是个优秀的儿郎。 “公主火眼金睛,不行吗?”裴言初哼道。 如此慧眼识人,这样懂得欣赏自己的姑娘,真是良人。 不像面前这个只比自己早出生几个呼吸的阿姐。 裴岁安垫着脚凑近了裴言初,看那和自己像了四分的脸,“情窦初开啦?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吧?” “我明日就去问姑母。”裴言初哼了一声,“只要姑母同意,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倒是你,可快点抓紧时间了,不然到时候来提亲的还不知是人是鬼。” “麻烦。”裴岁安嫌弃地看了一眼裴言初。 又仰头望着点点星空发起愁来。 她得尽快在裴言初和公主的事情公开之前,给自己找一个郎君。 可这人,去哪里找好呢? 发愁的裴岁安朝着裴言初勾了勾手。 “做什么?”裴言初蹙眉。 “今日你赢的赏钱呢?”裴岁安需要有点不用自己辛苦去赚从天而降的钱来治愈自己苦闷的心。 第49章 “你不是吧?”裴言初握紧了钱袋子,“我就赢了这点钱,你还好意思惦记?” 他一个小兵蛋子多赚点军饷之外的钱容易吗? “我这麻烦不是你给我带来的吗?你补偿我一点怎么了?”裴岁安抗议。 本来找夫婿的事情可以多拖一段时间。 如今好了,她要赶鸭子上架去,想想就头疼。 “你真是强词夺理,我好不容易攒点钱准备过几个月给姑姑买生辰礼呢。”裴言初直言说。 从小自己有点钱就都被她坑骗拐卖的搜刮走了,这次坚决不给。 他的钱有大用。 裴言初哼了一声,没有强夺,“最好是这样,不过你之前不都是去做长寿面?” “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你送的东西也别太寒酸了,省得萧家小瞧了姑姑。”裴言初想到自己花的那七千两就后悔。 “还用你说。”裴岁安没好气道,“滚吧滚吧。” 挥挥手赶人,自己头疼的回房间先睡够再说。 …… 温仪景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一直到天刚亮萧玉京起身离开,她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落实。 拒绝了长离出去练剑的邀请,自己裹着被子睡到了日上三竿。 可人醒了,却不想动,昨日的感官都太刺激,无论做什么都能想起来。 为了打破内心的忐忑,她让自己往下去想别的。 这一想,就忍不住好奇那时候萧玉京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昨日他随后将青葡萄扔进嘴里的动作,真是好…… 不正经。 葡萄—— 该死的葡萄。 温仪景抓着被子蒙住了头。 “夫人,公主来了。”正恨不能撬开脑子将昨天所有记忆都清除,长离轻轻叩响了房门。 温仪景掀开被子大口呼吸,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清瑶来做什么? 她连忙起身梳洗。 袁清瑶在招待客人的一进院待不住,非得来后边院子。 “我又不是外人,萧大人不在,我这个女儿来看阿娘,怎么就不能去后院?” 长离无奈,只能将人带进后院。 然而,袁清瑶又不是全无规矩。 听说温仪景身体不适还没起,关心两句确认没大事儿,就没往房间里闯,去了厨房凑热闹。 厨房里,素商在剁肉。 夫人说了,今天中午要蒸包子,白菜馅的,让她提前将用的准备好。 “这白菜还没长好呢吧?”袁清瑶想去帮忙洗菜。 一看那小白菜,蹙了眉,“素商姑姑,这种菜怎么也买?” “这是夫人自己种的。”素商笑着解释,“昨日夫人和公子说想吃,今日就让人摘了几颗尝个鲜。” “阿娘和萧大人这些日子相处得很好?”袁清瑶顿时忘了菜叶,好奇地凑过去,“他们两个会打情骂俏吗?” 她有时候真好奇,阿娘若是和夫君相处起来是什么样子。 不多的记忆里,对于自己亲生阿娘只有几个片段。 每一个都是亲生阿娘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屋子里永远很暗,充斥着很浓的药香味。 而阿爹总是皱着眉,她没见过他们二人如何相处。 后来,母后入了萧家,和阿爹貌合神离,偶尔还有过几次大的争执,之后阿爹就走了。 袁清瑶知道母后下嫁萧玉京依旧不是因为爱情,只盼着不要和阿爹那样貌合神离。 素商看了一眼满是求知欲的公主,温柔笑了,“等公主成了婚,或许就知道了。” 袁清瑶不解蹙眉,“这能有什么关系?” “夫人和公子很和谐。”素商笑着解释。 很和谐,哪哪儿都和谐。 …… 主房里,槐序今日给温仪景梳头。 “言初一早也传信想见您呢,正巧和公主有关。”槐序一直都在等温仪景起床,却没想到等来了袁清瑶。 之前和袁清瑶也打过交道,对于公主的人品那自然是没多说。 可一想到要更进一步,槐序心里就打哆嗦。 温仪景心中了然,安抚地拍了拍槐序的手,“言初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都没开情窍,哪能逃得出公主的手掌心。”槐序无奈叹气。 说起了今早上裴言初讲的昨日望月楼和公主相见发生的事情。 “公主三言两语就将那臭小子拿下了,好在没彻底色令智昏,还知道先回家问您的意思。”槐序叹气。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今日早上和她提起公主的时候眉彩飞扬,和任何人情往来都没有关系。 温仪景笑出声来,“如果真让瑶瑶给你做儿媳妇儿,你觉得这俩孩子脾性是否相投?” 第65章 别让我等太久 槐序看着镜子里温仪景的笑容,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这两个孩子在一起。 有夫人这层关系在,她并不觉得自己儿子和公主门第悬殊有多大。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儿子很优秀,可是却又担心公主此举是试探夫人。 她害怕自己儿子是一场空欢喜,也害怕若真成了好事,会影响夫人之后的计划。 槐序忐忑的抿唇,“两个人都是您看着长的,品性肯定没问题,性格是否相合,这,得看缘分,还得看他们之后自己如何相处。” 不管如何,她槐序养大的儿子绝对不会委屈了任何嫁到他们家的姑娘。 不管如何,她们母子都听从夫人的安排,若是夫人不同意,言初一定会拒绝,若夫人同意,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一定也能将小日子过好。 “一会儿再看看瑶瑶的意思,只要不是一时兴起,这就是一桩大喜事,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让皇帝他们也都见见言初。”温仪景已经不再纠结这个事情。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您要亲手给萧大人包包子?”看着温仪景挽起袖子亲自调馅,袁清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我也就只在每年生辰的时候才能吃到您做的饭。”袁清瑶可委屈了。 想当年,她就是因为那一顿饭被彻底拿下,觉得只有真心爱她的阿娘才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 哪怕一年只有一次,那都是爱。 可她今日看到的这算什么? “萧大人今日生辰?”袁清瑶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 温仪景轻轻摇头。 袁清瑶要碎了,阿娘爱上了萧玉京! 并且爱萧玉京胜过爱自己! “阿娘,我要不开心了!”袁清瑶孩子气的跺脚,“今天要也要留下来吃包子。” 太过生气,都让她忘了自己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你早就知道今日我要做包子,所以特意过来蹭饭的?”温仪景笑着打趣她。 袁清瑶,“……那倒也不是,不过幸好我今天来了,不然都吃不到阿娘亲手包的包子。” 她满眼的庆幸,仿佛这顿包子比她选好了驸马还重要。 温仪景很无奈,“这些都是素商准备的,我不过是来捏两个褶,能和从洗菜开始都是我给你做的生辰宴比?” 其实,如果不是昨晚儿上萧玉京折腾的太狠了,她一早上应该也会起来亲自收拾。 袁清瑶瞬间两眼放光,“这倒也是。” 温仪景,“……” 看了一眼是不是傻呵呵的公主殿下,她没好气道,“裴言初煮长寿面一绝,若是真能处得来,以后我也能省不少事儿。” 袁清瑶喜滋滋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呆愣愣转过头去,“阿娘?您,您怎么好像都知道了?” 不过阿娘说什么,裴言初会煮长寿面? 阿娘怎么知道? “阿娘,您和裴言初……”袁清瑶巴巴地抱住温仪景的胳膊,“我瞧着她眉眼里似乎和您有几分相似呢,真的是您的小辈儿?裴言初昨日说的家中长辈,不会真的是您吧?” 不去和萧玉京吃醋,她一时间脑子可机灵了。 袁清瑶异常的激动兴奋,“裴言初,是您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呀?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和您长得这么像呢?” 自己和阿娘要亲上加亲了。 以前总觉得自己不是阿娘的亲生女儿,随着阿娘嫁给萧玉京,她老担心阿娘彻底成了萧家人和自己再也没了牵绊没了关系。 如今这裴言初出现的好啊。 不管几竿子的亲戚,但是亲戚就好,和阿娘走得亲近就好。 到时候,她和裴言初把婚一结,再有个孩子,那和阿娘就再也断不了了。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温仪景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让人乖乖坐在旁边。 “裴言初就是你槐序姑姑的孩子,也是我的大哥的孩子,不过……” “你大哥?亲的?”刚坐下的袁清瑶蹭得跳了起来,打断了温仪景的话。 裴言初竟然是温沧渊的儿子? 是阿娘的亲侄子? 可九州不都说温沧渊的妻子怀着身孕跑了吗? 第50章 听说温沧渊也找过,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消息。 这事儿可是温沧渊人生的一大污点。 阿娘这事儿做得好啊。 “阿娘,裴言初是您亲侄子?”袁清瑶心里好激动,抓着温仪景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 “是。”温仪景实在是不知道这孩子兴奋个什么劲儿。 袁清瑶只觉得自己要飘了。 亲侄子。 亲的啊。 难怪这么像。 肯定是阿娘救下了槐序姑姑和裴言初,这么多年槐序姑姑一直都在阿娘身边,他们关系想来比寻常的姑姑侄子更亲近。 袁清瑶心里幸福得要冒泡泡。 “阿娘,那为什么您之前都没和我们说过呀?”稍微冷静几分,袁清瑶看着温仪景无奈的样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继续又问。 此刻,她心中真的有太多问题想要问了。 “你安静点,先听我说。”温仪景无奈板起脸。 袁清瑶压抑着激动乖乖点头。 “裴言初是我亲侄子,他的母亲是槐序,父亲是温沧渊,但此事目前还需要保密,你也只能告诉你阿兄和嫂嫂。”温仪景严肃道。 袁清瑶点头,贼兮兮说,“我可以连阿兄都不告诉。” 这可是她和阿娘的秘密。 “你看你阿兄日后若是从别处知道了,打不打你。”温仪景戳了戳她眉心,落下一点白面。 袁清瑶嘿嘿笑了,“我就这么一说。” 哥哥在她心中还是十分有威严的。 “阿娘,槐序姑姑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和裴言初是双胞胎?”袁清瑶好兴奋,“我能去找她玩吗?她是不是和您长得更像?” 都说侄女儿随姑,那小丫头不会是阿娘的翻版吧? 一定软糯糯的,特别乖巧。 “她喜静,不爱见人。”温仪景笑着说。“等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袁清瑶有些遗憾点头,“行吧,那阿娘一定要记得,别让我等太久。” 温仪景看着这将自己婚事抛到脑后的人,主动提了起来,“你和言初的事情,我当然乐见其成,若是真能修成正果,自然是一桩大喜事,” 炸哄哄的袁清瑶突然红了脸,“阿娘,我是昨日见他聪慧,模样也好看,所以才想接触看看,不过他那人倒是正派,意思说没有不明不白的偷偷接触,先赐婚再说,今日是想来问问您的意思。” 袁清瑶昨日的确是裴言初那番话心动,可却也没有感情上头。 她相信先婚后爱,可是如今她有时间,有机会,也不在乎旁人非议,更倾向于再多接触看看,然后再说是否谈婚论嫁。 只是这样的想法有些另类,所以才来问温仪景的意思。 第66章 萧玉京,回答我! 温仪景看着突然彻底冷静下来的袁清瑶,虽然小姑娘脸上还有羞红,可却并不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她内心欣慰更多几分。 “如今知道裴言初和您的关系,我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对裴言初不太公平。”袁清瑶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裴言初本就是正派的,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还能考虑她的名节,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相信,在自己没看到裴言初之前,阿娘应该没想暴露和裴言初的关系。 裴言初昨日支支吾吾,显然也没想瞒着她,但他又因为不知阿娘什么意思所以没办法直接告诉她。 她不怪阿娘,她相信哥哥也不会怪阿娘,毕竟槐序姑姑失踪是在阿娘嫁到袁家之前。 而在自己提及裴言初之后,阿娘就主动承认了,袁清瑶觉得这是阿娘对自己的信任和坦诚。 再加上裴言初从小没有亲生父亲关照,温沧渊又那个死样子,她就更不好意思欺负裴言初了,甚至还有点心疼。 短短几个思绪,袁清瑶完成了自我攻略。 “考虑女子名节,是他作为一个君子该做的事情,可婚姻是一辈子很长久的事情,瑶瑶你内心强大不畏人言,我以为先接触看看也不错。”温仪景不喜欢盲婚哑嫁。 虽然短短的时日很可能看不清一个人的真心与否,可看过总比没看过有更多回头路可选。 “等闲暇里,我出门跑马,带上你二人,给你们互相了解的机会,有长辈在,外人也不能多说你们什么,不成便不成,成了则是一段佳话。”温仪景提议道。 “其实知道他是您的亲人,我就相信他的人品。”袁清瑶如今是真的觉得试探人品的必要性不大了。 “他只是我的侄子,可他亲爹却是温沧渊,你可见过你这位大舅舅的。”温仪景笑眯眯地提醒。 袁清瑶,“……” 一想到温沧渊,的确是有些头疼。 可是裴言初没有在温沧渊身边长大,应该不是那样的脾性? “你需要时间,言初也需要时间,人品贵重很重要,但感情的事情你们再见面重新确认确认,瑶瑶,我盼着你们两个都能好。”温仪景拉住袁清瑶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袁清瑶郑重点头,“谢谢阿娘。” 看着温仪景重新包包子,心中暗暗猜测,温仪景捏着裴言初这张牌是想对温家做什么。 又或者,阿娘并没有将裴言初当任何筹码,就只心疼槐序姑姑,就只是单纯地照顾自家小辈儿。 也猜测裴言初对温沧渊是什么态度。 包子刚包完上锅,萧玉京就坐着轮椅过来了。 袁清瑶扭头打招呼,从窗子里看到萧玉京那张脸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一声萧大人梗在了喉咙里。 这还是那日进宫自己看到的萧玉京吗? 虽然他的脸皮依旧比寻常人都要白皙的没有什么血色,可是,他眉眼里的死气好像全都散了。 眉眼舒展,唇角挂笑,谦谦君子颜如玉。 “公主来了?”萧玉京却已经笑着主动打招呼,甚至都有点哄小辈儿的语调。 袁清瑶笑着点头,终于回了神,“萧大人。” 她扒着窗户热情地打招呼。 这人虽然还是坐在轮椅上,但有了笑模样,终于是有些配得上自己阿娘了。 “来的正巧,这是那日你送来的鱼,这几日长了不少,今日我去钓了一只。”萧玉京指了指自己腿上的盆子,里面装着一条处理好的大鱼。 袁清瑶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萧大人好雅致,等回头我再让人送些过来。” “多谢公主。”萧玉京颔首。 袁清瑶摆摆手。 一低头她眼尖地看到了萧玉京裙摆上的鳞片和血渍,微微眯了眯眼,笑着问,“这鱼儿是萧大人亲自处理的?” 萧玉京平静地点点头,仿佛习以为常。 袁清瑶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难怪阿娘愿意亲手给他做包子。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萧玉京在阿娘手中就乖巧成了这副样子。 而自己和哥哥折腾了两年不说,还几番差点让阿娘没命。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萧大人烤鱼也是一绝,不过今日瑶瑶没口福,让素商烧一下,鱼头做个汤。”温仪景笑着拿走了萧玉京递过来的鱼,没敢多看他,迅速回了厨房。 “那以后我得常来蹭饭,我阿娘做饭也好吃。”袁清瑶嘿嘿笑道。 带了点小得意地看萧玉京,仿佛再问,你吃过我阿娘做的饭吗? 萧玉京笑了笑,请长离将他推到桂花树下,自己安静地看书等着开饭。 袁清瑶吃过饭就走了,萧玉京吃过饭却没走,跟着温仪景去午休。 “今天初二。”进了房间,温仪景将轮椅往床边一停,坐到床边看着萧玉京悠悠开口。 萧玉京嗯了一声,看着她脸上又起红云,心头微微滑过一丝异样, 想到她昨夜一直都没怎么睡好,后面都离得自己远远的。 “我只是担心你会不开心,昨日感觉你似乎没睡踏实。”萧玉京关心道。 温仪景不太好意思看他,可脑子不是不转了,“你是想怕我不开心,还是想来看别的?” 他就是故意想逗弄她,以此为乐! 可恶的男人! 萧玉京莫名有一种被戳中小心思的尴尬,无力辩驳,“夫人想多了,我只是真的担心你不喜欢昨夜那样。” 温仪景重重哼了一声,她想没想多,他自己心里清楚! 若是这男人吃准了自己不喜欢,如今怎么敢坐在这里说这话,不过就是想看她不好意思! 被他再次提及,温仪景浑身又有一种被火烧着的感觉。 她双手撑着床沿往里面挪了挪身体,垂着眸下了逐客令,“看也看过了,没什么事情你早些回你自己院子吧,我要睡了。” 萧玉京抬手撑住了床沿。 温仪景倏地抬眸看过来。 四目相对,萧玉京双手刚撑上劲儿,身子还没动,心跳突然也快了。 到底是没有办法在她的注视中艰难地移动过去。 第51章 温仪景就定定地看着他,不像以前一样贴心地避开目光。 萧玉京从她直白的目光里看到了挑衅。 可他到底是做不到将自己所有艰难的丑态暴露在她面前。 “萧玉京,你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在敷衍我?”空气诡异地沉默了半晌,温仪景突然开了口。 萧玉京心头一跳,撑着力道坐回轮椅,让自己看起来能更体面几分,“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一向知道如何避免和自己提及敏感的话题,今日怎么突然问得这么直白? 难道是真的不喜欢昨夜那样? 萧玉京不动声色地暗暗猜测。 “回答我!”温仪景直直地看着他,很是坚持。 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里,她不想猜,她希望能简单一点,纯粹一点。 第67章 脏了的披帛扔萧玉京脸上 温仪景目光也半点不退让,她想透过他如寒潭般的深眸看到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萧玉京和她对视半晌,无奈叹气,语气认真,“我身残至此,不可能完全看开,因为随你出门这几次,方才意识到是我自己困住了自己,想要试着走出来,我知你对我用心良苦,我从不勉强自己敷衍任何人。” 温仪景倾身凑过去,微微歪头打量他,还未曾开口,就红透了脸颊,却依然是问,“昨夜之事,你当真也无任何勉强吗?” 她虽然只有萧玉京一个男人,可知道的事情却半点不少。 男女之事上,男人取悦女人的行为,尤其是萧玉京那样的做法,大多发生在象姑馆,或者是面首男宠。 可这些,对于男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耻辱。 心甘情愿的男人却极少,他们大多都为着利益,却无一人为着真心让这个女子纯粹的身心愉悦。 而女人取悦男人的事情却又司空见惯,理所应当。 萧玉京看着她面庞红云尽染,神色越发认真,“并无。” 他想,她应该是觉得自己在无所不用其极地使用美人计。 “那孩子的事情呢?你到底怎么想的?真的不想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孩子?”温仪景突然转了话题。 萧玉京猝不及防。 他早就知道她没有放弃这个事情,他几乎确认自己院中的饮食都被她左右着。 提及子嗣的事情,青鸾肯定会听从温仪景的命令。 温仪景往里挪了挪身体,背过身去。 萧玉京抿抿唇,握着扶手的手紧了又紧。 “我想要一个孩子,不是为了去和皇帝争夺天下。”温仪景背对着他轻声开口。 萧玉京抬眸看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声音好像有些沉闷。 他轻轻撑着身体挪到了床上。 她的声音还在继续,盖住了他呼吸里的狼狈。 “我的事情,你如今知道的也已经不少。”温仪景说。 萧玉京努力平复着呼吸,放平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 不是为了夺天下吗? 那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坐在如今的位子上,说一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算太过分,你觉得呢?”她回头看他。 萧玉京平视着她点头,“是。” 帝后对她的敬重不似作假,公主更是将她奉为神明一样的爱着。 他毫不怀疑,她若是想毁了这九州,那三人一边不赞同,却也会一边动手执行她的命令。 “可我这一生,仍有遗憾。”温仪景轻轻拉住他的手,“我遗憾始终没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做了母亲,可我做的不踏实。” 她心中有许多顾虑无法诉之于口。 她轻轻拉住他的手,“我培养皇帝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活着,我对他倾注的心血都想要回报,这并不是最真挚的爱。” 萧玉京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好像从未期待自己能回报他们什么,他们支持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我从未被父母这样偏爱过,所以我想要一个孩子,而你是曾被偏爱过,所以我选了你做孩子的父亲。”她坦诚地看着他。 萧玉京心头渐渐发热。 她说的都是真心的吗? “实不相瞒,子嗣传承的条件我很心动。”萧玉京喉结滚动,终于出了声。 温仪景眼睛亮了。 “可是,先不论其他缘故,就是因为这份心动,才让我更加打消了这个念头。”萧玉京神色越发认真。 温仪景疑惑的蹙眉。 为何心动却反而打消了念头? “阿娘和阿爹都和我说过,我的出生不是为了子嗣传承,是因为他们相爱,是他们做好了所有准备求来的,他们想要创造一个自由的生命,无论男女。”萧玉京清冷的声音有些空洞。 他有些想念阿娘了。 温仪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脑海中回荡着他说的话。 不是为了子嗣传承…… 创造一个自由的生命,无论男女…… 她真的很羡慕萧玉京。 “我们的孩子也可以是一个自由的生命,你我都不会强行给他戴上枷锁。”温仪景声音发紧,“他也是我们做好了所有准备求来的,如今你我身体都算不得最佳,我们一起慢慢调理,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他的到来,不好吗?” 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似乎带着祈求的语气,心脏的跳动越发有力。 “我会戒酒的,玉京。”温仪景又补充了一句。 萧玉京心跳漏了一拍。 “我想要一个希望,想要弥补一个遗憾,你也需要一个希望,玉京,你我自私一回吧。”温仪景轻轻晃着他的手。 她心中很明确,是她需要一个孩子,而不是将来出生的孩子需要她做任何事情。 萧玉京可耻的越发心动。 太后娘娘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他心尖上。 他其实最怕的不是自己身体真的无法孕育一个生命,而是无法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呵护新的生命。 “玉京,你有钱,我有权,他生来不用背负生存的压力照顾你我两个年迈之人。”温仪景继续诱哄,“接下来,你我都试试,这成不成都还不一定,你就陪我试试,好不好?” 她软着声调扑倒了他,撑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时候带了点强势。 在她坚定的目光下,萧玉京终于是缓缓吐出了一个好字。 以后他再也不祸害她漂亮的衣裙了。 子嗣的事情上,萧玉京终于松了口,温仪景心情极好,当下就拉着萧玉京要为了孩子努力一把。 一开始,萧玉京也格外动情地配合,只是这到了最后,他还是身残志坚地克制住冲动,扯走了温仪景散落的披帛。 大脑正处于空白的温仪景都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萧玉京,你什么意思?”刚舒服过的温仪景本应是心情最好的时候,如今却要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平静地将脏了的披帛扔到了萧玉京的脸上,希望得到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玉京正靠坐在床头平复呼吸,扑面而来属于自己的气味让他闭了闭眼。 第68章 萧玉京中计了 萧玉京面色平静地接住了滑落的绸缎披帛,脸上挂了粘稠的湿意。 他眉心轻轻蹙了一下,而后在温仪景的注视下抬手擦掉了自己脸上沾染的暧昧痕迹。 本来很生气的温仪景看到萧玉京这狼狈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活该!” 萧玉京将脏了的披帛扔到轮椅上挂着,伸出去拉太后娘娘的手。 太后娘娘哼了一声躲开了,裹着皱巴巴的衣服往里面躲,不给他碰。 “我答应了的事情便不会反悔。”萧玉京耐心地解释。 “既然不会反悔,那你那又是什么意思?”温仪景控诉地抬手指了指轮椅。 “你我身体如今还未曾调理好,要孩子的事情最好再等等,等你我身体都最好的时候,然后再水到渠成。”萧玉京再次朝着太后娘娘伸出手,“不然孩子在腹中太过孱弱恐不能足月平安降生,那样对你身体损伤太大。” 他腿上有伤之后才知道,若是天生无法正行走的人又是该何等艰难,寻常人家的孩子只怕长大都困难。 太后娘娘终于伸出了手握住他,稍一用力,便扑进他怀里,仰着头笑的像只狡黠的狐狸,“这你都知道?” 萧玉京看着怀里笑的眉眼弯弯的太后娘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萧玉京,你到底偷偷看了多少医书脉案?”温仪景手指轻轻描摹着萧玉京锁骨的走向。 明明就很期待有个孩子,非得这么勉强自己。 若非青鸾整理书房看到了被抽出来无法放回去医书脉案,或许她还会以为萧玉京是真的不想要孩子。 萧玉京闭了闭眼,“中午歇晌,脏了被褥衣裙,下午你要如何面对长离等人?” 他笨拙地转移话题。 大白天的做这事儿,实在是有失体统。 第52章 他双腿都这样了,还如此贪欢,实在是…… “你我夫妻恩爱,有什么问题?”温仪景曲起的食指勾着他的下巴,动作轻佻,“你害羞了?” 萧玉京闭着眼不想说话。 好在这是中午,温仪景又躺了一会儿,便亲自将萧玉京送出了幽兰园,免了他去面对长离等人的目光。 …… 袁清瑶离开萧家的时候揣着四个包子,快马进了宫。 袁青冥和楚寒英处理政务这几日吃饭总是推迟,御膳房里端上来的饭菜都凉了,二人还没想起来吃饭。 等终于拿起筷子的时候,好多饭菜都凉了。 二人刚有了饿感,等不及宫人再去热饭菜。 “你们怎么又吃这么晚?”袁清瑶风风火火进了宣室殿,看着两个人正在飞快的吃饭,担心又着急地跺脚。 “如今天暖,不凉。”楚寒英笑着说,“你可吃过了?” “今天去萧家蹭的饭,给你们带了包子,阿娘亲手捏的,还温着,你们快吃一个。”袁清瑶将自己在怀里捂了一路的包子掏了出来,给二人一人递过去两个。 “阿娘做的?”袁青冥想都没想一口下去咬了半个,“阿娘让你给我们带的?” 他边吃边问,黑眸里盛满了期待。 楚寒英虽然也很大口,但却比袁青冥要优雅几分,看了一眼近乎狼吞虎咽的君王,又笑着看袁清瑶。 袁清瑶给亲哥端过去一碗已经没多少热气的清汤,没好气道,“阿娘都不知我要入宫,这也不是阿娘自己和面调馅做的,就是捏了捏,所以我也没多带。” 袁青冥正要咬上第二个包子,突然撤了回来,看了看包子上好看的褶,“阿娘厨艺依旧如初。” 然后,第二个包子,他也吃得很优雅,吃一口,就看一下包子上的褶。 楚寒英笑着问,“阿娘怎么突然有兴趣自己做饭了?我记得她已经很多年不做包子了。” 她也只是六年前,战事刚起的时候跟在温仪景身边,正赶上腊月,下着大雪不好出站,温仪景便带着他们一起包了包子。 温仪景仿佛是个无所不能的人,这天底下好像就没有她不会做的事情,出身本就高贵的城主嫡女,和面调馅这种她以前都不清楚的事情温仪景都能信手拈来。 不过也就那一次,后来温仪景都再也没时间做,只是每年给袁青冥和袁清瑶做长寿面的时候会下厨。 “给萧大人做的,这是阿娘自己让人种的小白菜,我去的时候瞧着小白菜都还没长好。”袁清瑶再次提起来依旧觉得酸唧唧。 “他可真是好福气。”袁青冥冷哼。 阿娘还说萧玉京是个命短的,他现在好像怎么看那萧玉京都命还长着,又有阿娘这样贴心的照顾,萧玉京还舍得去死吗? “听说前不久萧大人和母后还出城采买了小鸡。”楚寒英喝了一口汤笑着说。 袁清瑶当然也听说了,后来她还带着人特意也去了一趟,然后也买了二十只小鸡养在京郊大营里。 “萧玉京都肯出门了?”袁青冥眯了眯眼。 不是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喜见人吗? “估摸着是碍于母后的命令不得不从。”楚寒英笑着说,“但这也是好事,母后看重他,他不让母后扫兴,如此母后也能欢喜。” “阿娘从来不会勉强任何人,肯定也是萧玉京自己愿意的。”袁清瑶毫不犹豫地辩驳。 袁青冥冷哼了一声,“这个萧玉京最好是真的能让母后欢喜,别藏了什么歪心思。” 阿娘对人一向温和细心,萧玉京就算是块石头都能被捂热了,若是在阿娘的陪伴下能走出断腿的阴霾,也不无可能。 “对了,瑶瑶中午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和你阿兄送包子吧?”楚寒英吃下最后一口包子,笑眯眯地问袁清瑶,“是驸马的事情搞定了?” 袁青冥终于看向自己唯一的妹妹,宠溺且纵容,“看上哪家的臭小子了,哥哥为你赐婚。” 他努力到今日,就是为了给瑶瑶和阿娘撑腰。 看上一个男人,带回来就是了,哪里需要非得去问对方的意见! 袁清瑶瞪了自己哥哥一眼,“我知道阿兄疼我,但我可是个讲道理的人。” 袁青冥瞪她,“你阿兄我不讲道理?” 第69章 喂狗和喂孩子应该差不多,玉京先来练练手 袁青冥看白眼狼似的看着袁清瑶。 袁清瑶讨饶的拱手作揖,“嫂嫂,你看我阿兄,故意曲解我话里的意思。” 楚寒英看着兄妹二人打打闹闹,笑出声来,拍了拍袁青冥的手,“别逗瑶瑶了,听她说完。” 袁清瑶先去了萧家,又大中午的入宫来,她有些期待袁清瑶接下来要说的话。 “裴言初,我看上的人叫裴言初,之前跟在陆宽身边做过斥候。”袁清瑶咳嗽一声,坐正了身体,“此人行事端正,不争名夺利,上敬长辈,堪称良配。” 反正阿娘已经同意,阿兄的意见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袁青冥听完点点头,“你看人的眼光应是不会有差错,不过未免你被情爱蒙了心,明日传人入宫,我和母后,还有你嫂嫂一起再相看相看。” 他坐在如今的位子上,不需要自己的妹妹联姻巩固权势。 只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郎君,携手共白头。 楚寒英看了一眼说话间无意停顿了一下的袁青冥,面色如常地笑着,“可是球场上那个藏拙的少年郎?” 她没敢去调查那少年的身世。 袁清瑶点头,“嫂嫂懂我。” 楚寒英笑了笑,没说话。 袁青冥哦了一声,打趣地问二人,“那少年如此英俊?” “人家不止是英俊,身份和我也相配得很,阿兄,放眼这九州,我想我是找不到第二个和我如此相配的人了。”袁清瑶故作高深。 袁青冥先看楚寒英,“皇后可知道此人身世?” 楚寒英微笑着摇头,“我也十分好奇,瑶瑶就快点说吧。” 这人一定和太后有关系,甚至比她所想的更亲近。 “裴言初是阿娘的亲侄子,你们说这巧不巧?”袁清瑶撑着胳膊凑过去,压低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炫耀。 袁青冥和楚寒英闻言瞳孔骤缩,半晌都不知如何回应。 外面的日头正烈,名品的花卉迎着阳光热烈地开着。 袁清瑶看着傻呆呆的两个人,春风得意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严肃警告,“你们两个可都要保密,不能再被其余人知道,要是坏了阿娘的计划,我和你们没完!” 楚寒英僵硬着的脖子点头。 袁青冥脑子也终于重新转动,“可真是让你给捡着大便宜了,一会儿就传旨,让裴言初进宫,我给你们赐婚。”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见那个刚及冠的少年郎。 …… 温仪景歇晌过后,看了会儿书,等日头没那么高了,起身去绿卿园邀请萧玉京去钓鱼。 窦郎中刚为萧玉京按摩完双腿,萧玉京自己在梳洗。 “夫人稍等。”青鸾简单说了原因。 有玄英在,这件事情瞒不住温仪景,没什么避讳。 “那我去湖边等他,对了,你去喊上你家小丫头,让你家主子看看有个女儿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温仪景吩咐道。 青鸾笑容微僵,“夫人,小诺还没怎么见过生人,性子内向,未免坏了您和少主兴趣,还是不让她们去了。” 小诺被迎春的紧张所影响,都不止是内向,甚至于怯懦。 温仪景略一思索便懂了青鸾的顾虑,“无妨,小丫头也总不能一辈子只呆在那四方小院里,总要走出来。” 青鸾不敢再忤逆太后的意思。 毕竟太后也是为了他好,他忐忑不安地应了是。 等萧玉京开了窗,青鸾神情恍惚地走了过去帮着撑起窗。 “怎么了?”萧玉京坐在窗边晾晒还没彻底干透的墨发,随手翻看面前的佛经。 “夫人刚才邀请您去湖边钓鱼,还让我带上小诺。”青鸾愁得很。 萧玉京反应了一下才记起来谁是小诺,点点头说,“夫人让你带就带着,孩子都一周多了,我也没见过,今日正好见见。带着她们娘俩一起给夫人瞧瞧。” “她们娘俩都怕生,我怕坏了夫人兴致。”青鸾不安地说。 若只是自家少夫人便也罢了,可那人还是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若真有不痛快,自家主子也阻止不了。 萧玉京:“她若是跟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认真,哪能走到今日,去吧,或许她能帮你家娘子解开心结。” 青鸾的妻子和府中婆子都无交集,又经历过那样的事情,青鸾一个男子再细心或许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青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我小人之心了。” 萧玉京摆摆手,“先推我去湖边,然后你再去带你妻女过来。” 第53章 出事之后,他近身的侍卫只剩青鸾一人。 他只能接受青鸾一人近身侍奉。 而去年青鸾妻子生女的那两个月里,因为青鸾的妻子不信任青鸾之外的任何人,他不得不两边跑,忙得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 萧玉京提出让窦郎中接替青鸾两个月,可青鸾还是坚持每天过来先伺候他。 这一年多里,萧玉京知道青鸾心中担忧的事情又多了一件,萧玉京希望青鸾能舒心些。 …… 下午的日头逐渐没那么晒了,垂柳随风在湖面划过阵阵涟漪,水中游鱼畅快地吐着泡泡。 温仪景带着人在垂柳下铺了毡垫,还准备了糕点果盘。 那几只已经睁开眼的狗崽也都端了过来,用一圈膝盖高的挡板圈在草地上,肉嘟嘟的几个黑团子欢快地叫唤着。 负责照顾狗崽的婆子将煮沸晾凉的羊奶端了过来。 刚一倒进盆里,两个黑团子就闻着味冲了过来,小爪子抓着盆吭哧吭哧将浅盆子里的羊奶舔的干净。 他们的动静引得其他几只也都寻声爬了过来。 黑乎乎的小脑袋挤作一团。 挤不进去的就爬到前一只背上,然后顺着顺滑的毛掉落在盆子正中央。 吃得太急呛了奶,小黑狗长了白胡子喷嚏咳嗽不止。 刚喘过气来又要低头去吃,生怕慢一步就没了,恨不能将盘子都一起吃进去才痛快。 旁边一直都看着的婆子听到第二声咳嗽,连忙将那只狗崽抱了出来帮他顺气,小心的看蹲在旁边看新鲜的夫人解释。 “他们如今呛奶已经没有大碍,多是吃的太急,之前一直都用特制的瓶子挨个喂奶,这两日才开始用这种浅的盆。” 温仪景理解地笑了笑。 她不懂如何照顾幼崽,可看着小崽子们毛发和一身的肉却也能知道婆子的用心。 她最喜欢是幼崽身上这股子争先恐后的劲儿,顽强的生命力让人都跟着充满干劲儿。 身后响起了轮椅转动的声音,她回头,招招手。 “你来喂吗?”温仪景笑着邀请。 喂幼犬和喂孩子,应该差不多吧? 第70章 怎么会不该死? 在太后娘娘期待的目光中,萧玉京缓缓点头。 毛光锃亮的小狗崽刚一落下,就在萧玉京月牙白的袍子上留下了四个小梅花印。 萧玉京眉心微蹙,随后,太后娘娘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盘子放在了他腿上。 他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只能看到随着小狗崽一晃悠,自己衣服上就多了几个梅花印。 他强忍着将小狗崽丢出去的冲动接了太后娘娘递过来带着细长弯曲前嘴的奶壶,抬起手轻轻在盘子里倒了半个盘子底。 小狗崽闻着味蹭过去,毛发上瞬间沾满了白色的羊奶,一个没站稳摔在萧玉京腿上。 若非萧玉京双腿没有知觉无法动弹,定然一抬腿将狗崽子掀翻到地上去。 温仪景笑出声来,“再给他来点,都没喝着呢。” 萧玉京,“……” 这一次,他抬手轻轻护着小狗崽,不让他像个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 触碰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这小黑团子吃奶时浑身上下都在用力,四个小爪子抓得他衣服都发出几不可闻的丝线断裂声。 蓬勃的生命力就在他掌心跳动,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一颗心也格外柔软起来。 温仪景半蹲在地上静静看着萧玉京的变化,笑弯了眉眼。 喂完了腿上的这一只,其余的这会儿小肚子也都吃的圆滚滚,有的已经爬到带着他们气味的小垫子上互相压着进入了梦乡。 萧玉京净了手,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外袍上的小梅花。 正准备去钓鱼,青鸾抱着软糯乖巧的小团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低着头的迎春。 路上只有一家三口,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小丫头一双大眼不安却好奇地打量着从未见过的宅院。 偶尔伸出小手指着开的正艳的花,奶声奶气的说:“爹,花。” 可随着不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小丫头便不再看了。 一头扎进青鸾的胸口,四肢并用的似乎想钻到爹爹衣服里去。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回。” 知道要去见谁的迎春则是一路忐忑,不安的双手都要将衣襟给揪烂了。 余光看到不远处湖边柳条后影影绰绰的人,更是觉得脚下有千斤重。 干巴巴的手轻轻拉住夫君的衣服,细细的声音满是不安,“青鸾……” 要不还是回去吧。 她不想给他丢人。 萧家少主哪怕败落没有称王,身份地位却也远胜世间许多人。 青鸾作为萧家少主得力亲信,如今又是独一份的信任。 样貌才华胜过许多贵公子,便是这身份地位也远超许多官宦子弟。 若非遇到自己,青鸾本可以有更相配的婚姻。 她已经自私地拖累了他许多,不想再让他在贵人面前丢人。 青鸾知道她内心的惶恐,腾出一只手轻轻拉住她冰凉的小手,“别怕,夫人是天底下最宽和的女子。” 迎春紧咬着唇,脚步越来越沉。 随着越来越近,本还强作镇定的青鸾也有些紧张,若是小诺不肯行礼问安,太后娘娘会不会怪罪?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却突然看到本弯着腰不知在做什么的太后娘娘在转头看到他们之后,竟然笑盈盈抬脚走了过来。 “夫人。”青鸾连忙抱着孩子行礼,心都提了起来。 迎春也连忙屈膝,声若蚊蝇,小的风一吹就散了。 青鸾轻轻拍怀里的女儿,希望她能记得出门时候自己的叮嘱,至少和太后娘娘说个吉祥话。 虽然他从最开始就没抱有希望,可这一幕真的发生,青鸾还是有些害怕。 温仪景并不在意的抬手,“起吧。” 她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撅着小屁股往青鸾怀里钻的小丫头。 青鸾紧张得要强行将孩子掰过来,被温仪景轻轻摇头制止了。 于是,他僵硬着胳膊抱着女儿,看着太后娘娘耐心笑着轻轻戳着女儿的背,“小诺,你爹爹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在我这里养着一只小黑狗?就像你的小鸡一样可爱?” 她声音柔和十分耐心。 小姑娘身子往爹爹怀里钻的动作一顿,似乎想要转身,却又很挣扎。 “你要不要先过来和我看看你的小黑狗,看你能不能被他认出来?”温仪景手指勾了勾她的小胳膊。 小丫头松动了,胳膊已经不再挣扎,随着温仪景的力道被她勾着,然后温仪景成功拉住了小姑娘肉嘟嘟的小手。 青鸾秉着呼吸,没人比他能更清楚地感受到怀中女儿的变化,小家伙卸掉了手上的力道,任由太后娘娘抓着小手。 垂柳下,萧玉京静静看着不远处的一幕,听着太后娘娘哄孩子的语气。 或许太后娘娘是真的很喜欢孩子,也很会讨孩子欢喜。 他今日过来的路上,第一次听青鸾说了很多关于妻女的事情,青鸾的忐忑不安他感受的也很清楚。 青鸾女儿的认生和胆小,他也听得真切。 可这小丫头却终究是随着太后娘娘三言两语的温柔轻哄推开了最依赖的父亲,红着小脸羞涩地扑进太后娘娘怀里,小声的说,“看狗狗。” 迎春也很惊讶自己女儿的变化,心中最先涌起的是害怕。 她曾经就是这样毫无防备被人骗走的。 当即抬脚要冲上去阻止。 青鸾敏锐察觉到她的变化,迅速拉住了她的胳膊,“迎春,冷静一点,夫人是好人。” 不说小诺得了太后娘娘青睐会如何,只说小诺若是能在太后娘娘身边呆上这么一两日,等日后出门做事提起来,都能让人高看两眼。 自家妻子情况特殊,冲上去或许不会被惩罚,可却会彻底绝了日后女儿在萧府立足的机会。 温仪景抱着小诺蹲在围栏旁边,黑团子们睡得并不踏实,哼哼唧唧地使出全力往一块挤。 小诺忘记了所有的不安,小胖手扒着围栏好奇地瞪着一双大眼瞅那一团黑,分不清个头尾,咿咿呀呀含糊不清地说着温仪景听不懂的话。 “迎春。”温仪景温柔地回头看有些应激的迎春。 过去的种种不是她的错,可是却因为那些人的一己之私差点毁了一辈子,如今安然无恙的救回来,却还是没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那些人怎么会不该死? 青鸾拉着迎春上前,“夫人。” 他抱歉又求饶地看着温仪景,希望她能宽宏大量。 温仪景太后拉住迎春垂落的另一只手,温柔且有力量,她问,“迎春,你来与我讲讲,小诺小小丫头是在说什么?” 第71章 九族脑袋都不想要了? 温仪景的声音好像带着某种魔力,迎春看着被她握住的手,心头的激动胜过了紧张。 第54章 这可是叱咤风云的太后娘娘,九州女子的表率。 小诺咿咿呀呀所表达的话,迎春这个亲娘也没办法全部理解。 她是个老实的小妇人,窘迫地摇了摇头,“回夫人的话,奴家也听不太明白小诺的意思,不过今日看到这些可爱的幼犬,小诺定然是高兴的。” 迎春看向抓着栏杆跺脚的女儿,小丫头看到这些小动物,便沉浸其中了。 温仪景笑着邀请她一起看,“你猜猜哪个是你家青鸾救回来的?” 迎春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青鸾,青鸾鼓励地看着她。 夫妻之间私下里说过这件事。 不过青鸾也表示过,夫人当初的确说要送他,可夫人事忙,若是真的忘了,他们就也当不曾记得。 迎春心中感动夫人竟然记得自家小事。 连忙仔细观察围栏里已经被小诺吵醒的狗崽。 在她看来这每一只都差不多,只是个头有些许的区别。 她很认真地去看,去猜,不敢敷衍太后娘娘半分。 温仪景笑着朝萧玉京挥挥手,让他去钓鱼。 青鸾不太放心地看了一眼妻女。 在温仪景安抚的目光下,感激地拱手行礼,然后推着萧玉京去了湖边。 “难得夫人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能放下身段,如此亲和。”青鸾实在是佩服温仪景。 好像无论身份如何悬殊,她都能走进人的内心。 萧玉京平静下了鱼钩,“上位者向下兼容。” 温仪景能和天下大多数人都聊得来,并非那些人真的和她投缘,而是她聪慧远胜那些人。 女儿是青鸾夫妻最好的突破口。 而小姑娘虽然内向,却也正是对所有事情都好奇的阶段,并没有被迎春的紧张影响太多。 加上又喜欢这些小动物,这便是小诺的突破口。 温仪景精准抓到了所有人的痛点。 围栏旁边,迎春看了许久,才指着倒数第二或者第三瘦弱的一只,小心地问,“夫人,是不是这一只?” 夫君说过,当时救治的时候那只幼犬很瘦弱,抢食多半也抢不过其他的兄弟姐妹。 “为何是他?”温仪景跪坐在旁边的毡垫上,抬手护着因为太兴奋几次三番都差点栽过去的小诺。 迎春小声说了自己的猜测。 温仪景赞赏地点头,又去拉小诺的手,“小诺喜欢哪个?” 小丫头黑溜溜的大眼看着哼哼唧唧在草地上爬起来的狗崽子,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又咿咿呀呀的说起了温仪景听不懂的话。 温仪景想了想,拎着小诺将她也放了进去。 半跪在旁边的迎春见状再次紧张地挺起了腰背,小声说,“夫人还没说是不是这个。” 温仪景略显意外地挑眉,单手捞出那只小狗崽递给迎春,“不是这只,不过若你喜欢,可以送你,就是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多花些心思给她?” 迎春喜出望外,“夫人真的也要送我一只?” 她从小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这两年更是。 小动物不会说话,但却不会骗人,而狗,最是忠诚。 温仪景笑着点头,“当然。” “夫人好意,我甚是欢喜,但我得去问青鸾的意思。”迎春突然又想到了面前人尊贵的身份,忐忑的说。 夫人的温和让她险些忘了自己身份。 迎春心中懊恼不已。 如今这是家中主子,一说话她就卸下了防备。 若是在外面,她如此不谨慎,自己和女儿只怕都要被骗走。 迎春突然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你做不了青鸾的主?”温仪景抬手让长离看着小诺,小声凑过去问迎春。 迎春僵硬着脖子,脸倏地又红了,摇头。 夫君对她很好,吃穿用度皆胜过从前。 可是她却什么都为夫君都做不了,自己本就是累赘,实在不好再给夫君添麻烦。 做夫君的主这种事情,九州之境大概也只有太后娘娘才能这样毫无负担。 她也想警惕太后娘娘,可是面对太后娘娘的笑容,她却总是会忘。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和青鸾之外的成年女子说过话了,男子也只是和替她做出主持婚礼的老爷子行礼问安过。 “青鸾是好郎君。”温仪景笑道,看着小诺试探地蹲在地上去抓幼犬。 都是软糯糯的小团子,放在一起看的人心都化了。 不知为何,看着太后娘娘温柔的笑容,迎春突然有了闲谈倾诉的欲望。 二人坐在围栏胖看着小诺跪在地上追着小狗爬,都笑出声来。 “以后得空就带着小诺来园子里转转,小孩子正是关不住的时候,府中都是自己人,很安全。”温仪景宽慰道。 “夫人体恤,不瞒您说,我实在是害怕的很。”迎春想到过往,笑容苦涩,“看着小诺我欢喜,也担忧,我知道不能将她一辈子留在身边,可却又实在放不开让她出门。” 迎春自从知道自己生的是个女儿之后,就一直都陷在这种不安里。 温仪景拍了拍她的手。 “让您见笑了。”迎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些话她不敢和青鸾说,不过青鸾似乎懂她的担忧,就是不知道如何劝说,所以只能装作不懂。 温仪景闲聊一般说,“小诺是萧家府上的人,又是青鸾的女儿,等大些时候出门在外别人都得敬着,谁敢对她动歪心思?九族脑袋都不想要了?” 迎春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九族的脑袋? “今日找你过来,一来是想见见你们母女,二来是有另一件事和你商量。”温仪景看了一眼钓鱼的萧玉京。 迎春小心脏怦怦直跳,内心刚刚生出的那一丝隐秘的欢喜突然烟消云散。 太后娘娘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 她下意识去看青鸾的时候,目光扫过太后娘娘身后的长离,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只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敬佩。 这位应该是青鸾和自己说过的长离,被太后娘娘视为姐妹,几乎形影不离。 只是听说还未婚配,难道太后娘娘是想…… 赐婚? 第72章 哪怕要挨罚也要陪着媳妇儿 温仪景和萧玉京视线不经意的碰撞,二人相视一笑。 而后萧玉京又自去钓鱼,她也收回目光,却见刚轻松下来的迎春笑得比哭还难看。 迎春嘴角哆嗦着,实在是笑不出来,可又想要维持体面。 太后娘娘不想和长离分开,那青鸾的确和长离也算是门当户对,如此一来也是皆大欢喜。 这是喜事,青鸾终于能娶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无论太后娘娘让自己去做什么,她都会去的。 只希望这位长离姑娘在她死后能善待她的小诺。 “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要和你说什么?”温仪景一时间没想明白迎春自己在脑补什么,直接笑着问。 迎春一开口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了哭腔,“不知夫人是要说什么?” 湖边,青鸾耳朵尖地听到自家妻子语气里带了哭腔,当即抬脚要过去,却被萧玉京一声淡淡的站住给定在了原地。 “主子。”青鸾紧张地回头看萧玉京,“夫人想说什么?都把迎春吓哭了。” 他只能听到那边的声音,却看不到他们说话的表情。 “安心。”萧玉京平静道。 虽然他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做什么。 和青鸾家的妻子商量事情。 太后娘娘说话可真是客气。 不过他唯一放心的就是太后娘娘绝对不会害青鸾夫妻。 青鸾双拳紧握。 他当然知道太后娘娘不会欺负迎春,可是他听不得迎春哭。 “主子,我要过去看看!” 哪怕事后要挨罚,他此刻也要站到迎春身边去。 萧玉京没回头,听到了青鸾急促离开的脚步,同时也听到了不远处温仪景无奈低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是想说,选个黄道吉日,让小诺拜长离为师,你觉得如何?” “拜师?”迎春蹭地坐直了身体,一向怯懦的声音突然有些激动。 不是赐婚? 青鸾也倏地停了脚步,拜师长离? 怎么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他回头看平静钓鱼的主子。 他事先知道吗? 温仪景点头,“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迎春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不敢去看太后娘娘温柔的笑容。 “长离夫君早逝,无意再嫁,这几年一直都在为她寻合心意的徒弟,今日见着小诺,根骨极好,和她心意。”温仪景笑着说。 “也是临时起意,你可以不用着急回答,回去和青鸾商量商量再回我也可以。”她也不会强买强卖。 这也算是临时起意,但却也都是实话。 “这,这不用再商量,对我们小诺是天大的福气。”迎春此刻好像也不内向了,整个人突然充满了活力。 第55章 若自家女儿可以成为长离这样的女子,出门在外便是没有萧家做靠山,不说那些拐骗之人,就是寻常谁又敢来挑衅? 青鸾再次震惊于自己妻子的话,她好像突然振作了起来。 “拜师,只要长离大人不嫌弃,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让小诺磕头拜师!”迎春十分迫不及待。 这天大的好事有什么可商量的。 小诺如今虽然还听不太懂大人的话,喊师父都只怕含糊不清,可这又有何干系? 拜长离大人为师,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辈子数不清的好处! “对对对,拜师。”青鸾回过神来,跑了两步过来,“长离大人,我这就去准备茶具,您稍等。” 此事绝对不能给长离大人反悔的机会! 当即他跑过去朝着温仪景磕了三个头,不等温仪景再说什么,起身就跑着去准备拜师所用的东西。 一切水到渠成。 在青鸾亲身示范下,小诺小短腿晃悠悠跪了下去,然后端着一杯茶举起来朝着长离甜甜的说,“sifu,霍嚓……” 拜了师,温仪景便带着小诺去湖边找萧玉京钓鱼。 将小糯米团子放下小凳子上,然后连人带凳子一块端到萧玉京腿边,递给她一个小木棍,挂上鱼线。 小家伙如今最是好学模仿的时候,看了一眼端坐的萧玉京,立马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坐好。 正逢萧玉京的鱼儿咬钩。 温仪景鼓掌,“来鱼儿了,来鱼儿了。” 然后起身跑过去摘鱼钩。 小诺看了一眼温仪景,当即也有样学样,扔下手里的鱼竿,拍着小手含糊不清地喊着,“来鱼儿了。” 紧跟着颠颠的追温仪景的脚步。 萧玉京握着鱼竿,看着一脑门撞在温仪景背上差点一屁股蹲地上的小团子,好笑又让人担心。 好在温仪景反手一捞,将人按在了背上,然后轻轻将人扶稳。 小诺小脚丫都离了地,差点没翻车,却也不哭闹,随着温仪景捞住她,还咯咯地笑了起来,流着口水继续喊,“来鱼儿了,来鱼儿了……” 温仪景开怀大笑起来,故意将手臂粗的欢实的鱼儿往小诺怀里放。 小诺也不怕,张开小胳膊就抱了个满怀,鱼尾巴将她小胳膊拍红了也不嫌疼,用力地抱着鱼朝着温仪景咧着嘴笑,“来鱼儿了……” 温仪景笑得更开心了。 萧玉京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 皇宫。 裴言初收到传召,连忙换了一身新衣服,忐忑不安地进了宫。 母亲来信说了,姑姑已经同意,并且将他的身份告知了公主,公主越发满意这门亲事。 他心中也欢喜,就是担心皇帝的不同意。 等着的时候,袁青冥完全看不进折子去。 楚寒英看似平静,可心里也长了草似的。 “寒英,你也不曾见过槐序姑姑的一双儿女吧?”袁青冥轻声问。 楚寒英装作认真看折子的样子,握紧了手中的朱笔,平静地嗯了一声,“不曾见过,想来之前槐序姑姑也不想利用阿娘的关系为儿女筹谋什么,所以才一直没说,如今应该也是为了温家的事情,还不到让温家大公子知道的时候。” 袁青冥嗯了一声,“如今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是不是要给他们加官进爵?” “裴言初打个球都藏拙,想来也不是争名逐利的,还是看母后的意思吧。”楚寒英笑着说。 袁青冥冷静了些,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终于,小太监来报,裴言初已经在偏殿候着,袁青冥自己起身过去。 楚寒英看着袁青冥迫切的步伐,神色逐渐深沉。 第73章 太后娘娘不是那样的人! 楚寒英目送袁青冥快速离去,垂眸盯着手中折子看了半晌,看向了因为帝王离开,而到了内室侍奉的心腹若沁。 她抬手示意若沁附耳过来。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若沁一双杏眼缓缓瞪圆,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快步离去。 袁青冥此时也已经到了偏殿,还没进屋,就听见自己宝贝妹妹在说话。 “裴言初,你这把剑,是我阿娘送的吧,七千两啊,阿娘对你可真舍得。”袁清瑶从宫门前侍卫那里取了裴言初被扣下的剑,羡慕嫉妒地前来质问。 袁清瑶昨日就让人去查裴言初了,不久前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当即去了问了侍卫裴言初入宫是否有佩戴刀剑。 裴言初突然有点担心公主会抢走自己的剑,连忙说,“这是姑母送我的生辰礼物。” 袁清瑶单手挽了一个剑花,“的确是一把好剑,听闻我阿娘还为你们姐弟主持了成人礼?” 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阿娘之前刻意让人隐藏了这件事情,所以早上她所得到的只有裴言初个人的一些品性有关的事情。 而见过阿娘之后,她才知道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亲戚往来日常。 阿娘对这对姐弟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人家到底是血脉相连,这裴言初是不是比自己更得阿娘疼爱? 不过没关系,自己很快就要和裴言初成婚,与阿娘是亲上加亲。 “姑母前些时候上街,诓着我……温家大公子买了发簪,算是代行父亲之职。”裴言初忐忑地解释。 他突然有点搞不清楚公主的态度。 这话怎么听起来都酸溜溜的? 一句一个我阿娘。 搞得好像他抢了公主阿娘似的。 那明明也是他嫡亲的姑姑。 “太后娘娘为了送你一支成人礼的簪子,特意去和那些不值得的人虚与委蛇,你这面子也是真大。”袁青冥冷哼一声阔步走了进来。 来的路上,他也得到了暗卫的消息。 他之前本来无意打听母后在宫外的事情,可这一查裴言初,也算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顺道知道了不少母后在宫外的生活日常。 为了面前这人,母后也是用心良苦,委屈自己和温沧渊那样的人去演一出回忆年少时候的兄妹情深。 裴言初只觉得皇帝的声音比公主更不悦,连忙下跪行礼,“卑职裴言初……” “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袁青冥在他膝盖刚着地话都没说完的时候,伸手强势地将人拉了起来。 而后打趣说,“若是让阿娘知道,怕是要心疼,还得怨怪我规矩太多。” 早就听说裴言初和阿娘像了三分,可真的亲眼见到,才知道即使三分,却也足矣。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人。”裴言初紧张地解释。 百姓们都已经在传闻陛下和太后娘娘关系紧张。 之前拍花子定罪的事情,更是让一些知道的人仿佛确认了什么。 事情之所以一直都只是小范围流传,没能掀起大的风波,是因为太后娘娘改嫁之后除了拍花子的时候浅浅地参与了一下。 其余有关朝堂的事情,全都没有干涉过。 袁青冥看着裴言初紧张的样子,冷哼一声,“算你有良心。” 还知道维护阿娘,不是个白眼狼。 裴言初比袁青冥小了六岁,比袁清瑶还小四岁。 看裴言初,袁青冥有一种看小辈的错觉,这样的发现让他心里咯噔一声,心底阵阵发凉。 “和瑶瑶的事情,你怎么看?”袁青冥抛开帝王身份,只作为一个兄长,审视面前这个毛刚长齐的臭小子。 这小子可真是好福气,得了阿娘的偏爱,如今又要娶走他的宝贝妹妹。 “能得公主青睐,是卑职的福气,卑职定当加倍爱护公主。”裴言初真诚地看向帝王,刚才的小心翼翼在此刻也都变成了不卑不亢,君子风度,男子气概毫不退让。 对上这小子坚定的目光,袁青冥心底生出几分赞赏,“可公主的意思是想先接触看看,赐婚的事情之后再说。” “女子名节为重,言初若是与公主接触,必然是要以成婚好好过日子为目的,既然无论如何结局都不会改变,言初以为还是礼数周全为好,求陛下赐婚。”裴言初真诚地说,话音落下,郑重跪了下去。 他不想让世人说公主是轻浮的人。 袁青冥满意点头,他当然也是这样想的,早订婚早安心。 因为温仪景的缘故,袁清瑶当然也这样觉得。 可是她心中也清楚,这么快求赐婚是有些感情用事,阿娘一定更希望她能多一丝理智。 然而,为了自己名节先定下名分,又何尝不是一种理智? ……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犹如一幅深邃的画卷铺展在天际。 绿卿园,滚灯随风晃动,映照着萧玉京执笔的手修长有力。 他脑海中划过落日下她坐在湖边带着小诺钓鱼的画面。 也闪过她故意将一条比小诺两条胳膊还粗的大鱼塞小诺怀里,小诺都要抱不住的可爱画面。 第56章 笔尖滑过,脑海中的景象跃然纸上。 若是他们能有一个孩子,或许会比今日更欢乐温馨。 萧玉京心底的奢望在对着太后娘娘点头的那一刻也无限生长。 这些日子和她相处,看到年幼的鸡崽,年幼的狗崽,以及年幼的女娃娃…… 所有的这一切出现在眼前,都在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让人看到无限的希望,不自觉唇角就会翘起来。 同样的夜色下,温仪景的房中也支着画架。 她的笔下,是下午萧玉京看着衣袍上幼犬留下的梅花印微微蹙眉的娇贵模样。 将脑海中留下的记忆落在纸上的时候,温仪景全程都是笑着的。 正看着画作出神,槐序和长离同时叩响了房门。 “宫中来信了。”长离将两封信交给温仪景。 温仪景接了过来,没急着打开,笑着看槐序,“你是何事?” 心中俨然已经有了答案。 唯一好奇的是裴言初这小子是写信报喜,还是亲自来府中报喜,又或者,是来请罪? 第74章 玉京豪气的见面礼 槐序被温仪景看的心中一紧,连忙说,“言初扮成了送肥料小厮从后门进来,没人注意到,在前院候着呢。” “让人进来,长离,你去请公子过来,让他随便带点见面礼给大侄子。”温仪景笑着吩咐。 槐序暗暗松了一口气,让公子见,还给见面礼,看来夫人已经猜到了结果,并且乐见。 等着的功夫,温仪景先拆开了袁清瑶的信,开头先和她请罪,而后撒娇卖乖, 【阿娘,女儿请皇兄赐了婚,或许是有几分冲动,但女儿也有权衡。 我的确不在意世人如何看我,想来裴言初也不在意,大概也正是如此,所以女儿才会更想尽快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有您在,裴言初断然不敢委屈了我,当然了,我也不会欺负他的。 等他日,我和裴言初一起给您敬茶,我们一起出去郊游跑马。】 温仪景不自觉笑出声来,看着袁清瑶的话仿佛也能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额样子。 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 另一封是袁青冥的信,也是先请罪说自作主张赐了婚,又报喜说则会们婚事亲上加亲,再夸了裴言初,最后又暗戳戳地埋怨她隐瞒这么多年。 温仪景也微微笑了笑,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将两封信全都在蜡烛上引燃。 “姑姑。”裴言初恭敬行礼,即使穿着小厮的衣服,也掩不住周身的气质。 “和公主的事情没能亲自来和姑姑商量,侄儿有错。”裴言初是真的担心自己会破坏了温仪景的计划。 虽然,他从来不清楚温仪景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温仪景故作严肃地板着脸,“你同我说说,你看公主哪儿好?” 永远猜不透姑母心思的裴言初被问的一愣,随后俊脸通红,却还是清了清嗓子,“公主敢爱敢恨,英勇机智,让人倾慕。” “你都没和他相处过,只是因为这些,就觉得能成婚过一辈子了?”温仪景又问,实在是心中也好奇年轻人的情情爱爱。 袁青冥和楚寒英说起来应该是日久生情,两个人并肩作战许多年,十分默契,互相欣赏生了情愫,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那袁清瑶和裴言初就见了这么一面。 裴言初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说,“就算是无法心有灵犀,却也至少能相敬如宾,公主是您养大的,人品性格自然顶好,便是无法做一对眷侣,却也成不了怨偶。” 其实他也好奇自家姑母嫁给萧玉京的原因到底在哪里,总不能真的是为了萧玉京手中的银两吧? “纵使有些人爱得轰轰烈烈,可一旦成了婚,有的也就面目全非了。” “我和公主虽然相处不多,但也这门婚事多少也有权衡利弊,往后的日子,总不会过得差了去。” 裴言初坐在温仪景对面,语气认真的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 槐序在门口听得红了眼。 因为从小没有爹护着,裴言初懂事的很早,比起其他孩子,说话办事时常会有些老成。 温仪景若有所思,点点头,越发看好这两个孩子的婚事。 院子里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温仪景笑了,“第一次登门,哪有不见当家人的道理,又是嫡亲的姑丈,去见个礼。” 裴言初讶然,这件事情还告诉萧玉京? 不过姑姑的话他当然是听,只是一站起来就傻了眼,“姑姑,我这衣服……” 他如今看起来像个送肥料的小厮,这样去见姑丈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都是自家人,没这么多讲究,见长辈,又不是见说亲的姑娘。”温仪景笑着打趣。 裴言初被一句说亲的姑娘逗得红了脸,心中也便也不纠结这身衣服的事情,主动朝外走去。 烛火摇曳的长廊里,夜风浮动。 萧玉京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和温仪景眉眼颇为相似的少年,看着他规规矩矩行礼,然后朗声喊自己姑丈。 他平静的点头算作回应,来的路上长离已经将来龙去脉和他简单说过,他也知道温仪景看重这个侄子,而如今裴言初和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 “恭喜。”萧玉京浅浅笑了下,示意青鸾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 是一支品相极好的羊脂玉簪和一把带着机关暗器的檀木折扇,二者并排放在红绸托盘上,只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裴言初先是看向了温仪景,这么贵重的礼物,收了好像不太合适。 温仪景上前一步,抬手拿了那支羊脂玉簪,笑着问萧玉京,“长离方才可有和你说,我家还有一个一般大的侄女和一个再小两岁的侄子?” 萧玉京平静的点头,几支玉簪子而已,他拿得出,不过姑娘家用的得再去采买。 在回门日那天,听到温仪景故意刺激温家兄弟的时候,萧玉京心中就有猜测,她那两个嫂子和孩子应该都平安无事,并且和她联系密切。 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密切,这二人竟然就在她身边。 温仪景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这是上次来月事的第二日晚上萧玉京亲自送过来给她的。 他送礼一向都很大方。 “收着吧,上次的玉簪你姑丈只一听价格就觉得寒酸配不上你的加冠礼,如今这迫不及待地给你补上一个,以后就戴这个。”温仪景笑着塞裴言初手里。 若非裴言初今日带着帽子,她想亲手为他换了。 裴言初还从未收到过男性长辈送的礼物呢。 “多谢姑丈。”裴言初再次郑重行礼,眼眶都有些发热。 和大方的姑丈见过礼,时间不早,裴言初懂事儿的告辞。 幽兰园只剩下夫妻二人。 萧玉京从身后又掏出一个画轴。 “还有礼物送我?”温仪景惊喜地挑眉。 对上她炙热的眸光,萧玉京略显羞涩,迎着她的目光长睫毛轻颤着递了过去。 温仪景笑着接过来,黑眸落在他绯红的薄唇上,放轻了声音,“正好我也有礼物要送你,玉京,你说,我们送的礼物会不会一样?” 萧玉京心跳不由快了起来,她回来后也画了像? 第75章 笨蛋萧玉京,呼吸啊 想到太后娘娘大胆的画风,萧玉京心跳不由地加快。 看向太后娘娘的目光中不由露出了几分期待,忽地面前光线一暗,唇瓣微热。 萧玉京倏地瞪大了眸子,落在轮椅上的手骤然抓紧,浑身的肌肉线条都随着呼吸一起紧紧绷起。 太后娘娘微微闭上的睫毛若有似无地擦过眼角,他如同被点了穴道,停了心跳,忘了呼吸。 “笨蛋萧玉京,呼气。”耳边传来太后娘娘调侃的笑声。 萧玉京黑睫毛轻颤不止,紧绷的身体也如同冰雪消融从心口一点点温暖到双臂。 “呼吸。”温仪景抬手按了按萧玉京的心口,含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一瞬间,他如同溺水归来的鱼儿,大口地呼吸,一向最有力的双臂此刻突然又好像是中了药,一点力气都没有。 脑海中回闪着太后娘娘闭着眼的似是沉醉的模样,唇瓣上温热的柔软…… 萧玉京呼吸再一次发紧,脸都憋得泛了红,不自觉的薄唇微微用力抿了一下。 头顶传来温仪景低低的笑声,萧玉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一时间浑身的血液好像都翻滚了起来。 “这个礼物,喜欢吗?”温仪景再次弯下了腰,额头抵在他头顶。 萧玉京手上还是有些使不上力,喉头也发紧,只若有似无嗯了一声。 温仪景双手轻轻抱住了的他头,温热的唇瓣印在他眉心,“萧玉京,闭眼睛……” 她的吻随着话音落下,印在了他眼皮上,他轻轻闭上了眼,身子不自觉地后仰靠在紫檀木轮椅的椅背上。 第57章 进来的急,还没有换在房中常用的藤椅。 太后娘娘脏了披帛落在轮椅脚下。 萧玉京手上的力气终于彻底恢复,用力抱紧了怀里平复着呼吸的太后娘娘。 大掌沿着太后娘娘的脊柱一路向上,扣住她纤细的脖颈。 微微拉开二人的距离,微微仰头擒住了太后娘娘微微张着的红唇。 浑身无力的人变成了太后娘娘,她没想到萧玉京如此的无师自通。 …… 天色微亮,萧玉京坐起身来。 太后娘娘一双玉璧缠了上来,“这么早就不困了吗?” 萧玉京身子一僵,开口的声音沙哑,“嗯。” “还是不想和我一直住在一起?”温仪景头顶抵着他的后腰轻轻拱着,像只毛茸茸的小崽子。 萧玉京大掌扣住了太后娘娘不安分的小脑袋,哑着声音,“怕你受不住。” 温仪景动作一怔,嗷呜一口,张大了嘴巴咬在他的侧腰上,硬邦邦的硌牙,“我看是你吃不消。” 萧玉京才不被她激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提醒说,“长离到门口了。” 温仪景哼了一声,抽回手的时候突然一个回头掏。 正撑起胳膊准备坐上轮椅的萧玉京,“……” 温仪景长发披散,坐在床上挑衅地看他。 萧玉京受不住垂了眼,迅速撑着胳膊远离她,顾不得太后娘娘看到自己的狼狈不堪,只想快点坐上轮椅逃离。 只是当双手真的按住轮椅,却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太后娘娘的眼神里染了几分可怜。 温仪景,“……” 闭了闭眼,她扯了旁边挂着的薄纱长衫披在身上,起身下床朝着窗子那边走去,画架还支着。 摘下昨日的画收了起来,递给已经自己推动藤椅跟过来的萧玉京。 萧玉京一时间心绪复杂。 昨夜的太后娘娘临时改了礼物,是因为那昂贵的羊脂玉簪子吗? 太后娘娘还有一个侄女和侄子未见。 …… “杨家的人有消息了。” 端午的时候,在外行商的林觉晓送来消息。 杨家,温仪景的外祖家。 在她出生之前,外祖父母就已经去世,母亲和她那位招赘婿的姐姐关系不睦,在父母走后便不再往来。 杨家又是书香世家,也不攀附温荣的城主之权,早就断了联系。 数年战乱,只会掉书袋的杨家人,也不知道还剩下几个? 温仪景看着打开加密的书信。 信中说: 温仪景的母亲杨柳出自杨家主家。 可主家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没有儿子,所以让大女儿杨桐招赘。 两个女儿也是从杨桐招赘之后开始有了矛盾,杨柳后来离家,因缘际会嫁给了温荣。 杨家二老因着两个女儿不睦,常年忧虑,顾忌温荣身份,让杨柳从杨家出嫁之后,身体便越来越差,不过半年就相继离世。 随着二老去世,杨家姐妹再无往来。 战事一起,杨家旁支借此机会分家,从此杨家分崩离析。 消息是林觉晓从一个做生意的杨家人口中听来的,至于分家之后的杨桐夫妻去了何处,便无从得知了。 “杨桐?”温仪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她闹翻了的姐姐竟然是双胞胎。 这二人,会长得很像吗? 她摩挲着手里的信纸,吩咐长离道,“全力去找杨桐夫妻!” 长离离开不久,素商抱着一坛子酒进来,“老家主送来的雄黄酒。” “将我们准备的酒送玉梅园,告诉老爷子,中午我和公子过去用膳。”温仪景说。 端阳节,真是个不错的日子。 …… 宫里皇帝和皇后摆了宴席,还举办了龙舟赛,这是新朝的第一个隆重的节日。 作为准驸马,裴言初也是当仁不让。 年轻的将士们自行组队,还未曾受到太多规矩礼数约束,护城河旁的加油助威的年轻人也像这新朝一样充满了活力,嘶声力竭地为自己看好的队伍加油。 裴言初不再藏拙,婚事已经昭告天下,他想让所有人知道,公主没有看错人! “这些有志少年都是我们大景的希望,可惜今日母后没来,不然她一定会为此开心。”楚寒英略显遗憾地感叹。 袁青冥凤眸微眯看着那胶着难分胜负的龙舟赛,也感慨地点了点头,“若不是朕提前和她说,她只怕恨不得拉着裴言初去京城外的护城河上一起组队和人比赛去。” “陛下想去吗?”楚寒英偏头压低了声音问。 第76章 太后娘娘有什么面子? 袁青冥诧异地偏头看楚寒英,随后笑了,挑眉问,“皇后可想一同前去?” “好久没和陛下并肩作战,臣妾甚是怀念。”楚寒英温柔笑着。 “等宫中宴席散了,你我一道出宫去。”袁青冥黑眸发亮,满是对过往的怀念。 楚寒英笑着点头,抬手为他倒了一杯酒,“臣妾敬陛下。” …… 杨柳在京中查问了许久,终于五月初让她问到了关押郑家人的地方。 她没敢和家里几个男人说,就自己借着每日逛街买胭脂水粉的由头在公主府附近转了好几圈。 公主府的侍卫将这一片都围得和铁桶一样,密不透风,她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终究是在端午这一天,和家里几个人一起吃过团圆饭之后,拎着食盒借口出门上香祈福偷偷去了公主府后面关押郑家人的宅子。 陈玄昨夜在竹林寺,诵了一夜的经。 中午又给兰时上过香才回京。 正询问看守侍卫今日有无异常,就再次看到了杨柳鬼鬼祟祟的身影。 看到杨柳手中拎着的食盒,陈玄知道自己钓的鱼来了。 没急着进去,继续站在门口关心侍卫家中的情况,朝着里面一个暗卫打了一个手势。 暗卫点头。 杨柳来摸了好几日,终于看到了一个似乎能顶事的人。 咬咬牙,小跑着凑了过去,掀开头上的面纱,狗腿地笑着,“大人,我是温家夫人杨柳,当今太后娘娘的母亲,今日过节,想来看看小女温白榆。” 她努力让自己的脸露出来。 陈玄眯了眯眼,“温夫人?” 杨柳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这肯定不会有假,谁敢冒充太后娘娘的母亲?大人可以去查,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这大过节的,想来给温白榆送点吃的。”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叠银票,“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这几日她安排了好几个府中婆子下人来拿钱买路,侍卫们钱倒是都收了,可路就是不开。 杨柳心中恨呀,可却也无可奈何,自己亲自来还是得塞更厚的银票,只盼着能进去见一面。 看着杨柳递上来的钱,陈玄嫌弃地蹙眉。 杨柳咬咬牙,又掏出几张,“大人,我只有这些了,本想留着给小女傍身的,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您就通融通融。”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都表明身份了,这人还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太后娘娘在这些人眼里就真的一点身份地位都没有? 温仪景真是个蠢货,自己豁出命打天下,最后却拱手让人。 今日宫中新朝头一回龙舟赛,温家两个儿子一个都没能入宫参加宴席,更是没有给温家赏赐任何菜品。 皇家一点都不把太后娘娘的母族放在眼里! 若是她的白榆做了着九州的太后娘娘,一定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陈玄眉头一拧,不悦地问,“太后娘娘有什么面子?” 一个抛弃她的母族,还想让太后娘娘赊面子? 他拧着眉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日头,这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 杨柳本就尴尬的陪笑一僵,磕磕巴巴道,“终,终归是太后娘娘,若非娘娘提及温白榆在此处,我一妇道人家也不会知道。” 她试图让人以为是太后娘娘已经允许了这件事情,是太后娘娘想让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在端午节的时候也能聚一聚。 陈玄心中冷嗤,阴阳怪气地笑了,“咱们随公主一路打过来的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和母族不睦,温家早已经联合郑家来攻打袁家。” 杨柳笑容彻底僵硬在脸上。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如今温家好歹也是平安入住京都城,太后娘娘并没有彻底抛弃母族。 “不过太后娘娘仁慈,念着血脉亲情。”陈玄话锋一转,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顺手将杨柳递过来的银票收进袖子里。 正尴尬想着如何再祈求蒙骗的杨柳见此心中一喜,期待地看向陈玄。 “但是,太后娘娘仁慈,老夫人您却也不能得寸进尺。”陈玄板着脸再次转了话锋。 杨柳刚升起的欢喜瞬间烟消云散,这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第58章 好歹她也做了许多年的城主夫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俯视众人,何时这样卑微地求过人? 公主的人也当真是不要脸,收了钱却不办事。 而她却又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她不是没想过去市井上闹,可是闹了又能如何? 郑家是当今皇室的死对头。 胜者为王,郑家庶子下落不明,皇家就能一直扣押郑家人,天下谁也不能说什么。 如今已经开始安居乐业的百姓没人愿意趟这个浑水和皇帝作对。 若真闹起来,一不小心就会将温家一起给拖入地狱,到时候才是真的孤立无援。 “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今日夫人给温白榆送的饭菜,我可以代为转交,见面还是别想了,夫人也不能让太后娘娘太难做,不是吗?”陈玄笑眯眯伸出了手。 杨柳心有不甘,见一面而已,为什么要这么苛刻? “大人不好了,温白榆突然浑身抽搐不止。”不等杨柳再说话,院内有人急匆匆跑了出来,看到陈玄连忙行礼说。 陈玄蹙眉,转身大步往里走,“我去看看,关门。” “大人!”杨柳一颗心蹭地提了起来,顾不得礼数,大步上前拉住了陈玄的袖子,哭求出声,“让我见见我的女儿吧。” 陈玄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冷冰冰问,“东西还送吗?” 杨柳祈求的看着陈玄,“求大人通融通融。” “拖出去,关门!”陈璇面无表情下令,毫不留情地大步进了门。 “送,送,这位大人,将这饭菜送给温白榆,告诉她,这是我亲手为她做的!”杨柳被冷冰冰的侍卫拖出了门槛。 她用力护着手里的食盒,哀戚求道。 “看在太后娘娘的份儿上,我们会帮你转交,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让人误以为温家还是向着郑家,太后娘娘都要被你拖累!”侍卫单手拎走了食盒,冷声警告后快速地关上了大门。 杨柳狼狈地跌坐在台阶上,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眼中盛满了担忧和疑惑。 榆榆什么时候多了抽搐的毛病? 第77章 太后想生孩子夺天下,他萧家奉陪到底 杨柳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百思不得其解。 而大门之内,转到影壁墙后的陈玄停了脚步,飞身跃上房顶,俯瞰大门前跌坐在地的杨柳。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老虔婆,这么多年果然是在骗人。” 温仪景和他说过,年少的温白榆若是不能及时输血治疗,便会浑身抽搐不止。 曾经因为温首阳出行晚回来了半日,温白榆便在家中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曾经的温仪景有多心疼这个妹妹,如今的温仪景心中就有多少疑惑。 陈玄冷眼看着地上满脸疑惑的人,院中再次传来焦急的声音,“大人,温白榆突然惊厥抽搐,情况不大好,郎中在急救。” 房顶上的陈玄愣在当场,真的有这毛病? “从东门出去,将此事禀报夫人,立马请玄英过来。”陈玄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杨柳的神色。 …… 温仪景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和萧天启喝酒。 今天的萧玉京也加入了,喝的是玄英特意根据三个人的身体状况分别调制的雄黄药酒。 看着焕然一新的儿子,萧天启对温仪景这个儿媳妇儿越发满意,感激。 “玉京这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萧天启朝着温仪景举杯。 他在宝贝儿子身上看到了勃勃生机。 心情好,知道儿媳妇儿缺钱,他就想办法送点钱。 “这是玉京母亲生前收藏的珠宝首饰,她买回来不曾戴过的,样式或不是当下最流行的,却也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工艺技巧材质皆不算过时。” 萧天启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匣子礼物递给温仪景,似乎还担心自己身份高贵的儿媳妇儿会看不上自己这一匣子十年之前的老旧东西。 亡妻用过的,他要留作纪念。 这些只买了不曾戴过并且样式还算新颖的,他就送给儿媳妇。 希望儿媳妇儿和儿子能好好过日子。 儿媳妇若是喜欢,就留着自己用,有些金银玉器不喜欢的也能典换不少银钱,随她自己处置就好。 温仪景第一次不太好意思收人送到眼前的宝贝,“这些都是母亲留下的东西,的,父亲留着做个念想也是好的。” 萧天启慈爱摇头,“这些她都没戴过,留着也没太多意义,走之前她还念叨,若是玉京成婚早,就都留给儿媳妇,哪知道这一耽搁就是许多年,东西都已经不太时兴了。” 他这当然是谦虚之辞,重点还是看到自己宝贝儿子的改变。 以及太后娘娘让玉京已经答应要孩子的事情。 种种原因之下,他才愿意拿出这些价值和意义都很珍贵的宝贝。 温仪景看着萧天启口中不时兴的匣子,只这檀木盒子就价值不菲,上面嵌着的那颗红玛瑙更是价值连城。 能让萧天启递到她面前的过时首饰,却又强调了工艺精湛,想来一旦拿到市面上,也是世家贵族争相抢夺的好物件。 不过,人家夫妻恩爱…… 温仪景想法还没落定,萧玉京就伸长了胳膊抱了桌上的匣子,“阿爹给的,收着就是了,我替你瞧瞧都有什么宝贝。” 温仪景便看着萧玉京拉开匣子,金银首饰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这都是名家雕琢,这场长达十数年的战乱很多名家已经与世长辞。”萧玉京拿出一支帝王绿的玉镯,给温仪景介绍。 “这实在是太贵重……”温仪景不好意思地看向萧天启。 她也是没想到公公送的东西随着天下安定只会增值而不会贬值。 她受之有愧啊。 “收着吧,今日你不收,等日后有了孩子,阿爹肯定也要给孩子玩儿,倒不如我们收了,让阿爹趁着孩子还在投胎的路上再去搜罗新奇珍贵之物,不然他哪里有这个动力。”萧玉京将玉镯直接套在了温仪景手腕上。 温仪景,“……” 她不好意思的朝着笑眯眯看着他们的萧天启笑了笑,真心道,“多谢父亲。” 萧天启笑容更大,视线落在萧玉京如常的面色上,心里宽慰得很,这略带骄纵说话的才像他那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儿子。 儿子主动提及日后要孩子的事情,实在是让萧天启心中欢喜。 太后娘娘手段高明,便是真的想要生孩子夺天下,他萧家也奉陪到底,到时候他会竭尽所能降低对百姓的伤害就是了。 萧天启抬手让人将酒杯满上,心情大好地朝着温仪景举杯。 戴着桌子的温仪景手腕上沉甸甸,让她伸手端酒杯的时候都小心避开石桌,免得不小心将价值连城的镯子磕了碰了。 萧玉京坐在旁边温柔笑着。 太后娘娘在萧家反倒是不摆太后架子,和父亲相处的如此和睦。 他想,若没有公媳关系,这二人也能成为酒友,做一对儿无话不说的忘年交。 酒意正兴,槐序匆匆跑了过来,在温仪景耳边说了陈玄那边发生的事情。 温仪景瞳孔微缩,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吩咐两句让槐序去办,而后继续端了酒杯饮酒。 萧玉京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也都神色如常地端了酒杯。 …… 玄英换了衣服,很快就到了关押温白榆的院子。 院中有个郎中,但专攻外伤,虽然已经将温白榆的情况稳了下来,但具体内里是什么原因,还是得让玄英来看。 毕竟这件事总归也得让温仪景自己的人确认比较好。 对上陈玄复杂的神色,玄英笑了笑,“我看到杨柳还在门口守着,你差人去医馆多请几个郎中从门口将人蒙了眼带进来。” 陈玄点头,转身的时候忍不住问,“夫人心情如何?” “夫人和公子在喝酒,听到之后没任何反应。”玄英安抚道。 陈玄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吩咐自己的人去外面请郎中。 玄英朝温白榆住的房间走进去,比起前些日子来,温白榆消瘦了许多,巴掌大的脸上都要挂不住肉了。 她刚站在床边,温白榆便悠悠转醒。 看到玄英,温白榆蒙了一瞬,而后突然伸出手用力抓住玄英的胳膊,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你是我阿姐的人,是不是?” 她眼窝凹陷,却那么用力地瞪大,沙哑的声音没有多少力气。 玄英垂眸看向温白榆瘦削的手,她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一双手上,抓得人生疼。 上次来诊脉,温白榆见过她。 玄英视线从温白榆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移开,仿佛感觉不到疼,对上温白榆惊慌的眸子,淡淡的点头,“是。” “你让我阿姐救救我,我快要不行了,如果她和阿兄再不来帮我换血,我就要死了。”温白榆说一句比较长的话,都很费力。 第59章 她想到了自己九岁时候的抽搐昏厥,死亡恐惧席卷全身。 “阿姐那么疼我,一定舍不得看着我去死,是不是?”温白榆将玄英当成了救命稻草,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第78章 都是女子,你没半点同情心? 温白榆暗淡的黑眸里骤然泛起光亮,她期待地看着玄英,盼着她能点头说是。 玄英抬手,不留情面地掰开了温白榆干枯瘦削的手指,凌厉的眸光穿透温白榆,一字一句,“太后娘娘就是太疼你了,所以才会被你诓骗险些丧命!” 兰时的死,他们都过不去! 温白榆眼里的光骤然熄灭,垂下了眸子,双手无力地滑落在被子上,小声的辩解,“我也是被逼的。” 玄英懒得听她狡辩,抓住温白榆的手给她把脉。 “郑山君凶狠残暴,我若是不给阿姐写信,他会打死我,会把我扔到军营里任人践踏。”温白榆突然挣开玄英的手,崩溃地吼道。 她明明是温家嫡女,是郑家明媒正娶的夫人,为何要沦落到如此境地? 玄英平静看着她,薄唇吐出无情的话语,“那你可以去死。” 发疯的温白榆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瞪圆了眼睛,“都是女子,你就没有半点同情心吗?” 玄英再次抓住她的手,“没有。” 她曾有过的。 在得知温白榆被郑山君送人笼络手下而身怀有孕的时候有过。 在温白榆鬼门关走一遭艰难产子却被郑山君直接在床头将孩子摔死的时候也有过。 所以温白榆写信求救,她们才会明知艰难却还毅然前往。 那年,她们遭遇埋伏没有后退,只想救温白榆出苦海。 明明可以带走温白榆,可温白榆从来就没打算走,她一开始要的就是留下夫人的命。 玄英看着再次愣住的温白榆,平静地放开她的手,“你不会这么快就死,当年夫人以猪血代替心头血救你,你都能活到今日,如今又怎么会轻易死掉?” 温白榆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看着玄英冰冷的脸问,“你说什么?” 猪血代替心头血?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英没理会她,转身朝外走。 “站住!”温白榆突然生出一股劲儿,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张开胳膊拦在玄英面前,倔强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哽咽,“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不可能的! 阿姐不会这么对她! 她怎么会看着自己去死? 她一定不舍得的! 玄英懒得理会,挑开她的手径自出门而去。 午后的光从敞开的半扇门射了进来,照在温白榆虚弱的面庞上,她好像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咚地一声跪了下去,歪歪扭扭地跌坐下去。 阿姐没有以心头血救她。 所以时隔多年,她刚才会再次抽搐不止? 她是不是要死了? …… 大门外。 杨柳虔诚地跪在台阶上,双手合十似乎在为自己的女儿祈福求神明保佑。 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温白榆怎么会突然抽搐不止,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毛病,难道是这几年身体新添的病? 正想着,就看到府中匆匆跑出来三个小厮,三人碰头,“分别去请不同的郎中过来为温白榆看诊。” 听到这话,她转过身去。 就见三辆马车已经到了门前,三人分别上了一辆车,快速离去。 杨柳脸色大变,情况怎么这么严重? 面前的大门如铜墙铁壁,她根本进不去,心中焦急万分,拎着裙摆转身往家里跑去。 暗卫见计划有变,盯着杨柳离开的方向,发出暗号取消了请郎中的计划。 这个地方,进来的人越少越好。 大门之内。 玄英和陈玄走到了长廊下。 “这是什么情况?”陈玄怕现在温白榆死了主子真怪罪自己。 而且在他看来,就这么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了温白榆。 “被你饿的。”玄英好笑又无奈,“本也是个娇贵的,吃不饱还每日担惊受怕,要不了命,不用担心。” 闻言陈玄松了一口气,四周看了看,低声问玄英,“这几年你跟在夫人身边时间多,你觉得夫人还在乎温白榆吗?” 他知道,玄英当年和兰时关系最好,玄英肯定也恨温白榆。 兰时是夫人的左膀右臂,可温白榆却是夫人嫡亲的妹妹,孰轻孰重,他不敢随意猜测。 他不想忤逆夫人的意思,可是却必须要为兰时报仇,若二者只能取其一,他选后者。 玄英看着空无一物的院子,轻轻摇头,“我不知道,陈玄,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但好像从未真正懂过她,你懂吗?” 陈玄愣了愣,懂夫人吗? 到底是尊卑有别,不敢太懂。 而跳出主仆的关系,温仪景这人,也实在让他看不透。 “离宫改嫁,处置温家,她全都对我们说得明白,毫不隐瞒自己的计划,可是,总觉得她的心好像并非真的这么想,她说出来,看似是告诉我们,更像是告诉她自己。”玄英眉头轻轻蹙着。 夫人说不在乎,可心底会为温白榆的死而难过吗? 陈玄心生同感,闭了闭眼,轻声说,“若兰时还在,她定然不想夫人有半分难过。” …… 酒足饭饱,温仪景回了幽兰园,躺在桂花树下的摇椅上小憩。 素商拿了一把蒲扇在旁边轻轻给她扇风,偷偷观察她的情绪,从始至终都没见她有任何担忧。 真的不在乎了? 不过要她说,温白榆就这么直接走了也好,省得活着浪费粮食,看得陈玄心里还膈应。 “今日觉晓生辰,也不知道这小子自己在外面吃些什么,等回来选个吉日及冠礼给他补上,你说到时候请皇帝给他戴冠还是请萧玉京?”假寐的温仪景突然出声问。 素商挥蒲扇的手一顿,略微反应了一下。 温仪景睁开眼,抬手抽走了她手中蒲扇,“休息会儿,我耐热,我们说说话。” 素商顺了她意思,坐下来轻笑出声,“我想他一定更希望夫人为他戴冠,别人身份再尊贵,只怕他也瞧不上。” 温仪景笑了笑,“这小子估计又得黑一大圈,也不知道今年在外面会不会遇到心仪的姑娘,等这次回来,让他留在京中,你意下如何?” 素商就这么一个儿子。 林觉晓八岁就开始跟人出去跑商。 十岁的时候在商队就有了话语权。 行军打仗运粮最艰难的时候,林觉晓硬是闯出了一条路解决了大军后顾之忧,一举成名。 在九州各条商路上也是个传奇一样的存在,各路都敬着。 “我自然希望他能常伴身边,可是出门闯荡这事,他乐在其中,我已经带走了他享受父爱的机会,又如何舍得剥夺他赚钱的乐趣。”素商无奈笑了,“我和他都还年轻,不着急。” “你觉得留在温首阳身边,觉晓能享受父爱?”温仪景半是调侃地反问。 素商,“……” 她摇头失笑,正想说话,外面婆子敲门。 “夫人,青鸾家的带着孩子来了。” 温仪景意外地看向素商,迎春主动出门了? 第79章 太后娘娘不敬父母,不救胞妹 温仪景看着拉着孩子走进来的小妇人,迎春迈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走到跟前也不敢抬头看她,拉着女儿下跪行礼。 今日端阳节,女儿又已经拜师长离,家中第一年有了女主人,是个好相处的,该来拜见。 “起身吧,自家里无需行大礼。”温仪景示意素商上前将人扶起来,朝着小诺伸出手,“还记得我吗?” “夫人。”小诺记得阿爹交给她的礼仪,生疏行礼,刚一屈膝,小身子站不稳一晃悠要倒下去。 温仪景连忙笑着一伸手将人捞进怀里,拿了旁边放在的一块糕点递给她。 “谢谢夫人。”小诺嘴甜,但到底是个孩子,靠着温仪景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迎春担心地看了一眼女儿,连忙将自己放在旁边的食盒递过去。 “夫人,我自己做了些艾粄,是我们老家那边端午的习俗,不知是否合夫人口味。” 她忐忑地打开食盒,担心太后会不喜欢。 青鸾倒是攒下不少钱,可是她见过的好东西不多,也不会挑选那些个金银玉器,更不敢自己出门,还无法让青鸾去选。 毕竟是送夫人的,青鸾一个男子就算是眼光好也不能插手。 只能亲手做些家乡特色表达心意。 素商笑着收下,“早年打仗的时候倒是听过这艾粄,不过都还没尝过,我最是嘴馋,便先试试。” 说着,她捏了一个撕下半个放进嘴里。 吞下去将手中剩下的半个自然而然递到温仪景嘴边,“我尝着不错,夫人试试。” 第60章 温仪景笑着将剩下的吃了,味道不错。 她赞许点头,亲和道,“我如今就喜欢这种以前没吃过的东西,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回头教教素商如何做。” 她轻轻摇头示意素商不用挨个去试了,坐下来一起聊天。 聊了这几句话,迎春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朝着温仪景笑着应是。 …… 杨柳匆忙回了家,白着脸闯进温荣的书房。 “老爷,出大事了,我找到了关押榆榆的地方,听到看守的侍卫说榆榆抽搐昏厥,他们正去请郎中呢,这可怎么办呀?榆榆的病不会复发了吧?” 正练字修身养性的温荣笔下晕开了一大团墨迹,扔下毛笔从桌后走出来,不满地看着面前焦急的女人。 “我就知道你这两天不对劲,蠢货,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事先叫上我一起?” 温白榆也是他的女儿,他就不担心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很担心榆榆的情况,我们去求求仪景吧,我要亲自看到榆榆平安才能放心。”杨柳拉住温荣的手。 现在能帮上忙的只有温仪景了。 榆榆这一病,不失为是一个将人带回家的好机会。 “那个不孝女只怕恨不得榆榆死,怎么可能出手相救?”温荣蹙眉。 上次回门那一出,不管皇帝和公主对温仪景是真不放在眼里还是假不放在眼里,无疑都说明了一件事: 温白榆的事情,温仪景要么是不想插手要么是没资格插手。 可如果不找温仪景这个唯一的靠山,他们如何能见到女儿? 温家本就武力不济,便是知道地方想偷偷将人救出来都没可能。 “榆榆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些年还吃了那么多苦,关押她的人还不知会怎么对付她,我真的很担心她。”杨柳抓着温荣胳膊的手紧了几分。 温荣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们去萧家找仪景,只要将这件事情闹大,皇帝和她为了面子,也得让我们见到榆榆,说不定我们还能有机会将人带回家养着。”杨柳轻声说。 乌合之众只看眼前事。 她和温荣一把年纪跪在萧家门前恳求太后娘娘救命,情绪上头的当下,谁会提及过往温家站队郑家打萧家的事情? 人们眼中看到的只有太后娘娘不敬父母,不救胞妹。 温荣闻言心动起来。 “老爷,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杨柳劝道,“我们一出门就将此事宣扬出去,等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或许榆榆就能回家了。” 温荣想到如今自己是个光脚的,当即点头说好。 只要能救出女儿,他这张老脸豁出去又如何?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皇帝就是不讲情面。” “可如此一来,民心必然会有所失。” “而郑家躲藏的人也就知道了郑山君关押的地方,说不定还会冒险救人,到时候我们也能浑水摸鱼救出榆榆。” 杨柳越想越觉得此事进可攻退可守的,两全其美。 两口子对视一眼,一拍即合,行动刻不容缓。 一脸焦急哀戚地跨出大门,看着路过的街坊,当即做戏起来: “老爷,你快些走,不然我们的榆榆都要没命了,我们快去求求太后娘娘,让她网开一面给榆榆请个大夫。” 杨柳捂着脸哭,脚步匆匆,左脚绊倒了自己的右脚,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夫人莫要心急,太后娘娘最是重情义,肯定会念及姐妹之情……”温荣心疼的眉头都打了结,开口的声音里真的染了哭腔。 曾经聊过一两句的街坊见此不由担心看过去,正要上前帮忙搀扶一下,顺道八卦两句,可还没上前,便觉得面前闪过一道寒光。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剑客,剑客冷着脸朝着他做了一个闭嘴不然抹脖子的手势,那人一个哆嗦连忙跑开了。 趴在地上疼得眼泪齐飞的杨柳正假装温荣一个人无法将自己扶起来,等着街坊前来搭把手。 却突然一只铁爪扣住了她的胳膊,不顾她膝盖难以打弯的疼痛硬生生拽着她起身。 杨柳和温荣皆是一惊,只觉浑身仿佛都被寒气包裹,再也无法动弹。 “想见太后娘娘也不是什么难事,二老无需费尽心思,卑职来传信就是。”冷面剑客一手一个拖着呆愣的人直接回府。 大门一关,剑客轻轻撒手。 老两口软脚虾一样跌坐在地上。 冷面剑客嘲弄笑了,“今日端阳节,主人即使贵为太后娘娘,却也到底是晚辈,该来送些节礼,劳烦主人亲自跑一趟,想来她也不会怪罪二老,你们觉得呢?” 第80章 九州女子能借太后娘娘的东风吗? 杨柳仰头看着嘲笑自己的冷面剑客,心都凉了半截。 之前她和街坊邻居说了许多温仪景做了太后便目中无人以及和皇帝不和睦的话。 这些话更是传遍京都城,很多人都信以为真,温仪景屁都没放一个,她还以为温仪景是不敢面对躲起来了。 虽然没有尝到实际利益的好处,可至少嘴上说完心里痛快了,便以为操纵人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刻,最让她恐惧的不是没有开口的机会,而是之前温仪景冷眼旁观自己对她和皇室以及萧玉京所有的编排。 杨柳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瞳孔有些发散,看不真切面前的人。 温荣也是一阵阵的眩晕,温仪景竟然安排了暗卫监视温家? 她想做什么? 冷面剑客轻蔑地看着随时都要晕过去的两个人,“这胆子瞧着也没多大,脑子也不好使,真是天上掉馅饼才让我家主子投胎到你们二人这里。” 杨柳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冷面剑客嗤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主子给了你们活下去的机会,留了几分体面让你们在京都城过逍遥日子,一个个却不识好歹非得丢人现眼!” 温荣提了一口气想骂人。 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他可是温仪景的亲爹,这狗奴才竟然如此辱骂自己! “您老是还是省省力气,等我家主子来了好好解释解释今日的事情吧。”剑客轻飘飘地打断了温荣那还没彻底提起来的气。 自己就是对这老东西不尊重又如何? 他就是看不上他们! 温荣倏地泄了气,没了挣扎的力气。 今日的事情? 今日只要他和杨柳成功到了萧家门口,跪了下去,无论所图成或者不成,温仪景在京都城的脸面都被踩在了地上。 以后出门要被人戳脊梁骨。 温家的事情,过了晌午出门的温家兄弟毫不知情。 温首阳去了伞匠铺子,他这个月的钱先还了首饰店,然后便都用来买做伞的材料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如何做出一把油纸伞,根本没闲钱去听书喝茶。 为了给温仪景做一把伞,不沾阳春水的细嫩手指都破了好几个口子。 温沧渊这个月手里倒是宽裕,而且也没怎么去望仙楼,每天也不嫌热的就在大街上到处溜达。 京都城的大街小巷都要被他转遍。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戴了温仪景玉簪的少年,他不能看着温仪景犯错而无动于衷。 温仪景身居高位,若是坏了名声,这些年拼了命赚来的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温白榆所嫁非人,被人糟践,名节已毁,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他不能再看着自己另一个妹妹误入歧途。 怀着这样的信念,温沧渊甩开大长腿顶着大太阳瞪着一双大眼扫视街上往来的人群。 萧家幽兰园。 温仪景坐在树荫下悠闲陪着小诺拆解六子联方。 他让匠人给萧玉京做的能更轻便自主推动的轮椅还没进展,她让人送了一套鲁班锁把玩,看能不能有所启发。 迎春在旁边一起摆弄着,竟然很快就上手了。 “夫人,我有一事不解。”和温仪景第二次闲聊,已经呆了大半个时辰,迎春所有的紧张全都没了,一举一动都很大方随性,说话也不那么拘束。 温仪景嗯了一声,“何事?” 迎春抿唇,抬头看着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若是说了,您能不怪罪,且不生气吗?” 温仪景饶有兴致地挑眉。 她可以看得出来,迎春年少时候父母也很疼爱她。 她其实是个开朗话多的姑娘,聪慧却单纯,很多事情敢想敢问,所以很容易就被人忽悠着骗走卖掉了。 “说来听听,不怪罪,不生气。”温仪景有预感,迎春的话会很大胆,也因此而生出好奇。 迎春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玩得正入迷的女儿,一双杏眼清澈地看着温仪景,终于缓缓开口: “我想问,您为什么要放弃那至高无上的位子而下嫁到萧家来?” 第61章 说完,迎春紧张地看着温仪景,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好像脑袋随时要搬家。 温仪景温柔笑了,“难道你不觉得萧玉京值得吗?” 迎春眉头轻轻蹙起,不自觉轻轻摇头,微微鼓起的小嘴是倔强的弧度,不赞同缓缓占据了神色。 温仪景保持着最得体的温柔笑容,耐心等着迎春接下来的话。 “少家主自然是极好的郎君,也配得上世间最优秀的女子,可是……”迎春面色纠结,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内心的疑问。 她总觉得温仪景不该是只拘泥于小小情爱之人。 温仪景微笑等着,心中暗暗猜测迎春到底要问的是什么。 迎春所思考的应该不是她和萧玉京配不配的问题,也不是为自己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感到遗憾,毕竟这两者都牵扯不到迎春的利益。 迎春应该也不会和萧玉京一样猜测自己是为了萧家财产。 那会是什么呢? 她开始期待迎春的话。 迎春十指用力搅在一起,终于再次开口,“可是,或许是我想法太自我。” “我以为,您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若您身居高位,坐拥实权,我们九州女子便能借一借您的东风,不说比男子地位更高,甚至都不说平等,但至少不要再低那么多。” “或许,不用再因为生来是女子而被溺死在水缸里,也不用因为生不出儿子被当成弃妇休弃。” “可您却在风头最盛的时候选择了嫁人,这岂不是在告诉九州之人,女子无论站得多高,做了多少光芒万丈造福百姓的好事,最后都要嫁人,相夫教子?” 迎春的话越说越顺,激动地红了脸。 她大胆地看着温仪景,最后的话都好像是在质问,质问她为何不做一个表率。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小诺握着木块不解地看向自己的阿娘。 微燥的风好像也突然停了。 在旁边煮茶的素商惊诧地看向迎春,这女子的想法竟然如此大胆,她拿开了即将滚沸的茶壶,看向久久不语的温仪景。 夫人选择改嫁,考虑了许多许多,但从未提及过这个。 她和长离等人都没想过,那夫人呢? 夫人想过吗? 第81章 孩子才是最好的礼物 长久的沉默让夏日的午后逐渐变得闷热。 本就提心吊胆的迎春看着温仪景脸上消失的笑容,一瞬间仿若被冰封,蹭地起身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夫人恕罪,迎春口无遮拦。” 说着,她抬手就要扇自己巴掌。 温仪景回了神,拿起桌边的蒲扇拦住了迎春的动作。 一开口依旧笑意盈盈,温柔得仿若炎炎夏日的晚风,吹散人所有燥热不安。 “无妨,我只是在想你说的话,不会怪罪于你。”温仪景笑着让人起身。 迎春忐忑地站起来,担心温仪景只是因为顾及萧家的面子所以此时才没有发怒。 “你所言,不无道理。”温仪景请人坐下。 素商重新将水壶放在炉子上,水很快重新沸腾起来。 “这个问题,我想过,却没深想过。”温仪景从容坦白自己的心思,“不过我能肯定地说,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她养育出了掌握兵权的公主袁清瑶。 也培养出了可以进入内阁参与朝政的皇后楚寒英。 以及培养出了能够接受女子掌权的皇帝袁青冥。 路,她已经铺好了。 她的确是没有想过有些人因为生来是女子便被溺死水缸。 在她的年少认知里,家中兄妹四人,小妹温白榆是独宠。 为了温白榆,父母可以让嫡长子献出心头血,绝了习武路,甚至斩断家族未来。 所以温仪景很多时候并不会觉得女子生来就地位不如男子。 “是我想法偏激自私。”迎春连忙找补,“人有七情六欲,每个人都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权利,没有人想做孤家寡人。” 温仪景笑了笑,一个婆子匆匆走了进来,凑到温仪景面前低声道,“温家出事了……” 迎春听不见婆子说了什么,但猜测应该是有要事,连忙起身,“夫人时间不早了,我先带小诺回去,改日再过来给您请安。” 温仪景示意素商送客。 今日端阳节,也的确该去看看那两个不安分的。 “告诉公子,我出门一趟,晚上回来一起用饭。”温仪景吩咐婆子。 素商担心的看她,“我随您一起回去。” “你让伞铺拖住温首阳,找人试试他身手,此事不能再拖了。”温仪景叮嘱。 之前就吩咐下去了,可是温首阳这人出门很谨慎,竟一直没找到机会。 如今自己的人按住了要蹦跶的两个老的,也算是暴露了。 如果温首阳真的有问题,以后只会更谨慎。 …… 萧玉京中午小酌几杯,回来午休的时间久了些。 刚起床正在让窦郎中推拿针灸双腿,青鸾在门外说了婆子的传话。 他怔愣了一下,没说去哪里? 中午从父亲院中离开的时候,约好了下午日头不晒了一起去钓鱼,太后娘还能准时回来吗? 他望向半开着的窗子,感觉现在日头好像已经没那么晒了。 不过比起钓鱼,太后娘娘是不是更想去赛龙舟? 这么想着,他低头看向自己勉强没有枯萎的双腿。 窦郎中反复地推拿下,都没有任何知觉。 “我如今这身体,子嗣的事情,会很艰难吗?”萧玉京第一次问得如此直白。 “少主放宽心,您之前是郁气郁结,身子并无大碍,如今只要调理好心情,血气畅通,一切必然水到渠成。”窦郎中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如实道。 他也没想到曾经都不想好好活下去的少主,如今竟然都开始考虑子嗣的事情了。 这人啊,有了盼头,有了希望,活得自然就能长久。 萧玉京心中稍安。 下午从父亲那里离开的时候,太后娘娘抱着一匣子金银珠宝,笑得是牙不见眼。 院中路口分别的时候,看着太后娘娘美滋滋的笑容,他一时没忍住,提前将父亲塞给自己的两万两银票分红塞给了太后娘娘。 果然得到了太后娘娘更灿烂的笑容。 烈日下,太后娘娘到轮椅前面用力地亲在他唇边,笑靥如花: “玉京,我乃俗人,金山银山我很喜欢,可若是你能给我一个孩子,我会更开心。” 看着窗外碧蓝的天,萧玉京薄唇紧紧抿起,挥去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相敬如宾也挺好。 …… 温家大门紧闭。 昏倒在院中的杨柳要被烈日晒化的时候,冷面刺客才允许旁边晒得大汗淋漓的温荣将人抱回房间。 温荣这几年疏于练武,抱起死人一样的妻子,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个踉跄腿下发软又重新跪了下去,拼尽全力地用胳膊护住了怀里昏迷的杨柳。 胳膊肘着地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自己骨裂的声音,刺骨的疼让他头脑都清明了几分。 咬着牙抱着人终于站起身,艰难的一步一步将人抱进了游廊,实在是再无力气继续前行,放在廊柱旁靠着。 这一放下,他便再也提不起力气。 冷面刺客抱着胳膊斜靠在廊柱上,闲散地看着这一对老夫老妻,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再如何,我们也是温仪景的父母,而你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狗,今日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们,温仪景一定不会绕过你的!”温荣无名之火蹭蹭得冒。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面前人,他一定冲上去杀了这人。 冷面刺客不以为意地挑眉,“夫人刚嫁到袁家的时候,日子可比你今日难多了,你才一天就受不了了?” 夫人可是煎熬了两年才看到曙光,他们才一天就受不住了? 温荣打不过也吵不过,不再自找没趣,担心地看向昏迷的妻子,黑眸沉沉。 终于,在一片寂静中,传来了脚步声。 一身红衣的温仪景仿佛踏火而来,艳丽张扬。 “温仪景,看看你的人做的好事,你阿娘昏迷他都不肯帮忙将人送回房间!”看到人,温荣有一瞬间的刺眼,随后便是愤怒的告状。 “这是你亲阿娘,你的人见死不救,还多番辱骂,我看他也是不将你这个主子看在眼里!辱骂我们和辱骂你,有何区别?”温荣试图挑拨。 温仪景站定,燥热的风吹动裙摆,她似笑非笑地看冷面剑客,“是这样吗,倚吟?” 第82章 我拿你当爹的时候你才是爹 温仪景的话让温荣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挑衅地看向冷面剑客,无声道:看吧,你不过是一条随时都能砍杀的狗。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人的死期。 剑客倚吟在温仪景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直了身子,恭敬地抱剑行礼。 第62章 而后才冷声道,“我记得七年前,温家归顺郑家时候,就对九州宣告,他们没有温仪景这个女儿,只有温白榆一人。” 温仪景笑吟吟转头看温荣,“听见了?” 温荣的得意瞬间散去,瞪圆了眼睛抬手指着怒而骂道,“温仪景,你忤逆不孝!” 温仪景眸光一寒,看向倚吟。 倚吟刷地抽出手中长剑,锋利的剑刃瞬间没入温荣手指皮肉,触及白骨时他收了力道。 温荣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痛,下意识往回收手,锋利的剑刃削下了他食指一片肉,露出森森白骨。 脸色惨白的跌撞在身后廊柱上,难以置信地抬头,正对上倚吟挑衅地笑。 倚吟指尖拍打剑身,剑刃上残留的血渍飞溅在温荣脸上,温荣眼角一凉,瞬间闭上了眼。 倚吟玩味笑了。 温荣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温仪景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向靠着廊柱睫毛轻轻颤抖的杨柳。 轻飘飘警告,“别总不知分寸的在我面前摆什么父亲架子,我拿你当爹的时候你才是爹,否则,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杨柳的睫毛颤抖的更频繁了。 突然,她的手被人握住,那人手指搭在她脉上。 杨柳呼吸一窒,猛地抽回了手,动作太猛,身子擦着廊柱栽倒进了后面的月季花坛里,她发出一声惨叫。 温仪景看得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对上杨柳痛苦的表情,她很无奈地耸肩,“阿娘怎的见我跟见鬼似的?刚才不是你闹着要见我吗?如今我来了,却躲这么远?” 夏日衣衫单薄,月季尖锐的刺穿透衣衫刺入杨柳娇嫩的皮肤,全身上下都在疼。 温仪景能看到杨柳抬起的掌心好几处血点。 “不将你妻子扶起来?”温仪景看向在那边不愿面对现实的温荣。 她从小就知道,温荣十分在乎杨柳,远远超过对温白榆的疼爱。 果然,回过神的温荣哆嗦着腿艰难地跑了过来。 长廊很长,杨柳浑身疼走得很慢,她觉得全身上下都好像扎满了刺。 “阿娘,我有一事困扰多年,若您今日能给我解惑,或许明日我便能带您去见见小妹。”温仪景看着前面因为疼痛而佝偻着的背影。 这个背影和记忆里有很大的出入,瘦了,凄凉了。 曾经,她无数次看着这个背影拉着温白榆小小的手将自己丢在身后全然不顾。 她曾那么努力地盼着这个背影能回头看看她。 能笑着叫上她一起并肩前行。 可那终究是曾经,如今的温仪景,早已不需要。 杨柳脚步一顿,缓缓地回头看她。 身后的女子也早已经不复年少乖巧文静,如今看似温婉,那双一向灵动的小鹿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乖戾。 “你想知道什么?”杨柳清楚地意识到,温仪景早已经脱离她的掌控,不再期待为了得到她一句夸赞而付出一切。 温仪景迎着午后的光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直不起腰来的杨柳,“为什么当年我以猪血替心头血,温白榆却依旧安然无恙?” 杨柳倏地瞳孔皱缩,她踉跄地走向温仪景,愤怒至极,“是你做了手脚?” 她满腔恨意,恨不能就此杀了温仪景泄愤。 倚吟长剑未出鞘,横在杨柳面前,阻止她再上前一步。 杨柳瞬间冷静下来,却依旧是咬牙切齿,“我就说榆榆的身体为什么还是那么虚弱,温仪景,她可是你嫡亲的妹妹,你怎么这么狠心?” “虚弱?”温仪景嗤笑出声。 在被郑山君当成玩物之前,温白榆哪里虚弱了? 那问题的根源便不是温白榆。 “父亲,一座城池,两个儿子的前途和健康,值得吗?”温仪景没在看杨柳,只问无精打采的温荣。 “榆榆是你们的妹妹,我只想你们都活着,仅此而已。”温荣老态横生,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呵——”温仪景嘲讽笑了。 都活着? 如果当年自己取了心头血,回到袁家,如何能活? 这一场场战争无法自立,如何能活? “听闻母亲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温仪景没有和这两个心中从没有自己的人争辩什么,只是依旧春风和煦笑着转移了话题。 杨柳身子狠狠地一震,迅速垂下了头没再去看温仪景。 温荣蹙眉,“都早已经不再往来,你说这个做什么?” “听说外祖父去后,杨家趁着战乱各立门户,四分五裂,只是想着若能找到嫡亲的一脉,帮着母亲和姨母修复关系,如此我和榆榆也才能效仿母亲和姨母,和好如初啊。”温仪景一副温荣狗咬吕洞宾的无奈。 “你姨母因为你外祖父离世,一直郁郁寡欢,也早就去了,没什么好修复的。”杨柳低垂着头冷冷说。 “就没留下一儿半女?”温仪景漫不经心的问,“如今世道好不容易太平,母亲你作为长辈,照拂一下小辈,也能显得我们温家仁义。” 杨柳垂落在长袖下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月季尖锐的小刺深深刺进血肉。 她声音越发平静,“没有。” “那可真是怪可惜的。”温仪景平静地看着面前身子紧绷的人,无奈叹气。 她转头看了一眼日头,“时间过得可真快呀,都出来一个多时辰了,该回去陪我家夫君钓鱼了。” 她温婉笑着,“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这些日子你们也该蹦跶累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您二老就在府中安静修养,别总做些让我不开心的事情,好吗?” 温荣看着她人畜无害的面容,心底阵阵发凉。 “温仪景,我是你娘,这样做你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杨柳冷冷地看着她问。 温仪景怎么敢的? 她不能被关起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83章 太后娘娘六亲不认,亲自动手砍人了 温仪景慵懒地伸了伸胳膊,好笑地看着杨柳,“我娘,你配吗?” “温仪景,你简直是大逆不道!”杨柳暴怒,气得浑身发抖,“忤逆不孝,你会遭报应的!” 温仪景不以为意地转了转脖子,语气散漫,“倚吟,你说我若亲手砍下她的头颅,这万里晴空可会落下一道天雷?” 倚吟抽出长剑,寒光四射,他恭敬地递了上去,“便是真有天雷,属下也一定会挡在您面前,不伤您分毫。” 愤怒的杨柳看着温仪景伸出手来,心口发紧。 目光却直直地看着温仪景,她不信温仪景真的敢杀了自己! “我这双手早已经沾满了鲜血,多你一个也无妨。”温仪景指尖擦过剑刃,嫣红的血珠开了剑。 温荣心头骇然,他连忙挡在杨柳面前,神色里掩不住的惊慌恐惧,不再有之前的放肆嚣张。 温仪景约莫是疯了,他想到九州战场上的人说过,温仪景那红色铠甲本是银白色,全都是血染成了红色,她长剑所指,阎罗索命。 “太后娘娘怎么说,我二人必然怎么做,绝不敢忤逆您的意思。”温荣哪里还敢自诩温仪景的父亲,服软求饶。 “剑已经出鞘,不见血,可收不回去。”温仪景黑眸里染着嗜血的光,拎着剑步步紧逼。 温荣如坠冰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仰头看着面前如同地狱修罗的女人,艰难地问,“那你说如何?” “看你心诚,我今日可以不杀人,也不为难你们,你这手指怎么也是伤了,今日便别要了。” 温仪景给了不容抗拒的答案,语气却平静的像是告诉长离今晚想喝粥。 看着温仪景这幅样子,倚吟狐狸眼里写满了兴奋。 杨柳紧紧抓着温荣的胳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一开口牙齿都在打颤,却不肯放弃,“榆榆呢,你答应过带我见榆榆。” 温荣颤巍巍地将食指伸向半空看不见的断头台,大拇指本用力按着其他手指,就怕温仪景误伤。 此刻听到杨柳的话,十指都在痛。 温仪景的剑挥到了半空,无害地笑了,“我可没答应,只是说或许会带你去,但我现在心情不好。” 话音落下的时候,长剑也挥了下去。 伴随着温荣惨痛的叫声,他的手指无力地跌落在地上,渐开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温荣另一只手用力地捂住了不停流血的手,浑身冷汗直冒,身体止不住地微微抽搐,脑子一阵阵眩晕。 杨柳呼吸一窒,担心地看向趴跪在地上的温荣,“老爷。” 余光看到不远处温荣被斩断的手指。 杨柳猛地看向温仪景,她不敢相信,温仪景竟然真的敢下手。 她怎么敢? 温仪景曲起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弹了一下,剑鸣铮铮。 她满意地闭上了眼,听着那盘旋在耳侧的回声,“若是想见温白榆也可以,拿你的手指来换,倚吟比我剑法高,他应该能尽可能减少你的痛苦。” 第63章 杨柳,“……” 倚吟接了温仪景递回来的长剑,跃跃欲试地看向杨柳。 满腔恨意的杨柳退缩了。 “我还以为你很爱这个女儿,原来也不过如此。”温仪景嘲弄地笑了,“想来温白榆若是知道了,应该不会怨怪你。” 她笑着转身大步离开。 倚吟瞪了一眼杨柳,很遗憾地收了长剑。 朝着半空打了一个响指,立马有两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闪身进了长廊。 这二人都带着银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恭敬地朝着倚吟行礼。 “将人看住了。”倚吟吩咐完便大步朝着温仪景的背影追了过去。 “你还好吗?”倚吟很快便绕到温仪景面前,倒退着微微弯腰看她,狐狸眼里写满了担心。 温仪景垂落的手轻轻颤抖,她用力地握住,颤抖便轻了。 停了脚步,抬眸看倚吟轻轻摇头,“无碍,一根手指头而已,不会刺激到什么。” 她有嗜血狂躁症,开了剑必得取人性命,否则整个人都会暴躁到失控。 她没试过自己到底会失控到何种程度,过去的那些年,有太多敌人让她撒气。 但如今天下太平,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已经能做到染血便能缓解。 从她嫁到袁家第一次杀人就隐隐感受到了利器没入人体肌肉的快感。 滚烫的鲜血飞溅在手上,会让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很兴奋。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很恶劣,可不等她弄清楚这个源头,便迎来了第一场战争。 她披甲上阵,大杀四方,斩获无数人头,杀红了眼。 也是这一次,让她一举在袁家军队有了一席之地。 内心的恶魔给她带来新的生机,她意识到自己若想活,便不能压制。 一场场厮杀,她取得了更多的胜利,内心的恶魔却也日益壮大。 长离最先意识到不对。 倚吟便为寻了玄英为她治疗。 倚吟歪着头打量了她片刻,确认她真的没失控,这才放了心,哼道,“看来萧玉京那个瘸子也有点用处,的确是能让你心情平复。” 温仪景蹙眉瞪他,“说话给我客气点。” 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她大步朝外走。 “你对萧玉京上心的未免有些过了吧?”倚吟身子朝后倒去,脚跟原地转了半圈,重新追在温仪景旁边。 温仪景脚步不停,理所应当道,“他是我夫君。” 倚吟脚步缓缓慢了下来,没去追逐那火一样堪比烈日的身影。 …… 日暮西垂,温仪景刚进门,影壁墙后便迎上来一个婆子。 恭敬地朝着她问安,笑得很喜庆讨喜,“夫人,少主在湖边钓鱼,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说您回来后若无要事处理,就早些过去。” 温仪景挑眉笑了,所有的坏心情因为这话一扫而光,“知道了,你告诉公子,我回来了,换身衣服就过去。” 今日见了血,不适合这样去见玉京。 回到幽兰园,玄英和长离也才回来没多久,刚刚洗漱干净,头发还没干透。 二人拎水伺候温仪景洗澡。 “您袖摆上似乎有血。”长离收衣服的时候,眼尖地看到了红色衣服上一块颜色深的点子,凑上去闻了闻,脸色大变,连忙跑回来看温仪景的情况。 正在搭配药浴的玄英听得也是脸色眸色一紧,“去温家见血了?他们要打你?倚吟是废物吗?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 她连忙拉起温仪景的手,没有动刀动枪误伤着自己吧? 第84章 太后娘娘又不正经了 “不过是温荣一根手指而已,不废什么力气。”温仪景无奈的抽回手,滑进木桶里,靠着木桶边缘闭上了眼,“温白榆那边什么情况?” 玄英还是看到了温仪景手指上熟悉的剑伤,顿时心疼的皱紧了眉。 在温仪景手要滑落到木桶水中的时候,迅速抓住手腕给她放在了木桶边缘。 拿着温仪景的手给长离看。 这一开始不只是想要人一根手指头啊,这是打算要人命。 长离心都一惊,那两个老家伙这是又说了什么天理不容的话? 观察了一会儿见温仪景情绪平稳,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当没事儿。 “情况不好?”得不到回应,温仪景闭着眼追问。 “主要是饿的狠了,每天还是清粥小菜,提心吊胆的荣养不好。”玄英说完再次小心意义观察温仪景的神色。 这说起来,温白榆在陈玄那里也算是被虐待了。 温仪景却是眼皮都没掀,只淡淡说,“人还活着就行。” 玄英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午您离开后,萧家旁支的人过来送节礼了,您不在,公子也没露面,老爷子那边倒是见了几个,听说过两日要摆席呢。” 长离回来后素商还没出门,二人交接了一番。 温仪景手指动了动。 萧家人口可不少。 萧天启父亲能成为一城之主,所倚仗之一便也是萧家是大家族。 九州之乱,萧天启带领萧家族人以钱买命,萧家族亲伤亡最轻。 世道乱的时候,大多是同心协力,可即使这样,却还是出了害群之马毁了萧玉京乃至萧家前途。 如今世道太平,萧家各房手中生意都不少,应该也挺热闹,想想应该就很有意思。 “素商呢?”温仪景突然睁开了眼。 “说是亲自去盯着二公子的事情。”长离说,“我看她这些年一直都很清醒,应该不会出大事。” “你速去将人带回来。”温仪景抹了一把脸坐起身来。 一向温和的语调有些急,“玄英,你亲自去找槐序,让她来回路上多留点心,言初明日便去京郊大营任职,岁安若想出门必须带着人。” “夫人?”长离和玄英也跟着有些紧张,难道都已经确认了? 那老两口果然不是夫人的父母? 而且他们背后还有其他的势力? 可是夫人的血对他们到底有什么用? “我今日将杨柳禁足,或许很快就会狗急跳墙。”温仪景解释说。 “素商怀着觉晓的时候杨柳就和温首阳惦记过未出世的觉晓,若是让杨柳撞上言初和岁安,发了疯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温仪景不确定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是否是真的。 她不能让自己在乎的人去冒险。 “玄英,明日让倚吟带你去给杨柳诊脉,她今日反应很奇怪。”温仪景起身披了浴巾跨出浴桶。 拒绝两个人上前给她擦拭身体,让她们先去处理正事。 接了帕子,她一把抓住了玄英的手,“不,今晚就去,杨柳医术也不错,只恐有不少旁门左道的东西,去的时候多加小心。” ……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温仪景挑了一件素雅的白裙,随意不再滴水的长发顺到左肩,便起身去了后院。 天边霞光未散,温仪景看着湖边的人像一幅安静的山水画,而湖边的人看着她逆光而来,也觉得她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随着她的身影出现,青鸾迅速隐身。 温仪景刚一走进,就看到了萧玉京身后木桌上摆着一盘熟透了的紫葡萄。 鬼使神差的,葡萄架下的荒唐冲入脑海,击散了她最后一丝烦乱的思绪。 “今日兴致不错。”温仪景随手捏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站在萧玉京背后,也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她小臂亲昵的压在他肩头,摊开掌心在他唇边接葡萄籽。 萧玉京诧异的回头看她。 “葡萄籽你也吃?”温仪景比他更诧异,“我以为吃葡萄皮的就已经很稀奇了。” 嘴里正含着葡萄皮想着是否要咽下去的萧玉京,“……” 温仪景又把手往他嘴边递了递,“你这不是忙着钓鱼呢吗?我知道,今日过节,你想亲手给我做清蒸鱼。” 打算晚上亲手烤鱼的萧玉京无声的默认了,矜持地轻轻将葡萄籽和皮一块吐到他手心里,不好意思的红透了一张俊脸。 温仪景心中感叹,果然看到萧玉京,心中烦恼全消。 她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手指拨了拨他的耳垂,笑着问,“玉京,这个葡萄比你最喜欢的,味道如何?” 只想规规矩矩钓鱼的萧玉京脖子也红了。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在故意压在自己肩头。 太后娘娘又不正经了。 萧玉京红着脸垂眸不说话。 温仪景靠着他轻轻地笑,随后端着一整盘葡萄坐在轮椅扶手上靠着他时不时往他嘴里塞一颗葡萄。 萧玉京也终于适应了往太后娘娘手心里吐葡萄皮。 放下葡萄,净了手,温仪景坐在萧玉京脚边的小凳上,借着晚霞余晖编五彩绳,顺便闲话起今日的事情。 “温白榆真的昏迷抽搐了,是被饿出的毛病,杨柳担心,想以不孝之名绑架我让我妥协放人……” 第64章 温仪景仿若在说书,萧玉京萧玉京握着鱼竿的手越来越紧,大掌终于轻轻落在温仪景的头顶,温声道,“仪景,我的阿爹分给你一半。” 晚风轻拂,垂柳摇曳,满京城都弥漫着艾草的香味。 带着众人比赛过,祭祀完的帝后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时间,只可惜护城河的龙舟赛也已经结束,二人只能携手逛街。 在一个摊贩面前,二人买了几条五彩绳,认真而虔诚地笨拙编织。 温沧渊这一天又是白折腾,在街上买了几个粽子,又去求了几个香囊,终于在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散去的时候,叩响了萧家大门。 而温首阳,被困在伞铺许久,今日做的伞骨,不知为何,放在旁边莫名的就断了。 晚上还是老板发善心分给他两个肉粽子,“再试试吧,今日这几根做不好,一天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终于,在街上只剩下稀稀拉拉三五个人的时候,温首阳终于完成了今日目标。 手指都变得僵硬,手背上也满是划痕,一起身,都有些头重脚轻。 缓了缓,活动了一下四肢,他礼貌和老板告辞。 活动着胳膊,闻着艾草香便能感受到街道上残留的热闹,他准备抄近路回家,却刚进了一条巷子,身后便传来强劲的掌风。 第85章 夜色里的不速之客可真多 温首阳青色长袍被掌风震得翻飞,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朝着一侧倾倒避开这能要他半条命的一击。 面前屋顶的瓦片簌簌坠落,不等温首阳站稳身体,剑气扑面而来。 温首阳如同一道疾风,脚下朝着剑气发出的地方瞬间移动,修长的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完美避开了那凌厉的剑气,并借了剑风劈掌扫向来人的小腿。 光影照不到的地方,素商一袭黑衣不解地看着巷子里打得要死要活的两道身影。 那人腿上中了温首阳一掌,但很快又挥剑砍了回去。 没有武器的温首阳略显吃力。 她看向特意赶过来的长离,无辜地耸肩,她可没亲自去,这也不是他们的人。 长离费解的蹙眉,这京都城里什么人竟然会要温首阳的命? 想用他来威胁太后娘娘? 都不去查查温首阳几斤几两吗? “他的内力没荒废。”素商轻声说,“身手看起来也还不错。” 再次直面温首阳这张惊才艳艳的脸和行云流水的招式,素商承认自己还是会为这张脸和这身材感到惊叹。 “看来极有可能和夫人当年一样,并没有取心头血。”长离轻声说。 若被取走心头血,便无法修习内功,身手也会虚弱再难提力。 当年的温首阳不像夫人那样急需要习武保命并且已经被温家拒绝过一次求救,为何也会以假乱真的糊弄? 果然他早就知道些什么吗? 素商点头,“来帮手了。” 偷袭温首阳的黑衣人竟然来了两个帮手。 刚要反杀的温首阳瞬间落了下风,步步后退。 可是这些人出手狠辣,却并没有杀心,明显是要活捉温首阳。 长离对藏在暗处的隐卫打了一个手势,让人去帮忙。 “今日夫人刚禁足杨柳,就有人要抓温首阳,是不是太巧合了?”长离拿出了腰间别着的面具戴在脸上,轻轻笑了,“素商,我们也要抓活的。” 素商也戴上面具,用力点头,“没问题。” 今夜的发现,让她突然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误会了温首阳。 可是温首阳对温白榆的偏爱,能是假的吗? 素商抽了腰间软剑,飞身加入战斗。 …… 萧家。 拎着几个破粽子前来的温沧渊很幸运地吃到了萧玉京亲手做的鱼。 看到萧玉京瘸了腿还亲自给妹妹做饭,而自己妹妹还在外面偷偷养小白脸,温沧渊看萧玉京的眼神那叫一个同情。 只可惜,为着自己妹妹,这些话他还一个都不能说。 萧玉京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想到了回门那日温家父兄对自己直白的嫌弃,但同样也想到了温仪景毫不留情地反驳维护。 他瞬间就释然了,神色如常地请温沧渊这个不速之客饮酒。 心中暗暗感慨,这也是个可怜人儿啊,一双儿女都成年了,他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自己不和这种糊涂蛋一般见识。 温沧渊心里憋闷不舒服,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突然又有小厮来说,“夫人,陛下和皇后来了。” 萧玉京诧异地看向温仪景,无声询问可要去迎。 温仪景摇头,“快请人进来,正好一起用晚饭。” 对于太后娘娘的答案,萧玉京一点都不意外,帝后对她的敬重甚至超过了许多寻常家族的母子。 温沧渊便看到了拎着礼物来的小两口,这小两口看见温仪景笑的那叫一个亲。 “阿娘,这是城西那家都说好吃的羊肉串,还热着。” “阿娘,这是望仙楼的雄黄酒。” “阿娘,这是我和阿冥和人刚学会编的五彩绳,端阳节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小两口一人一句,完全是来给亲近长辈过节送礼的谦恭亲切态度,也都穿的是寻常衣服,显然只是微服私访,并非来摆架子。 那二人好像根本没瞧见自己。 温沧渊不由对比自己和父母说话时候的样子,何曾这般亲近过? 不过说好的温仪景和帝后不和呢? 温沧渊早已经放下酒杯,在旁边默默看着的时候偷偷想,自己是不是要起身行礼。 不过今日帝后二人看着就是小辈来找长辈过节,就算是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名义上自己也是这二人的舅舅吧? 可是,却又有点不名正言顺。 温沧渊大手搭在膝盖上,食指尴尬地扣着自己的衣服。 温仪景也是的,怎么光顾着和皇帝说话,好歹帮忙圆圆场啊。 “阿娘已经戴上了啊。”楚寒英笑着要亲手将五彩绳给温仪景戴上的时候,发现温仪景手上仪景有了一个。 袁青冥不由扭头看向萧玉京,因为吃饭,宽大的袖子都挽着。 今日的萧玉京比起大婚翌日进宫多了些血色,可却依旧很白,那五彩绳在他手腕上格外扎眼。 “一起戴上,不嫌多。”温仪景笑着回。 “我们都惦记着阿娘,阿娘可有想着给我们也做一个?”袁青冥坐在萧玉京旁边,接了婆子刚送过来的碗筷,贴心地摆在楚寒英面前一副。 “你不请自来饭都没你。”温仪景打趣道。 “我们是带着饭来的,也不算白吃,是不是,萧叔叔?”袁青冥笑眯眯看萧玉京。 一声萧叔叔喊的萧玉京是一愣。 可人家帝王又着实是没喊错,他笑着点头,看得出来,小皇帝还是不喜欢自己这个继父。 温沧渊在旁边更尴尬拘谨,这帝后是故意忽视他的吧? “他怎么也在?”袁青冥像个混不吝的小辈,不悦拧眉看向温沧渊,“这大过节,虽然媳妇儿还没找到,可不应该回家跟他爹娘过吗?” 温沧渊终于被帝王看到有了存在感,可是,这存在感还不如没有,太扎心了。 楚寒英也朝着尴尬的温沧渊看了过去。 想到了已经定下的驸马裴言初,也想到了今日没瞧见的槐序。 温沧渊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妻子,可如今却是灯下黑。 小辈太无礼,可小辈是九州之主,温沧渊除了笑一笑,不敢摆长辈架子。 “阿娘,今日驸马赛龙舟和射柳皆夺得魁首,之后安排他去京郊大营给瑶瑶做副手,您觉得怎么样?”袁青冥随口说道,只是提到驸马的时候,却是意味不明的看了温沧渊一眼。 第86章 开眼界了,赚钱之路 只可惜,帝王这一眼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桌上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温沧渊,奈何心情郁闷的温沧渊根本没瞧见。 “看你们兄妹的意思,瑶瑶那边缺人,就让驸马过去,不缺人便让他以前做什么以后还做什么。”温仪景随意道。 但袁青冥的安排正合她心意。 今日裴言初出现在众人面前,免不了要引起一些猜测。 京郊大营如今是能隔绝外界打量的最好的地方。 “今日赛龙舟的小郎君脸上都涂了花脸,公主瞧着好看,后来闹着没让驸马洗下来,其余人见此也都顶着一张花脸射柳了。” 楚寒英在旁边闲话家常地说着今日年轻郎君比赛有趣的事情。 温仪景意外的挑眉。 她的担心就这么被化解了,也算是今日一件大好事。 “开国初年,知道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有几个官夫人也都给自家儿女相看好了。” “前来求我给赐婚,我看着都是良缘,几家孩子也都没有特别不愿意的,便允了。” 第65章 楚寒英细细说了几家在朝堂的官职。 这几家夫人也都是人精。 表面上是开国元年,皇后下旨赐婚图个吉利,也给孩子们求个风光。 可背后却也是将此事告知帝后,以免最后说他们结党营私。 “接下来这两年,京都城喜事就不断了。”温仪景由衷地感到开心。 如此一来,她在京中的铺子便都能赚上一笔。 楚寒英笑着说是,“我家中堂兄也相看上了一个姑娘,这几日就托人去询问姑娘的意思。” “若是有意,便请陛下赐婚,堂兄年岁不小了,若是能行,今年入冬前选个好日子就办了。” “规格用度的也都从我们自己的铺子里定,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引领一波潮流。” 楚寒英想用自己堂兄的婚事额外赚一笔钱。 国库依旧不丰盈,钱哪有够的时候。 “你伯母能同意,和你堂兄订婚的姑娘家若是知道了,或许会有不满,赚钱的事情不着急,一切以你伯母和兄嫂意思为主。”温仪景轻声叮嘱。 京都城里的婚姻本就带着许多不同的目的,或金钱,或权势。 她固然也想赚这一笔钱,但最好是那待嫁的姑娘真心想要。 楚寒英一愣,很快便懂了温仪景的意思,“让阿娘见笑,是我魔怔了。” 她太想充盈国库去做发展农力,去强大军队了。 温仪景捏了捏楚寒英干瘦有力的手,温柔地摇头,“别绷太紧,徐徐图之。” 她知道,楚寒英的眼里没有太多的男女之分,只看此人是否有价值。 楚寒英乖巧笑了。 对面,如今的萧玉京虽然在家中已经健谈,也会主动找温仪景说话,可是面对不速之客并且对自己不喜欢的帝王,他微笑着保持了沉默。 袁青冥也没什么和他说的,更没有和温沧渊说的,也就安静看着对面火光里的二人。 听着她们温声细语的对话,他低头快速地剥了两个虾仁,公平的一人碗里放一个。 而对面边说边吃的二人仿佛早已经习惯,几乎同步地夹了虾仁放嘴里。 正在犹豫要不要剥个虾给太后娘娘的萧玉京,“……” 少年帝王能屈尊降贵到如此地步? 抢了自己的活? 袁青冥自从出生就是袁家没有任何争议的继承人,这样的人,竟然会做这种事情? 在温沧渊没来的时候,他其实给太后娘娘剥了好几个虾,还开了一个螃蟹,二人时光挺美好的。 可一切都被这些不速之客破坏了。 喝闷酒的温沧渊也呆住了,一个大男人,哦不,这是九州之主,怎么会做这样讨好女子的事情? 而紧跟着,他就看到萧玉京比赛似的,那双修长如玉的大手翻飞,将一个完美的虾仁放进了温仪景碗里。 而对面的温仪景呢? 依旧没有任何意外。 记得以前温仪景没出嫁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温仪景才是剥虾的那个人,倒是温白榆年纪小,小手娇嫩,没人舍得她做这种事情。 倒是袁青冥不满的瞪了萧玉京一眼,然后又更不满的瞪了温沧渊一眼。 温沧渊犹豫地看向砂锅里的虾,要不,他也给温仪景剥一个? …… 黑暗的街巷里,长离和素商废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制服了三个想抓温首阳的人。 不过还不等她们想将人困了,或跪或趴在地上的人齐齐的脖子一歪。 长离踩着那人后背的正准备捆手的动作一顿,手指探向那人鼻息,脸色微变,“吞毒自尽了。” 素商看向自己抓住的那个,也没了气。 而温首阳手中按住的那个已经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温首阳胳膊上已经挂了彩,头发也散落几缕,略显狼狈地上前朝着长离拱手,“多谢,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长离看着温首阳神色里掩不住的杀意,几乎和温仪景重合在一起,她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温首阳身子一僵,脸色微变,“长离?” 随后,他轻笑出声,“温仪景让你来试我的?” 长离客气拱手,“二公子既然猜到了我来的目的,那可知道这几个人为何要抓你?” 温首阳正要回答,却看到了夜色里素商离去的背影,他凤眸微眯,突然指着素商问,“她是谁?” 长离回头看过去,眉梢微挑,笑着回,“夫人培养的暗卫。” “暗卫?”温首阳突然绕开长离朝着素商的背影大步走过去。 长离手中长剑横在温首阳胸前,“二公子,你还没说想抓你的人是谁,您是聪明人,想来也不愿吃哑巴亏。” 素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温首阳凤眸危险地看向拦着自己的长离,“那人,只是暗卫吗?” 长离直视回去,似笑非笑,“不然呢?二公子以为是谁?” 心中却是诧异的,温首阳当年明明看到素商走进火海,为何方才好像有些笃定? “我要见温仪景。”温首阳清楚地明白,没有温仪景的允许,长离什么都不会和自己说,干脆也别浪费时间,他直接去找温仪景。 第87章 像个讨债的 “夫人今日回了一趟温家,老爷子断了一根手指,老夫人掉进了月季丛,二老身体情况都不太好,夫人已经将他们禁足,您不先回家去看看吗?”长离没有拒绝,只是反问温首阳。 视线依旧落在素商消失拐角处的温首阳,“……”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长离说的话,突然笑了一声,问,“温仪景亲自动的手?” 长离点头,就看到温首阳笑容越来越大。 “去萧家吧,温家都被封了,我回去做什么?明日出不来了怎么办?”温首阳抬手示意长离带路。 长离,“……” …… 萧家,宴席还未散。 温沧渊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醉意上头。 拍着桌子问温仪景,“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怎么就不肯帮帮榆榆?” 温仪景冷眼看着面前要发酒疯的人,和温沧渊讲道理好像永远都讲不明白。 袁青冥闻言已经眉头紧皱,刚想看温仪景,等她下令这欠收拾的拖出去,就见温沧渊绕着桌子到了自己跟前。 “还有你,论资排辈你应该叫我一声大舅舅!人家袁清瑶还知道喊一声呢,你是皇帝你了不起啊?” 袁青冥挑眉看着面前的醉鬼反问,“当了皇帝不了不起吗?” 温沧渊大手一挥,嘟囔道,“哼,没点礼数规矩的小子,也不知道温仪景怎么教的,一点都不随她呢。” “不过,你们瞧着倒是亲近的更像一家人,没点规矩也好,不讲规矩讲情分,挺好,挺好的。” 他自顾自点头,还拍了拍袁青冥的肩膀。 袁青冥忍着扭断他手的冲动没有发作,阿娘对其的包容度比自己想的可高多了。 如此看来,阿娘应该还是在乎温家人,至少这个傻缺的温沧渊在阿娘心里还有点位置。 随后一转身大手按在萧玉京的轮椅上,用力戳着萧玉京的肩膀,“你,你应该喊我一声大哥,你这嘴好像是被缝住了一样。” 萧玉京看向对面的温仪景,嫌弃挥开温沧渊还想再戳下来的手,“青鸾,将人打晕带去客房。” 青鸾从院门口走进来,小心地看向温仪景。 袁青冥饶有兴致地笑了。 温沧渊心中郁闷难纾,被拒绝了满脸不忿,环视在场两对儿,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腆着个大脸问温仪景,“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好,她为什么要走呢?” “你看看你们,成双成对,就我,孤家寡人,这么多年了,我就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丢下我,我对她不好吗?” 那一天早上,她还亲手给他选了一套衣服,笑着说中午亲手给他做蝴蝶酥吃。 他心疼她大着肚子还要忙,说不用了。 可是中午他还是赶回了家想吃她做的蝴蝶酥,但是呢? 这蝴蝶酥他至今都没能吃上。 温仪景抬手捂脸,真的没眼看啊。 她挥挥手让青鸾将人打晕拖下去。 楚寒英和袁青冥二人眼睛却是在冒光,槐序姑姑很厉害啊,明明烦死了这么个棒槌,却还是在走的时候给了人一闷棍,让他这么多年都难以释怀。 “时间不早了,阿娘,我们也该回了。”看着温沧渊被青鸾打晕带下去,楚寒英和袁青冥对视一眼,袁青冥也连忙起身告辞。 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再多不舍也抵不过明日还得上早朝。 温仪景心累地点头。 好好的二人时光被搅和到了二半夜,真的累。 然而,更累的是袁青冥前脚刚走,温仪景和萧玉京准备各自洗漱,长离将温首阳带了回来。 温首阳肩头染血,进了幽兰园,闻着还没彻底散去的饭香味,不客气地说,“还有饭吗?为了给你做一把破伞,到现在都还没吃饭。” 第66章 温仪景看向长离,怎么将人带回来了? 这人瞧着像个讨债的。 “二公子稍坐。”长离叫了一个婆子上茶来守着温首阳,和温仪景去了后院,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温仪景头疼地捏着眉心,“一个个的就没个安生的,不过看他这意思,似乎是知道今夜想抓他的人是谁。” “或许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暗算了。”长离说。 “当年他也没给温白榆取心头血,南韵城沦陷他都忍住了没暴露自己有武功的事情,看来他应该知道许多事。” “你去告诉萧玉京一声,今晚我有急事处理,让他不用过来了。” 温仪景随意将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去喂鸡喂狗尚且称得上规整的饭菜挑了两盘子,然后在锅里扒拉了两下,便端出着去找温首阳了。 “温仪景,我是你亲哥,你就用这些剩菜剩饭招待我?”温首阳简单地洗过脸,看着这两大盘子杂七杂八的饭菜,再次跳脚。 “不想吃可以不吃,只有这些。”温仪景淡淡地坐在他对面,“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温首阳饥肠辘辘,不悦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抽空反驳,“你如此不诚心,我不说。” “温首阳,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温仪景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是啊。”温首阳嗤笑一声,放下筷子抹了一把嘴直直看向温仪景,“当年家中都这样对你了,你却还是留了温家性命,做事优柔寡断,温仪景,难怪你坐不上这九州之主的位子!” 他黑眸沉沉,是温仪景在他脸上见惯了的轻蔑,却又似乎有所不同。 “我从未想过要做天下之主,走到今日都是被阎王爷推着的。”破天的权势从来不是温仪景的首选。 “没出息!”温首阳嫌弃的冷笑,抬手接了婆子抱过来的酒坛子,给自己满上一大碗。 “温沧渊已经喝多被敲晕安置了,你注意些。”温仪景抬手按住了温首阳的手腕警告。 “我又不是那蠢货!”温首阳冷嗤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温仪景,以前温家尚且能助你一臂之力的时候弃你不顾,如今温家与你只是拖累甚至还会毁了你,你却在这里亲情泛滥,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命太长?”温首阳说话比之过往更刻薄得不讲情面。 第88章 为什么不杀了她? 温仪景听着温首阳的挖苦,突然笑出声来,“温首阳,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你这讨人嫌的话其实是关心我呢?” 突然间换一种心态再听这刻薄的言语,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作多情。”温首阳嗤了一声。 “来京都城的一路上,你就是让人杀了温家全族,普天之下也没人能说你什么。” “可你却吃饱撑的将人都弄到京都城里,是看着我们骂你,这心里才能舒坦?” 温首阳说话是毫不留情。 温家入京之后所做的事情,都是给温仪景平添耻辱。 单枪匹马走到今日的温仪景,不想要任何娘家人来撑场面,她身后的几大武将和各地驻军是她最大的底气和筹码。 看温仪景今日亲自断了温荣手指,就知道她已经不在乎温家人生死,更不在乎这世间的人如何看她。 可是,承受这么多,就只为了那一个并不重要埋藏多年的往事,值得吗? “我又不是犯贱。”温仪景也给自己倒上一碗酒。 随后拎着酒坛子朝着温首阳举了举。 温首阳不客气地将自己剩下的一口酒饮尽,然后将酒碗递过去。 温仪景给他满上,“温首阳,一个人守着秘密这么多年,不累吗?” 温首阳垂下了眸子,捏着酒碗的手紧了紧,“温仪景,林秋在哪里?” 那样聪明坚强的女子,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寻死。 而林秋出事的时候,正逢温仪景那年回门。 以前他没有往这方面想想过,但今日种种,他不得不多想。 “死了不是吗?”温仪景歪头无辜地笑了,“你不用妄想用与你我有关的秘密来谈什么条件,说说吧,家里的事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温首阳用力抹了一把脸,痛苦地闭上了眼,“温仪景,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更好,你为什么非要自寻痛苦呢?” “死也不做糊涂鬼,我流了那么多血,想知道一个真相,不应该吗?”温仪景撩开袖子,露出手腕上深深疤痕。 年复一年,整整十二刀。 不配要一个真相吗? “如今的杨柳,其实是杨桐。”温首阳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们的生母杨柳,在生下我们三人后身体虚弱,被前来探望的杨桐钻了空子害死顶替了她的身份。” 温首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在大嫂大着肚子消失之后,他的妻子林秋也传来了喜讯。 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林秋孕吐,杨柳立马请了郎中把脉。 家中添丁是大喜,那顿饭大家都吃的很开心,直到没几日,杨柳叫他去问话,问他若让他未出世的孩子给温白榆献血续命,他可否愿意。 那一瞬间,温首阳想到了突然消失的大嫂,突然的警惕,犹豫了片刻之后,十分痛苦地答应了。 “榆榆是我最亲的妹妹,孩子以后还可以再要。” 因为这件事情,他突然对面前向来偏爱小妹的母亲生了隔阂。 母亲不在乎远嫁受苦的温仪景,不在乎怀孕却离家出走的大嫂,也不再把他温首阳的妻儿当回事,却只在乎温白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他一心盯着杨柳,却不小心让林秋知道了他故作答应的事情。 林秋出事后,萎靡不振的他不小心听到了杨柳和她身边心腹的对话。 原来,这么多年在他们身边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姨母。 那他的母亲是谁,又去了哪里? 带着问题寻找到的答案,残忍无情。 “你当初若是狠狠心,将温家所有人都杀死在来京都城的路上,或许,也算是为我们的生母报了仇。”温首阳苦涩地笑了。 “认贼作母,温仪景,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很蠢?”温首阳大掌遮住了眼,身体笑得都在发抖。 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的温仪景对这样的答案说不上意外,可结果却也比她想的更残忍。 萧玉京以怀多胎危险的理由拒绝她的时候,她想过,自己的生母或许因为怀了三胎所以生产的时候出了意外,而家中为了他们兄妹三人能有人照顾,所以委屈了母亲的双胞胎姐妹。 她接受人性的自私,接受姨母为了自己女儿的性命而不顾他们兄妹三人。 甚至想过可以看在曾经姨母委屈自己顶替别人名字活下去的份儿上,就让这一切都过去。 可是,答案却是最残忍的那一个。 她的母亲不是死于意外,是死于亲生妹妹的算计。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温白榆需要换血,或许,她们的好姨母也没想让他们活。 “最蠢的还是我,偏宠偏信温白榆那么多年,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让林秋选择那样的方式离开我。”温首阳的泪水湿透了鬓角,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声音哽咽。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杀了她?”温仪景冷眸看向痛苦忏悔的人。 这么多年,温首阳到底在等什么? 杨桐顶替他们的母亲,做了那么多伤害他们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让她活这么久? “我没找到母亲的尸首。”温首阳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人已经死了,一堆白骨找回来又能如何?难道这会比杀了杨柳更重要?”温仪景不悦。 人死如灯灭,找到白骨安葬日日祭拜又有什么用? 人再也活不过来。 不如将害死她的人送下去赔罪来的干脆。 温首阳红着眼看她,“不重要吗?若是找不回,她来世如何投胎?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给她烧纸送钱,她在下面如何度日?” 温仪景,“……” 人死了,哪里来的下边? “若苍天有眼,我温仪景拯救黎民百姓于战乱水火之中,我枉死的生母难道不配得到一丝丝优待吗?”温仪景真的要被温首阳气死。 “这不是重点。”温首阳神色越发痛苦,“我找到了曾经侍奉母亲的婆子,温仪景,我带你去瞧瞧她,如何?” “有活口?”温仪景诧异。 她的人盯了杨桐这么多久,不见她有任何破绽,怎么竟然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竟然会留有活口? “去看看就知道了。”温首阳起身朝外走去。 第89章 茶楼雨夜惊魂 温仪景疑惑地跟了上去,抬手朝着暗处的暗卫比了一个跟上来的手势。 她不觉得温首阳对自己有恶意,可是,她只相信自己。 …… 绿卿园。 正在擦拭身体的萧玉京听到外面青鸾的传话,拧帕子的手顿了一顿,略显烦躁地闭上了眼,“知道了,去看看温首阳什么时候离开。” 第67章 温首阳应该送完节礼就走了吧? 虽然温家老两口被禁足,但是温家兄弟却能自如进出,没必要温首阳脑子清醒着也留宿。 而且今日温家二老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温首阳这个大孝子不应该回去尽孝关心一下吗? 只是他擦拭完还没穿好衣服,青鸾再次叩响了门,“夫人和温首阳脚步匆匆出门了,温首阳肩膀有伤。” 萧玉京深呼吸一口气,“让人等着看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这大半夜的,兄妹两个出去做什么? 总不能是温首阳大半夜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来找太后娘娘帮他去找回场子吧? 洗漱完的萧玉京半点睡意也没有,坐在床边晾着头发看佛经,书中夹着的字条滑落出来。 是温仪景第一次写的字条。 院中一片寂静,将字条重新夹回书中,隐隐还能听到院中竹节生长的声音。 他握着经书许久都看不进去一行字。 他想到了太后娘娘今日种种。 太后娘娘竟然亲手断了温荣一根手指,那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却看起来好像只是处理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回想着今夜宴席上来的人,他不由猜测,这一桌上,会有太后娘娘在乎的人吗? 想着想着,心有些发凉。 十四岁就被家族抛弃不管生死的少女,披荆斩棘走到今日,将少年帝王拿捏得死死的,军中武将也都奉她为主,这样的人,想要走进她的心,会有多少曲折? 窗外刮起了凉风,竹叶沙沙作响,点点繁星被乌云遮盖。 萧玉京蹙眉望天,一道闪电滑过夜空,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砸在了廊檐下,有细细的雨丝飞了进来。 下雨了,太后娘娘可有带伞? …… 温仪景没有伞,在第一滴雨点落在身上的时候,温首阳宽大的袖子撑起在她头顶。 温仪景诧异地抬头看过去。 “蠢货,等什么,下雨了,跑啊。”温首阳嫌弃地吼道,被这一阵骤雨砸得都要睁不开眼。 “我们去哪里?”温仪景没动,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茶楼后门,前面就是了。”温首阳眼神再次催促,他撑起的袖子上积了水,已经有水滴砸在了温仪景额头上。 温仪景拎着裙摆朝着温首阳指的那扇门小跑过去。 温首阳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抖掉上面的水,尽己所能护着温仪景不被淋湿。 “温首阳,二十八年,第一次你像我哥哥。”廊檐下,温仪景衣角也湿了,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水,低低笑了。 “傻样。”温首阳背着她拧袖子上的水,“要什么没有,非得惦记这不值钱的东西,没出息。” 疾风骤雨,夜色漆黑,长廊上深处有人提灯而来。 来人是这茶楼的老板,笑着和温首阳点头打招呼,又朝着温仪景恭敬行了一礼。 “这是范嬷嬷的儿子徐沛然,也是如今这间茶楼的老板。”温首阳介绍道。 范嬷嬷,便是兄妹二人今日要见的人,也是他们生母杨柳的贴身婆子。 温仪景意外的挑眉,却也客气地朝着此人点了点头,“徐老板。” “二位这边请。”徐沛然将手里的灯递给了温首阳,而后自己转头带路。 温首阳接了过来,给温仪景照亮脚下的路,“走吧。” 二人随着徐沛然沿着长廊走到了茶楼后面的院子。 这才是徐家内院,门口有两个高壮凶悍的刀客守着。 闪电短暂地照亮了黑夜,滚滚雷声中,温仪景看到那刀客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眉目凶狠。 看到徐沛然,递上了两套雨披。 随着进了院子,她能感受到院中也还隐藏着高手。 徐嬷嬷的儿子,有些本事,不过…… 她扭头看旁边的温首阳,这到底是徐沛然的地方,还是温首阳的? 茶楼是在他们定都的时候就存在的,徐沛然接手这里至少有五年了,没被往深处去查,是因为徐沛然和林觉晓有交情,当初帮着林觉晓给他们大军送粮了。 因为这层关系在,她和皇帝都没多查徐沛然。 却没想到徐沛然成了灯下黑。 再次进了长廊,徐沛然脱下了身上的雨披,接了旁边小厮举着的火把。 温首阳也跟着脱下了碍事的雨披,继续提灯前行。 曲折长廊,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左右拐了好几次,才终于看到了内院阁楼,徐沛然换了鞋子提步上二楼。 阁楼里灯火通明,温首阳和温仪景有样学样。 淡淡的檀木香环绕,雷雨声中诵经声时隐时现,莫名的诡异感充斥在身边。 终于,徐沛然在一个朱红色雕花门前停了下来,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女恭敬行礼,反手推开了门。 温仪景多看了一眼侍女,同样还是高手。 “母亲,公子来看您了。”徐沛然进门,朝着窗边的拔步床恭敬地行礼。 夜色黑暗,屋子里没有点灯。 温仪景夜里视力不错,却并未看到徐沛然面对的方向有人坐着或躺着假寐。 她不解地看着温首阳,却见温首阳也看着那拔步床,礼貌颔首,“范嬷嬷。” 温仪景,“……” 这俩人和自己玩抽象? 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个小阁楼越发诡异了,外面雷声渐小,诵经声在雨中逐渐清晰。 温仪景耳朵动了动,诵经声来自隔壁的房间。 “范嬷嬷,今日小妹也想来见见您。”正疑惑温首阳是不是联合徐沛然弄一些鬼神来糊弄自己,就听见温首阳再次开口,并拉着她又上前一步。 温仪景眉头蹙得更紧,正想问范嬷嬷在哪里,一阵风吹动窗棂,电闪雷鸣,照亮了整个房间。 抬头看向拔步床的温仪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盖不住眸中惊恐。 第90章 必死之人,何必浪费心神 温仪景不由后退了一步,用力地抓紧了旁边人的胳膊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一向平稳没有波澜的声音此刻微微颤抖,“温首阳……” 室内恢复了黑暗,可温仪景觉得床上那双孤零零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看着自己。 “嗬嗬,嗬嗬——”拔步床上传来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 温仪景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脸也白了。 她很久没有这么惊惧过了。 温首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温声安抚,“别怕,这是范嬷嬷,她知道你来,很开心。” “惊扰了夫人,罪过罪过。”徐沛然在旁边双手合十,抱歉地弯下了腰。 温仪景心跳依旧还很快,手微微颤抖,“可,可否点灯?” 此刻她确定床上有人,那人呼吸微不可查,她最初进来的时候都没感觉到。 “嗬嗬——”拔步床上再次传出动静。 “阿娘,让夫人瞧瞧吧,她胆子大得很,吓不到。”徐沛然朝着那边的温柔道,“儿要点灯了。” 嗬嗬声急切了许多。 “范嬷嬷,我,我想看看您。”温仪景声音已经平稳下来,一开口和以往的温柔平和无二。 拔步床上没了动静,房间里烛光微弱。 温仪景终于看清了方才那双孤零零的眸子,那人也在直勾勾的看着她,激动慈爱,泪水奔流。 她难以置信地再次失控地瞪大了眼,头皮一阵阵发麻。 烛光里的范嬷嬷涕泪横流,模样并不苍老,盘起来的发髻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 可最诡异的是只能看到她一颗苍老的头颅孤零零地在离床不过一尺高的地方,不是坐着,也不是躺着。 她不由上前了一步。 终于看清了那几乎和镂空的床栏融为一体的檀香木桶。 那颗头颅,就在木桶上。 采生折割,人彘…… 这样的词在脑海中冲撞的温仪景差点站不稳。 她跌撞在温首阳身上,耳边传来徐沛然低沉的声音: “我阿娘因着一副好相貌,被人典出去替人生子,可那人却是个赌鬼,欠了钱,也打起了阿娘的主意。” “是先夫人撞见救了阿娘,还给她赎了身,我四岁那年,她随着先夫人进了温家。” “阿娘没带我进府,先夫人帮我寻了一名隐退的武师父。” “先夫人婚后很快就有了身孕,阿娘来看我的时候开心又担忧,说在小公子小小姐出生之前就先不来看我了,还说夫人说了,让我好好习武,等生下小公子就让我入府给小公子做侍卫。” “先夫人是我和阿娘的救命恩人,我算着日子,嚷着师父带我去求了平安福,想着送去温家给阿娘,可我去的时候,他们却说夫人已经生了,但我阿娘背叛夫人勾引城主,早已经被赐死。” “我不相信阿娘会做对不起恩人的事情,师傅说要给阿娘收尸,城主府的侍卫说扔到了乱葬岗,可却有个和我阿娘要好的婆子将我阿娘的遗物偷偷送还给我。” 第68章 “乱葬岗起了火,有人要杀我,师父带着我改名换姓远走他乡,但我们却在阿娘留给我的鞋子里发现了留书,说夫人命危,让我报仇。” 徐沛然声音隐隐的激动,恨恨地看向温首阳,“等我学成武艺回城,却听说大小姐远嫁他城,而两位公子对小姐求救弃之不顾,反而偏爱那贼人之女!” 在此之前,他当然试探过城主府里的那位,那位和他的恩人哪哪儿都不一样。 调查这位来路的时候,徐沛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恐怖的地方,而他那早已经被赐死的阿娘,竟然就在那里,被人折磨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供人取乐。 温仪景脸上湿湿的,她睫毛快速的眨着,轻轻的上前,抬手落在那张略显沧桑的脸上,“范嬷嬷,这些年,苦了你了。” 范嬷嬷哭着摇头,她被割了舌头,无法言语。 “阿娘的仇,你的恨,我都会亲手讨回来。”温仪景轻轻抚摸着她梳得规整的头发。 范嬷嬷哭着闭上了眼,看到他们三个都还好好的活着,并且不再互相仇视,她此生无憾了,也终于能去见夫人了。 …… 温仪景丢下温首阳,单独叫走了徐沛然。 “当年我带林秋离开南韵城,是你的人帮忙打的掩护?”风雨停歇,长廊下夜风清凉,温仪景开门见山。 “是。”徐沛然也不绕关子,“这是温首阳应得的,好在林觉晓那小子不像他这么没用。” 看了一眼阁楼之上,二人对视一眼,都浅浅笑了。 “既然你早都知道,为什么不联系我?”温仪景又问。 她难道不如温首阳更值得信任? “和您联手的确比和温首阳更稳妥,可是您肩负天下,我便贸然替您做了这个排序。”徐沛然恭敬说。 而且他之前也不知道温仪景的态度,也还没有更多的证据,担心不能得到温仪景的信任。 “找个时间动手吧,再多的理由和证据也不过是来佐证杨桐这个女人有多可恶,必死之人,何必浪费心思。”温仪景没有任何犹豫。 “怕是还要再等等。”徐沛然却是摇头。 温仪景蹙眉,“还等?” 徐沛然每天看着亲娘这样生不如死,还能等? “采生折割,此事或许和杨桐背后的人有关,那年我毁了那一个窝点,可这九州应该不止这一个。”徐沛然道。 温仪景呼吸一窒,脑海中闪过范嬷嬷的样子,冷声道,“你查到哪儿了,我找人配合你,此事绝不姑息。” 徐沛然上前一步,将自己知道的缓缓道来。 …… 翌日,艳阳高照,天朗气清。 温仪景黎明才回家,脑瓜子涨得难受,泡在浴桶里就睡了过去。 被长离抱到拔步床上,闭着眼不想睁开。 “发热了。”玄英蹙眉,“这温首阳是带着人做什么去了?” 萧玉京早早的就起了,让厨房里煮了姜汤,听到人回来,立马就带着姜汤赶了过来,却正撞上院中几人满脸不悦的担心样子。 “淋雨发热了?”萧玉京蹙眉,坐在院中,能看到床边几人忙碌的身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他连给她换一块凉毛巾都做不到,此刻若是过去也只是碍事。 第91章 不刺激吗? 拔步床上的温仪景迷迷糊糊的,能听到长离等人的声音,可眼皮重的掀不开。 在茶楼的后院,徐沛然说了许多关于采生折割的事情,最后,却平静的问她: “大小姐,您方才那么急切地想杀了杨桐,是真的觉得必死之人不值得再浪费精力,还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 她温仪景有什么好怕? “杨桐说我阿娘被赐死了,可是我却在那样黑暗的地方找到了我被做成了人彘的阿娘,那先夫人呢?到底是真的死于产床,还是……”徐沛然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温仪景听懂了,脸再次白了几分。 “大小姐,来京都的路上,你没让人灭了温家族人,便说明您清楚生不如死远比直接死去更让人痛苦,那别人呢?”徐沛然戳破她不想去面对的事情。 “杨桐陷害我阿娘,将她做成人彘,却只是让她再也说不出话,而不是让她看不见听不着,我阿娘清醒地沦落到让变态享乐的地方,这样的折磨,远超过身体的折磨,不是吗?” 高热中的温仪景脑海中回荡着徐沛然步步紧逼的话,突然在一片虚空中看到一颗悬浮的头颅。 迷雾散去,她看清了那张脸,和杨柳九分相似,可看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温柔慈爱。 头颅之下,是一个漆黑的坛子,猥琐笑着的男人高举铁锤,敲碎了坛子,露出头颅下一丝不挂的身体…… 倏地,温仪景睁开了眼,坐起身来。 “夫人?”在旁边刚拧了帕子的长离被吓了一跳。 玄英更是连忙按住温仪景扎着银针的胳膊。 “做噩梦了?”长离看着她满头大汗,心疼极了。 温首阳到底带她去了哪里? 影影绰绰的窗纸光影里,温仪景看到了院中轮椅上萧玉京模糊的轮廓,烈日高照,他平静地坐在那里。 “快晌午了,请公子进来,别晒得中了暑。”温仪景开口的声音干涩。 “发了汗,热退了。”玄英起了针,松了口气。 温仪景的身体年少时亏损太厉害,她调理了这几年,才终于有些起色。 萧玉京额头上也晒得出了汗,手中还端着姜汤,担忧的目光对上温仪景疲累的脸,端着托盘的手紧了又紧。 她如今这个样子,哪里是喝一碗姜汤就管用的。 “让你担心了,昨夜雨来得及,没带雨具,已经无碍了。”温仪景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可怎么瞧都很虚弱。 萧玉京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好生歇息,无大碍我也放心了。” 说着,他便要让长离推他离开。 “你给我带了什么?”温仪景坐起来些,好奇问。 萧玉京笑的有些尴尬,却还是说,“姜汤。” “正好口渴。”温仪景伸出手。 萧玉京没有动,看向玄英,“她如今能喝吗?” 玄英无奈点头,“喝点吧,发了一身汗,该补点水,我去煮药。” “我没事儿,你们别都在这儿杵着,该忙什么忙什么。”温仪景看着长离等人都在旁边巴巴看着自己,无奈道。 “长离,温沧渊应该醒了,送他离开。”几个人还不动,温仪景只能安排任务。 “素商,我饿了。” “槐序,我……” “您倒不如直接说想让公子单独陪您待一会儿。”槐序无奈笑道,几人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夫妻二人,温仪景无奈耸肩,“我本来也想让你先回去歇着的,可现在她们都跑了,你便在这儿陪我待会儿吧。” 萧玉京不置可否地点头,“一夜没睡,躺会儿吧,我在这陪着你,一会儿一起吃点东西。” “昨日好像说萧家族人来送节礼,还说今日要来见我。”温仪景头还是胀的,拉开被子躺下。 “不用理会那些,先养好身子。”萧玉京毫不在意。 “嗯,不会让你难做就行。”温仪景安心地闭上了眼。 她也就客气地问一下。 她的身份摆在这儿,没人敢挑她的不是,而且即使说了,她也不在乎,影响不了她的地位。 温仪景一夜没睡,很快便睡了过去。 病美人更添几分我见犹怜,萧玉京坐在轮椅上就这么静静看着。 夏日天热,睡着睡着,温仪景的手脚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萧玉京薄唇微抿,抓着床栏带着轮椅上前,轻轻将被子又给她盖了回去。 可他刚坐回去,温仪景一条腿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萧玉京扭头看她熟睡的脸,太后娘娘在他面前,真的能睡得这么熟? 他睡眠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醒,身边有人都很难入睡。 想归想,还是再次艰难地撑着身体去给他盖被子。 为了以防她再蹬被子,萧玉京手撑在拔步床上之后,干脆将自己身体也挪了上去。 只是刚坐稳,突然一股力道搂住了自己的腰,压着他往后倒下去。 萧玉京本能抬手要反击,却又迅速落了下来,撑着床稳住自己的身体,以免太狼狈。 “吵醒你了?”他抱歉地扭头看她。 “本来也睡不踏实,你又坐在这儿,睡觉有点可惜。”温仪景觉少,刚才睡的那一会儿,对她也够了。 “我可以先回去。”萧玉京抱歉地说。 “都躺这儿了,你想跑?”温仪景不悦瞪他一眼,“我不要面子的吗?” 萧玉京,“……” “巴巴的坐在这儿守着,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讨昨夜的债的。”温仪景手脚并用地抱住他。 这些日子,萧玉京很是遵守逢一逢五的规矩,但每次萧玉京都像是饿惨了的狼。 第69章 “我没那么贪。”萧玉京干巴巴解释。 他再浑蛋也不会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要她。 “可是我有。”温仪景却很想找个方式发泄。 认识萧玉京之后,她恍然,有些事情竟然真的可以减轻压力。 萧玉京微怔,她的薄唇便印了上来,她已经退了高热,身上却比寻常时候热很多。 燥热的正午,温仪景今日有些强势,不再是被萧玉京碰一碰便没了力气,她要掌控权。 她仿佛一把火,要将他们二人都燃烧殆尽。 萧玉京平躺着,肩膀被她双手用力地按着,毫无起身的机会,脸色通红,“仪景……” “不刺激吗?”温仪景低头亲吻他刚一睁开就又迅速闭上的双眼,“不喜欢吗?” 第92章 遭雷劈? 萧玉京从未想过二人会有这样的姿势,他甚至听到外面院中匆匆消失的脚步声,也能听到自己克制不住溢出的声音。 温仪景第一次看到了他这个时候的表情,沉醉,羞赧,紧张…… 从来不知道萧玉京会有这么多情绪的转变。 温仪景细细地看着,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俯下身亲吻他。 缓缓勾唇笑了,原来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头随时发疯的恶魔,她也有劣性根。 萧玉京用时间告诉了她这样有多刺激,他根本撑不住她这样的主动。 温仪景并未尽兴,萧玉京眼神示意她放开手。 温仪景想到了那让她多日都忘不掉的感觉,身体一阵阵发紧。 在他无声的催促下,缓缓挪开了按着他肩膀的手,任由他大掌勾住他跪在身侧的双腿,身体缓缓向后倒了下去。 …… 红霞漫天,整个京都城都笼罩在一片红光中,映照的人脸都红彤彤的。 温仪景踹开了面前的棕色木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木床之上,温沧渊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胸口的起伏几不可见。 木床下的木桶中已经装了半桶血,温沧渊垂落的手腕早不再滴血。 坐在旁边拿着刀子的杨桐神色紧张地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光影交错。 温仪景看到房间内室温荣拎着一个新的木桶正走出来。 对上温仪景,神色一怔,木桶跌落砸在脚背上,却仿若不知疼,神色慌张却不知如何开口。 木桶滚落在杨桐脚边的木椅上。 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 “他已经废了,你们还想杀了他吗?放干他所有的血?”终于,温仪景清冷的声音轻轻回荡。 “仪景,这都是为了救榆榆,你大哥自己答应了。”温荣回了神,连忙解释。 “是这样吗?他是答应了让你放血还是答应了让你放干血?”温仪景看向平静坐在那里的杨桐,喊出她的名字,“杨桐。” 杨桐抬眸看她,低低地笑了,“果然你和温首阳早就怀疑我了,不止是你,连温首阳也没将榆榆的性命当回事。” “你早就知道她是谁。”温仪景嘲讽地看向温荣。 温荣低垂了眉眼不敢和她对视。 温仪景嘲讽地笑出声来,“所以你才只爱你和她的女儿。” 温荣不语。 杨桐幽幽笑出声,“温仪景,姨母来告诉你一个真相,男人爱一个孩子的前提是,他爱这个孩子的母亲,和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关系并不大。” “而女人爱一个孩子的前提是,这个孩子是她和所爱的男人生的,你还年轻,但以后会懂的。”杨桐语气平静,仿佛生死看淡。 “那阿娘,你爱我吗?”门口处传来温白榆虚弱的声音。 温白榆拄着一根榆木拐杖,从倚吟身后站出来,缓缓出现在杨桐的视野中。 杨桐呼吸一窒。 温白榆枯瘦如柴,深深看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跨过门槛,执着地问她,“你爱我吗?” 温荣也扭头看杨桐。 杨桐缓缓起身,满眼心疼,“傻孩子,我若不爱你,又怎么会为你双手沾满鲜血。” 温荣缓缓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半桶血兜头浇了下来。 黏腻腻的糊了他一脸,糊住了他口鼻。 他暴躁地想骂人,一开口那滴滴答答的鲜血涌入口中,让他不断地干呕起来。 温仪景嫌弃后退,“温首阳,真想等他死呢?” 温首阳面色复杂地走进来,冷冷看了一眼满身是血原地暴躁的温荣,“温沧渊若是救不活,你就去给他陪葬。” 而后弯下腰扛起了生死不知的温沧渊。 往外走的时候又回头看温仪景,黑眸沉沉。 “二哥。”温白榆白着脸看着从未看自己一眼的温首阳,下意识伸出手想拉住他。 温首阳轻轻躲开了。 没了拐杖支撑的温白榆无力地跌倒在地上,看着曾经将自己捧在掌心的人头也没回地和夕阳一起越来越远。 “阿姐,大哥会有事吗?”温白榆哭着看向面无表情的温仪景。 温仪景嘲弄的扯唇,“你不如问问我,你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 温白榆低声啜泣起来,“阿姐,我没想过要害死大哥,我若是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自己去死。” 对于她的眼泪,温仪景没有任何怜惜,嗤笑一声。 当年装可怜骗她去送死的时候,温白榆可理直气壮的很。 “温白榆,你真以为你的好阿娘是爱你的吗?”温仪景看着杨桐勾唇笑了。 她蹲下身,抬起温白榆的下巴,一字一顿,“那你可知道,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你便只是她的一个血奴而已,她生下你,只是为了去救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女儿,那才是真正需要血的人。” 杨桐平静的笑容皲裂。 温白榆哭泣骤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笑容不自在的母亲,喃喃开口,“阿娘?” 这一定不是真的,是吗? “杨桐?”满身是血的温荣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抹着脸上的血,听到温仪景的话,暴躁地看向杨桐。 杨桐却是不在意的笑了,“温仪景,你可真像我,真是可惜,你怎么就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呢?” 温仪景耸耸肩,看着绝望的温白榆,无所谓地转身往外走,“我想,在榆榆和姨母另一个女人之间选的话,我阿爹也不会选榆榆,如此,我这个做姐姐的,就送榆榆一份礼物。” 她目光扫过各自狼狈的三人,转身朝外走去,徐沛然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温仪景,你会遭雷劈的!”房间里,传来了温荣的惨叫,可随即便只能听到他呜呜的声音了。 “啊啊啊啊……”温白榆发出尖锐的叫声,随后咚的一声,没了动静。 “温仪景,算你狠。”杨桐也终于发出杀猪般的哀嚎,“你以为就算是你查到了这些又能怎么样,你娘还在我手里,你难道忍心看着她生不如死的继续被人折磨下去吗?” 温仪景一把抽了倚吟腰间佩剑,在最后一抹余晖消失的时候,转身大步进了房间。 第93章 你不想活了吗?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血腥味弥漫,满地鲜红,一步一脚印。 温仪景看向跌坐在了血泊里的杨桐。 杨桐浑身颤抖不止。 徐沛然手起刀落,杨桐左手已经分家。 “大小姐,为了练习这刀法,我做了三年屠户,可奈何老爷子胆子太小,不过是要了一双手脚,就昏过去了,我便想着不如等等,等人醒过来再继续接下来的事,您觉得呢?”徐沛然抱歉朝着温仪景说。 温仪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看向准备和自己谈条件的杨桐,嗤笑出声,“你刚才也说了,我和你最像,你觉得,你说的事我在乎吗?” 杨桐直勾勾盯着温仪景,忍着断手的疼,“不在乎吗?不在乎为何会进来?” “当然是想欣赏一下你接下来的样子。”温仪景掏出了火折子,轻轻一吹,昏暗的房间里瞬间亮堂起来。 “你能在弑母杀父之后又趁人之危谋害自己的双生妹妹,我今日所做的事情,和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温仪景微微弯腰,举着火折子在杨桐面前,照亮了杨桐额头上因为疼痛而冒出来的冷汗。 同样,杨桐也看清楚了温仪景黑亮瞳孔里的兴奋。 在这一刻,杨桐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是一个从未谋面的生母,我便当她是死的,今日你和温荣有此报应,便是我为她报仇雪恨,也算是全了生恩。”温仪景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不以为意地笑着。 “若非是念在你我多年母女名分上,不忍心让你受太多痛楚,我倒是很想亲自动手。”温仪景遗憾地摇摇头,起身让开了位子。 杨桐自以为找到谈判筹码的期望落空,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随即低低笑出声来,“杨柳啊杨柳,看看你生的好女儿,连找都不愿去找你。” “亏得你当初为了让他们三个活命,竟然会用自己的血去催动蛊虫。”杨桐看着徐沛然举起的刀,扭头又看向温仪景,声音急切。 第70章 “温仪景,若是温沧渊救不活,你和温首阳都要给他陪葬。” “这都要感谢你那自作聪明的生母,她知道了我的目的,便以南疆之蛊将你们三人性命绑在了一起,让我无法只取一人血来救我的女儿,可是如今,温沧渊生死未卜,这也是她的报应!” 杨桐仰头大笑出声,直到徐沛然手中短刀落下,笑声戛然而止。 滚烫的血溅了她一脸,也溅了温仪景一身。 杨桐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徐沛然眼疾手快卸掉了她的下巴,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呵呵笑了,“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你就受不住了吗?” 他的阿娘所遭遇的痛苦可比杨桐要痛苦一百倍。 他虽然不会以同样折辱的方式对杨桐,可是,这手脚却是留不住的。 “温仪景,你不想活了吗?如今九州只有我知道饲养蛊虫的事情。”杨桐难以置信地看着温仪景,掉了下巴说话都太利索,可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敢耽搁。 “就算是你今日救活了温沧渊又能如何?他没了心头血,今日又被放了血,还能有几日好活?他的死期,便也是你的!”杨桐急声说道。 生怕这个看起来俊朗如玉的男人手中的刀会再一次落下来。 “那不如说说采生折割的事情,若是能让我满意,或许我会留下这一手一脚。”温仪景拎着一桶水朝着温荣的脸上倒了下去,语气慢悠悠的说着。 心中关于生母的猜测被一步步证实,温仪景并没有揭开真相的开心,这背后所牵扯人性之恶,远超过她的想象。 逃避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无路可走。 “我不知道什么采生折割。”杨桐却是一脸迷茫,“养蛊虫的事情……” 砰—— 杨桐的话没说完,温仪景手中倒完水的木桶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她头上。 “别和我说蛊虫的事情,若是你真的知道蛊虫如何饲养,我们三人哪里活得到今日!”温仪景冷冷地看着杨桐,“最后一次问你,采生折割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若是当真不知道,那你这条腿就别要了!” 满屋的鲜血横流,她根本没有耐心和杨柳磨时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杨柳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给她上药,等人醒了再继续。”温仪景冷冷下令。 转头看向睫毛颤抖不敢睁开眼的温荣,上前一步抬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和杨桐搞在一起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现在怎么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了?” “为了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连温白榆都不在乎,温荣啊温荣,你说谁给你的脸在我面前摆老子的架子?”温仪景讥讽地拍着温荣那张上了年纪却也还算得上俊美的脸。 温荣靠着墙被拍得偏过头去,垂着眸子不说话。 “继续吧。”温仪景后退了一步,微笑着闭上了眼,“都要活着,处理完了,找最好看的坛子,一同送过去给温白榆当花瓶,让她日夜尽孝,让他们一家团聚。” “是。”徐沛然轻快应声。 “温仪景,你娘的确是死了,骨灰你也不想要了吗?”在温仪景转身离开的时候,温荣突然开了口。 “舌头割了吧。”温仪景头也没回地吩咐。 谁又能保证温荣给的,就一定是真的呢? 温荣想骂人,却再也没了机会。 …… 看着走出来的人,倚吟上前递给她一张帕子,“擦擦手吧。” 温仪景身后一排血脚印,带着面纱的素商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鞋子摆在了旁边空地上。 长离瞪了倚吟一眼,“转过身去。” 温仪景脱下了外衫,换了外衣和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等处理完,这里便一把火烧了吧,倚吟以后想去哪里便随心去吧,你我之间的约定,就此作罢。” “温仪景,我给你做了十年的刀,你就这么打发我?”倚吟不悦地拉开长离,自己站到她身边。 “莫要不识好歹,我今日心情好才要还你自由,今日不走,日后还给任我驱使,岂不是亏大了?”温仪景淡淡地说。 “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刚知道了蛊虫和采生折割的事情,我就走人,说出去脸都没地方搁,这样吧,我委屈点,屈尊降贵去萧家给你做侍卫。”倚吟笑嘻嘻道。 温仪景停了下来,笑眯眯看他,“那你可知道,太后娘娘能近身的侍卫男子,皆得净身?” 第94章 您听见敲门声了吗? 倚吟看着温仪景笑不怀好意的模样,顿时间蛋疼不已,红了脸怒吼,“温仪景,你要点脸吧!” 然后转头气冲冲就跑了。 “天下第一杀手,夫人当真要放他走?”看着倚吟气呼呼离开的背影,长离觉得有些可惜。 “他是自由的人,想去哪里,没人管得住。”温仪景不在意地笑了。 倚吟的心思,她早已经干脆拒绝过,也说得明白,她回应不了,因为他们一样的病态,谁也救赎不了谁。 为了撇清关系,倚吟上赶着帮忙看守温家,她可是出了一大笔银子,天下第一杀手的雇佣费太烧钱,雇不起啊。 长离了然的点头,“如今天下太平,或许他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但愿如此。”温仪景笑着点头,希望倚吟日后无论做什么,都能自由且正道。 “先夫人的事情,真的就这么过去吗?”长离提起了另一个关心的事情。 就算是确定人已经死了,真的也不去寻骨灰吗? 夫人总说不信神佛,可是兰时的牌位供奉在竹林寺香火鼎盛之处。 她想,夫人的母亲在死之前,肯定也拼尽全力想要保护好她,在怀着夫人的时候,一定也幻想过无数次如何陪伴自己的儿女。 “不然还能如何呢?”温仪景却是释然的,“让杨桐捏着一个骨灰的埋藏之处就能对我提千般要求?又或者,你觉得杨桐说的是真的?” 无论哪一个,她都不会选。 长离无从辩驳,她担心的只是夫人面上过去了,但心里却打了死结。 “那蛊虫的事情呢?您觉得杨桐说的是真的吗?”长离对此表示怀疑。 可如果是假的,杨桐又怎么会如此忌惮? “苗疆蛊术,像是古老的传说,这么多年都只是听闻,不曾真的见过。”温仪景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区区蛊虫,妄想左右我的生死?真是有意思。” …… 烛火通明的房间里,温沧渊身上扎满了银针。 温首阳脸色苍白的头晕目眩的坐在旁边,手上缠着绷带,“温仪景就是手太快,竟然将温沧渊的血都倒了个干净,害得我现在在这里受罪。” 玄英冷眼扫过去,“那木桶中并不是大公子的血,若是真给他用了,才是害他性命。” 温首阳闭嘴不再说话,担心地盯着失血昏迷的人,“你们觉得温仪景会怎么对待那两个老家伙?” 玄英和槐序都没理他。 温首阳自找没趣,看看没有反应的温沧渊,视线突然落在了槐序身上。 看着看着,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这个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槐序需要不定时地给温沧渊捻针,带着面纱神色专注,并无心思注意温首阳。 看着这个她曾经过不下去日子的男人,迂腐的让人厌恶的男人。 可他去找了她这么多年。 他并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可就是让人无法喜欢。 若非在外听说蛊虫之事可能会牵连到温仪景,槐序不会进来帮忙救人的。 “卢夏?”温首阳不太确定地喊道。 槐序捻着银针的手晃了一下,面上却一丝不苟的毫无破绽。 “二公子在说什么?”玄英不解地看过去。 二人都反应平平,让温首阳怀疑自己想多了,尤其是他现在也失血过多,头有些发晕。 摇了摇头,“没什么,看错了。” 然后便放下了摇椅躺了下去。 大嫂卢夏怀着孩子突然消失,应该是已经被杨桐害了,这个来帮玄英的人应该只是巧合。 温首阳缓缓闭上了眼,思绪涣散,沉沉睡去。 玄英掐灭了手中迷香,“温首阳太精明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本就盯上了素商,吵着和夫人要人呢。” 槐序笑着点头,低声说,“素商早上还和我说若是躲不过就不躲了,觉得温首阳这张脸还是有些用处,最早的时候她愿意嫁给温首阳,就是看上了这张脸。” 素商对温首阳的最初,本就是见色起意,所以隔了这么多年,温首阳这张脸保养得足够好,还是能让素商怦然心动。 “你呢?”玄英好奇地问。 “我啊?”槐序低头看昏迷的温沧渊,笑着摇摇头,“我不好色。” 她和温沧渊,是家族联姻。 杨桐当年一定也是不想给温沧渊选一门好亲事,所以才会挑选自己这个在家碍了继母眼的嫡长女。 第71章 她从来都是想寻一处安稳,当年的温沧渊给不了她,但温仪景给了,如今她自己便是安稳,又何必折腾呢? …… 夜色沉了,萧玉京今日胃口不错,最近的饭菜很明显的加了些调理的药膳,孩子的事情已经被二人正式提上日程。 饭后,他去院中晒星星,望着头顶的天空,思绪却飘向门口的方向。 今日初十,太后娘娘太阳快落山才出门,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自从端午后,她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的,每天都只是派人来说一声要出门或者回来了,他还不曾见过人,也不知身体是否大好。 萧玉京无聊地拨弄着轮椅边上的滚灯,又看旁边亮着的宫灯。 造型选用的是之前在后院所见,小鸡崽立在小狗崽头上耀武扬威扑棱翅膀的样子。 黑狗抬起的鼻子是底座,小鸡仔抬起的头是烟道吸入口。 另一条扑过来的小狗崽做了灯罩,身体的变换也方便调节灯的方向和亮度。 萧玉京研究了前人的长信宫灯,自己琢磨了许久才做出了这个让他满意的宫灯。 初七宫灯就做好了,可太后娘娘太忙,他一直没机会送过去,这一等就到了初十。 “青鸾,将灯收了吧。”萧玉京掐灭了灯芯,吩咐道。 青鸾不解地上前,“一会儿不带去幽兰园送给夫人吗?” 少主忙了这许久,今日不带着? “还有些地方需要再完善,改日再送。”萧玉京说,看了一眼夜空,“亥时过半了,夫人还没回来?” 这几日她虽然忙,可都是亥时之前就回来了,今日都这么晚了,还没到动静。 青鸾也突然意识到时间太晚了,可是他今日没听见敲门声,不会是他想闺女想得太出神没听见吧? 这么想着,青鸾出了一身冷汗,“我去问问门房那边。” 萧玉京嗯了一声,不多时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夫人亥时就回了。” 随后不太确定地小声问,“您听见敲门声了吗?” 第95章 很晚了,萧玉京会不会突然敲门? 青鸾气喘吁吁的,看到萧玉京冷了几分的脸,呼吸一窒,险些没憋死自己。 大脑却是半点不敢停歇的飞速旋转。 少主难道听到了敲门声? 不应该啊,少主也在盼着夫人回来,若是他听到了,自己却没听到,少主应该会提醒他才是。 那自己这是问了一句废话啊。 青鸾心里咯噔一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一抬头,却见自家主子萧玉京垂下了头, 萧玉京眉眼低垂,手指无意识地戳动手边的滚灯。 萧玉京她今日早就回了,却没来告诉自己一声。 又不用她亲自跑一趟,只是让院中小厮婆子跑一趟而已。 她是忘了,还是另有其他要紧的事情? 今日初十,难道她连他们之间的约定都忘了? 青鸾在旁边看得有些着急,主子和太后之间的约定,他早已经知道,可是今日要怎么办? “让人去查查温家最近出了什么事情。”萧玉京落下了手,“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 青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默默地推动轮椅回房。 …… 温仪景今日虽没亲自动手,可沾了一身的血,在温家的时候状态看着还算正常,可是回来的路上,情绪却越来越不对。 “夫人。”长离脸色微变,连忙握住了温仪景的手腕,“去锦绣布庄?” 这个状态回萧家,似乎不太好。 温仪景轻轻摇头,“我没事,休息会儿就好,就是血腥味太重了,回去泡个澡。” 今日初十,她不能失约。 “若是让公子看到您这个样子……”长离很担心。 若是温仪景在萧家失控,真的拔剑砍人可怎么办? 温仪景用力地握紧了拳头,“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没有嗜血疯魔的念头。” 长离将信将疑,一路上紧紧盯着温仪景。 然后她就看到在进萧家大门的时候,温仪景竟然还支棱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 只是过了影壁墙,温仪景身体就软了下去。 在拱门后的小厮听到动静露出衣角的时候,长离迅速扶住温仪景,施展轻功,迅速回了幽兰园。 素商正担心地在院中徘徊,看到人连忙迎了上来,“怎么回事?有人刺杀?” “见了血,没动手。”长离迅速将温仪景身上带着血腥的外衫拽了下来,“备水。” 二人将温仪景泡在木桶中,加了许多香露,细细给她洗头。 “今日初十了。”素商突然道。 长离不解,“初十怎么了?” “夫人和公子约好同住的日子。”素商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很晚了,萧玉京会不会突然敲门? “今日没让人传话,公子应该知道分寸。”长离没心思多想萧玉京怎么想的。 而且她对这个规矩本来也没多满意。 凭什么萧玉京想什么时候同房就同房? 就算是自家主子的确需要时间来处理自己的私事,那拒绝的话也应该是自家主子来说,现在倒好,成了萧玉京说什么是什么。 今日主子不方便,不见又如何? “夫人过了心的人。”素商小声提醒。 虽然她曾经是温仪景的二嫂,可是自从她主动请温仪景帮忙让自己离开温家开始,从她再也没打算和温首阳再次做夫妻开始,她和温仪景之间,便没了那名义上的亲情。 长离蹙眉,思索了一下说,“再等等。” 夫人出门回家事事报备,萧玉京如今倒是有了活人模样,即使如此,萧玉京是否会来主动关心一回呢? 她垂眸认真地按摩温仪景的头皮,轻声和素商说了今日的事情。 素商点头,“温家的事情处理了一半,夫人亲自督促,等火烧起来,温家的存亡,朝中便也无人能借此发挥什么。” 长离嗯了一声,“温沧渊和温首阳是个麻烦,知道真相的夫人怕是有些不忍动手,我最担心的还是蛊虫,若真如此,这二人便必须得留着。” 素商嗯了一声,又轻声问,“温白榆呢?” …… 长公主府隔壁的后院,夜色一片漆黑,院门被敲响,一辆平板车无声地推了进去。 陈玄手中举着随风跳动的火把,诧异地看着倚吟和徐沛然勤收拾送过来的三个东西,“这……” 还是个人吗? “夫人说了,先留着性命,让她尽尽孝心。”徐沛然指挥着人将装进坛子里的两个人彘放在了温白榆房间里的木桌上。 三人都昏迷着,甚至有两个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只有温白榆还完好着。 陈玄即使见惯了腥风血雨额,此刻也是一阵阵的反胃,夫人竟然下手这么狠。 看来他之前所有的想法的都多虑了。 “温白榆尽孝的时间看这两个人命够不够大,尽量让她尽孝久一点。”倚吟抱着剑提醒道,“想来你也很乐见这个结果。” 陈玄和兰时的事情,倚吟都清楚。 陈玄的震惊已经平复下来,客气地朝着倚吟拱手,“定竭尽所能。” “差不多就行,药材珍贵。”徐沛然笑着提醒。 陈玄挑眉,“阁下是……” “徐沛然。”徐沛然拱手,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份,得到陈玄一个郑重的见礼。 突然,漆黑的夜空中映照出一抹通红,几人齐齐仰头看了过去。 …… “少主,温家走水了。”深更半夜,青鸾没打听到温家这些日子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突然得到了温家起火的消息,连忙来了萧玉京院中报告。 萧玉京还没睡,正想说什么,敲门声传来。 二人齐齐扭头看过去,青鸾忙跑出去看。 “夫人这几日奔波劳累,回来就睡下了,我突然想到未曾知会公子,半夜惊扰,希望不会扰了公子好梦。”长离态度抱歉地说。 青鸾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今夜终于是等到了回话。 不然自家主子怕是要彻夜难眠。 “少主一直在惦记夫人身体,还不曾入睡。”青鸾连忙说,而后自作主张地问,“不知可否方便让我家少主过去瞧瞧夫人?” 他想,自家主子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第96章 她想要,他就给 “温家走水,火势难以扑灭,夫人已经被吵醒了,若是公子醒着,便请来陪陪夫人吧。”长离看了一眼夜空里那红了的半个京都城。 青鸾也抬头看过去。 心中忍不住的猜测,这件事和太后有关吗? 幽兰园。 温仪景在大火照亮半边天的时候,也终于悠悠转醒,看起来已经没有半分不适,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靠坐在半开着窗的拔步床上,能看到长离推着萧玉京进了院子,他手中似乎捧着一个有亮光的东西,好奇地坐直了身子看过去。 第72章 一进院子的萧玉京就感觉到一道目光在看自己,抬头寻了过去,对上太后娘娘比星光还亮的眸子。 四目相对,太后娘娘推开窗户,探出了半边身子朝着他笑问,“玉京,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暗卫说,不小心探听到萧玉京让人在做宫灯,初七就已做好。 今日才送过来,也是难为了萧玉京。 太后娘娘清洌的嗓音如清泉滴落,砸在萧玉京不安的心头。 萧玉京垂眸看了一眼本没打算今日送来的宫灯,轻轻举高些,调整了方向和亮度,让她自己看。 离得近了,温仪景终于看清楚宫灯的形状,语气兴奋,“这是你自己画了让人做的?” 栩栩如生的小鸡崽和小狗崽,仰头跃起散发着蓬勃生机,一如现在的萧玉京,都在向阳而生。 萧玉京轻轻颔首,将宫灯放在旁边的矮桌上,“入了夜可看书用。” 温仪景好奇地凑过去,抬手拨弄灯罩,很快便明白了这宫灯的妙处,“烟气都被吸了进去,不会散出来,玉京,你可真聪明,这都能想到。” 萧玉京谦虚地笑了笑。 “你说,你送我这么一个宝贝,我该如何谢你才好?” 温仪景撑着下巴歪头笑眯眯看着盘腿坐在矮桌对面的萧玉京。 落在桌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眉梢微挑,为此苦恼。 “夫人喜欢便好,为人夫君,能得夫人欢喜,足矣。”萧玉京视线落在温仪景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余光扫向外面透着红光的夜空,似乎能嗅到空气中焦糊的味道。 太后娘娘到底对温家做了什么事? 家都烧没了,人呢? 这么大的事情,太后娘娘还能坐在这里和自己调情,是温家人没事,还是太后娘娘太冷情? 一个对家人没有丝毫温情的人,一个永远带着微笑假面具的人,对他的好,会是真心的吗? 他若是交付一颗真心,换来的会是什么? 萧玉京视线随着那漂亮的手指跳动,看着手指调皮地沿着桌面一步步而来,落在他垂落的手臂上。 “不如,以身相许,如何?”温仪景微微坐直了身体。 另一只手缓缓将矮桌推向墙角,而后搭着萧玉京的胳膊如刚刚化形还不善走路的蛇妖一般移到了他身边。 萧玉京视线随着她的手而动,偏过头,看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肩头,缓缓勾住了他的脖子,微热的呼吸喷在他颈间。 喉结滚动,萧玉京伸出手轻轻护住坐在他腿上的人。 二人就在拔步床边缘上,而他的腿没有半分知觉,不知她是否坐不稳会滑落。 “不喜欢以身相许吗?”温仪景拉开二人的距离,发愁极了。 萧玉京咽了口唾沫,“你已经是我的妻。” 曾经,她出门给他带礼物,他借感谢来侍寝。 如今,他给她送钱送礼,她也会以身相许。 他们之间,好像每次都带着目的。 温仪景抱着他脖子开心地笑出声来。 埋首在他颈间,牙齿轻磨他喉结,压低着声音。 “我今日是来抢你入山采阳补阴的蛇妖,若你从了我,给我做个压寨夫君,我便留你一命。” 萧玉京呼吸越来越紧,邪火都被点燃。 太后娘娘今日心情多半不算太好,或许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发泄? 就像是端午翌日。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给。 京都城的大火惊醒了万家灯火。 今夜无风。 热心的百姓拎着水桶加入救火的团队,大多是担心火势蔓延,烧了整座京都。 烈火剧烈地燃烧着,拔步床上的二人也几乎要被烧干,却依旧甘之如饴,紧紧相拥,不肯轻易分离。 “陪我去山中避暑,三日后起程,可好?”温仪景闭着双眼用力抱着萧玉京。 火势终于灭了,余烬却仿佛随时都会重燃。 杨桐的丈夫有了消息,她要亲自去查看。 离京都有段距离,每日来回太折腾,避暑是最好的借口。 萧玉京重重喘息着,心中却猜测太后娘娘今日这话的意思。 之前他能说自己喜静不喜出门,可如今这不再是理由。 “好。”萧玉京闭上了眼,任由自己的重量全都落在她身上。 温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太后娘娘心情大概不太好。 …… 火光之中,温首阳扛着昏迷的温沧渊从燃烧着的废墟里一瘸一拐狼狈地走了出来。 二人身上还带着火苗,前来救火的袁清瑶拎着一桶水朝着二人就泼了过去。 本就失血过多,还吸入不少烟的温首阳拼了命才走出来,被这么一泼,身子一晃,虚弱地倒了下去。 “两位舅舅?”袁清瑶紧张跑过去,“快,救人,御医何在?” 众目睽睽下,昏迷的兄弟二人被迅速抬走。 救火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偷偷议论,“公主心善,若不是因着郑家的事情,又怎么会如此冷淡温家。” 而一直到天光微亮,整座宅邸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余烬,也没能看到温家老两口跑出来。 倒是进去翻找的救火侍卫队,找到了几根还没烧干净的腿骨。 “这是我阿爹的腿,他年轻的时候被刺伤过。”脸色苍白的温仪景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泪水横流。 “腿骨是黑的,这是我阿娘,她被人下过毒。” 太后娘娘亲自前来认骨,无人怀疑。 坐在轮椅上的萧玉京也被青鸾推着出现在人群中。 他手中拿着一件银白色缎面披风。 “夫人,你身体不好,莫要悲伤过度。” 温仪景咳嗽起来。 “阿娘,你怎么来了?旧疾复发,该好好修养才是。” 袁清瑶从不远处快步跑过来,不悦地看向萧玉京。 “是你将此事告知我阿娘的?” 第97章 太后就不能回头看看少主? 萧玉京出事之后,第一次坐着轮椅出现在街上,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神色各异。 或可惜,或嘲弄,或探究…… 已经放下敏感心思,在这一刻又悄然竖起一座墙。 “萧大人,我不是已经告诉你隐瞒此事吗?阿娘在战场上落下许多病,受不得刺激。”袁清瑶再次出声责备。 随着她的愤怒,萧玉京意识到百姓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已经从腿上移开,和袁清瑶一样变成了责备。 在这一刻,没人在乎他是一个坐轮椅的残废,大家只怪他为何让旧疾复发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太后娘娘来目睹这残忍的画面。 萧玉京心中顿时间复杂不已,抱歉地垂头,轻声解释,“火势太大了,瞒不住。” 他余光看向跪坐在废墟前抱着两根腿骨哭得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人。 地平线上的太阳始终没能升起来,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落在烧成灰烬的废墟里。 早上的时候,她抱着他,“萧玉京,避暑之前,你陪我登台唱一出戏如何?” 太后娘娘这样简单的命令,萧玉京不太好拒绝。 来到这里,才知道唱戏的人还挺多,而看戏的更多。 “太后娘娘节哀。” 几个妇人上前一步,看着跪在地上的泣不成声的娇弱美人心生怜惜。 原来叱咤沙场的太后娘娘也会和寻常女子一样哭成泪人,唯一的不同是她比天下许多女子都要美。 哭起来让她们想起了自己还没成为毒妇的时候。 英雄落泪,让许多前来救火的男人也都不由站直了身体。 他们想到自己去世的父母。 发现原来即使身居高位,丧父丧母也和寻常人一样会悲痛不已。 可也有人冷眼旁观,嗤笑出声: “女人就是女人,遇到了事情就知道哭。” “是啊,女人就是心软,我可听说这温家人以前都不拿她当亲闺女,现在却为了这样的父母哭成这样,真是不值当。” “这和心软有什么关系,太后娘娘仁厚宽容,不和那等丧了良心的计较。”也有人会反驳。 “要我说,这大火烧的好,温家这助纣为虐,该死!” “是老天要收了他们,火烧了一夜,温家都烧得干净却突然下起了雨,不会牵连无辜。” 在百姓们的议论声中,袁清瑶夺走了萧玉京手中的披风裹住温仪景,压低了声音,“下雨了,回吧,发热刚好没几天,别真的病了。” 温仪景适时地昏倒在了袁清瑶肩头。 “太后娘娘要保重身体。”目送袁清瑶抱着温仪景离开,身后的百姓恭敬目送。 在这样的场景下,曾经名满天下的萧玉京已然没了太多存在感。 只有几个年轻妇人在看不到太后娘娘之后,偷偷地看向萧玉京,惊叹于他的俊美。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羡慕谁了。 第73章 萧玉京再一次真切的感受了外界对自己这双腿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在意。 或许会有人觉得可惜,或许会因为好奇多看两眼,可大家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了目光。 …… 萧家,换了便装的袁青冥就站在影壁后等着温仪景回来,雨势渐大,他外袍都已经湿了大半。 侍卫举着伞上前,“陛下,去廊下等吧。” 袁青冥不悦地推开,“朕没这么虚弱。” 又等了一会,终于看到进了门就从袁清瑶怀中落地的人。 他一把夺走了侍卫手中干举着的雨伞。 眉头紧锁大步上前,将伞举在温仪景头顶,人也站在了风口。 确保不会淋到温仪景,才开口训斥,“阿娘可真是胡闹!” 刚落地打算和袁清瑶说笑两句的温仪景呆萌不解地看他。 不等温仪景反问,袁青冥再次冷声开口,“那么多个理由,为何非得用自己生病这么烂的?前几日本就身子不舒服,还非得这么折腾自己。”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阿娘怎么可以装病来做这场戏,如此诅咒自己? 可是,这样直白的话,他害怕会应验,所以避讳。 “好了,阿兄,阿娘已经很累了,你少说两句。”袁清瑶看着生气的兄长轻声说。 其实她一开始不赞同,外界如何评说,能有阿娘的身体重要? 可阿娘说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还说她还很在乎身后名,不想百年之后后世之人说她冷血无情。 袁清瑶便无奈妥协了。 “我还没说你呢!”袁青冥顿时枪头对准了亲妹子。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劝着点,给你那么多兵是玩儿的吗?就想不出个其他两全其美的法子?” 温仪景连忙抬手按住袁清瑶要抬手戳袁清瑶肩膀的手腕。 温声劝道,“好了好了,这次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我知道你们都是担心我,我和你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都不生气了?你看着下着雨呢,你二人也别淋着,先回屋去喝碗姜汤,都乖啊。” 温仪景抬手一左一右推着一个往幽兰园走。 袁青冥这才闭了嘴,手中的伞纹丝不动地挡在温仪景头顶,“阿娘可要说话算话。” 萧玉京被青鸾推着回来,刚进门就看到了温仪景三人走入长廊的背影。 青鸾薄唇微抿,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下着雨陪太后去演了一出戏,可太后却自己回来了,看都没看自家主子一眼。 有这么忙吗? 太后娘娘虽然死了亲爹亲娘,可是还有继子继女两个孝顺孩子。 不像他们家主子,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太后就不能回头看看少主? 青鸾心疼主子,看着主子看似平静却难言失落的眸子,小心翼翼地问,“回绿卿园?” 萧玉京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他并非太后娘娘最在乎的人。 如今他懂了,太后娘娘嫁给他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亲自动手除掉温家,最后却不拖累皇帝。 接下来,她还要用萧家少夫人的身份去做些什么? “只带萧玉京出城避暑?”袁青冥一听又有点炸毛,“且不说有没有人想对你下手,萧玉京呢?萧家就没人想除掉他吗?” 第98章 她有自己的骄傲 温仪景瞪了袁青冥一眼,严肃道,“有点皇帝的样子,如此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实属不该!” “皇帝也有七情六欲,有自己在乎的亲人!”袁青冥毫不犹豫地反驳。 可被温仪景又瞪了一眼,梗着的脖子缩了下去,小声嘟囔,“我也就在阿娘面前才这样,朝堂内阁里是有分寸,这么气愤还不是阿娘做事太不顾后果让儿子担心了。” 他委屈地看着温仪景,眼中尽是控诉。 温仪景,“……” “是啊,阿娘这次我觉得阿兄担心的很有道理,当然了,如果您能允许我带一队兵随您一同前往,阿兄应该会放心不少。”袁清瑶也紧跟着道。 “京郊大营那么多事情,你这么闲?”温仪景冷眼扫过去。 袁清瑶笑容一僵,老实地低下了头,小声说,“练兵的事情裴言初也可以。” 刚觉得袁清瑶说得很有道理的袁青冥及时吞下了嘴边的话,换了说辞,“阿娘,我们不是要阻止您出门,只是想说要多点侍卫,以防万一。” 温仪景手中有自己的暗卫,而且天下第一杀手早已经归降,也不是没有战斗力。 只是袁青冥听说了蛊虫的事情,就总觉得人不在自己眼皮底下很不安。 可是兄妹二人也最是清楚,温仪景决定的事情,他们改变不了。 “你们的担忧不无道理,我自然也权衡过,若真有刺客,多半也是郑家余孽,如果能借此机会将人斩草除根,也不失为良策。”温仪景面色温柔地和二人讲道理。 她没说,或许在所谓的江湖绿林中,还有一波自以为是的好汉,觉得她这个小女子不应该干预朝政,想要杀了她抹除她所有功绩,让她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我的私仇也算是报了,可却没想到牵扯出更多的事情,阿冥在宫中视线受限,由我带人亲自去查,最适合不过,之前我们也讨论过这些事情。”温仪景平静地看向二人。 这些事情,在温仪景提出要改嫁的时候,她就说过,三人各司其职,目标一致,二人当时也同意了。 “女子在世间立足本就不容易,若是阿娘行走于民间,保护好自己。”袁青冥落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头。 若这是阿娘想做的,做了会觉得快乐,他有什么理由阻止? 他所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辜负阿娘的期待,不让阿娘成为一座孤岛。 袁清瑶也郑重点头,“阿娘,我会好好练兵。” 阿娘很强大,没有那么需要别人来保护,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阿娘在保护他们。 她懂阿娘想要做的事情,她不能拖后腿。 …… 兄妹二人好像被打了鸡血。 和温仪景闲坐一会儿,第一次没想要留下来蹭饭,主动告辞离开。 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奋发图强。 送走两个粘人精,也快到晌午了。 雨也停了,太阳似露不露。 温仪景想到陪自己唱戏的萧玉京,起身亲自去请人过来吃饭。 她和往常一样叩响了绿卿园的门,青鸾探出脑袋,看到是她,眼睛一亮,整个人走了出来,恭敬行礼,“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终于是想起少主来了吗? 虽然是晚了些,但没忘就好。 “你家主子可用了午膳?”温仪景歪歪头,透过门缝往里看。 夏日的竹林更茂密了,整个绿卿园都好像与世隔绝。 绿油油的,看着心情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世外桃源还是妖魔聚集。 “不曾,回来的路上淋了雨,洗漱过看书呢。”青鸾忙道。 温仪景轻轻蹙眉,“淋了雨?可用了驱寒汤?” “夫人放心,喝过姜汤,并无大碍。”青鸾脸上笑意越来越多。 温仪景看着青鸾突然想到了迎春和阿诺。 带着萧玉京出门,青鸾必定随行。 然而此次外出,不一定安全,她的人都能文会武,逃命问题不大。 可迎春和阿诺却做不到。 带着母女二人或有危险。 不带,人家一家三口分开,迎春又是那样的性子,实在是有些委屈。 “你去问问你家主子是否和我一同用午膳。”温仪景驱散脑海中的担忧。 青鸾跨进门槛,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关门。 之前他都会抬手带一下,只留一个缝隙。 可这两日太后好像对主子有点没耐心了。 自己再关门,会不会让太后不高兴? 可若是不关门,会不会让太后觉得主子是在发出邀请? 温仪景仿佛看出青鸾的挣扎,无奈笑了,“去吧,不用关门,你家主子不同意,我不会随意进。” 她纵然好奇,可也有自己的骄傲。 青鸾尴尬地笑着点头,然后迅速往内院跑去。 温仪景没有从门缝里多看,背过身去欣赏院外的风景,这里是萧天启亲自打理的,一草一木都很特意修剪过。 很快,青鸾就推着萧玉京出来了。 四目相对,萧玉京朝着她温柔笑了,关心地问,“事情都处理好了?” 温仪景点头,接了轮椅,对青鸾说,“回去陪你媳妇儿吃饭吧,歇了晌再来接你家主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安排,青鸾笑着谢恩,然后锁上绿卿园的门就回自家小院。 …… 温白榆终于悠悠转醒,可坐起身就对上床边桌上两坛子奇怪的东西,尖叫一声又昏迷了过去。 正在吃饭的陈玄打发人看了一眼,嫌弃地挥挥手,“将人弄醒,两顿没吃饭了,这么饿着怎么行呢?” 第74章 “坛子里再倒点烈酒,别发炎了,能活一日是一日。”陈玄平静地吃着饭,“一会儿徐老板过来,将人直接请过来就行。” …… 素商今日做得比较清淡,后院里的早白菜已经能吃了,凉拌,清炒都很爽口。 “避暑的事情,我刚才又想了想,我还是自己去吧,有时间我就回来陪陪你,若是太忙就不折腾了。”饭吃了一半的时候,一直都沉默的温仪景突然说道。 萧玉京捏着筷子的手一紧。 刚才过来的时候一路沉默,一向爱表达的太后娘娘饭桌上也不说话,他还以为她是为了温家的事情心情不好,却没想到竟然是在思考这件事情? 不带他去了? 结合这几日太后娘娘的反应,萧玉京声音发涩地问,“为何?” 第99章 玉京,你喜欢年少的还是年老的? 萧玉京眼眶微微泛着红,偏头看向温仪景,见她垂眸不语,便又追问了一遍,“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之前明明太后娘娘变着法子求着自己去,怎么不过一日时间,就变了? 温仪景扭头看过去的时候,被萧玉京这副仿佛已经被人抛弃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眉心轻蹙,怀疑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伤人的话。 “我是方才看到青鸾突然改的主意,你随我出门,青鸾必定要随行照顾你起居。” “可人青鸾也有妻女,小诺才那么一点大,若是出门时间太久,等回来孩子亲爹都不认识了。” 温仪景确定自己没说伤人的话,这才解释原因。 据她所知,这几年萧玉京只接受青鸾一人自由出入绿卿园,便是每日给他针灸按摩的窦郎中,也得先敲门才行。 而且若是遇到危险,萧玉京的存在和迎春母女几乎没有差别。 萧玉京薄唇紧抿,“不能带上青鸾的妻女一起吗?” 正好让那母女二人也出去看看大好河山,见见人,不要觉得世间的人都会将他们抓走关起来。 “我的行踪泄露,出行不一定安全。”温仪景小心地说。 那是绝对的危险。 杨桐始终躲在暗处的女儿或许还需要血,她此次出行,以自己为诱饵,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萧玉京“……” 他懂了,太后娘娘觉得他是累赘。 垂了头,不再说话,安静地拿起筷子,却只是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半晌不见往嘴里塞一个。 温仪景莫名有点心虚。 殷勤地给萧玉京夹了一块豆腐,轻声继续说: “杨桐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她之前那个男人却还没找到,还有她那个女儿,吃了我那么多血,我得让她给我吐出来才行。” 她的仇报了,但没报完呢。 萧玉京用筷子戳破了碟子里的豆腐,“说到底,夫人还是嫌弃我是个累赘,出门就会拖累你。” 温仪景,“……” 这话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就有点伤感情了不是? “夫人手下能人异士那么多,没想到竟然无法护我们三人周全。”萧玉京将一块吸满了汤汁的豆腐戳得稀巴烂。 温仪景暗暗磨牙,努力微笑,“我也是太在乎夫君安全,舍不得让你随我冒一丝风险。” “我萧玉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萧玉京坚定的目光看向她。 温仪景,“……” 她能作证,萧玉京的确是不怕死。 眸光一转,她换了话题,“若是让你换一个侍从呢?从宫里给你找个公公来伺候?” 萧玉京有洁癖,还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狼狈,肯定不会同意这个提议。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没敢说找个丫鬟婆子来伺候。 老的也好,少的也罢,萧玉京同不同意她不知道,反正她不乐意。 找个男人也有点危险。 对比之下,找个公公简直不要太合适。 萧玉京不想答应,纵使是个没了子孙根的阉人,却也到底是男人。 可是太后娘娘考虑的不无道理。 青鸾之才,一直立在他身边照顾饮食起居跑腿差遣,实在是埋没了。 之前他是想着自己没两年好活,只让青鸾一人看到他的狼狈就够了,等把他送走,青鸾有大把时间陪妻女。 可如今,他身体大好,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不该再委屈青鸾。 “如此有劳夫人费心。”萧玉京妥协了。 既然要活,便不能总是一成不变,总得去适应更多的可能。 温仪景一愣,意外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不想让他察觉自己的故意,连忙又问,“那你喜欢年少的还是年老的?又或者正值壮年?” 说话的时候,她直勾勾盯着萧玉京,试图从他脸上看到挣扎纠结。 可都没有。 萧玉京面色平静地将碟子里凉透了戳烂了的豆腐用勺子送进口中,才道,“年少些的,年纪轻,心思少,好培养。” “真是心有灵犀,又想一块去了。”温仪景笑着又给他夹了一块豆腐,为他的改变而真心感到欢喜。 这次,萧玉京没再戳烂,用筷子夹着吃了。 萧玉京心里却没那么怅然,总觉得太后娘娘对他的图谋好像已经用完了,如今要展翅高飞去。 …… 袁清瑶回府之后,特意去后院瞅了一眼那一家三口,血腥味,酒水味,腐烂味混合在一起,差点没吐出来。 “陈叔,这还能活多久?”袁清瑶捏着鼻子跑了出来,好奇地问。 “这么久还没醒,二人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垮,不好说。”陈玄摇头,很是失望。 “这里的事情阿娘都交给你处理了?”袁清瑶好奇地问。 没人比陈玄更恨温白榆了。 “是,最近闲来无事,还要借用公主的后院,等事毕之后,我会将这里推翻重建,请人来探查风水,驱散邪祟。”陈玄恭敬说。 袁清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都是小事,我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阿娘过几日想出京,说要亲自查采生折割的事情,她还怀疑此事或许和郑家有关,你有时间的话问问温白榆是否知道。” “夫人要出城?”陈玄面色一紧,人手够吗? 上午倚吟还在这边找他喝酒,伤心的说夫人赶他离开呢。 “嗯,好像还会带上萧大人,如果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你便抽身去保护阿娘。”袁清瑶和阿兄一起离开的萧家,二人路上都想到了如今只负责看守郑家大材小用的陈玄。 “是。”陈玄顿时站直了身子,毫不犹豫地领命。 温白榆必死之人,怎么比得上夫人安危重要? 刚送走袁清瑶,徐沛然便背着一个筐子走进了院子,“陈大人。” 随着筐子被放下,陈玄看到了里面被打理得干净体面的妇人,他客气地拱手,“晚辈见过范嬷嬷。” 范嬷嬷今日是来亲眼看温荣和杨桐下场。 几乎泡在酒坛中的人在陈玄的悉心照料下,也终于悠悠转醒。 而温白榆在被强行喂饭之后呕吐的胆汁都出来了,然后再次昏了过去。 范嬷嬷让儿子抱着她看得更真切些。 陈玄担心光线太暗,抬手让人将桌子搬到门口有光亮的地方。 范嬷嬷嗬嗬地笑起来。 杨桐和温荣全身剧痛难忍,宁可就这样死去,听到诡异的笑声转动头颅看过去。 看到面前诡异的场景,温荣尖叫出声,一张口,却是鲜血横流。 杨桐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可生死不能,她视线都有些模糊,看着被人托举在胳膊上的诡异人形,脑海中想到了这样的自己。 “我阿娘说,多年不见,二位可还记得她这位故人?”徐沛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瑟瑟发抖的样子,平静地问。 第100章 小东西有点意思 杨桐用力地眯着眼,瞳孔越来越大,范嬷嬷竟然真的是被人救走了? 而且还活到了现在? 人彘的存活率有多低,当年她专门了解过。 所以才会下此毒手。 想着这范嬷嬷要么被折磨死,要么生不如死。 可是为什么她如今竟然活得比自己还年轻? 在地下庄那样的地方,被人玩弄凌辱,她怎么有脸苟活? 当年地下庄出事,一夜之间倾塌。 她当时就觉得情况不对。 可战事吃紧,根本没时间去查,等她再挪出时间,早已经毫无线索。 阿娘? 是了。 杨柳身边的范嬷嬷的确是有个儿子。 当年她派了人去灭口,可那人不是说已经杀了吗? “我还活着,很惊讶?”徐沛然嚣张地笑了。 “当年你将我阿娘折辱成这副样子,如今不过是你应有的报应,不过你有一点,远不如我阿娘。” “至少我阿娘的孩子不会避她如蛇蝎,再看看你捧在掌心里的女儿呢?看到你都觉得恶心。” 第75章 “哦,我说错了,你本也不在乎这个女儿,你在乎的只有和另一个男人生的女儿。” “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好女儿若是看到你这副样子,会不会也恶心的吐出来。” 徐沛然悲悯地看着杨桐。 温荣在旁边颤抖不止,这是他对徐沛然这个人最本能的恐惧。 就是这个人断了他的四肢,将他一点点变成如今这鬼样子。 杨桐对他也恐惧,可是最扎心的还是徐沛然的这一番话。 她想到了不久前昏迷不清的时候温白榆的反应。 虽然这个女儿的出生的确是她的预谋,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付出了许多母爱。 床榻上再次醒过来的温白榆蜷缩着身体不敢睁开眼。 心中暗暗祈祷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可是听到外面的谈话,她一颗心还是如坠冰窟。 她的出生就是一场笑话吗? 范嬷嬷看到杨桐落得如此下场,看到温仪景有如今成就,最后一点遗憾也都没了。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温荣脸上。 这个虚伪的男人,趁着夫人怀孕,就和杨桐勾搭在了一起。 最后还帮着帮着杨桐蒙骗世人和公子小姐,并为了杨桐的女儿牺牲夫人的孩子。 简直罪无可恕。 “阿娘,放心吧,这个男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那二两口也被我切了下来。”徐沛然笑了。 温荣不敢相信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知道杨柳的尸首在哪里。 杨桐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最后的筹码竟然一文不值。 “无论你的好女儿藏在哪里,我都会帮大小姐将人翻出来,一点点放干她的血。”徐沛然抱着怀中的母亲大笑着离去。 人走后,陈玄看向床上装睡的温白榆,笑着问: “二小姐,郑山君曾如此残忍地对你,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看看桌上那二老,若是郑山君也变成这副模样,岂不快哉?” 温白榆身子一僵,郑山君? 她好像好久没想到过这个人了。 被陈玄一说,她脑海中不由闪过郑山君被断了四肢,只有光秃秃的头颅蹲在坛子里的模样。 隐隐有几分意动。 “太后一向疾恶如仇,一直怜惜您那些年被人凌辱的苦,觉得郑山君就不配做个人。” “我一个大男人,也实在是看不上郑山君的做派。 “”如今这个亲自动手报仇的机会,看在您是太后亲姊妹的份儿上,我愿意留给您。” 陈玄客客气气地说。 温白榆心中邪恶的种子正在破土而出。 …… 黄昏,萧家。 八个十岁左右家世清白却贫困的小太监恭敬地站在幽兰园里。 一个个都紧张地攥紧了袖子。 这可是他们逆天改命的大好机会。 若是被选上,以后就再也不用做苦力了,只伺候太后娘娘的夫君就可以。 而且还会有丰厚的月钱。 温仪景推着萧玉京从院外走了进来,几个人连忙恭敬地下跪行礼。 萧玉京视线一一扫过去,“都起身,各自说说你们的家世和所擅长的事情。” 温仪景歪着头看几个小太监。 一个个唇红齿白,倒是挺养眼。 大多是刚入宫没多久,身上稚气未脱,还没有那么重的阉人味儿。 八个小太监挨个自我介绍。 能被家中送进宫做太监的,多不是家中困难还不太受宠的。 否则只要能有口饭吃便都要留在家中延续香火。 在宫中规训了几个月,倒是认识几个字,也都懂了规矩。 “我要的是忠诚于我一个人的侍从,谁能做到?”萧玉京声音清冷。 几个人被问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懒散靠坐在轮椅扶手上的温仪景。 他们曾经在太后宫里听用。 是太后让人教他们读书,告诉他们在长信宫好好当差,这里便会是他们永远的家。 他们是太后的人。 可如今…… 他们被太后带出了宫。 萧大人这话,是让他们背叛太后吗? 几个人一个都不敢说话,只是齐齐跪了下去,求萧玉京给他们留条活路。 只有一个小太监跪下去是朝着温仪景磕头,“太后娘娘,您今日带了奴才出宫给萧大人看,奴才斗胆,以后只认萧大人一人为主,请您恕罪。” 小太监郑重地朝着温仪景磕了三个头。 富贵险中求。 看太后娘娘和萧大人如此亲昵地靠着,这二人大概是分得没那么清楚。 太后娘娘手眼通天却也必然会尊重萧大人的隐私。 萧大人面对如此美艳又下嫁的太后娘娘定然不会起二心。 忠于萧大人就是忠于太后娘娘。 只要萧大人没有做出威胁太后娘娘安危的事情,他便忠于萧大人。 这样问应该也只是自己的试探。 小太监大脑飞速旋转,忐忑地匍匐在地上等待结果。 温仪景挑眉,这小东西有点意思。 “叫什么名字?”萧玉京没错过小太监转动的眼珠子。 再想到这小太监是被继母逼着父亲卖到宫中为奴的,已经是孤身一人,便起了留下的心思。 “奴才小顺子,万事顺意的顺。”小顺子语气里掩不住欢喜。 “留他,和他。”萧玉京点了头,点了小顺子之后,却又抬手指了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温仪景哦了一声,“为何?” 第101章 太后娘娘觉得主子有断袖之癖? 温仪景小臂搭在萧玉京的肩头,下巴撑在他头顶,危险的眸子看向那个匍匐在地上还不知道自己被点名了的小太监。 小太监们没人敢抬头看。 虽然刚才小顺子得了翻身的机会,可是他们还是不敢在太后面前说只忠于萧大人一人。 贵人的心思,瞬息万变。 一时间,小院里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萧玉京抬手握住了她垂落的纤细手腕。 解释说,“他力气最大,推轮椅正合适。” 不小心目睹了一切的小顺子心都提了起来。 余光偷偷看向毫不知情的小满子,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太后娘娘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结果? 不过,他力气也不小。 说只选一个人的萧大人为何变了心思? 是刚才最初那一眼扫过去的时候,其实最先看重的是小满子吗? “力气最大?夫君如何知道的?”温仪景挑眉站起身来,走到了小满子面前,“抬起头来。” 小满子看着出现在面前如同云朵一样的鞋子履头。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选中的人,而面前站着的是太后娘娘。 他不敢抗命。 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控制不住的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叫什么名字?”温仪景视线落在小太监的手上,根骨的确比寻常少年都更粗壮。 “奴才小满子,金玉满堂的满。”小满子颤抖着声音。 温仪景哦了一声。 想起来刚才小满子说自己父母双亡,被家中叔叔卖进宫。 还有一个六岁的妹妹寄养在叔叔家中。 脸皮倒是嫩,就是看起来算不得机灵,甚至有些憨。 她似乎能预见小满子家中的事情。 又以人心最大的恶意去看别人了。 温仪景收了思绪,“以后给萧大人推轮椅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她退一步,“先去试试,若是摔了萧大人,这脑袋可就留不住了。” 小满子仰着头一愣。 瞬间眸中迸发出了惊喜,自己也能留下来了? “奴才一定不会伤了大人!”说着他麻溜地爬了起来。 朝着萧大人又行了跪拜礼,然后就匆忙推动了轮椅。 萧玉京在外面用的都是紫檀木的轮椅,厚重奢华尊贵。 推动很容易,但想要搬动轮椅,甚至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玉京上下坡,却需要实打实的力气。 轮椅转动。 萧玉京顿时间握紧了轮椅扶手。 小顺子刚安下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太后娘娘是要处置自己吗? 刚才他还是说错了话? “你也起,一起过去伺候着。”温仪景抬手,让人起身。 转身看向剩下的几个人。 “是想回宫还是留在绿卿园,随你们心意。”她将几个人交给了长离。 回到宫中或许在后宫里还能有个一官半职。 但留在绿卿园便和院中仆役小厮没什么区别。 几个人微微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留还是走? “奴才愿意留在绿卿园。”一个小太监跪着上前。 太后娘娘会不会还有回宫的一日呢? 若是太后娘娘回宫,自己便能做太后跟前得势的大太监了。 第76章 温仪景从小太监的一个抬眸中看到了他眼中藏不住的野心,饶有兴致地勾唇笑了。 “罢了,都回宫去吧,皇后宫中过几日也要选人,本宫会让人替你们引荐。”她笑着让长离将人都送回去。 小太监不解地看向温仪景,只看到太后娘娘笑着转身离开的侧脸。 萧玉京指挥小顺子抽出轮椅下的木板搭在一个台阶上。 小满子立即凝神聚气,推着轮椅还算平稳地上了台阶。 在上去的时候,轮椅轻轻晃了一下。 停好轮椅,小满子吓得连忙下跪告罪。 “无碍。”萧玉京虽然也有点担心被摔着,若是真摔了,在太后娘娘面前,脸面受损,他可能也有狠戾的时候。 可如今没摔着,便不会责怪一个年幼的孩子。 小满子提心吊胆地想着,自己一定要勤快的锻炼,决不能让萧大人再有任何被摔倒的风险。 …… 绿卿园,青鸾奉命将萧玉京的一些日常习惯告诉两个小太监,脸却拉得老长。 少主这是不打算再让他继续伺候了,嫌他碍眼了吗? 又或者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嫌弃自己是个大男人,所以才特意安排两个小太监? 青鸾这些年也是见多识广,知道何为断袖之癖。 太后娘娘莫非是担心此事? 青鸾心中乱做了一团。 太后娘娘就是话本子看太多了。 他和少主是清白的啊。 小顺子和小满子都感受到了青鸾明显的不悦。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秉着呼吸,老老实实地用心记。 萧玉京坐在床边安静的看书,还没和青鸾说此次出行不打算带他的事情。 等将他的饮食起居都说得差不多了,青鸾口干舌燥喝水的时候,萧玉京轻声吩咐: “青鸾,下午空了,你带小满子回家一趟。” 房间里两个小太监还在消化青鸾的吩咐,争取自己不会出一点差错。 青鸾眼中的怨念几乎藏不住,“少主,属下斗胆问一句,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真的不要他了? “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如今我身体好转,外面的事情总也得需要有人打理,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萧玉京示意青鸾坐在桌旁。 青鸾一愣。 主子信任倚重是好事,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此次出行或有危险,夫人不忍让你夫妻分离,免得时间久了小诺都不认识你这个当爹的。” “她们的情况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你是他们唯一的依靠,离不得。”萧玉京将青鸾当兄弟。 青鸾倏地红了眼,“少主。” 他又好心当成驴肝肺误会了太后娘娘? “京都城里的事情也需要你留心处理,所以此行便不带你了。”萧玉京无奈地说。 刚才他都担心青鸾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能有什么事情比您的安危还重要?”青鸾当即就不同意了。 “有人惦记太后的性命,自然也有人惦记您的性命,我不放心任何人。”青鸾摇头。 明知有危险,他却不亲自保护,这绝不可能! “太后自会安排好一切。”萧玉京说。 他虽然双腿不能行,却并非坐以待毙只能等死。 “可是,太后心思难测。”青鸾神色复杂。 太后嫁过来之后所做的一切虽然都是为了自家主子好,更是让主子走出阴霾。 可是,太后会这么好心? “若真有企图,这次不就是最好的机会?”萧玉京轻轻笑了。 以身饲虎,何尝不是机会。 他想到几个小太监离开时候,太后娘娘那饶有兴致的笑,很有意思,不是吗? 第102章 披麻戴孝 下午太阳正热。 青鸾带着小满子回家。 萧玉京在房中按摩针灸。 小顺子规矩地在长廊下等候差遣。 青鸾大人特意强调过,窦郎中来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能进去。 即使窦郎中离开,也要等少主传唤才能进。 闲来无事,他偷偷打量这个连太后娘娘都没能进来过的院子。 外院是一大片竹林。 内院摆放着一排名贵的花。 在本该是西厢的地方被推倒,种了一排竹子。 影影绰绰的,他能看到那里面有和萧大人房中木栏一样的栏杆架子。 一时间有些猜不到那是做什么,可是他也不敢上前仔细去看。 萧大人中午吃饭的时候仔细问过他话了。 确定他和家中再无情分,这才算真正允了他留下,让人去拿他的卖身契落户萧家。 小顺子心里暖暖的,在母亲死后突然有一种自己又有了家的感觉。 …… 温仪景下午则去茶楼看温沧渊了,却是撞上茶楼内院挂了白。 温沧渊死了? 温仪景疑惑皱眉,不由加快了脚步。 阳光之下,再走那日雨夜的路,整个阁楼都好像明媚了,只是白色的幡刺眼。 一路上楼,诵经声空灵。 温仪景心中有了答案。 二楼,那日的房门开着。 门口的侍女今日披麻戴孝地跪坐在蒲团上,看到温仪景都点头行礼。 今日房间里的窗也开着,明媚的阳光落在范嬷嬷平静而祥和的脸上。 徐沛然一身白跪在拔步床前,神色麻木。 温仪景心口一疼,上前一步,跪在旁边空着的蒲团上,“节哀。” 坚持了那么多年的范嬷嬷,在报应落在仇人身上的时候,走了。 温仪景闭上了眼,泪水滑落,被她迅速抬手抹去。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徐沛然眼神空洞,“这些年,她最大的愿望是再见你们三人,其次才是报仇,如今圆满了,那口气便散了。” 温仪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阿娘最后的愿望是葬在先夫人身边,可是如今夫人的尸首还不知在何处。”徐沛然偏头看向温仪景。 大小姐真的不在乎这个吗? “我一会儿去竹林寺供奉长生牌,点一盏长明灯,一起?”温仪景眨了眨眼,微微仰起头。 徐沛然收回了视线,无声应了。 却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完成阿娘最后的遗愿。 他和温首阳已经找了好多年,却没有线索。 如今唯一知道真相的杨桐也已经被割了舌头,断了手脚,再也无法说出来。 …… 青鸾下午则陪着小满子回了城外村庄的家。 农户们这个时候都在歇晌。 孩子们也都被拘在家里落了锁不许到处乱跑。 整个村子里在烈日炙烤下都静悄悄的。 知道两位主子的意思,他没直接带着小满子进门。 小满子叔叔家的房子在村子里很是气派,而且也很大。 小满子看了一眼高墙,垂下了头。 这房子是把他卖到宫里的钱盖的。 他没了子孙根,二叔便把他们家的房子也占了。 他不开心,可是也没办法。 妹妹还小,需要人照顾,他得倚仗二叔一家。 青鸾扯了扯小满子的胳膊,轻声问,“这是你家?” 小满子点头。 “你家院子里有人洗衣服,别说话,我带你上去看看。”青鸾小声叮嘱。 小满子乖巧地点头。 二叔家中三个孩子,再养一个妹妹,的确也是不容易。 二婶娘大中午也不得闲还得洗衣服。 青鸾无奈地摇头,一把拎起人捂着嘴上了墙头。 院中,小小的姑娘在大太阳下卖力地搓洗着一大盆衣服。 旁边的架子上已经晾上了四五件成年男人的粗布衣。 青鸾看向第一次飞这么高找不到平衡小满子,再次扶了他一把。 等小满子坐正,青鸾捂着小满子的嘴小声问,“院中的人可是你妹妹?” 小满子蹭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圆,含糊不清地点头,“嗯嗯嗯——” 是小妹,杏丫。 青鸾看他神色激动,没敢撒手。 小满子眼中顿时间蓄满了泪水。 小妹怎么大中午的在太阳底下洗衣服? 那么多衣服都是杏丫洗的吗? 寄人篱下的苦,小满子明白。 可是他已经每个月的月银都寄了回来,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饭食。 杏丫完全不用这样大中午也不歇停。 他挣扎着要下去,却被青鸾死死地扣着。 突然,院子里的小姑娘身体轻轻晃了晃,然后朝着旁边一头栽倒下去。 小姑娘没了动静。 小满子挣扎得更厉害了。 青鸾还是没放手。 “我小妹中暑了。”小满子眼泪已经浸湿了青鸾的大手。 青鸾随手扣了瓦片一角,朝着北屋一个半开的窗子扔了下去。 第77章 窗户掉落,惊醒了午睡的人。 很快,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了。 看着掉下来的窗子骂了好几句脏话。 “该死的,都是你非要省那几吊钱,这破除窗户没一年就坏了。” 然后一扭头,就看到院中的昏倒的杏丫,顿时间眉头打了结。 “死丫头,让你洗衣服,你竟然还敢睡觉?”趿拉着鞋走向杏丫,伸手就拧住杏丫的耳朵,“起来,给老娘洗衣服,洗不完晚上也没饭吃!” 杏丫纹丝不动,只脑袋被拎了起来,耳朵也几乎要被拧掉。 女人皱了眉。 房间里被吵醒的男主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看到自己妻子的动作蹙眉,“你轻点,弄死了谁给你干活?” “娘的,死丫头怕不是中暑了!”女人烦躁的跺脚。 “没那小姐命,却得了小姐病,真当那死太监进宫是做贵人去了不成!” 骂骂咧咧的从井里打了一盆水朝着杏丫头上泼了下去。 “一天天的,几件衣服都洗不明白,要不是死太监每个月还能送不少钱回来,老娘非得把你卖了。”女人撸起袖子蹲下身掐杏丫的人中。 “老虔婆,你滚开。”正想将人拎起来放冷水里泡一会儿的女人被一股大力推得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 “小满?”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女人脸色大变。 再也没了刚才嚣张,说话都不太利索,“你,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回来了?” 第103章 来灭你满门的 小满子将湿乎乎昏迷的小妹抱在怀里,恨恨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竟然敢打杏丫?” “我,你,你看错了,我没有打她,是她自己非得大中午洗衣服给中暑了,我也是想叫醒她。”女人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这傻小子最好骗了,说什么他都信。 而且不信能怎么办? 已经没了子孙根,只能留在宫里。 凭他还能将杏丫带走不成? “小满,你怎么回事?怎么偷偷跑出宫来了?这个人又是谁?你不会是做了错事逃出宫了吧?”小满子的二叔也冲了上来。 意识到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从墙头上翻进来的,又不敢太靠前。 虽然不懂宫中贵人的事情,却知道宫人不能随意出宫。 小满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家里? 难不成真的是得了贵人的眼? 不不,不可能。 这个蠢货除了一把子力气,什么都不会。 宫里的贵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一定是他做错了事情偷偷逃跑。 这么想着,男人上前,“我送你回去请罪,你自己做错了事情,可别连累我们一家人!” “我是不够聪明,可不是傻子,你们明明就是在欺负杏丫!”小满子一把挥开了男人的胳膊,红着眼吼道。 “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想卖了我,你故意把杏丫弄病了,告诉我家中没钱治病,逼着我同意你进宫做太监!”小满子哭着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反抗不了二叔的决定。 因为他要保护妹妹。 所以他答应了这个屈辱的事情。 可结果竟然是这样。 “我以为我把所有的钱都送回来,你们会对她好一点,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小满子不理解。 明明是至亲的叔叔,为何一点情分都不讲? 青鸾在旁边看得直扶额。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怎么亲眼见过之后还是觉得如此荒唐? “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怎么对杏丫不好了?是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非要帮忙干活的,这怎么能赖我们?”女人叉着腰辩解。 “再说了,我们也是为了她好,丫头片子不会干活以后怎么说婆家?还有你这么一个当了太监的哥哥,根本不好说亲!”女人理直气壮的很。 小满子气的差点要喘不上气来。 青鸾无奈上前,“小满子,杏丫中暑了,再不救,怕是……” 小满子回了神,连忙将杏丫放在地上。 跪起来朝着青鸾哐哐磕头,“求大人救命。” 青鸾心中长松一口气,终于看到了他的存在。 他抱着胳膊眉梢高挑,阴阳怪调地笑了: “救命?你在宫里得罪了贵人,本官是奉命来灭你满门的,救谁的命?” 正在磕头的小满子,“……”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面前尊贵的大人,灭他满门? 青鸾大人难道是要以权谋私? 真如小顺子说的,青鸾大人不想让他们留下伺候萧大人? 不过青鸾大人怎么突然捏着嗓子说话? 难道其实他也是个太监? 可不是说他有妻女吗? “这位大人,所有的错都是这小子一个人做的,他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了,我们和他可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青鸾一开口,太监味儿十足,两口子扑通跪了下去。 “当真吗?”青鸾冷眼扫过去。 “当真当真。”两个人点头如捣蒜,“没有关系了,你快点将人带走,随便你怎么处置都行。” 青鸾扫了男人一眼,“开门。” 男人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打开大门。 青鸾扫了女人一眼,“你和这两个人什么关系?是他们的婶娘?” “不不不,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女人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青鸾哼了一声,一手拎起一个大步朝外走去。 小满子头朝下。 炙热的土地就在眼前,他两眼发蒙,青鸾大人到底是几个意思? …… 竹林寺。 温仪景亲手点燃了长明灯。 依旧虚弱手背还被烧伤了温首阳跪在旁边举着灯座。 “温仪景,那个人是林秋吗?当着我们亲生母亲的面,你给我一句实话。”温首阳满眼祈求。 温仪景没理会,转身将东西递给旁边的小和尚。 然后朝着老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徐沛然也为母亲立了长生牌,并给寺庙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 “神佛保佑,投生到好人家。”老方丈面目慈善。 徐沛然虔诚道谢,“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温首阳在旁边看的心中冷嗤不已。 这两个人今日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虔诚。 以前哪个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下山的路上,温首阳身体虚弱,步伐缓慢,前面的两个人也都不等他,相谈甚欢。 温首阳咬牙切齿,“温仪景,你已经嫁人了!” 徐沛然摇头失笑,“二公子越来越幼稚了,大小姐此去奉高,会带上两位公子一起吗?” 温沧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都是累赘,带了也是麻烦。”温仪景摇头。 徐沛然毫不意外。 回头看了一眼捡了一根树杈子当拐棍的温首阳,忍俊不禁。 “二公子武艺不错,这些年他和杨桐周旋也不容易,如今被您一锤定音放弃了夫人的尸骨,想来他心中也很难过。” 他虽然因为早年的事情看不上温首阳,甚至还瞒着温首阳林觉晓的事情。 可二人到底也相处了这么多年,温首阳又是自家阿娘最惦记的人。 这几年温首阳没少来陪阿娘,徐沛然便也能和他就事论事地相处。 温仪景系笑笑没接话,只继续说: “那个男人已经有了消息,但同时他可能他也已经知道了言初的身份。” “有些事情一旦摸着了线索,便不难查,槐序和素商的身份都有可能会暴露。” “觉晓那边,你亲自跑一趟,顺便帮我问一问蛊虫的事情。” 杨桐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对温沧渊取血动手,那个男人极有可能在京都城。 所以她才会对杨桐下死手,并将消息适当地流露出去,果不其然,很快就得到了男人一路往东的消息。 徐沛然也强行干涉人家兄妹之间的事情,点点头,“刚才二公子问素商的事情,觉晓的事情,要告诉他吗” 毕竟是二公子亲生的儿子,这么多年二公子没有再娶,对林姑娘念念不忘,再多的过错应该也都能抵消了吧? 第104章 明日还要赶路呢 温仪景轻笑了一声,“此时还要问素商的意思,我们都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当然了,如果让我说,不知道极好。” 她如今和温首阳和平相处,也只是看在蛊虫的份儿上而已。 温首阳若是死了,她会去吊唁,甚至会落泪,可过往,她无法原谅。 徐沛然闭了嘴,不再掺和别人感情的事情。 目送温仪景上了马离去,他站在原地回头看已经彻底放弃追赶他们脚步慢悠悠下山的温首阳。 “女人最是没良心。”半晌温首阳才一身虚汗的走到徐沛然身边,温仪景早已经没了踪影。 第78章 徐沛然笑笑。 “我和你说,如果你要娶媳妇儿,就只娶一个,多了闹腾。”温首阳用袖子擦着汗。 “当然了,你现在这样一个媳妇儿没有也挺好的,就你那个红颜知己给你生了一个聪明的儿子,人家也不追着你要名分,挺好。” 温首阳羡慕如今徐沛然在男女关系上的处理方式。 若是当初他没有脑袋一热将林秋娶回家,而是一直保持知己的身份,是不是如今依旧能举杯对饮,月下当歌? 徐沛然无奈的摇头,是他不想娶吗? 是人家不想嫁。 儿子都生了,就是不肯嫁,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随着她咯。 …… 温仪景的回了府,刚到绿卿园门口,就听到小满子躲在门口旁边的竹林里呜呜的小声哭。 “这是怎么了?青鸾没带你回家?”温仪景纳闷上前。 不应该啊,萧玉京既然也怀疑小满子的家人有问题,不会再拖延才是。 “太后娘娘?”正伤心哭着的小满子听到声音,泪眼婆娑地抬头,连忙起身跪下去,“奴才惊扰了娘娘,娘娘恕罪。” 他只想偷偷躲在外面发泄发泄,没想惊扰贵人。 “在外面没有太后娘娘,和青鸾他们一样叫夫人就行。”温仪景慈爱地将人扶了起来。 小满子受宠若惊,颤巍巍站起来。 “下午回家了?妹妹呢?”温仪景耐心地问。 小满子比裴言初年纪都小。 “妹妹中暑了,青鸾大人已经治好。”小满子抽抽搭搭。 “人没事就好,如果能想开,就留在萧家,以后这里就是你们兄妹的家,若是想不开,本宫便让人送你们回去,还你们自由。”温仪景温温柔柔地笑着。 小满子脑子一懵,连忙再次跪下磕头,“奴才愿意留在萧家,求太……夫人不要赶我们走。” 他已经没有家了。 他就是难过没有家了,除了妹妹再也没了亲人,才忍不住躲在外面哭。 “男子汉大丈夫,哭完了事情就过了,你以后的路还长。”温仪景说,“回去吧,告诉公子,我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 说完,已经便转身走了。 幽兰园,一个多月的狗崽子已经有些认人,听到温仪景的脚步声,便都扭着小身子摇着尾巴从窝里跑了出来。 温仪景蹲下身挨个宠幸了一番,正准备去洗手,迎春就过来了。 这几次见迎春,气色都比第一次好。 迎春恭敬行礼,“贸然打扰夫人,奴婢有一事相求。” 温仪景朝着水井走去,“何事?” “听闻夫人要出城修养,斗胆请夫人允许我们母女同行。”迎春恭敬道,连忙上前帮忙压水。 温仪景挑眉,“说说原因。” “青鸾已经和奴婢说了,夫人担心我和小诺的情况,所以特意寻了两个人来伺候少主,好让青鸾留在家中陪我们母女。”迎春小心地看向温仪景。 太后娘娘可否喜欢青鸾什么事情都和自己说? 温仪景点点头,“继续。” “奴婢很感激被夫人如此惦记,只是却也不能这样自私,少主身边只剩下青鸾一人了,奴婢不敢如此自私。”迎春忐忑地看着温仪景,欲言又止。 “还想说什么?”温仪景发现了,这个曾说不敢和交流的迎春一旦开始交流,那是句句戳心。 “奴婢知道,您身份贵重,此行外出肯定有不少居心叵测之人会刺杀,所以才更需要青鸾陪在少主身边。” “有您在,少主自然安全无忧,可青鸾在京中却只怕也成了行尸走肉。” 迎春朝着温仪景跪了下去,“求您成全。” “既然知道危险,还非要跟着去,你就不害怕?”温仪景挑眉。 “怕。”迎春诚实地说,“奴婢还知道,我和小诺还会成为您的累赘。” 温仪景笑出声来,“你这胆子如今倒是大的很,那你再说说,既然知道是累赘,我为什么还要带上你拖累我?” 迎春垂着头,“奴婢还能记得当年拐走我的人是什么样貌,以及他的一个同伙,还有和我一起被拐卖的女子,就在奉高一带,只要能见到人,一定能认出来。” 温仪景抬手轻轻鼓掌,“允了,回去收拾东西,明日起程。” …… 饭点的时候,是小顺子和小满子一起推着萧玉京来的。 比起青鸾不能入内院久待的规矩,这两个小太监便没了这道禁制。 而且他们接送萧玉京也比青鸾更方便。 青鸾之前还要照顾自己的小家,小顺子只一心等着萧玉京差遣就行,还有个小满子一起。 萧玉京让他们先回去陪杏丫吃饭,顺便教一教规矩,等一个半时辰之后再来。 饭桌上只有夫妻二人,葡萄已经有熟的,婆子们挑着熟透了的摘了送过来。 温仪景咬着葡萄看萧玉京,“今晚留下来?明天可要出远门了,一路过去也得七八日呢。” 若是遇上点意外,估摸着时间更长。 在路上,总不能太放肆。 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咬在齿尖不肯吞下去的葡萄,耳尖泛了红,轻轻点头,“好。” 他不是贪色之人,是太后娘娘有要求。 他实在是不好拒绝。 “明日还要赶路。”夜色浑浊,温仪景熟睡中被弄醒,浑身疲惫地扭着身子抗拒。 萧玉京双腿不便,她这样蛄蛹,实在是不好成事,心中略有几分尴尬,却又有一种被架起来不好退缩的感觉。 毕竟他已经开了头,总不好就这样罢了吧? 第105章 请夫人垂怜 “一路过去要七八日,之前夫人琐事繁多,已经欠了为夫一回,若是再欠两回,为夫担心夫人下次更补不上了。”萧玉京没有恼,还一本正经地和她讲道理。 困意已经被驱散了大半的温仪景停了下来躲避的动作,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萧玉京说的话? 这是人说的话吗? 漆黑的夜色里,萧玉京直勾勾看着她,尾音里带着些委屈,“还是夫人觉得自己体力不济?” 温仪景彻底清醒。 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萧玉京这话是一句比一句挑衅,他还委屈? 委屈个屁啊! 温仪景差点就抬手将人搂住大战三百回合看看到底是谁体力不济了,思绪一转却极力的克制了下来。 她故作睡眼惺忪地看着萧玉京,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每次一开始矜持的像是大家闺秀的他,最后没完没了的还是他。 “近日玄英和素商送的饭菜都太补了。”萧玉京声音更委屈了。 仿佛他还是一个受害者。 温仪景再次惊呆了,实在是没忍住抬手去摸萧玉京的脸,“你真的是我夫君萧玉京?” 这怎么听着像是哪里来邀宠的小可怜呢? “我是今日刚入府的护卫,请夫人垂怜。”萧玉京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白日里太后娘娘直勾勾盯着几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看个没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仪景落在萧玉京脸上的手轻轻捏了捏,这脸皮突然变厚了? “大胆小厮,竟敢深夜爬主子的床?”温仪景板起脸故作严肃。 “明明是夫人说让我三更来,如今怎生不认账了呢?”萧玉京缓缓低下头,唇瓣落在他耳畔。 温仪景本就被他这番模样勾起了兴致,如今他这般不遗余力地取悦讨好,更让她丢了神魂。 美色惑人,早些年若是有人对她来用如此美人计,或许她也不会有今日自在了。 迷迷糊糊的,温仪景想着自己以前怜惜萧玉京双腿不便的念头简直就是多余。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止不住地战栗。 温仪景感受着萧玉京全身压在背上的重量,听着他沉重的呼吸,脑海中想到上次她强势和他面对面时,他迷醉却克制隐忍的神色。 今日呢? 她想扭头,却被他用力压着。 略微平复些许,温仪景想要动一动发酸的腿,却碰上了萧玉京微凉的腿。 萧玉京胸膛已经大汗淋漓,可腿上却没有一滴汗。 温仪景故作没发现地给自己找了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心中又开始庆幸也亏得萧玉京双腿不方便。 不然,她还有命否? …… 翌日一早,幽兰园就忙了起来,长离几个人收拾好了行李装车。 绿卿园,小顺子和小满子忙里忙外地将萧玉京的衣服用具全都搬上车。 青鸾重新感受到了有帮手的轻松。 透过小顺子和小满子,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少时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一起跟随萧玉京练剑读书,誓死追随。 小满子昨日有多害怕青鸾,今日看青鸾的眼神就有多感恩,仿佛这是他的再生父母。 第79章 迎春背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过来,身后杏丫拉着已经能走的很稳当的小诺。 杏丫黑黑瘦瘦的,走路的时候所有的眸光都落在小诺身上,生怕人摔了碰了。 “带着两个孩子先上车,一会儿小满子小顺子和你们坐一辆车。”青鸾说。 …… 温仪景昨日已经见过陈玄,长离四人随她离京,京都的事情全交给陈玄负责。 “夫君不和我坐一辆车吗?”温仪景看着萧玉京另外给自己安排的马车,拦住了坐在轮椅上要上马车的萧玉京。 “路途奔波,多有不便。”萧玉京平静说。 昨日夜里吃饱了,却不能代表今日不会饿,还是分开好。 温仪景狐疑的目光瞅着萧玉京,最后放开了手,“去吧。” 萧玉京坐轮椅出行不便,解手应该也是在马车上,自己上去他估计能憋到尿裤子。 萧玉京并不意外温仪景这么痛快放手,青鸾也早已习惯太后娘娘不明说的细心。 这次温仪景没再担心萧玉京太敏感,和长离几人选择了骑马。 追风如今跟着温仪景乖巧的很。 不过温仪景也有自己的坐骑,一直都养在京郊大营的马厩里,袁清瑶带着马在城外等着。 …… “太后娘娘就离京,还带上了萧玉京,她真的已经将兵权彻底交出来了吗?”椒房殿,楚寒英的母亲杨焕中午进了宫,拉着女儿说悄悄话。 楚寒英微微蹙眉,轻声呵斥,“阿娘,这种话你还是不说为妙,这种想法也更是不要再有。” “你这孩子,我当娘的还能害你不成。”杨焕不悦。 “你也不想想,京都城这么多名门弟子,各地将领倾慕温仪景的人也不少,为何她偏偏选了一个萧玉京?” “行了,阿娘,若你不是进宫来陪我吃饭的,便先回去吧。”楚寒英冷着脸赶人。 “阿英,你不会真觉得温仪景是你嫡亲的婆母了吧?”杨焕拉住要走的女儿,“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闺女,我想再多也都是为了你啊。” “阿娘,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没有太后娘娘就没有今日的我。”楚寒英不悦地甩开杨焕的手,“你非让我和你回忆回忆从前吗?” 杨焕脸色微变,尴尬不已,却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阿英,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当初我喜欢舞刀弄枪,你百般阻止,是太后娘娘给瑶瑶选陪练我才得以做我喜欢的事情。” “若非太后娘娘格外看重我,让你不得不放手,我能有今天吗?”楚寒英不想和自己的母亲总计较这件事情。 她知道,母亲的眼光也就这么长了。 有些道理和她也是讲不通的。 可是她的未来,远不止于此。 “太后娘娘用人不拘一格,不论男女,见我有习武天分,便亲自带我,瑶瑶更是从未将我当下人看过。” “阿娘,我不管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又挑拨了什么,我希望有些话再也不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楚寒英微微弯下腰,郑重地警告自己的亲生母亲。 杨焕呆愣住,唇瓣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早就知道,从女儿被封皇后那天开始,她们之间很可能要先君臣,后母女了。 “阿娘,如今世道太平,你便好好享你的荣华富贵,和京都城里的闲散妇人喝喝茶打打牌,少说那有的没的,知道吗?”楚寒英笑眯眯地摘下了自己腕上的金镯子戴在了杨焕手上。 第106章 扇她,打坏了我赔 杨焕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愣愣地点头。 楚寒英拍了拍杨焕的手,“你不用总想着为我打算什么,毕竟你这脑子也打算不明白,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你只管享福就是了。” “那些人围着你说点好听的话听着就是,送钱送礼的,千万不能碰,知道吗?” 楚寒英跟在温仪景身边久了才知道,自己阿娘困于内宅,没有主意,唯一的强势也都用在了年少的自己身上。 她懂阿娘的好心,可却也希望阿娘能消停点。 “你爹和我说过,不能收别人的礼,不然到时候会连累你。”杨焕连连点头。 “还有啊,和你说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没什么必要也不用和她们在来往了,若实在无聊,我安排几个嬷嬷陪你,想做什么都行。” 话说出来,楚寒英觉得这个想法不要太妙。 杨焕一听立马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会打发时间的,不用麻烦你了,你能培养出一个靠得住的不容易。” 这哪儿安排人陪自己玩呢,这是监视! 真当她傻,这都听不出来吗? “行了,没什么事情我送你出宫去,陛下最是敬重太后娘娘,若留下一起用饭,你管不住嘴,陛下动怒,我也护不住你。”楚寒英直接拉着人就往外走。 不止是护不住,还得陪着一块挨罚。 今日太后娘娘刚出城,无法给她撑腰。 至于公主? 那是和皇帝‘一路货色’,不多加两鞭子就阿弥陀佛了。 杨焕委屈地嘟着嘴,“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都很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我保证不多话,好歹吃了饭再走嘛,不然多没面子,你就让我留下嘛。” 憋着劲儿不肯往前走。 楚寒英差点没笑出声来,“还想回去和你那几个老姊妹唠呢?” “我没有,就是我今日进宫你几个婶娘伯母都瞧见了。”杨焕委屈地说。 自己巴巴进宫,屁股都没坐热,饭也没吃一口就出去了,别人可不止会笑话她,还会笑话女儿。 楚寒英失笑出声,“行行行,留下吃饭。” 然后她立马就让若沁去给袁青冥传话,说中午不一起用饭了。 杨焕,“……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前我还不觉得,现在看你,这话可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还是儿子好,只可惜她身体不好。 如今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拿着温仪景当亲娘去了,和自己一点都不亲。 而且那温仪景就比他们大八岁,也不是当他们的娘的岁数。 “你少寻思有的没的,有多大本事办多大事,人要有自知之明,否则就只会给别人拖后腿。”楚寒英不客气道。 杨焕哼了哼。 不太服气。 女儿就是从跟了太后之后,越来越没大没小,总是和她说教。 搞得她一点当娘的威严都没有了。 可是她又说不过女儿,真是闹心。 “对了,以后要是再有人造谣各地将领和太后娘娘流言的人,扇她,打坏了我赔。”楚寒英冷声说。 杨焕,“……” 这是认真的? 至于这么生气吗? “都是女子,如何能用最恶毒的话去诋毁对方,若是此流言不制止,太后娘娘名声早晚被这群长舌妇毁了!”楚寒英绝对不允许。 杨焕缩着脖子,还是不太能理解女儿生气的点儿在哪儿。 只说几个将领倾慕太后娘娘,这有什么错吗? 正腹诽着,楚寒英又冷声问,“懂了吗?” 杨焕是个老实娘,老实巴交地摇头,问出了刚才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群长舌妇你以为她们心中真的只觉得是倾慕吗?”楚寒英冷声问。 杨焕点头,“不然呢?” 楚寒英深呼吸,扶额,“太后娘娘一个年轻的继室,还早早做了寡妇,却深得各地将领的敬重。” “你一路跟着我们所以才知道太后娘娘和大家清清白白,所有的敬重都是一刀一枪赢来的,可那些看不见的人呢?” “他们难保不会觉得太后娘娘利用美色。” 楚寒英语气沉重地说出了他们一路走过来温仪景面临最多的质疑。 温仪景用实力平息了很多声音,可世人的偏见难平。 “太后娘娘那张脸的确是好看,我一个女的瞧着都欢喜。”杨焕如实地说。 要不是太后娘娘在女儿心中地位比自己还重要,她也很喜欢太后娘娘的。 “所以下次再听到这些话,知道怎么做了吗?”楚寒英微笑地问。 并抬手朝着空气做了一个扇巴掌的动作。 杨焕瞪大了眼睛,无声地退缩。 楚寒英再加一把火。 “阿娘,如果太后娘娘的流言止不住,下一个就是世人对女儿的偏见了。” “如今有太后娘娘顶在前面,女儿才能有如今喘息成长的空间。” “若是太后娘娘顶不住,女儿便要站在风口浪尖上,你如今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皇帝对太后有舐犊之情,选女儿更多也是因为太后喜欢,流言太盛,对于他的母亲和妹妹,他甚至都不在乎有些事情做实。” “可若是妻子,皇帝的妻子,那便只能死了。” “阿娘,你这么爱我,一定不希望我死,是吗?” 第80章 楚寒英轻轻抱住了杨焕。 杨焕身体一僵,事情竟然这么严重吗? 缓缓抬手抱住了女儿,连连点头,用力保证,“我记住了,下次谁敢再胡说八道,我抽烂她的嘴。” “阿娘真好,记得带个鞋拔子,抽得多了手疼,女儿会心疼的。”楚寒英微微笑了。 杨焕用力点头。 楚寒英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杨焕的背,“我让人准备母亲爱吃的酱肘子。” 杨焕想到刚才楚寒英的话,还是一阵阵后怕。 坐在大殿里,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喝水。 一直到开始用饭,吃了几口肉,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脑子一转,就又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事情,“阿英,你和陛下成亲也快半年了,肚子有动静了吗?” 说着她低头看向女儿平坦的小腹。 这些日子那些人赏花打牌的,她可是听说有人要想写折子让皇帝充盈后宫呢。 第107章 玉京若是受不住,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 肚子有动静了吗? 楚寒英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而后无奈朝着杨焕笑了,“太后娘娘都没催呢,阿娘倒是上心了。” 杨焕看女儿这不在意的样子有点着急,“别的我不催你,但孩子的事情你可得抓点紧,男人三妻四妾,皇帝则是三宫六院,若是没有儿子傍身,你这位子如何能坐得安稳?” “趁着还没有其她妃嫔入宫,你早点生下一个儿子,才是长久之策。” 杨焕用力抓住了女儿的手腕,生怕她听不进去。 “男人最现实,对第一个孩子的感情也远胜后面的孩子,即使不能一举得男,先有个公主得了皇帝偏宠,来日方长,总会有儿子的。” 杨焕看着女儿还有点走神,更是着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楚寒英回了神,笑着拍了拍杨焕的手,“我知道了阿娘,不过要孩子的事情得随缘,这也不是我着急就有用的。” 孩子当然是要有,只是这也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 一看楚寒英松了口,杨焕更来劲,“我听人说了许多生子秘方,还有那城外雷音寺……” “打住。”楚寒英头都大了,连忙抬手制止。 这些个歪门邪道的东西不要舞到她面前来,袁青冥也最讨厌这些东西,求神拜佛? 若是让袁青冥知道,平白给他们的感情增加烦扰。 “我是你亲娘,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杨焕只当女儿是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其实心中对于要孩子的事情着急得很。 “阿英,我可听说了,朝堂中很多人都打算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争宠呢,尤其是得知你这肚子没动静,一个个野心更是大的不得了。”杨焕说起来都觉得害怕。 若是楚寒英没了袁青冥的宠爱,这皇后位子岂不是岌岌可危? “你也知道,这后宅院里的女人争斗起来为了那点家产侯爵之位都能闹出人命,何况这九州之主继承人的位子。” “若是让别的女人进了宫,只怕更是什么龌龊手段都会用上。” 杨焕语气郑重的仿佛如今宫里已经有了其他妃嫔,并且开始给楚寒英使绊子了。 比起女儿失宠,她更怕丢命。 战火连天的九州之乱楚寒英都闯过来了,却在这后宫里阴沟翻船,该是多么憋屈。 若真是如此,她这个当娘的在宫外如何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些靠着女儿得来的荣华富贵? 杨焕焦虑极了,“我一想到这些事情,就成宿的睡不着觉。” 楚寒英长叹一口气,耐着性子听完无语的话,“阿娘,莫要危言耸听自己吓死自己,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 “不过,我能很明确的告诉你,陛下绝对不会有后妃入宫。” 袁青冥如今的地位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军权民心他全都有,完全不需要用女人来权衡朝堂。 当年最难的时候,袁青冥都没有娶各路将领的女儿来扩大势力,如今更不会。 除非,有一日,袁青冥自己看上了其她姑娘。 如此,便谁也拦不住了。 她如今手中还持有雍州的半枚虎符,在军中的威望不输袁清瑶。 京都城里这些个文官哪个不开眼敢这么快来得罪她? 何况,袁青冥不好女色。 因为温仪景的事情,更是不屑以联姻来换取的和平。 楚寒英从来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杨焕却还是着急,“你这傻孩子,你不懂,男人的心最是容易变,最靠不住。” “阿娘,够了。”楚寒英轻声呵斥,“袁青冥的钱和权都分了我一份,比起做一个在后宫日日看着孩子等他来宠幸的怨妇,我如今在朝堂能有一席之位才更重要。” 她要做的是楚寒英,而不是袁青冥的皇后。 “你只要知道,袁青冥不会轻易充盈后宫就是了,除非再过个十年八年,我依旧和他没有一儿半女,那时候,或许他会考虑,也只是或许而已,懂吗”楚寒英知道母亲不懂,却还是坚持而认真地告诉她。 空气里短暂的静默,楚寒英突然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说给的阿娘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她确定,若是到时候自己依旧没有儿子,只有女儿,她定要给女儿将男女偏见的这座大山给躺平。 太后娘娘没敢坐的位子,她到时候必要托举自己的女儿坐上去! 杨焕呆呆地点头,“懂,懂了。” “吃饭吧,吃完我让人送你出宫,以后出门在外自己多长点心眼,明日你让我阿爹进宫来,我有话要问他。”楚寒英又恢复了冷静模样。 …… 温仪景一行人在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在沿河的岸边林子里休息。 她将小诺抱在怀里逗弄着,余光一直都在看萧玉京的马车。 不小心就看到青鸾拎着一个木桶下车,然后去河边清洗的时候从木桶里拿出了一个黄铜夜壶。 果然萧玉京是在意这些事情的。 她连忙收回视线,问怀里的小丫头,“小诺,坐车好不好玩啊?” 小诺从上了马车,整个人就处于兴奋状态。 她还没出过府,完全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听到温仪景的话点头如捣蒜,拍着小手,“好玩好玩。” 迎春过来帮长离等人做饭,看向陪着小诺玩的温仪景,和长离小声说,“夫人真的很喜欢孩子。” 她以为像夫人这样的身份,已经不想冒着鬼门关走一遭的风险去生孩子了,反正已经有了帝王和公主那样孝顺的儿女。 长离笑了笑,“夫人慈善,喜欢所有有生命力的生灵。” 她也喜欢有生命力的万物,小诺是个可爱的孩子,如今更是她的徒弟,也是半个女儿了,她也喜欢得很。 “长离大人,你能教我骑马吗?”迎春小声请求。 坐在马车里固然舒服,可是从车窗里看到夫人一行人英姿飒爽跑马的样子,她心里羡慕极了。 “我若是路上教了,青鸾大人说不定会怪罪我抢了他的活儿。”长离笑着打趣。 迎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青鸾事忙。” “我下午带小诺骑马,没时间教你。”长离挑眉拒绝,看向了推着萧玉京走过来的青鸾。 迎春便不好意思再说了。 温仪景抱着小诺迎了过去,将孩子交给青鸾,自己去推轮椅。 朝着没人的树荫下走去,轻声问,“出门诸多不便,可还能接受?若是受不住,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 第108章 夫人,这不是幽兰园 “夫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我?”萧玉京看着前方茂密的丛林,随着他们的进入,飞鸟尽数散去。 他已经很久没进入过这样让人心旷神怡的大自然了,整颗心都跟着开阔起来。 如果不是身后的人,他的余生都会困在那片竹林小院里,时日无多。 生命里的光,谁会轻易放手? 温仪景用力朝着萧玉京的头顶吹了一口凉气。 萧玉京头皮一紧,河岸尽在眼前,轮椅还在前行,他双手抓住轮椅扶手,忙道,“仪景。” 轮椅稳稳停了下来。 萧玉京偷偷松了一口气,听到了温仪景低低的笑声。 温仪景按下轮椅的刹手,拿着萧玉京的肩膀转到他面前,“我刚才若是不停下,你待如何?” 她俊美的脸近在咫尺,萧玉京下意识朝着不远处传来饭香味儿的地方看过去。 在他们身后不知合适多了两个执剑侍卫,强势地制止了好奇的目光。 温仪景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让他转回头来,“真不小心让你落水,会恼了我吗?” 萧玉京脸色微红,语气却肯定,“你不会。” 他也不会。 温仪景爽朗地笑出声来,重新绕到他身后,轻轻捏着他的肩膀,“一直都坐着了?可有躺一会儿?” 第81章 在家中坐着还好,碰上一本喜欢的书,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可是在车里,即使官道平整,却也有些摇晃,看得进书去? 萧玉京抬手抓住她的手挪开,声音微沉,“人多眼杂,于你身份有损。” 在她的暗卫面前,她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却如此殷勤地对待一个瘸了腿的男人,以后这些人如何还会信服她? 温仪景偏头看着他一脸严肃,轻轻笑着,“你是我正儿八经拜堂成婚的夫君,若只是因为我待你好些,这些人便看轻我,还生了反心,要他们何用?” 她抽出手重新按了上去。 “会累。”萧玉京再次出手制止,“你一路骑马,手肯定也酸累,过来,我给你捏捏。” 他肩上的肉太结实,按起来费劲。 她不在乎,他却怕那些人会觉得他委屈了太后娘娘,然后来日借着刺客之名要了他的命。 温仪景顺着他的力道再次绕过去,在他抬手想让她坐在轮椅扶手上的时候,她脚步一转,直接转过去坐在了他怀里。 萧玉京,“……注意礼法,这是在外面,那么多眼睛看着呢,不是幽兰园。” “可我骑马骑得不止受累,腿也累,许久没这么长时间骑马,感觉腿都磨红了,被你这么一说,就想找个软的地方坐着。”温仪景抬起脚,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腿上。 他的腿无法给她力,却也因为早就摆好了姿势而不会被外力轻易压垮。 萧玉京想到了自己因为久不行走而已经瘦削许多的双腿,若非每日坚持按摩,只怕皮肤都要松垮。 这样一双腿,能有多软? 同样,也感受不到太后娘娘臀部的柔软。 “不是说给我揉揉手腕吗?”温仪景抬起手,催促。 萧玉京拇指轻轻按摩她手上的穴位。 温仪景很享受地闭上眼,靠在他肩头,小声说,“骑马太累了,下午我和你一起坐回马车,你给我揉揉腿?” 下车之前萧玉京肯定已经解过手,她下午呆一个时辰就下来,不会憋着他。 他越是羞涩,温仪景心就越痒痒。 萧玉京手上动作一顿,心中慌了一瞬,垂下了眸子继续手中的动作,无声地应了,低着头的视线却是不受控地落在太后娘娘双腿之间,然后又迅速地移开。 第一日的午饭还算丰盛,素商从家里准备了许多食材,肉都用冰镇着,这会儿依旧新鲜。 炖了樱桃肉,素烧鹅,两位主子爱吃的。 蒸了排骨,烤了鱼,炒了虾,再煮了鸡汤和丸子汤,主食是烙饼。 赶车的侍卫和离得近的暗卫,素商则给他们准备了馅饼和青瓜丸子汤,鲜嫩可口又能消暑解渴。 吃饱喝足,温仪景推着萧玉京河边吹着风休息,其余人收拾锅具,等过了午后这段最热的时候再出发。 “你看青鸾他们一家人,会不会有点羡慕?”温仪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陪着妻女在河边看游鱼的青鸾说。 萧玉京转头看过去。 以前不曾看过青鸾和妻女的相处,如今见着,竟真觉得温馨。 “等我们有了孩子,也带她出来游山玩水,看大好河山,看众生,见自己。”温仪景坐在草垫上憧憬着,脑海中仿若已经勾勒出了那幅温暖的画卷。 萧玉京轻轻点头,“好。” 看众生,见自己,人生若是钱权都不再缺,的确可以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突然期待世间有一个那样的孩子降生。 可也许,自己这个父亲,会是孩子人生里唯一的缺点。 他又看向自己没知觉的双腿,薄唇紧紧抿了起来。 可是小腿上靠着明艳的妻子,她侧脸恬静温柔,仿佛有一层光将她笼罩。 成婚这么久,她似乎从未觉得自己这双腿丑陋。 “萧玉京,想什么呢?”温仪景揪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去敲萧玉京地上的影子。 “我在想,等那你一日,你要带着两个累赘出行。”萧玉京语气平静。 温仪景手中的狗尾巴草有一下没有在地打在他影子上,“那你可得对我好些,乖一些,不然到时候我两个一起打。” 萧玉京便又笑了,“好。” 她又扯了几根草,手中翻飞,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出现在手里,她反手递给萧玉京,“送你。” 萧玉京微怔,还没看清她手上到底是怎么弄的,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抬手接了过来,不等他说话,长离走过来催促起程了。 温仪景直接推着萧玉京回马车。 打算上来帮忙的小顺子和小满子看着太后娘娘看起来瘦弱的胳膊竟然毫不费力地推着萧大人上了马车,眼睛都不由瞪大了。 不愧是太后娘娘。 青鸾跟过来要赶车。 温仪景抬手拒绝,“你媳妇儿想学骑马,这会儿不太热了,你去教一教。” 随后点名在旁边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的小顺子,“你来。” 小顺子上午这一路上并没坐在马车里,而是和暗卫学赶车,被太后娘娘钦点,瞬间紧张起来,“我,我还没学好。” 若是伤了太后和萧大人,他这小命死多少次都不够赔的啊。 第109章 这是在外面 小顺子局促地看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敢坐,他都不敢赶。 温仪景又看向不远处的小满子,“你呢?” “奴,小的愿意试试。”小满子小跑着过来,“小的以前只赶过牛车,不过小顺子今日学了一上午,还请夫人允我二人一同赶车。” 小顺子一颗心提了又提,惊讶小满子敢答应,更惊讶小满子会拉上自己一起。 “属下定竭尽全力。”小顺子顿时也下定了决心,朝着温仪景拱手。 机会难得,如果这次不敢上,一路上都不会再有别的效忠机会,倒不如拼死一试。 同行的侍卫必然也会伴随两侧。 纵使自己技艺不精,他们也会保证不让主子受伤。 而若是自己能顺利驱车抵达下一站,日后到了小镇出行,定然比那些一身煞气的侍卫更容易被主子带出门去。 而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越多,以后得重用的机会就越大,站得越高,自由选择的机会就越多。 车轮滚动,马车缓慢前行。 小顺子和小满子全身用力地握着缰绳和马鞭,牙齿都在发力,两双眼睛更是不敢眨地盯着前方。 车厢里,温仪景慵懒地坐在软靠上。 她解下了外衣放在一旁,上面是石榴红色的清凉抹胸短衣,下面是同款色系的宽松衬裤。 在河边她特意冲过脚,上了车便脱了靴袜。 如今不打仗,她的生活格外精致,靴子里的鞋垫和袜子槐序都精心的用香熏过。 莹润的玉足轻轻搭在萧玉京膝盖上,五个脚指甲染了樱桃红的蔻丹,樱桃果子似的让人垂涎欲滴。 萧玉京落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了又紧。 从河边提出这个事情开始,他就知道上了车,太后娘娘肯定不老实。 可是这么不老实也是超出了预料。 细嫩的脚背白皙,看他不动,顺着他的腿滑落,蹭了蹭他有知觉的腰肢人也懒懒地嗯了一声。 萧玉京身子瞬间紧绷,低声呵斥,“别胡闹。” “我腿酸。”温仪景委屈的哼哼,随着她的动作,绸缎衬裤向上皱起,露出雪白的脚腕,她脚往他手里钻,“你莫不是嫌我脚臭?” 萧玉京忙摇头,抬手按住了她不安分的脚丫,无奈提醒她,“这是在外面。” 赶了一上午的路,她脚上非但没有酸臭味,刚才进了车厢脱下鞋袜的时候还有淡淡的丁香香气。 随着她不断地靠近,他能闻到她脚上也有。 只是如今是在外面,她做这样的打扮,实在是容易出事。 他没有让人听墙角的癖好。 “窦郎中每日怎么给你按的?你也帮我推一次。”温仪景突然好奇,窦郎中给萧玉京每日推拿和玄英日常给自己按摩一样吗? 脚落在萧玉京腿上,能感受到他的双腿和双臂对比鲜明的不像是一个人。 “窦郎中给你推拿的时候,会疼吗?”温仪景坐起身来,手朝着他腿上落下去。 萧玉京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看着她动作里带着怜惜,轻轻摇头,“不疼,有时候还会觉得有些舒服。” 偶尔顺着经脉推拿的时候,他的腿会有几分知觉,那是他最舒服的时候。 温仪景轻轻捏了捏他的腿,“窦郎中给你推拿的时候,用药油吗?” 萧玉京轻轻嗯了一声,需要药油舒经活络,他冷不丁地解释了一句,“每次推拿的时候,我会穿一条这么长的短裤。” 说着,他抬手在她腿上比划了一下裤子的长度。 温仪景一愣,随后笑出声来,“你的药油带了吗?你我是夫妻,即使我没短裤,也无妨。” 第82章 萧玉京忙摇头,“没在这辆车上。” “那就先凑合一下,我看看窦郎中是怎么给你推拿的,等我学会了以后我来给你推拿。”温仪景一抬手将自己宽松的衬裤一提就到了大腿根部。 细嫩的肌肤白的晃眼。 萧玉京闭了眼,默念了两句静心咒,这才偏头看她。 只见太后娘娘面色认真,毫无杂念,仿佛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以后能给他推拿方便。 萧玉京认命地抬起手,炙热的掌心落在她膝盖上,老茧像是带着小刺,刚一动作,温仪景身体便一颤。 她撑在地上的那条腿蹭地也往后挪了一下,双手抓紧了身下的坐柜。 双腿间距离拉开,惹眼的白,萧玉京想到太后娘娘软娇娇的说太久不骑马腿都磨疼了,视线便不由看了过去。 这样白皙细嫩的腿,骑马的确很容易磨破。 为了表示自己是正经人,萧玉京带着老茧的掌心也往上移动。 温仪景指节泛着白,“窦郎中给你推拿的时候也就这点力气吗?” 和夜里调情一样? 萧玉京看到了轻微的红,好在没磨破,她一开口,他手一顿,视线便又看到了她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一抬头,她媚眼如丝,脸颊起了红晕。 骤然间下定了决心,萧玉京手上猛地用力。 温仪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用力咬住下唇差点没叫出声来。 萧玉京忙停了动作,“这个力道落在我身上,便只剩下三成左右,除非沿着经络会有四五成。” 温仪景咬牙点点头,“继续。” 这推拿可比按摩更疼,她是很吃劲儿的,而且因为经络疏通,所以没有阿是穴。 萧玉京又从她坚定的眸子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怜惜和心疼,于是他将力道减轻了几分,“给你松快松快,看看大概的流程。” 看到她腿上被自己推出来的一道红痕,他的力道不止减了五成。 为了分散注意力,萧玉京仔细地给她讲解经络以及腿上姿势动起来的时候锻炼的是哪一处的筋肉。 温仪景思绪也被他带着走,腿上之前轻微的酸胀也随着被他拉伸揉捏而散去,经脉运行的温热感觉让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捏完右腿,萧玉京主动抬手去拎她落在地上的左腿。 同样的手法和力道,突然夹杂了淡淡的暧昧气息。 “如今在车里,不会丢了我的面子,我给你也推一推?不然要到晚上了。”当最后的推拿结束,温仪景连忙抛开脑子里不正经的东西,转移话题。 却正要收回腿,脚踝被萧玉京用力地握住了。 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第110章 别回头,山野精怪附身萧玉京了? “骑马,不止一种。”萧玉京手上用了力,拽着她的脚腕往旁边拉下去。 温仪景为了不被摔倒,撑着胳膊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她腿上。 这样的姿势……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明艳的脸上羞红一片,“萧玉京,你……” “嘘——”萧玉京食指按在了她唇上,“是你先招惹的我,别出声。” 温仪景心跳如雷。 “你找两个小废物赶车,不就是因为他们一路紧张无暇偷听车厢里你我做了什么吗?” 萧玉京单手勾着她的腰,将她拎起来,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裤腰上。 被戳中心思的温仪景呼吸急促,手慌乱地按住了车厢,回头小声地反驳,“我才没有,我是想给他们一次锻炼的机会。” “太后娘娘用人别具一格,萧某人佩服。” 萧玉京压低了声音回应,手上动作却半点不克制。 第一次被他喊太后娘娘,还是这样的阴阳怪气,温仪景心尖都跟着发颤。 落在腰上的手突然收走,温仪景落在车厢软毯上的脚下意识撑起重量。 正要站起身,却意识到身体里的力道却没消失。 尚存理智的温仪景心中纳闷,正要回头,身后传来萧玉京粗重中略带急切的声音,“别回头。” 温仪景动作一顿,很快就没了回头去探查真相的精力。 重新跌坐回萧玉京的怀里,温仪景唇瓣都咬出了血,朝下抓过去报复的手顿住。 低头看去,她衣衫半解,他却衣冠楚楚。 蹭地回头哀怨地瞪着萧玉京,“刚才是你吗?” 那个高度…… 不让回头。 若非无比确定车厢里只有他们二人,温仪景真的怀疑萧玉京在糊弄自己。 “是山野之中的精怪见太后娘娘姿色绝艳,附在了我身上。”萧玉京幽幽道。 给她细细地整理好衣服。 温仪景便又剜了他一眼,萧玉京便抬手勾住了她的脖子,轻啄她咬破的唇瓣。 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再也不瞪了,却是小声说,“的确是这山中没开灵智的精怪会做的事情,真是不成体统。” 萧玉京,“……” 太后娘娘也是会倒打一耙的。 外面小顺子和小满子两个人还在认真探讨如何驾车的事情,两个人这一路上都总结了一些经验,正在互相交流,完全不知道身后的车厢里发生了什么。 “和最正经的人,做最疯狂的事。”温仪景身心舒畅地用力抱了一把萧玉京,自己躺回到旁边的软塌上休息一会儿。 这是第一次让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蛮吃力的,不过感觉不错。 天色渐暗的时候,一行人在一条三丈之多的河流岸停了下来。 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侍卫们迅速的搭好了四个帐篷。 萧玉京和青鸾还有两个小太监同住。 温仪景和槐序,素商,玄英三人同住。 长离和迎春母女同住。 剩下的侍卫住一个帐篷,并轮流值夜。 素商等人去做饭,温仪景和萧玉京回各自的帐篷洗漱。 小满子的大力气在提水的时候再次有了大用途,而且他还能进入温仪景的帐子,比青鸾方便许多。 “大人说让您梳洗完再点灯。”小满子放下木桶说,而后又不解地问,“夫人,这是为何?” 如今天已经暗了,点着灯梳洗不更明快吗? 温仪景失笑,“等一会儿点了灯你自己在营帐外转一圈。” 小满子似懂非懂地转身走了。 一直惦记着太后的话,点了灯,小满子出了营帐,看到帐子里小顺子躺下去的身影映在帐子上,恍然大悟。 …… 一路颠簸,下午还出了一番力,萧玉京却没多少睡意。 看着头顶黑乎乎的帐子,“青鸾,困吗?” 同样精神抖擞的青鸾立马坐了起来,“不困,少主想出去?” 萧玉京嗯了一声,青鸾便立马起身去推轮椅。 小顺子和小满子第一次出远门,心中都惦记着要顾着主子,也都没睡太熟,听到动静立马也爬了起来,“大人?” 两个人虽然都是贫苦人家,从小也都干着体力活,可今日下午驾车脑子里却一直都绷着一根弦,此刻困倦得有些睁不开眼。 “无碍,你们睡吧,我出去吹吹风。”萧玉京温声道。 两个人不太确定地又看青鸾。 “睡吧,明日还得让你们赶车呢,可不兴打盹的。”青鸾失笑,催促。 二人对视一眼,孰轻孰重很明显,便也不再逞强,哐当倒了下去。 温仪景倒是睡得很香,玄英三人为了以防万一却是选择在帐子里轮流值夜。 第一个值夜的是槐序,听到帐子外熟悉的轮椅滚动声,不由竖起了耳朵。 青鸾推着萧玉京到了河滩边,月光洒落在河水中,夜风吹起了皱褶,波光粼粼。 他们都曾看见过更壮观辽阔的景色,可今日的夜景却还是让二人觉得心中震撼。 青鸾招手叫来一个暗卫保护萧玉京,自己脱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温热的河水中。 以前大军扎营,即使到了深秋冬日,一群人也会往河里扎猛子。 年少的萧玉京亦然。 水中只有青鸾一人,他却在夜色里仿佛看到了数百人。 “少城主,等咱们打赢了,我要娶个漂亮媳妇儿,什么都不让她做,就穿好看的戴好看的,每天给我看就行。” “少城主,等咱们打赢了,我要带我阿娘住大宅子,请好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她。” “少城主,听说温家那对倾城的姐妹花要联姻了,嫡长女要给人做继室,真是可怜,咱要不也去提亲?抢回来给您做媳妇儿,看看温家老二要嫁给哪个去?”有人怂恿他去掺和联姻的事情。 月光之下,萧玉京兀自笑出了声,温家嫡长女,如今可不是做了自己的媳妇儿。 萧玉京笑声倏地一僵,暗卫也瞬间拔了剑,青鸾瞬间上岸,“有人偷袭营帐!” 射的是火箭,接连几箭下去,营帐起了火。 “保护好少主,别过来。”丢下这话,青鸾迅速朝着刀光剑影的战场奔去,他的妻女都还在。 第83章 “你家主子呢?”温仪景正提着剑从萧玉京的营帐出来,看到湿漉漉的青鸾急声问。 第111章 腿和他也有关系? 温仪景看到着火的营帐里只有两个小太监,脸色都白了。 “在河岸边,有人保护。”青鸾低声说,而后连忙跑过去找迎春母女。 小顺子和小满子连滚带爬地躲在温仪景身后,看着太后娘娘将冲过来的黑衣人一剑封喉,鲜血飞溅,两个人一哆嗦连忙闭了眼。 “找地方藏好。”温仪景是进攻型的战术,一直后退防守让她很不悦。 接连后退被草绊倒的两个人手牵手往车底下爬。 今夜的刺客不堪一击,露头就被秒。 若不是之前趁着黑夜放冷箭,也不至于让温仪景损失几个帐子。 可放冷箭却也正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最后留下了五个活口。 “你们一共多少人?”温仪景在跪着的人身上擦掉剑刃上的血渍,然后递给身后颤抖的小满子,“擦干净。” 小满子崇拜的看着太后娘娘的背影,恭敬的双手接了过来。 剑的重量让他心头一惊。 忍不住看了一眼太后娘娘在火光映照下纤细的手腕。 小顺子连忙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上前帮忙。 想到刚才的场景,两个人惭愧极了。 被问话的倔强地梗着脖子,“要杀就杀……” 话音未落,素商手中的弯刀便直接将人头削了下来。 头未落,稳稳的放在脖颈上,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可脖子四周溢出来的血和那人缓缓倒下去身体还是让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终于,头颅落地,眼珠瞪大,身子倾倒。 青鸾护住了小诺的眼。 长离等人见怪不怪。 “多少人?”素商视线落在旁边跪着的人脖子上,“我没什么耐心,不要拿你的头来测试。” “二十八人。”那人白了脸,哆嗦着说,“别杀我,我知道的都说。” “谁派你们来的?”素商又问。 刚离开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朝着推着萧玉京回来的温仪景恭敬点头,“二十八人,都在。” “萧三公子。”那人毫不犹豫。 “是此人吗?”素商又问旁边跪着的人,“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说瞎话,可就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了。” “是他。”剩下的几个人都连忙点头。 素商看向温仪景,“应该是真的。” “萧三?”温仪景看向萧玉京。 萧玉京薄唇微抿,“二叔家的,萧玉成。” 做坏事都做得这么丢人。 坏人费尽心思都比不过这蠢人灵机一动。 简直是自寻死路。 “难怪。”温仪景嘲弄摇头。 刚离京一日,就迫不及待地下手。 原来是想杀萧玉京的。 这是没将她这个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腿和他也有关系?”犹豫了一下,温仪景又问。 萧玉京无声摇头。 温仪景懂了,没有直接关系,但估摸着也掺和了。 “送回去,确认无误,便都杀了。”温仪景吩咐道。 “你说我们都说了就会放我们一命。”最开始回答的人挣扎道,“太后娘娘竟然也言而无信吗?” 温仪景懒得理会,推着萧玉京转身离开。 素商好心给他们解释,“既然知道自己刺杀的是谁,来的时候就应该是提着脑袋的,做事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你家主子那么多钱也是白花了,重新投胎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下辈子做事聪明点。” …… 温仪景曾是一军主帅,如今各要地将领全都和她有交情。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用她的人亲自回京跑一趟。 直接去最近的军营,将人交给他们。 由他们派兵秘密押送回京,交给袁清瑶亲自处置。 帐篷已经被毁,收拾好东西提前赶路。 前往军营的路上,温仪景和萧玉京同坐一辆马车,天还暗着。 “背刺你的萧家人处置了吗?”温仪景侧躺在车厢软座上,看着不肯下轮椅一起躺一会儿的萧玉京。 萧玉京的事情她早就有耳闻,一直都很唏嘘。 如今想替他报仇,他下不了的手,她能。 “未曾清理干净,当年只处置了直接投毒的下人,幕后之人没动。”萧玉京闭着眼语气平静。 毕竟当年对他动手的也不只一家。 若是都清理干净,萧家也就没几个人了。 “萧家三郎也参与了吧?”温仪景绕着手中散落的一缕黑发,看着昏暗中的萧玉京。 这些人如今再对萧玉京下手,折损的是她温仪景的面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留着纯粹是浪费粮食。 “应该吧。”萧玉京含糊地说。 “我看过萧家的账本,咱们府中的是没问题,但有些铺子和外院各家的,却有些出入,我一直都本着水清无鱼的道理没有较真过,可如果萧家人再这么不识好歹,也就别怪我不留情了。”温仪景语气淡淡。 萧玉京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管家权在你手中,随你安排。” 早些年为了钱权,如今则都是为了钱。 以前觉得他半死不活,那些人便只等着就好,争斗是他们之间的。 如今,他开始出门了,还娶了太后娘娘。 本来斗成一团的人便又齐齐地将矛头对准了他。 萧玉京都觉得可笑,自己半生守护的族人,竟然这样对他。 萧家,也该清理门户了。 太后娘娘如果也惦记萧家的财产,那便是一把极锋利的刀。 温仪景看着重新闭目养神的人,不容反驳地说,“尾大不掉,一个家族如果想长久的发展下去,该清理的蛀虫便不要犹豫。” “我贪权也贪钱,萧家日后是我儿女的,我不允许有这样的废物拖后腿。” 她咬上了萧家这块肉,便不允许落入旁人口袋。 有点小心思无妨,可若是心思太大,也就别怪她没有容人之量了。 温家人口稀少,在她的挑动之下,随着温荣投诚郑山君,看不上郑山君的一部分温家族人便投诚到了她这里,能用者也有一二。 还有一部分自立门户,暗地里则是投了温首阳。 萧玉京没忍住又睁开眼看她,四目相对,他垂下了眸,“听你安排。” “我真大刀阔斧斩杀萧家人,你也任我安排?”温仪景突然来了兴致,坐起身来巴掌大的小脸强势地凑到他面前。 萧玉京往后躲,温仪景抓着他的胳膊就又看过去,“投诚郑山君的温家人什么下场,你应该听过吧?” 第112章 而我,是你的 萧玉京不得不抬头和她对视,“知道。” 温家追随温荣和温仪景作对的人什么下场? 这件事情,全九州的人都知道。 追随温荣的人,和郑家不肯降服之人一同被乱箭射杀了。 而追随温仪景的温家人,也没有入京,而是继续盘踞南韵城一带,依旧是当地一方之主。 温家本家的人不追究温仪景的心狠手辣,其余看客,也不过是私下里蛐蛐两句,连到温仪景面前说的胆量都没有。 对于自己本家的人,温仪景都没半点犹豫全部斩杀,何况其他没有关系的人呢? “我不是泥捏的,我披荆斩棘走到今日,不是为了让别人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萧玉京,你真的任由我来安排?”温仪景捏住了萧玉京的下巴,不让他在回避自己的目光。 萧玉京长长的睫毛颤抖,语气坚定,“当然,萧家的一切都是我的,而我,是你的。” 温仪景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笑出声来,用力地亲在他的唇上,“萧玉京,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 萧玉京微微仰着头,目光缱绻的看着她。 温仪景轻轻抚摸着萧玉京的脸,“我是你的妻,不会让萧家走向灭亡的。” …… “陛下,太后娘娘刚一出京便在京郊大营外见了公主殿下,离京一日又借着被刺杀的名头去见了封城的主将,她还带着萧玉京,若长久下去,恐成祸患。” 温仪景的行踪没有隐瞒任何人,朝中几个言官知道之后,特意在散朝之后求见了袁青冥。 至于为什么不在朝会上说? 那不还是虽然武将不上朝,可朝堂上两个内阁大臣是太后一手提拔,还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若是被他们听到,跳起来锤自己的可能性太大。 两个言官跪在地上,“微臣也是长久考虑,请陛下赎罪。” 袁青冥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红木桌,威压散开在整个宣室殿正殿,他懒懒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问,“长久考虑?太后娘娘会成为祸患?” 两个人身子趴的更低,“陛下三思。” 第84章 袁青冥手指一顿,突然笑出声来,“两位爱卿起吧。”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怔,偷偷对视一眼。 “起来和朕说说,如何才能避免这个祸患。”袁青冥温和地笑着,看着二人不敢起身,还亲自起身走了过去。 两个人顿时间受宠若惊,他们这次勇敢的直言进谏,真的能给自己挣到一份独一无二的前程吗? “陛下,太后娘娘借口父母丧事之痛出游散心养病,可若是每到一地就见各地将领,九州兵权岂不是全都落入她手中?您久居京城,难保不会被架空。” “是啊,萧家生意遍布九州,萧玉京陪太后同行,如此下来,九州财权尽数落入这夫妻二人手中,他们若在一地造反,您远在京都,毫无还手之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萧玉京和温仪景说成了九州大患,必须得尽快除掉才能安枕无忧。 袁青冥听的频频点头,最后冷不丁问,“朕将此要事交由你二人,可能办妥?” 二人一愣,面露为难,“陛下,我二人人微言轻,手中无人可用。” 他们不过是个朝会末流小官,一没兵二没钱,怎么除掉太后娘娘 眼珠子一转,两个人推荐了一位大臣,兵部侍郎陈谦。 袁青冥恍然点头,大喜,“此人倒是可用,你二人亲自跑一趟,传兵部侍郎陈谦进宫。” 二人面露喜色,应是而去。 …… “第一日,萧家蠢蛋来试水,你的帐篷就都被烧没了,以后各路刺客会更多。” “有我在,咱们联手这么多年,哪次吃亏了?” “太后娘娘最是聪慧无双,一向懂得如何取舍。” 在温仪景在军营将人都安排好之后,倚吟抱着剑出现在了萧玉京的马车旁,抱着剑看着推着萧玉京过来的温仪景,笑她的无能。 萧玉京一眼就认出了倚吟手中长剑,天下第一杀手倚吟? 此人在江湖消失十年之久,竟然是投了温仪景的门下。 而且还有这样一副好样貌。 和太后娘娘说话又如此大胆。 他回头看停了脚步的温仪景,“夫人,这位是?” “在下倚吟,暗杀门天字一号。”倚吟拱手上前,“萧将军,久闻大名。” 最好的年纪,萧玉京是九州战神,而他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 此人虽然残了腿,可一身气质儒雅。 明明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萧玉京却看起来清尘出世,不染尘埃。 难道温仪景喜欢的就是萧玉京这个略带虚伪矫揉造作的德行? 萧玉京不急不忙地客气回礼,“久仰久仰。” 倚吟拱拱手,走向温仪景,拍了拍轮椅靠背,幽幽道,“为着这位的安全,我觉得你还是带上我比较好,有我的人给你开路,不用出手也能吓退不少人。” “夫人,倚吟公子所言极是,行军打仗讲究的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和两个人根本不在同一视线上的萧玉京平静地看着前面的马车,轻声劝道。 温仪景狐疑地看着倚吟,无声地问:不是让你走了吗? 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他之前也想明白了,怎么又回来了? 看她人傻钱多吗? “看,萧将军都同意了。”倚吟笑道。 温仪景磨牙,伸出一根手指头,“不能再多了。” 一万两。 这次她只给他一万两。 多了没有。 倚吟比了一个成交的手势,笑了,“来,我帮你一起推萧将军上马车。” 只有不努力的锄头,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温仪景这么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他和他们这一路走过去,两相对比,温仪景一定会发现自己比萧玉京更好。 之前温仪景看不上他,只是没有闲心,更没有参照物。 如今…… 萧玉京,你可别怪我欺负你是个残废了。 “温仪景,一会儿咱们赛马吧?”一起推轮椅的时候,倚吟仿若无意地问。 “多谢倚吟公子。”上了马车,萧玉京客气有力地朝着倚吟颔首道谢,然后视线看向温仪景,温声道,“夫人,昨日夜里没睡好,上车再睡会儿,我帮你按按腿?” 第113章 画面感太强,温仪景脸蛋烫烫的 倚吟挑眉看向萧玉京。 往日的战神不愧是个聪明人,不过短短几句话,就懂了自己的心思。 有意思。 萧玉京肯和自己争才有意思。 不然自己赢了也不光彩,输了更丢人。 萧玉京肯主动出手,自己输赢都好,反正赢的人是温仪景,这就够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温仪景,无声催促她做一个选择。 萧玉京却是光明正大地拉住了温仪景的手,“昨日不是说累了吗?今日不要骑马了。” 倚吟,“……” 这人当真是占了太多上风。 萧玉京能动手动脚,他连说话都不能太过分。 萧玉京笑意盈盈地看着温仪景,心却提起来了几分,她是犹豫了吗? 因为这个叫倚吟的剑客杀手? “既然累了,便歇着,路上时间还长,不急于一时。”倚吟退了两步,并帮他们关上了车门。 他清楚地明白温仪景刚才不是犹豫,而是新鲜。 她新鲜萧玉京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新鲜萧玉京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为她散发的生机。 意料之中的结果,倚吟并不气馁。 毕竟新鲜感总会过去的。 马车动了起来,温仪景看着空了的手,阳光透过车帘的薄纱射进来,萧玉京整个耳朵都泛着红,薄唇紧抿着。 她靠着车厢,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晃动,目光灼灼盯着萧玉京看,直到看得萧玉京垂了头闭上眼,落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温仪景第一次见萧玉京这么外露的表现和自己的亲昵,宣告属于他的主权。 “不是说要给我按按腿吗?”温仪景踢掉靴子,抬脚再次落在他腿上。 萧玉京蹭地抬头看过去。 她竟然还敢? 温仪景挑眉,“怕累啊?” 她都没怕他是山野精怪附身呢。 萧玉京无声地抽出手落在她小腿上,一丝不苟地揉捏着,仿佛只是一个按摩的小宫人。 温仪景并不累,只捏了一会儿就抽了腿,“昨日答应给你按按肩膀,今日给你补上。” 说着她就已经赤着脚站起身,面对着他双手分别落在他肩头。 刚一用力,温仪景就发现这个姿势有点暧昧。 车厢里瞬间热了起来。 她连忙收了手。 她今天可没这个意思,她也没那么贪色。 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温仪景将侧座底下柜子里的一个软垫拿下来放在萧玉京脚下。 “你坐下来,我坐到你身后去给你按,都方便些。”温仪景轻声说。 纵使萧玉京的马车车厢比寻常人用的要大许多,可是这紫檀木的轮椅往这里以放,两边便也被挤满了。 她坐在右侧,左侧的侧坐上放慢了萧玉京惯用之物,并不方便她坐过去。 既然真心想给人按摩,哪有只捏一边的。 萧玉京扭头看向晃动的车窗纱帘,车窗外隐隐能看到倚吟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轻轻点头,“辛苦了。” 然后便撑着胳膊缓缓挪到了车厢底下温仪景刚放的软垫上,调整自己双腿,盘腿而坐。 温仪景为了好用力,双脚从座位上落下来,正好跨坐在萧玉京身体肩膀两侧。 她双手落在萧玉京肩头,萧玉京顿时间绷紧了身子。 “紧张什么?”温仪景拍了拍他肩膀,“放轻松,是按摩又不是做别的,往后靠。” 说着她还按着萧玉京的肩膀往后压了压。 萧玉京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后背有了承托力,可手臂外侧却紧贴着温仪景温热的双腿。 突然离得这么近,随着她微微低头,他的头也碰到了她。 萧玉京身子又紧绷了起来。 温仪景的感受自然比他更明显,本来只是觉得为了能更方便舒服,但看他这样子,心里反倒也跟着一起长草。 为了证明自己今日真的不贪色,她不经意地往后直起了身体,反正能给他捏肩膀使上力气。 真的正儿八经地捏起来才发觉,萧玉京的肩膀比身体康健的习武之人都更魁梧有力。 看来他即使半死不活的时候,私下里为了不事事依赖别人,胳膊上的力道是真没少锻炼。 想到什么,温仪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马车的车厢。 昨日萧玉京的手似乎就撑在车厢上。 这车厢没被他撑坏,的确是结实。 画面感太强,温仪景脸蛋烫烫的。 萧玉京能感受到肩上不均匀的力道,然后又感觉太后娘娘的目光不知为何落在了自己脖子上。 “夫君这胳膊可真结实,九州各地的将领都不及你。”温仪景感慨说。 第85章 不知道萧玉京身体还好着的时候,比现在如何,会不会更脱衣有肉? 萧玉京,“……” 她怎么知道别人肩膀如何? 温仪景见他沉默,车厢里气压似乎还有些低了,萧玉京在意自己拿他和那些双腿康健的人比较了? “这样刚刚好,若是再魁梧些,我真要吃不消了。”温仪景笑着找补道。 若是萧玉京双腿也完好无损,她怕是要死他床上。 萧玉京衣领下的脖子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闭上眼默默地享受太后娘娘的按摩。 太后娘娘手法和力道都不输窦郎中,能让她这样照顾的人,他或许是头一个。 车窗外马蹄声忽远忽近,萧玉京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温仪景浅浅笑着不再说话,她意识到自己和萧玉京似乎很少能说正经的话。 整个背部疏通完了经络,温仪景的手又落在萧玉京的头上。 萧玉京突然想到自己昨夜没洗头,连忙抬手按住了她正落在自己头顶要摘掉玉簪的手,“歇会儿吧,别太累着。” 温仪景,“头疗最轻松,那簪子给你走走经络就行。” “一日没洗头了,出门在外,恐染了尘土。”萧玉京窘迫解释,不肯放手。 温仪景愣了愣,噗嗤笑出声来,“无妨,左右已经沾了手,一会儿我出去洗手,何况一点也不脏。” 萧玉京坚持摇头。 温仪景只能作罢,“头发有些乱了,给你重新梳一下?” 刚才按的那两下,头发已经乱了。 萧玉京还是摇头,“我自己来就行。” “真见外。”温仪景无奈,将旁边匣子里的木梳拿出来塞给他。 萧玉京没说什么,沉默的车厢里,他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梳得一丝不苟。 闲着的温仪景找了个帕子擦擦手,拿起了一本佛经,随意翻动,随口问,“你信这个?” 第114章 玉京,救我,我不想死,我还没和你生孩子呢 萧玉京偏头看过去。 太后娘娘手中拿着的并非纯粹的佛经,而是劝人行善说因果的书,且有前朝大儒的解说。 他放下梳子平静回,“不信。” 温仪景,“……” 说不信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吗? “不信还看这么多?”温仪景找了个舒服的位子靠着,对于大儒解说里的故事起了兴趣。 萧玉京平静嗯了一声,“偶尔也能静心,比起夫人爱看的话本子正经太多。” 大婚后总看一些不正经话本子的温仪景,“……” 她扭过身子不搭理萧玉京了,任由萧玉京自己撑着胳膊坐回轮椅上,自己看书看的津津有味。 虽然她并不信,却不影响有些人的结局看起来就很爽。 时间一晃便将近午时,一行人在河道边落脚。 小顺子和小满子忙前忙后地帮着烧火。 等吃完饭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便都求着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侍卫让人交给他们练剑。 “我们二人月银今年都分你一半。”二人期待地看着对方,早已经暗暗发誓自己绝不能再给太后娘娘拖后腿。 同样也想要获得自保能力的还有迎春。 树荫下,青鸾一招一式地教给迎春保命的手段。 “临时抱佛脚。”倚吟懒散地侧躺在半空一根粗壮的树干上,手里的柳叶落在小顺子手背上,顿时破了一层皮。 手上火辣辣的疼,小顺子仰头看过去,倚吟懒洋洋道,“手上要有力。” 小顺子咬牙,绷紧了胳膊。 盯着自己手背上的伤,又偷偷抬头看倚吟。 此人的功夫好厉害,怎么才能拜他为师? 看在这二人也会保护温仪景的份儿上,倚吟指点了两招,便转身睡下了。 “这可是江湖第一杀手,能得他的指点,你们两个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收了二人大半个月月钱的侍卫师父小声的提点。 他们这群侍卫若能得倚吟指点,也是一番大造化。 小顺子眼睛瞬间发亮,小声问,“他收徒吗?” “吵死了,闭嘴!”倚吟烦躁地吼道,“练功呢,叨叨什么?” 小顺子立马不敢出声了。 …… 温仪景便推着萧玉京去河边树荫下乘凉。 她随意地躺在草地上,悠闲地晃着脚丫,本想让萧玉京一起坐下来躺一会儿,萧玉京却矜持的不好意思。 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这不拘小节的样子,无奈摇头。 温仪景晃着晃着脚丫,突然动作一顿。 一直都在看着她的萧玉京不解的看过去。 “书上写,下尸神血姑居住在人的脚里面,让人好色并喜欢杀生,让人的手脚四肢和五脏六腑扰动不安。”温仪景撑着胳膊微微坐起身来,盯着自己的脚看。 她现在,好萧玉京的色,只要和他靠得太近,就总想做点不正经的事情。 而且一个控制不好也喜欢杀生。 这症状,完美地对上了。 温仪景又轻轻晃了一下脚,草地上小小的影子也跟着动。 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略显呆萌的动作,幽幽开口,“书上还说,这些作为都是为了让人快些死亡,然后三尸神好自己出去做鬼逍遥快活,享受血食祭拜。” 温仪景五官都皱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玉京,“玉京,救我,我不想死,我还没和你生孩子呢……” 说着,她僵硬朝着他伸胳膊。 萧玉京,“……” 不得不承认,太后娘娘就是扮丑,也讨喜。 “要不你跟我走吧,咱们去下面做一对鬼夫妻,生一个鬼娃娃。”温仪景抓着轮椅跪坐起来,撑着身子仰头看着萧玉京,像是地府里勾魂的美颜女鬼。 萧玉京闭上眼,薄唇翕合,“阿弥陀佛……” 温仪景笑的差点没抓住轮椅歪倒下去。 还没坐正,长离匆匆走了过来,“夫人,京都的加急信。” 温仪景顿时正了神色,上面是袁青冥的私人印章。 朝堂出事了? 【兵部侍郎陈谦于今日巳时左右于家中被两名言官谋害,凶手已杖毙,莫担忧。】 只有简单的三句话,却没了三条人命。 温仪景嗓子有点发干,咽了口唾沫,将信纸塞回去递给长离,“烧了。” 肯定是这两个言官自作聪明说她的不是了,陈谦鼓动的,袁青冥正好借此除了这些碍眼的。 不用问,不用查,温仪景便猜到了来龙去脉。 是袁青冥要除异己,也是袁青冥和自己表忠心。 年少的人一颗心还赤诚着,也还没学会彻底利用滔天的权势。 萧玉京眼看着温仪景的脸白了一个度,却不知是何事竟能让她几乎失态。 …… 下午再起程,有些微风,不再炙热,温仪景没坐马车,独自骑马。 倚吟连忙凑了上去,笑嘻嘻道,“京都的信?兵部侍郎陈谦死了?” 温仪景偏头看他。 “我的人动的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倚吟得意地笑了。 他门下几个一等的高手都在袁青冥手下做事,处理一些不好明面上做的人。 袁青冥没有特别叮嘱的,他们自然会报告他这个门主。 此事,他十分赞同,敢对温仪景使阴招,着实该死。 “怎么选都是麻烦,不如选最麻烦,反正都得处理。” “当初如果听我的,将袁家那些老东西偷偷处置了,你去做那个位子,反正袁青冥支持你胜过那群老东西。”倚吟哼道。 温仪景没搭理他,如果事情真能这么简单,杀几个碍眼的人就能解决,她会不选吗? “说个你还不知道的,陈玄那小子在教温白榆做人彘。”倚吟立马换了话题。 “那女人下手还挺狠的,杨桐剩下的那点胳膊都被她片了,练练手,之后就要削了郑山君。” 倚吟摇头一脸嫌恶。 人心中都是有偏见的。 有些事情若是温仪景来做,他就会觉得可刺激真性感好迷人,可换成温白榆,便只剩恶心嫌弃了。 “都是罪有应得。”温仪景心无波澜地笑了笑。 暗暗祈祷袁青冥不要将朝堂上的人都给杀干净了。 毕竟有些老顽固不是刻意针对她,只是瞧不上女子比男子强而已,那些人也不是一无是处,毕竟为百姓做实事都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再说个你不知道的,想不想听?”倚吟见温仪景表情淡淡,心中失望,再次提起精神道。 第115章 难道说萧玉京他不行? 倚吟自信满满地看着温仪景。 他能给她提供这么多有用的消息,她一定会觉得他比萧玉京更有用了吧? “不想听,没钱。”温仪景却无精打采地拒绝了。 她知道倚吟提供的消息都是有用的,可是不出钱岂不是她利用倚吟对自己的感情,然后免费驱使人? 第86章 白嫖符合她温仪景做事风格。 可白嫖倚吟温仪景良心也是会痛的。 听出了温仪景银货两讫的意思,倚吟无奈,伸出一只巴掌,“看在多年情分的份儿上,少收你点,这条消息只收五百两。” 五百两,温仪景肉疼不已,“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消息真的有用。” “如果没用,我赔你五千两。”倚吟笑道。 “我让长离去取钱,给了钱你再说,不然我怕我会赖账。”温仪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真正的管过账,看过户部账册,才知道一分一厘的不容易。 别说五百两,五十两她现在都在乎的很。 多想昧着良心说一会儿得到的消息没用,然后还能反过来赚五千两。 她正要抬手招呼长离过来,青鸾骑着马小跑了过来,手中握着一个盒子,“夫人,少主让我给您的。” 温仪景让长离稍等,疑惑地接了青鸾递过来的盒子。 倚吟好奇的看过去,萧玉京又耍什么花招?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倚吟差点骂人。 五百两的银票不多不少,整整齐齐放在里面。 倚吟回头看向不远处萧玉京的马车,这家伙耳朵长这么长? 温仪景也回头看去,车中的人连个手都没舍得露出来。 “给你。”温仪景笑着收回视线,将盒子盖上丢给倚吟。 萧玉京还是挺会来事儿的。 倚吟面色复杂地抬手接住,差点没把牙咬碎。 有钱了不起啊? 他也不缺钱! 要不是为了不吓跑温仪景,让他们之间连最后做朋友的机会也没有了,他也不至于跟抢钱似的老收温仪景的钱! 他一定要证明,总有萧玉京花钱办不到的事情! 警惕地看了一眼马车,这次他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下送来的信件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温仪景。 幸亏刚才信收得急,他还没来得及毁掉。 萧玉京出了五百两又如何? 听不到这个消息! 温仪景单手打开了信纸: 【楚寒英派人在锦绣布庄附近打听裴岁安。】 手指骤然收紧,面色紧张了一瞬迅速恢复了正常。 “你说,她这是想做什么?”倚吟慢条斯理地问,“只是单纯的好奇?” 好奇的让一国皇后做这种事情? 楚寒英比温仪景更爱重身份,这样难道不是拉低了她的地位? 温仪景将信纸还给倚吟,轻声说,“或许是试探。” 倚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当即烧了个干净。 “试探什么?”倚吟不解。 “看看裴言初是不是真的会对袁清瑶好。”温仪景随口说。 倚吟哼了一声,“骗子。” “倚吟,我们之间没可能,你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温仪景实在是没忍住又说了一遍。 这么多年,谁的时间也是时间。 她二十八,倚吟也二十七了。 看着前方宽敞的官路,温仪景夹紧马腹,马儿跑了起来。 “你我是一类人,你比长离更懂我,但是我们真的太像了,倚吟,看见你就像照镜子,没有新鲜感,懂吗?”离开了车队,温仪景讲话说的更明白。 之前她也说过他们太像所以不合适,可后面的话却没说过。 “太像有什么不好吗?很多事情你不说我都懂,不会造成没必要的误会,不是吗?”倚吟不解。 那么像,可为何他们偏偏就这一点不像了呢? 这次回来,他并不想和她挑明这件事情,只想细水长流看她会不会在对比之下改变心意。 可是,她却明知自己所想还是要戳破。 “新鲜感只是一时的。”倚吟不相信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一辈子一直都有新鲜感。 “也或许,等新鲜感没了,我便换个人呢?”温仪景无所谓的笑了。 倚吟,“……” 换人的时候,能考虑考虑他吗? 一瞬间,他似乎突然懂了些什么。 迎着风,他潇洒笑了,“温仪景,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并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如你所言,感情这个事情讲不通道理。” “这么多年,你始终没爱上我,可我却爱了你很多年,让我突然放下也不可能,尤其是你此行危险,我更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我也是有自尊的人,但在你面前,如今的我愿意舍弃,温仪景,让我陪你走完这一程,到时候你多给我些金银,便也算是两部亏欠,如何?”倚吟偏头看着并驾齐行的人,真诚地问。 他甚至想大胆一点地问,温仪景,你好歹是太后娘娘,就不能都要吗? 温仪景的确没想过两个都要,毕竟太麻烦了,精神和身体都会吃不消的。 “我怀疑你更爱我的钱。”温仪景打趣地应了下来。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倚吟坚持,并且表示最后能用钱解决,那真是再好不过。 “我有时候也这样怀疑,尤其是你给自己找了个九州首富之后,我这又来敲诈你了。”倚吟也调侃的笑了。 两个人策马前行,犹如那年初相识,大家只是因为志同道合,兴趣相投,还未有人动了心思。 …… 入夜,依旧在河岸边扎营。 依旧是四顶帐篷,倚吟并不需要,树杈子是他的归宿。 “你和萧玉京竟然不住一起?”倚吟看着长离等人将温仪景和萧玉京的东西分别送往两个帐篷,实在是没忍住,趁着萧玉京回营帐,他拦住了温仪景。 难道是……萧玉京不行? 他们只是名义夫妻? “仪景,帮我搓搓背?”另一边本来已经要进营帐的萧玉京突然让小顺子将自己推了出来,客气却不想被拒绝地看向温仪景。 倚吟:这人属狗的吧?耳朵这么长? 温仪景笑着应了,抬脚就要走。 “不是,他拿你当丫头使唤,这你都答应?”倚吟一把抓住了温仪景的胳膊,不想她去。 她这般的女子,理应是别人来侍奉她才是,萧玉京怎么这么大的脸? 第116章 晚上去河里泡澡,你可要一起? 温仪景心情正好着,萧玉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说让她搓背,多有意思的事。 被倚吟这么一抓,她也不恼,笑着摇头,“倚吟,他可能吃醋了,很有趣,不是吗?” 倚吟拉着温仪景胳膊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看着温仪景大步走向萧玉京,推着人进了营帐。 原来萧玉京只是温仪景的乐子吗? 营帐里。 “抱歉。”小顺子出去之后,萧玉京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可怜又小心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我只是见你真的想拒绝那个叫倚吟的。” 他敢说让温仪景来给他搓澡,也是因此这里大多都是温仪景的心腹,即使他们觉得温仪景自降身份,此事也不会传出去坏了温仪景在外的威严。 但凡有其他侍卫,萧玉京绝对不会用搓澡这样暧昧的话。 温仪景不说话,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他这等着挨训的可怜样儿。 “如果他找你是有要紧的事情,你还是先去处理吧。”萧玉京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了头,“也可能是我会了错意,不要给你添麻烦才好。” 还是出去的好。 不然一直留在这里,即使外面看不到倒影,也难免会有人胡思乱想他们夫妻二人在营帐里做了什么。 想到有人会意淫温仪景,萧玉京心中便一阵不舒服。 温仪景饶有兴致地笑了,谁说不会永远有新鲜感的? 萧玉京这不就挺新鲜? “哎——”温仪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我还是以为你是不想我和外男多接触呢,毕竟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今日这样和倚吟并肩而行,你会觉得落了你的面子。” “玉京岂是这等小气不明事理之人?”萧玉京急声辩驳。 她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鹰,不是笼中雀。 他也不是那死困在礼法中不知变通的人。 “那……”温仪景微微弯下了腰,葱白的食指戳在他心口,“这里,可有酸涩不适?” 萧玉京垂眸看向被她戳着的心口,酸涩不适? 太后娘娘是想说自己吃醋了? 他轻轻的摇头,正色说,“我只想为夫人分忧解困。” 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叫倚吟的,一直都在拒绝,而且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倚吟连做面首的机会都没能有,有什么好吃醋的? 温仪景的手指差点没被萧玉京坚硬的胸口给戳断,无奈地收了手,“我看今日找的这一片河水还挺干净的,而且还有一处被山石环绕,晚上去那边泡澡,你可要一起?” 长离已经安排人去排查了,确认安全之后入了夜她就过去。 第87章 低垂着头的萧玉京抬头看向她,手有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腿,只有穴位处有淡淡的痛感。 对上她询问的目光,轻轻摇头,“我便不去了,昨夜没休息好,一会儿早些休息,你也别泡太晚,注意安全。” 他这个样子,下水诸多不便。 其实昨夜如果没遇到刺客,或许他也会忍不住想试试。 太久没体验过浸泡在水中的感觉了,都快记不清那是什么滋味了。 温仪景本也没指望萧玉京会答应,也就没再多劝,湿了帕子要给他擦背。 “不用,让小顺子来就好。”萧玉京不想玩火自焚,连忙坚定拒绝。 温仪景看他如此坚决,便也不再勉强,毕竟她不确定自己真的定力很好。 …… 行到第五日,路上都没再出任何问题,倚吟的人全都解决的干净。 就是温仪景坐马车的时候多了起来。 主意是萧玉京出的,说是为了让倚吟相信他们夫妻感情和睦,这样倚吟自己就会主动放弃了。 “你对倚吟情分和旁人都不同,只是为了让他断了对你的心思,便不惜花费这么多功夫。”萧玉京翻看着手中的心经,状似无意的和又在看《太上感应篇》的温仪景闲聊起来。 她明明更喜欢骑马,不惧酷暑也要追风,如今却躲在这狭窄的车厢里和自己坐一起看佛经。 温仪景淡淡嗯了一声,却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萧玉京,这人话里有话的水平越来越高。 “如果能让他放下不该有的情意,以后便还能继续为我做事,这几天你也看到了他的能耐。”温仪景重新垂下眸,继续看手中的书。 “若是最后他还是放不下,我便只能忍痛割爱让他离开了。”温仪景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去留看的只有利益。 萧玉京心中微微惊讶。 她是真的如此想,还是觉得这样说能安他的心? 倚吟又可曾知道? 不过她用忍痛割爱来说,可见倚吟在她心中还是很有份量的。 “《太上感应篇》或可以九州加印,全面推崇。”温仪景看完了第三遍,认真地说。 萧玉京,“……为何?” “人有信仰,有敬畏,作奸犯科的事情便会减少,九州或许会好统治许多。”温仪景决定写信告诉袁青冥。 萧玉京无所谓地点点头,“或许可行。” 她这几日看的这么用心,最后下了决定,不枉他一早将书放在最上面。 发现这本书,也是一次偶然,好在太后娘娘和他所想一致。 温仪景对于书中大多见解都很赞同,至于不赞同的?那便让袁青冥自己看着处理去吧。 …… 一路顺畅,中午休息的时候,温仪景一抬头便能看到岱山的轮廓。 “萧玉京,快到了,以前可曾来过?”温仪景推着萧玉京看远处的山峰,“曾有帝王来此巡游祭祀,举行封禅大典,也有佛道儒各家在此争下一席之位,建寺立观设书院,九州之人慕名而来,想登顶一览众山小。” 萧玉京点头,“少时来过一次,此山少有险峻之处,许多人选择夜间爬山,只为登到最高处看朝阳升起时的壮观。” 温仪景面露向往,她只听说过,曾也带兵从此处路过,却不曾登山远望。 很快就要到温仪景提前让人买下来的宅院,中午只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赶路,天彻底黑了,也没停下。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在子时过半的时候,终于平安抵达了灯火通明的宅院。 “接下来住在这里,你我还要分开住吗?若是被倚吟知道……”下车的时候,温仪景为难地问萧玉京。 第117章 身体从轮椅上缓缓站了起来 “为了他,你可真是煞费苦心。”萧玉京半是调侃地笑了,随后淡淡拒绝,“我身体多有不便,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来吧。” 温仪景眸中的笑意瞬间消散,看着萧玉京抬手拉开了车门,青鸾已经恭敬地等在外面准备接轮椅。 “也好,夫君如何舒服如何来。”温仪景大方地笑了,推着轮椅出去,对他的选择理解并尊重。 “时间不早了,你带你主子回去早点休息,明日再慢慢收拾。”下了马车,温仪景看到迎过来行礼的将军周泊聿,便放开了轮椅。 “夫人,都已经收拾妥当,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周泊聿三十有四,看起来黑壮憨厚,言行却丝毫不差礼数。 温仪景虚扶了一把,示意周泊聿带路,她要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青鸾呆呆的看着温仪景大步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垂眸不语的主子,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倚吟吹了一声口哨,懒散地走了过来,“青鸾大人,你妻女肯定有不少东西要收拾,我帮你送萧将军回去?” “多谢公子好意,不用了。”青鸾脸色不太好的拒绝,推着萧玉京就走。 倚吟无奈耸肩,停了脚步,“不用就算了。” …… 青鸾推着萧玉京跟着小厮一路去往给萧玉京安排的院子。 院中所有的门槛全都拆除了,改成了有一个上下小坡度。 既能代替门槛大多数时候的作用,又方便萧玉京的轮椅通过。 这几日未曾下雨,可院中却干净的如雨洗过,青砖路都被冲刷不见尘埃。 两座相邻的三进宅院,完全能满足温仪景此次出行的需求。 靠近岱山,来往的游客多,大家身份各不相同。 有些地段好的大宅院被富商高价买下来,对于当地人也已经见怪不怪,而富商不在这边住的时候,宅院租赁给有缘人一段时间,也不算稀奇。 半夜听到巷子里有动静,犬吠两声,主人醒来仔细听是装修好几日那两户,并非歹徒,便又都安心地躺回去睡了。 等明日再去拜访新邻居。 温仪景和萧玉京住东边的院子,萧玉京住在二进院。 青鸾推着他进来的时候,侍卫们也紧跟着将他的行囊箱笼也都抬了过来。 待客的厅堂在前院,二进院只做萧玉京私人所用。 西厢房做书房,青鸾让人将书都放到那边去。 他则推着人进了堂屋,厅堂的门槛也被修改过,方便轮椅通行。 “夫人在您的事情上,一向考虑周全。”月光下,看着脚下本该是高高门槛的地方,青鸾也忍不住的感慨。 萧玉京偏头看过去。 这边宅子都是温仪景安排人打理的,如果不是她特意吩咐,没人会想到这些。 厅堂里也打扫得一尘不染,红木桌子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 一应俱全,并全都是最好的。 太后娘娘的钱都有大用处,却在他身上花得这么大方。 看完了厅堂,青鸾又推着萧玉京去看明显也被改过门槛的西厢房。 二进院不用待客,西厢房做什么? 房门关着,窗户却开着在透气,窗前是新栽种的竹子,朦朦胧胧地遮住窗内光景,新翻泥土的香气和竹香交织在一起。 今夜月光皎洁,推开门,便能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楚。 空荡荡的房间里,横着竖着搭在一起的木架子有些眼熟…… 青鸾心中大惊,低头看向轮椅上同样身子有些僵硬的主子。 这是,竹林里主子每日撑着胳膊锻炼用的木桩? 太后娘娘偷偷就进去过,全都看见了? “主子……”青鸾心中忐忑,脸色泛了白。 他每次都没有关门,实在是对方身份摆在那里,他关门太不礼貌。 “被她猜到,也没什么稀奇。”萧玉京摆摆手,示意青鸾推自己过去。 太后娘娘本来就不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触碰过他的手猜到缘故,没什么好意外的。 他心中更诧异的是,她竟然真的会这样毫不掩饰的摆在自己面前。 东厢房很宽敞,屋子里立了一圈护栏。 每一根木棍都被打磨的光滑,没有一点毛刺儿。 他还看到木棍的高度都是可以调的。 房间只剩下了他一人,房门被青鸾从外面带上。 萧玉京抬手抓住了横着的那根木棍,双臂用力,身体从轮椅上缓缓站了起来。 腿上依旧支撑不起力量,他连调动自己双腿迈开都做不到。 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两只胳膊上。 木栏的高度刚刚好,足够他坐在轮椅上自己够得到,也足够他站起来能撑得住胳膊。 萧玉京双手撑着栏杆往前挪动,和绿卿园的护栏仿若并无区别。 转头望向有光洒进来的窗,窗前木桌上放着两盆天竺葵,在月光下肆意伸展,夜风一吹散发出淡淡幽香。 太后娘娘真是周全。 他垂眸,看自己毫无生机垂着的双腿,撑着木栏慢慢动了起来,仿佛他能自如地在这个房间里行走。 …… “杨桐的丈夫出身陈郡谢家,名谢记,谢家早已颓败,落魄的谢记因缘巧合做了杨桐的赘婿……”周泊聿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看着正位上的温仪景说。 第88章 “杨家老两口悉心栽培谢记,那只是养了个白眼狼,谢记却联手杨桐将人害死,主要是为了杨家的一本养蛊秘籍。” 周泊聿不屑地笑了一声,对于养蛊的事情不屑一顾,几只小虫子,有什么可怕的? 心念坚定之人,何惧? “秘籍在先夫人手中,杨桐便去了温家,而谢记,投了郑家,如今郑家余孽应是都听谢记的命令。” “此人歹毒奸诈,行事狠辣,极擅长伪装,采生折割之事,当初就是从谢家流出来的。” “有消息说当初谢记因此被逐出家门,谢家败落只是已定,谢记才盯上了算不得显耀的杨家。” “谢记入了杨家之后,杨家就有人莫名失踪,也是因此和杨家家主产生了嫌隙。” 周泊聿是在青州一带找到了分散的杨家人,打听到了这些消息,那些人来青州,也是追着谢记的味儿来的。 “我们的人探听到他从京都一路来了青州,可一进青州,却突然没了踪影,着实诡异。” “我等担心打草惊蛇坏了夫人的事,没敢擅自行动。”周泊聿黑亮的眸子看向温仪景,“夫人,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他要亲手宰了谢记这个畜生,青州人口出事是九州最多,这里归他负责的,若是遏制不住,他怎么对得起夫人的信任? 第118章 玉京的八块腹肌 事情和温仪景料想的大差不差,谢记和郑山君早已蛇鼠一窝,如今的青州只怕内里也都被谢记带领的郑家余孽在蚕食。 “调兵封锁青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明暗两路肃清青州,若无法活捉谢记,便当场绞杀,谢记必须死。”温仪景抬眸看过去,“尽可能保住青州,将伤亡降到最低。” 温仪景必须做一个取舍。 谢记此人必定卑劣。 若她暗中调查,永远顾虑打草惊蛇,谢记必不知还要暗害虐杀多少人。 可一旦她明面出兵,谢记也定会拿寻常百姓做盾牌,逼她退让。 周泊聿紧张地看向温仪景,“夫人,此举是否太过冒险?” 若青州真的损失惨重,夫人或名声尽毁,甚至引得九州讨伐。 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温仪景提笔,“如果放任谢记继续发展壮大,青州便会成为人间炼狱,尽你我所能,听天命吧。” 调兵的事情,她得亲自写信,长离亲自去送,长离这个人加上她这个太后娘娘的亲笔信和信物,堪比虎符。 京都城里那些老狐狸所担心的也有些道理。 只是他们不懂,这些将领的心思,所以一切不过是瞎操心罢了。 …… 倚吟看着周泊聿带人连夜离开,看着温仪景桌上的信,幽幽开口,“周泊聿等人真是脑子迂腐至极,手中的兵都肯任你调用,对你也是敬重有加,却唯独不同意你问鼎皇位。” 这才是温仪景最后退让一步的最大原因。 八大将领中,和温仪景关系最好的五个,她都试探过,他们能支持她做垂帘听政的太后,却不接受她做九州的女皇。 另外三个袁家老人,甚至明确表示过,温仪景起势借的是袁家的风。 若温仪景敢染指属于袁青冥的皇位,他们便再乱九州,必杀温仪景,掀了桌子谁都别想好过。 这三个人轻而易举地就和另外五个人意见统一了。 袁青冥问鼎九州之主,理所应当,顺应民心。 可若是温仪景,便要遭受诸多非议,不利于战乱后的天下安定。 温仪景顾虑天下百姓,身体情况也时好时坏,不想再起战乱,遂而退了一步。 因为她这一退,又随着她改嫁萧玉京,八大将领甚至亲自来给她抬轿送嫁,给足了面子。 “这就是你们男人对权利的占有,又或者,他们真的怕我会颠覆九州男女之间悬殊的地位差异。”温仪景摇头低笑,将需要送给袁青冥的那封信递给了倚吟。 倚吟认同的点头,如今是父权为上,在九州分裂的百年之前,女子地位就已经低到了尘埃里,甚至开启了冠夫姓的时代。 温仪景的出现,极大挑战了这个权威。 那几个高高在上的老将军,自然不同意此事。 “你就是太惜才了,他们几个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做人却差了点意思,就该给他们长长记性。”倚吟还是为她觉得不公平。 温仪景却已经不再在意此事,“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改变。” 袁青冥,楚寒英,袁清瑶,三个人的存在,会在漫长的岁月里一步步告诉那些老东西,即使她温仪景没有坐上那个位子,可她能做的事情,却丝毫不少,女性的权利终将会推翻他们的古老的认知。 …… 温仪景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打着哈欠再回后院的时候,拐个弯先去了萧玉京的院子。 院门未落锁,月光洒满整个小院,不用点灯,便一片明亮。 小顺子和小满子在西厢书房里忙碌着。 东厢房里开着门,有沉重的呼吸声,一小排竹林挡住了视线,如同温仪景看向绿卿园时候一般无二。 她扫过整个院落,和她信中所安排的并无二样,周泊聿此事办得漂亮。 “萧玉京。”温仪景站在葱绿的竹子旁,轻声喊道。 厢房里,萧玉京已是浑身大汗淋漓。 撑了几圈之后,他撑着胳膊对着窗前的花又撑了许久。 刚坐回轮椅,手臂上的肌肉还突突跳着,呼吸尚未平稳下来,就听到了温仪景的声音,他身子一僵。 下意识朝着窗户声音来源的地方看过去,只有细长的竹子,不见半点人影。 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那就是她的声音,她来多久了? 听到动静的小顺子和小满子匆忙跑了出来,刚要说话,温仪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们回去继续忙。 两个人看了一眼东厢房,又连忙退了回去。 青鸾大人刚才吩咐过,即使东厢房的门开着,他们也不许偷看,主子不喊,不许进。 两个人都很老实,半点不敢逾矩。 “我能进去吗?”温仪景听不见回应,轻声又问。 萧玉京极力地让呼吸平稳下来,可这一连几日都没如此大幅度地运动过,嗓子里都好像在冒烟,艰涩开口,“进来吧。” 太后娘娘如此精心准备了这些,他若是还小气什么都不肯让她看,未免太不懂事。 温仪景却并未着急进去,而是去了堂屋进了内室,拿了架子上一条干净的帕子,又拎了桌上温热的水壶。 等她拿好东西进去的时候,萧玉京已经恢复了大半,身上虽然还是大汗淋漓,脸也通红,可呼吸却已经平稳。 四目相对,月光下,他清楚地从温仪景眼里看到了惊艳。 心中莫名。 “喝点水。”温仪景直接将茶壶递给他,同时帕子也放了上去。 萧玉京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茶杯没有? 温仪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萧玉京感受到汗水从下巴滴落,顺着脸颊一路滑到脖颈。 他一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觉得夏日炎日,所以在他决定不睡觉先锻炼两圈的时候,就脱了外袍。 如今,他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 出了一身的汗,衣服早已经湿透,全都紧巴巴地贴在身上。 又因为撑了太久,胳膊上的血液肌肉全都绷紧。 萧玉京脸刷的红到了脖子根,湿透的头发似乎都要炸毛。 他扫了一眼旁边挂着的外袍,眼神不太敢看她,开口的声音发紧,“仪景,你能帮我去拿个茶杯吗?” 第119章 玉京,要帮忙换衣服吗? 萧玉京故作淡定的一只手将毛巾抖开搭在腿上,只是茶壶盖和茶身细微的碰撞声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温仪景扫过毛巾盖住的地方,诧异的眉尾上扬,是不好意思了,还是有别的想法? 毕竟不久前下车的时候,他刚拒绝了她同眠的邀请。 “小顺子,给公子拿一个茶杯过来。”温仪景走到窗边,朝着外面扬声吩咐,随手拨弄着桌上盛开的天竺葵。 院中传来小顺子的脚步声,而后隔着一排小竹林她便看到了小顺子小跑着去堂屋的身影。 这一小排的竹林设计着实巧妙,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但是站在窗边却可以看到院中的情景。 蛐蛐儿时不时地发出叫声,夜风吹动竹叶。 温仪景对着小竹林出了神。 脑海中萧玉京坐在轮椅上汗湿衣襟的画面挥之不去。 她见过许多军营里赤膊训练的男子,一个个大汗淋漓,黢黑如炭,站在点将台上远远看到都觉得臭烘烘的。 那一身的腱子肉有的更是健硕到辣眼睛,疙疙瘩瘩毫无美感可言,只有一身的力量和搏斗技巧能让她刮目相看。 可此时背后的萧玉京和那些人全都不一样。 第89章 薄唇微微张着,因为运动呼吸比往日都更重几分。 冷白的肌肤上泛着红晕,细微张开的毛孔,滑落的汗水消失于衣领处,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清冷幽香。 单薄的中衣紧紧贴合流畅的肌肉线条。 因为被人直勾勾盯着看而局促地握紧了轮椅,胸口起伏也更剧烈。 无一处不充满着诱惑。 听到小顺子跑过来的脚步声,混杂着布料摩擦的声音,温仪景唇角微微勾起。 没有回头,伸出手扯下窗外一片竹叶,随口问,“对于这里,可还满意?” 她深夜过来真的只是想看一下院子的布局,问一下萧玉京是否还有别的需要。 毕竟这是她精心为他安排的,还是希望他会喜欢。 看到刚才那让她气血上涌的一幕,实属意外。 萧玉京已经趁着她背过身去,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扯下了外袍,披在身上,遮住了几乎和肌肤完美嵌合的中衣。 听到她的话,刚裹好衣服的萧玉京连忙嗯了一声,声音里都有仿佛做坏事被人抓包的紧张。 “公子,夫人。”小顺子站在门口,恭敬地喊道。 “进来吧。”再开口,萧玉京声音已经恢复如常。 小顺子将茶杯递给萧玉京便迅速退了下去。 “府中后院有温泉,上方搭了花架,即不影响阳光照进来,又能遮蔽外面的视线,我还不曾见过,你要一起去看看吗?”温仪景转过身来,看向优雅喝水的萧玉京,再次发出邀请。 萧玉京举手投足都让她觉得赏心悦目。 念头既起,自不想委屈了自己。 “一路奔波劳累,泡一泡解解乏,就你我二人,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温仪景温声询问。 玄英近日提过一次,说她和萧玉京身体恢复的很好,若是这次愉快的出行中能有孕也不错。 如果这期间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心情愉悦,生出来的孩子必定样貌好看,聪慧无双。 温仪景并不指望孩子成龙成凤,但聪明漂亮些总归更好。 萧玉京握紧手中茶杯,绯红的薄唇微抿。 他才拒绝了太后娘娘提出夜夜同榻而眠的要求,如今若再拒绝,未免太挑战太后娘娘的底线。 反正之前她已经背过自己一次,应该也不差今日一回吧? 萧玉京虽没见过这新宅院中的温泉,可他以前府中也有自己的温泉。 池子里修了防滑的台阶,想来这里应该也相差无几。 都不用太后娘娘背他,他自己应该也能靠着双臂的力量沿着台阶撑到水中,找一个没过腰肢的地方靠着。 他们之间坦诚相对了那么多日夜,他也没什么放不开的,唯一顾虑的也不过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瘦弱无力的双腿。 想到以前泡在池中放松身心的感觉,萧玉京有些怀念起来。 因为双腿不便,他这两年大多都是拧了帕子擦拭身体,独自进出浴桶十分危险。 初次的时候,摔过两次,那是他脾气最暴躁的时候,砸破手把浴桶锤烂,不许任何人进自己的房间,所有人都过得提心吊胆。 在沉默中,他终于点头,“没有顾虑,只是担心又要让你受累。” “说不定是你更受累。”温仪景含糊地说了一句,推起萧玉京就往外走去。 喊了小顺子拿衣服,将衣服放在轮椅下层,没让人跟,只他们二人。 温泉池在后院,假山花木曲径通幽,温度和潮气比别处都更高。 越往里走,萧玉京蓦地生出一种进了盘丝洞的错觉,脑海中回想着出东厢房时她那含糊不清的话。 这样的氛围下,他不可能毫无想法。 轮椅轻微的滚动声中,萧玉京面颊渐渐发烫。 温仪景余光一直都在看他,没错过他冷白肌肤上缓缓布满红晕的变化,颇为意外,心中觉得萧玉京很有意思。 换了地方,他脸皮还变薄了,之前在马车里,萧玉京胆子可大的很。 温泉池边,长离已经将温仪景的衣服和洗漱用的皂角全都准备好了。 温仪景在岸边固定好轮椅,看着萧玉京被汗水打湿大半的头发,又看他依然紧贴着肌肤的衣服,歪着头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笑问,“要帮忙吗?” 手感真不错,温仪景没忍住又抬手戳了两下。 萧玉京顿时绷得更紧了。 他想避开,却无处可躲。 如今他浑身黏腻,一路过来被夜风吹过,汗湿的衣服凉飕飕地贴在身上,他自己都能闻到汗味,很不舒服。 此刻的他并不想让太后娘娘靠自己太近。 看着太后娘娘仿佛戳上瘾的手,他连忙摇头拒绝,“不必劳烦,我自己慢慢来就好。” 看着太后娘娘意犹未尽的手,萧玉京忙又道,“辛苦稍后你再帮忙冲洗一下轮椅,一路过来,还不曾好好冲过。” 一会儿梳洗干净,他不想再坐这个沾染了潮汗的轮椅。 温仪景一眼就看穿了萧玉京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想打发她,然后背着他自己偷偷脱衣服下水。 他今日肯答应过来,也算是妥协了,此时,要不要如他所愿? 第120章 鲛人纤细修长的手臂缠住了他的腰 温仪景对上夜色下萧玉京暗暗期盼的黑眸,她笑了笑,“也好,你先从轮椅上下来,我去把轮椅冲洗干净,等泡完,正好也能晾干。” 话音落下,她背过了身去,一只手朝后勾住了轮椅背,因为看不到,不小心勾了萧玉京后脑勺的头发一下。 萧玉京撑着轮椅转过半个身子,看到了意料之中的背影,只是那只用力抓着轮椅的白皙玉手让他心头略感诧异。 上好紫檀木料的轮椅很结实,特制的机关让轮椅不会随意乱动,但是每次自己上下轮椅的时候,还是会有轻微的晃动。 今日因为她抓着,他从轮椅挪到石板地上的时候,轮椅没有半分动静。 萧玉京撑着身子离的轮椅又远了些,将歪着的双腿摆直,这才回头轻声道,“我好了。” 温仪景这才回头,目光对视了一下,萧玉京迅速转了回去。 他抬手将没穿规整的外袍脱了下来,能感受到她在盯着自己看。 湿透的中衣紧贴在背上,勾勒着他流畅匀称的肌肉线条,因为不再充血,看起来便没那么壮硕,可依旧紧实有力,迸发出力量的美。 萧玉京背对着温仪景解开了中衣的带子,却久久没有往下脱,低头又去解裤子上的带子。 温仪景看着故意慢吞吞磨蹭的人,无奈地笑了,拖着轮椅往外走去。 听着远走的脚步声,萧玉京回头,温仪景真的走了。 他迅速退下黏腻的衣服,然后往赤着胳膊往水里挪。 不远处传来温仪景的声音,“迅速将轮椅冲洗干净,然后送回这里。” 萧玉京已经到了岸边,闻言毫不意外,只加快速度退了裤子,撑着台阶连忙入水。 温热的水没过劲瘦的腰,太后娘娘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仪景将地上的衣服扔进竹篓,褪去自己的外衫,长靴,赤着脚靠近岸边,便也清楚地看到了萧玉京背上的几道伤疤。 他背上的肌肤更白得几乎不见血色。 撑在水中的萧玉京再次绷紧了身体,他也想到了自己的伤疤,会不会很难看? 会不会影响太后娘娘的兴致? 她在太后娘娘背上也摸到过淡淡的疤痕,可大婚之后,他能触摸到疤痕消散,唯一留着的就是手腕上那一道清晰刺眼。 正胡思乱想着,池中水花溅了一脸。 水花散去,他只看到太后娘娘一双白皙的玉足也迅速消失在水面,她如水中游鱼,沉入水中,激起的水花氤氲了几分热气。 萧玉京撑在台阶上的胳膊微微用了几分力,黑眸望向水中散开的黑发,如海藻一般铺满水面,遮住了水下景色。 他撑着胳膊又往下挪了两个台阶,温热的池水在胸口微微起伏,将他紧紧包裹。 哗啦一声,太后娘娘破水而出,月光下如深海岸中趁着夜色探出海平面的鲛人,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挂着水垂落的长发堪堪遮住一片春光,若隐若现中,萧玉京小腹骤然收紧。 鲛人锁定了岸边的人类,再次沉入水中迅速朝他游来。 萧玉京呼吸一紧,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水花下她若隐若现的白皙身影。 她带着水朝他涌来,鲛人纤细修长的手臂缠住了他紧绷的腰腹,贴着他再次缓缓露出水面。 萧玉京喉结滚动,视线随着她移动,浑身燥热起来。 看着他这紧张的样子,温仪景满意笑了,开口道,“我帮你洗头。” 在水中,萧玉京还是要靠手撑着才更有安全感,自己洗头的确不太方便。 然而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太后娘娘却十分正经地扯住岸边一个毛巾裹住自己,然后坐在岸边解开了他的发髻。 第90章 萧玉京,“……” 她手上力道刚刚好,十指穿过他被染黑的发。 她清楚的看到,他发根处大多是白的。 当年的事情对他打击一定很大。 指腹按在头皮上,轻轻抓着,抚平了他所有的躁动和羞窘。 让他一时间忘了白发的事。 只看着自己漂浮在水中的双腿,所有的注意力都试图让那双腿动了一下,可头发都洗完了,也不见半点反应。 温热的指腹落在他背上的箭伤处,他猛地回了神,转头朝她看过去。 目光相撞,她笑了笑,“今日好好给你搓背。” 这同样也是萧玉京自己无法完成的事情,无声的默许了。 只是忍不住想到那日自己当着许多人面喊她的场景。 “倚吟年少便已经名动江湖,这样的人如何被你收服的?”温仪景的沉默让萧玉京很不适应,主动开口找话题。 他能看的出来,倚吟对温仪景的欣赏和容貌身份都无关。 “因为想杀同一个人。”温仪景并不避讳。 当年,她和倚吟盯上了同一个人,杀红眼的她愣是从倚吟手中拿下了这颗人头。 动起手来,她是不要命的一类,那股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疯魔劲儿,便能震慑许多人,动起手来,气势上更是如排山倒海压向对方。 仪景跻身第一杀手的倚吟也被她地狱修罗一样的气势惊到了,第一次失了手,也对她这股劲儿起了兴趣。 那时,她手中正缺人手,便使了点小心机吊住对她杀人气势感兴趣的倚吟,之后才一点点互相了解。 只是倚吟由对她的杀人手段感兴趣进化成了对她这个人动心,也实在不在意料之中。 萧玉京偏过头又去看她,原来是这样吗? “第一次杀人,我吐了很久。”萧玉京收回视线,轻声说。 他没从利刃刺入肉体感受到快感,只是从恶心到麻木。 “也有人从战场下来便不太正常了。”萧家的军队便有这样的人,他们好像丢了魂,没了自主意识。 萧家一些只需要重复干活的铺子里,有的便用了这些人。 温仪景嗯了一声,她名下的铺子里也有,搓完背,视线从萧玉京肩头落在他胸前。 没有了中衣的遮掩束缚,虽然给得更直白,但也少了许多遐想,不过依然能勾走温仪景的目光。 还想继续说战场上下来残兵的萧玉京突然意识到太后娘娘不太对,肩头一紧,是她的手落了下来。 第121章 夫君应该不会怪我非礼吧? 萧玉京垂着的眸子顺着太后娘娘莹白玉润的小臂落在她带着些许肉感的手背上。 她完全不似一个行军打仗多年之人,一双手力道极大,可这手背却丰盈玉润,仿若深闺里不沾阳春水的贵女。 五根手指如笋尖一样由粗到细,如水蛇一般沿着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 萧玉京呼吸一窒,黑眸紧盯着她在自己心口打转的手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太后娘娘那种期待他是何种反应的目光,无论他是顺从还是反抗,更或者他什么反应都没有,都会让她觉得有趣。 萧玉京心底的羞恼若隐若现。 他见到过有男子将自己的妻妾当成玩物,不分场合,不问意愿,随意调戏,随时发情。 甚至还会因为别人的旁观而更兴奋,也因为女人的挣扎而愤怒动手。 他不想承认,每次在卧房之外的地方被太后娘娘撩拨,他都有一种被当成玩物的感觉,哪怕太后娘娘有分寸,屋外之地也只有他们二人,他心底都控制不住会如此想。 可他无法将这种不愿说出口,每次都是发了狠的要回去。 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底的不快。 终于,在那只漂亮的手没入水中,继续往下的时候,萧玉京心下一紧,就在他要放弃撑着石阶的手臂去制止的时候,太后娘娘的手突然又游了上来。 扫过水中散开的波澜,温仪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我给夫君搓搓前面,方才情不自禁,是我失态了,之前在东厢见你,就有些手痒,你我正经夫妻,夫君应该不会怪我非礼吧?” 她摸到了萧玉京腹上的肌肉,手感极好,一触即离,因为她随时观察着萧玉京的反应。 她说的直白,夸的还真诚,说完就真的如方才一样认认真真的给他搓澡了。 那一瞬间,萧玉京又是百般滋味在心头,难以言状的很。 他微微往后仰,靠在台阶上,看着她拿着丝瓜络在自己身上一寸一寸的搓着。 他自己看习惯了的东西,不觉得有多让人垂涎,甚至方才还担心太过充血会吓退太后娘娘。 而太后娘娘反问的极有道理。 若在这样的地方,她对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管自己去游水,好像也不太对。 而且,太后娘娘说早就手痒,情不自禁。 萧玉京承认,这话悦耳。 这么想着,刚冷静下来的萧玉京心血液又有点躁动起来。 道理相同,太后娘娘如此屈尊降贵地伺候他,撩拨他,若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那问题一定大了。 “能得夫人欣赏,是我之荣幸。”萧玉京开口的声音暗哑干涩,余光瞥向温仪景背后的玉石池壁,又落在太后娘娘裹着薄毯的肩头。 随着她的动作,毯子欲落不落,让人想给她往上拎一拎,彻底遮住那若隐若现的春光,也让人想一把给她扯下来。 “夫君不生气就好,你知道的,我也只对你一人如此。”温仪景仿若未曾察觉他的目光,往后挪了两步,拉开些二人的距离,要给他搓胳膊。 萧玉京朝她笑了笑,此话他信。 太后娘娘阅人无数,却依旧洁身自好,想来是真的对别人没什么兴趣。 相处月余,他观她并非在意世俗眼光之人,昔日的女子教条束缚不了她半点。 难道她真的只对自己有兴趣? 看脸?看钱?猎奇? 萧玉京疑惑了。 对上萧玉京直直看过来的视线,她回了一个温柔的笑,一边示意他伸手,一边问,“夫君在想什么?” 萧玉京配合地抬手,目光紧锁着她,暗暗调整了呼吸,回了一个笑,“得夫人偏爱,前世定是烧了高香……” 却在太后娘娘抓着丝瓜络擦下来的时候,另一只手放弃了支撑,扣住太后娘娘的手腕,猛地一拉,那动作似乎是要将人往怀里拽。 可如今是在水中,他双腿无力,没了手臂支撑,动作一大,水波晃动,冲刷着他往水中沉落。 他并未松开手,反而还抓的更紧,像是求生者的本能。 猝不及防,温仪景被灌了一口水,散开的薄毯先一步沉落水底。 温仪景迅速调整了气息,睁开了眼。 水中的世界被挤压的扭曲,萧玉京长发垂落,看不清表情,但除了抓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手臂并无半点动作。 温仪景曲了一下腿,正要用力,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喜好钓鱼的人,不会水? 她视线扫过萧玉京随着水波晃动无根浮萍一样的双腿。 这样的一双腿好像给他落水的他坠了一块巨石,拖着他往下沉落。 难道真的是色欲熏心忘了身在何处? 总不能是想在水中和她同归于尽去。 眉心微蹙,温仪景猛一用力,反手抓住了萧玉京结实的手腕,一拉一扯,她一把搂住了萧玉京的腰,拖着毫无反应的人迅速往岸边游去。 单手抓住池边,温仪景露出头换气,正要重新提力将人拖到台阶那边送上岸,突然肩膀被一只大手扣住。 侧着身的她毫无防备瞬间被推的面朝池壁,硬邦邦的胸膛压向她的后背。 腰间猛地一紧,掌心的腕子早已经挣脱,腰间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圈着,猛一用力往上,温仪景小半边身子露出水面。 压下来的人,来势汹汹,撞的她一颗心都要飞出去,咚咚地用力跳着。 月光下,她看到一只有力的大手落在池边结实的青砖上,紧挨着她的手,指节分明,如同鹰爪,衬得她那双有些许肉感的手十分好欺负的样子。 水面起了波澜,浮浮沉沉,水花散落在岸边。 “萧玉京,你这个骗子。”温仪景断断续续地骂他。 不过她不太会骂人,无法对他说狠话,又说不出更脏的话,反反复复也就说他是个骗子,却也听的萧玉京不顾有些发酸的手按着她又来了一轮。 池水起伏,极大便利了萧玉京,他单手横在她身前,护着不让她撞上池壁,以免伤了她娇嫩的肌肤,同时也禁锢着她。 气急的她歪头用力咬在他撑着的胳膊上,可他因为手臂正用力,硬邦邦的肌肉都有些崩牙。 有点生气,又十分舒服享受的温仪景鼓着腮帮子要被气成小河豚。 头顶传来萧玉京的闷笑,温仪景不甘心地换个地方继续咬,使劲儿再使劲儿…… 第91章 萧玉京能清楚感觉到太后娘娘的心软,这点力气哪里是咬人呢,反倒是她唇瓣很软,舌头很软,像羽毛滑过心尖。 忽地,萧玉京意识到太后娘娘用力咬着他的可不止有这张不会骂人的小嘴。 第122章 自己如何摆弄,太后娘娘都配合 萧玉京抓着池沿的手又紧了紧,连带着两个人身体都跟着往上移动了一截,这一动,太后娘娘松了一张嘴。 “咬他,不硌牙。”找好能撑住身体的姿势,萧玉京横在她身前的手向上送到她嘴边。 温仪景嫌弃的别开脸,哼了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一开始他这只手都碰了哪里。 哪怕一直都在水里,可没涂皂角,怎么可能洗得干净? 风平浪静,萧玉京半靠在台阶上闭目养神,找好了姿势,即使不用双手撑着,双腿使不上力,人也不会滑落到水里去。 温仪景游到他对面自己去搓洗,看着那边气定神闲的人,哪还能猜不到之前种种都是他计划好的。 “莫不是这温泉池里也有精怪附了你的身?”揉搓着乌黑的长发,温仪景悠悠地问,胳膊酸胀的已经不太想动。 萧玉京抬眸看她,“是这池中的妖怪勾引了我。” 温仪景看着他搭在岸边手腕上磨出的一道红痕,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想说话了。 这人最初一副禁欲不贪色的高冷模样,可脑子里的花样比谁都多,手腕都要磨破了还得再来一回,假清冷的很。 …… “夫人都让你走了,你何必来自讨没趣?”终于得了空闲,也能放松下来,玄英拎着酒去找倚吟闲坐。 虽然一路奔波,别人都睡帐篷,就他睡树干,可倚吟此刻却也丝毫没有睡意。 倚吟坐在房顶上,不久前看到她推着萧玉京去了温泉池。 漆黑的夜,那样旖旎的地方,名正言顺的夫妻…… 他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仰头一饮而尽,“当然是不甘心。” “如果那日我真的走了,她必定会在我心里住一辈子,因为没有争取最后一次,她将是我永远的遗憾。”倚吟苦笑着摇头,反手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与其如此,倒不如亲眼来看看,她到底有多在乎萧玉京,也好让我彻底绝了念想。”倚吟控制不住地往温泉池的方向看过去。 假山层层叠叠阻隔了视线。 就是因为没看到她对萧玉京有太多男女之情的在乎,所以他才坐在了这里。 “你是不是想说我太自私?她明明已经拒绝了我,我却还是要来打扰她的生活?”倚吟看向悠闲小酌的玄英。 玄英偏头看向他,勾唇笑了,“这话问的都不像你了。” 他们这一行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大多数的事情上,都是先爱自己。 所以其实在她们看来,的确会说倚吟自私,可也会说倚吟勇敢。 毕竟倚吟没有试图去破坏别人,他甚至连更多争取的事情都没做,只是像朋友一样,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倚吟笑出声,朝着玄英举杯,转而问,“你可有看萧玉京送给温仪景的那些因果论调的书?” 玄英笑着点点头,“所以我决定要多救几个人,积攒功德,争取能让下辈子的自己一生都可以不劳而获,坐享其成。” 倚吟,“……” 他朝着玄英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玄英嘿嘿笑了起来。 “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温仪景一大笔债。”倚吟仰头望月,试图看到月宫仙子的踪影,然后去问一个因果。 玄英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分析,“说不定是你上辈子辜负了夫人,太不识好歹了,所以老天爷这辈子才给你安排了一个爱而不得,说起来,这可能是报应。”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倚吟才不信什么因果。 于他而言过好当下,对得起此时的自己才最重要。 所以他是不会走的。 “蛊虫的事情,你有眉目吗?温仪景的血真的有问题?”倚吟问起自己最惦记的事情。 玄英摇头,“我不懂蛊虫的事情,这些日子夫人的身体一直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和萧玉京在一起之后,仿佛还好转得更快了。” 一个人的心情对于病情的影响,比她想的还重要。 “这话让你说的她跟采阳补阴的女妖怪似的。”倚吟小声嘀咕,不过听到温仪景身体好转,还是很开心。 他也已经派人去了南疆一带,希望能找到和蛊虫有关的消息。 …… 采阳补阴的女妖怪正泡在水中闭目养神。 她在思考自己和萧玉京之间的关系。 他们对于很多事情的认知其实很像,在夫妻之事上也十分契合。 白日里正事能聊,黑夜里正经事也能做。 可是,却好像总差了点意思。 但是,差了哪一点呢? 想不通,温仪景选择了放弃,疲累的筋骨在温热的水中被舒展,泡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继续,天该亮了。 她朝着萧玉京游过去。 戳了戳他破皮的手腕,“可真结实,怎么没给你直接磨的看见骨头。” 萧玉京耳尖泛着红,手往身后躲去。 之前的事情,是他不想总像个玩物,所以主动的过头显得孟浪了。 他方才在想太后娘娘对待他此举的态度。 生气是有的,可原因却是他装不会水害她担心。 这么想着,萧玉京心跳就快了几分。 所以他觉得太后娘娘还是愉悦更多,自己如何摆弄,她都配合,非但没觉得被当成玩物,反倒还是一种你可得好好伺候本宫的傲然。 每换一个动作,她的身体总无声地诉说:为了取悦本宫,可真是让你煞费苦心地尝试了,本宫甚是喜欢,陪你玩玩,再继续想点新鲜的,否则本宫腻了你就失宠了。 萧玉京脖子都红透。 温仪景眼瞅着他冷白的面容逐渐爬上红晕,心中诧异,这是想到什么了? 她低头,刚过来的时候她特意用毯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毕竟就让她一丝不挂走向萧玉京,也是怪怪的。 没追问萧玉京为何脸红,撑着池沿上岸,先将萧玉京用的东西拿过来。 她特意让人准备了干爽的毯子,走过去抖开铺在岸边。 萧玉京上了岸直接就会坐在毯子上,毯子吸水性很好,也很宽敞,足够擦洗掉身上的水再去另一边干爽的地方穿衣服。 看着她背过身去收拾自己,萧玉京看了一眼她赤裸的后背便立马收回了视线,默默享受她的贴心。 她无微不至替他考虑了许多,不让他在陌生环境里有任何为难,纵容他做许多放肆的事情。 可他能给的只有钱和身子,哦,或许还将会有一个孩子。 孩子…… 钱…… 萧玉京突然想到之前自己途经奉高一带,发现的一座疑似煤矿的矿山,至今没听说有人开采。 小顺子和小满子趴在石桌上都睡着了,听到轮椅的声音一个机灵站起来,看到人连忙起身迎上去。 温仪景将人交给他们,没多说什么,打着哈欠转身就走了。 等看不到人影,小满子不解,“都这个时辰了,夫人为何不留下和少主一起休息?” 第123章 你怀的是双胎,玄英说会早产 小顺子偷偷扫了一眼萧玉京,主子早已经垂眸不再看门口的方向,神色里也并无不快,可见并不介意太后娘娘今夜不留宿。 两位主子约定的事情,他略有耳闻,今日无论是否过了子时,都不逢十也不逢五。 拽了一把小满子,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早些送公子回去歇息。” 萧玉京这才看到自己的寝室,藤制轮椅已经放在床边,一应用具全都有照顾到他的起居生活,甚至比他绿卿园寝殿里还要细致。 不用问,便知道是谁的安排。 太后娘娘如此用心,便是居心不良,又怎样呢? 出事之后便有些认床的萧玉京,今夜好眠,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太后娘娘大着肚子,从一片花海中走出来,扶着肚子坐轮椅上,仰头朝他笑得灿烂如花,“萧玉京,我累了,你快推我回去吧。” 梦里的他也在笑着,“坐稳了,你怀的是双胎,玄英说会早产,每日也不能走动太多。” 说着,他便迈开右腿推着轮椅要走。 却突然腿上一软,他跪了下去,手迅速松开了轮椅,可被他这一撞,轮椅还是失控地往前面小河中冲去。 “仪景——”萧玉京目眦欲裂,撑着胳膊要起身,可腿上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 轮椅已经到了河岸边…… “仪景。”猛地,萧玉京睁开了眼,猛地坐起身来。 慌乱的四处看去,没有阳光,没有鲜花,没有河流,更没有大着肚子的温仪景。 天已经大亮,朝阳的光从窗缝里直往寝室里钻。 第92章 萧玉京撑在身侧的胳膊还在止不住的战栗,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声,身体好像又一次失控了。 冷汗从额头滑落,在淡蓝色的薄被上晕染出一圈深蓝。 梦里的场景盘旋在脑海中,软下去的腿,大着肚子的温仪景,立马要坠河的轮椅…… 萧玉京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可还是有一种心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感觉。 他掀开薄被想起身,却在看到薄被下的腿后瞳孔骤然紧缩。 他一向并拢的双腿,右腿往外岔开了两三寸。 萧玉京心跳在短暂的窒息之后再次如擂鼓。 他很确定,睡前自己将双腿规规矩矩地摆好了,这是他两年多的习惯。 每一天清晨醒来,他的腿都和睡前一模一样,需要他用手去搬才能挪动地方。 萧玉京大手反复丈量着右腿岔开的那段距离,试图让右腿动一下。 可右腿依旧没任何回应,他狂跳的心慢慢冷却下来,眼中浮起的一抹期待也尽数消散。 也或许是他昨夜记错了,赶了好几日的路,昨夜温泉池里又废了一番劲儿,累糊涂了也说不定。 萧玉京揉了揉没有知觉的腿,拉了床头的摇铃。 “公子。”小顺子小跑了进来,“要起了吗?” 萧玉京点点头,“打水吧。” …… 温仪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夫人,奉高的县令不知从何处得知您来此的消息,一早就递了帖子,想要来拜见。”长离伺候温仪景起身的时候说。 “不见。”温仪景打着哈欠摇头,“我可是来散心休息的,让他没事不要来打扰,有事我自会去找他。” 但愿那个时候,知县大人还能愿意见她才行。 “京中来信了,是岁安小姐的,她说皇后的人盯上了她,这两日出门已经和皇后的三个堂兄分别巧遇。”长离继续又说,“只怕不是巧遇,皇后这是想结亲?” 有这样的心思为何不明说? 又或者是皇后有其他顾虑? “岁安若有合心意的,可以结,没有就算了,让言初带清瑶见见岁安,小姐妹之间认识认识。”温仪景对于之前的担忧全都释然了。 “有时间让岁安也可以和清瑶入宫见见寒英。”温仪景甚至准备写信将这些都告诉裴岁安。 堵不如疏。 “陛下那边……”长离听的却是眉头直皱,“岁安小姐和您太像了,陛下他……” 长离欲言又止,有些话,并不该说出口。 “如果寒英真的猜到了,会阻止的。”温仪景也想看看楚寒英的反应。 她一手培养的人,如果真的猜到了袁青冥最见不得光的心思,会做什么呢? 对裴岁安出手? 还是会直接对她出手? 而且如果真是如此,楚寒英又是怎么知道的? 总不能是袁青冥自己告诉她的吧? 袁青冥一直都克制的很好,从未有逾矩之举。 若非六年前他受伤说了胡话,温仪景也不会知道袁青冥竟然对她有了这种不规矩的心思。 可袁青冥很快就对她表示喜欢楚寒英,然后得到了袁家一众老人的认可。 两个年轻人心意相通,成了战场上的一对佳偶。 从此好像那件事情不过是温仪景自作多情,想太多了。 这一度让温仪景怀疑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 年少无知的一场梦,应该当真吗? 这么多年,袁青冥人前人后对她都一样敬重孝顺。 她都快忘记当年的事情了,楚寒英又怎么会知道? 难道袁青冥说了梦话,正好被楚寒英知道了? 温仪景心情复杂地梳洗着,外面小顺子已经推着萧玉京进来了。 院中种着一棵一人粗的玉兰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不在花期,一片绿叶却也赏心悦目。 树荫下摆放着圆形的石桌,如同幽兰园一样方便温仪景在这里用餐,而且方便纳凉。 萧玉京进来之后,便示意小顺子将他推到树荫下,坐好之后,萧玉京目光便时不时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不多时,太后娘娘便走了出来。 她今日发束高髻,簪花钿,戴珠翠,身穿高腰团花纹红裙,外罩宽大广博、轻薄透明的罗衫,肌肤隐约可见,双肩还披着一条印花披帛。 随着她朝着萧玉京的方向走过来,披帛也有节奏的随之晃动,萧玉京的视线也从她明媚娇艳的脸上,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梦中的画面再次席卷而来,萧玉京迅速闭上了眼,再睁开,温仪景纤腰不盈一握,步伐灵动婉约。 那终究只是一场梦。 温仪景落座,突然发现萧玉京今日总偷偷看自己。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不确定地问萧玉京,“许久没上妆,难道我皮肤变差,画丑了?” 第124章 就是补太多,才忍不住啊 萧玉京敛了心神,摇头,只是一抬头看她,视线就不受控地往她小腹上瞧。 她若是有了身孕,真的不想走让人推,可怎么办? 自己又站不起来。 萧玉京连忙低头干饭,不欲多说话。 “累着了?”温仪景不考虑自己妆容问题,便关心起他来,“昨夜的确是辛苦了你。” 说着体贴地给他盛了一碗汤递到面前,“素商担心你我路途颠簸劳累,一大早就炖了汤,咱都补补。” 赶路的饭食总归是比不上在家。 萧玉京差点被没咽下去的饭给呛着,连忙喝了口汤压一压,“多谢。” 路上已经补得不少了,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忍不住? “今日可要一起出去逛逛?感受感受这岱山下的风土人情?”温仪景仿佛看不懂他红了脸的腹诽,笑着问。 “我同你出去很容易暴露身份。”萧玉京委婉拒绝。 九州一说坐轮椅的瘸子,他萧玉京肯定是人们第一个会想到的人。 再加上身边有一个美艳端方的女子,百姓们只怕很容易就猜到他们的身份。 担心太后娘娘多想,萧玉京又连忙补充说,“在路上一直都没好好推拿过,今日想好好放松一下。” 果然,这话落下,温仪景便不再反驳劝说,点点头,“也是,那你让窦郎中好好给你看看,玄英也给你把把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不能隐瞒。” 萧玉京点头,“你自己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 一路上的危险都被倚吟提前排除,可奉高却也藏龙卧虎,煤矿的事情先让青鸾去探探再说。 …… 温仪景一出门,倚吟摇着折扇就跟了上去,“今日想去哪里?” “随便逛逛。”温仪景语气轻松。 暗处哪怕会有人想盯梢,她在这里呼吸的空气也比京都城里要轻松。 出了巷子,隔着一条宽敞的石板路,石板路的尽头是一条六七丈宽的河流,岸边穿插着种了许多树,或柳叶浮在水面的垂柳,又或桃花落在水面的桃树。 在树的间隙里,石阶自岸边延伸到水边,岸边或有船桩。 河道通直,一眼望过去,有六座石桥横跨,桥下有船只滑过,船上有行人赶路。 “在北方难见这样的造景。”温仪景站在岸边悠闲地吹着风,看着不远处属下几个下棋的大爷,都觉得别有一番意趣。 倚吟点头,夸赞说,“挖河道的人倒是有些品味,对了,歇得怎么样了?晚上去爬岱山吗?” 他也不曾去看过这最高处的日出,都到了山脚下了,又没要紧的事情,先去先享受。 温仪景穿过长长的河道,能隐隐看到岱山的一抹身影,也心生向往,点头应了,“好啊。” 看她爽快答应,倚吟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 心中忍不住多想,看吧,还得是他陪着,萧玉京爬得了山呢? 虽然也不是只他们二人,但这就是他的优势啊。 于是,他又小心地问,“要带上萧玉京吗?” 反正人多,抬一个萧玉京也不是什么事儿。 当然了,他就这么随口一问,不带最好。 带了? 带了就带呗,他也阻止不了,更不能将萧玉京从山顶上推下去。 “他以前去过。”温仪景摇摇头,“他年轻的时候,可比你我都潇洒快活。” 有一对疼爱他如眼珠子似的父母,他们对他有高期待,却也在给他托底,让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守护一座城池,是萧玉京主动的选择。 年少的萧玉京虽然也要苦练武艺,埋头苦读,却不会有人用鞭子鞭笞,也不需要挨饿,不需要提心吊胆地将自己同伴杀死才能从鬼门关里杀回来。 萧玉京和他们都不一样。 倚吟似乎懂了些什么。 无奈笑了,“也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嫉妒萧玉京吧,所以才会收走他的一些东西,你看我贱命一条,老天爷都看不上。” 第93章 如果前半生的快乐要用一双腿来换,他宁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然后过如今的快活日子。 温仪景笑了笑,“各有利弊罢了。” …… 不被带去夜爬岱山的萧玉京中午回去休息了半个时辰。 睡前,他特意将自己一双腿摆的板正。 只是心里有事,没睡得踏实,醒来之后一双腿依旧板正。 自己坐着看了一会儿,让人传了窦郎中。 他没说昨夜的事情,只让窦郎中给他好好把脉检查。 如今的窦郎中早已经被玄英高超的医术征服,萧玉京知道如果自己的腿有所变化,多半是瞒不住温仪景了。 他又想了很多。 可是,窦郎中检查过后,结论却还是和以前一样。 随后就是挨个的穴位推拿,感觉和之前也相差不大。 萧玉京眸底深处最后一抹光也灭了,或许真的就是错觉。 “公子心里有事?”青鸾下午终于过来侍奉,敏锐地察觉到萧玉京看书时候的心不在焉。 难道少主其实是想和夫人去逛街,只是不好意思说? 这么想着,心中不由叹气,以前的少主也不是这样的,都是想要什么直接说,哪里会如此扭捏不肯直言。 如果不是他跟在萧玉京身边二十年,又因为一上午没过来伺候,多观察了一会儿,也不会感知到。 萧玉京挑眉看了他一眼,“何以见得?” 语气很正常,甚至带着几分调侃。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书页翻了,内容他也看进去了,如何就成了心里有事? 青鸾迷茫地眨眨眼,老实摇头,“感觉。” 迎春总说女人的直觉很准,男人也有的。 萧玉京笑了声。 青鸾更迷茫了,少主笑了。 虽然夫人嫁进来之后,少主脸上的死气的确被笑容驱散,可夫人此刻也不在。 难道男人的直觉真的都不准? “你可还记得迎春有身孕的时候,是何种情景?”萧玉京敛了笑容,随口一问。 “啊?”青鸾长大了嘴,惊喜地上前一步,“夫人有喜了?” 自己才一夜没伺候,就有了这天大的喜事? 这一路舟车劳顿,夫人身体可吃得消? 第125章 他若有本事,太后就不会嫁到萧家了 萧玉京看着青鸾这蠢样子,不想理会了。 青鸾讪讪摸了摸鼻子,老实地回忆起来,“我就记得她肚子大的吓人,月份大些的时候,孩子一动,我都怕给她把肚皮撑破……” 那段时间,是青鸾最累的时候。 刚怀孕的妻子和还走不出阴霾的主子,哪一个都离不开他。 如今太后娘娘一入府,好像哪个都不需要他了。 萧玉京虽然见过怀孕的妇人,却不曾近距离的接触过,看着青鸾心有余悸的模样,想到自己梦里的场景,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抬手示意青鸾推他去东厢房,最近疏于锻炼了。 温仪景晚上没回家,还让人约走了迎春。 青鸾抱着小诺来找萧玉京吃饭,很是郁闷,再看自家主子这一副操练过头的样子,心中更郁闷了。 太后娘娘也真是的,自己去夜爬就算了,还拉着迎春,他们一群习武之人,迎春哪里追得上? 偏偏迎春乐呵呵自己也想去,搞的他一点意见都不敢表露,就怕打击了迎春主动出门的积极性。 不过主子更可怜,太后娘娘都没问他去不去。 这个倚吟心怀不轨,太后娘娘要是想纳妾可怎么办? “若是不放心,便快些跟过去,有杏丫和小满子照顾小诺,不会有事。”萧玉京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胃口很不错。 青鸾只意动了一瞬,就摇了摇头,抱紧怀里的女儿,给她继续喂饭,酸溜溜道,“太后娘娘也没邀请我。” 他紧着追上去,好像不放心将媳妇儿交给太后娘娘一样,未免太不懂事。 萧玉京,“……岱山又不是她的地盘,夜爬之人数不胜数,今夜又没人禁止你去。” 青鸾还是摇了摇头,“小诺从未离开过迎春,若是今夜我也不在,她哭闹起来伤身。” 他可舍不得女儿受那个罪。 萧玉京又不想理他了,让他吃完饭带着孩子快点走。 小诺坐在亲爹怀里安静乖巧地啃着一块馍,还没开始想亲娘,更不懂两个大人在说什么,只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这一路上,小诺跟在青鸾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多,对亲爹也依赖的很。 青鸾看着脾气越来越好的主子,凑过去些,笑着问,“少主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倚吟?” 少主在众人面前打击倚吟,让太后娘娘搓背的事情,他们的人都还挺震惊的,还觉得隐隐高兴。 他们希望少主能越来越鲜活,可不希望倚吟这一脚真的插进来。 “他若有本事,太后就不会嫁到萧家了。”萧玉京不以为意。 对于太后娘娘身边曾经的那些爱慕者,他一个都不当回事。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太后娘娘会借倚吟的手除掉他。 争风吃醋,男女皆一样,也会斗到你死我活,只能留一人的地步。 成婚后,太后娘娘一直都对他很好,甚至屡次说想和他要一个孩子,不惜珍贵药材的给他调理身体。 可他却不得不担心,一旦有了孩子,他这个残废就算客死他乡,看在那孩子的份儿上,萧家便也无人再追究。 甚至还要上赶着请太后娘娘带着孩子继承属于他的萧家家业。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太后娘娘应该最是在行。 太后娘娘微风细雨一般润物细无声地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萧玉京如今可不想死,他还没好好感谢太后娘娘的好意呢。 倚吟的出现,让差点沉溺温柔乡的他冷静了下来。 他身边的人,都不是倚吟的对手,如果倚吟起了杀念,他必死无疑。 夜色里,萧玉京翻看着那本几乎要被太后娘娘翻烂了的《太上感应篇》。 太后娘娘觉得此书可以约束百姓,让人心生敬畏,便于统治,可她骨子里却是百无禁忌。 自己的生母生死不知,尸骨都不去寻,还亲手斩断了所有线索,不给人半点威胁她的机会。 她看起来对两个兄长的关心有百般期待,宽和以待,可实事却是将三个孩子的事情死死瞒了十几年,哪怕温沧渊忧思成疾,她也不见半分心软。 萧玉京一直不敢细想太后娘娘的无情,但今夜实在是太安静了。 然而,今夜的岱山却热闹非凡。 进了夏日,天转暖,夜爬的游人多了起来。 文人墨客更是不疾不徐,还不知在这山间转了几日,每日吟诗作画,成群结队,好不快活。 月亮像灯笼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光洒满整座岱山,夜风温柔地吹散了人一身疲累。 温仪景一行人背着画架,一眼看过去也风雅的很,却没人知道有些画架的后面藏的都是刀剑。 若有人敢动坏心思,这画纸便是他们的生死簿。 岱山雄伟壮观,但夜里的景色到底是太过单一,倚吟干脆找温仪景闲聊起来,“温仪景,送我一幅画吧?” 倚吟很是遗憾,“这么多年,我连一幅自己的画像都没有。” 杀手最忌讳被人知道真容,可倚吟早已是例外。 他想知道自己在温仪景眼中是什么模样。 “好。”温仪景浅笑着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一路跟在长离身边的迎春。 迎春步伐比她预想的要快,她并未特意放慢脚步迁就迎春,但迎春却还能有精力和长离说笑。 这姑娘其实比大家想的坚强,不敢出门的那些岁月里,她并未懈怠锻炼自己逃命的脚力。 难怪能将青鸾拿下。 倚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青鸾怎么没改名字?” 这名字冲撞了小皇帝。 若是乡野无名之辈不会有机会入宫也就算了,可青鸾却是萧玉京的心腹。 “无伤大雅的事情,青鸾年岁长,名字巧合撞了而已。”温仪景笑道,刚成婚的第二日,青鸾私下因为这事儿私下里找过她。 人家主子赐的名字,用了二十多年,肯定不想改。 温仪景也不太当回事。 “要我说,一个称呼而已,能改还是改了的好。”倚吟却是道。 小皇帝如今不介意,可一旦介意起来,这会成为青鸾的催命符,还会拖累萧玉京,甚至温仪景。 温仪景懂倚吟的担忧,想了想说,“回头我和青鸾说。” “楚寒英盯着裴岁安的事情,怎么处理?”倚吟没太想明白其中的缘故,干脆直接问温仪景。 这样,他的人之后也好配合温仪景的意思办事。 第126章 锁骨菩萨? 京都城,椒房殿。 第94章 夜色愈浓,帝后还在处理奏折。 九州各地的事情太多了,因为战乱毁坏的河道要修,农田赋税要减免,人口需新增…… “瑶瑶昨日去见了岁安,二人相谈甚欢。”空里吃宵夜的时候,楚寒英笑着和忙了一日的袁青冥闲话家常。 袁青冥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起身活动手脚,“裴岁安肯定像极了母后,不然母后不会将人藏这么久。” “是啊,瑶瑶回来说差点以为见到当年的母后了,还说过几日带裴岁安入宫。”楚寒英笑道,“我都快要忘了母后年轻时候的样子,总觉得她一点都没变呢。” “是有些不同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一只柔弱可欺的小兔子。”袁青冥看着窗外明月露出一抹笑,脑海中浮现出初见温仪景的那日。 她穿着一身喜服坐在新房里,年幼的他冲进去一把扯掉了她头上的红盖头,她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因为他的闯入满是局促,一瞬间血色尽无。 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无辜的人,让年幼愤怒的袁青冥准备好的话都磕巴了一下,但还是指着她怒吼起来: “狐狸精,休想取代我阿娘的位子,我阿爹绝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就老死在这里吧!” 他用匕首将红盖头割成两半,扔在脸色苍白的温仪景头上,气昂昂地大步走了。 楚寒英看着少年帝王挺拔的背影,轻声道,“请人进宫坐坐吧,都是一家人,互相熟悉熟悉。” 她从未见过太后娘娘柔弱可欺的模样,也想象不出来。 “你安排就是。”袁青冥笑着走向她,拉住她的手感叹道,“我也想见见,一起吃个便饭。” 楚寒英笑着点头,“好。” “前两日言初说他和瑶瑶的婚事如今是岁安在操持,可见也是个能干的,锦绣山庄的事情也是她在管理,你二人应也聊得来。”袁青冥语气温柔。 楚寒英心里咯噔一声。 只听袁青冥继续说,“若投缘,以后便常来往,下月你生辰,正好和她说说衣服想要什么样式,也省的中间人传话错了意思。” 楚寒英略感意外,应了声好。 …… 夜色里,温仪景一行人慢悠悠到了中天门,许多人都在这里停了脚步。 马上就是岱山最险峻的十八盘,大家都要积攒体力,攒足精神,不敢有半点困倦马虎。 温仪景站在台阶最高处,回头望去: 峰峦竞秀,陡峭盘旋的台阶望不到尽头。 泉水潺潺中夹杂着木棍敲击台阶的杂乱声音,并不惹人心烦。 远处山峦层层叠叠,月亮挂在树梢上,清冷孤寂。 “我在俯瞰月亮,长这么大还从未站得如此之高过,好像到了月宫之上。”迎春有些喘了,可人却很兴奋。 这么美的景色,要是能和青鸾一起看就好了。 好在要在这里住许久,改日她和青鸾带着小诺再来一次。 温仪景张开双臂,闭上眼,深呼吸,任由夜风将自己穿透,吹散所有烦恼。 如果人能甘心隐于山水之间,或许能多活上几年。 寅时过半,一行人陆续抵达日观峰。 山顶已经有不少文人墨客,许多人支起了画架,也有人聚在一起小酌两杯,共同期待即将到来的奇观。 温仪景一行人三五成群地散开,各自寻找合适的观赏点。 倚吟和玄英留在了温仪景身边。 “刚来路上我听几个男子说,下山之后晚上要去斗母宫留宿,语气甚是猥琐。”倚吟压低着声音。 过了十八盘最危险的那段路,他便加快了脚步和温仪景分开走了。 沿途还是男子居多,他最是擅长与人打交道,和好几拨人都闲聊了几句,听闻了许多这山中乐趣。 “你猜怎么着?”看着温仪景波澜不惊的面色,倚吟故意卖关子。 温仪景撇他一眼,配合的催促,“说。” “斗母宫听说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有许多个人间的锁骨菩萨。”倚吟啧啧两声。 “锁骨菩萨?”玄英蹙眉。 “倒是听人说斗母宫香火鼎盛,看来或许另有缘故。”温仪景神色也凝重了几分,“腌臜的事情做到了这里,还真是百无禁忌。” “我听人言,许多女子都是家中过不下去被逼无奈才会出家做姑子。”玄英想想心中便多有不适。 做姑子本来只是寻一个清净之地,青灯古佛了却余生,可若真沦落至此,该有多绝望。 “若真是如此,那便掀翻了这斗母宫便是。”温仪景阴森森扯唇笑了下。 此处人多,几人不再闲谈,借着月光,温仪景提笔作画。 时间飞速,一道金光穿云破雾,直达人间,山顶上的众人都纷纷站起来身,“真乃人间仙境。” 萧玉京坐在西厢窗边,沐浴在第一缕晨光中,放下手中的书,心道: 太后娘娘此时应该已经看完日出了。 不过回家,或许要等晚上了。 太后娘娘身边永远是热闹的,应该不会想起他来。 “少主,昨夜又确认了一下,的确是煤矿,并无人开采,山上地皮贫乏,可山中深夜却有人影出没,怕是已经有主了。”小厮打扮的人几步进了书房,轻声道。 此人负责查探各路矿山,眼光极好。 萧玉京若有所思。 已经有主了,想要买下来,要花费些功夫。 “去查查,是在谁的名下,用来做何事。”萧玉京吩咐。 …… 皇宫。 袁清瑶临近午时带着裴岁安进了宫。 “一会儿别紧张,皇兄和皇嫂都是很好说话的人。”袁清瑶贴心地安抚看起来有些局促的人。 裴岁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点小兴奋的拉着袁清瑶的胳膊,“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来过这么气派的地方。” 裴言初跟在后面看的是想扶额。 袁清瑶却觉得这小妹妹可爱极了,拉着她手笑的更温柔了,“一会儿见过兄嫂后,我带你好好在宫里转转,就当自己家一样,要是想住,可以去我那儿,也可以去母后宫里。” 袁清瑶很热情,真心将裴岁安当妹妹宠着,谁让这人那么像母后呢。 “还可以在这里住吗?”裴岁安惊喜地问。 第127章 赘婿,还要俩?太后娘娘也这样想? “裴岁安。”不等袁清瑶回应,裴言初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她别太过分。 若非是像了姑姑七分,袁清瑶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 更或者,袁清瑶早已看清了,不戳穿是看在姑姑的份儿上陪她做戏罢了。 还想住在宫里,这种话也敢说,真是不要命。 “你小点声,裴言初,这是你姐姐。”不等裴岁安说话,袁清瑶便不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裴岁安挑衅地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裴言初头疼极了,“瑶瑶,她不过比我早了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你莫要被她骗了。” 裴岁安一颗心黑着呢。 袁清瑶肯定也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儿。 他不想看到这二人翻脸闹起来。 到时候挨训倒霉的指定只有他,丢了媳妇儿不说,还得众叛亲离。 “无趣得很。”裴岁安无奈耸肩。 袁清瑶表示赞同。 “如此无趣,你是看上他什么了?”裴岁安乐出声来,笑着追问。 袁清瑶如实回,“脸好看。” 和母后一样好看。 裴岁安一脸果然如此地点点头,认真道,“他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身体好,还不到处沾花惹草。” 裴言初听的心中复杂极了,总觉得裴岁安这话不太正经,希望袁清瑶并不懂。 好在三人很快就到了宣室殿。 帝后正在等他们,御膳房也已经在陆续上菜。 裴岁安的出现,让楚寒英和袁青冥都晃了神。 午时阳光下,袁青冥好像穿透时光看到了少时的温仪景,青涩稚嫩。 可再看去,和曾谨慎规矩的温仪景截然相反。 裴岁安宫规礼仪一塌糊涂,却并不因此不安,一看就是有托底之人的姑娘,一双莹润的黑眸大胆地朝他看过来,灵动又张扬。 袁青冥想,或许,这是母后最想成为的样子。 楚寒英看着福了身就自己站起来的娇俏少女,这就是太后娘娘年少时候的样子吗? 看过去的时候,她便对你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你略一蹙眉,她跟着紧张起来,恰到好处张扬,不经意之间的局促让人心生怜爱。 只是不知道这年少的裴岁安那双漂亮的眸子是否也和太后娘娘一样,洞察了一切。 看出了自己几位堂兄弟和她的撞见并非偶然。 她笑着看向袁青冥,“果然和母后生的极像,正是应了民间那一句,侄女随姑。” “确实,母后日后若是自己得了女儿,都不一定如此相像。”袁青冥收了视线,笑着让人落座。 第95章 “岁安和言初同日生,如今言初和瑶瑶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岁安可有中意之人?”楚寒英关心地问。 成了婚的女子,大抵都爱问这些问题。 裴岁安抬眸看过去,笑着摇头,“我不喜出门,还未曾遇到心仪之人。” “可有喜欢的类型?”楚寒英又问,余光扫向袁青冥。 帝王吃着饭,没什么表情。 “听话的,身份不如我,好拿捏。”裴言初乖巧的笑着,也偷偷扫了一眼袁青冥。 帝王除了最初的恍惚,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也没再多看过。 楚寒英笑了,裴言初大抵是知道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换了话题,问起锦绣布庄的事情,裴言初也顿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 “皇后娘娘,之前出门穿的那套衣服,引领了京都城贵女的穿着喜好,如今荷花刚开,天又还没大热,若是您举办一场赏花宴,穿上铺子里的夏装,此番一定能大赚……”裴言初双眼都在冒光。 袁青冥笑着看过去,神色里带了宠溺,“铺子里可有男子成衣?” 正欲搭话的楚寒英笑容微僵。 “没有。”裴岁安干脆地摆摆手,“不过也有女子为自己夫君或父兄定做,若是陛下想要,皇后娘娘便和我说说,您想看陛下穿什么风格的衣服。” 楚寒英一惊,她想看陛下穿什么样的衣服? “岁安,我想看我皇兄穿你那孔雀蓝料子的,一会儿我和你说说。”袁清瑶突然来了兴致。 扭头又看袁青冥,“阿兄,我自己出钱给你做衣服,你可得穿,不能辜负我一片好意,皇嫂,我保证你瞧了会喜欢,别怪我逾矩才好。” 楚寒英哪里会和袁清瑶吃这干醋,心中又觉得裴岁安这话有意思的紧,便也跟着笑了,和裴岁安道,“我还真有些想法,一会儿得空我和你说说。” “你们三个最好不要太过分,我好歹也是九州之主,衣服太过花哨,有失威严。”袁青冥无奈提醒。 饭后,袁青冥走了,袁清瑶和裴言初临时有事要处理,楚寒英留了裴岁安在宫中陪她小住两日,裴岁安并未拒绝。 “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楚寒英开门见山,“让几位兄长与你偶遇,是想和母后关系再亲近些,给你造成了困扰。” 裴岁安不甚在意地笑了,“没什么困扰的,皇后娘娘几位兄长都是人中龙凤,不过我日后是想迎两位夫君入赘的,你的兄长门第太高,与我不合适。” “我知晓皇后娘娘的忧虑,不过您大可不必,我这一生不给人做妻,更不会给人做妾,有我姑母在,谁也不能让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楚寒英再次惊讶,好半晌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要找赘婿,还找俩? 太后娘娘知道吗? 又或者,太后娘娘也是这样的打算? 太后娘娘又是否让槐序姑姑给萧大人做了几身太后喜欢的衣服? …… 太后娘娘当然是知道的。 不过此刻却无暇去管亲侄女的婚事,她不拜神佛,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别人参拜,听人所求。 有人求姻缘,有人求健康平安,有人求钱财,有人求仕途…… 贪嗔痴念,人活一世,谁能无欲无求? 当然,还有人求画。 “岱山顶峰如此奇观,云海翻涌,日出东方,你没把在你面前吹着凉风站了半天的我画上去,却画了坐轮椅的萧玉京,温仪景,你可有意思。” 倚吟此刻怨气很重,白白期待了那么久。 恨不得夺了温仪景手中画轴从这山峰最高处给扔下去,就当是将萧玉京也推了下去解解气。 “这里适合你,虔诚一点。”温仪景看向面前的碧霞祠,“岱山奶奶庇佑众生,灵应九州,说不定也能给你降下一段姻缘。” 倚吟看向观中虔诚跪拜的信众,又深深看了一眼温仪景,转身大步走向旁边卖香火的摊贩。 第128章 萧玉京冤枉的很,眼尾泛红的抬头看她 倚吟矜傲地丢下一锭银钱,请了三支香。 温仪景诧异地挑眉,就见一向桀骜不驯的倚吟在点燃了香之后,神色逐渐变得虔诚。 不信神佛的倚吟将道教的跪拜礼仪拿捏的分毫不差,敬香,鞠躬,跪拜四方神佛,默默许愿…… 温仪景读懂了倚吟的唇语。 他说:愿得卿卿意,不求画眉张敞笔,愿作傅粉何郎砚。 她迅速转过身,无声地跨出了门槛,山顶的太阳比山脚下更热烈几分。 身后的男人,身着绛紫色长袍,背对着她在阳光下双手合十,虔诚叩拜…… 她余光看到了阳光下他额头叩地的影子。 温仪景再次向前走出两大步,没敢再回头。 她早就知道,自己一直有人爱,有人爱她手中权势,也有人贪恋她给的温暖,从而模糊了她的无情。 长离沉默地撑起画架,看着阳光下温仪景慢悠悠调配着颜料。 正午的风,起了热意,折扇轻摇,绛紫色的广袖垂落,遮住了温仪景头顶的太阳,送来徐徐凉风。 倚吟看着晴天朗日之下,犹如天上宫阙的碧霞祠跃然纸上,轻声笑了,“若碧霞元君能替我实现愿望,日后我定年年回来还愿叩首。” 温仪景只当没听见,因为他必不用来还愿,她便不去打击他了。 素商送来烧制的午膳,香味扑鼻。 引得旁边游客频频看过来,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然后用力的咬下一块干巴巴的饼子,唾液不争气地分泌着,想抽自己嘴巴子的感觉那么无能为力。 阳光不再那么热烈,在头顶向西偏移。 “竟不知,我也有如此虔诚的时候。”倚吟看着雕梁画栋的观内,举起高香敬神明的自己,惊艳的挑眉。 “时辰不早了,回吧。”温仪景放下画笔,背过身去。 倚吟小心翼翼地吹干最后的墨渍,确定不会再晕开,才珍视地收了画。 …… 萧玉京午后推拿完了,感受了许久,一双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暗卫等他开了窗,才拿着信进来。 是京中的消息。 袁清瑶活剐了萧玉成,请了萧家在军营和朝堂当值的人,观刑。 罪名是刺杀太后娘娘,人证物证齐全。 老爷子那边紧跟着热闹了起来。 族中婶娘都去找他哭诉,觉得萧玉成是莫须有的罪名,希望老爷子能高抬贵手。 一个个如今心虚的很。 以为老爷子要借着太后娘娘的手清算萧玉京双腿被废的事情了。 萧玉京将信纸扔进茶炉里,嘲讽笑了,吩咐说,“灯笼铺和伞铺那边,给他们留点机会,中秋节宫里的花灯已经交给灯笼铺了。” 这两个铺子,如今都在太后娘娘手里,不过那些人都还不知道。 攀附宫中权势,是他们的机会,也能成为毁掉他和父亲的导火索,就看那群蠢货会怎么选了。 “今日街上各处多了许多坐轮椅出行之人。”暗卫领命下去,出去熟悉了一圈的青鸾抱着小诺也回来了,“这该不会是夫人安排的吧?” 街上坐轮椅的人多了,萧玉京再出去,也就不再打眼。 萧玉京愣了下,太后娘娘为了让他出门,也是煞费苦心。 只是不知道,自己对太后娘娘还有多少用处,太后娘娘又还有多少耐心。 “朱雀街口有个疯子,一张乌鸦嘴处处要人命。”青鸾继续说今日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对了,那疯子说三日后衙门里范师爷会死在护城河里。” 萧玉京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朝着院门处看了一眼,思索着这岱山可有什么特色之物。 “也不知迎春何时回来,入京之后,我二人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青鸾看着怀里蔫蔫的女儿,叹了口气。 昨儿晚上一开始还好,醒了一次,哭闹着要找娘。 他哄了很久,又讲了一番道理,终究是哭的太累睡着了。 一早醒来,还是瘪着嘴不高兴。 但到底也通了点人性,为了让女儿不那么伤心,青鸾一大早就带着人去街上看新鲜去了。 他由衷地感谢太后娘娘安排了两个小太监,不然他可真脱不开身。 小孩子忘性大,在街上看到新鲜的东西就忘了娘,只是一回家,就又不高兴了。 青鸾十分无奈,絮絮叨叨地和萧玉京又说起来带孩子的苦恼和幸福。 萧玉京突然觉得青鸾已经不堪大用,有了儿女的牵绊,他无法和以前一样无所顾忌地出门去办事了。 但这样也极好,他身边的这些人里,终有一个得了圆满。 小诺本是不开心的,但看到俊美的萧玉京坐在那里,要哭不哭的人就咿咿呀呀地流着口水笑了起来。 跟着温仪景进门的迎春看到这一幕,尴尬的看向温仪景,解释说,“小孩子不懂事。” “没想到萧玉京的脸还有这功效,奇了。”温仪景并不介意,只连连称叹。 第96章 听到说话声,萧玉京和青鸾都看了过来,二人眼中都瞬间有了光。 迎春朝着萧玉京行了一礼,青鸾连忙起身告辞,带着妻女快速离开 一家三口携手离去,院中只剩夫妻二人。 温仪景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看着萧玉京。 盯得他脸色起了红晕,垂下眸子,先低声开了口,“平安回来就好,一夜未眠,吃些东西,回房歇息吧。” “我一回来,就赶着过来见你,你却只想赶我走?”温仪景故作不悦。 萧玉京冤枉的很,眼尾泛红的抬头看她,不信她不懂自己是关心她。 见状温仪景不由软了心,“我只是一日一夜不见你,想多和你待一会儿,你这开口就让我走,真是让人伤心。” 看着倒打一耙的人,萧玉京无奈朝她伸出手,但依旧是手背朝上。 温仪景疑惑看着他,试探般地将手放他手背上。 刚一搭上,他立马握住了她柔软的手,略一用力,将人拽进怀里,在她耳边无奈轻叹,“我怪自己无法陪你去爬山,想问你是否遇到新鲜的事情,又怕坏了你的好兴致。” 温仪景身子一僵,错愕地回头,这岱山也有精怪会附身? 不过萧玉京对这里熟悉的这么快? 萧玉京看着她背上的卷轴,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腕,轻声说,“我还在想,夫人今日出门可否会给我带礼物。” 第129章 玉京不舍如此劳累夫人 太后娘娘最知道如何哄人开心。 尤其是对于他这种出门不便的人。 随便在闹市里带点什么回来,都能让人因为被惦记而感到欢喜。 萧玉京想,太后娘娘即使玩的再畅快,应该也不会忘记他的存在。 心中虽笃定,可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期待。太后娘娘今日会带什么给他。 温仪景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指腹的力量,抽出手勾起他下巴,让他仰头看自己。 饶有兴致地问,“若是忘了,你当如何?” 这人阳奉阴违的很。 嘴里说着同意和自己生孩子,却时常藏着以为她看不懂的小心机,每次都故意落在外面。 尤其是在路上,更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推脱。 真以为她非得找他生孩子不可了? 萧玉京细长的睫毛轻颤。 在她戏谑的黑瞳里看到自己平静的面容上染了浅浅的红晕。 一开口,语调里似染了委屈,“夫人会忘吗?” 她还没得到她想要的,对他也还没失了兴趣。 每次要得狠了,她都会软了声音哭求他慢一点,停下来。 换个地方换个姿势,她都情动不已。 她怎么会忘了去做在这种看似不起眼,却最让人心动的事。 温仪景无辜地眨眨眼,赶走心头他那无辜的俊美面容。 捏着他下巴的手用了几分力道,“玩的太尽兴,赶着回来见你,还真忘了。” 萧玉京失落地垂了眼,故作大方地说,“与我说说你看到的景色,便也原谅你了。” 温仪景见状,心想岱山的精怪道行还挺深。 萧玉京比在京都惹她心动多了。 她怜爱的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下次你随我一起去,我背你爬山,绝不会摔了你。” 萧玉京就觉得太后娘娘在安抚狸猫一样的哄着自己,懂事道,“……玉京不舍如此劳累夫人,夫人与我说说也是一样的。” 果然就见温仪景看他的目光更温柔了。 温仪景起身,摘下背上的画轴,笑容灿烂地递给他。 “虽今日你没去,不过我将你画了上去,就当你也登上了岱山之巅,看看今日的日出和你当年所看到的是否一样。” 萧玉京捏着画轴的手一紧,竟是给他画了一副观日图? 画轴打开。 云山雾海,红日破空,穿过山川湖海跃上云霄,仿佛只为在他身上落下清晨的第一束光。 他衣袂翻飞,仙人之姿,背对着东方,并未看这日出之景,目光带笑的看着执笔之人。 对上太后娘娘含笑等夸赞的目光,萧玉京眸中带笑,“夫人丹青妙笔,毫端万象。” 温仪景下巴一抬,得意极了,“算你有眼光。” 这毫不掩饰的快意,一点都没太后娘娘该有的稳重。 萧玉京跟着笑了,“我很欢喜。” 他不在,她也能将他画的栩栩如生,可见,太后娘娘还是将他放在了心里。 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天色还不算太晚,小镇外面听起来还挺热闹。 “要出去转转吗?”温仪景放下筷子问萧玉京。 “不困?”萧玉京担心地看她。 出去玩了一宿,也不困不累吗? 温仪景精神很好地摇头,“今日不逢十,也不逢五,但却又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萧玉京听出了太后娘娘话里的怨念。 只是他一个人住习惯了,也还做不到在太后娘娘面前百无禁忌。 而且日夜在一起,太后娘娘难免会腻。 “我可以先去陪你待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萧玉京做出让步。 温仪景为难的思索了一下,转而问,“那明日一起出去?” 萧玉京无奈地看向她,“你不用总担心我无聊,总想带我出去玩,这两年我已经习惯了看书打发时间,不会觉得无聊,你有想做的事情,尽管去做就好。” 太后娘娘来奉高,又不是真的为了散心游玩。 他非跟着来,不是为了拖后腿,更不是片刻都离不得太后娘娘。 “你是为了陪我才折腾这么远,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每天在家里闷着?”温仪景不赞同地摇头。 他看似说的大方,可语气里总带着点小委屈似的。 她又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木头人。 “好了,你不用想那么多,事情我当然要办,可日子也得过。”温仪景起身捂住萧玉京的嘴,不让他再说这些个没用的。 萧玉京被推的靠在轮椅背上,仰头看着太后娘娘笑盈盈的脸,折腾了一宿,竟也没瞧见多少疲惫。 太后娘娘身子骨还是很好的,就是夜里总有些娇气。 “你自然比过往的仇恨重要。”温仪景曲起的食指刮过他挺括的鼻梁,哄小媳妇儿似的态度。 萧玉京脸色微红。 让太后娘娘心软是他的手段图谋,可太后娘娘却好像没太把他当正经的夫君过。 抬手拉下她的手,轻声催促,“如此,就出去转转吧。” 太后娘娘比他更需要见这人间烟火气。 知道了太后娘娘的过往,萧玉京也是有些同情,就像是太后娘娘总同情如今的他一样。 太后娘娘或许带着大军途经许多城池,却从未认真见过城中百姓们的日常生活,所见大抵都是战争中的慌乱无措。 反倒是他,年少九州太平时候,游山玩水,体验过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 如今太后娘娘终得了自由,去看山水,愿意带上不良于行的他。 既然他不想放手,也不想死,便也当试着做太后娘娘的领路人,陪她去看去体验。 他们所在的巷子,富贵人较多,黄昏时分,大家都在用完膳,巷子里没人。 到了巷子口,河流的对岸,居住的是寻常百姓家。 有人端着碗筷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吃饭,一边吃一边和邻居闲话家常,这大抵是他们一日里最悠闲的时候。 温仪景没见过这种生活,推着萧玉京站在岸边好奇看过去。 河水很清澈,小鱼苗在水中畅游,不远处也有几条红鲤鱼时不时跃出水面。 萧玉京却无暇欣赏,握紧了轮椅扶手。 此刻,轮椅的脚踏带着他虚踩在上面的双脚已经悬空在河水之上,小鱼苗就在他脚下游来游去。 轮椅的两个小前轮也悬空着,和鱼儿一样自由地转动。 他心跳越发快了。 太后娘娘这是试探? 第130章 和太后娘娘拼一个你死我活! 太后娘娘今日推着他悬空在河流上,是无意,还是试探? 兵者,诡道也,太后娘娘用兵如神,多次以少胜多,天下皆知。 如今,这是要在他身上上演一出连环计吗? 先故意营造这种危险的气氛,好像是要杀他,最后却又告诉他是意外,是玩笑,真诚地说抱歉,甜蜜地说情话。 不经意地反复试探几次,等他卸下警惕,太后娘娘则将毫无防备的他,彻底推下悬崖,尸骨无存。 萧玉京闭上眼,没有说话,仿佛不知道太后娘娘对自己做了什么。 隐身于市井中的几个暗卫一颗心提着。 他们是萧玉京的人,使命就是保护萧玉京的安全。 可一时间却拿不准这一刻,自家主子是不是有危险。 守在暗处这么久,印象里太后娘娘一直都将自家主子如珍似宝地对待。 第97章 可他们到底是萧玉京的人,一双眼死死盯着萧玉京的手,主子一旦下令,他们立马就冲过去,和太后娘娘拼一个你死我活! 温仪景还在看河对岸在门口吃饭的人。 稚童在箱子里拿着竹蜻蜓到处跑,时不时地跑到自家门口张大嘴巴吃一口饭菜,然后继续又跑。 偶尔还会在邻居家门口停下来,羞涩地吃上一口别人家的饭,顿时间美滋滋的原地转圈圈。 突然另一条巷子里有孩子的哭声传来。 是小孩子非要吃别人家的饭,被自家父母脱下鞋子打了屁股。 又馋又被打,五六岁的孩子哭的更惨了。 邻居连忙上前劝说。 几家邻居也因此而争执起来。 巷子里顿时间好不热闹。 “玉京,你小时候有过这样的日子吗?”温仪景突然笑着问。 萧玉京闭着眼,却能听到对面的声音,知道大概缘故。 闻言语气平静地回道,“不曾有过,阿爹阿娘虽纵容我,但吃饭时候的规矩礼仪还是要讲。” 对于这样的人间乐趣,他并不向往,贫穷和富有的区别,他还是清楚的。 不过考虑到太后娘娘或许不懂,他很耐心地解释: “年少的孩子总会觉得别人家的饭菜好吃。” “我年少时候,城中也有玩的好的少年,大家时常聚在一起去各家吃饭。” “有些家中的厨子手艺好,大家就去的多一些,各家父母不会舍不得那一桌子饭菜,恨不得大家伙常去热闹才好。” 萧玉京的少年,什么都不缺。 贵公子的礼数奢靡,寻常公子哥儿之间的义气往来,他都有。 温仪景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她从未有过交好的姐妹,不曾与人一起赏花望月,也不曾与人说女子心事。 永远都被拘禁在后院里,学了一堆诗词歌赋,最后为着温白榆的才名,还得藏拙避锋。 “你的那些朋友,如今都在做些什么?”温仪景好奇地问。 从她认识萧玉京开始,他就很孤僻,身边只有青鸾一个人。 萧家的一些堂兄弟上门想见他,他都避之不见。 萧玉京看向自己悬空的双脚,太后娘娘是觉得他的朋友也都是潜在的风险? “有人死在了那场变故中,家中和萧家反目,改投郑家,最后全族被灭。” “也有人投诚袁家,委以重任,工部的左侍郎,户部的右侍郎,还有如今驻守北渊城的赵金云。” “其余大多都还是去经商了。” 萧玉京平静的说,在朝中任职之人,他说的仔细。 而这些人,无论在何方,都已经许久不见。 “都是你极力举荐之人,只有一人被因宠妾灭妻处理不好内宅事务,没能上任,后来听说是去做了生意。” 朝堂中的这几个人,她都亲自考核过,见识了对方的实力,才留了人。 没想到,竟都还和萧玉京有这样年少的渊源。 萧玉京的兄弟也都年少有为,就是差了些运道,不然官位也都还能再升一升。 毕竟袁青冥一起长大的兄弟也都不是废物,朝中要职自然要紧着自己的人。 温仪景看够了热闹,将轮椅拉了回来。 她回头看水中游鱼,水面倒映出她的身影。 温仪景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心中暗道:萧玉京可真处变不惊,忍得住不提醒,不多问。看来自己做了这么多,他还是不信任她,觉得她图谋甚大。 沿着河岸往前走,岸边种着一棵杏树,已经结了果子,能闻到淡淡的果香。 温仪景停了脚步,仰头看过去,“这杏子应该快熟了吧?” 萧玉京也仰头看过去,核桃大小的杏有的已经发黄。 他道,“快了,就这三五天里,不等彻底熟透,就会被河对岸那些个皮孩子摘光。” 温仪景又朝着河对岸看了一眼,热闹已经散了,最后一抹晚霞也散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温仪景想了想那些小萝卜头的个子,又看头顶自己垫着脚都够不到杏。 这如何摘得光? 萧玉京:“杏还没软烂的时候,可以用杆子打下来,这些孩子会爬树的应该也不少,矮一点的地方,一个孩子踩着另一个孩子的肩膀有的果子也能够到。” 温仪景又仰头看了一眼,原来还能这样。 她不由想了想袁青冥和袁清瑶的少年岁月。 他们似乎也没这么玩闹过。 尤其是袁清瑶,和她斗法两年,之后就是拎着脑袋夺权打仗了。 “你小时候都是怎么摘的?”温仪景无法想象萧玉京爬树的样子。 垂眸看了一眼萧玉京结实的肩膀。 就算是人踩人,他应该也是踩在别人肩膀上的那个。 萧玉京,“从小习武。” 温仪景哦了一声,突然笑着问,“你说我若是派两个人每天来这里守着,那些个小家伙是不是就不敢来摘杏了?” 萧玉京听出了太后娘娘要做坏事的兴奋,他没有说话。 温仪景叹口气,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恶趣味,“还是算了吧,我不能因为自己没有这样的童年乐趣,就毁了别人的。” 萧玉京毫不意外,太后娘娘不是小气的人。 继续往前走,温仪景用力朝着萧玉京脖子吹了一口凉气,凶巴巴地问,“萧玉京,你刚才不说话在想什么?觉得我是个坏人?” 第131章 被打碎的童趣 萧玉京目视前方,平静地回,“不是坏人,可应当也不算好人。” 好人怎么会将他的轮椅推的悬空在河岸上去? 温仪景却听出几分怨念,乐出声来,“怪我刚才差点把你推河里去?” 萧玉京垂了眸子,心头闷闷的。 猜中了太后娘娘的做法,并没有半点掌控一切的成就感。 “那一会儿让你还回来。”温仪景哼道。 萧玉京就是心思太重了,总把她想的不是个人。 温仪景继续往前走。 萧玉京却没想明白太后娘娘怎么还回来。 温仪景推着他去了河对岸。 吃完饭的孩子们在巷子里疯跑。 跑得太快,一头撞上萧玉京的轮椅,在他月牙白的衣袖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五指山。 对上萧玉京冷漠的面容,笑容僵硬在脸上,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崽,所有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夜风仿佛都有一瞬间的静止。 其余一块跑闹的孩子站在不远处也都仿佛被定住了。 温仪景也不说话,和那些孩子一样满脸紧张的看着萧玉京。 萧玉京蹙着眉还没说话,五六岁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闭嘴!”萧玉京眉头拧的更紧,“都一边玩去!” 一抬手,将袖子脏了的那一节直接撕了下来。 温仪景看着他这副样子,朝着想哭不敢哭的孩子笑着摆摆手,小声道,“快去玩儿吧,没事儿。” 小孩子顿时间都转身跑的没了影儿。 虽然看不见,可萧玉京能感受到太后娘娘在看戏,心情糟糕的厉害,语气冷硬的说,“回去吧。” 温仪景明显感觉到他冲着自己生气呢。 鲜少见到萧玉京动怒,终于是见着了,突然有点发愁,接下来要怎么哄。 “没事儿没事儿,脏了咱就不要了,回去我给重新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温仪景摸了摸他的头哄着。 却刚碰了两下,萧玉京一偏头躲开了,冷声重复,“回家。” 温仪景心虚的陪笑,“才刚出来呢,你再陪我转转吧,这些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试探的手又落在萧玉京肩膀上,轻轻揉着,“若是揪着孩子不放,回家肯定是要挨揍,你知道的,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定更没你父母宽和。” 她小时候可是连出去惹事的机会都没有,而萧玉京却能在外面人惹了事而有人善后,他们中间差着一群在巷子里跑闹的孩童。 萧玉京看着孩童消失的方向,薄唇紧抿,没再坚持要回去。 温仪景便又继续往前走,巷子里百姓都回了家,可很多大门还没落锁,虚掩着,许是给玩闹的孩子留的门。 甚至还有家中大门敞开,影壁墙隔绝了外面窥探院内的目光。 温仪景停下来,指了指那一堵墙,让他看。 萧玉京不解,一堵没有任何画作的影壁墙有什么好看? “之前每次去绿卿园寻你,院门半掩,我看到的便像今日一般。”温仪景轻声叹气。 萧玉京不可避免心中寸寸发软。 自己将太后娘娘拒之门外那么多次,她都不曾放弃,甚至连一点不悦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再开口的声音不再冷硬,甚至还有些温柔,“虽没进去过,你却什么都知道。” 小镇上他住的院落,几乎和绿卿园无二,比他自己想的还周全。 第98章 短短时日做到如此地步,太后娘娘对他定然也是用了心。 衬的他好像有些不知好歹,甚至于恃宠而骄。 只是太后娘娘行事作风极擅长攻心。 他如今这番,自是落了套了,偏明知道,却还不可自拔。 “等回了京都,绿卿园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之前是我不想在你面前失了面子,总想着只要不让你看到,你就不会知道。”萧玉京语气里服了软,却也衬的更可怜兮兮。 “那我定是不会客气的。”温仪景继续往前走,“就是不知道绿卿园里是否有竹妖作祟。” 太后娘娘后面这话明显不正经的很,萧玉京红了脸,“许是有的。” …… 温仪景推着萧玉京转了半个小镇,夜色里人越来越少,街上跑闹的孩子也早已经回了笼。 正准备往回走,突然听到低低的呜咽声,却见拐角的暗影里一个小乞儿蜷缩在那里。 温仪景脚步一顿,偏头去看萧玉京,萧玉京也正瞧过来,无声地摇头,不欲理会。 温仪景点头,正要走,却听到另一个稚嫩的声音,约莫有个十一二的年纪。 “二丫,你别哭了,总会有办法的,咱俩再攒攒钱,买身好看的衣服,到时候也去河对岸碰碰运气,说不定就会有贵人看上咱们,到时候咱们也能跟着贵人离开了。” “春苗,我不想给你爹去生儿子。” “我也不想给你爹去生儿子,又穷又没本事,整天就好吃懒做还爱打人,去年从租了个姑子回来生儿子,结果却总觉得赔了钱,姑子都大了肚子还被他拉出去伺候男人赚钱,结果孩子都给折腾没了,姑子那边还让他赔了一大笔钱,如今你爹还欠着账呢,要不是你阿奶拼死拦着,你也成了姑子,现在你阿奶身体不好,你爹开始打你的主意了,要是再不跑,咱俩都要去当姑子,不停地给男人生孩子去。” 二丫哭的更厉害了,“春苗,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咱俩明天晚上要不跑吧,出去找阿娘,我阿娘不是和野男人跑了,是被我外祖家接走的,她和清水巷子里的疯女人一样,都是被买回来的,或许你阿娘也是。”春苗说。 一句话惹的二丫哭的更凶了,“呜呜呜,我阿娘没有和野男人跑,她死了,呜呜呜,被我爹打死的,呜呜呜呜呜——” “死了?”春苗惊呆了,怎么死了呢? 不是跟有钱的贵人享福去了吗? “我昨天喂猪的时候,在猪圈里看到了我娘的尸骨,她被我的砍断两根手指,那尸骨和她的手一样,那就是我娘,去年我家猪好几天没吃食,却没生病,也没瘦,他们吃的是我娘,呜呜呜——”二丫被春苗捂住了嘴。 春苗突然间背脊发寒。 她阿娘真是和外祖回家了吗? 还是…… 夜风吹得温仪景手脚发麻,她回头看走过的路,之前在河对岸,还觉得这个小镇充满了童趣。 手被一只布满厚茧的手握住,温仪景身子一抖,看向黑暗的角落里,“她们,怎么办?” 第132章 你那点重量,还压不垮你夫君 风吹散了萧玉京清冷的声音,“杀了吧,别脏了自己的手。” 温仪景笑了,“玉京懂我。” 轮椅再次转动,巷子里的少女还在哭泣,并不知外面曾有人路过,更不知,一会儿回家之后她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沉默了很多。 再路过那棵杏树的时候,萧玉京突然抬手让她停下来。 温仪景不解,却还是按着他的意思将轮椅推到杏树下。 “自己摘一个杏吧。”萧玉京轻声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温仪景一愣,怀疑自己会错了意。 “固定好轮椅,自己站上来。”萧玉京又说。 温仪景,“……” “你那点重量,还压不垮你的夫君。”萧玉京没听见她的动静,侧过身去拉她的胳膊。 夜色寂静,四处无人,只有朦胧的光将夫妻二人的身影倒映在河岸上。 萧玉京的肩膀很宽,很硬。 温仪景赤着脚踩上去的时候,都有些硌脚,却又让人觉得格外踏实。 萧玉京的手也很大,很热,很有力,落在她的脚腕上,能将她整个人都举起来。 他虽然站不起来,可双臂却依旧能托举着她够到离她最近的那一棵青涩的小杏。 二人像是贪吃的孩童,趁着夜色无人偷摘别人家的果子。 温仪景穿好鞋子,去河岸边洗干净手中两个杏果,顺便打湿了怀中帕子,回来递到萧玉京手里,“擦擦手吧,我跑了一日。” 脚上早已经出了许多汗,味道算不得好。 而他,竟没见面露嫌弃。 刚才他明明因为孩童摸脏了衣袖而当场翻脸,还撕了袖子。 萧玉京怔愣了一下,接了过来,轻轻擦拭掌心潮湿的汗意。 方才他也是紧张的,怕摔了她。 虽然他相信自己手上的力道,可若太后娘娘手无缚鸡之力,功夫差一点,他都不敢如此托举她。 青涩的杏果一入口,牙都要酸倒了,温仪景五官失控的挤到一起,却迅速恢复了表情,转身递到萧玉京嘴边,“甜的。” 萧玉京看着杏果上的牙印,一开始她想咬一大口,最后却只咬下一小块。 “甜就好,都留给你。”萧玉京笑了,好像舍不得和她抢似的。 温仪景,“……这是咱俩一起摘的,我肯定不能吃独食,分你一小口。” 说着又往萧玉京嘴边递了递。 绯红的薄唇触碰到了杏果的枝叶,酸意蔓延,萧玉京无奈笑了,红唇微张,竟是要将整颗果子全都吃了。 温仪景大惊,连忙抽回手,“咋这么贪心呢?给你尝尝而已。” 萧玉京将手中帕子还给她,“再洗一下吧。” 刚才太酸了,他情不自禁分泌的口水落在了她手指上。 温仪景却并不在意,将果子往袖子里一揣,去河边重新将帕子洗刷了一下,回来搭在轮椅扶手上。 温仪景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撑着胳膊往后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的杏树。 脑海中想到刚才的画面,唇角笑意渐浓,笑着说,“太酸了,等再熟一点我也来抢一颗。” 萧玉京应好。 太后娘娘似乎也挺容易满足的。 夜风一吹,搭在轮椅上的帕子一角翻腾,好像随时都要随风飞出去。 吹得萧玉京心中一紧。 他不由想到太后娘娘房中那些个不正经的话本子。 俏寡妇就是被进城卖兽皮的猎户捡了帕子,然后半夜翻墙来胁迫俏寡妇和他行不轨之事,从而打开了俏寡妇的欲望之门。 女子的丝帕都是私密之物,太后娘娘所用的帕子除了她身上淡淡的药酒香,没有任何属她独有的标志。 可在风又一次吹过来的时候,萧玉京还是面色淡淡地收了帕子。 温仪景不解地看向他,已经干了? “手有点脏了,擦一擦。”本想将帕子叠好的萧玉京见状直接蹭了两下手心,然后直接团成团握在了手心里。 “要再去洗洗吗?”温仪景坐起身来。 难道是她脚太臭了? 萧玉京摇头,“不用,就是手有点出汗了,握着就行。” 温仪景哦了一声,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站起身来,“回家吧,累了。” …… 小镇上死了一个人,老孙家醉酒的汉子晚上回家走错路,一头栽进了猪圈里,活生生淹死在粪汤子里。 家里人发现的时候,猪都将人啃了小半个。 二丫惊恐的看着被邻居叔伯从猪口中夺下来的半个爹,臭气熏天,辣的她眼泪直流。 死了? 这个恐怖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报官吧,这谁知道真意外还是假意外?”人群里一个毫不起眼的男人说。 “对对对,还是要报官,别是这小丫头动了什么手脚。”有人立马应和。 这老孙一死,换亲的事情岂不是就成不了了? 老孙家这如花似玉的闺女,不知道要便宜了哪个王八蛋了。 二丫白了脸,看到叔伯邻居怀疑的目光,慌乱摇头,“不是我,我没有。” 阿爹虽然打骂她,还想用她换钱,可至少有阿爹这个泼皮无赖在,镇上的那些男人就不敢半夜敲门翻墙。 她又怎么会杀他? 官府很快就派了人过来,还带了仵作。 看到满身猪屎的人,二人一进来就是一阵干呕。 衙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的二丫,面色微变,看了一眼还在干呕的仵作。 仵作:“yue——” 然后上前,紧皱着眉头好一阵检查,后退几步,频频摇头,“并非是意外,而是他杀,有人趁其酒醉,将其头部撞击而死,为了瞒天过海,才扔进的猪圈——” 第99章 人群里,昨夜亲自动手的暗卫,“……” 他明明是将喝了一两酒的人活生生扔进猪粪池,看着他一点点溺死在里面的。 …… “衙门里将人带走了?”温仪景昨晚上直接睡在了温泉池旁,一觉醒来到了中午。 “是,那仵作非说是他杀,那二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长离得到消息,亲自去看了一眼。 温仪景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倚吟呢?回来了吗?” 第133章 玉京已经饿了两顿了 温仪景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本想着过两日让暗卫再将春苗的爹也杀了,伪装成意外身亡。 如今看来,却是她出手太着急。 本打算是暗卫若证实了这件事情,便将那两个老不羞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置了,如此也能救下两个年轻的姑娘。 却没想到她这一出手,或害了两个姑娘。 长离摇头,“倚吟还没回,姑子的事情我今日仔细打听过,最初就是从斗母宫里叫起来的名字,后来附近其他的道观里,也有了许多这种。” 她已经派人跟着二丫偷偷去了官府那边。 二丫模样好看,她发现仵作的变化就是从看到二丫那张脸之后才有的。 毕竟这次仵作来,验尸的东西都没带够,明显是想走个过场敷衍了事。 “许是我想错了。”温仪景起身朝外走去,“这寻常百姓的手段反倒是被我忽略,让小顺子在春苗面前露个脸,将人领回来。” 二丫一出事,春苗的爹恐怕要有新的龌龊计划。 大抵还是会怕春苗有样学样,也半夜对他下手。 “奉高若是放开了刀刃,许会寸草不生,还会引起九州骚乱。”长离如今就怕事情已经最糟糕。 很多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卷了进去,愚蠢还可恶。 温仪景越发头疼了,也或许是夜里着了凉。 这些年,她一直秉持人只有死了才能消停不再作恶的想法,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她做了这人间的判官。 凡事虽有两面性,然衡量之后,她更偏向于自己的认知去给人判死刑,只要证据足够充足,便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留。 如今却突然发现有些人或许应该秋后问斩更合适。 左右活都是没机会的。 “公子的人这几日一直都很忙。”回了院子,长离给温仪景拿了新的衣服,帮她穿的时候小声说道。 “奉高或有矿山。”温仪景说,“萧玉京最近心思活络了不少,萧玉成的事情,让他也想清理门户了。” 不过,萧玉京或许更想借用她的手来做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小皇帝盯上他。 “周泊聿找的这个地方,有些意思。”温仪景竟不知隔着一条河,也能隔出一个阶层。 河的两岸,风景如画,却流淌着诸多阴暗。 “谢记,会不会找过周泊聿?”长离蹙眉问。 都在青州,谢记能隐藏的这么深,周泊聿是真的没找到人,还是做了谢记的同伙? 温仪景摇头,“周泊聿此人疾恶如仇。” 当年周泊聿发现郑山君以妻笼络将士,当即叛离,自立门户。 她和周泊聿结缘便是去救温白榆那次,问周泊聿借了路。 只可惜,她被郑山君埋伏,温白榆背刺了她。 在她的人赶来之前,是周泊聿出手相救,并投诚于她,助她为兰时报仇,并斩下郑山君一得力干将。 她不是没怀疑过周泊聿是假意投诚,可若是拿郑山君的左膀右臂来献祭,未免成本太大了些。 周泊聿在她之后征战之中,屡屡建功,抓郑山君,周泊聿也没手软。 周泊聿投诚他们的时候,天下之势还没分的清楚。 郑山君那时候势头还盛着,又有温家投诚,一时间隐隐有一统九州之势力。 随着温家的加入,有玉面战神胜多败少的萧玉京那时候都被压了一头。 而袁家那年势力最弱。 周泊聿实在没道理选一个最弱的投诚, 按着周泊聿的说法,投靠温仪景,是看她重情义,佩服她会为了温白榆一封信做到如此地步。 长离也想到了和周泊聿结缘的来龙去脉,心头刚冒出来的那点疑虑也散了去。 素商煮了祛风寒的汤给她,“昨夜还以为公子和你一起在泡温泉,也没好意思多问。” 头一日,夫妻两个在温泉池折腾了大半宿,天都快亮了才回来。 还以为今日亦然。 却没想到是只有温仪景一个人,而萧玉京那边更是一早上也没什么动静,快中午了才派人来问是否要一同用膳。 长离这才知道,温泉池里只有温仪景自己。 也是怪她们少问了这一句,本事好意的,如今好心办坏了事。 温仪景并不在意,“你们若是早上去了,也是吵醒我,回来或许难眠,如今也是睡了个好觉。” 长离心中还是愧疚的,转而问,“公子还没点头一同就寝的事情?” 若非二人不住一处,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夫人在温泉池宿了一夜。 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矫情个什么。 等哪天夫人腻了他,想来侍寝都没了机会,哭都没地儿哭。 温仪景摇头,“随他去吧,一直心思就重,逼得急了,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倚吟的出现,公子似乎是有些吃味儿的。”玄英过来给温仪景把脉,就怕温仪景伤了身体。 温仪景却不敢这么觉得。 萧玉京那人眼光毒辣的很,不过是看出了她想让倚吟死心,所以帮着她唱一出戏而已。 做戏的时候,他倒是放得很开,什么都敢说了。 “公子来了。”长离站在窗口看到了出现在月亮门的人,提醒说。 玄英看了一眼温仪景,“夫人体内进了湿寒,吃两日汤药吧。” 温仪景无奈失笑,“晒晒太阳就好了。” 玄英瞪她一眼,温仪景不说话了。 一出门,就对上萧玉京眸色里掩不住的担忧。 “这是什么表情?”温仪景笑着走过去,推着他去桂花树下准备吃饭。 “昨夜是我疏忽了。”萧玉京很抱歉。 晚上两个人回来后心里都装着事。 他以为她一天一夜没睡,回了院子肯定简单洗洗就睡了,哪能想到竟是独自去了温泉池,还睡了一宿。 “筋骨一舒坦,便不想动了,不必介怀。”温仪景拍了拍他的手。 昨夜是赶巧,值夜的暗卫是男子,她便没好唤人送她回去,也是怕一折腾没了困意。 “倒是你,不用刻意等我吃饭。”温仪景将碗筷分给他一份。 萧玉京无奈笑了笑,“我也没事做,如今院子离得近了,每日一起吃饭也算是弥补了不能同住。” 早上他就没吃饭。 这里都是太后娘娘的人,太后娘娘没吃饭,素商便也不问他。 小顺子一早就出门做事了,小满子去找迎春蹭饭。 所有人都默认他就该和太后娘娘一起吃饭。 温仪景也只当不知其中缘故,笑着点头,又问他,“二丫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你怎么看?” 第134章 倚吟公子见多识广,萧某从未听闻过 温仪景将早上听到的事情也和萧玉京说了一遍。 二人谈起这些事情的事情,温仪景发现萧玉京总能填补她忽略的点,又加上昨夜二人一起撞上,所以更愿意听听他的看法。 昨夜的事情,便是没有萧玉京开口,事情也不会有变故。 可萧玉京先开了口。 “或许误打误撞,找到了新的破局之法。”萧玉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以为那样的人渣死了就死了,街坊邻居肯定稀里糊涂的就给他埋了。 毕竟二丫的容貌会被不少人惦记。 家中父亲一死,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机会,大家肯定想着将此事快点处理完然后趁虚而入。 等事情差不多了,他让小顺子将二丫领走,也免了小姑娘被人平白糟蹋。 却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会报官,偏来的这官府仵作还有图谋。 “也只能这么想了。”温仪景叹了口气。 她也不想好心办坏事。 温仪景道,“当时看热闹的人太多,暗卫也没注意到的是谁开的口,不过之后吆喝厉害的却是春苗的爹,想来是知道两个女子不乐意他们的安排。” 萧玉京:“也莫要忧虑太多,总会有办法的。” 正说着话,倚吟匆匆进了门,“素商,再帮我那一双碗筷,辛苦。” 说着话,自去了井边洗手。 简单的洗了把脸,坐到圆桌旁,扫了一眼静默吃饭的二人,又看了一眼日头,蹙眉问温仪景,“我回来的还正是时候,不过你怎么才吃午饭?” 这早已经过了时辰。 萧玉京本就因为他这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态度而略有不悦。 第100章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熟人的好像是一家人人一样。 紧跟着听到倚吟的话,萧玉京脸顿时沉了。 “昨夜爬山太累,睡过头了,那会儿才刚起。”温仪景笑着解释。 倚吟点点头,看了一眼萧玉京,“萧大将军,我坐这儿不会打扰你吃饭吧?” 萧玉京很快调整好了面色,平静摇头,“无碍,正事要紧,跑了一日你也辛苦了,多吃些。” 倚吟同时也被温仪景瞪了一眼,无辜地耸肩,说起了正事,“斗母宫确实和青楼有些相似,但要我说,比青楼可吃人多了。” 当然了,二者半斤八两,青楼也没什么值得夸的。 “斗母宫里的女子除了面容好,更重要的是得能生养,家中生不出儿子的,还会来此处租借女子。” “此女子若一年之内能生下儿子,观内便会收取剩下的一半银钱,若没能得子,女儿观内会带回去,继续培养做下一任姑子。” 倚吟自诩恶人,却也从未将人压榨到如此地步。 这些女子最初好些都是因为种种原因夫家待不下去了,又没有勇气去死,最后选了来此处出家,却没想到竟是生不如死。 “斗母宫还有厨娘,是开荤腥之地,山中游客许多初见略感惊讶,大多很快便也接受了,只有极少数人愤然离去。” 倚吟昨夜也算是开了眼界。 “还有些个姑子有人专门调教,听闻除了模样好看,还有许多能让人快活的特技本事。”倚吟叹道。 在斗母宫,小姑子一身道袍却做那种生意,本就让男人心痒。 若是再貌美些,再有些其余的手段,普天之下能扛得住的男子那可真是圣人了。 比如,倚吟便是如此之人。 “我之前途经扬州,那扬州瘦马吟诗弄月吹拉弹唱还能一赏,这岱山的姑子,可真是让人半点不敢靠近。”倚吟笑道。 转而看向萧玉京,“听闻将军早年驻守云中一带,江湖人都道云中婆姨技艳一绝,不知可曾去亲身感受过?” 萧玉京冷眸扫过去,“倚吟公子见多识广,萧某从未听闻过。” “我就随口问问。”倚吟尴尬地笑了,自知说错了话,低下头专心吃饭不再言语。 可心中却并不信萧玉京回听都没听过。 据他所知,那些个婆姨的恩客就是军中人。 不过他也知道,温仪景不爱听人这个角度提及女子,哪怕是风月女子,她也不喜。 是他一时嫉妒,犯了糊涂。 也是在那观中待了这许久,近墨者黑,听多了那些人的污言秽语,高高在上地品评那些女子。 自以为回来说话收着,却还是丢了分寸。 温仪景的确脸色沉了几分,“倚吟,吃过饭无事便回院中练练剑。” 倚吟闷闷嗯了一声,“你别生气,我以后会注意分寸。” 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萧玉京。 他虽然说话过了分,可萧玉京说没听过,更是睁眼说瞎话,温仪景定然更不喜。 倚吟吃完饭,说了一些观中常客,便识趣儿地消失在温仪景眼前了。 萧玉京则留下来给温仪景煮茶。 院中只有夫妻二人,萧玉京语调很轻,“婆姨之事,我自也知道的,世道艰难,女子生存不易,谋生手段罢了,军中将士去只要没闹出人命,我便没管过。” 他去没去过,太后娘娘心中自有判断。 萧玉京当那是银货两讫的各取所需,难言对错。 而他,还是其中受益者,也是在不好管。 温仪景毫不意外地笑了,却是道,“刚才你那般义正言辞,我还真以为不曾听过呢。” 萧玉京不语,只给太后娘娘递上一杯热茶。 在他的地盘上做生意,他怎么可能不将那群人查个底朝天。 “萧家生意遍布九州,风月一行占了几分?”温仪景挑眉笑问。 有可怜女子的容身处,也有无辜女子的人间炼狱。 萧玉京又是哪一种? 他手下的人,又可否会阳奉阴违? 萧玉京:“婆姨,瘦马,船娘,小倌,皆有之。” 姑子一事,早有耳闻,虽不信神佛,却也无意染指到此。 他也做不到事事过问,也不知那其中是否真的有人阳奉阴违。 家中生意从他带兵之后就不再过问,出事之后更无心理会。 只是当年却也是定了规矩。 温仪景挑眉,“还有小倌儿?在何处?” 她仿佛来了兴致,一点都没有责怪倚吟无状的不悦。 第135章 玉京的表妹 萧玉京一时间分不清太后娘娘是真的有兴趣还是故意想看自己有何反应。 他轻轻摇头,“只知道有,不曾过问,等回去之后再问父亲。” “好啊,等回京之后问问。”她语气轻快的应了下来,倒是让萧玉京再次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后娘娘真的敢去找父亲问? 吃过饭,萧玉京主动留下来要陪她歇晌。 “我刚睡醒,不困。”温仪景在树下喝酒。 戒酒一事对她来说,到底是有些困难,好在玄英说这些果酒不会有影响,她便不再克制。 萧玉京也问过了窦郎中,见此也无法再以此来为难太后娘娘什么,甚至还接了太后娘娘递过来的酒杯。 “你若是困了,就回去休息,不用同我熬着。”温仪景现在有点嫌弃萧玉京碍眼。 穿衣服的时候素商说寻到了一本好看的书,今日下午不出门,她想看会儿。 素商寻的书自然不会是正经儿玩意儿,温仪景到底也是要点面子的。 可萧玉京今日又怎么会离开,昨夜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若还不好好陪着,不用倚吟动手,素商几人夜里联手砍了他,岂不太委屈? “昨日河边的事情,你说要还回来。”萧玉京不好明着说,也只当看不懂太后娘娘送客的心思, 好在他还有个如此合理留下来的理由。 温仪景也终于重新记起此事,本想耍赖说不记得,可一想到夜色里萧玉京托着她去摘杏,便连想偷偷看书的心思都淡了下去。 “我若是真把你掉下去,你会如何”温仪景突然问道。 萧玉京摇头。 他真的不知道。 不过太后娘娘这话问的也有些多余,如果真摔了,他会如何?他又能如何呢? 只是温仪景刚要推萧玉京出去,小顺子就带着春苗来了。 小姑娘模样生的俊秀,看起来也机灵,知道这才是真的贵人,一见面就跪了下去,朝着二人直磕头,“多谢贵人救命之恩,春苗愿做牛做马报答。” 二丫的父亲出事,二丫却被衙门里的人当成了嫌疑犯,自家阿爹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诡异,将她当成牲口一样和人谈价钱,再也不背着她。 竟是要把她关在家里做那种生意。 趁着阿爹和人谈价钱,她跑了出来,上天眷顾,让她遇到了贵人。 “街巷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温仪景将跪在地上的少女扶了起来,温声问。 春苗颤巍巍抬头,只一眼,便又迅速垂了头,双手不安的绞着衣襟,“二丫的父亲绝对不会是她杀的,那就是个酒鬼,肯定就是意外死的。” “何家有个疯了的漂亮娘子,何家当她是摇钱树……” 很多事情,随着长大,慢慢懂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害怕。 “刘家新娶回来的娘子听说是京都城里的贵人,本是要嫁给传说中玉面战神的人……” 春苗哆哆嗦嗦地说着自己闲暇里听来的事情。 都是巷子里一些大娘婶子和她说的,她们还会笑眯眯劝她要听话,只要这样才能少吃些苦头,等熬出来就好了。 温仪景看了一眼始终面无表情的萧玉京,问春苗,“刘家在何处?” 春苗:“在这边的河岸,是这个镇子上最有钱的员外郎。” “他们真的将娶回来的新娘子也当做了姑子?”温仪景蹙眉。 不是不差钱吗? 那人不会真的是萧玉京那个嫁到青州的表妹吧? 萧玉京早些时候不上心,或许是不知道,所以现在连个反应都没有。 可她却不由多想。 听了萧家二婶子的话,她让人去查了那个周楠的姑娘。 “我也是听街上的大娘说的。”春苗都是听说的,哪里知道真假。 温仪景又听春苗说了几件小镇上的荒唐事,便让小顺子将人带了下去。 “我记得你有个叫做周楠的表妹也成婚没多久,就是嫁的青州这边。”温仪景说。 当时听了二婶子的话,她虽然查了人,却没在萧玉京面前提起过。 毕竟女子家等了他许多年,哪怕有些功利心在,可女子的年少时光却是实打实的。 萧玉京是个君子,自己也算是逼婚,她自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101章 今日的事情却是有些严重了。 “周楠?”萧玉京愣了愣。 自家的表妹他还是知道的,小了他七岁,打小叽叽喳喳的就烦人,长大了更不讲理的很。 从小就被家里长辈教导的要给他当媳妇儿,要掌管萧家的中馈大权。 萧玉京只当那一群人有病,从未理会过。 知道那小姑娘到了婚嫁的年纪还非得要等他,萧玉京更觉得烦不胜烦。 那副蠢样子如何能掌管萧家中馈? 他找小姑娘谈过一次,可小姑娘是个死脑筋,死不悔改。 战事吃紧,萧玉京无暇顾及,再然后,就没了印象。 如今倒是已经成婚了,也挺好的。 不对…… “你的意思是,刘家那个媳妇儿可能是周楠?”萧玉京沉了脸。 虽然他嫌弃小姑娘是个烦人精,可到底是自家表妹。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温仪景说,“我让人去查一查,你给你父亲写信问问。” 此事耽搁不得,萧玉京不再要和太后娘娘歇晌。 温仪景也没了看话本子的心思,叫来了长离,让人去查,她自己也换了衣服出门。 …… 却说京都城,温沧渊死里逃生,昏迷数日终于醒了过来,听着温首阳的话,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要去奉高找温仪景了,你自己在京都好好养伤,别乱跑。”温首阳一边觉得自家大哥蠢的紧,一边又很是放不下他。 他想,大概也和蛊虫有些关系,毕竟他们三个现在很有可能是一条命,一个死了,都得陪葬。 他其实更想去找林秋,这几日越琢磨越觉得那日晚上看到的人是林秋。 温沧渊脑子有些消化不过来,“首阳,那,阿爹现在在哪里?” 他记得那日阿娘,不,现在应该叫姨母了,姨母哭着说让他救榆榆。 他便想着自己这条命本也时日无多,便没反抗。 温首阳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带你去见他。” 第136章 萧玉京捏着鼻子都得认了 温沧渊脚步虚浮,温首阳便给找了一根木棍塞他手里,领着人上了车。 “你可千万好好活着,你若是死了,我和温仪景指不定都得给你陪葬。”温首阳淡淡的说。 “你我半斤八两。”温沧渊唇色惨白的笑了笑。 当年他们谁对温仪景好过? 真说起来,温首阳不如他。 温首阳沉着脸不说话了,将心底的猜测彻底按了下去。 他们两兄弟都当光棍,难兄难弟,是他们应得的。 大嫂可能也还活着的事情,就不和温沧渊说了,省的太激动直接升了天。 “早些时候你还嫌弃萧玉京是瘸子,如今你更不如他了。”温首阳对着温沧渊实在是说不出太多温情的话来。 “温仪景是真的想和萧玉京过日子吗?”温沧渊想到了自己之前看到的少年。 世人对温仪景多有猜测,他不曾亲眼见过,纵使心中不愿承认,却有时候也信了几分。 温仪景一介女流,若非那张脸足够好看,如何能让各地的将军臣服? 怎么可能没有裙下之臣。 大权在握的人,可能身边只有一个人吗? “那是她的事情,你少操点心吧。”温首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便是她真的养面首无数,你想如何?你又能如何?便是萧玉京这个曾经玉面战神,只怕也得捏着鼻子全都认了。” 便是温仪景真的以色侍人,那也是胜者,能全身而退,更是了不得。 心中越发怀疑当年在阿娘肚子里的时候,温沧渊只长骨头没长脑子。 又或者温沧渊的脑子被温仪景吃了。 说话间,二人到了关押郑家人的地方。 温首阳跟着徐沛然来过两次,陈玄没有阻拦他进去,却也只许他看,不许说话。 两个人下马车的时候,正撞上袁清瑶和裴言初并肩走出来。 郎才女貌,二人并肩而行,低头交谈着什么,看起来般配极了。 刚站稳的温首阳看到裴言初的侧脸,心头一震狂跳,突然疯了一样的冲上去,一把抓住了裴言初的胳膊。 裴言初只觉得一阵疾风冲过来,来不及阻挡,胳膊就被人抓住,此人身手在他之上。 他抬头看过去,正对上温首阳猩红的眸子。 袁清瑶落在温首阳颈间的剑及时收住了,可却还是刺入了一寸,“温首阳,你抽什么风呢?你不要命我阿娘还要命呢!” 袁清瑶迅速挡在裴言初面前,隔绝了温首阳的视线,她担心地凑过去检查温首阳脖子上的伤。 见没伤着要害,才长松了一口气。 她要是没收住,亲手宰了温首阳,连累了阿娘,她死不足惜。 “温首阳,你想死没人拦着,但也得等事情解决之后!”袁清瑶试图转移温首阳的注意力。 然而温首阳视线却越过她肩头死死盯着裴言初。 裴言初却也没再躲,和温仪景像了三分的面容淡漠地看着他。 “公主殿下,他是谁?”温首阳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如今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是胀的,里面好像有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如何都解不开。 “本宫的驸马爷,温首阳,看在阿娘的份儿上,本宫今日不追究你的无状。”袁清瑶冷冷地说。 “驸马爷”温首阳忍不住上前一步,“哪家的公子?姓甚名谁?” 他倒是听说公主定了婚事,驸马是京郊大营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将军,但太后和皇帝都很满意。 却没想到这驸马爷竟像了温仪景三分,和他,却有了五六分像。 温首阳心跳如雷。 这会是他和林秋的儿子吗? “温首阳,你太无礼了。”袁清瑶淡淡提醒。 裴言初朝着温首阳礼貌笑了笑,“温二爷,在下裴言初,太后娘娘的义子,想来您也是觉得我和太后娘娘长得太像了,所以惊讶。” 笑起来的裴言初温润如玉。 倒是和温仪景给人的感觉像了七分。 这般气质,这个裴言初在温仪景身边应该呆了很久。 “温仪景的义子?”温首阳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袁清瑶却是要拽着裴言初走了,“走吧,军营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而温首阳身后,温沧渊才终于举着拐棍平稳地下了马车,正一边喘气一边不解地看过来。 “裴言初,你可认识林秋?”温首阳却又连忙伸出胳膊将人拦住,满怀期待的问。 裴言初面露不解,“林秋是谁?” 他求问的看向袁清瑶,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 “是温二爷多年前葬身火海的妻子。”袁清瑶刻意加重了火海二字。 温首阳脸色更白了。 裴言初了然哦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温二爷真是奇怪,怎么会问我是否认识一个死人?” “走吧,许是魔怔了。”袁清瑶拽着裴言初朝着背对兄弟二人的方向离开。 “站住!”却没想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了温沧渊那有气无力的喊声,随后是木棍戳在地面怦怦作响的急促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不仅没回头,还更快地走了,一副怕是被什么泼皮无赖缠上的样子。 温沧渊见状也更着急,终究是一个不稳,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长身玉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也知道了?”拐了弯之后,袁清瑶停了脚步,探出头去看趴在地上狼狈的温沧渊。 “没打过照面,之前我带着姑母送的簪子上街,被他追了两条街,不过他身手不行。”裴言初解释说。 他也看过了过去,温首阳还呆愣在那里,温沧渊想起身,却试了两次都因为身体无力而倒了下去。 最后是陈玄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将地上的温沧渊扶起来的,没好气地说,“温大爷,为了夫人,请您好好活着。” 温首阳丢了魂似地站在旁边,听到有人说话,麻木地动了动脑袋,终于回了魂,上前将地上的拐杖塞给温沧渊,“怎么走个路都走不好?” “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温沧渊抓着他的胳膊问,“我看着有一个似乎是大公主,另一个是谁?” 第137章 温仪景一身男装 温首阳被问的一阵心烦,却还是回答说,“公主的驸马,裴言初。” “公主的驸马?”温沧渊蹙眉,按着温首阳的胳膊语气急切,“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温仪景在外面养人的事情吗?她闹着让我给她买的簪子就是送给了那人,刚才那年轻人的背影和那人像极了。” 他虽然算不得多精明的人,可记性却极好,不会认错人。 温首阳眉头紧拧,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又一闪而过,快的抓不住。 正在这时候,陈玄笑着提醒,“两位慎言,女子名节为大,您二人又是夫人的亲兄长,若从您二位口中传出些个什么,那夫人可真是洗不清了。” 第102章 “我没有这个意思。”温沧渊连忙解释,“我就是……就是……” 心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玄一脸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夫人想毁了夫人的表情,“二人若想看温白榆,便去看吧。” 现在不看,以后想看都要看不到了。 他的耐心不多了。 青州的形势对夫人多有不利,若有不妙,他得连夜起程,京都城里他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没时间天天折磨温白榆玩儿。 他一旦要离京,必取温白榆性命,以免再生变故。 二人思绪都被打乱,暂时放下了刚才心中的疑惑,跟着陈玄进了门。 温沧渊刚才摔的不轻,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腿此时一瘸一拐的。 陈玄看着兄弟二人,神色里的嘲讽更明显了。 “两位明知道夫人才是你们同父同母的妹妹,可你们却还是更在乎这个同父异母的温白榆,夫人虽然早就不在乎了,可你们仗着夫人的庇佑却还不将夫人放在心上,二位难道真不觉得心中有愧疚吗?”陈玄平静地问。 看这二人,他一提到带他们看温白榆,连自己可能有儿子的事情都被抛之脑后了。 “榆榆也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温沧渊忍不住辩解。 父母对温白榆这么多年的宠爱似乎都是一场水中捞月。 温首阳却没有说话,他如今心中到底怎么想,又何必与别人言说。 陈玄没再上前,任由兄弟二人进了温白榆所在的院子。 今日是温白榆对郑山君动手的大好日子,她的亲人前来观礼,倒也合适。 四方的小院笼罩在夏日炙热的阳光里。 院中放着两张四方桌子,一个桌上放着两个坛子,一个桌上放着四肢被分成一个大字分别绑在四个桌角上的郑山君。 曾经的一城之主,如今想一直待宰的年猪,毫无尊严地暴晒在阳光下。 “温白榆,你个贱人!”郑山君怒不可遏,却又无处可逃。 温白榆披头散发,咯咯地笑着,散落的长发沾染了血渍,一溜一溜的,看起来诡异极了。 “骂吧,你尽管骂,那又能如何呢?如今你也就这张嘴还能逞强了。”温白榆笑的有些疯癫。 她用手指粗的麻绳一圈又一圈地将郑山君和桌子绑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凭什么多活这么久?”温白榆手中的刀尖划破了郑山君身上的衣服,偶尔一不小心,刺破皮肉,血液横流。 “我父兄都将手中兵权都给了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温白榆咬牙将桌子竖了起来,方便郑山君能清楚地看到对面桌上的两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温白榆走过去,手中的刀利落地割下了杨柳的一只耳朵,杨柳发出虚弱的惨叫声。 郑山君瞳孔骤然紧缩,“温白榆,你疯了?” 那是温荣和杨柳! 最宠爱她的母亲。 印象里的温白榆虽然娇纵蛮横,一堆拿不上台面的小心机,可却从不敢伤人。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是,我疯了,早就该疯了!”温白榆转身,猛地一刀刺在郑山君的大腿上,险些就落在了命根子上。 在郑山君发出惨叫的时候,她手中捏着的耳朵塞进了他嘴里。 郑山君顿时呕吐不止。 “在你第一次给我下药,将我送人的时候,我就该疯了,我该将你们一起都杀了!”温白榆目眦欲裂。 是郑山君毁了她。 “若不是你骗我,那次我会和我阿姐走,是你骗了我!”温白榆恨毒了面前的男人。 “温白榆,明明是你自己禁不住诱惑,明明是你自己嫉妒温仪景,现在却都来怪在我身上,你可真让人恶心。” 郑山君吐了一口唾沫,讽刺地看向温白榆。 “你就只会怪别人,也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郑山君和温白榆好歹也做了两年恩爱夫妻,最是知道她的痛点在哪里。 “少时你故意挤兑温仪景的时候,可想过今日?你故意抢走你兄长给温仪景的东西的时候,你可想过今日?” “你后悔当年选错了人,我就不后悔吗?如果娶了温仪景的是我,今日这九州之主便该是我来做!” 谁不怨呢? 郑山君也怨毒了温白榆。 早知道姐妹二人相差如此之大,他当年便会直接求娶温仪景! “你怪我将你送人,知道的人都说我郑山君禽兽不如,可谁又知道你温白榆乐在其中?” “人都道温仪景以色侍人,袁家将领皆为其裙下之臣,为其征战沙场,你温白榆连这都嫉妒,只可惜东施效颦,学了个不伦不类,不只没让给为将军为你出生入死,还被人说风骚下贱,比那军中妓女还不如!” 郑山君句句扎心,温白榆脸上血色全无,“闭嘴,你闭嘴!” 她发疯地朝着郑山君脸上扇去。 而后又捡起地上的刀子挥向了郑山君的手腕。 鲜血飞溅,模糊了她的脸,听着郑山君的惨叫,她蹲在地上看着那只手大笑出声。 长廊下,温沧渊傻了眼,完全认不得那院中狠毒疯癫的女人是自己曾经捧在掌心里的妹妹。 温首阳也蹙了眉头,温白榆竟是入了杀魔。 而过往,都如此不堪。 二人麻木地站在廊下,看着院中那人杀猪屠夫一样地折磨着郑山君。 温首阳指了指那两个坛子,淡淡地说,“他就在那里,想来没几日了,杨桐能这么猖狂的对我们,全都是他在纵容,落得这个结果,也不算委屈了他。” “他最是疼爱温白榆,最后的时间有温白榆陪在身边,想来也没什么遗憾了。” 温首阳神色淡漠,温沧渊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却只觉得眼中全是猩红之色。 院子里,温白榆着了魔,上了瘾。 烈日如同悬在天空的一把白炽利剑,将人间撕裂,扭曲…… 温仪景一身男装,看着面前两个只余一颗漂亮人头的坛子,坛子里漂亮的脑袋朝她抛出一个眉眼,温仪景面色一僵。 第138章 温仪景手背抹去唇角的血渍 “公子,这几个都是楼里的极品白玉枕,想要养活可得废一番功夫,若调教的机灵些,那可真是耗尽心血,今儿个您是捡着了……”一身大红色齐胸襦裙女人喋喋不休地和一身男装的温仪景介绍自己的宝贝。 温仪景胃中有些泛呕。 她不是没见过人彘,可在这灯火齐明的地下城里看到这般‘风情’的,身心都还是受到极大的冲击。 人,到底可以恶到什么程度? 忍着胃中的翻涌,温仪景打开手中折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似乎真的对这些变态的东西很有兴趣,“就这两个吗?可还有别的有意思的?” 女人一脸不赞同,仿佛埋怨面前的公子不识货,“这白玉枕没了胳膊腿儿碍事儿,玩起来才更便利……” 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温仪景却听不下去了。 她深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些。 之前只觉得将孩童妇女拐卖给那些没有儿女或者娶不上媳妇儿的人就已经是人性之大恶。 却没想到,还有人拐骗了别人,却是要将人折辱至此。 站在她这个位子,当然也见过高高在上的人折辱那些手无缚鸡之力者,有断手断脚者,可大多都隔着仇恨恩怨。 这些人却只是纯粹地为了享乐赚钱,便要毁掉别人的一生。 她也下令处置过军中叛徒奸细,车裂,活剐…… 可那是因为罪恶。 如今被留在这里的人,又是犯了什么恶,要经历这些? “若是公子不喜欢这个,还有别的,您来这边。”那人引着温仪景去另一个宽敞的厅堂里,笑着介绍,“这里是肉梳子,牙齿全都拔光了,保证不会伤着公子分毫,那肉乎乎的牙床还会格外的舒服……” 温仪景停了脚步,没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 “嬷嬷这里的新鲜玩意儿的确是不少,只是不知嬷嬷是如何想到的这些东西?”温仪景凤眸微眯。 她已经查了数日,今日才好像摸到点门路,却没想到这门路会这么深,将她人都给陷了进来。 “当然是来往的恩客喜欢,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嬷嬷我自当尽心竭力为他们准备什么样的。”女人咯咯笑了起来,“公子这话问得也是好生稀奇,如果公子一个都瞧不上,可与嬷嬷我说说喜欢什么样儿的,我替你去寻。” 女人热情极了,“还是先来看看这边的,不喜欢肉梳子,也还有别的,五六岁没长开的女娃子,十五六没了子孙根的少年郎……” “够了!”温仪景沉着脸厉声喝止。 “我这还有许多没给公子好好介绍呢。”女人委屈地蹙眉,“或者,公子还有别的需求,比如,换血?” 话音落下,嬷嬷委屈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凌厉的掌风迅猛地朝着温仪景劈了下来。 第103章 “不愧是太后娘娘,敢只身一人来我这地界儿。”女人看起来胖胖的,可出手的速度却极快,力量更是生猛,开口的声音也没了刚才的娇媚。 好在温仪景早有防备,才能躲开那一掌,并迅速回击。 “不过太后娘娘胆子还是不够大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听不下去了吗?”女人打斗间还能分出心神挑衅温仪景。 温仪景应付的有些吃力。 这一次终究是有些冒险,可这人既然盯上了她,从她进了这人的地盘开始,便走不掉了。 “我只是比不得嬷嬷心狠,同为女子,却能如此狠心。”温仪景步步后退,肩膀挨了一掌,断骨的疼,却随着她肩膀一抖,又仿若无恙。 “太后娘娘成人之后才习武,这种不要命的招数倒是有些意思。”女人面上却也已经是故作的轻松。 不过她却是真的不着急,这毕竟是她的地盘,一声令下,楼里的人便会出来助他一臂之力。 “本宫全身的根骨都被敲断了,又重新接上,才能习武,早已将性命悬在剑刃上,嬷嬷引我至此,可是谢记的意思?”温仪景语气越发轻松,仿佛最初的步步退让只是诱敌之计。 可她心中却并不轻松。 她和长离等人分开行动,且不说长离是否能尽快发现一样来寻她,若是长离也被算计了呢? 对方和她过招更多是觉得有趣,似乎吃定了她不会有援军。 体力如此消耗下去,是否划算? 温仪景心中快速盘算,慢慢作不敌之势,主动又挨了一掌,落败下来。 女人看着撞在柱上喷出一口血滑落到地上的人,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太后娘娘不愧是聪明人,不过既然都猜到了是谢记诱你前来,难道就没猜到谢记要对你做什么吗?” 温仪景不太顾忌形象地坐在地上,屈起一条腿缓解疼痛,手背抹去唇角的血渍,看着笑的得意的人,挑衅地笑问,“温沧渊和温首阳都在京都,没我的命令,谁也出不了京都城,便是抓了我又如何?他敢杀我吗?” …… 京都,温首阳已经被关了五日,那日看完温白榆,送温沧渊回了茶楼养伤,本打算出城赶往奉高,却在城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然后,他就被诓骗到了公主府,像犯人一样被公主用玄铁的链子锁在房中,链子很长,足矣让他能拖着沉重的铁链走到长廊下每日晒晒太阳。 公主袁清瑶还每日怕他郁闷,特意抽空来陪他吃饭聊会儿,“这可是阿娘特意为你准备的,阿娘说你功夫好,脑子也算灵光,寻常的链子锁不住你。” “我要见裴言初。”温首阳也没太过挣扎,只是提出自己的要求,他这几日越想越觉得不对。 “那是我的夫君,你天天惦记着算什么事儿?”公主很不开心。 …… 萧玉京也很不开心,京都来信了,表妹周楠的确嫁到青州,夫家姓刘。 然而更不开心的是今日太后娘娘已经到了饭点,竟然还没回来,连倚吟那讨厌的家伙都没影儿了。 第139章 灭族,有几分胜算? 萧玉京知道温仪景最近在查谢记的事情。 那个叫二丫的被官府的人带走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几波人都没找到踪迹。 本就不习惯被动等待的温仪景便亲自去查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萧玉京并不赞同她去冒险,二人还因此有些不愉快。 这倒是让倚吟找到了机会,每日和温仪景同进同出,仿佛他们才是一对夫妻。 萧玉京坐在轮椅上只能看着,忍不住也会想,或许用不了多久,太后娘娘就厌弃了他。 青鸾这几日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白日里迎春和小诺也会在院子里。 有杏丫和春苗陪着,小诺如今开朗了许多,已经会学着青鸾奶声奶气地喊他一声‘公子’。 “公子,吃饭。”小诺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跟前,口齿不清地说吃饭。 萧玉京没由来的想到太后娘娘总说想要孩子的事情,她这几日总是忙的很,已经很久没提了。 若他们有个孩子,应是很好看的。 萧玉京猛然收敛了思绪。 迎春将做好有一会儿的饭端上了桌,“公子,先吃饭吧,夫人应该快回来了,看到您饿着肚子,肯定会心疼的。” 萧玉京看着腿边小萝卜头一样的小诺,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 太后娘娘会心疼他饿肚子吗? 或许吧。 太后娘娘最会哄人了。 可天已经黑透了,太后娘娘还没回来。 倚吟和长离几人又一次回到约定好的集合地点,纷纷摇头,这是他们在小镇上转的第二圈了,都没找到温仪景。 几个人眉头都打了结,越来越暴躁,倚吟反手劈倒了河岸边的一棵杏树,像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 “肯定是中了谢记的埋伏。”长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手却是忍不住的颤抖。 谢记极有可能是最先做人彘的。 “可谢记那龟孙子躲在哪里了?”倚吟被无力感裹挟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早知道就该听萧玉京的,不让她亲自来查这件事情,谢记故意引我们来奉高,肯定早已经挖好了坑等着她跳呢。”倚吟想杀人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玄英呼吸也有些不顺畅,“奉高肯定有地下城,这么短的时间一定出不了奉高,我们重新再去找找,说不定会有夫人留下的线索。” 槐序和素商握紧了拳头也止不住颤抖,闻言用力点头。 “要不要回去告诉萧玉京一声?”槐序忍不住说,“让他也派人一块出来找?” 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希望。 萧玉京的人挖金矿那么在行,找人应该也很厉害吧? “你亲自回去一趟。”倚吟最先点头同意。 …… “公子,刘家的新夫人的确名唤周楠。”暗卫努力了几日,终于亲自见到了周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周楠的情况并不好。 她本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富甲一方的男人,对方手中的财产也只不过是略逊色萧玉京而已。 她本还想带着人去萧玉京面前炫耀,告诉他。 自己找的这个男人比萧玉京年轻,比萧玉京身体好,比萧玉京会疼人…… 可萧玉京根本不见她。 行商的男人要赶回家处理生意的事情,她便辞别了父母,随着对自己宠爱有加的丈夫来到了他的故乡。 然而,随着她住进那深宅大院,一切便陡然之间天翻地覆。 对她无比宠爱的丈夫突然变得面目狰狞。 她和男人说过,自己和萧玉京青梅竹马,是萧玉京伤了腿自卑所以才悔婚不肯相见,自己等他多年,情分已尽。 而曾经这自得的说辞,如今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 玉面战神萧玉京爱而不得不舍得碰的女人,这个招牌挂出去,引来多少人的猎奇。 周楠鲜少有清醒的时候,被人如此折辱,哭闹过早已无用,反抗迎来的是恶毒的鞭打。 男人嘲讽的看着她,“周楠,你不过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若不是和萧玉京有那么一段似是而非的过往,你以为谁会看得上你?” “活该萧玉京娶了那裙下臣无数的太后娘娘,宁可头顶绿帽,也不要你。” 男人的话扎的周楠遍体鳞伤,寻死觅活,却被折腾的越发疯癫头脑混乱。 周楠时常把找她的男人当成萧玉京,整个人都魔怔了。 暗卫见了她好几次,才拼凑出她的身份,确认了这才连忙回来禀报萧玉京。 萧玉京沉默的听着,神色晦涩难辨。 “刘家的守卫很强,想将人悄无声息地带出来,完全不可能。”暗卫说。 至少他是没这个本事。 最重要的是每日都有人去刘家做客,周楠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更很少有独处的时候。 “灭族,有几分胜算?”萧玉京平静地问。 暗卫一愣,脑子里分析了一下,才说,“五成,我们的人这几日没有都在镇上,煤矿那边有新的发现,都去那边了,若将人召回来,应该会有七成。” 青鸾站在旁边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要想救周楠,的确是要大动干戈。 可是,这是不是有点不划算? 大姑奶奶一向最是事儿多,当年断腿的事情,不见得没参与。 表小姐周楠和自家主子的事情,大姑奶奶又何尝不是想以女子名节来绑架萧玉京? 一个母亲让自己女儿落到如此境地,想来也没多爱护这个女儿。 如今表小姐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人似乎也不太清醒了,大姑奶奶只怕恨不得从未有过这个女儿。 更甚至,还会借此机会彻底赖上自家主子。 到时候太后娘娘那边要如何交代? 哦对了,今日都这么晚了,太后娘娘还没回来,好像不太对劲,往日太后娘娘总是会赶着回来在睡前陪主子说两句话的。 第104章 今日主子休息的时间已经到了。 “少主,救人的事情,要不还是等夫人回来和她商量一下再说?”青鸾终于忍不住提醒。 若是这件事情能借太后娘娘的手去办,便能省去许多麻烦。 “对刘家动手,并非为了救人,而是为民除害,遇到表小姐,不过是意外。”萧玉京语气淡淡。 太后娘娘已经够忙了,自己帮不上忙还去添乱,那可真是自寻死路。 萧玉京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星空,正想让人迅速去办此事,却见槐序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公子,夫人不见了!” 第140章 后娘娘应该没用过逍遥散 萧玉京周身风都停了下来,夜空里闪烁的星光也仿佛被人攥在手心里,一瞬间光亮全无。 “公子,夫人应该是被谢记带走了,我们已经在镇上找了两遍,都没有任何线索……” 素商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萧玉京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青鸾失态的上前两步,“夫人被谢记抓了?” 这怎么可能呢? 太后娘娘那样厉害的人,怎么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素商点头,祈求地看向萧玉京,“可否向公子借些人手?” 她们此次出来带的人并不算少。 可镇上事多,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要去调查镇上所有女子的来历,所以这几日大家都是单独行动。 落了单的温仪景到底消失在哪个地方,无人知晓。 萧玉京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说,“青鸾,立马安排所有人去寻夫人,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青鸾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纵使太后娘娘总是累着自家主子,可太后娘娘却也做了许多好事。 “多谢公子!”素商朝着萧玉京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又匆匆离去。 青鸾通知了镇上所有的暗卫,最后只留他和两个暗卫留在府中保护萧玉京已经府中之人。 除了萧家的人,应该没人会要杀自家少主。 而萧玉成被活剐,暂时已经将萧家人镇住。 照常来讲,自家主子此刻应该是安全的。 可万一呢? 青鸾担忧地看了一眼萧玉京。 主子的担忧他心中多少也知晓一二。 太后娘娘主动下嫁萧家的事情透着几分莫名。 若是主子意外身亡,太后作为明媒正娶的妻子趁此机会占有萧家,也并非没有可能。 谢记带着郑家余孽盘踞在奉高,和太后娘娘对战中误杀了萧玉京,谁又能说是太后娘娘故意为之? 青鸾心中矛盾极了,即希望太后娘娘不会对自家主子如此无情,又怕太后娘娘真的落在了谢记手里。 谢记手段狠辣,已然将奉高这个小镇变成了许多女子的人间炼狱。 太后娘娘容貌美艳,若真是落在谢记手中,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萧玉京却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温仪景此刻却并没青鸾担忧的那样受尽折磨。 她坐在地上半闭着眼听面前的女人好声好气的问她,“方才说了那许多,太后娘娘都不喜欢,那不如敲断了腿呢?我看你对萧玉京倒是宠爱的紧,想来这残了腿是有些乐趣在的。” 温仪景靠着墙柱低低的笑着,喉头一阵腥甜,唇角溢出一抹红,她并不在意的摊摊手,“的确是有些乐趣在,可惜你太胖了,体会不了。” 女人笑容一僵,却并未翻脸,目光肆意的落在温仪景身上,又笑了起来,“太后娘娘应该没用过逍遥散,不知其有多快活。” “是吗?”温仪景似乎来了兴致,坐起些来,“仔细说来听听。” 女人再一次从太后娘娘黑亮圆润的眸子里看到了诡异的光,太后娘娘比所有人都更疯魔,更百无禁忌。 想到九州传言,女人意识到能让寻常女子羞愤致死的话语和行径,落在太后娘娘这里,只不过是助兴的调味品而已。 “你当真不怕我将你也做成人彘,供人羞辱取乐?”女人突然一把扣住温仪景的脖子凶狠地问。 温仪景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随着女人的动作昂起了头,可黑眸里却波澜不惊,甚至隐隐含笑: “我血气亏虚,后天不足,若在我身上用刑动刀,我这条命可撑不住谢记抓到温首阳和温沧渊。” “一身的肥肉挡不住那些男人肆虐的疯狂,你有这般本事,又何必如此委屈了自己。”温仪景看向女人怒火中烧的眸子。 “你若知道我的过往,便不会再嫉妒我了,谢记让你羞辱我,又何尝不是在让你自辱,女子的苦难从来愉悦不了女子。” 随着温仪景的话落下,女人扣着她脖子的手缓缓松开来。 温仪景染着血的手扣住了女人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温柔,眸光也越发缱绻,“做人莫要将被人犯下的过错怪在自己身上,你是自由的人……” 女人呆呆的看着温仪景,“自由的人?” 温仪景笑的温柔,“当然了,你不是困在这里的结界兽,这满屋的罪恶不该由你来承担。” “好了,现在带我去找谢记吧,这都是他造下的罪孽,他会得到属于他的报应。”温仪景缓缓站起身来,拉住女人的手。 女人麻木地转过身去,拉着她缓步前行。 温仪景空了的手用力抹去嘴角的血渍,看着女人呆滞的背影,嘲弄的笑了。 九州所有人的人都觉得和她温仪景是个以色侍人的。 男人若有许多女子爱慕追随,那就是这个男人有魅力,风流倜傥? 女人却反而是淫荡无耻? 真是可笑至极。 …… “这就是蛊虫的能力吗?”谢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没有任何意外,甚至笑着为她鼓掌。 温仪景缓缓放开了女人的手,女人却还是挡在了温仪景面前,敌视着谢记,“别伤害她!” 谢记也已经四十五六的年纪,但也保养的极好,乍然看上去,仿佛就只是一个吟诗弄月的闲散书生,可他一笑起来,整个人便又格外阴森透骨。 看着自己手下这般态度,他越发意外,不是蛊虫吗? 若不是蛊虫,温仪景犹如又如何在短时间里驯服他的人? 温仪景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直面谢记,勾唇笑了,“让我见见喝了我十几年学的人,或许我心情一好,也是愿意舍命相救的,谢老爷一颗慈父之心实在是让人动容。” 谢记意外的挑眉,“不愧是太后娘娘,这魄力比你娘倒是强多了,请吧。” “若愿意,可否同我说说,我阿娘是个怎样的人?”温仪景仿佛是在和自己长辈说话,语气随意,并无被人钳制的担忧。 第141章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生了呢? 谢记也仿佛在和自家的小辈儿说闲话,笑着同温仪景说,“你阿娘啊,是最先看出我心怀不轨的人。” 温仪景轻笑了一声。 谢记继续又说,“她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又愚蠢的有些可笑。” “她猜出了我被谢家逐出家门的原因,也猜出我并不是真的喜欢杨桐,只是可惜,她没有证据。” “杨桐爱惨了我,两个老人家也信任我,她成了家中最不受待见的人,所有人都说她嫉妒杨桐,见不得杨桐好。” “我不过略施小计,那些个蠢货便都怪她不懂事。” 提到这些过往,谢记得意极了,她将杨家人耍得团团转。 “她还是个有骨气的,竟然离家出走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她走之前竟然偷走了杨家养蛊秘籍,害的我和杨桐浪费了许多年的时间。” “想想也是可笑的,杨桐当年那样对她,家中已经容不下她,可杨桐投靠她的时候,她还是将人留了下来。” 谢记推开了一扇沉重的石门。 巨大的冰棺映入眼帘,门后整个房间都散发着冷气。 温仪景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谢记将一个貂皮大氅递给她。 “杨柳活着的时候,杨桐就已经勾搭上了温荣,女子生产本就容易出事,何况怀着你们三个,杨桐只是稍微刺激她两句,她就动了胎气。” “不过,她彼时又是个聪明的,知道了杨桐的目的,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为了保护你们三个,动用了蛊虫,将你们兄妹三人的性命连在一起,哪怕是取血,也要缺一不可。” “杨桐和杨柳本就是孪生姐妹,换了人,做个月子再出来,又有温荣帮忙遮掩,不会有人发现。” “你这女子,下手倒是狠辣,温荣是你亲生父亲,你却让人将他做成了人彘。”谢记欣赏的看向温仪景。 温仪景将自己紧紧包裹在大氅中,却还是被谢记看的一阵恶寒,“杨桐固然有错,可温荣与她罪行无二,自然不能完美隐身,需得同甘共苦。” 谢记低低地笑了,“温荣对杨桐,呵呵……” 第105章 “或许,他自己也分不清谁是谁了吧,贪恋杨桐犯贱的温荣,却又愧对死去的杨柳,最后便只会对杨桐越来越好。” “你说这世间的男人是不是也挺有意思的?” 温仪景跟着谢记到了冰棺前,却在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时脸色一变。 她没忍住扑在冰棺上,试图看的更真切。 “没错儿,是你阿娘。”谢记笑吟吟的给了她答案。 温仪景落在冰棺上的指节泛了白。 “都以为你不在意,却没想到……”谢记得意的笑出声来。 他好像发现了不得不了的事情呢。 温仪景缓缓放开了手,也跟着笑出声来,“果然她们姐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 “世间的人都很有意思,分什么男女呢?”温仪景背靠着冰棺,不再去看里面安详冰封的人。 果然,因为蛊虫的事情,谢记并不会毁掉阿娘的尸身。 “怎么,将人冰封在此处,可是找到了养蛊的办法?”温仪景笑着看谢记。 谢记却在看冰棺里的人,“血都放干了,也没见着一只虫,温沧渊的血灌进去,也没用。” 温仪景唔了一声,“你那个需要我心头血的女儿呢?” 谢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当年如果不是你换了心头血,她现在应该已经醒了。” 温仪景,“所以,你是自己不能生了,才让杨桐去勾引温荣,生一个孩子,顺便还能找养蛊秘籍,却没想到温白榆会胎里带毒,不得不借用我们兄妹三人来供养温白榆。” 谢记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所以说你娘聪明,好手段。” 杨柳死之前,将温仪景兄妹三人命运相连,就是算准了杨桐生的孩子救不了人。 可这又哪是算准了,明明是她下的毒! 温仪景已经想明白其中缘故,不在意地笑了笑,“所以,你为什么不能生了呢?” “温仪景,你放肆!”谢记脸上有了怒意。 温仪景挑衅的看着谢记,“可能是报应吧,我最近看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 不顾谢记抓狂的愤怒,温仪景不紧不慢的讲起了故事,是那三世因果一文中将的一个不守规矩的屠户断子绝孙报应的故事。 谢记猩红着眸子听完了,咬牙发狠道,“温仪景,我虽然动不了你,但你的人都在奉高,尤其是你那个瘸了腿的夫君!” 温仪景笑了笑,“你若是能替我将人杀了,感激不尽。” 谢记狐疑地看她。 温仪景真诚地看了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谢记起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发现温仪景没跟上来,又退回去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将人一起拽出去。 “既然知道你这条小命对我有大用,就好好的养着!”谢记将人拖出了冰室。 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温仪景回头只能看到模糊的冰棺轮廓。 远离了冰室,空气一下子燥热起来,温仪景挣开谢记的手,将身上的貂皮扔在的地上。 “你也可以现在杀了我,左右也抓不到温首阳,温沧渊那蠢货也已经被你们折磨的命不久矣,何必非得在这里受我的闲气。”温仪景无所谓的笑了。 “若是救不回我的女儿,这天下都得给她陪葬!”谢记冷冷的看着温仪景,“太后娘娘,你舍得自己拼命换来的安稳付之一炬吗?” 谢记问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他调查了许多温仪景的事情,可如今却依旧摸不准她的软肋在哪里。 反倒是温仪景得知温仪景无论是私下报复还是领兵打仗,从来不将她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 她好像不怕死,又甚至时常在求死。 偏阎王爷看不上她这条命。 更让人生气的是温仪景这条命啊,其实脆弱的很,血气亏虚,折腾不得。 也正是因此,除了言语上折辱,精神上刺激,他是一点都不敢对温仪景动粗。 就怕温仪景一个想不开趁他不注意就没了命。 温仪景靠着身后的柱子,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这座地下城,语气随意,“那就一起死好了,天下人都说我温仪景水性杨花,我又何必为了这些蠢货而牺牲自己。” 她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谢记笑了一声,拍拍手。 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第142章 萧玉京那脸太好看,一日不见,想的厉害 “前日抓回来的那小丫头带上来,给太后娘娘看点乐子。”谢记吩咐黑衣人。 温仪景这淡定的样子看的他心里一阵阵冒火。 该死的,她到底是不知道自己抓她过来是想取她心头血? 她凭什么好像贵客登门一样! 温仪景仿佛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好奇地抬手敲了敲刚才靠过的柱子。 贴上去仔细听声音传到了何处,这柱子到底是支撑还是装饰。 来奉高的路上,她询问过萧玉京许多有关矿山的事情。 萧玉京是个大度之人,并不吝啬和她讲寻矿的事,其中就包括一些挖空了的矿山做成地宫的事情。 地宫里的支撑靠的是什么,又如何能牵一发动全身…… “太后娘娘找了那小丫头好几日,以你之高见,她的容貌和身条做成肉梳子值钱,还是白玉枕更值钱?” 谢记想要看到温仪景担忧生气的失态样子,再次以二丫要挟刺激她。 温仪景落在柱子上的手微微一紧。 是她的插手让谢记盯上了二丫。 她用力敲了敲柱子,听着传到顶部便散开的声音。 回头无所谓地朝着谢记建议道,“小姑娘身体不太好,做成白玉枕只怕性命不保,还是肉梳子更合适,你觉得呢?” 她仿佛也是一个恶魔,随意的去定别人的生死。 谢记被反问的一愣,温仪景当真不在乎那小姑娘,还是在故意试探他? 想到什么,谢记笑了起来,“便依你所言,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萧玉京一同过来做客,如此一来,太后娘娘应该会更宾至如归。” 温仪景挑眉,“谢家姨丈还真是贴心,知道我离不得萧玉京,若你愿意为我跑这一趟,感激不尽。” 谢记脸色的笑意有些裂开。 她竟然还笑着喊自己姨丈! “太后娘娘不会真觉得我开的是个慈善堂吧?”谢记不信温仪景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 温仪景无辜地笑了,“难道不是吗?你这里处处合我的口味。” “去请萧玉京来陪太后娘娘。”谢记沉了脸,吩咐黑衣人。 他倒是要看看,等萧玉京被带过来,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温仪景懒懒的唔了一声,“萧玉京被我宠的架子大的很,你这手下,只怕请不动,姨丈如此心善,不如亲自跑一趟呢?” “请不请的动,试试才知道。”谢记淡淡道。 萧玉京纵使之前名扬九州,可如今不过一个瘸子,依赖着温仪景来保全萧家一群废物的瘸子,他敢眼睁睁地看着温仪景在自己手里出事吗? 就算他身边还有忠心的侍卫,不也得乖乖地过来送死? 温仪景无奈地摊摊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希望你的人办事能快一点,别让我等太久,你是知道的,萧玉京那脸太好看,一日不见,想的厉害。” 谢记呵呵两声,“等将人请来,我倒是要看看太后娘娘有多想念。”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折辱温仪景的法子,不让她流血受伤,却能让她颜面扫地。 温仪景不以为意地笑了,耳边传来女子呜咽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是被反绑着双手的二丫。 几日不见,小姑娘更瘦了,曾经一双小鹿一样无辜大眼如今肿的像两个核桃,整个人丢了魂儿似的。 谢记看温仪景盯着那小姑娘,笑了,“脸蛋是不错,就是胆子小了些,看在太后娘娘的份儿上,我的人都没动她,只是带她开了开眼界,却哪儿想这竟然快吓傻了。” 温仪景上前,掐着二丫的脸打量货物一样的看着,啧啧摇头,“小姑娘家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扛得住你的手段,可惜了这双漂亮的眼睛,再哭下去,怕是要瞎了,一点好价钱都卖不上咯。” 二丫哭的更厉害,摇着头想要挣脱面前人的桎梏。 “这样吧,把人放我这儿,我免费给你调教两天。”温仪景收了手,后退两步,大方地说。 谢记突然大笑出声,“我就说太后娘娘不是无情之人,不会看着小姑娘受罪而无动于衷。” 看吧,这不是就露馅了? 温仪景苦恼地蹙眉,似是懊恼自己怎么就漏了陷。 “这样吧,你好歹喊我一声姨丈,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你的。”谢记宽容大度地说,“如果你肯将控制蛊虫的秘术说出来,我就将人留在你身边,不动她。” 反正以后温仪景也是要留在自己这地下城的。 第106章 这样绝色的美人儿,又是风靡九州的太后娘娘,哪怕取了心头血最后只剩下几日光景,也能给他赚不少银钱。 留着这小丫头在她身边还能侍奉几日。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谢记让扣着二丫肩膀的黑衣人后退。 温仪景面露犹豫。 “一个小丫头而已,我也不缺她赚来的那点银子。”谢记扣着二丫的手突然一用力,卸了二丫的胳膊。 二丫疼得白眼直翻,却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尿骚味。 “住手。”温仪景瞳孔骤缩,上前抓住了谢记还想用力的手,“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记脸上终于露出得逞的笑,缓缓放开了手,“太后娘娘最好不要和我耍花招,我的手段你都知道,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用在你身上。” 温仪景将二丫护在身后,“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最好是这样。”谢记低低地笑着。 看到温仪景认怂妥协,心情好极了。 “引出蛊虫,我需要一些东西,让人立马去准备。”温仪景给二丫将胳膊接了回去,看着小姑娘几乎晕厥,她脸上写满了心疼。 又看向谢记,不客气道,“给这孩子准备一套新衣服。” 谢记还在想温仪景要的那几样东西,心中满是怀疑。 “你若是不信,就算了。”温仪景没好气地说,“那你就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抓温沧渊和温首阳好了,我祝你成功。” 谢记看向旁暗卫,“按她说的去准备。” 看着温仪景一脸慈母关爱的看着二丫,谢记眯了眯眼,突然问,“小公主的驸马,是谁的种?温沧渊?温首阳?还是你和别的野男人偷情生的?” 温仪景轻轻拍着二丫的背,颤抖不止的人在她的安抚下缓缓平静下来,呆滞的目光在看向她的时候多了几分依赖。 温仪景让人坐在地上,自己以手做梳子,将她打结的头发通顺。 谢记此时心情不错,也就不在意温仪景的冷漠,“到底是你们三个谁的其实也不重要,你们三个单独动不得,这小子,或许可以放了心头血试试。” 十几年前,他就让杨桐等温沧渊的孩子出世之后抓来放血,却没想到温沧渊的媳妇儿怀着孩子人间蒸发了。 如今来看,此事定然和温仪景脱不了干系。 不过如今事情也很棘手,温首阳被那个小公主扣在府中,他的人抓不到任何空子,那个小驸马进出身边也有很多人护着。 小皇帝和小公主年纪不到,心眼一个却比一个多。 无论是皇宫还是公主府,都如铁桶一般,他的人进一个死一个。 “比起抓小公主的驸马,或许你现在亲自去请萧玉京,事情会来的更顺利些。”温仪景笑着提醒。 …… “萧公子,我家主子请您前去做客,太后娘娘对您甚是想念。” 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儒雅地撑着一把伞站在大雨中,朝着长廊下的萧玉京客气行礼。 子时已过半,萧玉京在此处已枯坐许久,看着风起雨落,大雨滂沱,雨水溅湿了衣摆,终于等到了有关太后娘娘的消息。 第143章 若谢记能杀了温仪景,我萧家退出奉高矿山 萧玉京看着雨夜里对方递过来的信物,是温仪景的白玉扳指。 他垂眸拂去扳指上沾染的雨丝,笑了,“我不喜出门。” 青鸾上前,护在了萧玉京面前,剑刃泛着冷光。 雨下的更大了,廊檐下水流如柱。 雨声里,让人的声音似乎都听不真切。 “若谢记能杀了温仪景,我萧家退出奉高矿山,以表感谢。”萧玉京大手摊开,扳指滑落,跌撞在青砖台阶上,一瞬间四分五裂,被雨水冲刷的满院碎玉。 雨夜森寒,黑衣人头顶的伞被大雨捶打的东倒西歪,仿佛立马就会砸在伞下的人脸上。 看着散落在雨中的碎玉,黑衣人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萧玉京看起来并不在乎太后娘娘的死活。 这小院里虽只有三个人保护萧玉京,可一路过来,街上都是武功深厚之人,他们在寻太后娘娘。 自己不可能将萧玉京强行带走。 成功擒住萧玉京的机会…… 也不大。 太后娘娘都无法威胁萧玉京,其余人更无可能。 萧玉京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子,大掌隐于宽袖中,隔着厚重的雨雾看向院子里的人。 “萧公子的话,我会代为转达太后娘娘。”黑衣人微微颔首,雨伞劈开雨雾,身影消失在了房顶。 看着消失的人,萧玉京朝着隐在左侧的暗卫做了一个跟上去的手势。 一道黑影划破雨夜,青鸾蹙眉,“万一这是调虎离山呢?” 本就只留了三个人保护少主,如今又少了一个。 “或许,这是夫人周旋许久换来的机会。”萧玉京淡淡说。 若这真是她和他求救的计划,那或许她是觉得自己并不会安排人去寻她,以为自己身边人还有很多。 她这是信他,还是不信? 青鸾握紧了手中的剑,竖着耳朵,警惕地看着模糊的雨夜。 瓢泼的大雨砸落人间,惹的人心烦,青鸾忍不住地问,“如果太后娘娘真的出了事,少主得了自由,不好吗?” 太后娘娘的确帮了少主许多,可却也是一道落在少主头上的紧箍咒,束缚着少主。 太后娘娘迷人,却也十足的危险。 她或许还想要自家少主的命。 萧玉京垂着眸,只是吩咐道,“让人去寻附近这几年开采过的矿山。” 青鸾察觉到了自己少主的不悦,是他放肆了,不再多话,吹了一声哨子,唤外面的人回来。 …… 谢记疑惑地看着席地而坐忙碌的温仪景。 她满手都沾满了白色的面粉,整个人好像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太后娘娘这是想养蛊虫还是要做饭?”谢记眉头蹙的越来越紧。 温仪景不会在耍他吧? “都是。”面团太硬了,温仪景又开始加水。 她抬头对上谢记隐忍的面容,笑了笑,“蛊虫要吃饭的。” 谢记坐在旁边继续看。 刚才温仪景找他要的是最精细的面粉和水。 他很不理解,但还是让人去准备了。 “好像是下雨了。”温仪景突然说。 断过的骨有些发痒也有些疼,每逢阴雨天若不能服药热敷,便会有些难受。 “嗯,倾盆大雨。”谢记淡淡回。 他早已经观看过天象,所以才会选了今日动手。 大雨冲刷过后,一切都仿若重启,温仪景的人想找到她,就更难了。 面团太软了,温仪景又开始加面,手都要从面盆里拔不出来,衣袖上也沾染了许多干面粉。 “太后娘娘最好真的没骗我,不然你身后这小丫头可要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谢记冷冷地威胁,扫了一眼躲在温仪景身后呆呆的二丫。 “我向来说话算话,蛊虫习性如此,我也很是无奈。”温仪景叹了口气,又加了点水。 谢记看不过去,伸手要去帮忙,“下次少加一点面粉。” 温仪景看着已经要冒尖的大盆面絮,点点头,“好像是多了些,下次你来加,正好也提前熟悉一下。” “要不,还是让人再准备两袋面粉吧,另外再加五个炭盆。”温仪景说。 谢记虽不悦,却还是照着做了。 温仪景又跟他闲聊了起来,“谢记,如果有一日你的女儿醒了过来,知道了你这些年做过的事情,会不会宁可一辈子不醒?” 谢记手一抖,面粉加多了,还溅了一身。 “看你,笨手笨脚,还是我自己来吧。”温仪景一抬手,面粉扬了谢记一身。 谢记抹了一把脸,不悦地质问,“太后娘娘难道不知道这些粮食来之不易?” 坐在小板凳上的温仪景,“……” 她见鬼似的看着谢记,“你还知道心疼粮食呢?” 谢记,“……” 他不配心疼? 温仪景低下头,继续揉面。 很快,新的炭盆和面粉也都送了过来。 温仪景看着那人过来的方向。 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几个密道。 之前自己被带下来的时候蒙了眼睛,只记得走过一段很长的台阶,弯弯绕绕的,像是在原地转圈,也像是螺旋向下。 一身潮气的黑衣人走了过来,朝着一身面粉的谢记恭敬行礼,又看了一眼忙得不亦乐乎的温仪景。 谢记挑眉,“萧家少主当真不在乎太后娘娘的死活吗?” “扳指被他扔了,他说如果主子能帮他除掉太后,他会让萧家退出奉高的矿山开采。”黑衣人说。 谢记笑出声来,看着还在忙碌的温仪景,“你们夫妻二人当真都挺有盼头。” 都盼着对方死呢,还真是默契。 第107章 “有尾巴吗?”谢记又问。 不过这话都像是故意说给温仪景听的。 温仪景也干脆停下了手中动作,仰头专心听二人的谈话。 “萧玉京只派了一个人跟踪,但我们人多,那人不知道跟哪个,被人引去了别处。”黑衣人道,“镇上都是太后的人在寻她,已经开始强行搜查了。” “将所有路口都封死。”谢记吩咐道。 黑衣人退下,谢记低头看着温仪景,“太后娘娘如果不想死太多的人,最好还是做一个取舍,心头血取了,也不一定会死,温沧渊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不是吗?” 温仪景听到了地下城突然多了的脚步声,谢记的人去堵路口了? 他可真是一点没让自己失望。 她突然笑了,“是啊,不一定会死,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现在很好奇另一件事情,若你能为我解惑,或许我一高兴,也就答应救你女儿了。” 她再次加了一些水,那一大盆面好像软硬适中了起来,温仪景手上动作飞快地将其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剂子。 “郑家逃走的人都在你手上,拍花子的事情,除了你们,还有谁在做?”温仪景手中的面团被她捏成了一个个胖嘟嘟的元宝。 第144章 犹如万蚁啃噬 谢记疑惑地看着温仪景摆在地上的用面团捏成的一排元宝,心里隐隐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却又抓不住头绪。 想着温仪景已经是必死之人,又觉温仪景是难得能和他较量一二的女子,说起话来的时候,也对温仪景多了几分坦言。 “我只管做地下城,郑山君并不完全信我,他们的人抓了许多生过孩子的夫人躲进了山里,想让那些女人给他们生孩子。” “至于拍花子的事情,不是我的人在做,九州各地都有,他们只知道我要漂亮的,至于做什么,没人知道。” 谢记得意的笑了。 “青州的知府又是怎么回事?”温仪景手上动作越发快了,手中沾上的面粉一点点落入袖带。 青州打下来的早,知府任命的是当地最先投诚的人,那时候需要借此来收拢人心。 “金钱的诱惑。”谢记说的直白。 有人捧着金灿灿的元宝送上门,一盘子的时候知府或许没感觉,可换成一箱子呢?十箱子呢? 若再加上识趣的美人儿,有趣儿的玩物呢? 几个人的人性,能禁得住这一次又一次的诱惑? 极致的利益驱使,掌管他人生死命运的快感。 每一项都足矣让人为之疯狂。 谢记不信温仪景会不懂。 只不过温仪景走的是另一条权势之路,看起来更高贵几分罢了。 温仪景缓缓的点头,看向谢记的时候又问,“郑家人,躲去哪座深山老林里?” “大抵是往秦岭一带去了,那里易守难攻。”谢记无所谓的笑着,“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也不过是做个明白鬼而已,当然了,以着你的姿色和名头,取了心头血,我会让人竭力救下你的。” 温仪景也跟着笑了,“看来我是得谢谢你才行,但你也得有这机会……” 话音未落,她突然起身,一手掀翻了旁边的面盆,将袋子里的面粉洒向空中,一脚踢翻了旁边已经燃起来的炭盆。 金色的粉尘悬浮在光束中,形成了滚滚翻涌的云雾,越发浓郁的麦香味充斥在鼻尖。 谢记只觉得浑身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粘稠的液体粘住了,视线一片模糊,耳朵里传来了撕裂的爆炸声。 “温仪景!”谢记浑身灼痛,愤怒地吼道,可更大的爆炸声将他席卷。 他欲追上那模糊的声音,周身却仿佛有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呼吸都变得困难。 滑落的玉簪在半空中骤然炸开,碎片飞溅。 而温仪景早已经拽着二丫跑出了很远,不过依旧被那巨大的爆破声震的耳膜发疼。 整座地下城都在晃动,空气里还有散不去的热浪和云雾在翻滚,推着她扑撞在柱子上。 温仪景迅速将外衣脱了下来朝后面扔去。 摘下柱子上的火把扔进身后洋洋洒洒散落半空的面粉中。 拉着哭都忘了的二丫继续往之前黑衣人消失的地方跑去。 二丫求生的本能让她跟着温仪景的脚步。 身后华丽的宫殿摇摇欲坠。 温仪景捏好的元宝一个个被烧成了金黄色。 那些个被谢记抓回来做成各种玩物苟且偷生的人,她今日替他们决定了生死,吃了她做的金元宝,不要太怪罪于她。 她袖中玄铁匕首落在掌心,刺向听到动静冲出来的黑衣人,一来一回里,温仪景冷声道,“不想死,就带我们出去!” 大厦倾塌。 “谢记?”黑衣人犹豫了一下。 “死了,不过你若是现在赶过去救人,也不是没有机会。”温仪景说。 在黑衣人分神的一瞬间里,她突然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划破对方闪躲不及的手臂。 黑衣人顿觉一阵火灼之痛。 一息之间,浑身犹如万蚁啃噬,“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不会要人命的东西而已,如果忍得住,你当我没说,忍不住,带我出去,我自会给你解药,包括谢记的毒,我也能解。”温仪景收了匕首。 黑衣人又看了一眼身后翻滚着涌向他们的热浪。 谢记已死,以太后之能,或许真能给自己续命。 “跟我来。”心中稍作权衡,黑衣人便转身带着温仪景迅速往外走去。 …… 大雨滂沱,地动山摇。 倚吟最先感受到脚下的晃动。 远处的田庄在雨雾里似有热气翻滚,红光乍现。 他面色一喜,扔掉碍事的斗笠,朝着那片田庄狂奔。 “有矿洞坍塌。”萧玉京看着微微晃动的地面,落在腿上的拳头又紧了紧。 难道是寻到矿洞的人和看守矿洞的发生了争执? 是意外还是认为? 又是谁的人引爆了矿洞? …… 长离也顾不得浑身被雨淋透,喘着粗气朝着有亮光的地方飞奔。 雨光里,她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深坑,地面晃动的更厉害了。 “长离。”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雨冲刷的让她听不真切。 “长离。”那声音更高了几分。 长离停了脚步,缓缓的偏头看了过去。 雨雾中有三道身影站在她刚路过的坟地里,夜空划过一道闪电。 “夫人,是你吗?”长离大口地呼吸着,上前两步,又猛地停了下来。 “温仪景!”另一边跑过来的倚吟用力的朝着那三道人影大笑着挥舞着胳膊。 “温仪景,我就知道你命大的很。”倚吟撑起自己湿哒哒的衣袖,试图挡去她头顶的雨水。 长离站在旁边又哭又笑,终是一把抱住了温仪景,“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呢。” …… 温仪景骑着马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门口一盏灯在雨夜里随风摇晃。 而那盏灯—— 挂在轮椅上。 萧玉京坐在门廊下,穿透雨帘正望着她。 第145章 或许夫人醒了,最想看到的是您呢? 雨雾模糊了视线,温仪景坐在马背上没有动,似乎在朝他笑,喊他的名字。 风雨交加,吹得人听不真切。 一切又都像是他的错觉。 萧玉京指尖微动,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温仪景马镫上的靴子淌着水。 倚吟率先跳下马,在温仪景身边单膝蹲了下去,雨水冲刷着他俊朗的面容,散落的发丝紧贴着下颌线,他伸出手摘下温仪景脚背上的马镫。 长离朝着马背上的温仪景伸出手。 雨水冰凉,温仪景膝盖疼的厉害,她撑着长离的手,脚随着倚吟大手的指引踩在他肩膀上。 萧玉京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温仪景落地。 倚吟起身后退了一步,看着每走一步腿都要站不住的人,眉心微微蹙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手用力地背在身后。 “萧玉京,我回来了。”温仪景终于一步步走到了萧玉京面前,朝他笑的一如既往的灿烂。 她站定的时候,脚下晕染开一滩水渍,很快就和她身后的雨雾连成一片。 萧玉京听见自己声音淡漠的说,“回来就好,快些洗洗休息。” 温仪景笑了笑,一抬手,袖子上的水溅湿了萧玉京腿上的衣服,她尴尬地笑了一声,连忙收了手,正要说话,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倒去。 长离迅速抬手将人搂进怀里。 萧玉京握紧了轮椅扶手,看着已经冲上台阶的倚吟,萧玉京抬起的胳膊肘不动声色地沉了下去。 “快带她回去,已经放了信号,玄英应该马上就回。”倚吟催促长离。 长离看了一眼萧玉京,朝他点点头,咬牙一用力抱起温仪景大步朝着后院而去,倚吟紧随其后。 第108章 “少主?”青鸾小心地垂眸看萧玉京。 “让人也都回来吧。”萧玉京淡淡说。 青鸾推着他从曲廊往回走,外面玄英等人急匆匆地穿过庭院消失在了雨幕里。 “要去看看吗”到了萧玉京所在的二进院,沿着长廊再往前走,就是温仪景所在的后院。 风雨交加,枝丫乱撞,却也能听到后面院子里着急的动静。 “素商,快去烧热水。” “槐序,你去取药。” “药不够了,倚吟你让人出去买……” 所有人都很忙。 萧玉京看到倚吟高大的身影快速的飞檐走壁消失在雨夜中。 他轻轻摇了摇头,止步在廊墙拐角处。 “或许夫人醒了,最想看到的是您呢?”迎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穿的厚实,还披着雨披。 萧玉京没说话,青鸾连忙朝着妻子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迎春笑了笑,“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的上。” …… 温仪景发起了高热,需要降温,可是她腿上又因为阴雨天而骨缝发疼,便是昏迷的人都眉头紧蹙。 长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急匆匆的就赶过来。 “你也有些发热,先回去吃药,别过了病气给夫人。”玄英抓住长离的手摸过脉搏,眉心紧蹙。 “我去请迎春过来帮忙。”长离当然不放心温仪景,可她不敢冒险。 槐序折腾了大半宿,情况也不太好,素商过去照顾了。 今日的女暗卫也都出去寻人了,如今都被打发轮流去洗澡,免得人都折腾病了。 全都是刀光剑影里闯出来的肉体凡胎,谁又能比谁更禁得住这样心力交瘁地折腾。 只有大家都养好了身体,才能更好的保护温仪景。 长离刚出门,便撞上了将雨披搭在门口架子上的迎春。 “你来的正好,我有些发热,劳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夫人。”长离双手合十,神色里是隐隐的祈求。 “快别这么说,都是应该的。”迎春随意摆摆手,便跑进了内室。 长离站在门口处看着里面忙碌的人,突然生出一种兰时还在的错觉。 迎春,兰时…… 名字真的挺巧的。 “玄英姑姑,夫人情况如何了?”迎春压低了声音担心地问。 “高热不退,劳烦你用药酒帮忙擦一下手脚心,我要施针。”玄英也很客气,感激迎春来的这么是时候。 方才给温仪景泡热水澡才发现,她身上还有内伤。 …… “是一出早年就挖空的铁矿塌陷,夫人应该是从附近的一个出口出来。”黎明时分,雨逐渐停了,萧玉京派出去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赶了回来。 他们的人也看到了那炸出来的火光,最快赶出去的人看到了温仪景的身影,也知道倚吟和长离接到了人,所以就沿着温仪景出来的脚印往入口处寻了过去。 入口也坍塌了,雨水和坍塌的泥土浇灭了火光。 他们的人和倚吟的人撞上,大家都很默契地要探里面的情况,也不想让里面的人活着跑掉。 雨停了,看着没有再继续塌陷和起火,两拨人都试探着亲自进去,也在挖掘坍塌的大坑。 廊下坐了大半夜,萧玉京满身潮气,胡茬在晨光里格外扎眼,他点点头,“谢记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怎么还没醒?针也扎了,药也灌了。”倚吟收拾好自己,站在门口着急地问旁边的长离。 长离吃了药,泡了个药澡,现在已经退了热,可担心还没好利索,便一直都在门口守着,顺手拦住了要闯进去的倚吟。 “和人动了手,受了内伤。”长离解释,“你也忙了一宿了,去歇会吧,谢记那边的事情,还得你多费心。” 倚吟随意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被屏风挡着的房间,“人醒了派人通知我,我去那边看看。” 离开的是时候,他绕到了二进院,两个小太监在扫院子里的落叶,三个小姑娘蹲在地上数蚂蚁。 没看到萧玉京的身影。 温仪景昏迷了一夜,也没瞧这人的影。 “你家主子呢?”倚吟问小满子。 小满子已经知道了倚吟的身份,敬重里带着畏惧,“主子在换衣服,您有事吗” 倚吟便往正屋走。 “公子。”小顺子小跑着冲过去将人拦下,“请您稍等。” 倚吟嘲弄地看了一眼两个小太监,嗤笑了一声,大步离去。 …… 光影之中,倚吟朝着面前的石像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默默祈祷:“岱山娘娘,神佛庇佑,保佑温仪景长命百岁,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我愿以我所有,换她余生顺遂,不被病痛折磨的。”倚吟虔诚地叩首。 下山路上,途经斗母宫,长剑所指,鲜血飞溅,惊叫连连。 “若是此处再让我看看有人行此龌龊之事,见一个,杀一个,都滚!” 倚吟冷冷的扫过观内旖旎,如今混着鲜血,刺激着人的神经。 岱山乃圣地,若总有人行此龌龊事,岱山娘娘如何能有心思实现他所求?如何能安心保护温仪景? 然而这到底是有靠山的斗母宫,倚吟来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可很快反应过来,便要反击。 “来者何人,竟然敢在我斗母宫放肆?”一身灰色道袍的女人执剑指向倚吟,满脸肃杀之气。 第146章 小顺子,阉了他 倚吟垂落的剑尖还在滴着血,他冷冷地看向一排道姑,上前一步,“在斗母宫放肆的是你们,降者,今日不杀。” 温仪景总想以温和手段查其根源,有些人却总是不知好歹。 朝廷里的政令已经下了,却还不见各地有政绩,今日他便来打个样,亲自来试试温仪景提出的政令,是否真的利国利民。 炙热的阳光下,剑锋冷厉地折射出一道道寒光,血气弥漫,混着雨后泥土的芬芳。 昨夜一场大雨几乎下到天亮,湿透的青砖石吃不进半点血渍。 黄木色的轮椅大轮压过去,顿时间变成了红色,鲜血低落。 萧玉京今日换了一把榆木轮椅,轻便,结实,也便宜,他面色从容地看着满地的尸体,轮椅滚动渐开的血散落在他的衣摆。 刘家众人连连后退。 “你是,萧玉京?”有人不太确定地问轮椅上的人。 “倒是个聪明的。”萧玉京面无表情的说。 “萧玉京,你如今已经是太后的人,为了一个周楠如此冒险,值得吗?”男人不敢相信,萧玉京竟然真的会为了周楠出现在这里。 萧玉京并不理会,只是看向旁边的暗卫。 得了命令的暗卫瞬间冲了过去。 杀禽兽,总是让人热血沸腾。 七分的胜算,因为萧玉京亲自出面,骤然间变成了九分。 很久没随着萧玉京一起拼杀的人全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夫。 “留着他的命,给周楠。”最后的刀剑即将落下去的时候,萧玉京淡淡开口。 “萧玉京,若是让太后知道你为了别的女人灭我刘家满门,她也不会放过你的。”男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萧玉京似是来了几分谈兴,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人笑了笑,“若不是河对岸的事情拖住了她的脚步,你又怎么还能多活这几日?” “太后就算满身正气又如何?即便是她也会杀我,可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你为了别的女人这样出头。”男人却也跟着笑了,“萧玉京,女人的嫉妒心最可怕了,你都不知道,你那个好表妹提到太后的时候,有多么咬牙切齿。” “她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你呢,如今见个人都喊表哥,你都不知道多有意思。” “不过,萧玉京,你这副残躯,还能行吗?” 男人讥讽地看向萧玉京的腿。 萧玉京撑着扶手,身子微微前倾,似笑非笑地看着挑衅的男人,“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小顺子,阉了他。” 推着轮椅的小顺子手一抖。 今日公子说要出门,还换了轮椅,他当时可害怕了,如今这镇子上乱的很,太后娘娘出个门半宿找不到人,回来之后还昏迷不醒。 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推着公子出门,无异于送死。 可是公子却很坚持。 很快,小顺子整个人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刘家大门前,公子谈笑之间,血流成河。 如今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血罐子里。 公子身边那些个平日里木头桩子一样的人,动起来就变成了发了狂的猛兽,看谁谁死。 现在公子竟然还要他也动手? 小顺子嗓子里跟堵了棉花似的,张着嘴却出不了声。 刚才这一路走过来,他整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一样,公子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如果不是轮椅撑着,他要跪趴在地地上呕吐不止。 第109章 当这里的人提及表妹,提及女人嫉妒的时候,小顺子麻木的脑子转了两下,便懂了公子让自己跟着来的缘故。 太后娘娘那里,总不能惹出个女人的是非来。 “不敢吗?”青鸾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同样一身的血气,将手里的剑塞到小顺子手中。 “玉面战神身边竟然也有这种怂包吗?”男人非但不怕,还再次挑衅起来,“看来玉面战神是真的不行,不然怎么会想对我下这种毒手来折磨我?” 小顺子突然举起沉甸甸的剑指向地上的男人。 “也真是委屈了太后娘娘,好歹也是阅人无数,最后竟然遇上你这么个——啊——” 男人话没说完,骤然发出一声惨叫。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白了一张脸,浑身颤抖不止。 “萧玉京,你会遭报应的,祸不及妻儿,今日你灭我满门,他日必遭天谴!”男人目光发狠,却偏偏动弹不得。 萧玉京无所谓地笑了笑,“嫁你为妻,投生你家,定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今日我送他们一程,经年之后,再世为人,或许还会感激我。” 周楠很快被两个暗卫带了出来,披头散发,套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跪趴在萧玉京脚边,摇头晃脑地抬头,痴傻的神色一怔,“表哥?” “你是后悔了吗?特意来找我的?”周楠突然一把抓住了萧玉京的衣摆,激动地仰着头问。 萧玉京蹙眉,小顺子顿时扔了青鸾的剑,一把上前将周楠用力地扯开,“姑娘慎言,是我家夫人知道你落难于此,特意让人来救你,听说你疯傻,怕你不认人,才让公子来走这一趟。” 萧玉京满意的看着小顺子。 “公子,夫人醒了。”正要说话,一个暗卫匆忙地跑过来在他耳边说。 第147章 萧玉京,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萧玉京垂眸看着自己靴子上的血污,刚起了的笑容瞬间消散。 看向刘家已经无力挣扎的人。 又看似乎并没有那么痴傻的周楠,“你动手还是我的人动手?” 跌坐在地上的周楠回头看蜷缩在地上的男人。 她曾以为那是救赎她的光,却没想到是将她拖入地狱的魔爪。 她多么希望自己是真的痴傻疯癫了。 “多谢表哥,便不劳烦了。”周楠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裙摆和衣袖上挂满了粘稠的血渍。 她看向青鸾,“借你手中刀剑一用。” “周楠,你竟然没有疯傻?被人糟践成这样,你怎么还有脸活着?”看着提剑而来的女人。 她依旧是长发凌乱,衣袖宽大,可之前那双痴傻的眸子如今尽是狠戾。 “你这种畜生都还活着,我怎么敢死?”周楠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剑一点点刺入男人心口。 “卑劣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凭什么不活着?”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脸,周楠闭上眼,手上越发用力。 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渍,看着道观如同下了一场血雨,血流成河,倚吟放声大笑。 其余观内的和尚纷纷赶了过来,见此口中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看到倚吟一身煞气的走过来,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主子,人醒了。”倚吟的人看着自己主子这疯魔了模样心里咯噔一声,希望这个好消息能换回他的理智。 “这位公子,神圣之地,血洗斗母宫,还是随我们去官府走一趟吧。”一个大和尚抬手拦住了他,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 “替天行道而已,不想死就让开。”倚吟的剑落在了和尚肩上,“有这个拦路的功夫,还是早些为他们收拾,多念念经超度的好。” 他收了剑,撞开拦路的和尚朝山下走去。 和尚还想说什么,被同伴拦了下来,“或许是佛祖派来整顿斗母宫罪恶的,如今罪孽全都被佛祖收走,还是想想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吧。” …… “可有带新的衣服?”倚吟看向身后的手下。 那人连忙摘下肩上的包袱。 倚吟将身上沾满血污的衣服扔在岸边,赤着身子走入泉水深处。 清亮的泉水浮起一层血红,很快就被冲刷下来的水流冲散,向下而去。 …… 萧玉京撑着胳膊从温泉池里上了岸,岸边铺着柔软的毯子,还是之前温仪景给她准备的。 他将半干的头发放到鼻尖,仔细地闻了闻,确认没有半点血腥气,这才回到轮椅上,喊小满子进来推他。 院子里,温仪景在晒太阳,唇色还是有些发白,看着萧玉京进来,她笑了笑,“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她醒来后就让人去叫萧玉京了,可萧玉京竟然没在府中。 不久前,她也听到萧玉京回来的动静了,可又让她在院子里等了半天。 素商说,萧玉京回来的时候衣摆上都是血,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他去温泉池洗澡了。 “处理刘家耽搁了些时间。”萧玉京解释道。 “周楠带回来了?”温仪景不动声色地问,目光却紧盯着萧玉京。 一个为了等他耽搁了最好婚嫁的表妹,好不容易嫁人了,却是个畜生。 萧玉京如此心善的人,可会因此自责? 又可会因着这份自责,突然想做点什么? 萧玉京点头,“人并无大碍,明日让人送她回京。” 温仪景便不再多问,抬手让长离等人都出去,等院中只剩二人,她才撑起身子凑到萧玉京面前,一双黑亮圆润的眸子紧盯着他,“我昨日出事,你可担心我?” 雨夜门口重逢,他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她还没来得及问便昏了过去。 萧玉京点头,“自然担心。” 温仪景定定看着他,萧玉京怎地这心思像海底针? 刚来奉高的那两日,他还很是热情,也会陪着拈酸吃醋,还会故作矫情。 这几日,却好像变了些,尤其是昨日她险些出事回来那一个照面。 他虽深夜坐在廊下等她,可却又好像只是碍于她的太后身份。 “有多担心?”温仪景不满意他的答案,撑着圆桌站起来,半弯着腰,拉近彼此的距离。 萧玉京早已经垂下眸子,握紧了轮椅扶手,语气无波无澜,“知道夫人自会逢凶化吉,并无太多担心。” 透过罗裙的光影,他看到裙摆里温仪景的腿微微弯着,眸色越发深沉。 “我若死了,你便解脱了,再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温仪景抬手勾起萧玉京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萧玉京缓缓抬头,对上她清冷的目光。 “萧玉京,我若真的死了,你会难过吗?”温仪景看着萧玉京瞳孔里映着自己苍白的面容。 “会。”萧玉京薄唇轻起,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若死了,你可还会再娶别的女人?”温仪景又问。 萧玉京:“不会,你已经够麻烦了,其余的女人只会比你更麻烦。” 温仪景兀自笑了,放开萧玉京,撑着石桌后退两步,重新坐了回去。 “可惜啊,我没那么容易死。”温仪景视线穿过树叶的缝隙,看着蔚蓝的天空,越发觉得未来可期。 无论萧玉京想什么,都不重要,他只能留在她身边。 萧玉京静静地看着她,下巴上还残留着她指腹的温度。 在谢记手中,她可否真的有命悬一线? 靠得近的时候,她连呼吸都没以前有力了。 她若是死了? 萧玉京呼吸一紧 太后娘娘福大命大,怎么会死呢? “我在地下城看到了我娘的尸首,明日会亲自带人去挖,你若无事,便一起。”温仪景是不容违抗的语气,也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别的事情。 萧玉京诧异地看向她。 “只可惜,没看到的谢记的女儿。”她有些遗憾,简要的和他说起了地下城下面的事情。 地下城坍塌,那些本就可怜的人,这一次,命都要没了。 “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萧玉京说。 “请几个大和尚给他们超度。”温仪景说。 各地官府寻人的备案,她已经让长离派人去誊抄。 之后还会请人调查各家的情况。 如果能对的上的,会酌情考虑将尸骨送回家,也算落叶归根,魂归故乡。 剩下的,她会请人送去岱山。 正说着,倚吟不顾长离的阻拦,在门口处喊她的名字,“温仪景,温仪景……” 萧玉京偏头看温仪景。 在她身边的这些人里,倚吟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毫不避讳地喊她的名字。 “你叫魂儿呢?”温仪景坐起身来,不悦道。 倚吟得了回应,便大步走了进来,站定在温仪景身边,细细打量她苍白的面色,眉心紧蹙,“怎的骂人都没劲儿了?谢记那老王八羔子没抽你的血吧?” 第148章 萧玉京只当没听懂,没有动作 第110章 倚吟对温仪景的担心明目张胆,可萧玉京却还是看出了倚吟言行里的克制隐忍。 江湖第一杀手的倚吟,约莫比他萧玉京还有君子几分,倚吟明明有上百种方法让温仪景和他在一起,可却偏选了最笨的一种。 活该只能爱而不得。 萧玉京心中复杂地想着。 温仪景却看着坐在旁边的倚吟,也大咧咧地笑了,“我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能让他得逞” 倚吟却还是不放心的,温仪景的身体年少起就亏虚得厉害,此次又受了内伤,还不知要修养多久,偏她还想要个孩子。 这么想着,倚吟又看了一眼萧玉京,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输在了哪儿。 可他却又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温仪景说过,若是萧玉京腿废了真的不能生,她有想过要给人戴绿帽子的。 这么想着,倚吟心里又痛快几分,可一想到萧玉京不是个废的,心情又急速晴转阴了。 萧玉京视线落在倚吟半干的发髻上,神色越发冷淡,然后就听到倚吟说血洗了斗母宫。 刚灭了刘家满门的萧玉京,“……” 风一吹,萧玉京闻到了自己发髻上传来淡淡皂角香,也闻到了倚吟身上匆忙用了熏香却也没遮掩住的血腥味。 温仪景有些诧异倚吟和萧玉京今日上午竟然都起了这么重的杀念,却也并不反对二人做法,只问倚吟,“那些被迫留在斗母宫的女子如何处置的?” “她们虽然无辜,可终究还是冒犯了神明,但却又罪不至死。”倚吟坐在了温仪景对面的石凳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哪怕帮不上忙,但只要坐在这里和她说说话,看着她,心都会觉得宁静。 于是,倚吟细细说起了自己对斗母宫那些被逼迫的女子的安排。 “斗母宫肯定容不下她们,而送回家无疑是让她们去送死,为着避免这些人会重操旧业,我便做主让人先安置到了一个庄子上,看她们表现再做其他打算。” 他虽然是杀手,却也并非视人命如草芥。 温仪景笑着点头,“如此最好。” “还有许多被租赁出去,给附近镇上的男人生儿子去了,我已经让人去的寻。”倚吟继续说道。 “有些女子已经麻木,甚至觉得这样比下地劳作赚钱更快些,可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要制止,否则传出去,其他州府有样学样,这样庞大的利益驱使,九州的女子还是要被拖累。”倚吟温和地说。 他知道,这是温仪景所愿。 温仪景看他的目光满是赞赏。 倚吟看着她笑了,“斗母宫还有许多年幼的女童,我让人送回了门里,如今训练和我那会儿大不相同,不会再同门互相残杀,总会挖掘出那些孩子所擅长做的事。” 倚吟说几句,就期待的看温仪景,他想看到她的认同。 萧玉京视线不经意地在二人身上流转。 倚吟也算是君子,又一腔深情,太后娘娘为何不考虑倚吟呢? “如今九州太平,各家小女君也需要些忠心的侍女,若能懂些武艺能保护他们最好不过,你且先摸摸那些孩子的性子,到时候看看哪家小女君招丫鬟玩伴。”温仪景补充道。 倚吟笑着说是,又小心看着温仪景,“斗母宫的事情,今日我是有些冲动了,不过官府那边门内已经放了话,这是江湖事惩恶扬善,想来如今的官府也不会来追究。” 温仪景出事的事情,已经通知了青州各知府,那些当官的应该没有心思来管这档子事儿。 “斗母宫的事,官府只怕也有不少利益,此番将青州重新洗牌,此事也就过了。”温仪景点点头,知道倚吟不是无脑冲动的,并不太担心。 二人聊完斗母宫,倚吟看向萧玉京,笑着,“公子手中能人不少,矿山的事情,昨日多亏有你的人。” 便是温仪景自己没能逃出来,萧玉京的人想来很快也能找到入口,封锁谢记将人转移的机会。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萧玉京人手再多,他自己也只能在家中干坐着等消息。 萧玉京清楚地感受到了倚吟不动声色的挑衅,并不在意地回了一个浅笑,“救自己的妻子,我却只嫌人还是少了些。” 温仪景看向萧玉京,淡淡死感的人突然迸发出了一种生机,果然男人最要脸面。 “让人尽快挖掘谢记的尸首,我要找的人也在地下,如今天热,放不久。”温仪景觉得新奇,却并不沉沦于两个人因为自己而生出的暗流涌动,连忙说起正事。 “看来你又一次因祸得福了。”倚吟笑了,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不懂的萧玉京,笑着说,“先夫人的尸首果然是谢记藏了起来。” 先夫人?太后娘娘的亲生母亲? 萧玉京心中微微诧异,然而更惊讶的事温仪景没明确说,倚吟却能懂。 难怪,她会毫不犹豫地割了杨桐的舌头,原来是从未指望从杨桐那里得到答案。 “你知道的,这十几年来,我运到一直都还不错。”温仪景心情不错。 倚吟看她这知足的模样,提醒道,“如果此次你身体不会落下病根的话。” 温仪景笑了笑。 暖风吹的人有些起了困意,温仪景打了个哈欠。 事情也已经谈的差不多,倚吟见状便起身告辞,能有这片刻相处,足矣。 只是走到拱门的时候,倚吟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院中安静坐着的二人。 萧玉京只安静地坐在那里,不用找任何借口,就能陪在她身边,哪怕没有话题,也不用觉得突兀。 倚吟迅速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己还没干透的发髻,想到萧玉京亦是如此,他不由轻笑了一声,大步离去。 …… 院中,萧玉京听着脚步声彻底远去,才看着闭目养神的温仪景说,“为何当初没选倚吟。” 倚吟也是个俊朗的公子,对她百般的妥帖,很多事情不用她说,便都能懂,这样的默契,是多少夫妻情侣求而不得的。 温仪景正在思索将杨柳安葬于何处,听到萧玉京的话,愣了一下,微微坐起身仔细地看向萧玉京,一本正经的语气,“因为他没你好看。” 萧玉京身子一紧,喉结滚动,“可倚吟行动自如。” 至少,在她昏倒的时候,倚吟可以将她抱起来。 温仪景拿起旁边的酒葫芦喝了一口药酒,脑海中之前的疑惑逐渐有了答案。 雨夜回来的时候,从萧玉京身上看到的冷淡疏离,步步后退,这一刻,全都有了答案。 放下酒葫芦,温仪景似是带了些许醉意,反问道,“他行动在自如,与我何干?” 萧玉京,“……” 温仪景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视线落在宽大的轮椅上,朝着他使眼色。 无声地示意他往旁边挪一挪,腾个地儿给她坐。 萧玉京只当没听懂,没有动作。 然后,他就看到太后娘娘站了起来。 因着受伤的缘故,她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刚一迈开腿,整个人就好像要倒下去。 萧玉京一颗心提了起来,正想出声阻止,就见太后娘娘身形一晃,朝着一旁栽倒下去。 第149章 “不吃蜜饯,吃你?” 周围的风似乎都静止了,萧玉京呼吸一窒,毫不犹豫地朝着温仪景伸出手。 带着药酒香的身体撞入怀中,将险些从轮椅上栽下去的萧玉京重新推回到轮椅上,他的背重重撞上椅背,一向结实轮椅都随之轻轻晃了两下。 萧玉京惊魂未定,手上密密麻麻一层冷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都垮了。 温仪景抱紧了他脖子,微烫的呼吸落在他耳畔,“想要保护我,那也得看我给不给机会。” 萧玉京脸上缓缓有了血色,身子却绷的更紧了。 “萧玉京,你是最好的。”温仪景抬手轻抚萧玉京还湿着的发髻,抽走了他的发簪,随着长发散落,能看到萧玉京发根的银白色长出了一截。 萧玉京隐隐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是最好的? “不过也怪我太招人喜欢。”温仪景微热的唇亲了亲他的额头,语气苦恼,“倚吟的事情,再给他些时间,他会想明白的,我的心思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萧玉京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倚吟非要阴魂不散地缠着太后娘娘。 “还是说说表妹周楠吧,送她回京的事情,你问过她的意思了吗?”温仪景修长的手指缠着他一缕半干的头发,语气幽幽地问。 萧玉京擂鼓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样旖旎的时刻,太后娘娘怎么问起了周楠? 之前她看起来毫不在乎的样子。 莫不是真如姓刘的畜生所言,女人总是容不得她人觊觎自己的男人半分?而太后娘娘这样的上位者更是容不得丝毫挑衅。 “萧玉京?”看着突然走神的人,温仪景勾着头发的手用了力道,危险地眯起了眼看向萧玉京,“你是不是舍不得送周楠走?” 第111章 头皮拉扯的痛感让萧玉京周身所有的旖旎念头瞬间散了个干净。 漆黑的眸子疑惑地对上温仪景的眸子仿佛在问,太后娘娘这喜怒无常的,是吃醋还是宣誓主权? 温仪景挑眉,吃醋又如何? 她咬牙加重了手中力道,仿佛萧玉京说出的答案让她不满意,头就要给他扭掉。 头皮的疼让萧玉京正视太后娘娘这看起来有些寻常女子悍妇吃味的模样,一开口语气像是哄人的讨好,“夫人若对周楠另有打算,夫人安排就是。” 温仪景松了力道,挑眉,“你舍得?” 萧玉京神色不经意露出一抹委屈,“夫人这么问,是何意?我与周楠从未有过私情,当年不过是大姑母一厢情愿想要绑架于我,我和她们早已经说的清楚明白,我以为因为倚吟之故,夫人最能懂我处境。” 温仪景手都一顿,萧玉京这还倒打一耙起来了? 她放开了手中青丝,朝着萧玉京那几分委屈的俊脸上狠狠掐了一把,顿时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指印。 温仪景,“……” 如此脆弱? 她讪讪落下手。 别开视线看向院中被大雨冲刷的发亮的青石砖,廊檐下茉莉花瓣被风吹到了一片积水中,皱巴巴的乱作一团。 萧玉京看着温仪景今日略显苍白的侧脸,缓缓道,“大姑母的难缠,夫人也领教过一二,我不想夫人卷入,但若夫人有安排,自然要听夫人的。” 温仪景便又回头看他,对上他脸上的指印,叹了口气,无奈地抬手轻轻给他揉了揉,还凑过去鼓着腮帮子轻轻吹了几下,将萧玉京整张脸都给吹红了。 萧玉京心中默默念起静心咒。 太后娘娘有伤在身,不可气血躁动。 温仪景看着他闭上眼,长睫毛却止不住地颤抖,抬手轻轻拨弄两下,笑道,“周楠到底也是觊觎过你的女子,如今你将她从恶魔手中救了出来,或许人家想要以身相许呢。” 萧玉京倏地睁开眼看向她,满脸委屈,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 温仪景看着他,凶狠说,“她若有此意,我就将她小命留在奉高。” 萧玉京还是红着眼看她,不说话。 温仪景便笑出声来,抬手揉了揉他冷白的面皮,笑着说,“我去问问周楠的意思,或许她自己有别的想法。” 萧玉京轻轻点头。 周楠是个大人了,无论作何选择,最后都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温仪景爱极了萧玉京这乖巧的模样,低下头轻轻亲吻他泛红的眼尾,温柔的像是奖赏他方才的识趣儿。 萧玉京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洒下淡淡的阴影。 廊柱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空气里起了几分凉意,远处的岱山都仿若披上了一层黛青的纱衣。 庭院里,温仪景挤在萧玉京的轮椅上靠着他睡得正香。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谢记的地下城,站在放着杨柳尸首的冰棺前。 她缓缓伸出手,推开了沉重的冰棺,一瞬间,冰棺里一身白衣的女人睁开了眼,朝她露出慈爱的笑,“阿景都长这么大了,蛊虫也该产卵了。” 说着,女人朝她伸出手。 温仪景没有犹豫地也伸出手要将人拉起来。 “夫人,该吃饭了。”手被人轻轻捏着,耳边是萧玉京低沉的声音。 温仪景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她揉了揉眼,坐起来,天色已经暗了。 萧玉京随着她起身,也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胳膊。 吃过饭,萧玉京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温仪景在院中活动活动没什么力气四肢,看着玄英放在桌案上的一碗药汤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就听见了轮椅的动静。 重新梳洗过的萧玉京出现在视线里,温仪景意外地挑眉,“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一眼被她靠了一下午的胳膊,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萧玉京吃饭胳膊都不太灵活。 萧玉京让小顺子先退下去,陪着温仪景在院中的长离见此也离开了。 温仪景看着院中只剩他们二人,黑亮的眸子一转,抬手示意萧玉京先别说话, 然后她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气,端起剩下的大半碗汤药,闭着眼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提着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走到萧玉京面前。 在萧玉京疑惑的目光里,她弯下腰一把捧起他的脸,苦涩的唇就亲了上去。 萧玉京瞪大了眼睛。 苦涩自唇边蔓延进口腔。 好半晌太后娘娘才放开他,舌尖的苦味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喉头,仿佛他也饮了一碗苦汤药。 萧玉京红着脸,吞咽了一下口水,连忙将手中一个白玉瓷罐递给她,“我来给你送蜜饯。” 已经不觉得药有多苦的温仪景,“……” 她接了过来,往嘴里扔了一颗,沉默片刻,她说,“这蜜饯似乎没有夫君甜。” 萧玉京脸上刚落下的红晕再次爬了上来。 看着温仪景还想吃,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提醒道,“夜里莫要多吃。” 温仪景略显失望,然后就听萧玉京说,“今夜,我留下陪你。” 月色里,说完这话,他脖子都红透了,袖子里的手不安蜷缩着。 这话此时说,连着她方才的话,总是有些让人不太好意思了。 温仪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轻笑,“不吃蜜饯,吃你?” 萧玉京脸烫的要烧起来了,喉结滚动,想要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关心她的身体。 可却在此时,听她语气满是可惜的说,“可惜,今夜不太行。” 第150章 萧玉京憋闷的眼睛都红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萧玉京却被拒绝了,他猛地攥紧了手,不解地看温仪景。 成婚这么久,太后娘娘几乎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 下午她那样靠着他,说了许多充满占有欲的话,他以为她是希望今夜他过来陪她的。 刚才她又那样对他,可为何却是拒绝? 她身体不舒服,自己虽然不能像长离等人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可却也能做长离等人无法做到的陪伴。 却原来,是他想多了吗? 萧玉京忐忑的眸子熄灭了所有的光亮,没等温仪景回答,便又垂了眼,“如此也好,我行动不便,若你夜里起热,我反而碍事。” 温仪景看着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失落,上前一步弯腰拉住他的手,幽幽叹息,“不是不愿让你留下,实在是有心无力。” 萧玉京错愕地抬头,“夫人竟是如此看我?” 他是察觉到了她的撩拔,身体也不可抑制有些反应,今晚过来也是想回应她下午的撩拨。 可却不至于如此禽兽,明知她身受内伤却还要与她做那事儿。 温仪景挑眉,极力克制自己向上的嘴角。 萧玉京憋闷的眼睛都红了,像是个嘴笨不会吵架的,就那么红着眼看她,似是伤心,又似是失望。 温仪景本是忍着笑的,看他这副样子,笑意渐渐散了干净,连忙上前宠溺地捧起他的脸,温热的唇落在他眼上,“我与你开个玩笑,怎的还当真了?” 萧玉京闭上了眼,不说话。 “我受了些伤,身体不太舒服,夜里长离和玄英得为我施针推拿,你在她们不方便。”温仪景抵着他额头轻声解释。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不管不顾之人。”温仪景温声哄着。 因着自己出事,萧玉京无法亲力亲为,本就心情低落,今晚肯主动过来,还不知道暗地里给自己下了多少决心,偏她还非得逗他。 不管这眼红难过有几分真假,都该哄。 对萧玉京,温仪景总是多了很多耐心,并不仅是想和他生一个孩子。 萧玉京定定地看着她,低沉着声音问,“比起刚醒来的时候,如今可觉得好些了?” 他被迫仰着头,可视线却偏向别处,脸又红了,似是为刚才的事情觉得不好意思和她对视。 “已经好多了,明日便能带你一起去坍塌的大坑那边看看。”温仪景笑着道,揉了揉萧玉京脸上已经消散的指印,“你也仔细修养身子,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家。” 萧玉京垂下了眼,轻轻嗯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让小顺子带你回去,这几日你也费心了,明日我们出去转转。”温仪景柔声说。 喊小顺子进来之前,想到什么,她又说,“之前你所担心的都有道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以后我不会再如此冒险了。” 谢记的事情处理干净,过往的恩怨随之了却,心中的执着自然消散,再没什么事情值得她如此做。 萧玉京抬眸看她,太后娘娘在和他承诺?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萧玉京别开视线,声音似乎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第112章 温仪景笑着应好,这才扬声叫了小顺子,让他将人推回去。 小顺子不太确定地看向萧玉京,要走了? 他明明看到主子回去之后特意又叫了水擦洗,并换了衣服才过来的。 虽然他伺候萧玉京时日不多,可还是摸着些门道,萧玉京每次侍寝之前必定要将自己清洗干净。 他并不太清楚太后娘娘伤势到底有多重,可公子总是有分寸的。 尤其是因着太后娘娘这几日事忙,二人已经有些日子没在一块了。 不过如今太后娘娘赶人,小顺子也是不敢多说话的,推着萧玉京连忙离开。 …… 温仪景因有伤,早上也没和萧玉京一起用饭,起的比往日里晚些。 空气里有了热意,她才坐在桂花树下慢慢吃着药膳。 “夫人,周楠想见您。”迎春早上来过一趟,见温仪景睡着,便走了,半上午这又来跑了一趟,首先也是关心温仪景的身体更多。 迎春已经从青鸾那里听说了,周楠的事情日后由夫人负责。 但青鸾总归是外男,许多事情沟通起来多有不便,便由她来跑一趟,做个传话的。 温仪景对迎春也总是多了几分耐心,大抵也是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春字,“将人请过来吧。” 这是她第一回见周楠,模样里和她母亲是有几分相像,不过瘦弱很多,走起路来,衣袖空荡荡的,看起来很是弱不禁风。 周楠也是个美人,年少的时候张扬清纯,如今弱柳扶风,一切看淡。 她一路走过来,也在看温仪景。 太后娘娘姿色绝艳,做了许多女子想做不敢做,想做做不成的事情。 她自是知晓,许多人对太后娘娘如今的地位多有鄙夷。 以前她也这样觉得。 可如今再看,所谓的鄙夷又何尝不是可望不可即的嫉妒。 至少她很嫉妒,嫉妒太后娘娘位高权重还能如此貌美惊人,嫉妒太后娘娘嫁给了她求而不得的郎君。 可站在太后娘娘面前,嫉妒又只能藏在心底,面上要恭敬有礼。 周楠自嘲的笑了,恭敬的跪在地上,“民女见过太后娘娘。” 她行了叩拜礼。 周楠伏在地上,略感意外,温仪景没有客气地阻止,她受了自己这一拜。 可很快便又自嘲笑了,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如何受不得? 何况,自己能逃脱魔窟,也是太后开恩。 这么想着,周楠这一拜,诚意更多了几分。 温仪景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人。 周楠亲自动手杀了那个男人的过程,温仪景已经听说了,为着那些话,此刻也对周楠高看了一眼。 这也是昨日本不想多问,最后却还是和萧玉京提了此事的缘故。 抬手让迎春将人扶起来。 “接下来,你可有什么别的打算?是想听从你表哥的意思回京,还是如何?”温仪景目光温和的请她落座,询问她的想法。 第151章 太后娘娘对少主的在意,又有几分? 周楠忐忑地坐在温仪景手边的石凳上,臀部只坐了石凳一个边沿。 不太确定地看向温仪景,大脑飞速旋转。 自己有什么打算都能说? 太后娘娘这么问又是几个意思? “我真的可以自己选吗?”周楠小心地看着温仪景问。 仔细看过去,心中微微诧异: 在太后娘娘温和的目光里,她竟然连同情都没看到。 太后娘娘对她的态度,好像她并未经历那些事情。 周楠的确没有因为丢了清白就去死的打算。 不过这两日见过的人看她的目光里总都带着同情。 他们每小心翼翼关心一次她的吃穿用度,便让她想起来一次自己的遭遇。 她知道他们都是好心,可却还是要花费更多的心神让自己看淡。 这两日,她共情了萧玉京出事之后谁都不肯见的心情。 可如今对面的温仪景,却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难怪,这次见面,萧玉京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那个院门都不愿出的人,如今坐着轮椅千里迢迢来了奉高。 如今的萧玉京,便是和双腿无恙的时候,给她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温仪景看着周楠眼珠子转动,她笑着点头,“当然,这是你的权利。” “我可以叫你表嫂吗?”周楠没急着说自己的选择,反而问道。 温仪景挑眉,“随便你。” 周楠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表嫂,我不想回京都。”周楠真诚地看着温仪景说,神态里带着几分小女儿撒娇的亲昵。 温仪景微笑着等待她的下文。 面前的小姑娘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和袁青冥差不多的年纪。 “我想去江南经商,来刘家或有诸多不幸,一路上却也学到了他们家做生意的门道。”周楠说完,自嘲地笑了。 姓刘的大概是觉得她一辈子要被困着,跑不掉,所以一路上谈生意都以恩爱之名将她带在身边。 当然了,也或许是对方从未将她这个看似只会追着男人跑的小女子放在眼里。 可是,他们却都忘了,她出身北渊城,以做生意富饶闻名的北渊城。 即便因为是女子缘故无权继承家族产业,打小手中却也有两个铺子随她折腾。 何况,母亲对她的希望是嫁给萧玉京做城主夫人,她便比寻常女子手中权利更多几分。 “我想问您借一千两的本金,再借一个功夫好的女侍卫。” “等我赚到了钱,十倍还您,手中生意盈利将会和随我同行的女侍卫平分。” 周楠承诺道。 说完,她期待地看着温仪景。 半晌不见对方回应,她又连忙补充: “虽然在北渊城我手中的铺子都是亏损,可这也是我有意为之,亏损并不大。” 温仪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周楠之前其实并不想嫁萧玉京? 这话,温仪景没问出口。 只在周楠忐忑的注视中,她点点头: “没问题,不过钱的事情,等过几日,刘家财产清点差不多,我会分出至少一成给你做本钱,无需你还,这也是你应得的。” 周楠讶然。 鼻子突然酸酸的。 周楠唇瓣动了动,眼睛也泛了红,“多谢。” “京都那边,要如何说?”温仪景又问。 周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我写一封信,烦请表嫂回头寄给我阿娘。” 她站起身,朝着温仪景深深行了一礼,告辞回去写信。 …… “你说,她对京都要作何交代?”看着离去的背影,温仪景问身边的迎春。 说起来,迎春过往经历的事情,和周楠也有几分相似,不过迎春大抵要幸运许多。 她有一个无论她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放弃她的爹娘。 她还在悲剧没开始的时候,遇到了青鸾。 而这一切,周楠都没有。 可周楠又比迎春强了许多。 周楠一个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挺了过来。 迎春看着周楠消失的方向,轻轻摇头,“她和我以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迎春跟在青鸾身边很多年,从未和周楠打过交道,却听说过许多关于周楠的事情。 听周楠刚才一番话,她那些年对萧玉京的追逐,似乎都是假的。 不过,她现在更好奇一件事情,周楠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喜欢少城主,那太后娘娘呢? 太后娘娘对少主的在意,又有几分? …… 萧玉京此刻正在撑着护栏慢慢移动。 腿上依旧使不上力气。 可这样撑着胳膊在西厢房里缓缓移动会让他有一种自己站起来的错觉。 因为温仪景的事情,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锻炼过了。 虽然自从那日之后,双腿再也没有过任何动静,可是他始终都觉得那不是错觉,心中总有一颗种子挣扎着想要发芽。 窗外,小顺子的声音传进来,“表小姐去见了夫人,一回房间就找了纸笔。” 萧玉京动作顿了顿,便又撑着胳膊继续移动。 周楠的事情,太后娘娘想来考虑的比他更周全。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周楠那封信,竟然是遗书。 他诧异地看向温仪景。 午饭后的温仪景在桂花树下小酌药酒,对上萧玉京蹙起的眉头,不悦地瞪了回去,凶巴巴道: “你什么意思?怀疑是我要逼死你的好表妹?!” 萧玉京垂了眸子,“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 他只是觉得以之前周楠的反应来看,不至于寻死。 可是,信中周楠所言,又不无道理。 奉高的事情,对周楠来说就是死局。 刘家满门被灭,事情肯定会传出去,总能有人循着蛛丝马迹知道一些真相。 第113章 周楠若回了京都,便是周家最大的污点。 周家嫁出去的女儿,没说亲的儿郎,都会因为周楠而变得前路艰难,没有人会欢迎周楠活着回去。 无人在乎,这件事情周楠才是受害者。 “是我思虑不周。”萧玉京惭愧地说。 他之前要将周楠送回京的事情,又何尝不是将周楠推入另一个地狱。 周家大门一合,后宅里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作为表哥将周楠救出魔爪,送回家,便已是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 后面的事情,都是周楠自己要走的路和她的命数。 如今的他不想和周楠有半点牵扯。 大姑母混不吝的难缠,年少的时候他就领教过。 若大姑母非要借此赖上他,太后娘娘也会被拖累,京都城,想拉温仪景下马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太后娘娘亲自过问,这个结果的确更好。 温仪景又说起周楠早年一直都控制着铺子盈亏的事情。 萧玉京再次诧异。 “追着你跑了许多年的小表妹极有可能是做戏,会不会有点失落?”温仪景调侃地问。 第152章 萧玉京:我的脸怎么了? 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静静地摇头,周楠如何,他从不在意。 只是心中很想问: 如今对自己千好万好的太后娘娘,是真心还是做戏? 可这话,终究是问不出口。 …… 各自歇晌过后,温仪景来请萧玉京出门。 他早已经不再是喜静不爱出门的萧玉京了。 不说话,只早早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夫人,公子,我和小顺子想去岱山。”小满子小心地看着二人申请道。 今日有夫人陪着,青鸾公子也无事,他们两个应该没太大用处。 “祈福?”温仪景笑着问。 小满子羞赧地点头,“嗯,也想去看看,我还从来没爬过山呢。” “去吧,注意安全。”温仪景笑着应了,还让长离给二人拿了些银两。 “多谢夫人赏。”小顺子机灵的谢恩。 雨后的岱山一片如水洗过,清新灵动。 小满子和小顺子仰着脖子看高耸的山峰,发出一声惊叹,“好高啊。” “我希望公子的能好起来。”二人看到庙宇佛像便跪下磕头,说出自己心中所愿。 一遍又一遍,希望所有神佛都能听得见。 “那天下着雨,夫人晕倒,我看到公子差点从轮椅上摔下去。”小顺子小声说。 那日大家目光都落在太后身上,无人注意,可他离得最近,为此担心了许久。 “神佛保佑,公子自己也从未放弃,相信一定会有奇迹。”小顺子重重的磕头,他希望萧玉京能越来越好。 像他们这种人,遇到一个好的主子,也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 而此刻,被人惦记的公子被太后娘娘放在荒郊野岭晒太阳。 萧玉京感受着太阳落在脸上微灼的热意,忍不住有些担心自己的脸会被晒伤。 太后娘娘很是稀罕这张脸,看着她那苦的要命的中药汤都能一饮而尽。 空起来都是泥土翻动的潮闷气息,他偏了偏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眯着眼看向前面泥坑里亲自指挥挖坑的太后娘娘。 挖谢记的事情,周泊聿也掺和进来了。 他带兵围了奉高,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如今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福祸相依,得知您在奉高差点出事,对奉高出兵便名正言顺了。” “用不了多久,便是坊间百姓都知道郑家余孽在奉高兴风作浪,他们也一定想帮着早日将人抓了。” 周泊聿恭敬地和温仪景说着调兵的事情。 “我离开京都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事情闹大了,想暗杀我的,此刻也得配合着自纠自查,不过如此一来,也是给了他们一个更好的借口。”温仪景嘲讽地笑着。 周泊聿看着平静的人,欲言又止。 当初,他是支持温仪景坐上那个位子的。 可是,少数服从多数,只有他们一两个人的支持没用。 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他也累了,又有温仪景主动退让,他便也熄了心思。 “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总归是威胁,陛下更听我的话,那群老东西自然不愿意。”温仪景无所谓的摇摇头。 “您,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周泊聿压低了声音问出了心中疑惑。 这是天下初定之后,他第一次私下里见温仪景,有这样的机会提及此事。 温仪景笑着看了周泊聿一眼,“你还打的动吗?” 周泊聿愣了一下,笑道,“正值盛年。” 温仪景也笑了,“抓到谢记,我会举荐你表兄任青州刺史。” 周泊聿一愣,连忙鞠躬,“多谢夫人。” 周泊聿的表兄如今是青州境内的一个小县令,政绩不错,之前也是温仪景将人调过来的。 “有才之人都不会被埋没。”温仪景笑着,抬手示意周泊聿继续挖。 泥坑里终于见到了人的尸首,却是坛子里没了手脚的妙龄少女。 饶是周泊聿自诩见惯了世面,却还是愣了一下。 “我从不知青州竟有这种龌龊之地。”他看向已经背过身的温仪景。 周泊聿的女儿如今十二岁,正是花样年华。 看到这些年轻的面容,不免心生愤怒。 “将尸首妥善安置,核查之后按原先说好的做。”温仪景摆摆手,不想去看一个个被挖出来的尸首。 都是造孽,她为了脱身也为了断绝所有灾难,最终选择炸了此处,总归是有些对不住这些人。 “若有活着的,让倚吟安排人照顾。”温仪景又补充道。 斗母宫的人,都被倚吟抓走了,闲着也是闲着。 温仪景吩咐完,走向阳光下的萧玉京。 不知是不是阳光照的晃了眼,她瞧着萧玉京那张脸红润了许多。 果然是人如草木,都是需要阳光来滋养。 只是等走近了,看到萧玉京通红的脸,温仪景脸色变了变,连忙挡在他面前遮了光。 “青鸾,你是死的?”温仪景看向旁边站得笔直的青鸾。 这家伙不一向最是爱惜他家主子吗? 这脸都要晒秃噜皮了,没瞧见? 青鸾木着一张脸不说话。 是主子不让动。 “你是傻了吗?”温仪景有些生气。 她是想让他多晒晒太阳,变得气血充足一点,可没想虐待他让他暴晒啊。 萧玉京仰头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 温仪景,“……” 怎么了? 他问她怎么了? 她简直要暴走。 “这张脸是不想要了吗?”她抬手,想狠狠地拧他一把,却又看到那脆弱的脸皮,无奈地收了手,推着人往不远处搭着的棚子走过去。 进了棚子,整个人都凉快起来,萧玉京一张通红的脸那么无辜,“我的脸怎么了?” “脸都要晒烂了,你自己没感觉吗?”温仪景咬牙切齿。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晒烂了,萧玉京是真傻还是假傻? 第153章 苦肉计,试探? 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那有火无处撒的暴躁样子,疑惑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粗粝的指腹刚落在脸上,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立马淡定下来。 “太久没这样晒过,今天日头晒的久了些,没什么大碍,养几日就好了。”萧玉京不以为意道。 温仪景拳头握的咯咯作响,看着他一脸无辜且故作坚强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凤眸微眯,突然冷笑一声,命令旁边杵着的青鸾,“你,挖坑去!” “是!”青鸾站直了身体,朝着温仪景行了一个军中礼,转身大步朝着周泊聿那边去了。 “如果不是我这双腿不争气,我也想亲自过去帮忙的。”萧玉京看着青鸾离去方向幽幽地说。 早年他亲自下了许多矿山,对于底下的结构,比很多人都更了如指掌。 “先别说腿了,再不长点心,脸都废了。”温仪景嗤了他一声。 嘴上生气,动作却温柔地用沾湿了的帕子轻轻给他擦拭脸上晒伤的地方。 萧玉京看着眉头打了结的太后娘娘,沉默半晌,冷不丁地问道,“若是脸也毁了,夫人见我可还欢喜?” 温仪景手一抖,用力地按在了萧玉京几乎要爆皮的脸上,呵呵冷笑,“脸毁了有何要紧,身子还好着就行了,熄了灯反正也看不见脸。” 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好好的脸不要了。 不过这人话也问的多余,他一向不爱让她看到他动情的模样。 萧玉京此刻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低低的笑出声来。 温仪景鲜少见到萧玉京笑的这般灿烂,不由恍惚了几分。 第114章 如他这般的人儿,即使脸被晒的要脱皮,笑起来,却依旧是好看的。 选他为婿,看钱看教养,看到了最后,竟是迷上了一张脸。 温仪景动作不由放轻了许多。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烈日下暴晒一日也是常有的事情,没那么娇气。”萧玉京感受到她落在脸上的视线,轻声说道。 说这话,视线落在太后娘娘也被晒红的脸上,两相对比,太后娘娘的脸皮好像比他还厚了几分。 萧玉京笑容更大,扯动的脸皮又是火辣辣的发疼。 好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痛感了。 如此,真实活着的感觉。 “傻不傻。”温仪景愤愤地戳了几下他的额头,端了一杯水递给他,“喝点水吧,出了一身汗。” 萧玉京笑意收了几分,接了茶杯,“多谢夫人。” 她如今总归也还是在乎自己的。 只是不知道若是她怀了身孕,可还会如今日这般紧张他,又或者,她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她对小皇帝,又有几分在意? …… 温仪景陪着萧玉京待了一会儿,周泊聿那边又有了新的发现。 温仪景朝着那边冷冷道,“青鸾,滚回来!” 一身泥土的青鸾迅速回到了棚子里,看着心情不错的少主,青鸾心中颇为不解,只心疼道,“少主许久不晒太阳,今日有些过犹不及。” 萧玉京手中还捧着太后娘娘刚才递给他的半碗水,闻言笑了笑,“太后娘娘一向面热心冷。” 青鸾听的若有所思,很快打住,不去多猜主子的心思,说起了刚才自己在泥坑里看到的事情。 “有些是被烧死的,可最初的伤势又比火烧更严重些,那火许是夫人放的。”青鸾小声说。 “夫人足智多谋,身上的内伤并不严重,应是故意给对方留的空子。”萧玉京淡淡说。 “亏得是逃出来了,谢记可是要将奉高底下都挖空了,若是一日内找不到入口救人,一旦被带出奉高,情况就不妙了。”青鸾说。 看着那些被断了手脚的漂亮女子,青鸾头皮都发麻。 太后娘娘花容月貌,落在谢记手中,取完心头血若还活着,只怕下场会更惨。 萧玉京远远地也看到了被抬到地面上的那些残缺尸首,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庆幸来。 “我们的人顺着矿洞的构造,再加上夫人带回来的那个戴面具的暗卫,已经找到了镇上几个出入口的据点,周泊聿派人去查封了,倚吟说,他要派人去追杀那些在谢记场子里寻快活的败类。”青鸾又继续道。 对此,萧玉京也是赞同的,如果不是那些败类,又如何会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方? “罪恶是杀不净的。”温仪景看着五六岁被烧死的孩童,心口堵的厉害,“不过,该杀的也不要手软,震慑一个是一个。” 倚吟看了一眼凉棚里的萧玉京,回头问温仪景,“迎春说的人贩子一事,萧玉京在等你下令,你说这人是怕你忌惮他,还是想借你的手来做他的事?” “左右都是除暴安良,又有什么重要?”温仪景笑了笑,看着泥坑里又被抬上来的一个人,瞳孔紧缩。 “这是谢记?”倚吟看着温仪景亲自蹲下身检查尸体,上前给她搭把手。 “看身高和脸,应该是,不过谢记此人狡猾。”温仪景丈量了一番,又说,“我在他身上使了许多面粉,若是不出意外,谢记的右手是保不住的。” 随着她落下,果然看到尸体右手血肉横飞。 温仪景长松了一口气,“应该是他了。” 谢记死了,便不会再有人惦记要取他们三人的心头血,更不会有人盯着裴言初和裴岁安想杀。 “怎么处理?”倚吟想给他挫骨扬灰。 “交给玄英,也不知京都城杨桐可否还活着。”温仪景倒是想将谢记的头砍下来给杨桐送过去看看。 倚吟点头,“小满子的妹妹杏丫或许行医有些天赋,这两日和玄英倒是走得近,正好给她练练手。” “不过谢记的那些暗卫或许都已经跑没了,这些人为谢记卖命,对于这其中的门道也都研究颇深,若是不能绳之于法,只怕他日又会祸害一方。”倚吟担心道。 “大多都被谢记用药控制,想来不用我们动手也都命不久矣。”温仪景不算太担心。 接下来,要寻的便是那个装着她亲生母亲的冰棺了。 挖出来,将人好生下葬,也算是全了这份母女情。 正想着让萧玉京的人看看地下是不是她能进去了,素商开心地小跑了过来,“夫人,觉晓来了。” 温仪景一怔,林觉晓来了,蛊虫的事情有信了? 第154章 蛊虫不解,太后娘娘有了身孕,会如何? 萧玉京意外太后娘娘这么快就要撤了,得知谢记的尸首已经找到,心中觉得也算是痛快,就是死得太快便宜了谢记。 可又听太后娘娘小侄子林觉晓到了奉高,神色一紧,“见面礼,要准备些什么?” 之前裴言初他送了簪子和折扇。 算是那孩子的成年礼。 毕竟温沧渊给的太寒酸。 但温首阳掏的那份还是拿得出手的,自己这个做姑丈的,倒也没必要再补这一份。 而且据他所知,这个林觉晓年纪轻轻已经富甲一方。 若他在奉高这小镇上随意买些东西,只怕年轻人看不上,背地里还要说他小气。 温仪景闭着眼身子随着马车轻晃,闻言忍不住笑了。 睁开眼看萧玉京还泛着红,并且已经有几处红的破了皮的脸,打趣道,“看到你这张脸,觉晓大抵是要替我觉得委屈了,怎么竟然给他找了个烂脸的姑丈呢?” 萧玉京,“……” 他也不知道林觉晓今日会来。 他耳尖红的发烫,太后娘娘火眼金睛,总能看透别人所有小动作。 “觉晓喜欢机关暗器,又常年走商,你手边箱子里那么多袖箭,随便拿两个给他就成。”温仪景开口也是半点不客气。 车上的袖箭,是萧玉京出门必备品。 对于行动不便的他来说,防身保命的东西。 不过一路上也没机会用上,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 马车停下,温仪景刚掀开车帘,便看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了过来,夕阳里和她像了三分的少年郎朝她俏皮地笑着,“我来接夫人下车。” 温仪景的手便搭了上去,握住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柔软细嫩的像个小姑娘,她轻笑道,“你这手养的可真是精贵。” “玄英姑姑给的方子好,在南疆遇上了好的药草,这次过来也特意给您带了一份。”林觉晓嘿嘿笑着,殷勤乖巧的扶着温仪景下车。 “你倒是有心。”温仪景宠溺道。 “那当然。”林觉晓挑眉,放开温仪景的手,在青鸾想上车接萧玉京之前,他一个箭步跳了上去,“我来。” 弯腰进了车厢,看到萧玉京那张脸,林觉晓一愣。 萧玉京对上他的目光,并不闪躲,只是不自在的轻轻咳嗽了一声,“辛苦了。” 林觉晓凑近些瞅瞅萧玉京的脸,啧啧两声,“我姑姑这人看脸,不是我说你,怎地如此不爱护自己?” 离得近了,萧玉京便看到林觉晓那张脸娇养的白白嫩嫩,半点看不出在外走商的模样,反倒还有几分像深闺里的贵女。 一路风尘仆仆,如今这副模样显然是洗漱护养过了,一个少年郎竟然还用熏香。 比萧玉京年少时候被阿娘养的还精贵。 “我这次从南疆带了不少宝贝,一会儿送些给你,你打扮的好看些,我姑姑瞧着心情才好。”林觉晓自来熟的说。 萧玉京,“……” 他沉默的打开左手边的箱子,“见面礼,我这些袖箭可以分你一半。” 林觉晓眼睛一亮,先瞅了一眼萧玉京的手腕,笑道,“果然是挺大方,难怪我姑姑最后选了你。” 然后他便不客气地猫着腰认真挑选上了。 马车外,几个人隐隐也能听到车厢里的对话。 素商心情复杂极了,这臭小子还真是和谁都不见外。 青鸾偷偷看了一眼温仪景,太后娘娘这小侄子可真是个有意思的。 刚才一照面,他差点以为是个女子扮作男装,面皮那叫一个嫩。 不过最让人惊艳的还是少年郎的身手。 难怪年纪轻轻走南闯北太后娘娘竟丝毫不担心。 这个速度,便是真的打不过别人,逃命也鲜少有人能追得上了。 很快,林觉晓就推着萧玉京出了马车。 少年郎左右两个手臂上大摇大摆地挂满了袖箭。 素商扶额,狠狠剜了他一眼。 温仪景却笑的开心,上前扶了一把轮椅。 林觉晓看着跳脱,行事却很稳妥,推着萧玉京下马车的时候轮椅稳的很。 第115章 “看,姑丈大人给的。”平稳落地,林觉晓得意地朝着温仪景和素商炫耀自己两个胳膊,此时是半点没个稳重样儿。 素商一巴掌拍他头上,“你可真是脸大的很。” “阿娘,许久不见,你就是这么疼爱你唯一的儿子?”林觉晓鼓着腮帮子控诉,又扭头看温仪景,撒娇的控诉,“姑姑,你看她。” “说正事去!”若不是人太多,素商还想抬脚踹他。 …… “这是我从南疆带回来的蛊虫。”房间里,温仪景和长离四人以及萧玉京都围坐在圆桌前,看着林觉晓放在桌上的檀木盒。 “这东西的确有点意思,若是养得好了,还能让人迷失心智。”林觉晓说着打开了盒子。 里面又放着三个黑色的小圆盘,每个圆盘上都有一个稻米大小的虫子在蠕动。 “苗人说了,这三只虫子你们三人分别以血来养,至少一年,入体若能引出之前体内的蛊虫将其吞噬,便能解。”林觉晓捡着最紧要的说。 养蛊一事迫在眉睫,所以他才会日夜兼程地先来了奉高。 “温沧渊只怕是放不了多少血了。”玄英头疼的搓了搓脸。 林觉晓偷偷看了一眼槐序,又看了一眼亲娘素商,老实巴交的坐好朝着温仪景笑的乖巧极了。 温仪景回了一个温柔的笑,“你这一路辛苦了。” 拿到这几只米粒大的虫子,只怕并不容易,林觉用脂粉盖住了眼底的青黑,可眼里的血丝却遮不住。 林觉晓乖巧地摇头,“姑姑先认养一只。” 拿到解法,并寻到这几只虫子,对他并不算难。 难得是接下来一年里养活这几只虫。 温仪景点点头,没再追问林觉晓到底是如何拿到的这些蛊虫。 孩子为她付出的辛苦,她都记在了心里。 她按着林觉晓所说,银针刺破左手无名指,将挤出来的第二滴血滴落在白色虫子身上。 血珠坠落瞬间将蛊虫包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看着蛊虫拼命的从血珠里蠕动出来,扭着身子逃离后退,似是抗拒。 桌旁的众人一瞬间心都提了起来。 “这……”素商恨不得伸出手按头让蛊虫吸血。 “别急,先别急。”林觉晓秉着呼吸轻声说。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小小的虫子。 萧玉京抽出视线看了一眼温仪景。 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若是蛊虫不解,太后娘娘有了身孕,会如何? 这般想着,他又看了一眼林觉晓。 又想想京都的裴言初。 两个孩子都比他们棒槌亲爹看起来聪明又讨喜,功夫也不错,不像是被蛊虫影响了样子。 男子和女子孕育后代,会不太一样? 第155章 男人过了三十,便不太中用了 萧玉京没能想出个所以然,被激动的声音拽回思绪。 他再次看向桌案上,小小的盒子里,白色的蛊虫终于主动靠近温仪景的那一滴血,随着血珠消失,蛊虫的身体一点点也变成了红色。 “认了,认了。”林觉晓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去请人来帮忙就好。 他看着温仪景说,“若你们三人都能将蛊虫养成,之前的蛊毒就能解,但这蛊虫认主慢,可能到时候也需要请人来帮忙催动蛊虫。” 温仪景坐在旁边没说话,但也因为这话心里踏实了许多。 林觉晓将收蛊虫的方法讲给玄英几个人听,“等回京之后,就尽快让这两只也认主,时间上相差个一两个月没什么问题,到时候他们那边吃点药催熟一下就可以了。” 提及另外两人,林觉晓语气里随意了许多。 交代好蛊虫的事情,林觉晓看向萧玉京,“姑丈,我送你回去,将我的宝贝都给你看看。” 林觉晓都不等萧玉京点头答应,推着人就走。 “这孩子,他……”素商无奈地看向温仪景。 她知道温仪景一直都很宠林觉晓,在林觉晓立了大功之后,在温仪景心中的地位更是不一样。 再加上林觉晓常年在外,根本不常在跟前,更得宠了。 然而如今林觉晓放肆的对象是萧玉京,素商就忍不住有点担心。 若是惹了萧玉京不痛快,温仪景会不会生气? 这段时间里,温仪景对萧玉京的重视完全超乎预料。 “随他去吧。”温仪景不在意的摆摆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萧玉京对林觉晓说的宝贝还挺感兴趣的。 “刚才这小虫子犹豫了半天才认主,会不会有不认主的可能?”玄英收好蛊虫,有点担心。 三只米粒大的小虫子却掌管着温仪景的性命,玄英珍之重之,不敢有半点闪失。 “觉晓那意思里,应该是有不认主的可能。”槐序想着刚才林觉晓的话,“不过若是不认主,应该也会有别的办法。” 素商点点头,“或许就是那两个受点罪,不算什么大事。” 这三个蛊虫一体分化,要吞噬了他们三个体内的虫子之后,再合体才行。 这也就意味着回京之后还得和温首阳打交道。 想想就闹心。 …… 此刻京都城,温首阳还被拴在公主府。 看到袁清瑶,只重复一句话,“我要见裴言初。” 袁清瑶端着一盘鸡腿,放在台阶上,自己拿了一个啃着吃,淡淡说,“我阿娘在奉高差点出事儿,受了重伤。” 无精打采的温首阳一愣,蹭地坐直了身体,一把夺走袁清瑶手里的鸡腿,“这你还吃得下?还不快点去奉高?”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若是你们三个都落在谢记手里,没命事小,受辱事大。”袁清瑶又重新拿了一个鸡腿。 温首阳愣了愣,将手中鸡腿放到盘子边上,安静坐了回去,看着院子里的盛开红月季,喃喃说,“可让我只看着她一个人挡在前面扛下所有事,如何能安宁?” 他已经失职了那么多年。 “愚不可及。”袁清瑶嗤笑,“阿娘还来信说,找到了亲生母亲的尸首,询问你安葬在何处更好。” 温首阳再次愣住,半晌才转头看向袁清瑶,有些失语,半晌才吐出声,“找到了?” 他又误会了她。 误会她冷血不在意人的身后事。 袁清瑶淡淡点头。 “当然听她的安排。”温首阳垂了头,轻声道。 她将人安葬在哪里,哪里便最好。 袁清瑶点点头,“行了,吃点东西吧,我阿娘应该也快回来了,你也别老惦记裴言初,跟有断袖之癖似的。” 她起身,顺手将吃完的骨头扔给门口看门的狼犬。 温首阳看着狗脖子上的链子,又看自己脚腕上的链子,无力辩解自己不是断袖之癖。 他只是希望,林秋还活着,林秋肚子里的孩子,也还活着,如此而已。 …… 林觉晓拎着一个大布袋放在萧玉京面前的桌上,“这可都是我的宝贝,若非你是我姑姑的男人,我才不给你看。” 萧玉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你看看你这个手,茧子都这么厚了,怎么一点都知道爱惜自己。”林觉晓不客气的抬手戳了戳萧玉京的虎口,嫌弃极了。 “再厚点,要是划破我姑姑的手,只怕她再也不愿和你亲近。”林觉晓提醒道。 萧玉京只觉得这小小的少年郎怎么一股子嬷嬷味儿。 可偏偏这话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但是…… 自己这双长满老茧的手落在太后娘娘身上的时候,她战栗…… 萧玉京连忙收敛思绪,耳尖刚起的红晕快速退散。 “这个去茧子还是挺好用。”林觉晓很大方的分享,“我也经常练剑,但你看我这手,是不是比你好看,若是太丑了,媳妇儿肯定会嫌弃的。” 萧玉京看向林觉晓那比温仪景还细嫩的手,淡淡道,“如此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迂腐!”林觉晓瞪了眼,“男子气概岂是看一张脸一双手来体现的?” 男子就不能爱美了? 荒唐! 他爱美,也不影响他完成了姑姑交代的所有任务。 如今徐沛然那边都还没出发呢,蛊虫他就已经拿回来了。 谁能有他有男子气概? 萧玉京无言以对。 “这个,才是宝贝,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林觉晓视线若有似无的朝着萧玉京腿间扫了一眼。 萧玉京眉心微蹙,“这些东西若是让你姑姑瞧见,你确定她不会抽你?” 他才不需要这种东西! 小小郎君还未及冠就弄这些东西,实在是有些不正经。 林觉晓才不怕,哼了哼,“我走南闯北这许多年,发现许多个男人过了三十,便不太中用了,而女人却正是绽放的大好年华。” 第116章 二十六岁也还是当打之年的萧玉京,“……” 林觉晓又继续老成道,“虽然你比我姑姑小两岁,却也年岁不轻了,纵使如今用不上,也该未雨绸缪,男人永远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妾室通房抬了一个又一个,可女子又何尝不喜欢年轻力壮的男子?” “我姑姑身居高位,又不在乎世俗眼光,你若不努力,说不定要被她束之高阁。”林觉晓语重心长地说,“钱不是万能的,姑丈,我看你第一眼投缘,才和你掏心掏肺说这么多。” 林觉晓朝着萧玉京眨眨眼,一副哥俩好,你要识好歹的表情。 萧玉京看着林觉晓,半晌,开口问道,“你有喜欢的女子这件事情,你姑姑知道吗?” …… “和觉晓一起来的还有个姑娘?”温仪景看着去而复返的素商,听到她的话惊讶地站了起来,“可知道是做什么的?” 第156章 哪一样不是取悦太后娘娘所用? 自家大侄子开窍了,温仪景可太好奇了。 林觉晓从小就机灵,随了素商性格圆滑跳脱,又因为温首阳这个父亲不在身边,言行比同龄人都更成熟。 她和素商闲聊的时候,时常会猜测,林觉晓将来要娶回家的女子是更单纯还是更有手段。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素商无奈地摇头,“那女子是扮作男装入的府,进了房间之后再也没出来过,是有影卫看出了端倪,方才和我说的。” 她就是不知道才紧张,所以又跑回来找温仪景了。 “你知道的,我是不愿让觉晓胡来的,希望他能遇到个两心相悦的女子相伴一生,而不是妻妾成群,露水姻缘。”素商发愁道。 她和儿子关系好,儿子孝她敬她,可却也很有主意,在这种不涉及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她有些管不了。 从小她就已经在和林觉晓讲要一夫一妻的理论,可是长大后在外面跑这几年,思维变了,也说不准。 她最不想让林觉晓变成一个到处留情的风流种。 如今林觉晓房里的女子,不知是单纯的属下,还是另有身份,又或者,是林觉晓中意的姑娘。 …… 前院里,林觉晓并不意外萧玉京能发现自己的事情,反而还因此觉得萧玉京此人更合他脾气了。 “还没来得及说。”林觉晓叹了口气,“她是苗疆下一代圣女,蛊虫的事情全靠她帮忙,前年做生意去苗疆的时候就见过,当时她还想对我下蛊留我做压寨夫君。” 今年,他主动送上门,小姑娘便不撒手了。 当年见面的时候,小姑娘就信誓旦旦地说过,还会见面。 再次相逢,林觉晓才知道,他身上有蛊虫的味道。 好看又有意思的女子,也很合他的胃口,于是他就答应了带她来见姑姑和阿娘。 没说,是怕姑姑觉得自己是为了拿到蛊虫而牺牲色相,自己解释了她们只怕并不相信。 萧玉京理解地点点头,笑看着面露愁容的林觉晓,,“你对那女子这般在意,为她又是熏香又是涂脸,莫不是那姑娘对你用了蛊?” 话是这么问,不过萧玉京并不觉得林觉晓会中招,这本就是个讨小姑娘欢喜的少年。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的很,若是让一寻听了去,只怕是要给你下蛊虫。”林觉晓哼道,提到那姑娘,言语里带着点小骄傲。 “我送你这么多宝贝,回头你帮我和姑姑解释解释。”林觉晓讨好的朝着萧玉京笑了笑。 如果需要,他当然也会为了温仪景牺牲色相。 可如今并非如此,自己真的觉得苗一寻这女子挺有意思。 不过唯一不太好的是,苗一寻总归是要回苗疆的,他们若是在一起,他怕是要混成个赘婿去了。 当然了,他不是太在意这种名头,就是有点担心阿娘会嫌他‘嫁’的太远。 萧玉京自也觉得面前灵动活泼的林觉晓合眼缘,男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他懂对方的担忧,浅笑着点头,“可以。”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姑姑肯定也惦记你脸上的伤呢。”林觉晓将剩下的东西塞进包袱里,笑嘻嘻告辞。 …… 林觉晓走了没一会儿,温仪景便拿着药膏过来了。 看着一桌子零零碎碎的东西,饶有兴致地坐过去,“臭小子对你倒是好,我们都没瞧见呢,先给你来挑了。” 萧玉京心情不错,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说是给我的,可说到底也还是给你的。” 让他护脸护手,还送了那不正经的药丸。 哪一样不是取悦太后娘娘所用? 温仪景挑眉,无声地询问他自己是否能看。 萧玉京大方点头。 林觉晓带回来的东西都没有写着是做什么用的,大多是用油纸包着,也有木瓶子里装着的药丸,依旧没写是何物,大抵是要靠着瓶子的材质以及形状来分辨。 “这是何物?”温仪景第一个就拿起了那不正经的药丸,拔开盖子闻了闻,淡淡的草药味道,分辨不出有何用途。 萧玉京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眼神微微闪躲。 “不是说到底也都是给我的吗?我不能知道?”温仪景疑惑。 给自己的药丸为什么要送到萧玉京这里来? 直接拿给她不就好了? 而且萧玉京躲什么? 萧玉京目光落在温仪景绣着牡丹的裙摆上,吞咽了一下,认命地开口,“男子房事之前所服用的助力之物。” 温仪景目瞪口呆。 自己之前还觉得萧玉京很期待看林觉晓所谓的宝贝,不会就是这个吧?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的这种默契? “你不会,打算用吧?”温仪景脚不自在的动了动,看着萧玉京被晒伤的脸,他要用这种方式报复回来? 萧玉京对自己这点认知都没有了吗? 萧玉京明显感觉到了太后娘娘语气里的紧张,清楚其中缘故的他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大了,抬眸看着她问,“你觉得我需要吗?” 温仪景顿时间觉得嘴唇干的厉害,她干笑着摇头,“不需要,一点都不需要,林觉晓这混小子太没正经了,回头抽他。” 她被萧玉京看的心头发紧,却又不甘示弱就这样避开视线。 萧玉京笑容更深了几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就等夫人觉得我需要的时候再用。” 温仪景,“……” 她倒也没那么大瘾。 看着太后娘娘这犯怂的样子,萧玉京也觉得有趣儿,他突然伸出手拉住她落在桌上的手腕,顿时间太后娘娘如受惊的小鹿一样一哆嗦,偏她又不是那无辜的麋鹿,明明已经开始紧张,略一收手之后又强作镇定,偏不低头。 他突然也懂了几分太后娘娘之前总故意逗他的乐趣。 “我记得夫人最喜欢看那一妻多夫的话本子,这几日不知可有看新的?”萧玉京笑着说。 脑海中想到了自己发现后那日将人折腾狠了的模样,食髓知味,他的确贪恋她的身体。 就是他不太确定,太后娘娘是不是真的有一日也会开后宫,到时候,他又当如何? 温仪景浑身都一紧,萧玉京怎么突然如此放肆? 这几日萧玉京都要媲美那变脸术了。 而咱们太后娘娘终归不是吃素的,定了定心神,目光更大胆地对上萧玉京的,也笑了。 第157章 死于产后血崩 “我家夫君以一敌十,我最近倒是偏爱些山野精怪。”温仪景反手握住了萧玉京,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出了京都,萧玉京可没少拿山野精怪做筏子折腾她。 那次在车里,她都怀疑萧玉京真的能站起来了,温泉池水下还特意去试探过。 听着太后娘娘的话,萧玉京也顿时生出几分荒唐之感,一时间脸红不已,觉得不可思议,这竟然是他做过的事情。 温仪景见他垂了眼,笑出声来,“夫君是个正经君子,如今想来,定是受我蛊惑。” 萧玉京紧抿着唇轻轻摇头。 心中知道这怪不得太后娘娘,是他自己心底也有欲。 “觉晓这些年在外闯荡,见多识广,送的礼肯定有他的道理,或许日后夫君也还是需要的。”温仪景捏了捏萧玉京的手说。 萧玉京不想回应,他并不想用得上那些东西。 担心太后娘娘再说下去会越发不正经,他连忙主动转移话题,提起了林觉晓带回来的女子。 “你们倒是无话不谈。”温仪景意外于林觉晓这么快就能和萧玉京拉近距离。 要知道,她努力了这么久,效果也不过如此。 “他那性子,那女子就算真给他下了蛊,如今想来也是甘之如饴。”萧玉京道。 温仪景嗯了一声,“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看来,林觉晓是找了一个手腕高明的女子,且被人吃的死死的,给人做赘婿的打算都做好了,到时候指不定还得拐走她的素商。 第117章 …… “岁安说自己被一拨人盯上了,躲进宫里住了一段时间,估摸着是谢记的人,如今谢记死了,我已经传信让她出宫回家。” 槐序跟着温仪景进入已经不再继续坍塌的地下城,路上说起了早上京都的消息。 温仪景边走边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着没有说话,有些事情和她想的,有些出入。 又往前走了一段,温仪景终于看到了那日见过的冰棺。 冰室坍塌了一小半,墙上的冰已经开始融化。 “这里竟然还有机关。”林觉晓先冲了过去探路,看着那模糊的冰棺,拍了拍,惊觉下面竟然另有门道。 玄英也上前,几人合力掀开了已经有融化迹象的棺盖,棺材四周已经有了积水,里面的人却还算鲜亮。 侍卫将抬进来的金丝楠木棺材放在了冰室外面,里面铺着上好的绸缎。 林觉晓没急着研究棺材底下的机关,站起身朝着棺材里的人深深鞠了一躬,这是他的亲祖母。 如果温家的女主人一直是棺材里的人,或许父亲和母亲就不会分道扬镳。 温仪景和素商几个人也朝着棺材里的人颔首行礼。 行完礼,玄英才伸出手去检查尸首。 棺材里的人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脸上甚至都带着红润,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离得近了,能看到她脖子里竟然还有虫子在蠕动。 玄英蹙眉,轻轻抬手碰了碰杨柳的面皮,紧绷着,气色不错,却没任何弹性。 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尸体。 “别碰这虫子。”玄英正想仔细看看,手突然被用力抓住。 她扭头看过去,是林觉晓带回来的那个苗疆姑娘。 少女莹白如玉的手指上全都带着蓝紫色相间的戒指,看不出材质,但在这烛火映照下却散发着诡异的光。 “五年前,苗疆失踪了两个饲蛊者,丢了一对子母蛊,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苗一寻语调清洌,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像是画中人。 玄英收了手,“蛊虫若是取出来,尸体会如何?” “不如何。”苗一寻的手指按在了脖子下蠕虫的虫身上,她手指微动,食指的戒指上泛起寒光,银针刺入杨柳的脖颈。 银针瞬间变黑,蛊虫不安地原地转了起来,鲜血顺着银针流出,染红了已经开化的棺材。 随着苗一寻中指上的银针也刺进去,蛊虫突然有了方向,顺着银针开始往上爬。 杨柳本还红润的尸首随着血液流失,逐渐变得苍白而透明,表皮却又半点不塌陷。 “她被做成了养蛊虫的容器。”苗一寻弃了两个银针,随着银针刺入皮肤,尸首内的血液不再外流,细微的水流声消失不见。 “不过,却从未得要领,如此下去,等蛊虫吸够了血,就会为他们死去的主人报仇。”苗一寻说。 苗一寻收了蛊虫,回头看向温仪景,“尸首还是烧了再入土为好,否则只怕死也死不安生,而且她血液里有剧毒,若渗入泥土,会使坟墓方圆至少百里寸草不生,坏了风水,影响夫人气运。” 温仪景不信神佛,也不信风水,可她还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谢记的人肯定没死绝,尸首养蛊虫的事情,消息或许会传出去,到时候真让人盗墓开馆毁了尸体,倒不如由她这个女儿亲手送最后一程。 几个人合力将杨柳僵硬的尸首隔着棉布抬了出去。 苗一寻递给玄英一包药粉,“烧的时候,撒上这个,毒气不会扩散。” 玄英检查过后,才递给温仪景。 玄英和苗一寻都是百毒不侵的,玄英重新去检查杨柳的尸身了,尸体总会留下一些遗言,将一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告诉在乎她的人。 林觉晓摸索一番,终于是找到了冰棺下面的机关。 冰棺下还有一层更坚实的冰棺。 机关被触动,上面的冰棺自动被抬起,里面的冰棺缓缓露了出来。 一身红衣,满头珠花,打扮精致的女童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六岁左右的样子。 幼女面色红润,胸口微微起伏,竟是,还活着。 “这难道是,谢记的女儿?”槐序忍不住又往前两步,这孩子,和岁安年幼时候很像。 温仪景上前掰开女童的嘴,又摸了她的脉,是一个成人才有的牙齿和脉象。 身体停止了生长,可牙齿和骨骼却没停止。 苗一寻也走过去好奇地看着的冰棺里的幼女,转头和温仪景说,“她身上有你血的味道,也有刚才那位夫人身上血液的味道。” “如此说来,此人的确是谢记的女儿。”素商眼中恨意浮现。 说到底,是为了救此人,温首阳要牺牲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罪恶的源泉。 “如果你能醒过来,知道谢记做了这些事情,可否会阻止他?”温仪景轻声问沉睡的人。 可她注定得不到答案。 她后退了两步,听见自己说,“将人一并烧了,给她一个痛快。” 女儿还在这里,看来之前的尸体必是谢记无疑了。 …… 浓烟滚滚,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恶臭味。 温仪景平静的不远处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 过往仇怨,也都将随着火焰燃烧殆尽。 “先夫人死于产后血崩,气血耗尽。”玄英在旁边轻声说。 萧玉京闻言也朝着温仪景看过去。 生产风险如此大,亲眼所见,太后娘娘会因此退缩吗? 第158章 小日子推迟了 “都怪温荣和杨桐那两个祸害,不过想到如今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便也痛快了许多。” 温仪景当然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可是自己母亲虽然死于产后雪崩,可原因却并不只这一个。 至于有多具体,温仪景已经不想再去猜测。 随着谢记父女的死亡,以及温荣和杨桐的生不如死,过往的仇恨,便也就过了。 她总不能将自己困在恨里,人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她偏头看向盯着自己看的萧玉京,淡淡笑了,“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可人这一生,不能既要又要。” 她一路走到今日,哪一步没风险?可人不还是要往前走吗? 她既然想要一个孩子弥补自己年少的遗憾,便自会想办法降低其中的风险。 若那日来临,她真的逃不脱,那她至少努力过,没有遗憾了。 而且她这一生,前面的路上,也还有许多荆棘,她不去劈,荆棘便会蔓延,总之是停不下脚步的。 萧玉京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可却还是会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能配得上太后娘娘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孕育一个孩子? 不过这话,他终究是不好问出口来,可心中也难免暗暗猜测。 忙了一天,安排好人将杨柳的骨灰送回京,又让人将地下城全都封死,温仪景这才离开。 上了马车,温仪景很累,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可脑子却又止不住地转。 岁安在宫中小住好几日,袁青冥对岁安始终像对妹妹,和对待袁清瑶并无区别…… 萧玉京也闭着眼在想事情。 今日六月廿一。 太后娘娘的小日子是二十,她上次还说了,她的小日子每个月准时的不得了。 可昨日他们同住,她并没有。 今日出门,这么热的天,也不见她有任何不适。 推迟了一日了。 刚到奉高的时候,在温泉池里,他因为借着水的浮力好像自己能站着了,又有她刻意诱惑,便失了分寸。 难道…… 萧玉京呼吸紧了紧,没忍住睁开眼看向她的小腹。 平坦的很。 想到万分之一的可能,萧玉京一颗心突然就乱了。 若是真有了,他必也不会让人滑了,当然了,他也没话语权。 只是,若真有了,他可能活着看到那孩子出生? 他的孩子是男是女? 可否健康? 叫什么名字? 温仪景正在想袁青冥的事情,突然就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身上。 车厢里只有他们二人,想忽视都难。 她睁开眼疑惑地看向萧玉京,萧玉京迅速地收回了视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还关心地问她,“要喝水吗?” 温仪景摇摇头,对上萧玉京平静无辜的眸子,不由得怀疑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 温仪景很快就忘了车厢里的事情,回家之后太阳都要落山了,舒舒服服地泡了会儿温泉,便打起了瞌睡。 萧玉京得知她去了温泉池,想到上次的事情,特意换了藤椅,方便他能自己行动,只是刚靠近,就碰上她靠着池壁打瞌睡。 “长离。”萧玉京轻声喊外面等着的长离进来将人带回去。 看着太后娘娘衣摆下赤着的玉足随着长离的走动而轻晃,萧玉京眸色沉沉,手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腿。 第118章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为自己的妻子做不了。 翌日一早,吃过饭温仪景叫来了周泊聿。 “夫人,真的要这么做?”周泊聿不太确定地看向面色平静的温仪景。 温仪景在树下支着画架,冰棺被勾勒出一个轮廓。 她手中的笔没有停,“总要打破,才能重生,如果总是顾忌来顾忌去,永远迈不出第一步。” 周泊聿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用力点头,“我这就去办!” …… 带刀的侍卫涌入整座小镇,随着天边第一朵烟花绽开,小镇上家家户户的门同时被撞开。 夜色漆黑,整个小镇沸腾了起来。 “这是我花钱买来的媳妇儿,谁也不能把他带……” 回应他的,是泛着寒光的利刃。 “这是我孩子的娘,官人如此狠心,要让我家中幼子痛失母亲吗?” “我要回家,这不是我的孩子!”女人对上一身铠甲士兵询问的眼神,拖着虚弱的身体逃到士兵身边,面色蜡黄,却无比坚定。 “你这个毒妇,这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竟然要让人杀他?” “他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女人恨毒了地低声吼道。 寒光闪过,一切归于寂静,女人跌坐在血泊里,又哭又笑。 血色如墨,罪恶碎裂于利刃之下。 小镇上,温仪景最喜欢的那条河流在月色里静静流淌,倒影在水中的残月被染成了红月。 温仪景头顶的杏果这两日已经熟透了,下面的已经被镇上的孩童摘的干净,只有树梢上零散地挂着几个黄灿灿的杏。 温仪景在暮色里将长长的竹竿上绑了一个拳头大的网兜,她举着竹竿晃晃悠悠地伸向最高处的黄杏,拉动网兜上的细绳,黄杏坠落。 小镇的南边亮起了一道光,随着那道光越来越亮,整个镇子也越来越热。 “熟透了,很好吃。”温仪景递给萧玉京一个。 今日的帕子,不能再去河流里冲洗了。 萧玉京优雅地撕掉外面一层皮,轻咬一口,点点头,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日,你将我推到河岸边上,还欠着我一件事。” 温仪景也记了起来,不过不等她回应,带刀侍卫裹着热浪跑过来,将手中的一张纸呈给她。 庙直街—— 是河对岸一条街巷胡同的名字,后面是一串人名,是街巷里各家各户住着的人。 如今,这些人的名字,全都被朱笔划掉,无一空缺。 温仪景一抬手,夜风将那张纸吹进了河水中。 萧玉京看向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浓浓烟雾,他听见身边的人轻笑着说,“便先欠着吧,欠一辈子,你记着些,下辈子再来找我讨要。” …… “太后娘娘在奉高险些遇难,为了报复竟然屠了整个小镇,此举实在是太猖狂,请陛下下旨惩治!”朝会上,众人纷纷上书。 而要离开奉高的温仪景,也被周边镇上的百姓拦了去路。 第159章 她会和袁家鱼死网破? 温仪景的车寸步难行,坐在车里的她却神色淡然。 黑压压的百姓堵住了城外的官路。 他们手中或举着锄头,或举着木棍,看着温仪景的马车眼中有愤怒,有恐惧。 有人挥舞着锄头要冲过去,“妖后,屠杀百姓,死不足惜!” 周泊聿的士兵将马车层层护住,徒手夺走那人手中的武器,拔了刀警告他们别再上前。 士兵可以趁着夜色屠杀罪恶,却不能青天白日杀害这些百姓。 “让太后娘娘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如此滥杀无辜,是想一路杀回京都去吗?”有人厉声质问。 “太后娘娘这是要造反吗?”其余人纷纷附和,将造反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温仪景听着外面百姓们叽叽喳喳地要她出去给一个解释,还要给镇上的百姓偿命,嘲讽地笑了笑。 对此她并不理会,又拿起那本要翻烂了的太上感应篇。 有人气血上头,喊打喊杀,想要冲破士兵的阻拦。 士兵着急地解释,“太后娘娘没有滥杀无辜,是镇子上的那些人都该死。” 士兵的辩解被百姓更大的声音压了下去,没有人想听这些理由。 他们只想将太后娘娘的命,也留在这里。 萧玉京从车帘的缝隙里往外看去。 有人已经试探着推搡拦着他们的士兵,想要冲过来。 “这些人一旦发现士兵不会对他们下重手,很快就会暴乱。”萧玉京收回视线,看向仿若置身事外的温仪景。 太后娘娘身份尊贵,所行之事无愧于心,的确无需为了这些故意为之的叫嚷出去解释,不止丢了身份,更给了那些人冒犯的机会。 可这件事情,她想如何解决? “只杀一个小镇,怎么能镇得住这些邪祟?”温仪景头也没抬,语气平静极了。 那些老东西还是不够了解她,觉得她当初退了一步不争皇位甚至又退一步出宫嫁人,便成了软柿子。 一个个宁可忽略这些埋藏在民间的恶魔,也要借此机会杀了她。 美名其曰为了天下安定,可她又岂是任人宰割的? 一个个的真不知道如此逼急了她,她会和袁家鱼死网破? 车外的百姓,终于乱了。 “这些当兵的不敢杀我们,我们都是良民,不要怕他们,冲过去,将太后抓出来问个清楚,为死去的无辜百姓讨一个公道!” 多次的试探得到了确定,有人振臂高呼,身后乌泱泱的百姓追随着往前挤。 后面车厢里,迎春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长离在她身边,青鸾在马车外。 “是他,当初抓走我要卖我的人就是他。”迎春看到了人群里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激动地抓住了长离的胳膊。 那是一个看起来精瘦无害的男人,躲在人群里煽动百姓往前冲。 纵使平平无奇,可对于险些毁掉自己一生的仇人,迎春始终记得很清楚。 长离弯腰出了车厢,看着步步后退快要撞上马车的士兵,她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刺入了那人肩头。 鲜血飞溅,他们这边,躁动的百姓骤然安静了下来。 “抓到你了。”长离笑着对上男人难以置信的目光。 男人脸色一变,顾不得肩上的伤,转身就要跑。 长离站在士兵的肩头,只一弯腰,便将瘦小的男人从人群里拎了出来,带着人,她飞身上了车顶。 “杀人了,太后娘娘又要杀人了!”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前面的躁动也突然停了。 众人顺着声音看向车顶上迎风而立的长离,吵闹声逐渐停止。 他们看到了鲜红的血,之前的愤怒变成了惊惧。 长离如同天降的女煞神,俯视着众生。 看着终于安静的人群,长离嫣红的唇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厉声喝道: “阻拦太后銮驾,此乃大不敬的凌迟之罪,对太后娘娘喊打喊杀,此乃犯上作乱的灭族之罪!” 百姓们面面相觑。 面对屠了一个镇的太后娘娘,法不责众的想法突然在脑海中没了人任何意义。 今晚,会不会轮到了他们? “青苗镇郑家余孽聚集,随时想要篡权谋反,诸位难道还想回到水深火热的生活里去?”长离大声问道。 “你们离青苗镇最近,一旦发兵,你们又会如何?”长离看着安静如鸡的众人又问。 “郑家余孽不仅要造反,还抓走诸位的年轻的儿女买卖换钱。” “太后娘娘一心为民,不想再起战乱,也不想尔等再受骨肉分离之苦!却不想竟得来如此谩骂,真是让人寒心。” “今念不知者无罪,此人刻意挑拨诸位对太后娘娘不敬,定是余孽一党,今日,在此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长离扫视众人,收了目光,抬手便要砍人。 “女将军剑下留人!”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急声喊道。 长离看向从人群里挤过来的人,手中长剑在阳光下寒芒四射,“来者何人?” “在下柳镇县令乔轩,近两年一直都在追查瘦马贩子的案件,此人便是下官要抓的人,他手中有许多失踪女子和孩童的线索,请大人剑下留人……” 乔轩的话,让众人哗然,失踪女子? 人群里,自然少不了丢了儿女之人。 “我是青苗镇人,我作证,太后娘娘并未滥杀无辜,镇上恶行遍地,太后娘娘是拯救我等女子于水火之中!”春苗从人群后昂首走了出来。 隔壁镇上许多人见过她。 “我也作证……”二丫也站了出来。 …… 马车终于畅通前行。 得知太后娘娘此举虽然狠辣,却也是为了寻常百姓,众人面色里不由带了几分愧疚,目光恭敬的送别温仪景的马车。 “我们竟不知还有如此恶毒之人。” 第119章 “我们隔壁街里那个被买回来的媳妇儿……” “乔大人,我女儿一年前丢的,还能找回来吗?” 听着人群里大家讨论的声音,二丫和春苗朝着远走的马车跪了下去。 二人这一跪,带的其余人也都跟着跪别太后娘娘的马车。 等马车消失不见,人群里再次沸腾。 他们看向自己身边人的时候,突然也觉得不寒而栗。 会不会自己的邻居,就在造孽? “乔大人,乔大人,我儿子也丢了。”乔轩被人围在了中间。 周泊聿骑在马背上,看向人群里的乔轩。 遥遥相望,周泊聿朝乔轩摆摆手,带兵离去,只留下一队兵捆了之前带头闹事的八个人协助乔轩办事。 …… 马车里,温仪景手中书翻了一半,朝着车窗外的玄英说,“绕路去兖州。” 第160章 若夫人如此骗我,玉京是甘愿再死一次的 萧玉京感受到了温仪景平静面色里的杀意,想到兖州驻军都是袁家老将,萧玉京再次确认,太后娘娘并没有真的放下权势。 不过,这又过了一日,今日二十三,太后娘娘癸水怎还没来? 温仪景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着萧玉京道,“我出去骑马。” 她想出去透透气,此次去兖州,之前的和睦都会被打破。 “酷暑炎热。”萧玉京下意识拽住了温仪景的手,阻止她下马车。 温仪景不解的回头看他,指了指外面,“太阳偏西了,风吹得还挺凉快的。” “你伤势未愈。”萧玉京又道。 温仪景看着突然黏人的萧玉京,“害怕山野精怪又附你身了?” 萧玉京,“……” 他袖中的手攥了攥,对上她调侃的目光,平静地说,“这几日热闹惯了,一个人在车里太无聊。” 温仪景有种见鬼的错觉,萧玉京竟然说喜欢热闹了。 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想了下,她道,“让小顺子来陪你聊会儿?” 小顺子还是很会讨人欢心的。 萧玉京却是摇摇头,“小顺子和小满子刚学会骑马,正新鲜着。” 温仪景不意外他对下属的体贴,可是今日这般还是诡异,她便又道,“让觉晓来陪你坐会儿,你们两个一见如故,应该是有说不完的话。” 林觉晓和她一起回京。 正好回去补办一个成年礼,和裴言初姐弟二人也小聚几日。 顺便,再让温沧渊和温首阳的两个蛊虫认主。 当然了,主要还是和心爱的姑娘游山玩水培养感情。 萧玉京再次摇头,“苗姑娘远道而来,总是不好丢下她一个人。” “早上吃饭的时候,觉晓同我说要多和苗姑娘相处来培养感情。” “二人已经商量好,趁着去京都的这一路,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是彼此命定的良人,若中途察觉不合适,便好聚好散。” 温仪景难得听他说这一长串的话,又坐了回去,“你考虑的也有道理。” 只是这话说完,车厢里便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温仪景想推荐另一个人的时候,萧玉京突然主动开口,“你我二人大婚前也不曾培养过感情。” 婚事定的匆忙,连正式的见面都没有。 偏大婚当日便做了真正的夫妻,以至于后面总觉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全都靠着太后娘娘主动靠近,才打破屏障,让他在看到生命许多种可能得同时,也让他一次次生出了妄念。 温仪景哦了一声,反问他,“那你觉得婚后培养出来了吗?”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盲婚哑嫁,她可是了解过萧玉京又权衡利弊之后才做的选择。 萧玉京定定看着不甚在意的太后娘娘,语气认真,“我以为,还需要培养培养。” 太后娘娘面上笑容灿烂,身体热情如火,可一颗心却让人捉摸不定,每每觉得要碰触到的时候,便有彻骨的寒让人不敢再伸手触碰。 在奉高,她出了许多事,回来面对他都好像没事儿人,从未想过将他拉入她的生活里。 而他不良于行,很多时候也只能枯坐等待,连她失踪都无法亲自去寻,她受伤归来,自己帮不到一点忙,还要让她分出心思来安抚,那时候,他只想远离她。 可是,他退一步,她便要进两步。 他总忧她下嫁为了谋财害命,怕她所图甚大。 可是,她对他有图谋,他便还是有用的,不是吗? 温仪景意外他竟然会说要培养培养,故作伤心的问,“夫君不喜欢我?” 萧玉京指腹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眉眼里似是染了些许笑意,看着她问,“夫人可见过溺水之人?” 温仪景不解地挑眉,“溺水之人?” “溺水之人会抓住他所能碰到的一切东西,而抓住了,便是死都不会放手。”萧玉京笑容深了几分,让人分辨的真切。 温仪景心头一震。 “夫人如春日暖阳,驱散冬日寒气,无人不喜。”萧玉京执起她的手递到唇边,温热的吻印在她手背上。 温仪景心跳漏了一拍,呆呆地看着他虔诚垂首,掌心逐渐发烫。 “这便是你说的培养?”温仪景一开口,声音轻轻发颤。 萧玉京缓缓抬头,直白开口,“我与夫人,大多时候的培养感情不都在那事儿上。” 温仪景眉心微蹙,本能的不太赞同。 可想到他刚才的动作,却又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比夜里所做的事更让人心跳加速。 “奉高一行,夫人每每遇难,我却帮不上忙,如此不免少了英雄救美的机会。”萧玉京第一次这样长时间和她对视,说着让人脸红的话,却不闪不避。 温仪景头一回在萧玉京身上感受到了夜里之外的侵略感。 “奉高西南,有一座煤矿,本想送你做来奉高的礼物,只是至今还没拿到那处的地皮,也只能让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萧玉京朝她笑的温柔,另一只手从旁边案上拿了一本书,翻出了他画的寻矿图。 温仪景,“……” 说到底,萧玉京还是觉得她是为了钱。 好吧,的确如此,看到钱,自己确实会开心。 温仪景大大方方收了图,却反而问他,“早上出门前,为何不给我?” 如今这已经出城许久,她还得派人将图纸送回去。 “实在是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所以才拖到了现在。”萧玉京无辜道。 温仪景,“……” 这都拿不出手,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这两日我让人寻了几个话本子,讲的人鬼情缘,我给你念一念?”萧玉京换了话题,一副现在就开始培养过感情的认真态度。 温仪景,“……好啊。” 萧玉京声音好听,也是能驱散烦忧解解闷儿的。 故事讲的是一个男子倚仗美貌和才华,骗取青楼女子身心和钱财。 等男子上京赶考,遇上相府小姐,便移情别恋。 为了以绝后患,还回头火烧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怨气冲天化为厉鬼前来报仇。 最有意思的是,青楼女子都成了鬼,却又被男子花言巧语哄的忘了仇怨。 就在她甘心做个外室时,男子请了道士来收她,险些魂飞魄散,这才彻底清醒,杀了男子报仇。 马车轻晃,温仪景听着萧玉京缓缓道来,听到最后,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听出了一股子别的味儿。 “这女鬼着实愚不可及,便是魂飞魄散,也怨不得人。”温仪景很认真的评价说。 给同一个人伤害自己两次的机会,这人大概是真的不想活。 萧玉京目光幽幽看着温仪景,“若夫人如此骗我,我是甘愿再死一次的。” 温仪景看过去,严肃反驳,“我自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夫君以此作比,并不合适,我愿我夫君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萧玉京笑了下,想继续再翻开下一本,外面传来倚吟的声音。 “温仪景,我们聊聊。”倚吟骑马在车厢外喊她名字。 萧玉京朝外看了一眼,倚吟总能这样大咧咧的唤她姓名,如此独一无二。 第161章 我的妻,我自己护 “天色不早了,马上就要安营,等会儿再聊也一样的。”萧玉京再次拽住了温仪景的手,阻止她下去。 正要起身的温仪景意外的看向萧玉京,一声好字咽了回去。 萧玉京无害的笑了笑,微微倾身凑近她,声音低的温仪景都要听不清,只能从他的口型读出他的话:“你不是一直都想他放弃吗?” 温仪景看着他绯红的薄唇开合,又望进萧玉京漆黑的眸,深不见底,似乎要将她吸进去。 明明和去奉高路上一样秀恩爱让倚吟放弃,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倚吟公子,稍等一下,现在有些不方便。”萧玉京坐起身,身影清冷的对外面的人说,视线却始终落在温仪景脸上,嘴角噙着一抹笑。 第120章 像是炫耀? 温仪景心头微紧,车外很快传来倚吟骑马离开的声音,她笑着看萧玉京,“或许,他是要和我辞行呢?” 有些事情,倚吟不说,她也猜到了。 “我知道。”萧玉京点点头。 倚吟一直都是进退有度的人,如今奉高之行即将结束,他该做的都做了,可结果却不会改变,自然到了该走的时候。 温仪景狐疑的看着萧玉京,既然猜到了,为何还继续做戏? 这一脸什么都尽在掌握的模样,显然也和吃醋无关。 而刚才那若有似无的得意和炫耀又是什么意思? “继续说下一个故事吧,战死的将军因为放不下妻子,不肯投胎……” 萧玉京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车厢里继续响起,像一股清泉,缓缓入骨。 温仪景也就没再追问,想着男人大多还是有些占有欲,自己总归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终于抵达一条河流沿岸,安营扎寨。 温仪景将萧玉京丢给小满子,自己去寻了倚吟。 余晖洒在河面上,岸边的青草仿若被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倚吟手中的石子掠过水面,滑过金色的波纹,留下串串涟漪。 听到脚步声,他笑着回头,将手中剩余的石子丢给温仪景,“试试?” 温仪景本能的抬手接住,捏着手中略显扁平的石头,疑惑地看倚吟。 河岸边的芦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倚吟朝她笑了笑,转身,手腕轻轻一甩,石头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一连漂了五下因为撞击到河对岸才沉入水底。 河面上被激起的一圈圈涟漪也渐渐退散,短暂却美丽。 一如,倚吟终归无疾而终的爱恋,终是到了尽头,绚丽却也只能埋藏。 温仪景上前一步,学着倚吟的动作抛出手中的石子,咚的一声,石子沉落。 倚吟笑出声来,“温仪景,原来还有你学不会的东西。” 温仪景将手中石子抛向半空,又抬手接住,笑了笑,“我是人,不是神。” 她能活到今日都算的上奇迹了。 “这一路,我好像懂了为什么你偏偏选了一个萧玉京。”倚吟又丢出一颗石子,和上一次一样,一直到了河对岸才沉落。 明明,萧玉京不如自己更懂她,还和他一样残忍嗜血,可她就是选了萧玉京。 “为何?”温仪景活动活动手腕,再次抛出一颗石子。 “许是他那张脸比我好看吧。”倚吟调侃地笑道。 袁家那些老人总是想对她下手,萧玉京比他能更兵不血刃地陪在她身边,对她的帮助会更多。 温仪景也笑了,似是得意炫耀,“九州鲜少能有姿容胜他的。” 倚吟对此也只是笑笑,“等送你回京都,我便回景室山了,之前那些幼童很快也会送到山中,也有的忙。” 这一忙,再见还不知是何年,没有个正当的理由,总不好去打扰。 夜幕降临,飞鸟掠过河岸,留下淡淡涟漪。 倚吟盘腿坐在岸边温热的大石上,看向轮椅上的萧玉京。 “萧玉京,我很羡慕你。”倚吟真诚地看着他。 明明不过短短数月,她便将一个女人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 萧玉京平静地看过去,“我也很羡慕你。” 羡慕他陪着温仪景走过那么多的路,因为知晓她许多的过往,所以很多事情不用说便都懂。 倚吟轻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我就说,她那样的女子,相处起来,谁能不动心呢?” “我很佩服你。”萧玉京看向难掩失落的人。 佩服他,愿意放手。 倚吟挑眉,“何出此言?” 萧玉京笑了笑,“除非我死,否则她这一生都再也离不开萧家。” 倚吟温言却是失笑一声,不断摇头。 萧玉京眉心微蹙。 “萧玉京,别让她难过,她苦了这么多年,如今过的多好都值得,我倚吟今日的确是退了一步,却并非入了黄土,若有人欺她负她,天涯海角,我追杀到底!” 倚吟站起身,在萧玉京面前站定,嗜血的煞气瞬间将二人包围,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席卷了整个夜色。 萧玉京落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收紧,面色平静的看向倚吟,“你不会有这个机会,我的妻,我自己护。” 倚吟后退一步,煞气尽收,视线扫了一眼萧玉京的腿,淡淡说,“玄英医术高明。” 丢下这话,倚吟大步离去。 萧玉京回头,看着远走的背影,晚风拂面,带了几分凉意。 在奉高出了许多乱子,倚吟都没有趁乱对他动手。 一路上,他也传授了太后娘娘许多寻矿挖金的技巧,以她之聪慧,很快便能领悟,甚至做的更好。 或许,他这张脸,真的让太后娘娘动了凡心。 月光下,萧玉京看向湖面上自己晃动的倒影。 …… 次日黄昏,温仪景一行人便进了兖州。 比起去奉高时候的低调,此次一入兖州,温仪景就端起了太后娘娘的架子。 兖州刺史早早的到了城门口迎人。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经安排好住所。” 兖州刺史卓元良,三十三,是袁家旧部。 此人承的是父辈荫蔽,不过自身却也有实才胜过亲父,其父让权不入京为官,为的便是他能成为兖州刺史。 兖州的驻军将领冯德昌也是袁家旧部,四十二岁。 兖州交给这二人,他们一致对外,可内部却也互相牵制。 今日来接驾的只有卓元良,笑起来像一只会笑的狐狸。 面对温仪景始终恭恭敬敬,丝毫没有一点一州刺史的架子。 “有劳卓大人。”温仪景淡淡笑着,“许久不见令夫人,实在想念,这才绕路过来叙叙旧,希望没有打扰大人。” “得知太后娘娘要来,拙荆已经激动的好几日没睡好,若非胎像不稳,定然也要出城来迎。”卓元良笑着说。 温仪景诧异,“有喜了?” 卓元良意气风发的面容里带了几分羞涩。 “恭喜恭喜,我来的倒是时候。”温仪景笑道,又问,“老爷子身体可还好?” 老东西心眼最多,也最是容不下她。 第162章 萧玉京去应酬了? “离京的时候,陛下还特意叮嘱我,若有闲暇,定要去各州府探望诸位老将。” “冬日严寒,夏日酷暑,千万都得保重身体。”温仪景笑着说。 卓元良感激地连连点头,“得陛下眷顾,近日父亲身体极好。” 不再寒暄,温仪景转身上了马车,请卓元良在前带路。 温仪景和卓元良的妻子岳婉秋交情不错。 曾在东昭城的时候,此女子为了支持温仪景,没少给卓元良吹枕边风。 再加上刺史府宽敞又安全,太后娘娘自然要住进府中。 岳婉秋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前几日的确是动了胎气。 太后娘娘入府,她这个女主人非但无法起身迎接,还得劳烦太后娘娘亲自前来探望。 “我倒是成了娇贵的。”岳婉秋抱歉地看着温仪景,靠坐在床榻上,人看起来有些虚弱。 温仪景笑着摇头,让玄英来诊脉。 玄英诊脉后便去看岳婉秋最近吃的药方了。 内室只留温仪景和岳婉秋二人。 温仪景握紧了岳婉秋的手,温柔地看着她,“让你为我担忧了。” 岳婉秋倏地红了眼,翘起的唇角不受控地垂落,眼中顿时蓄满了泪,用力眨着眼摇头。 “怀着孩子呢,别哭。”温仪景拿起旁边的帕子给她擦泪,“眼都肿了。” 岳婉秋无声落泪,轻轻摇头,“奉高你出事,我听到他和老爷子说,说让你再也回不了京都。” 她什么都做不了,卓元良如今是兖州的天,早已不在乎她的枕边风。 如果不是她父兄也都是东昭城的老人,如今有功名在身,卓元良又还要点脸,只怕妾室都要抬进门了。 “那日我才知道,早年看似是我在吹枕边风,让他们卓家继续支持你和陛下,实则是他们早就有此打算,不过是需要一个台阶而已。” “夫人,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 岳婉秋红着眼反握住温仪景的手迫切地问。 温仪景握着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幸亏我临时决定绕路走这一趟,不然还不知你要一个人钻牛角尖到何时。” 岳婉秋执着地看着温仪景。 “早有此打算又如何?” “当时如果你不帮我,袁家其他旁支去争取了,说不定便没了我和陛下的事情,又或者东昭城还陷入更久的内战中。” 温仪景轻声劝解。 “你当年可是帮了我大忙,你都不知道,在城门口听到卓大人说你动了胎气我有多担心。” 第121章 温仪景故作生气。 “我一早便知道你肯定能逢凶化吉。”岳婉秋见此破涕为笑,“如今还得你如此惦念,我悬着心也终于安稳了。” “你如今怀着身孕,最是虚弱,可出不得半点岔子。”温仪景轻声提醒。 “我晓得,动了胎气我就让人通知了我阿娘。” “我两个嫂子每日轮流过来陪我半日,知道你进了府,方才离开,还让我同你请罪,改日再来请安呢。 “岳婉秋笑起来,整个人瞧着都灿烂了。 温仪景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女子。” “青州的事情,我听我嫂子说了,实在不知这人竟然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 岳婉秋提起来都觉得有些气愤。 其实让她更生气的是袁家那些老人竟然都借此对温仪景发难。 他们明知道温仪景是为民除害。 可终究是没能算得到青州的实际情况。 那些百姓固然被他们短时间煽动,可却也有许多受害者。 “其余的几位夫人想来也和我一样失望。” “只是我们终究还是没有什么话语权,她们大多不如我幸运,如今若是说的再多了,只怕真要成了下堂妻。” 岳婉秋说起如今处境,笑容里多了苦涩。 温仪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当年的事情我的确是退了,可是你们掌管府中内务,劳心费神,又何惧一纸休书?、” “你越是怕,有些人便越是拿捏你。” “便是真的和离,娘家不收的,京都城我也自会安排好,世人眼光哪里比得上自己过的快活重要?” 岳婉秋静静听着,一双丹凤眼若有所思。 “婉秋,府中的事情繁忙,卓禹已经及冠,该到说亲的年纪了,不如此次随我入京待些时日。” “如今九州许多世家都搬到了京都,卓禹此去京都若能遇上合心意的女子,再得陛下看重,日后留在京都,也算是弥补了老爷子没能留京的遗憾。” 温仪景笑意盈盈。 岳婉秋脑子慢了半拍。 新朝初立,定都洛城,兖州老牌的世家贵族嫡系的确都入了京都,儿子的婚事近日实在也让府上有些发愁。 太后娘娘待人宽和,今日所提之事也确实让人心动。 可她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婉秋,我不瞒你,袁家几个老人此次围剿于我,让我险些丢了性命还名声不保,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温仪景将自己的目的说的更直白些。 岳婉秋诧异地看向温仪景。 “以我和你的交情,卓禹入京只要安分,定然有利无弊,何况陛下一向念旧。” 温仪景又道。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今日既然提了出来,此事,便由不得卓家说不。 “婉秋,我是信任你的,更倚重你的能力。” “为了卓禹,我想你也一定会做好卓家的当家主母。”温仪景笑吟吟的。 看着不说话的岳婉秋,温仪景继续笑着说: “如今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也定然想飞出父母的掌心看更广阔的天地,倒不如放手试试。” “总归你是他的亲娘,便是飞再远,娘在,家便在。” 岳婉秋沉默了一会儿,跟着笑了,“夫人想做的事情,一定都有道理。” “卓禹如今越发有主意,早已不依赖我,我这个当娘的已经教不了他什么,若能跟在夫人身边,也是他的荣幸。” 温仪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屏风外的玄英,“玄英,婉秋的药如何了?” “夫人,之前的安胎要中规中矩,但是对夫人的身体难免有些损伤,我稍作了改动。” 玄英将自己的药方递给岳婉秋。 岳婉秋笑着道谢。 …… “萧玉京和卓元良去水榭喝酒了?” 温仪景和岳婉秋聊完,回了院子听到小顺子的话人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萧玉京去应酬了? 第163章 若萧大人双腿无恙,又可会放弃天下之争? 萧玉京同人喝酒应酬,温仪景觉得很新鲜。 看着连连点头的小顺子,笑着问,“是卓元良请的公子?” 卓元良想对付她,自然不会放过试探萧玉京的机会。 小顺子却是摇头,“是公子找的卓元良。” 温仪景更意外了,“青鸾陪着公子去的?” 卓元良看似恭敬,可内里还是想除掉她。 若是以萧玉京做要挟,实在是让人有些为难。 遮羞布早就撕了下来,不过是脸皮都还挂在身上罢了。 小顺子又摇头,“是小满子。” 温仪景笑容敛了,“公子去的时候,可有交代什么?” 萧玉京想做什么? 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奉高城外那些百姓拦路的背后操纵者。 小顺子乖巧摇头,“不曾。” 温仪景抬抬手让小顺子先下去,看向身边的长离和玄英。 “萧玉京主动找人喝酒,可真新鲜,只是,他此举意欲何为?” 她当然不相信萧玉京是馋酒喝了,之前还总拐着弯地和她说戒酒呢。 长离和玄英也不懂。 从在奉高刘家灭门开始,她们就越发看不透这位公子了。 身上那股子死气沉沉的厌世之气,散了个干净,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向上的生机。 可偏偏又让人觉得,萧玉京此人就该是这样。 “卓元良等人忌惮我,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来证明我比他们都更强呢?”温仪景心情不错地笑着朝外走去。 朝着院门外侍奉的小厮道,“带本宫去赏赏你们大人的水榭凉亭,如今荷花开的正盛,不知湖中可否有两只野鸳鸯戏水?” 小厮早得了卓元良的吩咐,等太后娘娘回来,若寻萧家公子,便带人过去,不过却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说起府中风景。 想了想,他恭敬地回道,“回娘娘话,府上荷花开的正艳,大人让人采买了两只鸳鸯,并非野生的。” 温仪景笑了一声,“鸳鸯不忠贞,回头让你家大人养几只信鸽。” 小厮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娘娘这边请。” 烈日下,心中嘀咕,太后娘娘为何说鸳鸯不忠贞呢? “对了,老爷子住哪个院?”温仪景突然停了脚步。 “天气炎热,老爷子去庄子里避暑了,今晚应该能回。”小厮回。 温仪景没再问,靠近水榭,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隔着湖水,她能看到凉亭中萧玉京端坐的背影。 清贵矜傲,为这中规中矩的凉亭水榭平添一抹瑰丽。 卓元良最先看到了她,朝着她挥手,萧玉京也侧身回头看了过来。 彼此看不清神色,温仪景摆摆手,踏上了栈道,荷花香气环绕,远处的确有一对交颈鸳鸯在水中嬉戏。 凉亭里,卓元良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对面清冷孤傲的男人,“太后娘娘对萧大人十分看重。” 萧玉京浅笑,“大人又怎知这不是太后娘娘的障眼法呢?” 卓元良一愣,随后笑了,“萧大人甘之如饴,不是吗?” 萧玉京并不否认,只道,“卓大人或许永远不会相信,她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去奉高,也都是为了不久前陛下颁发的政令,她甘愿做这恶人,卓大人明知其中缘故,却不问是非,着实让人有些寒心。” 卓元良笑了,看向萧玉京的腿,“若萧大人双腿无恙,又可会放弃天下之争?” 权势,谁不爱? 温仪景在奉高和周泊聿走的十分近,真的没有二心吗? 萧玉京笑着摇头,张开双臂,毫不避讳,“我与当今陛下殊途同归,只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卓元良凌厉的眸子微微眯起。 之前世人都传萧玉京废了双腿,整个人自卑避世。 如今这样子,哪里见传闻半分?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避人耳目? “若是陛下知晓卓大人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种谋害自己人的事,想来也十分寒心。”萧玉京声音低沉。 卓元良若有所思。 小皇帝向来聪慧,肯定已经猜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此次没有一举除掉温仪景,君臣离心的种子温仪景回京之后一定会日日浇灌。 他们这群人和温仪景之间的抗衡,便无法和年前一样被粉饰太平了。 萧玉京看着沉默的人,继续又说,“当年若没太后娘娘从中斡旋,你卓家又怎来今日从龙之功?” “不是你卓家选了谁,谁就会成为九州之主,而是谁跟随了温仪景,谁便能有从龙之功,卓大人不会连这么简单的因果都分辨不清吧?”萧玉京不疾不徐地端起面前的茶杯。 卓元良无从反驳。 第122章 九州之战,在袁青冥掌事之前,面临许多重大决策的时候,都是温仪景拍板决定,从未错过。 即使袁青冥逐渐掌权,可温仪景说的话,份量却也极大。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想要将温仪景从权利中心驱逐。 否则,这天下岂不是要由一个女人说了算? 这个女人,还不是他们东昭城的人。 温仪景的身影近了,卓元良顾不得再思考这件事情,一如既往地起身朝着温仪景行礼。 他从骨子里是敬佩面前这个女人的,甚至是畏惧。 “婉秋忧思过重动了胎气,这么大的事情,卓大人竟不传信于我请玄英,是有了嫡长子便不在乎婉秋肚子里的这一胎了吗?” 温仪景并未让人起身,并兴师问罪。 “下官知晓太后娘娘去奉高有要事处理,不敢贸然打扰,已经请了城中最好的郎中诊治。”卓元良躬身辩解。 温仪景歪头看向萧玉京,凑过去闻了闻他手中杯子里的酒还是茶。 暖风吹过,二人发丝交织在一起,萧玉京朝着她笑了笑。 温仪景便也笑了,拿走萧玉京手中半杯茶饮尽,这才回头看还在行礼的卓元良。 “卓大人起吧,婉秋最看重你。”温仪景笑着坐在萧玉京身边,亲手给萧玉京倒了一杯茶。 回头的卓元良正好看到这一幕。 太后娘娘和萧玉京之间,好像真的一对眷侣,在这水榭之中,如世外仙人,不染浮华。 难道,她真的不在乎权势了? 甘心于后半生都和一个残了双腿的男人度过? “卓大人政务繁忙,婉秋要安胎,想来你们二人也无暇教导阿禹,此次便让他随我一同入京。”温仪景悠悠开口。 刚准备落座的卓元良,“……” 他吞咽了两下,想着该如何委婉拒绝,却又听太后娘娘开了口: “进京之后,让阿禹多在陛下面前走动走动,到底都是东昭城出来的,陛下一直想和大家亲近亲近,这次是个好机会,大人以为呢?”温仪景笑着问。 卓元良等人觉得她或会夺权,难道帝王就不会疑心他们也会自立为王? 如此忤逆帝王的心意行事,卓元良真的没想过后果吗? 第164章 萧玉京,你很期待? 温仪景看着沉默的人,也不出声催促,只静静地和萧玉京一起喝茶。 她拍了拍萧玉京的手,朝着湖中游过来的鸳鸯指了指。 萧玉京看过去,小声说,“等回家后,咱们府中也养两只?” 温仪景摇头,“鸳鸯不忠贞,养天鹅吧。” “也好。”萧玉京点点头,语气纵容。 正在权衡利弊的卓元良,“……” 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二人,真真是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若当年萧玉京也求娶温家女,今日天下,又是何种光景? 不过太后和萧玉京的话也确实有道理。 如今小皇帝对温仪景寸草生辉,自己此番参与围剿太后,触碰了帝王逆鳞。 小皇帝今时不在意温仪景夺权,却会怪罪他们自作主张。 如果不拿出诚意,卓家的忠心都要被质疑。 他没有谋反之心,小皇帝才略也让他心服口服。 将唯一的儿子送到京城,或是质子,可却也未尝不是机会。 “太后娘娘能看得上阿禹,是卓家的福分,以后就劳烦太后娘娘费心了。”卓元良恭敬地说。 温仪景笑了笑,“卓大人是聪明人。” 得了答案,她笑着站起来,“跑了一路,玉京也累了,回去休息了。” 卓元良见状,起身将二人送出水榭。 看着温仪景亲自推着萧玉京的轮椅,一双眼好像要黏在萧玉京的脸上,卓元良只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太后娘娘了。 看着人远走,卓元良叫了刚才带温仪景过来的小厮,“太后娘娘来的路上可问了你什么?” 小厮如实回。 卓元良站在岸边柳树下看向湖中的鸳鸯,半晌,吩咐身后的小厮,“让人将这鸳鸯逮出去,换两只天鹅在湖中。” …… 在卓家,温仪景总不好再和萧玉京分开睡。 而且轮椅通行也算不得方便。 好在如今萧玉京并不敏感,轮椅被人抬起来又落下,他都能坦然面对。 房间已经准备了热水。 “让小顺子来,还是我来?”温仪景推着轮椅停在屏风前问。 “辛苦夫人了。”萧玉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不过卓家的内室也是宽敞的,两个浴桶中间也用挂衣服的架子隔开了。 架子上一层薄纱阻隔了偷窥的视线,却又平添许多暧昧。 到了浴桶旁,萧玉京到底是没让温仪景近身帮忙,即便是小顺子,他也是不用的。 出门在外,萧玉京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自己打湿了帕子简单擦擦就好。 另一边,温仪景却是褪去繁琐的衣服,跨进浴桶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抽空还问萧玉京,“你今日竟然主动找了卓元良谈话,以前打过交道吗?” 卓元良带兵和萧玉京他们起过摩擦。 “不熟。”萧玉京淡淡说,不等温仪景问,便主动道,“我找他是想问奉高城外的事情,是否和他有关系。” 温仪景意外极了,“直接问的?” 萧玉京轻轻嗯了一声。 即使知道看不见,温仪景却还是转头朝着屏风那边看了过去,“他怎么说?” “没否认。”萧玉京已经擦洗完了,换上了新的衣服。 “你为何要找他问这些?”温仪景语气里有隐隐的期待。 “他想杀你,我担心在此住不安全。”萧玉京回道,自己推着轮椅转到了温仪景这边,看着浴桶边沿上她莹白的小臂,没有闪躲地问,“要帮忙吗?” “不用,你刚洗完,若是一动又要出汗,陪我聊一会儿就行。”温仪景摆摆手。 萧玉京行动不便,给她搓澡,衣服也会打湿。 萧玉京便没再上前,说回刚才的话题,“若卓元良是个死脑筋,或许会顶着九族被灭的风险也要杀你。” 温仪景笑了笑,“关心我?” 萧玉京没否认。 温仪景笑容更大了,“你不问问我,卓元良的担心是否是真的吗?” 萧玉京呼吸一窒,看着她舒展的小臂,白的在发光,视线都有些恍惚了。 “我也不知道。”温仪景掬起一捧水落在肩头,不太在意地笑了,“还要看这些人都怎么做。” 他们若是步步紧逼,她自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所有的担心都变成现实。 她现在最想要的是…… 温仪景突然脸色一变,手里的水失了方向砸在脸上。 萧玉京,“……怎么了?” “今日初几?”温仪景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撑着胳膊站起来,顾不得萧玉京在看,拿起浴巾随意的擦了擦身体。 “二十五。”萧玉京说,心跳也不由加快,太后娘娘终于意识到什么了么? “都二十五了?”温仪景潦草地擦了擦身体,将头发包起来,披上衣衫,看了一眼神色都绷紧的萧玉京,朝外喊,“长离,长离,让玄英进来。” 萧玉京握着轮椅的手不由的越来越紧。 “夫人,冯德昌来了。”长离站在屏风外,说道。 温仪景穿衣服的动作一顿,而后继续穿,“让他候着,先让玄英进来。” 她还以为冯德昌那边得亲自跑一趟呢,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省得她大夏天折腾了。 “玄英师兄在兖州,她出去了。”长离说。 温仪景闭了闭眼,一把将没穿好的衣服重新扔回架子上,自己又回了木桶。 萧玉京,“……” 温仪景深呼吸,看向萧玉京,“癸水已经迟了五日了。” 所以他这几日的变化,都是觉得自己可能有了身孕? 不让她骑马,主动靠近要培养感情,甚至还主动去找卓元良。 虚伪的男人,说不想要孩子,如今不过是风吹草动,他便整个人都变了! 萧玉京直觉太后娘娘心情不好,小心地点点头,“应当是的。” 难道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萧玉京抓着轮椅的手不停地收紧,补充道,“以往,你都很准时的。” “你前几日就发现了?”温仪景黑眸直勾勾盯着他又问。 对于这事儿,他倒是记得清楚。 萧玉京脸色微微红了,再次点头,喉结频繁滚动。 温仪景歪了歪头,突然笑了起来,“萧玉京,你很期待?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要孩子吗?” 第165章 萧玉京,你的孩子,没了 萧玉京被温仪景问的半天都没说话。 以前他更多的时候是觉得太后娘娘说要孩子的事情是给他画大饼,就是为了用这么个事儿吊着他,让他为她所用。 第123章 只是没等萧玉京说话,温仪景脸色突然一变。 萧玉京以为她等不到自己回答不悦了,正要找个更合适的理由,却突然听见太后娘娘说,“萧玉京,你的孩子,没了。” 萧玉京,“……” 没了? 他一脸懵的看着一脸赶尴尬的人,无声的问:怎么就没了? 温仪景,“我癸水来了。” 萧玉京,“……” 温仪景没再继续泡澡,让长离准备了癸水用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气血不足。”温仪景收拾好后,让萧玉京进来,尴尬地和他解释。 萧玉京接受的很快,很淡定的点点头,一直紧张的神色似乎还放轻松了许多。 “是不是很失望?”温仪景半躺在拔步床上,拉着萧玉京炙热的手放在自己微凉的小腹上。 萧玉京身子前倾,看着她懒散的模样轻轻摇头,“不会,你身体最重要。” “那你是松了一口气?”温仪景又问。 萧玉京再次摇头,“以后随缘就好。” 温仪景看他这不喜不悲的淡定,觉得无趣极了。 终是没问,如今没有孩子,萧玉京是不是还会和前几日一样。 这一遭乌龙在,至少让她确定了,萧玉京对孩子是有期待的。 而他曾经说过,希望孩子是在一个有爱的环境中成长,如此推理,萧玉京对她,除了夫妻责任,也是生出了些情分。 温仪景心情不错,但终究还是有些疲惫,想着晚上还有应酬,便往里挪了挪,准备小睡一会儿。 长离出去通知还等着的冯德昌晚上太后再召见。 冯德昌得了消息,便先去见府中主人卓元良。 卓元良还在水榭,对于冯德昌的到来并不意外,并重新准备了茶水。 冯德昌是武将,对于喝茶赏景这种事情没什么雅趣。 只是一路赶过来,又在外面等了许久,早已口渴。 牛饮了几杯茶,也没觉得太解气。 从进府心里便压着一团火,“温仪景肯定都猜到了,这次特意绕路过来,肯定是为了发难。” “我早就说过,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要招惹她,这下还不知道这女人要做些什么。” “她都已经嫁给萧玉京那个残废了,早就不干涉朝中事,你为何非要揪着她不放?” 冯德昌是个粗人,他直肠子拥护的人是袁家,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想让温仪景死。 卓元良把玩着手中青瓷茶杯,安静地听冯德昌说完,才道,“太后娘娘已经发难了。” 冯德昌一愣,追着问,“她做什么了?” 太后娘娘不是才到兖州? 晾着他不见,这不算发难。 太后在奉高受了伤,身体虚弱需要修养,他能理解。 “太后走的时候要带走阿禹,说是要带到京都培养,可又何尝不是以此来牵制我呢?”卓元良冷笑一声,“她既然动了阿禹的念头,又怎么会放过你冯家?” 听到这话,冯德昌沉默了。 “你家幺女刚及笄,也该说亲了,大孙子也六岁已经开蒙,就是不知太后娘娘会带走哪个了。”卓元良说出了冯德昌此时最担心的事情。 这两个孩子,都是冯德昌的心头宝。 “她既然已经提出来,便容不得你不给,她只需要给陛下书信一封,圣旨不日便到兖州,到时候或许两个孩子都要入京去,嫡长孙啊。” 卓元良笑着,看戏似的等着冯德昌表态。 “女子若能跟在她身边,想来也能学到许多本事。”冯德昌拳头慢慢收紧,语气平静。 他是粗人,家中女儿糙养,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 可奈何军营至今除了皇后和公主,并无其他女子领兵。 若自家幺女能得了太后娘娘此次的机会,回头在皇后和公主面前露了脸,之后回兖州入军营也能做个小将领,倒也是圆了孩子心愿。 这么想着,冯德昌心里便轻快许多。 比起将女儿当宝儿似的留在身边,他更希望女儿能展翅高飞。 卓元良眯了眯眼,没想到冯德昌竟然是这种心思。 当初若不是他们这群人坚持,冯德昌或许就站在了温仪景那边,支持温仪景登上龙位了! “萧玉京虽然腿残,却也并非如传言中颓丧的毫无斗志,太后下嫁萧玉京,是不是韬光养晦谁又说得清呢?”卓元良继续又说。 冯德昌神色果然警惕了起来,“你是说萧玉京也有谋反之心?” “他已经猜出是我们要对温仪景赶尽杀绝,进府之后,还主动邀我喝茶,言语之间不乏威胁我不要再对温仪景下手之意。”卓元良对此说的还算规矩,没有添油加醋。 冯德昌若有所思。 卓元良又道,“温仪景刚到东昭城的时候,身边的陪嫁早已在路上被屠杀,她孤身入袁家,逆境中杀出一条血路,带领东昭城坐拥九州,怎会是良善之辈?” “如今她在萧家境遇比当年好太多,萧玉京财富遍布九州,如若此二人联手,怎知来日不会改朝换代?” 萧玉京如今的出现,让卓元良越发忌惮温仪景。 冯德昌看着卓元良义愤填膺的模样,神色复杂,“有没有可能你想多了?当年她退一步,不是真的没有一争之力,而是不想再起战乱生灵涂炭。” “元良兄,要我说,如今不是她要祸乱九州,是你的心魔在作祟。” 冯德昌无奈地劝道。 青州和雍州的将领都是温仪景的人。 雍州兵强马壮,若年前真的打起来,温仪景便是不能一统九州,也能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可是她没有。 那二人当初和他们统一战线,未尝不是温仪景故意授意。 卓元良却还是有些听不进去,“未雨绸缪,我们离都城最近,总要防患于未然。” 这话,冯德昌也赞同,却还是道: “温仪景的事情,还是暂且再观望看看吧,日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再挑衅她,这次她带走的是你唯一的儿子,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了。” 温仪景此人,最是擅长蛊惑人心,少年郎到了她手中,若没有坚强的意志,被养废也是轻而易举。 提到儿子,卓元良老实了不少。 外面,下人正将刚买进来的白天鹅放进湖中。 冯德昌不解,“我记得你家之前养的是鸳鸯。” 奉卓元良便将温仪景的话说了一遍,不过他并不指望冯德昌这种粗人能品出其中意思,当个闲话说说罢了。 冯德昌看着湖中洑水的天鹅,突然问,“你那个守寡的表妹最近任何了?弟妹真同意你纳妾?” 卓元良听的脸色一变。 第166章 玉京以命来做局 温仪景口中的野鸳鸯竟然是这个意思? 卓元良瞬间顿悟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太后娘娘这番话,竟然是要给自己的妻子岳婉秋撑腰的意思? 岳婉秋自然不同意他纳妾,也是因此动了胎气,再加上得知他对太后动手,太后在奉高身陷险境,情况便一直没好转。 到底是一路患难的结发妻子,又生下他的嫡长子,岳婉秋的娘家人还来的勤快,重重顾虑之下,卓元良便想着先将此事搁置,二老也提出带着表妹去庄子避暑。 想着一切等岳婉秋这一胎稳下来再说。 而表妹走之前,隐晦地到他跟前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有个安身之处,便是给他做外室,也不介意,母亲听到后也十分赞同。 这将卓元良快要歇了的心思又给勾了起来。 他如今是一州刺史,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纳个妾又有什么? 何况还是给无处可去的表妹一个安身之所,岳婉秋凭什么不同意? 对比之下,卓元良心中越发觉得表妹善解人意,即能成全他的好名声,还愿意给他带来快活。 作为一个男人,他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要不是岳家人最近来的频繁,他早已经享受齐人之福。 可如今此事却被温仪景知道,她还特意来点他? 卓元良脸色越发黑沉了下去,谁不要个面子,此事既然已被温仪景知道,那便再也没了继续的可能。 否则他即便是东昭城的老人,被温仪景可以闹大了刺史之位也保不住。 冯德昌嘲弄的扯了扯唇,卓元良总觉得他是个武夫,不懂他们这些文人的弯弯绕,他的确是个粗人却又不是蠢人。 战场上领兵打仗,哪一场不得动脑子? 温仪景的存在固然让人有许多忌惮,可在兖州的这大半年里,与他而言最碍眼的还是卓家。 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多了些许凉意,卓家二老也终于进了府。 卓老爷子看着水榭里面色不愉的二人,笑呵呵地打招呼,“德昌也过来了。” 冯德昌客气笑了,“卓叔。” 看父子二人打眼色,冯德昌笑着道,“时辰不早了,我去看看太后娘娘是否得空。” 第124章 他转身告辞。 看着岸边远走的高大身影,卓元良脸色微沉,“经此一事,冯德昌日后应该都不会再参与了。” 老爷子眯了眯眼,“此人并非莽夫,让他在兖州对温仪景动手的可能性太小。” “萧玉京今日先来找我,只带了一个傻乎乎连功夫都没有的小太监,他有试图想诱我对他动手,为了帮温仪景除掉卓家,命都不要了。”卓元良冷声说。 这才是温仪景来之前,他和萧玉京之间真正的较量。 “他如何确定温仪景会为了他对卓家发难?”老爷子眯了眯眼。 若真是如此,温仪景这么在乎萧玉京,此人的确可以利用。 “父亲糊涂。”卓元良连忙道,“温仪景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和她是否在乎萧玉京并无关系。” 老爷子面露失望。 “不过温仪景对萧玉京或许真有几分情谊在,雍州那位,当年为了温仪景那也是命都不要的主儿,可温仪景却半点温柔都没给。”卓元良说。 “如今温仪景要带走阿禹,除掉她的事情,不如再观望看看,若她真的已经放下了呢?”卓元良轻声道。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陛下此次定然是怪罪我等,不过碍于之前的情分不好戳穿而已,暂且等等。”老爷子也只能作罢。 …… 温仪景贴着热乎乎的萧玉京一觉睡到了黄昏。 帐子里光线已经暗了。 萧玉京炙热的手始终落在她小腹上,他也醒醒睡睡地过了一下午,看着悠悠转醒的人,轻声问,“可有不舒服?” 温仪景恍惚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有些疲累,如今好多了。” 看着她起身,萧玉京收回手,“听外面的动静,冯德昌来了有一会儿了。” 温仪景嗯了一声,去内间洗脸换衣。 时隔两个月,再见温仪景,冯德昌也愣了一下,太后娘娘比以前惊艳了。 “辛苦你久等。”温仪景平和地笑了笑,示意冯德昌落座。 “娘娘言重了,这是臣的本分。”冯德昌恭敬地应了一声,并未落座,又说道,“微臣再次叨扰娘娘休息,是有一事想求。” “哦?”温仪景都听愣了,冯德昌有事求自己? “微臣幺女锦慧,年底已经及笄,偏喜好舞枪弄棒,实在难以有良人相配,我和夫人力不从心,斗胆请太后娘娘帮忙教一二,若在京都能遇良人,微臣鞠躬尽瘁,万死不辞。”冯德昌说着便跪了下去。 温仪景这下是真楞了。 冯德昌竟然主动送人头? 这两口子对于这个幺女有多宠爱,这么多年温仪景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竟然主动要送她手中? 这是投诚,还是以退为进? “听闻小公子聪慧机敏……”温仪景却是悠悠开口。 幺女大概是比不过嫡长孙的吧? “稚子顽劣。”冯德昌忙道。 “本宫最喜孩童,冯将军最清楚不过。”温仪景笑的温柔。 “能得娘娘青睐,是稚子之福。”冯德昌不再抵触。 温仪景却是笑了,“起吧,本宫喜孩童,却实不忍心夺人所爱,让人如此年少便母子分离,再等等吧,等陛下第一个孩子出生,再请小公子入宫陪伴。” 冯德昌一愣,行了大礼,“谢太后娘娘。” 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能入宫陪伴,都是莫大的荣幸。 “此次的事情,本宫不过多追究,但若再有下一次,休怪本宫不念过往情分,翻脸无情。”温仪景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淡淡的警告。 “微臣谨记娘娘教诲。”本打算起来的冯德昌又结结实实跪了下去。 “老太太身子倒是硬朗着,就是脑子糊涂了些。”再见卓家老太太,温仪景笑盈盈地说。 老太太脸色微变,却依旧笑着迎合,“娘娘说的是。” “听闻老夫人娘家侄女守寡无处可去,本宫这里倒是有个好去处,请老夫人帮忙问问这小娘子是否愿意?”温仪景笑眯眯地又道。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今日出来吃饭的儿媳妇儿岳婉秋,她竟然还和太后告状? 已经知晓缘由的萧玉京坐在太后娘娘身边,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之人。 太后娘娘是反对男子纳妾的,那她日后应该也不会再寻他人吧? 第167章 萧玉京,有没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看我,小娘子投奔老夫人这个姨母,或许也是想改嫁他人,倒显得本宫自作多情了。”温仪景懊恼道,朝着老夫人举起酒杯,“老夫人全当本宫方才没提过便是。” 老夫人尴尬地笑着,“太后娘娘哪里话,您瞧得上她,愿给她一条出路,是她的福分,我让人去庄子上将人接回来。” 太后娘娘想带走的人哪有带不走的,连她的宝贝大孙子都给带走了,一个丧夫的侄女儿她又哪里留得住。 不过话说回来,太后娘娘对岳婉秋还真是好的很,真的给她出气,还要替她绝了祸患。 温仪景笑了笑,才不在乎老太太心里在想什么,旁若无人地给萧玉京倒了一杯酒。 而其余各州,不过几日时间,也都接到了皇帝的圣旨,点名要他们家最得宠的儿女进京侍奉太后。 理由自然是太后在奉高受了伤,离开的时候又因着百姓堵路而心情郁闷,回京之后需要年轻有活力的人在身边侍奉才行。 毕竟太后此次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为国为民。 徐州杨家,大都督杨宗旭收了圣旨之后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这一定是温仪景那个女人的主意!”杨宗旭气急败坏地回到院子里和妻子代淑云抱怨此事。 他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独女,温仪景竟然如此夺人所爱,简直欺人太甚! “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惹她,不要惹她,你偏是不听!” 兖州那姓卓的一来信,你就跟着了魔似的出人又出钱,现在好了,自己女儿都搭进去了!” 代淑云比他更暴躁。 “年前因为皇位的事情,你就已经得罪了她一遭,她也退了,偏你们不知收敛。”代淑云拳头不客气地落在了丈夫身上。 她三十岁才得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女儿不过十二,及笄礼都还没办,这一去京都,还不知是多久。 “怪我,都怪我没能给你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明日我便收拾东西和女儿一起入京去,你自在徐州另娶便是,也省的我碍了你的好事。” “让人给你生儿子传宗接代,到时候你也不必管我和女儿在京都的死活,你自去做你的大事便可!” “我看你一早就是这么打算的!”代淑云巴掌毫不客气落在男人脸上。 杨宗旭闭着眼,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站在那里耐心地等人发泄完了,才轻轻握住妻子的手。 低下头去轻轻吹了吹她发红的手,心疼地问,“手打疼了没?莫要和我说这种胡话,你和妍儿是我杨宗旭的命。” 代淑云还是气不过的,看着凑上过来的脸,手一抬啪的一声又落了下去,眼泪瞬间决堤。 “这守将我不做了,我陪你们母女一起进京去,我给温仪景的人挪地儿就是。”杨宗旭将人用力抱紧在怀里,“咱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交出兵权,去京都做一个闲散武将,也没什么大不了。 …… “徐州的大都督的位子,经此一事,肯定会空出来,徐州的副将温知序,是我同族的堂兄,定能稳住徐州军心。” 马车里,温仪景看着手中舆图,笑的胜券在握。 南韵城败落,便是温知序集结了人马来投诚她。 在杨宗旭手下做了许多年的副将,进可攻,退可守。 如今,便是要进。 彻底拿下这一州绝对的主导权,这才是温仪景给袁家那些老顽固最大的警告。 萧玉京看着她食指上熠熠生辉的红色宝石,今日七月初一,还有十四日,便是她的生辰了。 “果然如长离所言,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夫人总能逢凶化吉。”萧玉京笑着说。 早年命运的确眷顾了她,如今已经是她自己掌控命运,步步为营。 温仪景看着腿上的舆图笑了,“萧玉京,有没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或许有一日,对于这天下权势,她会又争又抢。 虽然她从不希望那一日到来。 萧玉京看着她摇头,“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必然都有你的道理,我自全都支持。” 太后娘娘走一步算三步,他重新感受到了帮不上忙的无能为力,可心中却已然对此释怀。 七月初二,温仪景告别岳婉秋,带着岳婉秋的儿子卓禹和冯德昌的小女儿冯锦慧起程回京。 七月初五,途径景室山,倚吟辞行。 “若有任何事,都让人给我送信。”倚吟极力掩饰眼底的不舍,在暮色里挥手告别,“温仪景,你知道的,只要你钱到位,我一向随叫随到。” 第125章 温仪景笑着摆摆手,“倚吟,你知道,我不会和你客气。” 倚吟笑了,看向温仪景身后的萧玉京,挥挥手,没再说什么,上马离去。 河岸边,苗一寻看着那边告别的人,小声和林觉晓说,“那个叫倚吟的剑客,肯定爱惨了你姑姑。” 小姑娘言语之间尽是羡慕。 林觉晓点评说,“痴人。” 苗一寻拍了拍林觉晓的肩膀,认真道,“若是有一日我不能和你成婚,你莫要发痴,自去寻一个温柔似水的姑娘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林觉晓,“……你还想找别人?” “我师父虽然也算喜欢你,但成婚之事不一定会答应。”苗一寻语气很平静,“我作为苗疆圣女,也有我放不下的责任和使命。” 林觉晓,“你这话说的我怪害怕的。” “我也只是说万一,并不一定是真的。”苗一寻捏捏林觉晓的脸,又扭头去看温仪景和萧玉京,“萧大人看起来清冷出尘,可那骨子里肯定比倚吟还疯呢。” 林觉晓闻言点点头,萧玉京这人在姑姑面前和在他面前,有时候都不像一个人。 七月初七,过了日头最晒的时候,温仪景一行人终于平安归京。 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人,袁清瑶远远地看到马车便迎了过去。 顾及着萧玉京在马车里,她只骑着马在一旁打了一声招呼,“阿娘,您终于回来了。” 一开口,不争气的眼睛泛了红。 温仪景听出了她嗓音里的哽咽,掀开车帘看过去,“一路上都很平安,此次出门,还给你带了不少小伙伴回来呢。” 想到皇兄赐下的圣旨,袁清瑶又笑起来,“谢谢阿娘,日头还晒着,阿娘快些坐回去。” 看到温仪景面色红润,袁清瑶心里踏实许多,抬手帮她将车帘拉下来,催促着她别晒着。 萧家门前,楚寒英换了一身素衣,陪着袁青冥在门房处等着即将归来的太后娘娘。 第168章 玉京主动伸出了手 “陛下,若是让阿娘知晓你这么早出宫来,会不会怪罪?”楚寒英拽着袁青冥的袖子小声问。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有些秘密,她宁愿从未窥见过。 如此,便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心中诸多不痛快,却始终无处发泄。 袁青冥微微蹙眉,“阿娘为朝廷除掉了一个这样大的祸患,朕亲去城门口迎接都是应当的,阿娘为了我能坐稳天下,已经牺牲了太多,那些政务怎能比得上阿娘重要?” “陛下说的是。”楚寒英挤出了一个笑。 “寒英,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袁青冥叹了口气,拉住了楚寒英的手,用力握在掌心,“我就偷闲这一日。” 楚寒英看着袁青冥深邃眸底的挣扎,终是软了心,点点头,“我都晓得的。” “我亲生阿娘去的早,阿爹也走的早,子欲养而亲不待,我都还没来得及尽孝,他们便都去了。”袁青冥长叹一声。 “母后抚养我长大,我最怕她也出事,她为我做的太多了,我却从未能汇报一二,寒英,我是真的怕啊。”袁青冥闭了闭眼。 楚寒英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我懂,我都懂。” 或许,是她听错了,想多了吧。 正说这话,裴岁安走了进来。 在宫中小住过一段,裴岁安和楚寒英已算是熟悉。 袁青冥打过招呼,便又去了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大门口的方向,眼中对温仪景的担忧和思念已经遮掩不住。 楚寒英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裴岁安在宫中住了七八日,一日三餐都和她还有袁青冥在一起吃,裴岁安的出现,和袁清瑶的存在似乎并无差别。 终于,望眼欲穿的时候,温仪景回来了。 袁青冥顾不得帝王威仪,大步迎了出去,朝着正要下车的温仪景伸出手,“阿娘,慢点。” “我来我来。”袁清瑶挤开袁青冥,自己一把拖住了温仪景的手,“阿娘,我扶你,慢点。” 温仪景看了一眼失落垂首的袁青冥,迅速收回了视线,笑着问,“阿冥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青鸾从另一侧上了马车。 温仪景一边问袁青冥,一边抬手去接轮椅上的萧玉京。 “惦记阿娘。”袁青冥如实说,视线落在温仪景脸上。 比起离京前,又瘦了,但面色看起来倒还不错,有玄英在,伤势应该样的差不多了。 随着温仪景去扶萧玉京的轮椅,袁青冥视线又看向萧玉京。 还是记忆中那张清俊如玉的脸,可却已然不是曾经苍白不见血色,脸色红润,完全不见之前行将就木的死气。 注意到他看过去的视线,萧玉京微笑着朝他颔首,“陛下。” 同时,随着轮椅落地,萧玉京的手还非常自然地顺势握住了温仪景的。 温仪景愣了一下,忍住了垂眸去看萧玉京的冲动,笑着和袁青冥说,“天太热了,先进去再说吧。” 袁青冥点点头。 管事的周嬷嬷从容地在前面带路,虽然比想象中的多了皇帝和皇后,可周荷嬷嬷是萧家的老人了。 以前萧家在北渊城是一城之主的时候,她便一直都帮着打理后宅,也见过许多贵人。 “青鸾,带你家先去给老爷子报个平安,我明日再过去见他老人家。”温仪景看到袁青冥,就知道老爷子为了避让皇帝,今日便不会来凑热闹了。 青鸾感激地朝着温仪景行礼。 他知道老爷子肯定惦记少主,也迫不及待地想让老爷子看到少主如今的变化。 “晚上一起钓鱼。”萧玉京并未着急放开温仪景的手,而是当着这许多人额的面说。 温仪景愣了一下,也笑了,“好啊,让青鸾得空将东西准备上。” …… 幽兰园。 周荷嬷嬷已经备好了茶水,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按着温仪景走之前的重新打扫过。 袁青冥等人留在前院,温仪景等人都去梳洗,夏日赶路,身上难免出汗。 周荷嬷嬷又带着林觉晓和兖州来的公子小姐也分别去隔壁院的客房安置。 裴言初和裴岁安跟了过去。 三人小时候也是时常在一起,长大后才各自忙碌起来。 “听说是你寻来了蛊虫,好样的。”裴言初朝着林觉晓竖起大拇指,心中十分庆幸,还好都能来得及。 林觉晓也觉得庆幸,“是姑姑福大命大,对了,这是我准媳妇儿,苗一寻,她是苗疆圣女,这次蛊虫的事情多亏有她。” 裴言初和裴岁安早已经得知苗一寻的存在,听到这话,对视一眼,齐齐朝着苗一寻行了谢礼,“多谢苗姑娘救命之恩,日后林觉晓要是让你不开心了,你便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苗一寻笑着摇头,“他不会让我不开心的,而且看到他这张脸,所有的糟糕便都能烟消云散。” 裴岁安和裴言初,“……林觉晓,你可真是捡到了宝” 苗一寻温柔地看着林觉晓,“他特别特别的好。” 林觉晓被夸得都红了脸。 “你们是龙凤胎,以后我和觉晓会不会也能生一对儿龙凤胎?”苗一寻憧憬地看向林觉晓。 林觉晓,“倒也是极有可能。” 几个年轻人很快熟络了起来。 …… “奉高的事情,此次应该是已经将那些罪恶的源头也断了,不过应该还是有人逃了出去。” 温仪景收拾好,出来和袁青冥几人说起了奉高的事情。 “其余各州,也当严查,郑家余孽如今极有可能逃到了梁州一带,虽然都是些虾兵蟹将,可我们却也不能就此懈怠。” 温仪景语气严肃。 袁青冥和楚寒英都不由坐直了身体,仔细记着。 “青州的刺史,应该也有参与,周泊聿正在搜集证据,如果证据齐全,应该会直接将人押送入京,刺史一职空缺,你们还是要尽快安排新官上任。”温仪景不动声色地说。 袁青冥和楚寒英若有所思。 “母后可有推荐的人选?”楚寒英犹豫了一下问。 太后娘娘经此一事,或许并不会再完全放权。 青州驻守将军周泊聿,太后会不会想全都换成她的心腹,将青州全部握在手中,此举,她是成全还是不成全? 第169章 湖边的浪漫约会 不等温仪景开口,袁青冥便先道,“昨日奉高有一封急报,柳镇县令乔轩,抓到了几个大的拍花子头目。” 楚寒英看向面色平静的温仪景,又看一脸公事公办的袁青冥。 乔轩这个人她是记得的,周泊聿的表弟。 当年自请做一个县令即可。 陛下还记得此人吗? 这个节骨眼上来了急报。 “此人有勇有谋,这些年在柳镇一带也造福了一方百姓,是个清官。” “如今已不用等证据齐全,回宫我便下旨,让此人走马上任,全力配合周泊聿调查青州的事。” 第126章 袁青冥当即拍板决定。 闻言,楚寒英笑了笑,转而问温仪景,“母后以为如何?” 袁青冥果然是记得此人。 一向问询太后意思的他,今日急不可耐的自己做了决定。 “朝中的事情,当由你们做主。”温仪景无害地笑了笑。 “我不过是跑一趟青州处理点私事,那群老家伙便如此急不可待,如今这个时候,朝堂的事还是避着些为好。”温仪景避嫌地说。 袁青冥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寒英。 楚寒英心里咯噔一声。 “母后,管他们怎么想。”袁清瑶却是不乐意的很,“如果没有你,哪里有今天的他们!他们今天对你出手,便是对我和哥哥出手。” 袁清瑶心底里,将温仪景和他们兄妹二人看作一体,那些追随他们的袁家人,大多还是利益驱使,和他们并不是一体。 随着父亲去世,又有几个人还真心追随年幼的兄长? 若非阿娘斡旋,那些人就要支持旁支的叔伯坐上城主之位了。 人都是自私的,旁支的叔伯为了能更名正言顺,肯定是要对自己和哥哥斩草除根。 温仪景笑着拉住袁清瑶的手,“瑶瑶的心思我都知道,只是我实在是心累,不想劳神这些事情,如今你和阿冥都长大了,我可是好不容易能心安理得地躲在你们背后享清福呢。” “阿娘,我会永远保护你的,谁伤害你,就是和我过不去!”袁清瑶信誓旦旦地拍着自己肩膀。 袁青冥在旁边也笑着点头,“阿娘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如今也该唤作我为您遮风挡雨了。” 楚寒英也跟着点头。 “兖州来的那两位,一会儿回宫,你们便带回去。”温仪景笑着说,“虽说是来侍奉我,可瞧着也心烦,你们带回宫去好生调教,于日后也是好事。” “阿娘考虑周到,又让您费心了。”袁青冥面色感激。 各州入京的都是已经及笄或马上及笄的少年少女,不会因为年幼思家而心生怨怼,也都经历战乱而心思更成熟,在将来都是要顶立门庭的。 如今齐聚京中,若是用得好,日后九州便都会和他一条心。 当然,若是用不好,其所在州府,或会成为祸患。 温仪景摆摆手,“没什么事情,便都回去吧,今日七夕,街上应该也热闹,阿冥陪着寒英去转转。” 楚寒英脸色红了红,“阿娘这是嫌我们在这里碍眼呢,方才萧大人请阿娘钓鱼了。” 袁青冥笑着应是,“阿娘好生歇息,我和寒英便先回了。” 走的时候,他顺便拉起袁清瑶。 “我等裴言初,你二人去幽会,莫要拽着我,我也有自己的郎君。”袁清瑶故作生气地抽回手。 “对了,林觉晓回来了,你二人回去好好准备礼物,做兄嫂的哪能空着手见人呢,人还带了准媳妇儿。”袁清瑶提醒道。 其实他们都见过年幼的林觉晓,毕竟当年这可是有功之臣。 这也是袁青冥并没有给林觉晓准备见面礼的原因。 不过林觉晓没长开的时候和温仪景一点都不像,如今也就乍一看似乎有些相像,但越是仔细看,便越觉得不太像。 “阿娘,等觉晓及冠礼,我和阿冥前去观礼。”楚寒英笑着说。 “你们自己看着安排。”温仪景并不想管这些琐碎的事情。 “阿娘重色轻友。”送走袁青冥,袁清瑶不满地抗议。 “嗯。”温仪景坦然地点点头,“所以若无事,你也快些走吧。” 袁清瑶,“……阿娘,我瞧着这次萧大人可比之前精神多了,我喊他,他都会朝我笑了。” “活人当然比活死人看着舒服。”温仪景想到萧玉京如今红润的面色,也笑了。 “对了阿娘,听说找到了蛊虫,还找到了……您的亲生阿娘?”袁清瑶坐在温仪景身边,轻轻抱住她的胳膊。 温仪景也想到了杨柳已经入京的骨灰,被陈玄暂且安置在了城外的竹林寺,她点了点头,“找到了,尸首尚算完好,也算是有个魂归处了。” 袁清瑶轻轻抱住她,“阿娘,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 夜幕降临,府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温仪景刚走上拱桥,便看到了不远处湖岸边独自坐在轮椅上已经开始钓鱼的萧玉京。 晚风浮动,桥下一对儿白天鹅在湖中悠闲洑水。 温仪景没看到青鸾,便也没让长离再继续跟着。 刚下了桥,几个黑团子便摇着尾巴朝她扑了过来,一个个小尾巴仿佛都要摇上天了。 “都还认得我呢?”温仪景蹲下身摸了摸几个长了一大圈的小黑狗。 像是要争宠的孩子,都扑着想让主人抱抱自己。 温仪景此时却也没多少心思应付它们,目光不受控地朝着月光下的萧玉京看过去。 他坐在那里,自成一幅画。 轮椅上挂着的滚灯随风摇曳,旁边的书上也挂着几盏灯笼,照亮了草地上的毡垫,上面摆放着瓜果。 毡垫旁边还支着烤架,炭火闪烁着红光,有淡淡肉香味传来。 不远处的那边,还放着两副画架,画架旁边同样挂着两盏滚灯。 夜色静谧,温仪景推开热情的狗子,朝着萧玉京走去。 萧玉京也抬头朝她看过来,屈起手指吹了一声哨子,在温仪景脚下绊着她的狗子瞬间一窝蜂朝着萧玉京跑去。 萧玉京弯腰打开了旁边一个木桶,里面是特意为小狗准备的骨头。 然后,温仪景就看到,萧玉京的轮椅,动了。 她不由缓缓停下了脚步,看着萧玉京推动轮椅旁边多出来的一个木棍,轮椅便带着萧玉京朝她驶来。 第170章 后院只夫妻二人,皆是俗人 “做出来了?”温仪景看着他似乎没怎么废力气,便独自推动了轮椅,面色大喜,快步迎了过去。 轮椅看起来依旧带着奢华的厚重,可离得近了,在滚灯照耀下,温仪景发现那不全是紫檀木的。 萧玉京一向沉寂的眸底此刻也有浅浅的雀跃,“做出来了,轻便又稳妥。” 温仪景欢喜地围着轮椅转了一圈,轮椅通体色泽华美,做工精巧,她连连点头,“还很衬你的气质。” 美观和实用性一样不差。 之前藤制的轮椅,轻便实用,但颜值配萧玉京,总归是差了点意思。 这一把,便十分好了。 “这是什么做的?”温仪景好奇地摸了摸轮椅扶手,触感上似乎还是那上好的紫檀木。 “玄机在这里。”萧玉京指了指轮椅的轮子。 由之前厚重的紫檀木,换成了金料打造,如此便是再和她去后院的田地里,也方便许多。 “就做了这一个吗?”温仪景蹲下身研究了一会儿,明白了些,仰头好奇地问。 萧玉京摇头,“藤制的轮椅,轮子也换成了这种,方便在房中使用。” “让人再多打造两把,加一个金丝楠木,一把榆木。”温仪景想了想说。 虽然金料用料很贵,可萧玉京缺钱吗? 不缺啊。 轮椅于萧玉京,应该就像是漂亮的衣裙于她,时常换一个新的坐坐,心情也会好。 萧玉京垂眸看着她,点点头,“都听夫人的。” “如此在自家里,你想去哪里,便能去哪里了。”温仪景轻轻摸了摸轮椅的大轮,另一只手轻轻拽住了萧玉京搭在扶手上的手。 萧玉京点头,他自也是这样想。 “萧玉京,在兖州你我同住数日,如今归家,可还要分院?”温仪景站起身来,去看萧玉京今夜都准备了什么。 她还没吃晚饭。 萧玉京看着丢下自己的太后娘娘,有些不适应。 以前,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往哪儿走都要推着他。 如今他刚能自己推动轮椅,太后娘娘便丢下他一个人,适应的可真快。 萧玉京心中无奈,却还是认命地自己转动轮椅跟上她。 想着太后娘娘刚才的问话,萧玉京犹豫了一下,在她回头看过来的时候点点头,“自是不用。” 他在她面前,已然没了什么秘密可言。 温仪景笑了下,看着木桌上的食材,去旁边净了手,“炙烤鱼片吗?” 萧玉京点头,“方才让人准备的。” 他一个人肯定来不及做许多,便让青鸾等人帮了忙,将切好的放在冰鉴上,等太后娘娘前来享用。 夜风起了几分凉意,萧玉京在安静地钓鱼,温仪景心情很好的烤肉吃,时不时端过去喂给萧玉京两片。 萧玉京回头看她,烟火之中,她降临凡间。 “萧玉京,那是喜鹊?”温仪景看着夜空里突然多了一群叽叽喳喳往一个地方飞的鸟儿。 萧玉京点头,“应该是的。” “难道牛郎和织女今日真的鹊桥相会?”温仪景仰头看着夜空,飞鸟很快消失不见。 第127章 “我们去葡萄架那边吧?”温仪景放下手中的叉子,欢喜提议。 “好。”萧玉京当即放下了鱼竿。 太后娘娘缺失许多年少时光,如今补上,也不算晚。 萧玉京虽不曾有过爱慕相好的姑娘,但却有个时而天真烂漫的亲娘,所以知道女子在七夕日会有许多女儿家要做的事情,去葡萄架下喂蚊子,便是其中一项。 太后娘娘想来一样都没体验过。 只是当萧玉京要自己转动轮椅的时候,突然想起那日葡萄架下的白日荒唐。 他手中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太后娘娘会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只是看着太后娘娘如常的神色,萧玉京便又迅速收敛心思,若无其事地转动轮椅靠近她,“走吧,葡萄如今应该也已经全都熟透了。” 到底是想起了那一日,萧玉京说到葡萄的时候,脸色不由红了。 温仪景本没多想,看他这副样子,心跳也突然快了几拍,心口霎时间热的厉害。 不管已经能独自行动的萧玉京,温仪景转身朝着葡萄藤走去,“你快点。” 萧玉京喉结滚动,连忙转动轮椅跟上去。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织女娘娘说起来也是日日能见到自己的相公,只是不知道这见面的时候,她是否会将人暴打一顿?”葡萄架下,温仪景拽下两个葡萄塞进嘴里。 “可能是每天都要锻炼一番的,牛郎回去修养一年,次年再来挨揍。”萧玉京笑着说。 温仪景笑了,将葡萄籽和皮吐手里,又扔到葡萄架下,起身摘了一个圆润饱满的,递到萧玉京嘴边。 萧玉京此时却有些无法直视葡萄,闭着眼张开嘴,唇瓣触碰到她温热的手指,然而,最后却口中空空。 “萧玉京,你在想什么?”温仪景将葡萄塞进了自己口中,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凑到他面前笑着问。 萧玉京缓缓睁开眼,看着太后娘娘左侧脸颊被葡萄顶的鼓了起来。 “在想,葡萄?”温仪景见萧玉京退,她便肯定要进,毕竟她可太喜欢看萧玉京这脸红的模样。 而如今的萧玉京,早已不是葡萄青涩时的他,奉高一行,他已成熟。 “想的紧。”萧玉京突然抬手,扣住了太后娘娘的腰,按着人正弯着腰想看好戏的人朝自己压过来。 回京的路上,温仪景内伤未痊愈,在兖州身体好了不少,可来了癸水,而且在别人府中,总是不方便。 从兖州回京都,因为倚吟辞行之事,温仪景心情多少受了影响。 再有林觉晓这个时不时看到新鲜事物便要拿给温仪景看的欢脱性子,说起来,萧玉京也已经素了半月有余。 他今夜的确是起了念,但也真的没动在此处的心思,可偏她靠的那么近,还故意提及往事。 后院只他们夫妻二人。 萧玉京吃掉了温仪景口中没来得及吞咽的葡萄,也吃到了自己最爱的葡萄。 晚风吹得葡萄藤叶簌簌作响,太后娘娘被迫看着头顶的星空,看不到萧玉京为她痴迷的失态模样。 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里,他们一晌贪欢,皆是俗人。 画架上,多了两幅画,夜空下的葡萄架和烤架旁烟火气里的温仪景。 帷帐落下。 “之前那幅画,夫君可有好生收藏?” “当然。” “今日又没能瞧见夫君失态的模样,画中的人还看不见脸吗?”温仪景又问。 之前那副,最终脸都是空白着,今日,也是如此。 “嗯。”萧玉京今日不想和她说画,只想给太后娘娘提供些绘画的灵感和素材。 “那些画,若是不小心流出去,于你我名声不利。”萧玉京得了逞,耐心地解释。 夜色终于彻底归于寂静,沉睡中的温仪景只觉得腿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微凉,可她实在太困了,甚至觉得是在做梦。 可睡梦中的萧玉京却倏地睁开了眼。 第171章 送些迷药过来 帐子里一片漆黑,萧玉京心跳如雷,他终于又等到了。 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所有的精力都凝聚到了双腿上。 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睡前并拢的双腿在睡梦中偏移了位置,可他想将腿移回来的时候,却又感受不到半分动作。 然而,这并没有让他觉得挫败。 知道太后娘娘睡眠浅,萧玉京强忍着坐起来点灯检查的冲动。 在黑夜里暗暗地伸出手去触碰自己移动了位置的左腿上。 却刚往下一探,便触碰到一片细腻温润。 萧玉京手一顿,心跳都停了。 “萧玉京,不要了。”睡梦中的太后娘娘梦呓着转了身,也挪开了和他紧贴着的腿。 萧玉京,“……” 暗夜里的腿,竟是也知道给自己找热源? 萧玉京敛了思绪,再次往下探手确定自己腿的位子。 他十分确定,左腿的确是自己动了。 睡前清洗过后,他特意摆正了双腿。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萧玉京每夜入睡更是格外注意这件事。 哪怕夜里因为胡闹许久,却也没忘。 萧玉京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汗,他默默地收回手,想起了倚吟之前说的那句“玄英医术高明”。 他偏头,看向夜色里沉睡的温仪景,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绪渐渐平缓。 或许,太后娘娘真的是天降福星。 无论她去到谁的身边,都能给其带来好运。 …… “窦郎中,依你之见,我这腿可还有好起来的可能?”翌日,陪温仪景用过早饭,萧玉京便回了绿卿园。 如今归府,萧玉京已经决定夫妻同住,不过他每日的锻炼推拿也都还是要回绿卿园。 自己撑着护栏走了两圈,虽然双腿还是撑不起力道,可萧玉京心中却存了希冀。 “少主双腿可是近日有何知觉?”窦郎中一喜,期待地看向萧玉京。 他之前一直都觉得萧玉京双腿没起色,子嗣艰难等问题都和他心情太压抑有关。 如今奉高走一遭,萧玉京整个人都明媚了,让人窥探出了几分他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夜里在睡梦中移动过。”萧玉京坐在窗边的拔步床上,撩开了裤腿,看着窦郎中苍老的手按在自己瘦削的腿上。 在窦郎中看过来的时候,萧玉京仔细感受后摇头,“和之前推拿检查时并无不同。” 窦郎中用十分的力气,他小腿处最多会有酸胀感,有时候浅的让人都要察觉不出来。 “少主这些时日气色见好,属下再多去医治研究,或有一日能站起来也说不定。”窦郎中看着如今的萧玉京,也不由多了几分自信。 每日推拿,锻炼,皆不落下,本也并未枯竭的双腿,说不定在哪一日,便焕发出了生机。 萧玉京点点头,“此事先不要告诉夫人,也或许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多了。” 窦郎中理解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不如,让玄英前来为您诊治看看?” 虽然玄英年岁比他小,可人家出师千金门,医术高超。 “从您大婚后,玄英看过您的脉案,也因为您的腿来找过属下几次。” “之前根据玄英所言调整了推拿经络的手法,药油的成分也换了,或许,您有昨夜的变化,也都该归功于此。” 窦郎中心中已经快速梳理一番。 自己之前为少主推拿两年,也不见有任何好转,如今玄英来后做了些调整,少主双腿似乎有了起色。 萧玉京略显迟疑。 窦郎中不再多说,涂抹了药油,一丝不苟地开始给萧玉京进行每日的推拿疏通。 终于在今日末了的时候,萧玉京道,“也好,你回头去请人,避着些夫人,事情没有确定之前,莫要让她知道,免得一场空欢喜。” 之前,他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这双腿,即使每日推拿按摩,却也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无力。 他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想留住这一生最后的体面。 可如今,他想活的久一些,也想活的更体面些。 …… “萧玉京的双腿,似乎开始有些知觉了。”温仪景在萧玉京走后,也将玄英喊到了房间里,说起昨夜自己迷迷糊糊发现的事情。 “我之前看过他的脉案,骨碎沁毒,可因为救治及时,又并没完全坏死,毒气全都封在双腿之间,不上行至五脏六腑。” “窦郎中每日推拿,为其排毒疏通,颇有成效,又用了许多增骨生肌的灵药,修养将近两年,碎裂的骨头或已重新长好。” 玄英分析说,“之前我调整了药油,应该能彻底排除余毒,再加上奉高一行,他自身气血通畅,或许真的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不过这也都是我的推测,具体到底如何,还需我亲自检查过之后才能确定。”玄英也不敢把话说太死。 第128章 温仪景理解地点点头,“等等吧,看他是否让窦郎中来找你过去,若是三天之内没动静,回头你送些迷药过来。” 玄英点点头,既然有了反应,越早检查越好,这样才能及时应对。 “不过萧玉京若是站起来,是否对您不利?”玄英却又担心道。 选嫁萧玉京,是因为众人都觉得萧玉京腿残命短,不会威胁到皇帝。 “各有各的妙处。”温仪景笑了,“人还坐着轮椅呢,便已经被当做忧患,若是站起来,肯定更觉得是祸患,左右他们都想处我而后快,萧玉京能站起来,岂不更好?” “夫人所言极是。”玄英笑着点头,“该去公主府了,陈玄传信说,人都还活着。” “也真是命大的很。”温仪景嘲弄地笑了,“不过正好,不枉费我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宝贝。” 温仪景带上了她在奉高画的那幅画。 也带上了,谢记的人头。 出门前,温仪景先去了绿卿园。 萧玉京刚推拿完在窗边看书,萧天启也在院中。 “白发长出了许多,昨日你忙着钓鱼也没顾得上,今日趁着天好,染一染。” 这两年来,都是萧天启每月负责此事。 前半年的时候,萧玉京不见人,更不许萧天启碰他半分。 白发横生,枯老衰败,仿佛随时都要离开。 后来,倒是接受了染黑,也见不得自己半根白发。 萧天启担心地看着萧玉京披散的长发,“这么明显,太后娘娘此次定然全都瞧见了,怎么青鸾也没提醒你?” 第172章 也不知道这次他是否让我进绿卿园 萧玉京攥紧了手里的佛经,“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在大婚后,她第二次提及莲香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了。 在兖州,二人日日同住,路上又同坐一辆马车,她应该都看到了。 以她的性子,不提,便是不值一提,他是黑发还是白发,对她并无区别。 他也并不希望看到她心疼的眼神。 如今,其实黑发也好,白发也罢,他自己也没那么在意了。 “她知道是她知道的,你打扮是你打扮的,岂能混为一谈?”萧天启严肃地指正儿子这么想是不对的。 “虽然我和你阿娘将你这张脸生的好看讨喜,可你还是要注重一下自己外在的打扮。”萧天启这个过来人很郑重地提醒萧玉京。 萧玉京不解地看向父亲。 这话听起来怎么和林觉晓说的那么像呢? “女子比男子更好颜色,人都是如此的,为悦己者容。”萧天启很认真地传授。 妻子还在世的时候,他忙起来一邋遢,那是要遭嫌弃的。 喝了酒不许进内室,没洗澡不许上床,看公文熬夜起了胡茬,青了眼圈,她是一边心疼一边嫌弃,互不耽搁。 “而且我还听说,太后娘娘之前都是一身素衣,不戴珠钗不染妆容。” “如今你瞧瞧,每日明媚艳丽,红妆淡抹,说直白些的,这都是给你瞧的,你也该是回应一二。”萧天启苦口婆心。 心中总是觉得自己儿子似乎不太开窍。 萧玉京,“……” 他回应了的。 每次都强烈地表达了对太后娘娘的欢喜。 萧天启看着沉默的儿子正要说话,门口守着的小满子跑了进来,“公子,夫人来了。” 萧玉京怔愣了一下便道,“请夫人进来吧。” 他答应过她,等回京之后,便请她入绿卿园。 “夫人说不进了,今日出门有要事,过来和您说一声,人已经走了。”小满子却是道。 萧玉京,“……” 这夯货怎么话只说一半? …… “我听青鸾说过,公子的白发都是老爷子每月过来染黑,昨日回来之后忙着亲自操持钓鱼的事情,应该没时间收拾。”马车里,长离笑着说道。 温仪景亲自跑一趟,本来也是打算亲自见萧玉京的,可听到萧天启在,她这才临时决定不见面。 “也不知道这次他是否让我进绿卿园。”温仪景悠悠叹了口气。 她自然也猜到了。 也早就注意到了萧玉京灰白的发。 知道归知道,可却并不想看得那么真切,而且萧玉京也不一定想让自己全都看到。 “昨夜公子准备七夕夜幽会,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想来是盼着的。”长离说。 温仪景开心地笑了。 昨夜葡萄藤下一晌贪欢,后来他们二人又去吃了些东西,还各自画了一幅画,宿在了水榭中。 昨夜,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好像有什么悄悄地改变了。 “公子是个会哄人的。”长离想到自己昨夜在桥上看到的场景,都觉得有些震撼。 青鸾和她说,公子还准备了许多吃食,有些是前两日就让人着手准备了。 萧玉京舍得花钱,还愿意花心思,当真是个要打着灯笼去找的郎君。 …… 温仪景先去了公主府,林觉晓随她一起来的,戴了一个银蛇面具。 林觉晓模样上和素商像的更多。 温首阳还被铁链锁着呢,他正蹲在墙角和逗弄院中那只看门的狼青犬,“握手。” 狼青歪头看着温首阳,眨了眨眼,吐着舌头将前爪放在了温首阳伸出的掌心上。 温沧渊已经被带了过来,人瘦了一大圈,风一吹,衣服都空荡荡,脸色也尽显苍白。 看着温首阳无聊的样子,他坐在太阳底下笑着,“许是看你和他一样都被拴着,所以才这么快和你熟稔起来,还愿意陪你玩会儿。” 温首阳哼了一声,“这一放血倒像是将你脑子里的水都放没了。” 这几日总觉得温沧渊人聪明了许多。 正和温首阳玩握手游戏的马犬突然竖起耳朵,站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吠了两声。 在看到温仪景之后,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匍匐着朝温仪景爬过去,爪子去拍她的衣摆。 “你和它倒是玩得来。”温仪景笑了笑。 林觉晓站在温仪景身边静静打量着温首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温首阳拍拍手站起来,打量着温仪景,“伤势可好些了?” 见到人气色不错,他放心不少。 “我福大命大,并无大碍。”温仪景将钥匙丢给温首阳。 “阿景。”温沧渊早已经站起身,拘谨愧疚地看着明媚的女人。 温仪景淡淡嗯了一声,“觉晓,把蛊虫给他们。” 林觉晓先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温沧渊,“左手无名指间第二滴血,喂给它。” 温沧渊轻声道谢,心里闷得厉害,目光不时的看向温仪景。 偏温仪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去逗弄那只狼青了。 “为何戴面具?见不得人?”温首阳解开了束缚他多日的铁链,凑过来盯着林觉晓看了半晌,说了句不中听的话。 “太好看了,怕闪瞎你的眼。”林觉晓语气淡淡,将另一个盒子递给温首阳,“你的。” 温首阳接了过来,却忍不住又看林觉晓,总觉得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温沧渊的血已经滴了进去,蛊虫抵在盒子边缘,并不肯靠近。 “温沧渊,如今你身体最差,甘心养一只蛊虫和我们切断关系吗?”温仪景看向总偷看自己的人。 温沧渊抿唇,她终于肯搭理自己,却是这样的质疑。 温仪景抱着那只狗笑又道,“反正你看起来也命不久矣,如果这只蛊虫养不活,到时候你一死,我和温首阳还能一起给你陪葬。” “你们都是我的血亲。”温沧渊苍白的面色露出一抹苦笑,“我便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随你们一起解了这蛊毒。” 他心中很难过,她这般不信任自己。 “最好是这样。”温仪景满意点头,“接下来的这一年,你和温首阳便都先住在这里,别和我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一定让你们死都不能瞑目。” 温沧渊点头,心口阵阵的疼。 温首阳也嗯了一声,“只要不拴着我,哪儿都行。” 反正家也被烧没了,在这里他也住习惯了? “温仪景,你把阿娘的骨灰带回来了,请人选个日子,入土为安?” 温首阳如今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亲生母亲的尸首,他在杨桐身边查了近十年,始终没任何线索。 如今,也终于是有了结果。 温沧渊也看温仪景,“阿景,辛苦你了。” 兄妹三人,属他最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一直都在拖后腿。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比起之前见面,温仪景对他的耐心越来越少了。 想来如果不是一体三命相连,或许温仪景并不希望他还活着。 “蛊虫为何不吸血?”林觉晓一直都在看着两只蛊虫。 温首阳的那只滴血比较晚,但已经开始认主。 第129章 可温沧渊的却还没任何动静,甚至看起来很排斥。 第173章 便是再给我磕两个头,我都受得起 温仪景放开粘着她的狼青,彼时温首阳的蛊虫已经认主,只有温沧渊的,还没任何动静。 “你是不是做手脚了?”温仪景危险的眸子看向温沧渊。 “没有,我没有。”温沧渊连忙摇头,“我都是按着这位小公子说的做的,他都看着的。” 温仪景深深看了一眼温沧渊,“最好没有,觉晓,请苗姑娘进来瞧瞧。” 如果是杨桐做了手脚,也不无可能。 温沧渊愧疚的坐在地上,心痛的看着面前二人,“阿景,阿阳,我如此愚钝,死不足惜,真的不想连累你二人。” 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温首阳到底是心软,上前将人扶起来,“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或许是过去杨桐对你做了什么手脚,阿景请人来检查看看就知道了。” 温仪景没有回应他的愧疚自责,将自己带来的画卷铺开在地面上。 温首阳转头看过去。 长长的画卷里,温仪景在奉高地下城见到的一幕幕跃然纸上。 冰室——冰棺——白衣的女子——染红的冰棺——冰棺下的幼女——架气的火堆…… 温仪景的画工让人身临其境,二人仿佛也亲自去分奉高走了一遭。 “她的尸首被用来养蛊,血液里都是剧毒,无法正常入殓,只能烧为灰烬。”温仪景蹲下身,手指落在白衣女子的脸上。 沿着画卷,手指缓缓又挪到幼女的身上,“这便是那个吸血的,发现她的时候,是个活死人,按辈分来说,我们应该唤她表姐。” “人呢?”温首阳沉了脸,拳头紧握。 他们兄妹这些年所有的痛苦都源于这个女童。 如果不是谢记一家造孽,他们家又何至于此? 长长的画卷像是会吃人,窒息又压抑。 “已经烧了。”温仪景站起身,“画送你们了。” 桌案上,盒子里蛊虫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苗一寻走了进来,她闻了闻温沧渊的那一滴血,“太杂了,再等几日吧。” 温仪景了然,让林觉晓收好蛊虫。 又转头叮嘱二人,“你们两个可以在京中走动,但莫要出京,否则以后或许过的还不如它。” 她抬手指了指拴在门口的狼青。 狼青的链子很长,可以覆盖院子的四分之一。 温首阳和温沧渊都看了过去,然后严肃点头,无声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明日接你们去竹林寺。”温仪景又道。 说完转身要去隔壁偏院,正要走,温首阳大步冲上前拦住了她。 “林秋在哪里?”温首阳执着地看着温仪景。 “不是被烧死了吗?你亲眼看到的。”温仪景神色淡淡。 “可我也亲眼看到那日夜里他来救我了。”温首阳死死盯着温仪景。 温沧渊一脸懵逼,弟妹林秋还活着? “看错了。”温仪景面色没有任何波动,抬脚要走。 林觉晓上前,将不肯让路的温首阳拽开,“好狗不挡路。” 温首阳,“……” “阿景,过去是我错了,错的愚昧荒唐,可我如今只要你回一个字,她到底是活……还是死?” 看着明媚纤细的背影,温首阳朝着她直直地跪了下去。 “阿景,我求你告诉我,我不纠缠她,我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 膝盖落地的沉闷响声成功让温仪景停了脚步。 林觉晓眸中也尽是惊诧。 “阿阳。”温沧渊颤巍巍地起身去拉人,“你这是做什么?阿景是妹妹,你给她下跪,这是折她的寿。” 温仪景回头,看着地上的人,嘲弄地笑了,“便是再给我磕两个头,我都受得起,我命硬且长。” 温首阳挥开温沧渊的手,仰望着温仪景淡漠的面容,缓缓伏下身子,额头撞地,发出一声闷响,“阿景,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温仪景袖中的手骤然攥紧,“死。” 温仪景拂袖离去,温首阳趴在地上久久没有动作。 林觉晓手抬了抬,终是没上前,也大步走了。 “阿阳。”烈日下,温沧渊将趴在地上的人拽了起来。 温首阳面色不虞,等温沧渊自己站好,才挥开他的手,“温沧渊,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温沧渊失落地垂下手,“我只是……” “我还以为脑子里的水都放没了,现在是脑子也空了吗?”温首阳心里憋着一团火,闷的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是太后,身份尊贵,我给她下跪磕头,如何会折她的寿?!”温首阳红着眼朝温沧渊吼道,“她多来看你一眼,请人救治你,你还真觉得自己是她大哥了不成?” 温沧渊无措地靠着石桌,他本来就是大哥啊。 “林秋当年自焚,如今都有可能活着,卢夏呢?卢夏是跑了,大着肚子带着你的孩子跑了?她不是死了!” “你就没想过温仪景这些事情会和温仪景有关吗?你用用你的脑子行不行?我求求你了!” 温首阳痛苦极了。 如果温沧渊刚才嘴没那么欠,温仪景是不是会就和他说实话? 温沧渊脸色更白了,踉跄地跌撞在石桌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卢夏在温仪景身边? “温仪景出嫁前,卢夏跑了,温仪景回门,素商死了,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温首阳这些日子复盘了许多遍过往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和温仪景有关。 他没祭出心头血,所以还能修炼内功,温仪景和他一样,所以才能血战沙场。 温仪景肯定也有所怀疑,再加上卢夏和素商肯定也都窥探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逃离。 “曾经在温家的时候,卢夏也好,素商也罢,都和温仪景一样,一旦和温白榆有争执矛盾,大家偏心的人便是温白榆。” “这样的处境或许早已经她们姑嫂三人,逼为一体。” 温首阳说完沉默了下来,小公主的驸马裴言初,到底是谁的儿子? 咚—— 重物落地,温沧渊晕倒了。 温首阳心头一跳,连忙上前,探了探鼻息,松了一口气,又搬起脑袋检查一番,确定没摔破,这才彻底放心。 “本来就够蠢的,要是再把脑子彻底摔坏,那是真没救了。”温首阳艰难地将昏迷的人拖回房间。 …… 温仪景去了隔壁,长廊下,她看着院中长发披散的赤脚疯癫女子,差点没认出来。 院中放着三张桌子,上面都搭着防雨遮阳的布。 时不时有几只苍蝇环绕,温白榆染着干涸血渍的手啪地拍上去,又准又快。 温白榆很忙,忙着给还吊着一口气的杨桐喂一口水,又忙着去给还绑在桌子上的郑山君砍两刀松松皮。 郑山君小臂和小腿都已经被砍掉了,大腿上前面也已经露出森森白骨,阳光下,即使隔得很远,温仪景也能看到蠕动的蛆虫。 温仪景意外地看向陈玄,“你怎么还没对她动手?” 陈玄恨毒了温白榆,为何留她到现在? 第174章 温仪景,你怎么那么贱呢? 温仪景看着院子里温白榆突然一把抱住了郑山君,仰头捧着郑山君的脸,一脸深情的喊夫君。 陈玄朝着温仪景摊了摊手,“她其实并不疯癫,清醒而痛苦地活着。” 只要人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情况下,陈玄并不介意让温白榆多活几日。 谁让温白榆没有自己去死的勇气呢? 而他在京都城任务也算不得多,空闲里总得有点乐子。 温仪景了然,让长离将手中的东西都给陈玄。 “让杨桐去看看吧,她最心爱男人的头颅和她最疼爱女儿临终的画像以及骨灰,见上最后一面,也是好的。”温仪景残忍地笑了。 谢记的头颅在回来的路上,杏丫已经在玄英的指导下,将其面容恢复的七七八八,一眼还是能认出来的。 陈玄挑眉,笑着接了过来。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什么顾忌,夫人的确不在乎这院中的一家三口。 “让温白榆也瞧瞧,就是这个活死人,让她从出生就成了一个笑话。”温仪景笑的很是无害,看着陈玄拿着东西抬脚走向了温白榆。 “阿景,何必呢?”温沧渊拄着拐杖艰难的出现在温仪景身后,听到她的话,声音虚弱地问。 温首阳本来一只手扶着温沧渊的,闻言蹭地收回了手,恨不得从未将人带来过。 刚才他艰难地将温沧渊带回房间,还没彻底躺下,温沧渊就醒了过来,闹着要见温仪景。 温首阳也想温沧渊可以拿卢夏的事情来试探一番,于是就同意了。 却没想到刚进门看到这一幕,温沧渊又一次管不住他那张破嘴。 温首阳两眼一黑又一黑,后悔极了。 第130章 温仪景头都没回,朝着停下脚步的陈玄歪了歪头,“等什么呢?” 陈玄便去进了院中。 “她已经这样了,便不是同母,也是同父,你何必杀人诛心?”温沧渊痛苦极了。 为什么姊妹之间不能好好相处? “其实,你若是被放进那坛子里,留下左手,养上一年等蛊成,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温仪景语气幽幽。 温沧渊用力地咬着唇,“阿景,如若这能解你心头之怨恨,又有何妨?” 温仪景嗤笑出声,回头嘲弄地看向温首阳,他正痛苦的靠着廊柱撞头,察觉温仪景的目光,幽怨地看了过来。 院中,杨桐虚弱的桀桀声传了过来,她似乎想从坛子里挣脱出来,眼泪混着血糊了一脸。 陈玄端着谢记的头颅放在二人面前,笑眯眯的,“老夫人如此激动,又将咱们温老爷子置于何地呢?” 温荣比杨桐更虚弱几分,他满眼浑浊又痛苦,在看到谢记头颅的时候,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回头看向长廊的方向,寻找温仪景的身影。 “谢记断了子孙根,不能生了,偏姨母还如此爱重他,看看,父亲连个阉人都比不过呢。”温仪景笑着走到了阳光下,来到温荣的面前。 玄英给拿谢记的尸体给杏丫练手的时候,发现了谢记断了子孙根的事情,但时间久远,具体是何缘故,已经查不出。 温荣被此话气的直翻白眼,可惜,已经断了舌头,想骂都骂不出来。 当陈玄将那女童的画像展开在杨桐面前,杨桐张着嘴哭的更厉害。 温白榆好奇的凑过来看热闹,听着哭声眉头直皱,毫不客气的抬手打在杨桐的脸上,烦躁地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还有你,他哭你不知道哄哄吗?你不是最爱她了?为了去救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连我的性命都不顾了?” 温白榆满是血污的手又扇在了温荣的脸上。 陈玄见此,拽着温仪景后退了一步。 温仪景不解。 下一秒就见温白榆突然痛哭流涕,抱住了杨桐的头,“阿娘,阿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动手的,我只是太难过了,你别哭了……” 长廊下,温首阳拽住了想要下去的温沧渊,压低了声音警告,“你难道也想住进那坛子里去吗?” “可他是我们的父亲,温白榆是你我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温沧渊看的不忍心极了。 “看不下去就滚回去。”温首阳无奈低吼,“不然你想怎么样?还想从温仪景手下将人带走不成?” 温沧渊沉默不语。 “榆榆,阿姐此次出门,还给你带了一份礼物。”温仪景笑着将那幼童的骨灰盒子放在温白榆手中。 “这是害了你的那罪魁祸首,如今已被烧成灰烬,阿姐也算是为你报了仇。” 温白榆呆呆的看着温仪景,她光鲜亮丽,而自己…… 她又垂头看温仪景放在自己手中的东西。 “阿姐,呵呵——”温白榆低低地笑了。 她打开盒子,抓起里面的骨灰洒在了杨桐的头上。 杨桐哭闹的更厉害,温白榆也笑的更厉害。 “阿姐?呵呵,温仪景,你怎么那么贱呢,未出阁的时候你我就多有不睦,婚嫁之后各自为政,为何我一封信你就要来救我,你怎么就那么贱?!” 温白榆手中的坛子用力地砸在了杨桐头上,一瞬间四分五裂,骨灰洋洋洒洒了一桌子。 温仪景平静的面色里惯常地挂着笑,如同将一张微笑的假面永远刻在脸上。 “因为,你我同为女子。”温仪景语气平和。 郑山君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总要被征讨的。 “你们一家人,都是疯子。”苗一寻凑到林觉晓耳边,低声地说。 西廊亭下的温首阳突然扭头看了过去。 “嗯,疯的各有不同。”林觉晓扯唇笑了,察觉温首阳的目光,他看了过去,四目相对,林觉晓唇角笑意更深了几分。 或许,这个爹,也不是毫无用处,若阿娘还有些惦念,留下来伺候阿娘,也未尝不可。 杨桐连最后一抹虚弱的气息也消弭于日光下。 温白榆看向廊檐下的两位无人上前的兄长,痴痴地笑了起来,“曾经我以为人人都爱我,可如今,却无一人再在意我,这世间,偏只有温仪景一人为我拼过命。” 温白榆丢下手里的东西,嗤笑着自言自语地自己回了房间,似是真的疯魔了。 “阿景,给他一个痛快吧。”阳光下,温沧渊哀求地看着温仪景,“他有许多过错,可他到底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温仪景定定看了温沧渊片刻,笑了,抬抬手,“陈玄,刀。” 陈玄便抽了腰间弯刀递上去。 “你来。”温仪景递给温沧渊。 温沧渊难以置信地看向温仪景。 温仪景挑眉,“你不是想给他一个痛快吗?” 余光里,温仪景看到了缓缓出现在了廊檐下的轮椅,她脸色微变,握着刀的手都微微颤抖。 第175章 日后出门,一定带着夫君 温仪景没想到萧玉京会突然出现,也不知以萧玉京的耳力,又对院中的事情听到了多少。 她凌厉的目光射向萧玉京身后跟进来的侍卫,那人心头一慌,就地跪了下去。 萧玉京手中,拿着太后娘娘的令牌,他以为太后已经准许了。 温仪景危险的眸子看向萧玉京。 下了长廊的台阶,萧玉京抬手让青鸾止步,自己转动轮椅来到温仪景面前,将从她房间拿到的令牌递到她面前,“不是他的错,是你自己疏忽了。” 温仪景眸色深深看着萧玉京,抬手抽走了自己的令牌,他竟然真的敢拿。 而且还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 “阿景,让我带父亲走吧。”温沧渊看着出现的萧玉京,突然朝着温仪景跪了下去,祈求道。 “纵使他有百般错,可终究是我们的生父,何至于此?”温沧渊哀求说,“杨桐已经死了,她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如何能弑父? “杨桐固有错,温荣也不无辜,没有谁能替杨柳原谅这两个人所做的一切,我不能,你更不能!”温仪景躲开了温沧渊抓过来的手,脸色冷了下去。 她将手中的刀扔在他面前,“若你不肯给他一个痛快,便将他继续留在这里陪温白榆,或者,等蛊虫养成之后,你也可以一起来陪他,当然,如果他还能活一年。” 温沧渊呆呆地看着温仪景,“……” 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温家可真是热闹。”被绑着的郑山君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开口的话也含糊不清。 他的舌头,只被温白榆割了一半。 如今,人已经麻木了。 “温仪景,你可真是好手段,谢记都让你从地下挖出来了。”郑山君痴迷地看着温仪景。 当初,他要是娶回家的人是温仪景,今日又怎么会在这里受辱? 温仪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抬抬手,陈玄便将手中裹着人头那沾满了血的白布塞到了郑山君口中。 这样的人,当然不配和夫人说话。 “回头,将小公子带过来,送郑城主最后一程。”温仪景淡淡地命令。 “是。”陈玄恭敬应声。 旁边,温沧渊将希望寄托在了萧玉京身上,他膝行到萧玉京面前,“萧将军,阿景如今只待你好,求你帮忙说两句话。” 萧玉京面无表情地转动轮椅,避开了温沧渊这一跪。 太后娘娘刚才都对他动了杀心,也就温沧渊这棒槌看不出来。 “京都天热,都早些回家。”温仪景握住了萧玉京的轮椅,推着他往外走去。 “温大爷,机会只有一次。”陈玄捡起地上的刀,好心地提醒满眼绝望的温沧渊。 温沧渊回头看向坛子里奄奄一息的温荣。 过往浮现在脑海中,仔细回味,却全都是父亲对温白榆的宠爱,和他说过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是要疼爱温白榆。 他心中并无多少妒意,温白榆出生起就身体不好,他是家中大哥…… 他又往长廊看去,只有温首阳追着面具少年离去的背影。 “父亲,儿子送您一程。”温沧渊缓缓抬手,接住了陈玄手中的刀。 烈日下,血珠飞溅,弯刀落地,郑山君大笑出声。 即将走到门口的人一行人纷纷回头。 温沧渊佝偻着背跪在温荣尸首面前,温荣之前还坚持挺着的头,正无力的歪倒衰落,一双浑浊的眼,睁的老大。 日头洒满庭院,门房处,温白榆站在门口,无声地笑弯了腰。 陈玄惊诧,转头看向温仪景的方向。 是温仪景推着萧玉京离开的背影,是温首阳和林觉晓拉扯的背影。 无一人在乎。 第131章 车厢里,萧玉京主动打破沉默,“夫人的令牌难道不是特意留给我的吗?” 温仪景直直地看着他,惯常的笑意收敛,“是。” 她有心想让他看到今日这一切,却又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来。 “如此便好,出行数日,我已习惯有夫人时刻在身边,在绿卿园推拿染发不觉得思念,空闲下来,便自己待不住了,所以才寻了过来。”萧玉京与她四目相对,语气认真且真诚。 温仪景突地笑了,猛地起身坐到了萧玉京腿上。 他无力的腿往下落了一下,连忙抬手扶住了温仪景的腰。 她抬手抚上萧玉京已经全黑的发,凑上去轻轻嗅了嗅,不是最初的莲香味了,他用了玄英给的配方。 萧玉京面色微微绷紧。 “日后出门,一定带着夫君。”温仪景勾着他下巴,笑着承诺。 萧玉京心头一紧,缓缓闭上了眼。 …… 温仪景和萧玉京刚进门,便听到了院中萧家大姑母萧鸿芮哭闹的声音。 “让萧玉京给我一个说法,为何我好好的女儿明明已经被救出来,却又会自杀呢?!”萧鸿芮泼妇一样坐在地上蹬着腿。 半分没了往日贵妇模样,好像真的是一个丧女的可怜母亲。 “大姐你这话问的亏不亏心?”萧天启头疼地问。 看到回来的人,朝着温仪景摆摆手,让人不要过来,从长廊那边回院子里去,挡住了萧家大姑母的视线。 温仪景抓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她垂眸看轮椅上的萧玉京。 有这样的父亲护着,真好。 少时,她没出门的机会,可温沧渊和温首阳却是要去书院读书的。 二人不知为何与人起了争执,打伤了人,对方的家长闹上门来。 温荣却是直接想兄弟二人推了出去,让他们给人道歉,还罚他们跪了祠堂。 温仪景也是因此彻底歇了偷偷出府的念头,她清楚的知道,若是她在外面不小心惹了祸,下场比那两位更糟。 可萧玉京似乎从小便不用担心这种事。 萧玉京似是感知到什么,侧过身子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压低了声音,“先回吧,这里交给父亲处理。” 温仪景又看了一眼院中还在以身体为他们挡着萧鸿芮目光的萧天启,推着萧玉京拐进了长廊。 院中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有何亏心?说不定就是萧玉京杀死了我的楠楠,他……” 萧鸿芮后面的话被一巴掌全都打断了。 萧天启这一巴掌下手极重,跪坐在地上的萧鸿芮直接趴在了地上,嘴角也瞬间裂开。 “萧天启,你敢打我?”她捂着脸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冷厉的男人。 萧鸿芮耳朵嗡嗡的,人有些站不稳,对上萧天启凌厉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白了脸,晃晃悠悠的后退两步。 “打你怎么了?”萧天启冷笑,“那姓刘的你都没搞清楚就让周楠和人走,你不该打?” “萧鸿芮,你也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拎不清!”萧天启厉声喝道。 “有这个功夫自己回去好好反思反思,为何楠楠宁愿死也不肯回京来见你!” “坟冢都立在奉高,你这个当娘的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如若真有心,便亲去奉高将坟冢请回来!” “还不将你家夫人带回去!”萧天启扫向萧鸿芮身旁的婆子,“若是再来胡闹,日后全当没这个娘家!” 萧鸿芮惊恐的瞪大了眸子,“你……” 灌木丛后,温仪景神色复杂地看着离去的人,“周楠是萧鸿芮的亲生女儿吗?” 第176章 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萧玉京懂了温仪景话里的意思,“是亲生的,周楠是她长女,她婆母因此对她多有怨怪,不过却也顾忌萧家,不会对她如何。” “可她却因此牟足了劲儿想让周楠高嫁回萧家,想让周家所有人日后见着周楠都要敬三分,为此,着了魔。” 萧玉京心中唏嘘。 过往种种,皆是因果。 太后娘娘心中的魔,又是什么? 温家那一家子,她对他们几分真心? “此事你二人不用管,若是真在外面碰上了,也不用客气。”萧天启朝着二人走过来,慈爱地说。 温仪景不由再次羡慕萧玉京。 “不过周楠那丫头,真的自戕了?”萧天启又温和地问。 温仪景看向萧玉京。 萧玉京摇摇头,“没有,带着人去了江南,很决绝,显然是不想再和京城的人和事再有任何瓜葛。” 萧天启面色里没什么意外,提着的心轻松了许多,和二人一起去了凉亭。 看着院中盛景,他细细说起了周楠的事情。 “那孩子是个可怜的,被她阿娘都快要逼疯了。”萧天启叹了口气,他这个舅舅,是心疼周楠的。 可到底只是舅舅,能做的并不多。 “两个周楠?”温仪景诧异。 “一个是要喜欢玉京,嫁到萧家的周楠,一个是要摆脱所有,不被束缚的周楠,二者共生,后者知道前者,前者却不知后者,如今去江南的,应该是后者……”萧天启神色平静的说。 萧玉京也很诧异,所以这才是周楠种种让人觉得矛盾的缘故? “这听着倒像是妖魔鬼怪附身了。”温仪景道。 “我最初也以为是,可世间又哪里有妖魔。”萧天启摇摇头,“我与后者见过几次,都是在周楠被她阿娘逼急了,或者在玉京这里碰了钉子之后,她说,她是要保护周楠。” …… “有些人体内甚至还会住着更多不同的人,每次出来的或许都不一定。”玄英听到温仪景的话之后解释说。 “这些人有的也都在争夺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可有的也能和平共处,因为他们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保护体内最弱小的那个,让这具身体变得更好……” “我曾经在祖师爷手札中见过这样的病例,有人说是中了邪,也有人说是鬼怪附身,祖师爷却说是此人得了病,可具体要如何治疗,并未写明……” 玄英缓缓道来,说得温仪景都有些恍惚。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玄英站起身来,轻轻按摩她的头皮,“夫人近日拔了剑,却未嗜血,可见情况已经好转了。” 温仪景按住玄英的手,“我身体里是不是也还住着另一个人?” 一个残忍嗜血的杀手。 而那人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保护她,让她在世间立足。 “莫要多想。”玄英笑着拍拍她的手。 温仪景笑了笑,落下手,靠在身后拔步床的软垫靠背上,任由玄英继续帮她按摩头皮,“便是真的有,也无妨,那都是我……” 玄英笑着应是。 …… 再说公主府偏院,温首阳缠上了林觉晓,发了疯似的非要摘林觉晓的面具看其真容。 “我不好男色!”林觉晓跳脚地吼道。 “我也不好男色,只是看你神韵颇有故人之姿。”温首阳纠缠不止。 “呸!”林觉晓啐了他一口,“还玩替身!” 苗一寻早已知道这二人关系,林觉晓不喊,她也不出手,只退到一旁看戏。 “你这身手倒是有几分徐沛然那厮的路数。”温首阳缓缓收了手,“徐沛然和你什么关系?”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面前的少年,而少年又不对他下死手,可一时半会儿的想从自己手中逃脱却也不可能。 如此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林觉晓眯起了眼,“徐沛然是谁?” 温首阳上前一步,林觉晓则后退两步。 “罢了,可能是看错了。”温首阳突然挥了挥手,“你走吧,身手倒是不错。” 林觉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拉起苗一寻迅速离开。 “你阿娘会重新和他在一起吗?”路上,苗一寻小声问。 “无所谓。”林觉晓并不在意,“这么多年,我还没见哪个男人能留住阿娘的心,都是过客罢了,可也正因为有了这些男人,阿娘和他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苗一寻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她想到了那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做饭好好吃的和善妇人,她竟是如此风流? …… 竹林寺,天朗气清。 温仪景今日难得,换了素雅白衣,未施粉黛。 裴言初和裴岁安以及林觉晓,都一起来了。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温家大爷昨日入山,非要剃度出家。” 他领着温仪景往后面禅房去。 昨日温沧渊自己雇了马车,带着温荣的尸体来了竹林寺,他将人埋在后山,然后来寺中请了牌位,之后便要剃度出家。 禅房里,温沧渊跪在巨大的禅字下面,已经换上了灰色僧服,长发披散。 “昨日刚说要将你关在公主府,也应得好好的,不过一夜,便来了这竹林寺,闹着要出家,温沧渊,你二十八了,不是八岁的孩童。”温仪景语气略有不耐。 第132章 “阿景,我杀了自己的父亲,可却又不能以死赎罪,只这么一个要求,都不能被满足吗?”温沧渊白着脸回头哀戚地问她。 温仪景深呼吸,闭了闭眼,“你我性命相连,竹林寺不安全,若你实在想死,等蛊虫养成后,我可以亲自送你一程。” 温沧渊一颗心已经坠无可坠,明明早就知道,却还是抽痛难捱,“阿景,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如今我已经护不住父亲,却无法在看着榆榆命丧你手。” “你当我威胁你也好,哀求你也罢,你还用得上我这条命的一年里,我要榆榆活着,你也不得虐待她,否则,我们三人便都随她一起死。” 温沧渊撑着手杖站起身来,挑衅地看向温仪景。 “好,好,好,温沧渊,你好的很。”温仪景低低地笑了。 门外的裴言初听到这话脸都黑了,要踹开半掩的门进去,被袁清瑶用力扣住了肩膀。 “你没出生的时候人就不在乎你。”袁清瑶轻声提醒。 裴言初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在前殿先烧了一炷香再过来的温首阳看着裴言初紧握的拳头,突然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我倒是也好奇,在他眼中,儿子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孰轻孰重。” 第177章 萧玉京会有这么好心吗? “温二爷,自重。”袁清瑶袖中的匕首也迅速落在了温首阳的手腕上,血珠渗了出来。 “公主下手倒是从不留情。”温首阳并未因此收手,“斗胆请问,公主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瑶瑶,拿刀来。”房中,温仪景却扬声喊道。 袁清瑶狠狠地瞪着温首阳,“放手。” 刀刃往下压去。 温首阳无奈地收了手,“小姑娘家家的,下手忒狠。” “温首阳,你也滚进来。”温仪景又道。 温首阳不敢废话,抢先一步到了温仪景跟前,“要我做什么?” “你的确是比温沧渊识趣儿多了。”温仪景笑着将桌案上剃刀递给温首阳,“你来成全他。” 温首阳手一抖,却还是先接了剃刀,“温沧渊,你不想寻卢夏了吗?” 他余光看向门口光影里站着的裴言初。 温沧渊用力地撑着拐杖,闭上眼,“这么多年过去,她若有心,早便回来了,缘分已终,自不再强求,此生我负了她,来世再还。” 他缓缓朝着那巨大的禅字跪了下去,“阿阳,动手吧。” 温首阳叹了口气,没再多言,手中的剃刀落了下去。 长发满地,温沧渊闭着眼双手合十,似乎真的从此之后遁入空门,不问凡尘。 温仪景嘲讽地笑了,后退两步,“瑶瑶,断他右手拇指。” 她终究是受制于蛊虫,无法对他下狠手。 温沧渊如今身子虚弱,夏日天热,若是受伤感染严重,性命难保。 “我来。”光影里,裴言初不知何时也戴上了一个银质面具,推开门走了进来。 然而,不等他走到跟前,温首阳便夺了袁清瑶手中弯刀,抓起温沧渊的右手毫不犹豫的斩落了温沧渊的拇指。 温沧渊连疼都是恍惚的。 裴言初脚步停了下来。 袁清瑶水绿色裙摆渐开了几滴血渍,蒲团上殷红一片。 “还是莫要脏了小公主的手。”温首阳淡淡的笑了,将刀用衣袖擦净,客气的还给了袁清瑶。 袁清瑶接了刀,神色复杂地看着温首阳。 温首阳笑容温和极了。 “该去给老夫人下葬了,温沧渊遁入空门,六根清净,便不用来了。”温仪景捏了捏裴言初的胳膊,绕过他朝外走去。 门口处,她回头看呆愣原地的裴言初。 温沧渊跪在地上满眼痛苦的回头看她,手垂落在地上,血液一滴滴落下,似乎断了手指的人并不是他。 她不知少年郎对父爱是否还有眷恋和幻想,又是否因此怪她太狠心。 阿娘生前以命相博,为护他们三人周全,将他们性命连为一体,如今,却终究是离心离德。 “阿景,带上他吧,阿娘生前最盼我们三人同心同德,如今下葬,想来也一定很希望看到我们一同去送她。”温首阳轻声说, “阿娘若在天有灵,应不会如此糊涂。”温仪景却并未答应。 裴言初和裴岁安都在,怎么也胜过一个温沧渊。 “你若不想去,便也不用去了。”温仪景打断了温首阳还想求情的话。 林觉晓今日也在。 温首阳闭了嘴。 苗一寻将一瓶止血药放在了温沧渊的手边,“温家大爷,先止血吧,您若是这一年内死了,温白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温荣或许也得被挖出来鞭尸。” 合上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阳光,温沧渊独自留于禅房中,暗影之中,泪流了满面。 …… 竹林寺后山,风水之地,由方丈亲自带人诵经超度。 温仪景一众人肃穆的站在枫林中,裴岁安姐弟三人亲自参与下葬挖土等诸多繁琐劳累事。 温首阳在温仪景身边站了片刻,也凑了过去,视线在姐弟三人身上来回梭巡。 素商等人全都白纱遮面站在温仪景身后。 萧玉京在温仪景右手边。 所有人对于没有看到温沧渊这件事情,都不意外。 靡靡梵音中,温首阳亲自将装着杨柳的骨灰盒放入棺椁,檀木盒上的图案和文字全都是他亲手雕刻。 温仪景将亲手所绘的杨柳画像放了进去。 徐沛然将他寻来的九州书籍装满了棺椁。 在他的记忆里,杨柳最爱读书,也时常会将她做过注解的书让阿娘送来给他读。 如今,他将自己在九州各处亲自抄写的孤本送给她。 温首阳和温仪景二人协力盖上了棺盖,由裴岁安三人亲自钉棺。 “多谢大小姐允许家母葬在夫人身边。”徐沛然恭敬的朝着温仪景行礼道谢。 温仪景忙将人扶了起来,“是我该谢你,谢范嬷嬷,她们二人生前便走的亲近,如今,也算圆满。” 与此同时,乱葬岗,杨桐腐朽发臭的尸首正在被野狗分食,不过须臾,连骨头都已经再无一根完好。 热浪席卷了竹林寺,檀香味充斥着鼻尖,午后的竹林中,在凉亭中小憩的温仪景想起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袁云川。 她那个名为去世,实则出家的前任丈夫。 …… “萧玉京若是真在兖州卓家出事,阿娘若真发难卓家,到底是责怪卓元良伤了萧玉京,还是要借此机会铲除卓元良?” 袁青冥将卓元良送来的密信递给楚寒英看。 信中卓元良说了那日萧玉京在卓家凉亭水榭意图坠河,借此陷害卓元良。 “这有区别吗?”楚寒英一目十行看完手中密信。 “萧玉京这么做,是因为知道了卓元良对阿娘做的事情,他愿意牺牲自己性命来给阿娘一个发难的理由,挺好的,不是吗?” 楚寒英说完,小心地看向袁青冥。 “萧玉京会有这么好心吗?”袁青冥对此极其不悦,“他有这么蠢吗?如果不是能从其中得到些什么,他为何要下这么大的赌注?” 他想到了萧玉京此次回京时候浑身散发着的勃勃生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寻死? 在卓元良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绝对都是做戏,是为了给阿娘看,也是为了给他看。 给他看? 袁青冥心里一紧,脸色都变了几分。 萧玉京其实,只是想给他看? 是这样吗? 以阿娘的才智,想发难卓家,又如何需要萧玉京受伤? “或许,只是想得到阿娘的心呢?”楚寒英斟酌了片刻,语气试探地说。 她看着袁青冥问,“您看,这次萧玉京回来之后,身上的死气都散干净了,说不定就是在卓家的时候,他这样为阿娘牺牲,阿娘动心了呢?” “阿娘那样的奇女子,若能得她青睐,萧玉京重新焕发生机,应该也正常。”楚寒英斟酌着语气问。 袁青冥黑眸微微眯起,“之前不都说萧玉京是必死之人?” 用这样愚笨的方法去得到阿娘的心,风险太大了,引起阿娘厌恶反感的几率也极高。 所以,萧玉京这出戏,就是唱给他看的。 借着卓元良的口,告诉他! “玄英的医术一向高超。”楚寒英轻声说,“萧玉京能活下去,也是好事一桩。” “好事一桩?”袁青冥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寒英,“不如皇后和朕说说看,哪里好了?” 第178章 萧玉京帮她揉着膝盖 楚寒英心里咯噔一声,笑容有些僵硬,却还是硬着头皮温声说,“阿娘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好吗?” “长离几位姑姑,不如萧玉京一个瘸子更能照顾好阿娘?”袁青冥语气淡淡,将楚寒英还回来的信扔进了灯罩里。 第133章 “这不一样的。”楚寒英笑的有些干,“我于陛下,和随着您一起长大的暗卫,如何能一样?” 看着袁青冥越发阴沉的脸,楚寒英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开口的语气很轻很轻,“阿冥。” 袁青冥面色稍霁。 “阿冥。”楚寒英轻轻抬手抓住了袁青冥的胳膊,“我们都知道,阿娘这一生过得并不容易,温家也好,袁家也罢,都没能让她太舒心。” 袁青冥沉默着没说话,但周身的冰冷已经敛去。 楚寒英继续说道: “她还从未能有过一段正常的情感经历,您父亲年长她八岁有余,迎她入门是为了照顾您和瑶瑶,更是为了和郑家抗衡。” “当年迎亲路上,担心会有细作混迹其中,不惜将她陪嫁之人全都屠杀,让她孤身一人入袁家,在袁家的这些年,她最担心的是生死,从未经感受过男女之情。” “人食五谷,七情六欲,她为你和天下百姓放弃了九州之主的位置,总要找其他相差太大的事情来转移注意,所以她选了萧玉京。” “一个虽然双腿有疾,却有一个好父亲,又没有烂桃花的男人,萧家的情况,或许比阿娘想的更好,看似是阿娘救赎了萧玉京,可萧玉京,又何尝没给阿娘带来温暖?” 楚寒英顺畅地说着自己已经思考过许久的话。 她不得不提醒袁青冥,袁家和温仪景的开始并不是那么美好。 她也不得不提醒袁青冥,温仪景已经为袁家,为他牺牲了很多。 她也更要提醒袁青冥,温仪景喜欢如今的生活,他若还有心,便不能动半点去破坏的念头。 袁青冥沉默的坐了下去,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楚寒英坐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相信,袁青冥是个聪明的人,也是个有良心的人,可却也害怕一个人的执念会将其吞噬,让其疯狂。 …… 夜风浮动,水榭凉亭中纱帘忽地被整个掀起,露出浮动的人影,湖中水波荡漾。 梳妆台前晃动的铜镜里倒映着两道纠缠的身影。 “我今日请了玄英看诊,她说我的腿或有站起来的可能。”萧玉京短短一句话,一双有力的胳膊便将人禁锢在梳妆台前,任他索取。 身后的轮椅空荡荡地散落着薄纱红裙。 温仪景垂着头的时候,能看到萧玉京虚浮悬着的双脚,可她很快便没了心思去看他。 他的双腿使不上力,便苦了她的双腿,略微屈膝站着,双手也要撑住台面。 温仪景迷离的眸看向铜镜,试图在这月色里看清彼此的神色,铜镜却晃动的越发厉害,让人也越发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力地跌坐在他怀里。 萧玉京有力的小臂遮掩住一片春光,完美的肌腱弧线如同拉满的弓弦,蓄着爆发力,血管脉络在紧绷的白皙肌肤下,若隐若现,如同山川之巅奔涌的河流。 温仪景感受着背后他炙热且有力的呼吸,汗珠滑落,交织在一起,她看向终于归于平静的铜镜,镜中潮湿的掌印下映着她模糊的面容。 清冷幽深的月光洒落在窗前,如落了一层薄霜,窗外的月亮在墨蓝色的天幕中亮的几乎刺眼。 温仪景平复着呼吸,抓了旁边散落的衣裙遮了唇色,声音低哑,“膝盖疼。” 滚烫的掌心瞬间落在膝盖上,暖意遍布全身。 她偏头看向旁边的滴漏,子时已过半刻,今日,七月十五,她的生辰。 “萧玉京,这或许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温仪景语气很轻。 “我的荣幸。”萧玉京帮她揉着膝盖,滚烫的唇再次落在她微凉的肩头,“遇上你,我的荣幸,温仪景。” 夜鸟啼叫,声音短促而突兀,很快又被粗重的呼吸声吞没。 温仪景为他开心,也为他的话欢喜,更为他的行为而无比满足。 …… 温仪景的生辰宴,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有亲近的家人过来热闹吃饭。 楚寒英和袁清瑶一道来的,袁青冥宫中事务繁忙,并未出宫,只让楚寒英帮忙带了他去工部亲手打造的一柄金如意,希望温仪景能事事如意。 袁青冥没来,温仪景略显意外,却并未多问。 “我也来沾光蹭点喜气。”温首阳讨好地看着温仪景,将提前打好的一套头面放在桌案上。 今日,也是他的生辰。 少时,兄妹三人的生辰宴都过的潦草,七月十五在南韵城是鬼节,要祭祀亡魂,温荣要去祭祀祖先,无暇顾及他们三人。 温仪景看了一眼卑微讨好的温首阳,大喜的日子,又还需要他来饲养蛊虫,便没拒绝他的请求。 她知道,温首阳已经怀疑林觉晓了,来过生辰是假,寻素商是真。 落了座,温首阳却暂时没有寻人的心思,他看着几个少年围着温仪景叽叽喳喳地拿出自己的礼物,心中自然是羡慕的。 他忍不住想,若阿娘从未出事,他们兄妹三人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这般貌合神离。 温仪景笑着点头留下了他,也收了他送的生辰礼,可温首阳的心清楚的知道,破镜难圆。 若非蛊虫命运相连,他今日,只怕进不了温家大门。 或许,温沧渊有句话说的是对的,若人有心,早便回来了。 他这般追着温仪景问林秋,追着那个叫觉晓的少年郎问林秋,可无人回答,而这,或许便就是答案。 温首阳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花厅里是热闹的,可这热闹,和他无关。 “长寿面来了。” 林觉晓依旧戴着面具,身上的围裙还戴着,上面沾着零散的面粉,他手中的托盘上只有一碗热情腾腾的长寿面。 遗传了素商的好厨艺,八岁起,便每年都会为温仪景和素商在生辰日亲手做一碗长寿面。 “谢谢觉晓。”温仪景笑的很开心,每年最期待的就是生辰礼上的一桌菜。 林觉晓的长寿面,裴岁安的定胜糕,裴言初的水煮蛋,长离的总是做不好的寿桃,玄英的菊花酒,槐序的华服,素商的炙烤和羹汤…… 大家都喜欢亲自动手,便是袁青冥送的金如意,袁清瑶送的梨花木雕…… 今年,让她更欢喜的是,多了一个将自己打包好送上床的萧玉京,也多了一个有钱且大方的公爹送来的一片田庄。 萧玉京微笑的坐在她身边,想着只要不提年少过往,她也是很幸福的人。 晚上,他想带她去放河灯,不知她以前是否也放过? 终于开席。 温首阳在桌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菜品,也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还看到了熟悉的人,这一次,她连面纱都没戴。 第179章 此姿势,便是我有一日双腿能好,也难行 温仪景这个寿星先动了筷子,其余人也才开动。 袁清瑶起身给温仪景敬酒,说着祝福的吉祥话,长离等人也都依次起身,温首阳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也提了一杯。 最后才是萧玉京这个落座在她身边的夫君。 他微笑着说,“温仪景,春祺夏安,秋绥冬禧,四时皆顺。” 他愿她,永远都是温仪景。 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阿娘,只是她温仪景。 温仪景端起了一直没碰的酒杯,轻轻地和他碰在一起,她懂他未尽之言。 萧玉京言行,世间少有。 随着最后一个祝福落下,袁清瑶便招呼着吃饭,“我都好久没吃过素商姑姑做的饭了,想念极了。” 大家这才正式开动。 八珍汤的鲜味自舌尖开始蔓延到整个口腔。 彻底唤醒了温首阳的味蕾。 醇厚如琼浆,胶质丰盈,回味甘甜,鲜味层层递进…… 这是林秋的拿手菜,她说这乃富贵的象征。 素商,林秋…… 他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 秋天属金,其色尚白,故称“素”;而秋与五音中的“商”音相应。 原来如此。 他余光偷偷地看向那个仿佛没看到他一样和众人说说笑笑的女子。 十几年不见,岁月沉淀在她身上多了几分沉稳,可性格却还是那样张扬充满生机,一如那年初见。 温首阳不想让今日有任何不愉快,所以很克制地收回了视线,看向一桌子丰富的菜色,最后视线落在了莲藕排骨汤上。 “温首阳,这倒菜可是有讲究的。”第一年,素商傲娇的介绍她为他准备的生辰宴。 “莲藕多孔,寓意通达,莲子谐音乃连子,我希望我们温家可以家族兴旺,以后每年你生辰,我都做给你吃,好不好?”她一双黑眸亮的惊人。 莲藕排骨汤在白瓷的汤盆里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表面浮着少许油花,清澈透亮,粉糯的莲藕隐约可见。 温首阳微微倾身,白瓷汤勺落入汤盆,一时间热气裹挟着排骨的肉香,莲藕的清香和姜片的辛香扑面而来。 第134章 熟悉的味道让人口齿生津。 温首阳余光再次看向素商,她在和身边人说着什么,并未注意自己,而那人,是卢夏。 如今,在这里见到消失多年的人,温首阳并无任何意外,不过心跳还是快了两拍。 他盛好汤坐了回去,又看了温仪景一眼,方才所有人都祝福她,大家的目光和话题也都围绕着她,素商的莲藕排骨汤也是为她而做…… 心底不免升起若有似无的落差感。 可转念又想到了年少时。 在温仪景少年时光里,每年她都坐在自己如今的位子。 温首阳心中便又不可抑制的阵阵胀痛。 原来,被人漠视,竟然是这种滋味,而温仪景却在年少最无力的时候日日面对这一切。 温首阳沉默地一口一口喝着温润的莲藕汤,入口的莲子外皮柔韧,内里粉甜。 整道菜还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水墨江南。 …… “你对温首阳,是怎么想的?”午饭过后,宾客散尽,温仪景看着素商只给她端上来的一小份酥山,无声抗议地指了指长离那一大份。 “酥山寒凉,备孕时少食。”长离淡淡提醒她。 温仪景哦了一声,又看向素商。 素商看着面前的冰鉴,短暂的沉默,她对温首阳是一见钟情,那自然便是见色起意。 所以当年走的也能痛快,但同样的,如今看到那张被岁月优待了的脸,她还是会想睡。 “你不用顾忌我,那是你们的事情。”温仪景笑着说,小口小口很珍惜地吃着盘子里的酥山。 看在温首阳寻了阿娘尸首多年的份儿上,她不让他见血,留他性命,等蛊虫一事解决之后,大家便桥归桥,路归路。 素商笑了笑,“晓得的,我会注意分寸。” 黄昏时分。 萧玉京下午回去后锻炼推拿,重新洗漱过才来了幽兰园。 温仪景在廊檐下看书,今日的书依旧不正经,是一个女妖和道士七生七世让人小脸通黄的故事。 当然了,书依旧是素商不知何处寻来的。 温仪景过目不忘,年少时被关在家中,温家的藏书阁乃九州之最,天下的正经书她都已经要翻烂了,很多排兵布阵的这些年也都亲自践行过。 如今,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更新迭代的话本子。 看到萧玉京进来,她也不避讳了。 萧玉京笑着朝她伸出手,“我瞧瞧。” 温仪景起身递给他,靠在他轮椅上,笑问,“要学习经验?” 萧玉京就着她看到的这一页看过去,“或许有一日也是能用得上的,膝盖可还好些了?” 温仪景看着他视线落下来,腿顿时一酸,自从去奉高路上马车上那一回之后,萧玉京对此便有些上瘾似的。 “书中所言或为臆想,此姿势,便是我有一日双腿能好,也难行。”萧玉京看了两页,将书还给她,并很认真地评价。 温仪景,“……” 她一把夺走了书,故作凶巴巴道,“那指定是你不行!” 萧玉京弯了腰伸手去摸她的膝盖。 温仪景蹭地跳开了,警惕地看着他。 又想白日胡闹不成? “若如此,受累的是你。”萧玉京无奈地收回手,直起身来看她。 夕阳下,萧玉京白皙的脖颈都被映的通红,倒是温仪景面色如常,她哼笑,“那也等你站起来再说,若真有那日,受累些我也认了。” 玄英对此很有把握,是以她如今也敢和他开这个玩笑。 萧玉京笑容更深,这话,如今他是爱听的。 以前,他听不得站,走,跑,跳等字眼,如今,却喜欢极了。 “夫人莫要忘了今日所言才好。”萧玉京笑着再次伸手想去拉她的手。 温仪景侧身躲开,依旧满脸警惕,无声询问:你想作何? 她今日一整个白天腿都隐隐发酸呢。 “膝盖若不难受的话,我们去汴河放河灯。”萧玉京满眼笑意,看着她无声控诉她冤枉了自己。 “河灯?”温仪景挑眉。 暮色四合,汴河两岸熙熙攘攘,河中已坠满灯火。 桥岸侧的画舫中琴箫声悠扬,桥岸上红袍道士口中念念有词,用力晃动着手中摇铃。 桥下,青石板阶浸在湿漉漉的月光里,妇人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提着竹篮,小跑到河岸边,将新糊的莲灯放入河中。 年幼的孩童挤在人群中缝隙里,垫着脚将手中剥剩的帘子投入河中,灯影晃动鳞次比比,须臾又重新融为一体。 温仪景推着萧玉京从人群外围走到桥头边上,终于找到了一个位子,二人在岸边看着千百盏灯顺流而下。 有的在不远处被河中水草绊住,颤巍巍的挣扎着犹如徘徊的孤魂要寻回乡的路。 有的则越漂越远,最后只是微末的烛光。 “残灯染得半江水赤,恍若忘川倒悬人间。”温仪景恍惚间竟以为自己也要走上奈何桥了。 萧玉京腿上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有三盏莲灯,他递给温仪景,指着岸边的人说,“像他们一样将河灯放进河中就可以。” 而后,他抽出了竹篮中写着字的黄纸。 第180章 夫君,对妻子好,运道也总会好的 温仪景看着萧玉京袖长好看的手指将手中黄纸快速叠成了一个舟形。 她看到那黄纸上写着一个人名:青林。 她看了两眼,拿起河灯,转身走到河岸边,将灯罩上写着兰时名字的河灯放入河中,在这夜色里,竟然也开始期许这河灯可以抵达幽冥,引兰时亡魂受飨。 第二个河灯是为萧玉京的母亲所放,上面是写着萧玉京的祈愿,“愿母早登莲邦,魂安梦稳……” 她看着上面遒劲有力的笔锋,回头又看萧玉京,他好似是真的信了这神佛? 第三个河灯,是为杨柳准备的,只写了杨柳二字,也是萧玉京亲手做的,她学着旁边妇人的样子,再次将手中的河灯轻轻放入河中。 看着他们很快便和其他河灯一同顺流而下,仿佛真的能将人间的思念和祈愿带入幽冥。 突然,桥上道士手中的摇铃又晃动了起来,温仪景听不真切道士念的是什么,可是随着那声音,桥上落下了数只黄纸折成的小舟。 河灯的光影里,温仪景看到了一个小舟上写着的‘青林’二字。 随着,又一只从面前跑过,写的是“青竹”。 温仪景回头看向萧玉京,他腿上的提篮已经不见了,她又仰头看向桥岸,是青鸾在道士的诵咒中将黄纸折成的小舟投入河流。 她想到了在奉高,倚吟说让青鸾改个名字,免得哪日冲撞了袁青冥。 她那日觉得倚吟之言有道理,可后来事情繁忙便忘了此事。 而今日再看,好像留着青鸾的名字,也挺好的。 那些黄纸载着的想来是萧玉京最后一战中牺牲的将士,也是萧玉京早生华发的缘故。 温仪景第一次放河灯,“在这样的氛围里,看的多了,竟也要生出几分妄念来。” 她无奈笑了。 “也或许呢。”萧玉京笑着拍了拍她落在他肩头的手,“去那边清净的地儿吧。” “夫人,祝您生辰喜乐。”温仪景和萧玉京刚避开热闹的人群,便有人捧着一个盒子恭敬地走了上来。 烛影中,温仪景看着风尘仆仆的杨宗旭,他身后母女二人朝着她盈盈一拜,略显激动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难为你记得,费心了。”温仪景点点头,暗处里长离走了出来,将东西接走。 “何时入京的?”温仪景淡淡笑了。 杨宗旭有这么大的软肋,却还来招惹她,实在愚蠢。 “黄昏时,在城门口遇上了长公主,她说您在这边放河灯,便先来给您请安了,也已经安排了家中小厮给陛下送请罪折子。”杨宗旭恭敬地说。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也知道只要自己来给温仪景赔了罪,袁青冥便不会计较自己没有先入宫请罪的事情。 余光偷偷看向萧玉京。 半路他收到了卓元良的信,说了太后在卓家发生的事情,也说萧玉京是个危险的。 本卓元良还想请他去兖州一聚,却被妻子直接撕了信,他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再给太后娘娘留下把柄。 不过看到萧玉京,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温仪景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视线越过杨宗旭看向他身后的人。 母女二人忙再次行礼。 温仪景虚抬了下手,“出门在外,无需如此繁琐。” “淑云有两年没见了,瞧着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温仪景和代淑云客气的寒暄。 代淑云这母老虎的性格,她还是蛮欣赏的。 “夫人风采更胜从前。”代淑云真诚夸赞,她打从心底里是佩服温仪景的。 一个女人,撑起了一座城。 第135章 温仪景笑了笑,又看向杨芷妍,“妍妍生的越发标致了,打小就是个会长的,将你夫妻二人的好模样全都挑着长了去。” 杨芷妍羞红了脸。 温仪景再次看向杨宗旭,似笑非笑地说,“杨将军,这么精致的小丫头,你可得好生护着。” 美艳的女子,若无权势庇护,自身再娇弱些,在这世道上是不好生存的。 杨宗旭心里咯噔一声,腰杆儿弯的更厉害了些,“夫人所言极是。” 他交出大权,哪怕入了京能封侯,却也不会有多少实权。 女儿尚未及笄,再过两年,可还会有人再敬畏他的身份? 可让女儿自己入京,他也是放心不下的。 杨宗旭心中懊恼极了。 “夫人,听闻您在奉高受了伤,如今可好些了?”代淑云上前一步,关切地问。 “已经无恙。”温仪景看着她说。 “如此便好,奉高的事情妾身都已经听闻,夫人大义。”代淑云诚挚地夸。 温仪景微笑地等下文。 “妍妍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听话,若夫人不嫌弃,便留在身边使唤着,她打小最敬佩的人便是您了。”代淑云笑着将杨芷妍拽到跟前。 让各家女入京的名头本也就是要给太后侍疾,她主动提及,也不算突兀。 如今他们一开始三口入京,并将徐州兵权都给了温知序,以此投诚,希望在京都能得太后娘娘庇佑一二。 温仪景笑盈盈看着紧张不好意思的杨芷妍,笑了笑,“我身边有玄英,明日入宫去寻皇后吧,她会安排好的。” 代淑云犹豫了一下,连忙谢恩。 皇后是太后的徒弟,太后一手带出来的人,如此应当也算是庇佑。 不过代淑云心中还是有所担忧。 若入了宫,是否会有其他变故? 帝王和皇后伉俪情深,可男人,又有几个靠得住的? “京郊大营只公主一人许多事情顾虑不到,杨将军此次入京,不如便去京郊大营协助公主。”温仪景突然道。 杨宗旭和代淑云都诧异地看向她,太后娘娘送权? “瑶瑶志不在京都,杨将军应该懂。”温仪景淡淡说。 杨宗旭心头一凛。 蛮子? …… 说完此事,温仪景就将人打发了,今日她生辰,不想将时间消耗在不讨喜的人身上。 “杨宗旭为了给你送一份生辰礼,应该特意赶了一天的路。”萧玉京看着河岸边依旧攒动的人群。 “所以我让他去京郊大营,如此识时务,省了我不少心。”温仪景淡淡笑了。 便是此次杨宗旭真的狠心将女儿独自送入京都,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让温知序夺权,彼时,她会告诉杨宗旭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妻子好,运道也总会好的,你看杨宗旭,便是如此了。”温仪景推着的萧玉京继续沿着青石巷在月光下前行。 她们身后,杨宗旭心情却久久不能平息。 他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胳膊被妻子代淑云用力地拧了一把。 代淑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姓杨的,你说,当初你反对她坐上那个位子,到底是看不起我们女人,还是真的只是为了东昭城大权不旁落?” 杨宗旭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有些不敢正面去看自己的妻子。 代淑云呵呵冷笑两声,手上力道持续加重,“我们女子都尚且能将目光放在边境匈奴人身上,你们这群男人却只盯着那一亩三分地的一个位子,为此还脸都不要了!” 杨芷妍在旁边看的都肉疼,但却也觉得亲爹活该,并不出声求情。 “我错了,夫人,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你不让做的事情,我绝对不错。”杨宗旭讨好陪笑的求饶。 热闹的街巷里,萧玉京能隐隐听到后面夫妻二人的对话,又听着温仪景的话,他笑了,“以后我也都听夫人的,夫人让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温仪景对于这种话,其实是有些麻木的,踮着脚朝萧玉京脖颈吹了一口气,看着他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才开心笑了,“最好说话算话,莫要阳奉阴违。” 萧玉京敏锐地察觉到了之前那一瞬间的沉默,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曲起,太后娘娘的心门,叩不开呢。 温仪景买了一包大京枣,边走边吃,任由萧玉京独自推动轮椅,她很贴心地往他嘴里喂了一块,给他补充点体力。 二人行到一处桥岸上最高处时,更夫敲过三更。 夜风拂面,温仪景看到有人在河岸上撑着船来收灯。 她诧异地看向萧玉京,这还有人收走的? 一晚上的妄想,在这一刻,全都破灭了。 那灯无法将自己愧疚和祈愿带去忘川告诉兰时。 却偏桥头下,船上的人在收起一盏灭掉的灯的时候,摇头叹道:“又有无主冤魂,吃了供奉。” 温仪景心里咯噔一声。 萧玉京抬手拉住了她微凉的手,温声道,“仪景,回家了。” …… 各州‘质子’在七月二十这日,也终于全部抵达京都。 袁青冥也终于肯召见众人。 提前几日达到的杨宗旭,也终于得以入宫觐见。 而杨宗旭的女儿杨芷妍,已经入宫四日,他们父女终究还是分离了四日。 楚寒英也已经知道温知序接手徐州的事情,她看向毫不在意的袁青冥,担忧地问,“阿冥,杨宗旭此举,会不会是在进一步离间阿娘和诸位老将?” 第181章 想将她拽进来,永远关在绿卿园 袁青冥手中朱笔一顿,偏头看向楚寒英,“为何这样觉得?” “杨宗旭入京,温知序接手徐州,这可是阿娘的堂兄,温家如今的家主。” 楚寒英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殿外,人都在候着。 “在那群老将眼中,如今的徐州已经是阿娘的地盘,杨宗旭这么做,何尝不是以退为进,将阿娘推上了另一个风口浪尖?” 楚寒英在门口停了脚步。 杨宗旭到底是投诚,还是诈降? 袁青冥看着面前的奏折。 冀州遭了虫灾,虽未引起民乱,今年秋收却也减产严重。 有些地方只恐收不上粮,来年开春还得放粮。 他提起的笔又放下,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抬眸看向门口的人,“皇后以为,朕应该驳回温知序接管徐州的事情?” 驳回? 听出他平静语气里淡淡的不悦,楚寒英转过身去。 不曾听闻动静,问已经到了身后。 袁青冥高了她一头,离得近了,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其中。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肩膀却被袁青冥干热的大手按住。 她抬头看向他,“阿冥?” 她也不是让他驳回。 只是若不做个样子,那群老家伙,只怕更会以为太后娘娘能左右帝王心思,更生忌惮。 “寒英,阿娘一向待你极好。”袁青冥淡淡笑了。 有力的大手扣着楚寒英的肩膀将人转了过去,“去见见这些少年少女吧,都是东昭城的旧人,亲近些总是好的。” 他何须浪费精力去做戏。 那些所谓东昭城的老人,若非当年阿娘用计、许利的拉拢,或许也投了他人名下,还会反过来谋害了他兄妹二人。 在他这里,谁又能重的过阿娘去? 他也无需掩饰这许多。 只是自己这位皇后……好像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 “岁安的事情,寒英,没有下一次了。”袁青冥温热的气息落在楚寒英纤细的脖颈上。 楚寒英浑身紧绷了气起来。 看着面前被袁青冥拉开的雕花木门,脸上一点点堆起了温婉的笑意。 院中候着的人,看着门开了,纷纷下跪行礼。 “本宫正在筹备京都书院的事情,诸位入京,正好能帮衬本宫一二。”楚寒英笑着让人起身,端庄温柔。 冯锦慧偷偷看向年轻的皇后。 入京的事情,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恐怖,太后娘娘对于他们这群人见都没见。 如今皇后还要委以重任,爹爹所言,果然没错。 …… 八月初二,温仪景一早上神清气爽,因着癸水懒了几日,天刚亮便起床去院中练剑了。 晨光穿透薄雾,院中的人素白劲装,乌发高挽,剑气所指,院中蜡菊瑟瑟发抖。 萧玉京坐在桂花树下,手中端着一碗温水小口的喝着,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院中人。 他一直都知道太后娘娘武艺极好,却从未真的见过她出手。 十四十五的年纪,才正式习武,能有这般身手,暗地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玄英医术高明,这几日他瞧着她背上的那道疤已经看不太清了,手腕上长年累月的疤痕,这几日竟也淡了几分。 “我这套剑法,如何?”温仪景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反手收了剑,笑着走到萧玉京跟前。 第136章 萧玉京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仰头看着她,“除了最后这一招有些儒雅秀气,其余招式皆凶狠。” 温仪景几口饮尽,抬手去接萧玉京递过来的帕子,“夫君这双眼向来毒辣。” 她心情不错,对于萧玉京的话当是赞美。 距离她的生辰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温沧渊的蛊虫在苗一寻又特意用了猛药之后,前日也终于认了主,温沧渊昨日还昏迷着。 和她作对的人,都交出了家中最宠爱的孩子来京都,温知序顺利接手徐州。 朝中自然有人上书反对,袁青冥是开明的,可偏那些人举荐不出能胜过温知序的人,此事闹了不过三日,便告一段落。 温仪景在过去的这半月,大多还是在调理身体,之前内伤的事情气血亏虚,哪怕看起来面色不错,但内里还是觉得没什么力气,这月癸水如约而至,方才让她有了几分补回来的感觉。 本心情大好的温仪景脸上笑意微微收敛,她不解地看着明明给自己递帕子,却又不肯松手的萧玉京。 无声询问他是何意思。 萧玉京眼神示意她弯下腰来。 温仪景感受到脸颊上汗珠流淌,迟疑道,“出了一身汗。” “无妨。”萧玉京笑的温柔,另一只手去拉她的胳膊。 懂了他的意思,温仪景略一犹豫,便顺了他的意思,将脸凑了过去。 帕子擦去淌下的汗水,他的动作很轻很轻,风一吹,鼻息间权势他身上的幽香味道。 “我衣服上熏香还没夫君用的多,便是出了汗,也无半点香气。”温仪景干脆抓着萧玉京的袖子用力嗅了嗅。 她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莫名的让人安心。 萧玉京失笑,“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皆是夫人喜爱我,才会觉得我便是出汗也是香的。” 她惯会哄人。 不过在此事上,她大抵说的是真心话,汗味哪里能有好闻的,是她当下心有偏爱罢了。 温仪景开心地笑了,“夫君如今这嘴日日都跟抹了蜜似的。” 回京后,他好听的话说的多了许多。 “夫人喜欢吗?”萧玉京眸光深深。 他记得,太后娘娘爱听好听的话。 “当然喜欢。”温仪景凑过去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一触即离。 萧玉京还没来记得凑过去,她便退开了。 他失落地垂了眸,“就怕久了夫人会生腻。” 如今两人日日同眠,白日里各自调理身体,看似岁月静好,他这颗心,却空了几分。 “这张脸,百看不厌。”温仪景笑着抚上他的脸,黑眸纯粹又真诚。 “夫人,回京已经半月有余,你还没去过绿卿园。”萧玉京顺势抓住了她又想离开的手,落在自己腿上,指腹痴迷地摩挲着她手背细腻的肌肤。 太后娘娘叩开了他心房的门,却不说进来看一看。 仿佛,得到了便不再珍惜。 “在奉高的时候,我便答应过你,等回京之后,请你去绿卿园,可都过了这么久,你却还没去过。”萧玉京喃喃重复。 他故意装作看书忘了时间,不按时来幽兰园吃饭,太后娘娘也只是让院中的嬷嬷传话喊他。 这半月里,太后娘娘未曾出过门,便也无法和刚成婚时那般每日去敲门。 太后娘娘好像已经忘了这件事情,对绿卿园没了任何执着。 又或者,以前的好奇,都是假象,毕竟她早就知道绿卿园是何种模样。 温仪景垂眸看向被他牵着的手。 这段时间他因着看到希望,似乎锻炼的更狠了些,拇指上茧子都厚了几分。 她也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他这样委屈失落的模样。 “一会儿饭后,去绿卿园瞧瞧?”他试探地发出邀请。 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只要她犹豫,他便立即收回说过的话。 他似乎,很卑微,卑微地祈求她多看他一眼。 温仪景看着他垂下的眸子,感受到他仿佛随时要抽离的手,笑着应了,“如此也好,倒是我疏忽了。” 萧玉京蹭地抬眸,灿若星辉,四目相对,他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俊脸微红。 “以前避讳,是怕夫人看到我许多狼狈而心生嫌弃,如今知道夫人在意我,便也没了这些顾虑,便事事都想和夫人说上一说了,夫人莫要见怪。” 他深邃的眸看着她,盛满了极致的坦诚。 温仪景安抚地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夫君多虑了,对于你的过往,我只有心疼和敬佩,如何会嫌弃,如今这般,我心欢喜。” 眉心湿热的吻如同封印,蔓延了四肢百骸,萧玉京长睫毛轻轻颤抖,“有夫人这话,我也心安了。” ………… 晨光里的绿卿园幽静极了,斑驳的光影在微风中欢快的跳跃。 绿卿园的门大敞着,幽深的竹林在风中奏出和鸣。 温仪景终于是跨进了这座本没门槛,可那无形的门槛却格外高的院落。 初秋的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温仪景推着萧玉京顺着他指的方向而去。 竹叶飒飒作响,温仪景看着前方幽静的竹林,终于是有一种进了竹妖老巢的感觉。 竹林深处,横横竖竖迷宫似的一排栏杆,若不仔细看,四目望去,几乎辨别不出来时路。 “我平常在此处锻炼的时候比较多。”萧玉京自己推着轮椅移动到栏杆前。 流水声是在竹林后,为这幽静的竹林更添几分神秘之感。 温仪景看着那一圈硬木扶栏,上面满是他苦练的痕迹,她抬手落上去,似乎能触摸到萧玉京掌心的温度。 温仪景为了练枪法,也撑过一段臂力。 她知道,若撑得久了,双臂会发酸发抖,咬牙切齿的模样也会略显狰狞。 她没有提让萧玉京撑一圈,萧玉京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简单看了看,便继续去别处参观。 他的院中,大多都方便轮椅通行,他便也没让太后娘娘再继续推着自己。 竹林是在后院的,萧玉京的寝室就在不远处,院中沿途的花圃里放着一些奇花异草盆栽。 堂屋的门敞亮地开着,秋日的光洒满大半个房间。 堂屋东面最宽敞的是萧玉京的寝室。 和温仪景给他在奉高安排的近乎一样。 “我们之间也算是心有灵犀。”温仪景站在萧玉京的衣柜面前,询问他的意思。 萧玉京点头。 温仪景这才拉开衣柜。 萧玉京的衣服搬进幽兰园不少,可他的衣柜里依旧挂的满满当当。 都是上好的料子,各种颜色款式都有。 “都是父亲让人准备的。”萧玉京移动轮椅也过去,没错过她眼中的诧异。 太后娘娘是觉得他这些衣服太显眼了? “这颜色和款式,比我的还多。”温仪景着实有些羡慕。 一个男子,竟然还这么多衣服。 少时,她几乎没穿过鲜亮的衣服,款式也就是那么几种,她也没见过别家女子都穿戴什么,只杨桐给准备什么,便穿什么。 衣食上,杨桐倒也不算亏待了她,款式虽然少了些,可布料也是温家嫡长女该有的待遇,大抵也是怕府中老人说瞎话坏了她的贤良之名。 好在如今她有槐序,京中时兴的衣服,槐序都会亲手为她准备。 不过即使如此,如今她的衣柜也是有些比不上萧玉京这里的琳琅满目。 所以,她也还是羡慕他的。 “父亲说,人为悦己者容。”萧玉京笑着说。 温仪景看向萧玉京今日这一身绛紫色长袍。 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里萧玉京的穿衣打扮,都像是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萧玉京被她看的垂了眸,耳尖微微发红,她终于是发现了吗? 过去的这半月,太后娘娘明明日日和他同吃同住,可却好像从未真正看到过他一样。 “吾心甚悦。”她开怀地笑了,捻了下他仿若能滴出血的耳珠,“夫君继续保持才好。” 落座在窗前书桌旁,想象着萧玉京往日坐在这里的样子,她也朝着窗外看去。 在这里,能将整个小院尽收眼底。 右侧前方能完全看到通往前院的垂花门,进出的人都能看得清楚。 方才,他们没在前院逗留,径直穿过垂花门来了内院。 书桌一侧是太师椅,另一侧是拔步床。 桌上放着几本被翻的有些旧了的佛经,靠墙的后面还有一个小书架。 “大多数时候,我都在这里看书。”萧玉京说。 也时常,看着窗外发呆。 可这一方天地便是他过去两年的所有,一年四季,无喜无悲,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可她比死亡更先到,叩开了心门,踹上了鬼门关的门。 “今夜,宿在绿卿园?”萧玉京看着对着窗外发呆的人,伸手覆在她手背上,询问她的意思。 第137章 他想带她进绿卿园,想了许久许久,在婚后她第二次来敲门的时候,他就想了,想将她拽进来,关起来。 第182章 等晚上,都随你 温仪景顺着萧玉京的手,向上看去,从他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欲。 回京半月有余,此事,或许他已想了许久。 一直忍到了今日才开口,放低姿态卑微的以退为进,企图博得她垂怜。 绿卿园里的竹妖,也是有些道行。 她承认,自己是吃这一套的,笑着点头,“好。” 再次看向窗外的四方院。 老爷子用了许多名贵花卉来点缀绿卿园,小小的窗口能将院子一览无余。 可偶尔看是新鲜,日日看,便也难免烦闷。 萧玉京被困这一方窗口近两年,每次坐在这里看外面的时候,他都在想什么? 温仪景却是想起了一桩往事…… 她手中,还有一本捡来的萧玉京手札。 手札中的萧玉京,心境开阔,心有天地,有黎民。 萧玉京惨败鳌山的那一战,她其实也在。 她当时以自身为饵,将郑山君的主力军调虎离山。 任务完成,准备去接应袁清瑶的时候,无意中得知郑山君还要偷袭萧家。 想着也是顺路,不去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天理难容。 她手中人马并不多,便藏在后山等战事结束,然后再寻找可乘之机。 萧家军队拼死抵抗,两边都伤亡惨重,郑家险胜,却也所剩无几,并身负重伤。 温仪景自然没放过这大好机会,郑家余下的人,那日也没能活着离开鳌山。 也是在清理战场的时候,捡到萧玉京的手札,这才发现,原来萧家此次被偷袭的竟然是萧玉京。 而彼时,萧玉京已经受了重伤,郑家便是早已经得知这一消息,才派人埋伏在此处偷袭。 她让人仔细去搜了山坳里的尸体,并未发现萧玉京。 她本想着,这样的英雄人物,如今既然遇到,便要给他好生安葬了。 可惜,并未寻到,她也派人沿途寻了几里,并未踪迹。 不过温仪景还是留下了手札,并看完了所有。 那时候,萧玉京会记在许多人间琐碎,说的是人情世故,却也映射着战场变幻。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以此隐喻,温仪景后来的确从中悟出了些道理,赢下了和郑家最后的决战。 当年,留着手札,温仪景也是想着,若萧玉京活着便也罢了。 可若是真死了,她就拿着这最后的遗物去换萧天启的联手。 她也想过,或许鳌山一战只是萧玉京的诱饵,他因为腿伤并未入山。 可后来,萧玉京是活着,而她也终于拉拢到了萧天启的支持。 只是萧玉京的腿再也不能如他手札中期待的那样能站起来,他也不再是蓬勃向上的人。 温仪景起身走到了萧玉京身边,轻轻的抱住了他。 院中细细密密的竹叶随着秋风发出细细的碎响。 温仪景想到了初见时候萧玉京那双沉寂如死水的眸,浑身上下都诉说着厌世。 她是有些心疼他的。 可却也清楚的知道,如果回到过去,自己的选择不会有任何变化。 哪怕有诸多坎坷,可她依旧满意今日结果。 萧玉京仰头,从太后娘娘一向温润的眸子里看到了细碎的心疼。 只是那双会说话的美眸里流出的心疼却又没那么纯粹。 可不管如何,只要她能有心疼,便也就够了。 太后娘娘低下了头,额头相抵,微凉的手捧着他的脸,细碎的吻落了下来。 萧玉京心口浅浅的暖意一点点燃烧了起来。 可就在那团火要蔓延的时候,她却又停了动作。 萧玉京仰首沉迷要追寻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他略显尴尬地别开脸。 “小顺子来了。”温仪景浅浅咳嗽了一声。 话音落下,小顺子的身影出现在垂花门处。 小顺子并没贸然进来,在门口停了脚步,恭敬地喊道,“夫人,公子,觉晓公子来了。” 萧玉京手抵着额头,耳朵又红又烫,方才,他竟然没听到小顺子的脚步声。 “知道了,让觉晓去前院等。”温仪景笑着说。 弯下腰笑着揉了揉萧玉京发红的脸,“觉晓许是来告别的,等晚上,都随你。” 留下这话,她便毫不留恋地大步走了。 萧玉京将轮椅往前移了两步,在窗边看着她大步离去的背影。 和过往的许多次一样,太后娘娘没有不舍,更没有回头。 那样的时候,太后娘娘还能分出心来听到外院里靠近的脚步声。 萧玉京桌案上的拳头越发收紧。 “公子,夫人身边那位叫素商的,和温首阳搅和到一起了。”青鸾知道温仪景去了前院,便来了绿卿园汇报消息。 青鸾无意调查素商,是去查账的时候碰巧发现的。 “本就是夫妻,儿子又回来了,破镜重圆,也没什么新奇的。”萧玉京语气淡。 看得出来,心情不太好。 青鸾不解,早上不还积极地请夫人来绿卿园呢? “可您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素商姑娘,却最是风流。” 青鸾因为发现这事儿,所以没忍住多查了两手,却是整个人都要被素商的行径惊呆了。 他真的得重新认识这位素商姑娘了。 “只来京都的这大半年里,素商姑娘便有七个相好的,且各个都,都有肌肤之亲。”青鸾在自家主子面前说太后娘娘身边心腹的八卦,实在有些不太好意思。 萧玉京也有些意外,素商竟然是这样的性子? “那些男子都是什么身份?”萧玉京忍不住地问。 这位素商于太后娘娘可不止是厨娘这么简单,以前还是太后娘娘的嫂子。 她们之间的关系比寻常的主仆更亲近几分。 这样的人留在太后娘娘身边时日久了,会不会把人带坏?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太后娘娘手中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子,应该也都是这位素商姑娘寻来的。 “多是年轻不曾婚娶的少年郎,也有一位象姑馆里的小倌儿,素商姑娘砸了重金,那位小倌儿只接她一人,还有两位是鳏夫,唯一的共同点,应该就是这些郎君样貌都是不错的。” 青鸾调查得也认真。 这样多的风流韵事,他是真的担心温首阳知道之后会和素商吵闹,影响了萧家的清净。 他不太确定,太后娘娘对于这些又知道多少。 “既然没去找那些有妇之夫,应不会惹出大的乱子。”萧玉京平静地说,可眉头却还是微微蹙了起来。 这个素商做事还是太风流了些。 “夫人身边其他几个人呢?”萧玉京又问。 如果只有素商一个,倒也还好。 就怕几个都是这样的。 这样必定会增加太后娘娘被带坏的可能。 太后娘娘以及她身边的这几个女子,和寻常的妇人姑娘都是不同的。 这几位手中或多或少的都有权势,都有自己在世间安身立命的本事,不依赖于任何人而活,所以她们肆意张扬,无所畏惧。 青鸾摇摇头,“不知道,也没敢去查。” 太后娘娘身边哪个不是人精? 今日调查素商,也是他这些日看出来了温首阳不得太后娘娘重视,甚至被厌恶,所以才敢去查。 这样到时候素商或者太后娘娘问起来,他也能有个说道的理由。 萧玉京有些失望,却也知道青鸾的顾虑是对的。 …… 温仪景来到前院,便看到林觉晓已经将行李都带过来了,这是准备立马启程了。 “姑姑,我这次休息的时间也够长了,一寻族中也离不开她太久。”林觉晓恭敬地说。 “姑姑,蛊虫的事情,一年之后无论我和觉晓是否缘分依旧还在,我会再来京都找您的,一定帮您解除蛊毒。”苗一寻跟着林觉晓一起喊姑姑。 温仪景看了一眼坦坦荡荡的小姑娘,温柔笑了,“如此多谢你了,我心中真诚的盼着你和觉晓缘分能够深一些。” “我也这样期待着。”苗一寻笑的很甜。 林觉晓有钱有权,温仪景也没什么礼物好送他,姑侄俩也不讲究这些,但好在萧玉京来了。 他腿上放着一个木盒子,里面有一把带着暗器的扇子,还有两个袖箭。 这是林觉晓的心头好。 “还是姑丈懂我。”林觉晓对萧玉京很喜欢。 萧玉京笑了笑,“知晓你不缺钱,又见多识广,我这里也没什么新鲜的,只有这些玩意儿还算拿得出手。” “这可太合我心意了。”林觉晓真心的喜欢这个礼物。 “当然了,等明年我再回来,你能送一个表妹或者表弟,那就更好了。” 第138章 他还是希望萧玉京能和姑姑长久些的。 萧玉京失笑点头,“承你吉言。” …… “公子这段时日,看起来开朗了许多,对于孩子的事情,看着是从内心里不再抗拒了。”长离和温仪景回了幽兰园,说起刚才的事情。 “是不一样了。”温仪景笑着。 “只是,他若是真的能站起来,会甘心如今的境遇吗?”长离担心的问。 “他是大善之人。”温仪景道,“只要阿冥不犯糊涂,便能相安无事。” …… 夜幕四合,温仪景推着萧玉京进了绿卿园。 夜色里的绿卿园越发幽静神秘。 小顺子和小满子留在了外院。 进了内院,萧玉京抬手示意温仪景停下来。 温仪景不解,“怎么了?” “落锁。”萧玉京指了指内院的门锁。 温仪景,“……你以前住的时候也落锁?” 这行动不便的,自己一个人住落锁摔死了都没人发现。 萧玉京不语,只无声地催促。 月光下,温仪景被他黑亮的眸子烫了一下。 更有一种入了竹林要被竹妖拆骨入腹之感。 在他的注视中,她如他所愿。 看着转过身的太后娘娘,萧玉京又看向竹林深处。 温仪景,“……” 想到某种可能,她没动。 “夫人白日里说,晚上都随我的。”萧玉京语气幽幽,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委屈的控诉。 第183章 都是竹妖了,还是这些老花样? 在温仪景推着他跨进绿卿园的那一刻,萧玉京心中便起了魔。 他想让这个枯寂的院子里,都染上她的气息。 似乎这样,绿卿园便就有了生机。 对她,他总有许多荒唐的念头。 他比她想的更贪,也没她以为的那般君子儒雅。 “若夫人不愿,我也是不会勉强的。”萧玉京拉住她的手,言语里退了一步,小心地观察太后娘娘接下来的反应。 温仪景静静看着他。 他轻咬薄唇,脸颊绯红,“我只是想,假装自己能站起来,是我执念了。” 看着难过的垂了头的人,温仪景笑着勾起他的下巴,让他仰头看自己。 月光朦胧,星光闪烁。 温仪景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四目相对,他倔强地别开了视线,“让夫人见笑了,我实不该有此荒唐念头。” 他对她起了魔,却并非要折辱她,只愿她心甘情愿随他沉沦才好。 “夫君总会站起来的,倒也不算执念。”温仪景笑着松了手,站起身来走进竹林,“夫君此念倒也不算荒唐。” 今日她手落在扶栏上时,又何尝没有起念呢? 和当下欢喜的人,做欢喜的事情,皆是俗人,又有何不可? 她喜欢这些新鲜刺激的事,哪怕,曲着腿要受点累。 身后的轮椅动起来,萧玉京跟了过来。 扶栏要比梳妆台高上几分,也更结实些许,勉强能让太后娘娘省些力气。 萧玉京以前都是一个人在竹林里咬牙锻炼,最开始的时候,他从扶栏上摔下去过,拖着残躯自己爬起来,又重新爬上去。 从未想过,锻炼许久,也能得益于今日。 夜风更添几分凉意,轮椅再次动起来的时候,声音沉闷了许多,萧玉京有力的双臂紧绷的肌肉仿佛是要将衣衫撑破,肌肉快速地跳动着。 温仪景裹着萧玉京的外衫软弱无骨地靠坐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看着他比寻常更为艰难地推动轮椅。 夜色幽静,哪怕知道萧玉京自己推着轮椅上两个人有些吃力,温仪景却也懒散的半点不想动。 “一个人住在这里,晚上会害怕吗?”温仪景搂着萧玉京的脖子四处张望。 院子里真的太安静了,风吹得竹林晃动,发出瑟瑟声响,诡异的紧。 “你怕了?”萧玉京停下动作,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太后娘娘潜伏深山,夜袭敌军,会怕这个? 他是不信的。 不过她将他搂的那么紧,他自然也很愿意停下来抱抱她。 “有一点。”温仪景娇柔地说,“这几日看你给的那些因果善恶论,你又讲了那些个妖魔鬼怪的事情,突然觉得你这幽静的竹林里,要闹。” 萧玉京配合的将人抱得更紧了些,笑着道,“你我这种煞神坐在这里,何妨鬼怪敢来放肆?” 他们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 温仪景哼了哼,推开他忍着腿间不适下了地。 “我错了,只我一个煞神,我带你回去。”萧玉京在她还没站稳的时候,迅速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将人重新按回怀里。 轮椅再次负重前行。 温仪景翘着的脚有节奏地摇晃着,鞋头上的牡丹花摇摆,她嘴里哼唱着一曲江南小调。 萧玉京只觉得太后娘娘的歌声也甜得很,仿佛能带着人置身于另一个场景中。 夜深人静,绿卿院住进了一个女主人。 萧玉京睡在曾经自己一个人睁着眼熬了很多日夜的床上,第一次觉得,这里并不难熬。 弯月隐在乌云后,风也渐歇,温仪景是被一双又燥又热的手扰醒的。 “夫君,夜色已深。”温仪景最初本也是睡不着的,可是挨着萧玉京,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被人吵醒,她含糊不清地表示抗议,没什么力道往里面想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可这般动作,反倒是有几分欲迎还拒。 萧玉京精神头很好,听到她开口,将人又往怀里带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问,“你夫君是谁?” 温仪景拿屁股撅他,“萧玉京。” 身后的人感受着太后娘娘迷迷糊糊的小动作,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我不是萧玉京。” 这声音明明很熟悉,却偏要否认。 温仪景抬脚踹他微凉的腿,“你说不是就不是?有本事你躲啊。” 如今的萧玉京的确是没本事的,只能腾出一只手按住太后娘娘的腿,在沉默了半晌后,沙哑着声音道,“太后娘娘,我是绿卿园修炼多年的竹妖。” 温仪景,“……” 她挣脱开他的手,又在他腿上踹两脚,反正他躲不了,如今也不忌讳此事。 竹妖面不改色,只继续想办法要将人禁锢在怀里,做些采阴补阳的事。 “你这竹妖手上力道倒是和我那夫君一般无二。”只凭蛮力,温仪景纵使手脚健全,在这狭窄的床上,又在此间乐趣,自然敌不过萧玉京那一双有力的手。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萧玉京笑着,知道她终究还是在纵着自己胡闹。 “都是竹妖了,还是这些老花样?”温仪景背对着他挑衅。 床榻之间,萧玉京惯用这个。 因为她看不到他的脸。 “能让太后娘娘快活,便成。”萧玉京在此时被他勾得说话总会浑上几分。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带着她从墙边往外挪了几分,撑起手臂看着神色迷离的太后娘娘,低沉诱惑的声音提出自己的要求。 太后娘娘看着他微微发窘,却又极力克制的语气,再次顺了他的意。 二人都有这心思,事情便也就成了。 竹妖运道极好,遇上了一个甘愿给他滋补的太后娘娘。 满是寂静,只有窗外的竹林碰撞出一首夜曲。 温仪景平复了呼吸,睡意都散了几成,抬手勾住了竹妖的脖子,咬着他发烫的耳朵,“真是个厉害的竹妖,日后便留在本宫身边,如何?” 萧玉京呼吸重了几分,不解地看她,“夫人在说什么?” 温仪景抬起头来看他,“……” “哪儿来的竹妖?”萧玉京看着她愣住的神色,又问。 温仪景直接在他脸上用力的啃了一口,丢开他背过身去了。 萧玉京忙追了上去,“夫人方才何意?” 说着话,他的手还在她身上摸索,似乎是要探寻什么线索。 温仪景被他这装傻充愣的样子逗笑了,只听他又说,“竹妖将夫人如何了?” 温仪景一把用力捂住了他这故弄玄虚的嘴。 萧玉京一双手四处点火,温仪景无处可逃,闹着闹着,便又起了意。 “竹妖方才这样欺负夫人了?”他一脸无辜,还满脸醋意。 温仪景闭上眼,用力抓着他的胳膊,“夫君,竹妖约莫比你厉害几分……” 剩下的话被撞的稀碎。 绿卿园闹了妖魔,温仪景疲累至极,后半夜睡的极沉。 黎明时分,她还做了一梦。 绿卿园的竹林里突然冒出一条小青蛇,在萧玉京撑着胳膊锻炼的时候,撑起身子嗖地缠上了萧玉京的腿。 萧玉京动作一顿。 “没事儿,没事儿,这条没有毒。”温仪景连忙说,“你别动,它自己一会儿应该就下来了。” 第139章 画面一转,温仪景和萧玉京在湖边钓鱼,二人坐在毡垫上安静地等着,突然一条蛇从草丛里冒出来爬向温仪景,也缠住了温仪景的腿。 “去一边玩去。”萧玉京拿闲着的鱼竿戳了戳那小白蛇,小白蛇便爬到鱼竿上。 梦境千奇万变,温仪景又置身于鳌山的战场上,在沙土中翻出了萧玉京的手札。 …… 温仪景是被轮椅滚动的声音吵醒,外面太阳已经偏南,萧玉京穿戴整齐地推动轮椅朝她而来,他腿上放着茶盘。 “已经过了晌午了,正要喊你起床呢。”萧玉京看到她睁开眼,温柔笑着递上一杯温热的水。 温仪景手脚都有些无力,端着茶杯喝了两口。 夜里的梦境突然冲入脑海,她摇摇头,都怪萧玉京昨日非说什么竹妖,害的她梦里梦到蛇都以为蛇好像也能听懂人话,成精了似的。 萧玉京挽起袖子殷勤的上前帮她揉捏膝盖,“可难受的厉害?” 温仪景看着他关切的目光,点头,“夫君再好好揉揉。” 萧玉京笑着应好。 “方才父亲说要将族中生意都交给我来打理,我拒绝了。”萧玉京知道她不急着起床,便说起了白日里的事情。 “父亲需要有些事情来消磨时间。”萧玉京又解释道。 温仪景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你们父子商量好了便成。” 萧玉京如今已经不太愿意去想太后娘娘想谋财害命的事情。 他只是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宫里那位。 …… 皇宫,袁青冥每日都忙的很。 他已经登基半年有余,后宫悬空,唯一的皇后肚子也没动静,引起了朝中许多人的关注。 “陛下,子嗣也是国之根本,皇后娘娘日夜操劳政务,是否是影响了歇息,所以许久未能孕育子嗣?”小朝会,几位年长的阁老都格外关心此事。 “是啊,陛下,还是让皇后娘娘歇息歇息吧。”另一个袁家的一个族叔试探地说。 皇后早年一直都在战场上,若是伤害了身体不能有子嗣,这也将是一桩麻烦事,这位族叔看向了另一个同僚。 “又或者,再纳几个妃嫔呢?”有人也趁此机会旧事重提。 “徐州杨家女即将及笄,品貌兼得。”紧跟着就有人推荐了起来。 如果后宫能多几个妃嫔,那皇后娘娘忙于争宠,必然也就没了心思再干预朝政。 国家大事,岂能由一个女人日日过问? 陛下或许也是念着过往轻易,所以一直都没好意思拒绝。 第184章 夫人,您今日脉象有些怪异 “诸位爱卿,都十分关心朕的家事。”袁青冥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却倒是都忘了自己也都有一笔糊涂账。” “陛下,子嗣传承,储君之位,此乃国事。”有人颤巍巍跪了下去,其余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袁青冥头疼扶额。 做了皇帝,便是生孩子娶媳妇儿的事情,都有人要来掺和。 “朕和皇后情谊深厚,绝不会充盈后宫。”袁青冥正了神色,严肃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后妃嫔的事情,诸位爱卿莫要再提。” “皇后之才,不输世间男儿,甚至在诸位之上,以后想从皇后手中剥权的话,也莫要再说,否则休怪朕无情。”袁青冥沉着脸警告。 楚寒英是阿娘一手提拔上来。 门外的楚寒英将袁青冥的话都听的清楚。 “娘娘,陛下是爱护您的。”若沁为楚寒英感到开心。 许多男子容不得女子这样施展抱负,陛下却愿意为了娘娘而和朝堂重臣翻脸,这样的情意,真是让人羡慕的。 楚寒英回头看向高高的殿门,秋日暖阳下,她浅浅地笑了,声音小的让人几乎听不清,“他那哪里是护着我呢?” “娘娘,您说什么?”若沁眨眨眼,不解地问。 “没什么。”楚寒英摇摇头,“请个太医来吧。” 子嗣的事情,她心中也是有些着急的。 眼看也大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总不能是真的她因为早年受过伤,所以身体出现了问题吧? 想到这种可能,楚寒英脸色都白了几分。 若是她不能给袁青冥生下一儿半女,他们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难道她真的要给他找别的女人不成? “夫人,您今日脉象,好似有些怪异。”黄昏时分,玄英才终于有了机会给温仪景诊脉,只是搭上去,便蹙了眉。 这脉象和昨日比,好像有很明显的出入。 “怪异?”长离凑了过来,这话听的怎么那么让人心惊呢? 萧玉京也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过来,目光关切。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玄英犹豫了一下,“明日再看看。” “不会是蛊虫有什么问题吧?”素商从厨房里担心的跑了出来,“我立马写信让觉晓带着一寻回来。” 槐序也紧张地看着玄英,“玄英,有什么问题就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玄英摇摇头,“应该并无大碍,许是癸水刚过,还有些虚着,调两天看看。” 她安抚地看向众人,“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因着玄英又是蹙眉,又说诡异,这顿饭大家都吃的没滋没味。 饭后,素商就出府去了。 她在京都也有一处自己的院子,温首阳将自己全部身家交出来,这才得到了住进来的机会。 一进的院子,并不大,可住两个人,却也很宽敞。 温首阳晚上自己简单地煮了饭吃,百无聊赖地坐在堂屋门口对着大门喝茶发呆,想着今夜林秋回不回家。 终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推开了。 温首阳激动地站起来,看到来人,满脸欢喜地迎了上去,“秋儿,你回来了,可吃过饭了?” 素商随意地点点头,“吃过了,你呢?最近身体如何?” 温仪景身体今日似有不适,面前这位呢? “你在关心我?”温首阳越发激动,笑容都变大了。 素商心中呵呵,笑的有点嘲讽,“你觉得是就是吧。” 温首阳仿佛听不出她的敷衍,很认真地说着自己这两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主要还是买字画,这两日素商没来,他一定没敢闲着。 因为要养好蛊虫,所以每天也都有好好吃饭。 素商扣住了温首阳的手腕。 肌肤的接触让温首阳眼睛在发光,“秋儿。” 素商不太懂医术,可简单的诊脉也能懂些,只觉得温首阳这脉搏强劲有力,实在是和诡异没太多关系。 那玄英的顾虑到底是什么? 素商微微蹙眉。 “怎么了,秋儿?”温首阳看她蹙眉,紧张地凑过去。 素商淡淡甩开他的手,“没什么。” “今晚要留下来吗?”温首阳又殷切地问她。 “嗯,烧些热水来。”素商点点头吩咐道。 温首阳屁颠屁颠地去了。 素商看着他殷勤的身影,眸底有几分复杂。 当年,她将人追到手之后,温首阳大多数时候对她也都是这样积极殷切的,可一切的前提是不会对上温白榆。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或许他们之间将一直都是这么和谐。 可世间,没有如果。 以前温首阳做这些,大抵是因为爱她,她则想着如何回馈他的这份爱意。 而如今温首阳的种种殷勤,在她看来,便都是愧疚,她端坐在此,享受的理所应当。 …… 夜色深了,萧玉京和温仪景再次住进了绿卿园。 “今晚不会闹竹妖了吧?”温仪景调侃地问。 萧玉京耳尖微红,轻轻摇头。 今日玄英说她身体或有不适,他自不会胡来。 之所以今日还想住绿卿园,是这边其实更舒服些,他想着,如果可以,以后让她搬到这边来住。 反正他在她面前早已经没了任何秘密。 最初的愿望终于达成,将人拉进这绿卿园。 月色里,二人在书案前执棋,饮茶。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玉京总觉得太后娘娘这下棋的路数,似乎和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 他们之前从未下过棋。 黑白子在棋盘上交相辉映,窗上的滚灯随风摇曳,火光明明灭灭。 萧玉京慢了一步,在中途他疏忽的棋格上,一枚红玉扳指从萧玉京手中落下。 温仪景抬眸看过去。 “在奉高,我摔碎了你让谢记送来的信物。”萧玉京抱歉地说。 温仪景能猜出来,那日他大概说些什么,笑着拿起棋盘上的扳指,“所以,补一个给我?” 萧玉京点头。 其实,已经准备好许久了。 之前几日,太后娘娘明明不忙,却也好像看不到他的存在,他便堵着一口气没拿出来。 第140章 这一枚红玉他让人寻了许久,本想给她做生辰礼,可那时候刚寻到,还没打磨好,便耽搁了下来。 “那日和谢记的话,并非我本意。”萧玉京解释道。 温仪景将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摘下来,换上了红玉,顿时间衬的一双手越发白皙。 她每隔几日都会拉弓射箭,已经习惯了时常戴扳指。 转动手上严丝合缝的扳指,她笑了,“我自是知道,特殊的时候,难免会说一些的狠心绝情的话,都是一样的。” 萧玉京见她对扳指喜欢,心下自然也开心,不过却因为她的话,生出几分别的好奇,“你在谢记面前又是如何说的我?” 他的话,谢记的人或许已经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她。 她和谢记说的那些话里,真真假假,她自己可又辩得清楚? “敷衍谢记的话,有什么重要?”温仪景不以为意。 萧玉京便也没再追问。 …… “今日,有一个年轻的公子来找你。”温首阳看着浴桶中闭着眼的人,温柔擦拭着她的肩膀,缓缓地揉捏。 “嗯,都说什么了?”素商懒懒地问。 “他说要和你成亲,只要你能点头,他愿意做赘婿。”温首阳湿漉漉的手指落在素商细腻的脸上。 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张脸的还是那么招人喜欢。 今日来的那公子,十八岁,只比觉晓大几岁而已,她倒也下得去手。 素商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温首阳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一颗心被撕扯得剧痛无比。 “秋儿,你觉得他和我,谁更厉害?”温首阳却又提不起恨意,只卑微地问。 “自然是各有各的妙处。”素商嘲弄地笑了。 “你爱他吗?”温首阳又问。 他自己也觉得这话问的犯傻,可实在是忍不住。 “爱?”素商睁开眼扭头嘲讽地看向他。 她转过身子,水花四溅,笑得越发灿烂,“爱又是什么?” 她目光怜惜地捧起他的脸,微微眯起了眼睛,“爱到最后都一样,男人睡来睡去也就那样,温首阳,你说,什么是爱呢?” 她如水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脖子。 “此刻,你我算是不算?”她娇娇地笑着。 温首阳面色紧绷。 “你不会觉得,我应该要为你守身如玉吧?”素商想到什么,好笑地问。 温首阳沉默不语。 素商笑着收回了手,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我不喜看到人这幅臭脸,介意便滚吧。” 温首阳抬眸看她,她面色里没有半分留恋。 他突然发了狠地凑上去用力地吻住她,却突然脖颈一疼,他缓缓退了回去,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匕首,上面沾染了他的血珠。 “别和我来这一套,我不喜欢不懂事的人。”素商语气淡淡。 “如果刚才我不放手呢?”温首阳执着地问。 如果便是被刀指着,他也坚持下去呢? 第185章 造成有孕的假象? “为着蛊虫,我自然不会杀了你。”素商手指温柔地落在他脖颈上,拭去不断渗出来的血珠。 “可结果,你也知道的,不是吗?”素商收了手。 她笑着从浴桶里站出来,张开双臂,回头看向温首阳。 温首阳沉默地拿起了旁边放着的浴巾,上前将她裹住。 如果他刚才不管不顾,一意孤行,便是得逞了,以后也都不会再有以后。 林秋不肯再见他,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他不想和她没有以后。 素商看温首阳紧抿着唇,笑出声来,“你想走随时都能走,没人逼你非得留在这里。” 温首阳不说话,沉默地帮她绞着头发,半晌才说,“我不走。” 不管她如今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走。 他甘愿余生都低他一头。 以后他就在这小院里,看看谁敢来! “随便你。”素商并不太在意,“明天早上煮粥就行,不用太麻烦。” “知道了。”温首阳闷闷地应道。 终究是他亏欠她良多。 …… “昨夜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天微亮,萧玉京看着起身穿衣服的人说。 “梦见什么了?”温仪景随口问道,在绿卿园,她得自己穿衣梳头。 “梦见屋子里进了两条蛇,缠在我胳膊上,青鸾说拿剑说要砍了,小满子不让。”萧玉京一向也都是自己梳头。 “小满子还没说清为何不让,就给醒了。”萧玉京已经收拾好,端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他手中拿着漱盂递过去。 温仪景漱了漱口吐进去,纳闷地蹙眉:“我昨日也梦到蛇了,不会是你这绿卿园真的有修行的精怪吧?” 她一边通发一边环顾四周,外面竹林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如此说来,你我同床同梦。”萧玉京笑着说。 温仪景从铜镜里看着萧玉京,回了一个微笑。 如今他们之间约莫也有几分夫妻恩爱的模样了。 今日绿卿园开的火。 吃过饭,萧玉京要推拿,要锻炼,温仪景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刚进幽兰园,槐序便迎了上来,“夫人今天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看着紧张的人,温仪景摇摇头,“没事儿,再说了,还有玄英在呢。” “一早上,青鸾带人送来了许多衣服。”槐序略微松了一口气,说起了正事。 “衣服?”温仪景往里走去。 “屋子里都放不开了。”槐序跟着温仪景往里走。 堂屋南边的房间本来是给温仪景放衣服的地方。 原本她衣服也不少,但也还算宽敞。 如今,几个箱子摆在那儿,许多衣服都没地挂。 槐序很有一种自己要被取代的危机感。 “这还都只是秋装。”槐序说,看着温仪景面上浮起的笑容,她忍不住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嫌弃她给夫人准备的衣服不好看? 温仪景手指拂过上好的面料,笑容更浓,“我昨日去绿卿园,看着他满柜子的衣服说羡慕。” 她一句羡慕,他便放在心里。 这样的夫君,怎么能让人不满意呢? “公子有心了。”槐序真心为温仪景感到开心。 人能有这样一个伴侣,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世间男子,能有几人如萧玉京这般? 温仪景拍了拍槐序的胳膊,看到玄英大步走了进来。 她还没说话,玄英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着如此严肃的人,温仪景也不由蹙眉,“这么严肃?我身体真的出了岔子?” 这么多年,嫌少见到玄英如此紧张。 她一颗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死,她倒是不怕的,可她不想现在就死啊。 才过上两天好日子,还有心愿未了呢。 玄英蹙着眉,反复地按着温仪景的脉搏,又抓起槐序的手,两相对比。 “或许是个好消息。”玄英抿了抿发干的唇,她一夜未睡,出去义诊了。 “好消息?”槐序纳闷了,谁家说好消息的时候皱着眉头? 温仪景也不解。 “夫人或许有喜了。”玄英也不卖关子,“不过,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怀疑,毕竟夫人癸水刚走。” 温仪景脑子一懵,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张了张嘴,忍不住地问,“你如今医术已经高超到一日就能把脉把出来了?” 玄英,“您高看我了。” 她当然没这能耐。 而且她也已经好久没给孕妇把过脉。 为了确认心中猜测,昨夜特意去寻了孕期不同的孕妇诊脉。 显怀的人滑脉已经十分明显,和自家夫人还是不太一样的。 “医书上有记载,有些女子怀孕后的第一个月也的确还会来癸水。”玄英说。 “如今夫人的滑脉脉象还不算太明显,我也有怀疑是否和蛊虫有关。” 以她的医术,孕象的滑脉十二三日便能明显的诊断出来。 最近她在给夫妻二人调理身体。 在温仪景生辰宴后特意叮嘱过夫妻二人,在温仪景来癸水之前,切莫再行夫妻之事。 吃食上,也给他们二人在备孕一事上在做调理。 若如今真的是喜脉,至少也得有十五六日了。 可是她今日诊脉的时候,珠滚玉盘的脉象并不明确。 玄英便有些担心是其他的问题导致的滑脉。 也考虑了温仪景有可能是期盼太重引起的假性怀孕,这些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假性怀孕?”听着玄英的解释分析,温仪景蹙眉,“我多想想,便能造成有孕的假象?” 玄英认真地点头,“医书上的确有这样的记载。” 第141章 温仪景捏了捏眉心,“此事暂且保密,事后公子若问起来,你自己寻个理由敷衍一下。” 她头疼极了。 若真是她因为执念太深,而出现的假性喜脉,也蛮丢人的。 温仪景自闭的不想说话。 槐序瞪了玄英一眼,示意她再多解释解释。 玄英也能很无奈,她只是实话实说。 “也不一定就是假的。”槐序上前,轻柔的劝说。 “玄英虽然一向有话直说,可是她的医术毋庸置疑,你也莫要太过忧虑,若真是有孕,难免伤了腹中胎儿。” 温仪景心好累,“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槐序和玄英对视一眼,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 左右温仪景不会自残,更不会自杀。 总得给她留点空间之消化消化。 “真喜脉有几成把握?”院子里,槐序小声问玄英,“亏得今日长离临时有急事出门去了,否则她出来得揍你。” 玄英抹了一把脸,“我现在并不能确认,夫人脉象的确诡异,我从未遇到过。” “我只是想着,这是她的身体,她有知情权,毕竟她也不是不堪一击的人。” 跟在温仪景身边许多年,玄英知道温仪景的脾气。 即使是不好的消息,她也要自己全都清楚明白。 “本还想着再请窦郎中来看看,可如今让你这么一说,反倒是也不太好请窦郎中了。” 槐序倒不是觉得这件事情丢人,只是怕温仪景在这件事情上会压力更大。 “夫人刚成婚也没多久,孩子的事情本来也不该如此着急。”玄英蹲在树底下满脸愁容。 她看了一眼同样蹲在地上的槐序,小声又道,“我之前就怕她会心里着急,所以将时间说的久了些,让她随缘。” 温仪景的身体在她的调理之下,具备了孕育一个孩子也能保证自身健康的条件。 玄英又道,“如今若真是喜脉,倒是好的,就怕是虚假喜脉,以后随缘都困难了。” 她心中盼着温仪景能好。 槐序也没想到玄英之前竟然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的: “许是真的,她虽然对于年少过往有些许遗憾,但她的性格,应该不至于为此而心生焦虑。” 只是这话说到最后,槐序心里也犹豫了一下。 温仪景刚才的反应,明显是她之前的确也有些忧虑的。 玄英点头,“若是真的我也是有些担忧的,在奉高,她受了内伤,这段时间一直都有用药,公子那边也是……” “而且,夫人体内还有蛊虫未解。” 对于温仪景的内伤,她的担忧小很多,最担心的还是蛊虫。 这件事情不在她的了解范围里,有些失控。 房间里,温仪景看着满屋子华丽的衣服,心中接连的激动还来不及表现,便仿佛是被人当头棒喝。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思索着自己这些日子里所思所想,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 绿卿园,萧玉京推拿之后,一个人去了书房。 西厢书房,他有许多藏书。 这两年父亲给他搜罗了许多奇书,有些他只看过书名,从未翻开过。 尤其是那些迷信的东西,他大多只看一眼便罢了。 终于,他在书架上看到了那本被束之高阁的周公解梦。 萧玉京看着最高层的书架,懊恼地蹙眉,转头朝外喊道,“小满子。” 如今的萧玉京已经不会因为双腿不能站起来而愤怒或者沉默。 小满子颠颠地跑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萧玉京指了指上面那本书,“周公解梦,取下来。” 小满子这些日子识得不少字,个头也长了些。 拿了个小凳子,垫着脚将书够下来,忍不住好奇地多嘴问了一句: “公子是做梦了?” 萧玉京也突然想到了自己梦中还有小满子。 接过书,犹豫了一下,他问,“梦到蛇,有什么说法吗?” 第186章 总得给孩子做个好的榜样 小满子看着萧玉京两眼突然放光,“公子梦到蛇了?” 留在萧玉京身边许多日子,小满子心中也知道两位主子都很想要一个孩子,想法里下意识的就朝着一个念头而去。 看着萧玉京点头,小满子更加激动了,“蛇在梦中做了什么?公子可有驱赶?” 此刻的画面,让萧玉京突然有一种和梦境重合的错觉。 他摇头,“不曾驱赶,蛇只是进了房间,还没做什么。” 小满子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拱手祝贺,“恭喜公子,府上或许快要有喜了。” “何来喜事?”萧玉京不解。 “在我们老家那边,新婚的夫妻若是梦到蛇进门,便是要有身孕了,这是大喜的事。”小满子开心地说。 “不过有些人怕蛇,在梦中会驱赶,这种便有些悬,会有小产之意,可若是没有驱赶,便是添丁进喜。”小满子笑眯眯地说。 “不过这也都是迷信的说法,并无法百分百的保证便是真的,但注意些,总是没错的。”小满子如今说话也圆滑了几分。 萧玉京面色无波,安静的听着,但心中却已经泛起了涟漪。 却又因着有之前乌龙之事,所以在无法百分百确定之前,他心中也翻不起太大的波浪。 总归是一个梦而已。 他清楚地知道太后娘娘前日里癸水刚走。 谁让他已经进遵医嘱饿了那好些天,这件事情想要不记得,也着实太困难了些。 或许绿卿园那夜,种子便已经生了根。 “知道了,你且去忙吧,此事切莫张扬。”萧玉京淡定地挥挥手。 小满子严肃地应了一声是。 萧玉京在书架前平静地翻开了那本周公解梦。 周公解梦里,对于梦见蛇这个事情,有许多解说,各种情况,各种可能。 当然,也提到了女子梦见蛇,会有喜这个可能。 不过萧玉京打心眼里觉得小满子解梦更准确些。 有了小满子解梦,萧玉京也惦记昨日玄英说太后娘娘脉象有些怪异的说辞,他今日早早的便动身去了幽兰园。 半路上也忍不住偷偷地想,玄英所说的怪异,有没有可能就是喜脉呢? 不过萧玉京自己很快就又摇头否认了。 玄英医术高明,不可能连喜脉都分辨不出,还说怪异。 而后面推着轮椅的青鸾,看着自家主子突然摇头,倒是觉得十分怪异。 …… 宫里,楚寒英今日又请了一波民间的郎中来为她诊脉。 她必须要进一步确定,自己的身体的确没有问题,是可以正常孕育子嗣的。 宫里的太医,她突然有些信不过。 “你身体不舒服?”这么大动静,自然逃不过袁青冥的眼。 而且今日朝会后,楚寒英也没有回来帮他批奏折,这都很怪异。 “我们也成婚大半年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小朝会的事情,我听见了。”楚寒英没有隐瞒。 毕竟在这宫里,没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袁青冥。 她昨日去了小朝会,却没进去的事情,袁青冥应该已经知道了。 “子嗣的事情强求不得,你莫要给自己压力。”袁青冥温柔地拉住楚寒英的手劝道。 “那些人我也已经警告过他们,以后不会再胡说八道了。”袁青冥又认真地和她保证。 楚寒英顺势靠在了他怀里,“阿冥,我知道,如今我做为皇后,应个贤惠大度,这么久肚子都没动静,应该也给你张罗选秀的事情。” 袁青冥蹙眉,想开口说话,被楚寒英手指压在了唇上。 楚寒英仰头看着他,“可你知道的,我这人最小气,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如今的荣华富贵,我不希望能够有任何人觊觎我的任何东西,尤其是夫君。” 她如今的地位是她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她绝不后退! 除非,她死! 否则便是袁青冥都不能让她后退分毫。 袁青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不会有后宫,便是你我真的不能有子嗣,也不会有后宫,无人能插足你我之间。” 楚寒英仰头静静看着他满眼的深情,面露感动,“阿冥,我爱你。” “我也爱你。”袁青冥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寒英,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在意那些人如何说,我会给你撑腰的。” 楚寒英听着袁青冥平稳的心跳,抱着他的胳膊也更用力,“阿冥,我何德何能,遇此良人……” 世间多少女子被夫君困于家宅之中,可袁青冥却一直都支持她走出去。 不去执着的刨根问,她如今的处境,远胜天下所有女子。 “我们会有一个孩子的。”袁青冥声音温柔的说。 帝后二人第一次行这白日荒唐,登基之后也是第一次放下书案上那仿佛怎么批都批不完的奏折。 第142章 …… “如此看来,这蛊虫也是有许多益处的。”萧玉京认真道。 刚才玄英和他说,昨日她之所以说太后娘娘脉象怪异,是因为蛊虫似乎被唤醒了,竟然能主动帮人调理净化体内的血液。 当然了,玄英这个说法也并非全都是胡说八道,受蛊虫的影响,温仪景的确对许多毒药都没什么反应。 是以,萧玉京便也信了,不再多想。 “若不是温沧渊身体虚弱的力厉害,或许命不久矣,突然之间,我倒也没那么想要解这蛊毒了。”温仪景还笑着打配合。 “还是要解的,和这种棒槌绑在一起,总归有许多的风险。”萧玉京一脸认真地说。 温仪景便笑出声来,“夫君所言极是。” “奉高刘家的生意,在京都也可做,我已经让青鸾去负责此事。”吃饭的时候,萧玉京突然说道。 虽然他每个月都能从父亲那里分到不少银钱,父亲手中的银钱也都是他的,可这到底和他亲手赚来的不太一样。 他以后也是要做父亲的人,总得给孩子做个好的榜样。 温仪景略显意外,萧玉京这是腿还没站起来,精神已经站起来了? “是我花的太多了?”温仪景故意地问。 萧玉京笑着给她剥了一个虾,“自不是夫人的问题,若真银钱不够,那定然也是我太没本事。” 或许,他能用自己的实力告诉太后娘娘,便是他真的站不起来了,也能给太后娘娘带来巨大的利益。 他活着,远比死了能给太后娘娘赚的钱更多。 便是太后娘娘真的有不臣之心,他萧玉京,也奉陪到底。 “不过夫人且放心,你家夫君赚钱的本事,许是比打仗的本事更高明些。”萧玉京温柔地说。 “往日夫君在战场上便已经所向披靡。”温仪景笑道。 萧玉京能有想去做的事情,也挺好的。 如今,他已经回主动地朝前走了。 如此挺好,这样的萧玉京更符合陪她养孩子的资格了。 “多谢夫人夸赞。”萧玉京拱手笑道。 饭后,萧玉京去找萧天启了。 他的确是要独立于家族自己经商,只为太后娘娘一个人的钱袋子。 但却也不至于放着自家父亲那么多优质的资源不用,而非得自己去磕磕绊绊地费劲折腾。 温仪景还没歇晌,便也听到了宫中的消息。 “寒英这是许久没子嗣,着急了,朝堂里那些人吃饱撑的没事做,就爱听着后宫里那点夫妻的事儿。”温仪景无奈叹息。 “那为何要找宫外的郎中?”槐序却是不解。 宫里的御医都是几处选进来的名医世家子弟,行医多年,医术和品行在一个地方,也都是顶尖的好。 皇后怎么去信不过他们? 而且信不过便信不过吧,请宫外的郎中却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是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素商担心地说。 到底也都是看着强大起来的孩子,虽然有些野心,但没什么坏心思,她还是盼着皇后能好的。 毕竟,温仪景这一退,便也是将担子放在了楚寒英肩上。 如今来看,楚寒英肩上的担子比温仪景想给的还重了几分。 “她之前借谢记之名让人跟踪岁安,故意逼得岁安入宫这件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长离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语气悠悠地说。 “可陛下不是没有这个心思吗?”槐序拧眉。 之前,藏着裴岁安最大的原因是怀疑袁青冥的对温仪景有些辨不清的心思,而裴岁安像极了温仪景。 如今裴岁安在宫中小住了这好几日,袁青冥却只是把她当妹妹,倒是他们小人之心,将皇帝想的太恶劣了。 “他大抵是将岁安当清瑶一般护着,寒英此举触了底线。”温仪景道。 以她对袁青冥的了解,这应该不是心虚。 “可寒英应该是想多了,皇帝便是再恼她,应该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糊弄她。”温仪景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多做多错。 “我今日听宫里说,那两个人一上午都没去宣室殿批奏折,都在皇后的寝宫了,还叫了水。”素商笑着说。 温仪景瞪过去。 让人盯着帝后的寝居,不要命了? 素商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是他们两个没避讳,椒房殿里都知道了,难免私下里说两句。” 然后他们的人听到了,自然就一并将消息都送出来了。 “如此,倒也是说帝后并无嫌隙,或许也只是想寻到民间偏方。”长离思索了一下,“不过椒房殿的人也太没规矩了些……” 说着话,她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和素商对上了视线,房间里的众人心里都咯噔一声,脸色变了又变。 第187章 太后娘娘忍痛拒绝 “夫人,皇后只怕是故意的。”长离担心地看向温仪景。 温仪景面上只有短暂的诧异,很快便恢复如常,甚至带了浅浅的笑意: “故不故意并不重要,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便够了。” 对于楚寒英所做的事情,温仪景略微有些意外,可却也是赞同的。 …… 秋日的第一场雨冲刷着椒房殿,鲜红褪去,青石砖露出原本的颜色。 梧桐树上残留的几片黄叶在秋雨中紧贴着树干,树下积洼处堆满了枯黄破败的落叶。 秋雨初歇。 楚寒英站在廊檐下,裹挟着湿意的空气里浮着微微凉意。 低水洼处映着铅灰色的天,头顶的薄云犹如进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悬在那里。 “娘娘,都处理干净了。”若沁被秋雨染湿的红色裙摆带着森森寒意。 楚寒英闭了闭眼,“更衣,本宫要出宫,寻玄英姑姑。” 身体的事情,她还是想给自己再多些保证。 而且今日的事情,她也想去问温仪景的建议。 如此做,是否太过狠心了? “娘娘……”若沁欲言又止。 这次清理的人中,有太后身边几位姑姑的人。 今日如若还要登门,太后娘娘会不会觉得是挑衅,立威? 毕竟自家主子也不可能和太后娘娘去说,不好意思,将你留在我宫里的眼线都杀了。 更不可能是去请罪,那样岂不是去打太后娘娘的脸? 楚寒英蹙眉的看向若沁,“还有何事?” “有太后娘娘的人。”若沁闭上眼,跪了下去。 楚寒英脸色微变,垂落的手缓缓攥紧。 她上前两步,在若沁面前缓缓蹲了下去,“若沁,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若沁身子一抖,额头重重落在地上,声音颤抖,“十三年。” “都十三年了啊。”楚寒英感慨道。 她轻轻摸了摸若沁的头,语气温柔,“都这么久了,怎么到了今日,竟是学会了自作主张?” 若沁匍匐在地上。 “属下只是觉得娘娘太后娘娘不该让人如此监视您。” “她既然已经选择离宫,为何还要盯着后宫里的事情?” 若沁跟在楚寒英身边多年,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杀意。 那双温柔的手,好像随时都会扼住自己的咽喉。 她很怕,但却不后悔。 悬在头上的利刃终是缓缓挪开了。 若沁犹豫着缓缓抬头。 看到楚寒英就这样就地坐在了台阶上,神情为难又痛苦。 “属下愿以死谢罪。”若沁心疼地看着楚寒英,她不愿自家主子为难。 “只要我死了,您和太后娘娘也能有个交代,同时也能让她以后不再安插人手在椒房殿。” 若沁面色坚定。 为了自家主子的未来,她甘愿赴死。 楚寒英却听的头疼极了。 若沁是她最信任的人。 刚才虽然的确起了几分杀意。 一个背着她擅自做主的属下,理智告诉她,这是祸患。 可情分上,她又如何狠得下心来? “你倒是想以死谢罪,你可想过我?你我名为主仆,可早已经情同姐妹。” 楚寒英用力的捂住了脸,有些想哭的冲动。 “一个人在这宦海中,若沁,若你走了,我要怎么办?” 楚寒英知道,若沁是为她好。 可有些时候的好并不是她需要的。 “我一直觉得你该是最了解我的。” 楚寒英如今更多的痛苦来源于若沁对她的不了解。 一路走到今日,若沁是她的左膀右臂,为她排忧解难,做了很多事情。 偏在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 若沁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皇后的话,让她生出了悔意。 她自以为解决了麻烦,可却似乎是造成了更大的祸患。 自己一死百了,却给自家主子留下了烂摊子。 楚寒英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将人扶了起来,“起吧,我总不能真看着你去死。” 第143章 她只能期待于太后能理解自己今日所为并非故意针对她。 只是这件事情一旦自己去说开,难免会有责怪太后的意思。 可如果不说,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日后和太后之间便有了嫌隙。 这并非楚寒英所愿。 对于宫中还有太后的人这件事,楚寒英倒并没有反感。 她心中是能理解的,也知道温仪景留下这些人的时候,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若沁红着眼,愧疚地看着楚寒英,“以后属下不会再擅自做主。” 她最是清楚自家主子心中的担忧,所以才愿意拼死冒险。 如今心中也是后悔的。 让主子和太后离了心,只会让主子以后在宫中更寸步难行。 她死了不要紧,可主子身边再无可信可用的人,同样也是一种掣肘。 楚寒英拍了拍若沁的肩膀: “你要永远记着,我们今日的风光固然有自己的努力,可也得先是太后娘娘给了机会。” 今日故意拿皇后一国之母的名声作伐,自然是为了除掉这段时日里椒房殿被人收买的细作,也好警告那些的不安分的。 可如果知道涉及太后,她会重新斟酌今日的事情。 “若沁,前后的关系,莫要混了。”楚寒英叹了口气。 太后这一退,的确有她自己的考量,可她这个皇后是最大的受益者。 最重要的是,她们之间最终想要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 若沁愧疚的应是。 她心中也是感恩太后娘娘的。 可更往前说,楚寒英才是将她从泥沼捞出来的人。 她自然更多的为楚寒英考虑。 如今她觉得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利益有了冲突,她心中自然向着皇后娘娘。 …… 温仪景对于楚寒英所做的事,并没放在心上。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有风险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 并且也默认了这个游戏规则。 比起别人,她如今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 到底是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愿落得一场空欢喜。 等这场秋雨过去,她披了一件厚斗篷,去了玉梅园。 萧玉京下雨前就已经离开,萧天启在园中摆弄他的那些花草。 看到温仪景进来,笑的很亲切,也很自然的没有刻意迎过去。 如同面对自家小辈,笑着招手,炫耀自己新得的宝贝,“仪景,过来看看我新养的玉壶春。” 花还没开,历经了这一场秋雨,看起来却更多了几分娇俏。 萧天启是很感激这个儿媳妇的。 中午的那会,儿子过来竟然说要开始做生意。 萧天启差点没哭出来。 自家这朵娇花,他精心的呵护了两年都没能绽开,可如今太后娘娘过门半年,便有盛开的如此娇艳。 萧天启心中的激动无法言说。 刚下他在妻子牌位前絮叨了好半晌。 温仪景笑着走过去,“父亲如手艺越发精湛了。” 她不太懂这些。 但看得出萧天启指着的这盆花,虽未开放,可这花骨朵的颜色却已经十分喜人。 “再养上两日,后日送你院中去,应该便能开放了。”萧天启笑着说。 “多谢父亲,”温仪景开心笑道。 “玉京想经商的事情,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带他去奉高,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来。”萧天启感慨道。 他不知道太后娘娘突然来这边做什么。 可既然见着了,他自该让人知道,自己这个当公爹的,将她给这个家带来的生机,全都看在眼里。 “我如今年纪也大了,比起做生意,倒是更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 “玉京如今在你面前正是想要表现的时候,坚持要从头开始,我也不好扰了他的机会。” 萧天启笑着说道。 温仪景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羡慕。 萧玉京的母亲虽然去的早了些,可他的父亲却比许多人的母亲都更细心,也更为着自己的孩子打算。 “仪景,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便想着,先将手中的生意都慢慢交到你手上,早晚也都是你们夫妻二人的。” 萧天启终于绕到了自己最终的目的上。 太后娘娘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他这个家主怎么也得有点表示。 这么大的喜事,送些金银首饰,未免显得诚意有些不足。 如今萧家最有价值的,便是手中各路生意的经营大权,和早已经打开的各种门路。 他和萧玉京都猜测过,太后娘娘低嫁,最终的目的也有可能就是这些。 然而,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最值钱的东西,却是萧家本钱最低的东西。 开拓,是萧家人最擅长的,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种能力。 送出去一个,他们自己还能拼十个,随时都有东山再起的能力。 何况,大权交出去,也未必不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萧天启如今并不贪恋权势,他只希望儿子能过得幸福。 温仪景就发现萧家父子真的很喜欢送钱。 果然这世界上几乎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吗? 不过她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夺权要钱的。 她虽然有经商的能力,可生财的能力远不如萧天启。 “父亲怕是还不能歇息的,我体内还有蛊毒未解,也更怕会辜负了父亲期待” “终究是天赋不如玉京,等他做出成绩,得了空,让他接手打理便好,我还是偷偷闲的好。” 温仪景笑着拒绝了。 比起自己亲自劳心费神的去经营打理,她的确是更喜欢享受萧玉京直接送到自己面前来的。 蛊毒的事,萧天启是知道的。 午后萧玉京过来,也简单说了说。 “如此,便等些时日再说,让玉京去折腾也好,他空了两年,如今忙起来也好。”萧天启也没坚持。 倒不怕自己儿子奔波累着。 肯动起来,找到一个活下去的依托,总是很好的事。 不过还是得要给太后娘娘一些实际的利益表示一二才好。 但是还能给点什么呢? 直接给钱会不会有点太俗气了? “我今日过来,是想给母亲上柱香。” 温仪景担心萧天启再想什么给钱的法子,直接说出了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 萧天启愣了,“上香?”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太后娘娘怎么突然跑过来要上香? 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温仪景笑的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的确是有些怪异的。 可是她刚才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昨日夜里,梦见母亲了。”温仪景编了一个理由。 “想着或许是十五那天我没过来烧纸的缘故。” 十五她生日,便没来。 萧天启虽然心中还是很怪,却还是点点头。 “你有心了,自己过去就好,你母亲不会因此怪你的。”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温仪景梦到了什么。 他已经许久都没梦见过亡妻了。 也想念得紧。 可对方是自己儿媳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仪景还担心萧天启会多问,心中还飞速的要编两句。 可看他自去摆弄花草,也是松了一口气。 略微行了一礼,温仪景便朝着佛堂的方向快步而去。 供桌上,放着还带着秋雨的菊花,散发着淡淡幽香,瓜果贡品也都是新的,檀香才燃了三分之一。 温仪景引了一炷香,看着明灭的火焰,也忍不住生出几分荒唐的感觉。 可来都来了,她恭敬的鞠了一躬,“让母亲见笑了。” 第188章 最好是能一举得男 温仪景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犯了癔症似的。 不求神佛庇佑,但却来求先人保佑。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倒也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玉京与我说过许多您的事,我便总是羡慕他,能有一个您这样的母亲。” 温仪景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牌位上的谢文茵三个字。 “不瞒您说,我早便羡慕萧玉京了,有一个全心为着他的父母。” “好像无论他犯下什么过错,你们都会为他兜底,也会永远爱他。” “我便也盼着,日后我的儿女,也能和萧玉京一样。” “我不曾自己感受过这些,总是担心自己做不来。” “而萧玉京全都感受过,应该是能做的更好些,我想要与他学这些。” 温仪景语气真诚,仿佛在和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促膝长谈。 她也是难得的放松,手落在小腹上。 “您应该也是盼着玉京能有个一儿半女的,若真的泉下有知,便保佑我此番并非一场空欢喜。” 她很认真的说。 第144章 秋风吹得她有些冷了。 坐起身来朝着谢文茵的牌位磕了一个头,拢紧了身上披风,起身离开。 长离等在院外,看到人忙上前去摸了摸她的手,微凉。 将温仪景的手熟练的握在手中捂着。 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公主送信来说温沧渊进京来看温白榆了。” 看这个架势,温沧渊这似乎是信不过温仪景。 所以想着每个月都亲自来确认温白榆是否还活着,又是否有被虐待。 对于温白榆这个妹妹,可真是上心的很。 “我们的人拦了,可温沧渊以死相逼,便只能派人护送他入京来。” 温仪景愣了一下。 对温沧渊所做的种种,已经生不出太多情绪了。 温沧渊或许也是故意的。 将死之人,总想给自己找点存在感,留下一些在这世间活过的痕迹。 可到了最后,难免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温沧渊有可能是在试探。”温仪景却也忍不住有另一个担心。 她对温沧渊的人性并没有太高的期望。 “一次一次试探我的底线,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提出让我放了温白榆。” 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温仪景想自己也不会有太多意外的。 长离只一想便紧蹙了眉头。 温沧渊真的会仗着蛊毒的事情不断的作妖吗? 如此倒还真的有些难办。 “太给他脸了,如果他还胡闹,便让玄英准备些活死人的药。”温仪景并没有太多犹豫的说。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给苗一寻去信问一下,此举是否可行。 长离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这个主意很是不错,这样一来可就省了许多的问题。” 无非就是要安排人贴身照顾温沧渊,可对比如今,那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也得先问问玄英是否有适用于温沧渊的活死人药。” “温沧渊那风一吹就会倒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得起折腾。” 还有一个严冬和酷暑,温仪景想的多了,总归有些担忧。 长离点头,想着一会儿回去就给玄英说,便是没有为要尽快研究出来。 总得以绝后患。 玄英此刻在幽兰苑给楚寒英把脉。 “娘娘不用担心,您身体并不问题,子嗣之事,放轻松些,缘分或许来的会更快。”玄英安抚道。 “玄英姑姑可否有什么能协助我和陛下能尽快有个孩子的秘方?”楚寒英期待的看向玄英。 这本是她今日想出宫的目的。 以前,她是不愿意用上这些东西的,总想着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如今虽然也还是担心袁青冥会因此不悦,可她已经顾不得太多了。 “如果可以,最好是能一举得男。”没等玄英说,楚寒英再次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红着脸,却已经顾不得心中的那点羞涩不好意思。 “玄英姑姑,求你帮帮我。”寒英恳切的看着玄英。 “朝堂中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若我还是不能怀有身孕,那些老臣肯定不会放弃让陛下选妃的事。” 楚寒英忧愁的看着玄英,面露祈求。 玄英此刻只觉得面前的皇后有些许陌生。 她想到了刚发生的事。 宫中的事,已经传出来了。 楚寒英没打算隐瞒。 或许,此刻便是在做铺垫了。 朝中有女儿的大臣趁着前些日子宫中送一波新的宫女应该塞了不少人。 如今虽然后宫并无妃嫔,可若是朝中有人想要有,让皇后不能有子嗣,这便会成为他们的机会。 楚寒英借此机会杀一波,敲山震虎,本也不算什么。 可麻烦就麻烦在,她们手中的两人也分到了椒房殿,一并被处理了。 玄英心中不由笑了,看吧,皇后娘娘也是有些道行的。 这不过是小女儿撒娇的和自己要些生子偏方,这便让自己想到许多,从而共情了她今日所为。 “协助有孕的东西,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我以为,您还是和陛下商量一下再用。”玄英收敛了思绪,认真的建议楚寒英。 袁青冥的脾气骨子里在某种程度上,也不算是个好相与的。 玄英并不想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楚寒英有些发愁,转而又问,“这些秘方对我和陛下的身体,可会有什么影响?” 看着玄英刚才短暂的沉默,楚寒英提着的心彻底安稳了下来。 玄英能懂她在其中的苦衷,太后应该会更能理解。 “自然不会。”玄英摇头。 楚寒英似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如此就好,这件事定然也是要和陛下商量的。” 如果真的要用,她肯定是要去征得袁青冥的同意。 她不会给他们的以后留这种祸患。 温仪景回来的时候,二人刚谈完。 楚寒英想和温仪景单独谈。 书房里。 楚寒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站在温仪景身边,“师父,我今日的做法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贼喊捉贼,故意派人说自己和皇帝闲话,以此为饵。 温仪景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请她落座。 楚寒英不敢动。 只规矩的站着, 将刚出事后自己内心所有的顾虑都摊开在温仪景面前。 说着还不时小心的看温仪景的反应。 极致的小心和坦诚。 “这件事,若沁做的比你干脆,同意她留在你身边,应该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温仪景笑吟吟的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楚寒英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本也没不快的她,此刻欣慰更多。 楚寒英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说到底,阿冥也是个男人,你有如今的打算是对的。”温仪景点点头。 “岁安的事,我……”楚寒英头脑一热,张嘴就想将自己做的另一件事也说出来。 有时候她也会恍惚,太后娘娘是否知道袁青冥深藏的心思? “寒英。”温仪景笑着打断了楚寒英的话。 她说,“一会儿让玄英把秘方给你,回宫后,你去找阿冥商量,说是我急着抱孙子呢。” 她本不想掺和小夫妻的事。 楚寒英愣了一下,内心越发倾向于温仪景都知道。 这样做,也是对袁青冥的拒绝。 袁青冥是聪明也是要脸面的。 生辰宴的时候,明明并无太忙的政务,却还是借口没出现。 …… 萧玉京来的时候,正听到玄英和楚寒英说合适用药能增加受孕几率。: 楚寒英感激着应了,回头看到他的时候,突然轻声问,“萧大人和我阿娘,可有要孩子的打算?” 第189章 喜脉,先不告诉萧玉京? 楚寒英问完之后就突然后悔了,她捏着手中的药方笑得有些尴尬起来。 萧玉京双腿有疾,能否真的和太后行周公之礼,还无法确认。 就在楚寒英绞尽脑汁地想要将此事翻过去的时候,萧玉京笑着开了口,“自然是有打算的,你知道的,你阿娘向来喜欢孩子。” 楚寒英愣了一下,笑容僵硬了一瞬才重新温和起来,“大人所言极是。” 她回头,对上了温仪景温柔含笑的视线,“阿娘,我先回了。” 她没敢问,是萧玉京想要孩子,还是太后想要孩子。 …… “父亲今日竟然要将萧家的生意都陆续交到我手上。”吃饭的时候,温仪景笑着说。 今日一场秋雨,院中寒凉,夫妻二人终于在房中用餐。 房中只夫妻二人,长离等人单独用饭。 “给你你就收着,早晚都是你我的。”萧玉京理所应当地说。 只是余光却还是偷偷看着太后娘娘。 如此巨大的利益放在眼前,太后娘娘如今这个意思,竟然是没收? 温仪景哼了一声笑道,“萧玉京,我嫁给你是来享福的。” 萧玉京狐疑看她,“……” 太后娘娘这话是几个意思? 怎么收了父亲给的生意,就不是享福了? 温仪景便指了指她旁边挂着的披风,上好的绸缎面,最好的绣娘手艺。 这是萧玉京刚送过来的衣服,温仪景很喜欢。 “离宫改嫁,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只米虫,每日什么都不用做,便能穿金戴银,山珍海味,无人敢给惹。”温仪景许愿似的朝着萧玉京双手合十。 萧玉京看着她愣了一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如此,为夫确实是能满足你。” 这话,他倒是信的。 太后娘娘神色如此虔诚,说的也是多少人痴心妄想的愿望,不过落在太后娘娘身上,却也容易极了。 若她所求真只有如此,他极乐意去满足。 第145章 这么长时间,温仪景也隐隐猜出来了些萧玉京心中的顾忌。 对此她也很无奈,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告诉萧玉京,他活着可比死了值钱多了。 杀鸡取卵的事情,她自不会做。 “那以后,便多多指望夫君了。”温仪景笑着给他盛了一碗汤,像一个贤惠的深闺妇人,“夫君,请用。” 萧玉京笑意盈盈看着她,暗自觉得太后娘娘这般模样实在可爱,他浅浅喝了一口,“我的夫人,不需要讨好取悦任何人。” 便是她不做这些,他也会将这些富贵都送到她手上。 翌日,将近正午时分,萧玉京亲自带着两个盒子来了幽兰园。 如今,在府中,他时常自己推着轮椅出来,并不需要人推着,小满子和小顺子只有一个人远远地跟着就行了。 “这是什么?”温仪景好奇地看着萧玉京放在石桌上的两个梨木盒子。 萧玉京眼神示意她自己打开看。 温仪景狐疑地看着他深黑眸子里浅浅地期待,犹豫地抬手打开了一个盒子。 温润剔透的玉石扳指琳琅满目,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盒子里。 她诧异地看他,“这是……” “知道你喜欢,便让人去搜罗制作了这些,本想着凑够六十六再给你,如今还缺少六个。”萧玉京打开了另一个盒子,里面同样也是扳指。 各色的玉石,也有散发着幽幽檀香木雕刻的。 “因为奉高那枚扳指?”温仪景知道,准备这些扳指需要时间。 萧玉京默认了。 毁了那一枚,便总觉得给多少都补不回来了。 “谢记的人,将我摔碎扳指的事情回去告诉你,你会不会觉得失望?”萧玉京轻声问她。 温仪景隐隐懂了萧玉京担忧,安抚他说,“我知晓你都是缓兵之计,自不会为此而难过。” 萧玉京长睫毛轻颤,落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 知道她并未放在心上,他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被人放弃,不论真假,她心中怎么可能不难过。 “你我之间都不用提前打招呼,便能如此默契,萧玉京,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开心的事情?”温仪景笑着拉住他紧握的手,一点点掰开了他着的手指。 萧玉京抬眸看她,太后娘娘是真的笑的很开心。 他不知道,太后娘娘是真的有这个能力,一切都只看好的,还是在强颜欢笑。 也或许,是如今的他总爱想太多。 回握住她的手,“当然,仪景能这样觉得,我心中很开心,昨日,答应过你的荣华富贵,便一样都不会少。” 温仪景垂眸,能清楚地感受到手上的力量。 就像他此刻话语里承诺的那样重。 不过男人的话,即便是萧玉京,温仪景也不敢全信。 饭后,等萧玉京出门去,温仪景自己看着桌案上琳琅满目的扳指,心中曾经空缺的地方,好像被填补上了。 “公子如此用心,想来早已经将您放在心上。”长离陪在旁边,也好奇地看着那一盒子扳指。 这些都是新的,时间,精力,银钱,一样都离不了。 温仪景点点头,却没说,萧玉京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许是已经误会她已经身怀有孕。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萧玉京这彻底焕发生机的变化就是因为那一场乌龙。 如今明明已经达到了她最想要的,可心中却又说不得痛快。 “公子今日还主动出门去了,并且愿意见人谈生意,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的父亲。”槐序笑着说。 没能给裴岁安姐弟二人一个完整的家,让他们享受父爱,是她一直都心怀愧疚的事情。 可是每每想到温沧渊此人,那些愧疚便又烟消云散。 有那样一个父亲,的确是不如没有。 素商也觉得如今的萧玉京已经对温仪景情根深种。 一个男人如果对女人不是真的上心,只做戏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应该是约了人午膳谈生意,可却还是先来陪着夫人吃饭,之后才再出门。”素商也笑着说出许多看似不经意的细节。 温仪景十根手指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扳指,她手中跳动着,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熠熠生辉。 玄英等温仪景心情很好的将扳指都放下,这才上前把脉。 看到温仪景心情好,玄英心里也松快,她最担心的是温仪景会纠结于昨日自己的那些话。 “萧玉京的腿如何了?”温仪景心情不错的关心道。 “推拿能有知觉的时候,比之前多了。” “亏得之前公子一直都没放弃自己,否则我便是华佗在世,只怕也束手无策。” “不过若想重新站起来,至少也得一年,之后还有……玄英的话没说完,突然缓缓停了下来。 她又一次用力地按紧了温仪景的手腕,面上喜色越来越浓。 “夫人,真的是喜脉,绝非虚假。”玄英两眼都在发光,她很激动的看着温仪景。 如此自然而然的,她只是调理一些膳食,还未用此类的药膳。 这样的结果,玄英怎么可能会不激动。 不需要再用药调理,这可能会造成的精神压力也瞬间消失了。 温仪景面色却平静极了,浅浅地笑着点头,“我晓得。” 她虽然迫切地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有大的妄想。 还没让萧玉京心甘情愿的点头,她自然不会有这么深的痴念。 倒是玄英,心中压力要比她大很多。 “喜脉?”门外的长离几人听见这话,都大步冲了进来。 “玄英,你可能有十足的把握?”素商紧张地抓住了玄英的手。 槐序也紧张得直咽唾沫,“玄英,你真的确定这不是第一场误会吗?” 大家心中都很盼着此事。 玄英坐直了身体,看向几个人,故意板起脸来,“怎么,你们不盼着咱们夫人能有身孕?” 几人连忙回了神摇头。 她们自然也盼着温仪景能心想事成。 可之前玄英的话,却也让她们有些心有余悸,就怕这是一场空欢喜。 “我之前有这样的疑惑,是因为脉象并不明确。”玄英无奈地说。 她又认真地解释了一遍,“这几日我在京都一直都在给怀有身孕的妇人看诊,绝对不会认错喜脉。” “好了,我相信玄英说的都是对的。”温仪景看着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温柔而坚定地开了口。 有时候,总觉得冥冥之中是有安排的。 当事人最好有话语权,几个人当即终止了质疑,再次兴奋地讨论起了之后的安排。 玄英并不为此生气,关心则乱,毕竟无论说什么,大家唯一的目的便是温仪景能好。 “我觉得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张扬,至少也要等三个月之后再说。”素商这个过来人很认真地说。 当年她可能就是太张扬了,所以才会被杨桐那个毒妇盯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幸亏她发现的早。 不然到时候杨桐指不定会趁着她生产序虚弱做出什么伤害觉晓的事情来。 槐序附和的用力点头,“头一胎一定要坐稳之后再告诉别人。” “老爷子那边也不能说吗?”长离未曾经历这些,只关心温仪景。 温仪景对此也有些犹豫。 萧天启是一个极好的父亲。 她很开心能和他成为一家人。 但若是有喜讯告诉萧天启,他那样的性格,会不会导致府中的人很快便都猜到了。 皇后刚来问玄英寻秘方。 犹豫了一下,温仪景抿抿唇,试探地说,“要不,连萧玉京也先不告诉?” 第190章 让太后娘娘不痛快的,又岂止是一个温家? 温仪景的话让几个人都有些傻眼了。 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另一个当事人? 这合适吗? 像话吗? 萧玉京又不是温沧渊和温首阳那等棒槌。 这可是一个好父亲的苗子。 “这,是不是不太好?”几个人面面相觑,素商不太确定地看向温仪景。 “萧玉京和老爷子父子二人关系最是亲近,这么大的喜事,怎么可能不去告诉老爷子?”温仪景理所应当的反驳。 而且根据她的了解,萧玉京和萧天启这对父子,在有些事情上像极了。 若是知道她有了身孕,萧玉京估计也会藏不住。 一直生无可恋的萧玉京,已经因为一个假怀孕而焕发生机。 子嗣的事情,似乎让萧玉京看到了新的可能和希望。 如今这架势,似乎是双腿永远站不起来,可只要能有个孩子,他也能淡定自如地去做很多事。 若是让他知道了温仪景身怀有孕,萧玉京会做多么夸张的事情? 长离不太敢多想,只十分认同地点头,“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第146章 有些人的欢喜,偷偷藏不住。 “可若是就当没有发现身孕,我的一世英名也就毁于今日了。”玄英故作委屈,可这话的意思却已经是退了一步。 “等稳妥些再说。”长离重复说,“我们几个也都不要过度紧张,这些年夫人身体一直都调理的很好,不会有问题的。” “这件事情早晚会传出去,到时候夫人自己想想怎么和公子解释就好了。”素商说。 什么事情都没有温仪景和孩子的安全重要。 此刻的萧玉京完全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他不动声色间便将奉高刘家的生意复制发扬到了京都城。 这是他成年后的第一笔生意,目前来看,利益十分可观。 能给太后娘娘买更多的绫罗绸缎。 而萧玉京出门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各路的视线。 最先得到消息的必然是宫中。 袁青冥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为了以防萧家父子的不臣之心,特意安排了人盯着他们父子二人出府的动向。 可自从入了京都,这父子二人好像都瘸了,谁也不出门。 萧天启定期出门的缘故是巡查铺子,袁青冥对此也安排人了专门跟着。 如此不止打探了萧家的生意是否有私藏,还能防止萧家和别的势力勾结。 而今日,萧玉京竟然坐着轮椅去谈生意。 这可真是个大消息。 袁青冥手中的奏折被捏出了一道印子。 “萧玉京好像活过来了。”楚寒英轻声说,“那日去见阿娘,我问萧玉京是否想和阿娘要个孩子,他说想。” 袁青冥嘲弄地扯了扯唇,“太医院那边说萧玉京的腿如何了?” “骨头已经彻底坏死,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而且若假以时日,腿上被封住的毒气也会短时间内蔓延全身经脉,性命难保。”楚寒英说。 她盼着萧玉京能活得久一点。 至少,活到能给太后娘娘一个健康的孩子。 有玄英在,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太难。 “你觉得,玄英可否能给他医治好?”袁青冥又问。 如今,他心中越发后悔同意太后改嫁出宫。 可心中也明白,若能再选一次,他依旧还是会同意。 楚寒英诚实地摇头。 她又不懂医术。 “就算是萧玉京真的能站起来,有阿娘在,谅他也翻不出阿娘的手掌心去。”楚寒英想了想说道。 若萧玉京能在太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搞出一些大动作,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娘娘默许了这一切。 可太后娘娘会允许吗 楚寒英突然间有些心里没谱,一双凤眸越发深沉如水。 太后娘娘改嫁离宫,为的就是清理温家门户。 可过往的岁月里,让太后娘娘不痛快的,又岂止是一个温家? 袁家兄妹呢? 公主府的事情,楚寒英自然全都知道。 来龙去脉也全都清楚,包括温沧渊的确已经剃度出家。 袁青冥面色还是不太好看,心绪也十分复杂。 他想到了自己那个青灯古佛,仿佛早已经超脱世俗,无欲无求的父亲。 …… “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兖州,卓家,老爷子将儿子卓元良叫到了书房,说起悄悄话。 “陛下前两日命人偷偷往东昭城的一座小庙送了补给,这是不是很怪?”老爷子心中一口气实在是过不去。 一直都在到处找京都城的漏洞。 却没想到无意中竟然发现了帝王偷偷派人做事。 什么人竟然值得帝王如此惦记? 可却又无法大大方方地去惦记? 老爷子很好奇。 陛下总不能实在那个偏僻又遥远的地方养一个女人。 “父亲。”卓元良一个头两个大,“如今京都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搅和进去?” 刚吃了一个亏,他如今还赌不起。 儿子都在人家手中呢。 “我们动不了温仪景,可楚寒英呢?”老爷子总归是不肯就这样安静下来。 “您还想做什么?”卓元良要疯了。 “楚寒英家世并不显著,如今几位堂兄弟虽然也都是新贵,可背后的兵权比起太后娘娘,却逊色了很多。” “如今京都城里,想来盼着楚寒英出事的人,并不在少数。” 老爷子眼中都冒着精光。 “楚寒英身为一国之母,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她如今稳坐高位,日日干政,若长此以往的下去,必然会阴阳失衡,你回头看看你自己家里这只母老虎……” 老爷子如今对于自家这个儿媳妇儿相当不满意。 若果不是岳婉秋告状,太后娘娘又怎么会插手,还将人直接给带走了。 不然,那才是他们卓家乖巧听话的儿媳妇儿。 卓元良有些头疼,心中却又忍不住赞同自家父亲所说的话。 因为楚寒英的,岳婉秋如今心思也是越来越野了。 若真再这样下去,岳婉秋肯定是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杨宗旭那老东西不就是这样,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放弃了大好的权势,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温仪景这个女人实在狡猾。 不动声色的就离间了他们夫妻情分! “可是,阿禹还在京都。”卓元良却并不能真的就这么狠心。 那可真是卓家的嫡长孙。 若是阿禹出事,自己和岳婉秋的夫妻情分必然就走到了尽头。 这并非卓元良所愿。 卓元良虽然想过纳妾,也想过压岳婉秋一头,可却从没想过要和岳婉秋分开。 “如今阿禹已经进了书院,皇帝最是重情义。”老爷子却道。 卓元良深深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皇帝重情义,可太后和皇后呢?这师徒二人,没有一个好惹的。” 京都城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 如今么有十足的把握已经不想和温仪景再起冲突。 更不想贸然地去得罪皇后。 “在有下一步动作之前,父亲不如亲自去查东昭城的小庙。”卓元良建议说。 “此事涉及陛下,还是父亲亲自去查看比较好,否则若是泄露出去,陛下那边想来为了安全,定会不留活口,可如果是父亲,或许还能有几分生机。” 卓元良自然也好奇那座小庙里到底藏了袁青冥什么秘密。 …… 萧玉京说完生意的事情,拒绝了对方邀请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便动身回家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家门口会看到袁青冥。 袁青冥显然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陛下为何到了门口却不进去?”萧玉京纳闷地看着朝自己大步走来的人。 这是专门在等自己? 袁青冥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轮椅上的人。 萧玉京生了一副好皮囊,周身的气质温润无害,对上的时候,好像清风拂面,将人面上所有烦躁全都一扫而空。 之前的阴郁沉闷,到底是不是装的? 袁青冥后退了两步,“萧大人能有今日,朕心甚悦。” 萧玉京客气地点头,“承蒙陛下厚福。” 他自己能有今日,他心中更悦。 “陛下,是有事?”萧玉京也不卖关子。 依着袁青冥的身份地位,如果想见他,大可以传他入宫。 圣旨一下,他便是再不喜欢出门,也得乖乖入宫。 可如今袁青冥却屈尊降贵的在自己门口等他。 但即便如此,萧玉京也没太多耐心和他在这里虚假地寒暄。 今日在外面忙了一下午,他急着回来陪太后娘娘用晚饭。 “陛下不如先进门再谈?”看着袁青冥只看自己不说话,萧玉京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心中也是暗暗猜测袁青冥今日所为何事。 不过,袁青冥竟然不借此机会进门,去见见太后娘娘吗? 然而,这又很袁青冥。 “不进去了,说完就走了。”袁青冥摇摇头,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子递给萧玉京。 第191章 等冬日,便会显怀了 萧玉京犹豫着抬手接了,在袁青冥的注视下,他打开了手中木盒。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诧异地抬头看袁青冥,“陛下,这……” 这里竟然有大部分萧家已经上交的庄铺? 虽然这些许多本来就是萧家的人在继续打理,可在根本上,萧家已经从主人变成了打工人。 如今,袁青冥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你近日有了做生意的心思。”袁青冥避开了萧玉京的视线,语气很淡。 袁青冥看着前方宽敞的街道,“阿娘总和我说,这些庄铺只有在你萧家手中才能给九州创造更大的价值。” 听到后面这句,萧玉京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明明小皇帝说的是萧家,可听在他耳中,萧家二字便成了他萧玉京。 第147章 在这件事情上,她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和他所以为的是两个极端。 不过很明显的,小皇帝并不算太认同这种说辞。 萧玉京沉默着,不太确定小皇帝这么做是不是试探。 “之前打仗的确缺钱,但如今已经逐渐太平,合该物归原主,日后朝廷只拿七成,我信萧大人不会让九州再次陷入泥沼。”袁青冥收回视线看向萧玉京。 在这之前,朝廷要拿十成,萧家只干活不分钱。 如今,生意归还,萧家竟然可以和九州其他商户一样了? 萧玉京即使不管钱,却也知道如今的国库并不充盈。 小皇帝让出这么大的利润,更大的图谋是什么? 他摩挲着手里的盒子。 当初这部分钱是萧家投诚的筹码,从未想过还能有收回来的一天。 如今,小皇帝难道只是试探? 萧玉京心中清楚,东西此刻回了他手中,他并不想放手。 沉默的看向袁青冥,等待他接下来的理由。 “阿娘前半生吃了许多苦头,为这天下百姓节衣缩食,如今也合该过好日子的。” “萧大人生财有道,便让她过的富贵些。” 袁青冥走到萧玉京轮椅一旁,避开了萧玉京的目光。 竟然是和太后娘娘有关? 萧玉京偏头看向侧对着自己的人,“她若想要的,自己必然都能有,其余不过锦上添花。” 太后娘娘知道这件事情吗? 又或者,这本就就是她安排的? “萧大人言之有理。”袁青冥薄唇微抿。 不过数月,萧玉京便好像比自己更了解阿娘似的。 可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萧玉京这话,让人更舒服几分。 阿娘从不是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性格,她只信她自己。 他无心再去往深处说什么,“时辰不早了,萧大人快些回吧,别让阿娘等急了。” 看着抬脚要走的人,萧玉京突然问,“此事,可要告知她?” 秋日里,萧玉京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抬头看着袁青冥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一点点缩紧。 走到今日,他不想做别人感情里拉扯的工具。 温仪景对袁青冥到底是什么感情,他无从得知。 “萧大人自己定就好。”袁青冥脚步顿了下,而后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暗处里的马车迅速到了他跟前。 萧玉京回头,看着马车迅速消失的身影。 “少主,他这么做是为何?”青鸾一头雾水。 朝堂中的人都忌惮萧玉京手中巨额的财富会全都被太后娘娘纳为己有。 如今小皇帝竟然还为这笔财富更添许多筹码。 他是疯了吗? 萧玉京摇头,从未和青鸾说过自己心中窥探到的秘密。 但不管有何目的,如今钱回到了他手中,利益都是真的。 虽然萧家早些时候失去了对这笔财富的所有权,却也一直都在经营,应该不会有亏损和陷阱才是。 不过在进了家门后,萧玉京还是将东西递给了青鸾,“一会儿你去找周叔重新核对这里面的账目。” 青鸾郑重地接了过来,“明白。” 萧玉京自己推动轮椅。 青鸾抱着手里的盒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问: “如果这件事,被各州的将领知道,会不会更加想将人除之后快?” 萧玉京落在轮椅上的手慢慢收紧,“若真是想借刀杀人,此举便只是一个开始。” 可最让人不安的是,袁青冥此举背后或许还会有其他的打算。 “奉高一行,那些袁家老人都想除掉太后娘娘,如此忌惮,可见太后娘娘的存在让他们觉得有很大威胁。”青鸾分析说。 “奉高回来,徐州收入囊中,势力又一次扩大,今日又归还这些生意,总有一种故意洒下许多鱼饵,等人上钩的错觉。”青鸾压低着声音继续又说。 “小皇帝深受太后娘娘的恩情,为着流芳千古,也不会做出谋害太后的事情,可他却能暗暗煽动其他人。” 有些话,都不用去吩咐,小皇帝只看似随意的做些什么,便能引起许多变故。 “不过小皇帝刚才那话情真意切的,也不像是作假。”青鸾又摇摇头,“但是有些人最擅长做戏了,而且权势的漩涡里,心性也很容易生变。” 青鸾并不看好,始终觉得小皇帝是个危险的。 萧玉京沉默着没说话,心中并不太觉得小皇帝如今有不轨之心。 他反倒是更担心这一切都和自家里那位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青鸾分析了一通,不见自家主子搭话,也不敢再随意开口,毕竟自己此刻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很大不敬。 分岔路口,青鸾连忙告辞,“我去寻周管家。” 萧玉京则自己去幽兰园。 轮椅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一连串细细密密的声音,一如萧玉京此刻的心境。 远远地,刚看到幽兰园的门口,门口处便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如翩翩蝴蝶一样朝着他飞了过来。 萧玉京不由停了手下动作。 他忍不住想,太后娘娘是否知道小皇帝在府门前等了许久。 “我刚才在院中好像听到了轮椅的动静,还以为是太想你生出了错觉。”温仪景笑着停在萧玉京面前。 她视线细细地扫过他,倒是没有手上,只是眉眼间似乎有些许愁容。 “生意谈得怎么样?”温仪景绕过去推起轮椅,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萧玉京想开双腿的事情之后,第一次出门。 她担心对方会用这件事情来刺激他。 她可不想萧玉京再缩回以前的龟壳里去。 萧玉京清楚感受到了她极力克制的担忧,看着幽兰园的红木门,笑了笑,“很顺利。” 担心她不信,觉得自己报喜不报忧,萧玉京又仔细说了两句谈生意的细节,最后笑道,“夫人想做米虫的心愿,成了。” “秋日眨眼间便回过去,夫人的冬装仔细准备起来。” 他笑着说,心中也喜欢她每日都能穿新衣。 “那感情好。”温仪景很开心,“我就知道,我这眼光是极好的。” 过了垂花门,萧玉京刚一进院子,就看到长廊下的长离猛地站了起来,脸色也变了。 长离朝着他们这边走了两步,欲言又止的又停了下来,满目担忧的看着他们的方向,眸子里似乎有些许的不赞同。 萧玉京心中一时间想了许多,想了想,和身后推轮椅的太后娘娘轻声将方才门口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归还了八成?”桂花树下,温仪景停好轮椅,绕过去坐在萧玉京身侧,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萧玉京黑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太后娘娘,想从她细微的表情里窥见一些什么。 “铁器铺子和盐都关乎国之根本。”萧玉京道。 他粗略扫了盒子里的名单。 温仪景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故。 抬眸朝着萧玉京笑了,“看来我们手中更宽裕了,夫君今年冬装再多为我准备几套,然后再添些首饰。” 等冬日,便会显怀了。 到时候冬装肯定一套要比一套要宽大。 之后养孩子也需要钱,送上门的钱,不收白不收。 萧玉京却听的心中有些憋闷,只道是,“便是陛下没有归还,夫人的衣服也不会因此减少的。” 温仪景笑容一僵。 不等她说什么,萧玉京又道,“出门一日,我先去洗漱换一件衣服,稍后再陪夫人一起用膳。” “要帮忙吗?”温仪景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看他自己已经推动轮椅,追上去两步。 “我自己可以。”萧玉京扭头朝她露出一个故作坚强的微笑。 “夫君已经辛苦了一日,还是我来帮忙吧,大半日不见,我也是十分想念夫君。”温仪景厚颜再去推轮椅。 她清楚,萧玉京在第一次入宫的时候,便猜到了袁青冥不可告人的心思。 如今这般,大抵也是占有欲作祟。 只是袁青冥那边,这样的示好,更多的是想用这个方式来告诉她: 无论朝中如何变换,他曾经说过愿意做傀儡的话依旧作数。 可袁青冥却偏又耍了个小心机,故意将这些东西给了萧玉京,还说了那番话。 这就仿佛是说萧玉京身体有疾,即使走出家门,或许也赚不到钱,养不起尊贵的太后娘娘。 为此,他这个儿子愿意让出巨大的利益,来白送给萧玉京,只为了自己的阿娘能过得尊贵体面。 偏袁青冥又不肯进门来见她,好像是在无声地表示,你们都冤枉了我,我并没有不轨之心。 温仪景心中很快便将其中的弯弯绕绕猜得七七八八。 只是此中缘由却也无法和萧玉京明说,只盼着萧玉京能自己悟出来。 第148章 追上去更多的是想确认萧玉京此举是占有欲作祟更多,还是吃醋的缘故更多。 看着自家太后娘娘又去推轮椅,长离一颗心越发提了起来。 张了张嘴又闭上,抬起的手半晌却落不下。 她转头朝着小厨房看忙碌的素商和槐序,希望二人能想一个更好的理由来阻止一下。 这刚诊出喜脉,前三个月也最是危险,实在不易太过劳累。 而厨房里,槐序和素商自然也看到了,二人面面相觑,同样也没有更好的理由。 毕竟说好了的瞒着萧玉京。 好在萧玉京十分懂事,他开口道,“长离许是有话和夫人说,还是先忙正事吧。” 只是这语气和表情里都越发是故作坚强了。 像是无声的控诉,反正我也没你的正事重要,你先去忙吧。 第192章 萧玉京,今日不行 “约莫也是说皇帝在府门前等你的事情,不算什么重要……”温仪景想说,还是夫君更重要。 毕竟,萧玉京都如此无声地控诉她了。 只是一转头,对上长离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声。 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长离神色里为何会满是不赞同,却又欲言又止不肯说。 哪里是和袁青冥有关,而是她腹中的孩子。 方才自己竟只顾着去问萧玉京谈生意的事情,而忘了已经确诊怀孕。 温仪景有一瞬间的恍惚。 为着萧玉京,她竟然忽视了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孩子。 缓缓放开了握着轮椅的手,后退了一步。 “长离或许是有要紧的事情,夫君自去收拾吧,如有需要,我让人去传小顺子过来。” 这个孩子虽然不说来之不易,可她脉象并不算平稳,容不得气血翻涌出了岔子。 夕阳余晖拉长了轮椅的倒影,也让萧玉京清楚的看到了太后娘娘干脆后退的那一步。 刹那之间,心中那本快要散开的闷气突然又重新聚集在了胸口。 以前的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 她一向都是自己说不需要,她越要跟上来,逗的他脸红心跳方才肯罢休。 太后娘娘方才也明明已经说了许多甜腻的情话。 为何看到长离却瞬间改变了主意? 长离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萧玉京虽然好奇,却并直接问出口,独自推动轮椅进了房间。 他正往里走,素商就提着水桶走了进来,给他准备了好了沐浴要用的一切。 院子里,长离拽着温仪景去了书房。 窗门四合,长离无奈叹息: “夫人如今是双身子,还是要注意些。” “公子那轮椅沉重的很,如今胎象不稳,便先不要总去推了。” 刚才若知道温仪景出去会亲自将萧玉京推进来,长离定然也是要跟出去的。 素商推门进来,也跟着说道:“沐浴更衣这种事情,最容易擦枪走火,能避则避些,毕竟也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槐序在旁边直接点头。 她刚怀有身孕的时候,在温家也是备受重视的。 府上的嬷嬷都特意叮嘱过她这件事奇怪。 “至少也要等三个月稳了再说。”素商又传授自己的经验。 “十一个月的光景,总是能忍一忍的。”槐序却是道。 “要不,还是让公子回绿卿园去吧。”长离干脆提议。 温仪景又看长离,她好不容易勾出来的人,又给送回去? 这要怎么解释? “左右公子也喜欢清净,总说习惯了一个人,如今成全了他。”长离说。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可对于这其中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少。 一直都是长离给温仪景值夜。 新婚夫妻房里的频率,她最是清楚。 这夫妻两个,没一个省心的,自家主子尤其是。 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将两个人分开! 温仪景一脸受伤,“长离,你把我想的有些禽兽不如了。” 她最是想要孩子的那个。 为着孩子,也断然不会胡来。 “可是若让人回去,总是需要一个理由。”槐序担心的说。 “不如,将此事告诉公子吧。”槐序看向温仪景,“虽然最后公子不会恼了你,但这么大的事情还隐瞒,或伤了夫妻情分。” “刚才我瞧着你说让他自己去吧,他可难过了。”槐序最是心软的人。 总觉得那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心中有时候好像脆弱的很。 温仪景很想说那都是装的,她无碍的时候自然愿意陪着他哄一哄,可如今哄不起。 “本也是想着和人一起养孩子的,第一时间让人知道,总归是好。”槐序一开始就是犹豫的那个。 如今心中更坚定了要说。 “怀孕这件事情,本也瞒不住太久。”温仪景叹了口气。 只是她发现自己对萧玉京所期待的比以前多了太多。 人一旦生出了贪念,便好像没了止境。 …… 萧玉京如今胆子大了许多。 洗澡的时候不再是只擦拭自己,他敢撑着胳膊将自己浸泡在浴桶中去。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以前担心别人看到自己摔倒狼狈的人。 摔便摔了,总能爬起来的。 余光注意到屏风后人影晃动,萧玉京用毛巾擦拭胳膊的动作一顿。 怔愣间,一双柔软微凉的手落在了肩头。 手中的帕子被抽走,自己要废些力气才够得到的后背,那双手轻而易举的便能擦拭。 萧玉京落在肩头的手缓缓落了下去。 心口那团缠绕的郁气,在温热的水一次又一次的从肩头滑落中,也彻底消散。 太后娘娘微凉的手也逐渐变得温热。 “水有些凉了。”温仪景打破沉默,将木桶中剩余的热水全都加了进去。 雾气缭绕,萧玉京看着太后娘娘的手落在自己胸口。 萧玉京垂着眸子,透过氤氲的水汽,发现自己胸口的肌肤竟比太后娘娘的手背还要白上些许。 他眉心微蹙,过去的时日,只晒了脸。 如今夏日已过,已然不适合赤膊在院子里。 萧玉京心中不喜这样的肤色对比,盼着能反过来才好。 可纵使如此,看着太后娘娘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木桶中的他一颗心还是如同按水波一样,荡漾出了许多旖旎心思。 他脑子只稍微的有些犹豫,粗粝的大手却已经抓住了太后娘娘再次落在肩头的手腕。 他试探般的,抓着她的手往浴桶中探去。 同时,他一双黑眸紧锁着太后娘娘含笑的目光。 萧玉京手中越发大胆。 四目相对,太后娘娘笑容里更添娇媚,声音缱绻的唤他,“夫君。” 萧玉京生出一种直觉,太后娘娘此刻的笑容里,带着许多不怀好意。 可是,如今他顾不得去想许多,微微坐直身子,吻上了太后娘娘饱满的红唇。 呼吸纠缠,温仪景手中捏着的帕子坠落在水中。 迷离之中,萧玉京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腿上。 可在这一刻,似乎也不算重要。 他微微闭上了眼,长睫毛轻轻颤抖,舌尖描摹着太后娘娘红唇的轮廓。 太后娘娘在这件事情上,从不会让人失望,果然不过须臾,便反守为攻。 萧玉京趁此机会身子慢慢往水中沉落。 他想,将她带入水中。 共沉沦。 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时机成熟,萧玉京不再克制,湿漉漉的胳膊落在太后娘娘肩头。 他刚要用力将人带入浴桶中,手腕却被太后娘娘扣住。 萧玉京再次尝试,太后娘娘收回了所有旖旎,后退了一步。 萧玉京目光迷离的仰头看过去,嫣红的唇微微张着,执着地邀请。 温仪景欣赏的看着他此时的模样。 萧玉京黑眸恢复了几分清明,反握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仪景?” 这是何意? 故意撩拨他,在他最难耐的时候抽身离开。 她又能好受多少? 萧玉京喉结滚动,只恨自己此时不能直接跨出浴桶,将人捉进来。 认识这许久,在这件事情上,她从未和他这样动用过真格的武力拒绝他。 萧玉京心中一直都很清楚,太后娘娘一向都很纵容他,也最是吃软不吃硬。 不等他说些什么茶香四溢的话,面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眉心温热。 太后娘娘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好像这是一个虔诚的信仰仪式。 萧玉京私心里想,什么都不好使。 却听到头顶沿着面皮传来太后娘娘同样暗哑的声音,“萧玉京,今日不能行了,以后许久也不能行了……” 萧玉京听出了太后娘娘话语里道不尽的遗憾,沉迷的心一点点清醒。 第149章 袁青冥那些钱,是给太后娘娘的赎身钱? 他浑身的血都凉了。 握着太后娘娘手腕的手也缓缓垂落。 她到底是要走的吗? 可走之前,又何必做出这般姿态? 萧玉京试图别开头,躲开太后娘娘捧着自己脸的手,可太后娘娘的手仿佛更紧了些。 温仪景叹了口气,“萧玉京,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萧玉京用力地咬着唇,没有出声,他哪个都不想听。 温仪景唇瓣贴着他的额头,看着萧玉京结实有力的脊背,幽幽叹息,“萧玉京,以后,你要做和尚了。” 萧玉京落在浴桶上的手紧握成拳。 太后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和离之后还不许自己再娶妻了? 得去做和尚为她守身如玉? 当然了,便是不做和尚,他也不会再娶妻。 不过如今这话也没必要和太后娘娘多说。 “不过呢,好消息是萧玉京,恭喜你,要做父亲了。”温仪景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下,站起身来笑容灿烂地看着萧玉京。 萧玉京呆愣的看着太后娘娘,心中还在想做和尚的事情,不解这有什么值得太后娘娘开心的。 “萧玉京,我要说你要当爹了,给点反应行不行?”温仪景气恼的在他脸上用力拧了一把。 疼痛让萧玉京量确的血液开始逆流,他迷茫的歪了歪头,“谁要当爹了?” “你啊,笨蛋萧玉京。”温仪景看着他右脸颊一片红,毫不客气地在他左脸颊又拧了一把。 萧玉京抿了抿干涩的唇,上面的齿印有些刺眼。 温仪景抬手戳了戳,“你刚才想什么呢?” 怎地心思总如此重? 第193章 莫要故意撩拨我 “我要当爹了?”萧玉京不太确定地问太后娘娘。 他怎么就要当爹了? 恍惚中,他看到太后娘娘笑容灿烂地朝着他点头,“是啊。” 萧玉京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 大手用力地抓着浴桶边缘,努力地去理解太后娘娘话里的意思。 心脏骤然狂跳,目光落在了太后娘娘的小腹上。 他不由地问,“你癸水不是刚走吗?一两日玄英把脉就能诊出来了?” 如此的厉害? 温仪景噗嗤笑出声来,“你我又想到了一处去。” 萧玉京眨眨眼,他理解错了? 有孕的不是太后娘娘? 还是说太后娘娘在外面又收了什么义子义女? 温仪景实在不忍心看他胡思乱想,笑着解释说: “是我生辰那日的,玄英说已经半月有余,人是会有例外的。” 萧玉京呼吸一窒。 他撑着木桶坐起来些,紧张地看着温仪景,“方才可有伤着?” 刚才他那样用力地抓过她。 而且那样的亲近,她必然也气血翻涌。 温仪景挑眉,“伤着谁?” 萧玉京一愣。 “伤着我,还是伤着孩子?”温仪景凑到他面前,朝着他黑亮的眸子微微吹了一口气。 萧玉京闭上了眼,红着脸说,“你们。” 温仪景笑着要搂住他的脖子。 刚搭上去,就被萧玉京按住了胳膊, 温仪景不悦地看他。 “莫要故意撩拨我。”萧玉京无奈地提醒。 刚才,太后娘娘绝对是故意的。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动她不得,却偏要如此诱惑他。 短时间之内又解不了渴。 实在是坏心得很。 萧玉京心中突然又有些庆幸自己双腿不能动。 若是能动,方才他早就将人拽进来了。 等她开口的时候,指不定已经成了事。 不过…… “夫人说的最好是真的,不然……”萧玉京眸光危险地看向温仪景。 太后娘娘坏的很,故意折腾他也说不定。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或许会被太后娘娘觉得是因为乌龙孩子的事情。 太后娘娘委屈自己来戏耍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若真如此,萧玉京必须得告诉太后娘娘,这样做是要承担后果的。 “不然怎样?”温仪景歪歪头,灿若星辉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挑衅。 “不然,便是为夫双腿不便,也能叫夫人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萧玉京的手轻轻勾住了温仪景的手指,笑意吟吟地说。 温仪景顿时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随意开玩笑。”温仪景笑着抽回手,小脸红透了。 萧玉京笑了笑,是视线再次落在她小腹上,“方才真的没有任何不适?” 她最近这些时日,身子本就算不得太好。 若真有了身孕,身体负担是否太重? …… “公子放心,夫人之前虽然受了些伤,但身体底子已经被养好了,如今受孕,对她的损伤并不会太大。” 玄英诧异于萧玉京会问这样的问题,很认真地解释说。 可即使如此,她却还是看到萧玉京皱起了眉头。 她只能进一步解释,“女子孕育一个孩子,本也会对身体会有所损伤,但只要调理的好,大多也能避开。” “而且世间万物,有舍有得,夫人早就做好了取舍,公子莫要太过忧心。” 萧玉京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我知晓,不用我说,你也会竭尽全力照顾夫人,可我还是忍不住多问两句,莫要怪罪。” 玄英笑了,“公子也莫要多虑,知晓你的心意,夫人必然心中欢喜。” 萧玉京并未因此轻松太多,只点点头,“辛苦你了。” 玄英并未觉得萧玉京竟说废话,能多一个人来爱温仪景,她心中很欢喜。 “公子,坊间都有传闻,前三个月不易太多人知道,以免吓跑了孩子,公子需克制些……”玄英也反过来叮嘱。 萧玉京郑重点头,“夫人已与我说过,我会注意。” …… “此事,你觉得要告诉父亲吗?”夜色里,温仪景躺在萧玉京腿上,手指上上下下地戳着。 偶尔的时候,萧玉京的腿会有些知觉。 “我私心里是想说的。”萧玉京说,“只是父亲或许会忍不住要庆祝,有心人看到,难免会猜到。” 他知道,太后娘娘的身份会招来许多的风险,凡事要小心为上。 而且玄英也和他说了,就算是没有外界的刺激,前三个月孩子出事的可能性也很大。 为了以防万一,萧玉京觉得还是等三个月之后再说。 如此,也免了若真的有意外,父亲会跟着他们一起空欢喜。 “昨日我去给母亲烧了香,求她保佑我真的能是喜脉,而不是假象,结果今日诊脉,便真是喜脉了。”温仪景笑着说。 虽然觉得荒唐,可竟也得偿所愿。 萧玉京诧异,“给母亲烧香?” 昨日,她说了父亲要给家产的事情,却并不知道她竟然还做了这种事。 温仪景拉着萧玉京的手放在自己还平平软软的小腹上,“虽然暂时不能告诉父亲,但明日抽空你去给母亲再烧柱香,可以先将此事告诉母亲,也算是还愿。” 萧玉京应了一声,虽然不过一月,他却总觉得太后娘娘的小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大抵是错觉。 看着太后娘娘乌黑的眸子里的欢喜,萧玉京心中也是欢喜的,“我本以为要等你我修养好了之后再说的。” 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为了要一个健康的孩子而好好准备了。 却没想到,这孩子来得如此早。 心中也忍不住庆幸,还好自己已经走出去,开始重新做生意赚钱了。 “许是他知道早盼着,便迫不及待了些。”温仪景感慨说。 她也以为要等修养一段时间的。 毕竟之前萧玉京总是趁着他头脑不清醒糊弄她。 说起来生辰宴水榭那次,约莫也是萧玉京第一次没糊弄她。 只是那日二人都饮了些酒,她还是有些担心孩子的身体。 “白日里的事情,怀孕期间切莫再放肆了。”萧玉京忍不住地说。 他受累些倒也无妨,只怕伤了她的身体。 “素商与我说,三个月后也是可以的,小心些就行。”温仪景藏了些许的猎奇心。 萧玉京蹙眉,满眼的不赞同,“莫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等他平安落地,你想何时何地都随你。” 温仪景,“……” 倒是显得他来纵容她了。 “绿卿园那晚,你接连撞了许几次的门,每次都许久,这孩子都没事儿。”温仪景凶巴巴地瞪着他。 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玄英才会说她的脉象诡异。 萧玉京,“……” 他脸色爆红,不好意思的别开脸,“那日是不知道。” 第150章 若知道,他绝不会如此混账。 幸好孩子没事,否则他一辈子都过不去的。 温仪景哼了哼,阴阳怪气地又说,“夫君接下来要做许久的和尚,可怎么办才好?” 萧玉京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可折腾起来也狠着呢。 开了荤没多久的男人突然就要素着了,年轻气盛的,可会生出其他心思? 萧玉京面色微沉,“我不方便的时候,夫人费尽心思的配合着我,如今夫人身体不方便,我自也要以夫人身体为先。” “玉京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夫人安心养胎才是。”萧玉京不喜她这样质疑他。 “便是夫人信不过玉京,也该是信你自己的,这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胜过你?” “玉京又并非眼盲心瞎,最好的已经在府中,为何要去惦记别的?” 萧玉京戳破了太后娘娘没点明的话。 婚后,他的确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清心寡欲,可这不代表他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太后娘娘总是知道说什么能让他不悦。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温仪景突然发现明明是自己想让他说些好听的话来哄着自己,可如今却突然变成了自己要去哄他似的。 萧玉京一向都有这个本事。 温仪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蹭了蹭他的喉结,温声哄着,“是我说错了话,夫君莫要生气。” “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难过。”萧玉京闷闷地说,“我竟然如此让你信不过。” 温仪景,“……” 还挺蹬鼻子上脸的。 “没有没有,我就和你开个玩笑,以后再也不胡说了。”温仪景心情好,便也乐意哄着他。 说了一会儿话,温仪景便打起了哈欠。 萧玉京就催着人快点睡了。 翌日,萧玉京推拿结束后再次去了萧天启的玉梅园。 周通今日不在院中,出去查账了。 “小皇帝这是几个意思?”萧天启纳闷了一晚上。 本是想找儿子问问,可儿子如今住进了幽兰园,他也不好打扰。 “还有些摸不准,如果真的是有什么,应该也是为了针对太后。”萧玉京说。 不过目前他并不觉得袁青冥会对温仪景不利。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办法的。”萧玉京如今只守不攻。 他不去惹事,但也不会怕事。 萧天启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萧家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算计的了。 “只要账目没有问题,我们便可以继续观看。”萧玉京说,“阿爹也不要多想。” 萧天启笑着应是,“如今知道你还有望能站起来,也走出了阴霾,我便什么都不怕了,每日也都开心的很。” 若是能再有个孩子就好了。 不过这话他也不会和两个孩子说,只自己想想,去亡妻牌位前絮叨絮叨,也就罢了。 “家中近日出现了这么多事情,我去给阿娘上炷香。”萧玉京笑着说。 萧天启当即要陪他一起去,被萧玉京制止了,“阿爹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想和阿娘说说话。” 萧天启无奈地笑了,摆摆手,“去吧去吧。” 他本来是想偷听两句的,毕竟儿子已经好久没这种状态了,不过萧家族人却来了。 第194章 怎么能让双胎平安地变成单胎 温仪景看着手中的账本,知道萧家各房的族人都已经登门,嘲讽地笑了:“萧家的这笔烂账,或许也到了彻底清算的时候。” 她掌管萧家中馈,虽然只偶尔看看账本,却也知道各个族亲都存着自己的小心思。 一个个的都试图从萧家这条大鱼上撕下一块肉来。 更有甚者,盯着这总管家的权势。 她的出现,让多少人内心的期待破灭。 本以为当众处置萧玉成能杀鸡儆猴。 回京之后才发现,当足够的利益摆在面前,这完全没有任何震慑力。 “陛下此举,反倒是帮了我们。”长离犹豫着说。 温仪景合上手中的账本,“无利不起早,身处权利的漩涡中,从没有什么事纯粹的……” 大多的好,都是有前提的。 她不怨怪。 因为,她亦是如此。 …… “小皇帝将这些巨大的赚钱庄铺归还,何尝不是引起了萧家族人的内乱。” 萧天启疲于应对总想多吃多占的萧家族人。 明明大家都有自己立世的赚钱手段,却总觉得如果不能从这个大家族里分到一大块肉,便是亏的。 为此,一个个都变得面目狰狞。 “小皇帝这样做,是不是想进一步瓦解萧家?”萧天启靠着椅子闭目养神,问旁边还没离开的儿子。 当年他将萧家重新归拢到一处,就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家族能在乱世之中拧成一股绳,一起存活下去。 为此,他放弃了处置谋害自己儿子的帮凶。 却没想到,这些人终究还是不安分了起来。 小皇帝此举实在高明得很。 萧玉京将泡好的茶放在萧天启手边,“人各有命,父亲莫要强求。” 他本想着,回京之后借太后娘娘的手继续处理萧家的麻烦。 毕竟是自己的族人,早先为难,后来也一直对外过。 却不曾想太后娘娘这么快有了身孕,他自是舍不得再让人受累。 萧天启叹了口气,转而问,“你和你阿娘都说了些什么?” 做父母的便是死了,都想护着子孙的,妻子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他们的儿子平安树混岁。 “说皇帝归还萧家财产。”萧玉京笑着说,“其余的之前都已经和你说过了。” 从奉高回来后,萧玉京将自己一路见闻零零碎碎的和萧天启讲了许多。 萧天启心中自觉不太相信,但儿子不说,他也没追问。 父子俩安静地喝着茶,都没有再说话。 萧玉京心绪并不平静,眼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的巧合了。 即将能站起来的双腿,妻子身怀有孕,送出去投诚的财产回归…… 这一切都向着对萧家有利的方向在发展。 顺遂的让他心中很不安。 “玄英,我这腿何时能站起来?”午饭后,萧玉京请了玄英来问。 这个奢华的轮椅,终究是困住了他太多,他很想摆脱。 “最少也得需要一年的时间。”玄英略显保守地说,“公子切莫太过心急。” “至少一年。”萧玉京叹了口气。 明明有了希望便已经很好,可如今他不免又觉得太漫长。 一年,他的孩子都要降生了。 难不成要让他和孩子一起去学走路? 萧玉京私心里想做一个伟岸的父亲。 而不是到时候和刚学步孩子一起蹒跚学步,连一个好榜样都做不成。 玄英转头就将此事告诉了温仪景,“公子那边莫要钻了牛角尖。” 心中压力大,对疗伤并无益处。 温仪景能隐隐猜出些萧玉京的担忧,追问道,“至少一年,会有可能提前吗?” 玄英摇摇头,“可能性并不大,毒入骨髓,彻底清除干净,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慢慢来就好,我会找时间和他将此事说明白。”温仪景点点头。 玄英再次给温仪景把脉。 中秋佳节,温仪景的喜脉已经越发明显。 玄英每日请脉三次,半点不敢马虎。 “有你们在,我已经比世间许多女子都要幸运了。”温仪景由衷感慨。 多少人难产,连一个大夫都请不到,只能活活疼死。 她如今有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坐镇。 玄英无奈的看着她,“这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总是也要受一遭罪。” “我最是福大命大,这么多鬼门关都闯了回来,不会有事的。”温仪景知道玄英每日都很紧张。 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她,玄英这段时间每日都要给三个孕妇义诊。 若谁家有孕妇生产,她也很愿意免费过去搭手。 “多积攒些功德,总归是好的……”玄英笑着说。 她要多些筹码,保证自家主子平安顺遂。 而且这段时间,她自己也学到了不少。 说这话,玄英笑容突然收敛,在温仪景也逐渐紧张的目光中,她犹豫着说,“夫人,这似是双胎的脉象。” 她突然不太敢确定。 而心中也并不期望是真的。 双胎风险会更大,对母体气血也会伤的更厉害。 玄英的心都在颤抖,可反复几次诊脉,结论却又都是如此。 玄英整个人都有些慌了。 双胎,竟然真的是双胎。 是她最坏的打算。 “双胎?”温仪景早已知晓双胎风险。 一时间心中喜忧参半。 说不得意外,家中双胎的人好几个。 第151章 玄英心情复杂,“双胎对你身体的损耗会更大。” 自从温仪景成婚后,她有偷偷的研制让双胎平安变成单胎的药物,以期望减少对母体的伤害。 可如今却并未有太大的进展。 她并不敢拿自家主子尝试。 怕的就是一不小心另一个孩子也受到牵连,最后一个都保不住。 温仪景笑着拉住玄英的手,“我只愿他们都能平安健康。” 在这件事情上,她早便做好了取舍,并不纠结。 两个,温仪景更多的还是欢喜。 “你和孩子都会平安健康的。”玄英用力的保证。 …… 中午的时候,袁青冥和袁清瑶等人都来了萧家府上团圆。 饭后大家闲聊的时候,楚寒英将玄英单独喊了出去。 “玄英姑姑,我已经按着你给的方子吃了好些日子了,但还没有消息。”楚寒英伸出手让玄英把脉。 楚寒英很着急,好不容易得了袁青冥的同意。 如果这次不能成,以后袁青冥只怕不配合了。 “娘娘也莫要太着急,放轻松些,不要有压力,缘分也自然就到了。”玄英笑着宽慰。 手搭在楚寒英手腕上。 强壮有力,并未有任何不适,可同样也没有孩子。 对此,玄英也有些纳闷。 用了她的药,只要夫妻二人身子没有毛病,按理说应该很快会有好消息的。 她之前特意问过楚寒英的小日子,八月初的时候是受孕的最佳时期。 楚寒英很是无奈,“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总是忍不住的。” 这个孩子系着她的未来和感情,当然是来的越快越好。 “娘娘再耐心等等,也许是时日尚短。”玄英安慰说。 而前面花厅里,袁清瑶一如既往地缠着温仪景: “酒鬼阿娘,你今日好像滴酒未沾,倒是萧大人心情很好的喝了好几杯。” 坐在旁边一直都沉默的袁青冥担忧的朝着温仪景看了过去,“阿娘身体可有不舒服?” 温仪景无奈笑了,“都已经喝腻了,等新的药酒泡好再喝。” 袁青冥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凑到了温仪景面前。 看着娘俩,小声说:“阿娘,瑶瑶,今日大家都聚在一起,还请你们帮着劝劝寒英。” “她这些日子好像着了魔似的,吃了许多的药膳。” 袁青冥看了一眼院中的身影,面露无奈。 袁清瑶担忧的也看了过去。 袁青冥继续又道,“前几日请了寒英母亲入宫,本是想让她开导开导寒英,我们都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说着,他苦恼的叹了口气,“却不知岳母一入宫,反倒是给寒英添了许多烦恼。” 自己这个岳母大人,帮的都是倒忙。 非但没开解了楚寒英,反而让人更焦虑了。 “肯定是朝堂上那些老东西的话影响了嫂嫂。”袁清瑶气的想拍桌子。 却注意到远处的人,又克制了下来。 这些时日里,她已经在想办法平复此事了。 她太清楚,一旦楚寒英真的也被逼的退了,接下来要被敌对的就会变成自己。 那些无耻的人,因为接二连三的成功,会更得意,更卖力。 会用尽一切手段逼着她也交出手中的兵权,让她只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愚昧公主。 到了那时候,即便是皇兄有心,也护不住她。 温仪景笑着看向袁青冥,“今日都在这边,让玄英为你也诊诊脉,这种事情,不好总赖我们女子的。” “就是,阿兄。”袁清瑶当即用力的点头,“你也不能总让嫂嫂一人焦虑,你也得加把劲儿,嫂嫂陪你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不容易的。” “阿娘和瑶瑶说的是。”袁青冥笑着点头,只是眉眼里有些许的挣扎。 第195章 你如今是九五之尊,膝盖便这般不值钱? 温仪景看了一眼袁青冥,起身朝外走去。 袁青冥心领神会,连忙跟了上去,在袁清瑶也要跟上来的时候,他眼神制止了,袁清瑶不情愿的重新坐了回去。 萧玉京看着就这样毫不避讳离去的母子二人,薄唇紧抿。 “萧大人。”袁清瑶看到萧玉京这恋恋不舍的目光,凑到他身边坐下,“是不是觉得我阿娘特别好?” 萧玉京看向黑眸莹润的小公主,认真地点点头,“自然。” 袁清瑶呵呵笑了笑,凑到萧玉京面前,小声问,“你想让我阿娘给你生孩子?” 萧玉京平静地看着她,“孩子不是一个人的。” 袁清瑶嗤笑了一声,“可你们男人总是觉得孩子是给你们生的,有了出息就是你们家孩子,惹了祸事便是我们女子教养的。” 萧玉京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裴言初,“裴小公子,应该不是这般的性子。” 袁清瑶面容一僵,扭头看过去,裴言初正对着她笑的灿烂。 …… 书房里。 袁青冥看着光影中背对着自己的人,犹豫了一下,撩起衣摆便跪了下去,“是儿子的错。” 温仪景身形一僵,沉了脸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阿冥,你如今是九五之尊,膝盖便这般不值钱?” “跪母亲,不算不值钱。”袁青冥仰头看着她。 一向笑意盈盈的太后,如今对着自己沉了脸,面露不悦。 袁青冥唇角微微勾起,坦诚说,“阿娘,寒英的事情,的确是儿子做的。” 温仪景凤眸微眯,上前一步抓着袁青冥的胳膊要将人拽起来。 袁青冥顺势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温仪景笼罩。 温仪景后退一步,没错过袁青冥嘴角克制不住的笑容。 “阿冥,在子嗣上,女子总是要背负更多,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该如此对寒英。”温仪景语气里带着责备。 楚寒英那个母亲本就算不得拎得清。 非要在楚寒英发愁子嗣的时候将人召入宫来,说是开解,实则送病。 温仪景不信袁青冥不知道。 而楚寒英这个当事人,自然也很快便能明白其中缘故。 只是外人却总是要道帝后恩爱。 实在荒唐可笑。 “寒英从不是愚钝之人,若你二人不是商量好,那你此举无疑是在消耗你们之间的情分,阿冥,难道你真的想在深宫里做孤家寡人吗?” 温仪景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质问他。 袁青冥惭愧地垂了头,“阿娘教训的是。” “你如今是九州之主,我早没了能教导你的本事。”温仪景生气地说。 无论袁青冥有多少理由和苦衷,这件事情若没有经过楚寒英的同意和配合做成这样。 在她这里,便就是错了。 “阿娘。”袁青冥上前一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声音都不敢太大声。 温仪景后退,坐在了桌案后的椅子上,看着面前长大的少年。 她本不想多管他的事情,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阿娘,时势比人强,这个道理我们已经感受过一次了。”袁青冥高大的身影低着头说。 “我与寒英是患难与共的夫妻,我自然不会故意去害她。”袁青冥偷偷看板着脸的人。 太后娘娘向来见人三分笑,从不挂脸,人前更不生气愤怒。 如今,却因为他,而沉了脸许久。 温仪景眸光深深,并不介意自己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袁青冥的神色,她无声地示意袁青冥继续说。 袁青冥拎了下衣摆,蹲下身,让自己仰头看她,然后才开口继续说: “那群老顽固本就想将寒英踢出朝堂,让她这个皇后以后只有六宫的管理权。” “如果寒英在此时有了身孕,岂不是给了那群老东西更多的理由。” “女子怀孕有诸多风险,寒英虽一向身体很好,可怀孕之后谁又能说得清。” “或许都不用那群老顽固说什么,她自己便已经分不出精力上朝了。” 袁青冥的顾虑有理有据,他们都习惯在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都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与寒英都还年轻,子嗣的事情并不用急于这一时。” “之前玄英姑姑也说过,女子二十三四再说子嗣,对身体会更好。” 说完,袁青冥直直地看向依旧沉默的温仪景。 温仪景狐疑地看着袁青冥。 心中知道或许真相不止如此,可袁青冥的顾虑却也让她无力反驳。 袁青冥看出她态度的缓和,继续又说: “之前,您退了一步,可那群人依旧没有放过您。” “奉高一行,他们也算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才会将矛头指向寒英,以为寒英好欺负。” 温仪景沉默地听着。 袁青冥的顾虑,她都懂,也猜到了接下来袁青冥要说的话。 第152章 “若寒英也如他们愿退了,那下一次,是不是充盈后宫的事情也会没了商量的余地。”袁青冥道。 帝王和朝臣的较量,输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便是这一局,我胜了,可他们之后会不会将矛头指向瑶瑶?”袁青冥问。 漆黑的眸子仿佛在问,您忍心让瑶瑶也面对这些事情吗? 温仪景越发沉。 袁青冥上前两步,依旧半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面色诚挚,“阿娘,这一次是我错了,回宫之后,我会和寒英好好解释的。” 温仪景心中知道,事情便也只能如此了。 无论袁青冥藏了多少不能言说的心思,今日这一番解释,都合情合理。 她起身,将袁青冥扶了起来,“阿冥,我知道你顾虑的有道理,让你再去关注寒英的心情,仿佛有点为难你了。” “没有为难。”袁青冥立马说道,“本就是我错了,只想着不让别人钻了空子,却忽略了寒英的心情。” 一朝帝王认错态度这么好,又是下跪,又是放低自己的身份,让温仪景实在不忍再冷脸说责备的话。 “我不愿在这尔虞我诈中,你变成权利的傀儡,也不想你在深宫里最后孤家寡人。”温仪景态度又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语重心长。 袁青冥认真点头,“我知道,阿娘都是为我好。” 他落座在温仪景身边,看着她,想到什么又说,“萧家财产的事情,没有提前和阿娘说,也是我的不是。” 温仪景不意外他自己会乖乖的说出来,只是问他,“对此你是什么打算?这些钱都给了萧玉京,必会引起萧家内部的混乱。” 如此,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 甚至,还会离间她和萧玉京。 他不信,袁青冥会想不到。 “阿娘之前说过,这些东西只有在萧家人手中才能创造出更大的价值。”袁青冥神色如常。 他平静地看着温仪景,“这两个月这些生意带来的利润减少了许多,若是不还给萧家,只恐萧家人不会用心经营。” “我想过此举或许会给阿娘带来麻烦,那日在门口,也想过要进来告知阿娘。”袁青冥很是坦诚。 “只是我心中知道,还给萧家,也有放虎归山的危险,萧家还是需要阿娘来震慑,如此一来,又要劳烦阿娘费心,一时间便没敢登门。”袁青冥愧疚地垂了头。 “是儿子无用。”袁青冥失落地说。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许多。”温仪景接受了袁青冥给出的解释。 真真假假,总是要掺半,才能更有信服力。 袁青冥深谙此道。 温仪景心中同样也清楚的很。 “孩子的事情,你也莫要拖的太久,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便是最好。”温仪景起身朝外走去。 袁青冥脸色微变,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阿冥,我早和你说过,无论是多么亲近的人,都不要将自己以为的好强加到对方身上。”门口处,温仪景提醒说。 “深宫之中,在这漫长的时光长河里,是你和寒英携手前行,莫要伤了她的心。”温仪景轻声地说。 袁青冥停在温仪景一步之遥,看着纤细的背影,“我知道了,阿娘。” 温仪景点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初秋的凉意。 不远处长廊下,楚寒英微笑的看着他们这边,挥了挥手,“阿娘,我和阿冥该回宫了。” 温仪景笑着点头,看着走过来的人,她牵住了对方的手,“寒英,没人比你自己更重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寒英微怔,朝她笑了,“阿娘,我知道的。” 书院已经开设,京都城的女子很快便会以能成为她这个皇后娘娘的门生而感到的骄傲。 那些人看不惯她又如何? 除不掉她的时候,便只能来讨好她。 回宫的路上,楚寒英看着低下高贵头颅的帝王,心中并不意外,便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有多么欢喜。 面前人一向能屈能伸,对他来说,几句话能解决事情,他从不会吝啬。 “我知晓你心中抱负,只是担心二者难以兼得。”袁青冥抱歉地说。 看着恹恹不乐的人,他道,“当然了,我如今也需要你来帮我,所以才贸然替你做了决定,此事是我的错。” 楚寒英抬眸看他。 心绪复杂不已。 她应该是要感谢他的。 有这样一个宽容她的丈夫,她应该感到幸运。 这个丈夫愿意坦诚,愿意矮下身段来哄她,她该知足的。 楚寒英朝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也是我太钻牛角尖了,我大抵是太害怕若不能早些有一个孩子,你真的会听了那些人的话去选秀。” 可她眸光里是遮不住的苦涩。 袁青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 …… 热闹散去,幽兰园又恢复了平静。 萧玉京催着温仪景去歇晌,“晚上你不是还想去看灯会吗?” 本还想再看会书的温仪景扔下书,凑到萧玉京面前,惊喜地问,“你答应了?” 第196章 孩子和我,谁重要? 温仪景前两日就说了想去元宵灯会,可萧玉京觉得她刚诊出有孕,灯会人多,不宜去凑热闹。 温仪景自然心中失望,可也知道这都是为她好,便不太情愿地没有坚持。 因此才有了中午的团圆饭,给她增添一点过节的热闹氛围。 温仪景从未看过灯会,她永远新鲜自己从未见过的,见萧玉京松口,她看向萧玉京的眼睛都好像在发光。 萧玉京坐起身,将扭着身子的太后娘娘正了回去,“你且先休息,晚上再说。” 温仪景失望地撇嘴,“萧玉京,在你心中,这孩子肯定是比我重要的。” 萧玉京无奈地提醒,“孩子的事情,是夫人最先提出来的。” 他看着她无声地问:如此坚持想要得到,如今还没彻底到手,便开始不珍惜了吗? 温仪景叹着气躺了下去,“说真的,我如今还没有任何感觉。” 总觉得像是做梦,不太真实。 “可玄英同我说,你是双胎,之后还会早产。”萧玉京真的挺紧张。 他的小姑姑当年便是难产去的,明明萧家都已经安排了最好的产婆和郎中,可还是一尸两命。 他对小姑姑并没有什么印象,更多的都是听大人们说起。 每每提起,大家都是很唏嘘。 “槐序说,我如今怀孕的症状和她当年有些相似,腹中的孩子应该也都是报恩来的。”温仪景摸着肚子又开心的笑了。 槐序当年刚怀孕的时候,是在温家,她是有印象的。 当然了,槐序因此也吃了不少亏。 就因为怀孕之后没太多反应,所以温沧渊觉得怀孕不算什么事情,要求槐序和没有身孕的时候一样,该做的事情一样都不能少。 明明是少城主的妻子,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夫人轻快,也是难为槐序还忍了几个月。 后来素商怀孕的时候就聪明了许多。 林觉晓也是个乖巧的,但素商却装的很严重。 如今温仪景知道自己和她们二人都不一样。 她可以做自己,也不妨碍享受生活。 “如此是最好不过。”萧玉京温和的笑道,“父亲说,我未出生的时候,也是个乖巧的,想来,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太折腾了你。” 他心中真切地盼着。 “睡吧,醒了我陪你出去。”看着还想再说的人,萧玉京终究是承诺道。 温仪景像个要到了糖吃的孩子,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踏实了。 怀孕到底是有些嗜睡的,温仪景自己不觉得,可身体却最诚实。 这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 萧玉京并不在房中。 房间里昏昏暗暗,她坐起身来,揉了揉因为睡太久发沉的头。 窗外隐隐的光亮似乎要冲进来。 她恍惚了一会儿,才知道今夕何年,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起身推开了窗。 窗子刚打开一条缝,光影便在为彻底掀开的夜幕里争先恐后的冲了进来,将温仪景惺忪的睡颜都映照的通红一片。 院中刚挂好一个灯笼的长离听到动静看了过来,晚风拂面,她顿时跳下来大步进了屋子。 有些分量的披风落在肩头,温仪景偏头看过去。 “夜里寒凉。”长离无奈道,“莫要贪凉,如今你身怀有孕。” 温仪景笑了笑,又转头贪婪的看向满院的花灯。 秋风一吹,灯火摇曳。 “这是……谁准备的?”温仪景明明心中有了答案,却还是问了。 长离抬手指了指花灯架子后面露出的轮椅一角,“那些灯笼,都是公子亲手扎的。” 第153章 温仪景绕过灯笼架,歪头看向还在灯笼面上写贺词的萧玉京。 男人眉眼低垂,大手修长如玉,执笔挥斥方遒。 她早就见过萧玉京的字,却是第一次见他写。 早已听到动静的萧玉京等写完最后一笔,才微笑着看向睡醒的太后娘娘。 四目相对,萧玉京将手中写着花好月圆的灯笼递给她,问,“夫人看着可还喜欢?”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花灯节?”温仪景上前接了过来。 灯笼也是寻常,而且自家小院也没几个人,算不得热闹。 她还是向往街道上人挤人的热闹。 萧玉京看出太后娘娘的不满,并不生气,只笑着指了指满院的灯笼,“都是我亲手做的。” 以往,每次推拿锻炼完,他都是在看佛经。 前段时间里,是扎灯笼。 温仪景诧异的环顾四周,又垂头观察手中拎着的红灯笼,都是萧玉京亲手做的? 她以为,他让人采买回来,亲自指挥布置,便已经是极好了。 这么多灯笼,要做多久? 许是在知道怀孕是乌龙一事后,就着手准备了。 萧玉京抱歉的笑了笑,“今年样式比较简单,就学了这两种,明年我便能多学几个花样了。” 明年还得做几个小的灯笼,应景。 温仪景晃动着手里的红灯笼,眼光都被烛光映得发了红。 风一吹,灯火晃动,她突然觉得这满院子的灯笼,热闹极了。 手指拂过架子上一排写着祝福词的灯笼,温仪景似乎在烛影中看到了萧玉京日日忙碌的身影。 皎洁的月光下,随着夜风轻晃的灯笼逐渐连成了一幅画卷。 她温仪景,竟然也有了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花灯节。 她的庭院里,再也不是只有高空悬挂的那一轮玉盘,更有这满院的红灯笼,照亮了她来时路,也指引者她的前行路。 “萧玉京,谢谢你,我很喜欢。”温仪景用力的抱住了萧玉京,“这是我过过最好的中秋节。” 萧玉京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只愿她以后不用羡慕任何人,她所能拥有的,都会比别人更好。 他盼着等来年,他双腿可以自由行走。 太后娘娘腹中孩子安然降生。 以后得岁岁年年,他都陪着她去看九州最热闹的花灯节。 …… 卓家老爷子终于一路寻到了小皇帝送东西的地方,在一个半山腰看似老旧的寺庙里。 在山脚下,他便闻到了浓郁的香火味。 上山下山的百姓络绎不绝,大家手中都拿着香烛贡品,祈福还愿,十分虔诚。 回绝了香烛摊贩的推销,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朝着山中那微小的庙宇而去。 三进的寺庙,在山脚下看的时候,只觉得小巧玲珑,可置身其中,却又觉得巍峨壮观。 院中僧人在诵经,为每一个香客祈愿。 卓家老爷子的出现,引起了几个巡逻僧人的注意。 有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关心地问他,“施主是求什么?” 卓家老爷子扫了一眼对方结实有力的小腿,这竟然是个武僧。 他心头一紧,双手合十,“祈求家中多子多福。” “这边请。”对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虎口和掌心都有厚厚的老茧。 卓家老爷子顿时不敢再多看。 一路去往祈福大殿,院中各种都有僧人诵经,也有僧人捻动佛珠,行走于寺院各处。 卓老爷子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已经暴露了,也可能是中了别人的计。 他没敢再多问,学着旁边香客的模样,举起高香敬神明。 …… 温沧渊瘦削的手腕将点燃的檀香插入香灰中,面色里并无多少血色,他先后去给父母烧了纸钱。 然后便下了山。 再见温白榆,温沧渊已经习惯了她那疯癫模样。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抱着断了四肢的郑山君,温沧渊将手中买的糕点放在旁边桌案上。 “阿兄。”温白榆扔下手中的鞭子,笑着坐在温沧渊身边,抬手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温沧渊看着她手指上干涸的血渍,眉头轻蹙,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看着温白榆散落的长发也被鲜血浸染成一绺一绺的,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去房间拿了一把沾满灰尘的木梳子。 温白榆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梳头发了,有时候自己都能闻到酸臭的像是腐败的气息。 午后的阳光下,她看着影子里温沧渊笨拙又生疏的动作,突然问,“阿兄,你每月都来看我,是真的关心我,还是想借此机会故意气阿姐?” 温沧渊手上动作突然一顿,拽下了温白榆一绺头发。 温白榆蹙了蹙眉,很快便又恢复如常,“阿兄以前没有这么贴心的。” 温沧渊没有回应,沉默地给她继续梳头。 如今除了温白榆,没有人愿意理会他。 或许,连温白榆也是不愿理会他这个阿兄的,毕竟他没有半点用处。 “我是将死之人,阿兄何必为了我去非得去得罪阿姐?”温白榆看着脚边掉落的头发,悠悠地问。 “便是阿兄能为我续命一年,又能怎么样?一年之后,蛊毒一解,她连你的性命都不在乎,又如何会多看我一眼?”温白榆似笑非笑的看向昏死过去的郑山君。 温沧渊沉默着不说话,有些事他再蠢也都是知道的。 “时至今日,其实阿兄愿意来看看我,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温白榆看着温沧渊继续又为自己梳头。 温沧渊笑了笑,“我本盼着我们兄妹四人能和睦,可如今……” 大家都各有所想。 “只是不知道,若我有事想求阿兄帮忙,阿兄是否愿意。”温白榆的手在温沧渊的影子上轻轻晃动。 第197章 最近我们是不是睡得有点太早了? 温沧渊看着影子里,温白榆的手落在自己头上,他很平静,“榆榆想做什么?” “这个地方,太难熬了。”温白榆五指张开,开开合合。 温沧渊动作微顿,随后如常地继续为她梳头,“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阿兄,我不想死。”温白榆收了手,扭回头去看温沧渊。 温沧渊抬起了梳子,深沉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冷意,“榆榆,我帮不了你。” 能保她一年,已经是极限。 温白榆低低地笑了,“果然阿兄还是更爱阿姐,毕竟你们一母同胞,而我,只是一个笑话。” 温沧渊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将梳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温白榆突然一把抓住了温沧渊的胳膊,仰头期待地看着他,“阿兄,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帮不了你。”温沧渊试图抽回手。 “如果现在阿兄死了,我们兄妹四人在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全了阿兄想要兄妹齐心的愿望,岂不美哉?”温白榆笑着问。 温沧渊面色微变。 温白榆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沧渊,“阿兄的身体已经垮了,便是一年之后阿姐不杀你,你又能撑多久呢?” “早晚都是一个死,早死或许也能早解脱,不是吗?”温白榆站起身来无辜地朝着他眨了眨眼。 “阿兄,如今你我只有在一起,才都能活下去。”温白榆手落在温沧渊的肩膀上。 “蛊毒解不解,有什么重要?帮的只是阿姐和二阿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阳光下,温白榆袖中的匕首缓缓落在了温沧渊的咽喉上。 温沧渊面色一紧,“榆榆,你要做什么?” “阿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会想办法为你找最好的郎中医治。”温白榆笑着说。 只有温沧渊在自己手中,温仪景才不会动她。 等她找到郑家退隐的人,便安全了。 “阿兄,别乱动,刀剑无眼,我武艺不如阿姐好,若是不小心割破你的喉咙,我们兄妹四人便真的只能一起去黄泉路和和睦睦了。”温白榆低低地笑着。 “榆榆,别胡闹,就算是离开这里又能怎么样?你还能去哪里?”温沧渊挺着脖子,脸色越发白了。 “去哪里都比留在这里掰着手指头等死要强。”温白榆语气很坚定。 而后,看向门口大方向,“陈玄,你出来!” 陈玄脸色难看的出现在廊檐下,看着院中的兄妹二人。 他冷笑出声,“温沧渊,你可真是好样的,夫人给了你这么多自由,最后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温沧渊欲言又止。 他真的是被迫的。 可这话,说起来似乎又没有多少可信度。 “陈玄,如果还想我阿姐活命,你现在便放我和阿兄离开,给我们准备马车和盘缠。”温白榆却无比冷静。 “温沧渊,你是不是也很想走?”陈玄问毫不挣扎的人。 “我没有。”温沧渊毫不犹豫地否认。 第154章 他也希望能解开落在他们兄妹三人身上的蛊毒。 “别废话了,陈玄,我数十个数,如果你不答应,那就让温仪景给我陪葬好了。”温白榆冷喝道。 今日走不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温沧渊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大的筹码。 陈玄面色沉沉,“我需要请夫人过来。” “陈玄,我没时间和你浪费,一炷香的时间如果准备不好我要的这些东西,我就杀了温沧渊。”温白榆完全不接陈玄的话。 陈玄又看向温沧渊。 “十——”温白榆已经开始倒数。 “我答应你。”陈玄连忙道。 …… 夜色正浓,温白榆拉着温沧渊在出城之前买了一个红灯笼。 红色的灯笼随着马车的转动而轻晃,温白榆靠着车厢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圆月。 她突然笑出声来,“以前在温家的时候,每年八月十五,阿姐院子里一盏灯笼都没有,反倒是我的院子里,廊檐下也都挂满了。” 温沧渊面色惨白地靠着车厢没有任何回应,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温白榆笑容越发嘲弄,“我记得九岁那年,我还找她要灯笼做礼物,可她哪里碰过呢,不过,你们没人斥责我不懂事,都只怪她太小气。” 年少的时候,温白榆在那样的环境里,只觉得得意。 可当一切残忍的真相被揭开,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温沧渊痛苦地闭上了眼。 可温白榆却越说越起劲儿。 …… 温仪景此时已经有了满院子独属于她一个人灯笼,每一个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字,和专门送给她的祝福。 有些上面还写着谜面。 “一钩残月带三星,此乃一个心字。”温仪景是有些惊喜的。 她在书上看过许多猜谜,也一直都知道花灯节上会猜灯谜,甚至还有许多彩头。 可在此之前,这一切都不过是纸上谈兵。 萧玉京笑着点头,示意她将灯笼摘下来。 温仪景心中疑惑,却还是照着做了,灯笼的份量比她最初手中拎着的那个要沉。 长离笑着接了温仪景之前一直拎在手里的那个。 灯笼的底座温仪景刚一抓,就知道暗含机关,她下意识地用手拧了一下,果然掉了下来。 是一对沉甸甸的长命锁。 温仪景在掌心掂了掂,呵呵笑着看他,“你准备的倒是快。” 萧玉京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实在是没想到她竟然上来先拿的是这个。 搞得好像自己更看重那两个还没发芽的小豆丁。 “这是我幼时父亲和母亲分别准备的。”萧玉京解释说,“我们孩子的,还没着手准备,等过些时日,长离知晓了男女再找人去做。” 月光下,温仪景果然看到了长命锁上的玉京二字。 “东昭城有习俗,会用孩子父亲的长命锁在他们出生的时候,放在产床上,说是引路。”萧玉京解释说。 温仪景了然,她好像隐隐听到过。 “长离收好。”温仪景将东西递给长离,去找下一个灯谜。 萧玉京推动轮椅跟了上去。 护城河上的烟花在夜幕仿若开屏的孔雀,璀璨夺目。 街上的喧嚣穿透大街小巷。 温仪景仰头看向远方,却突然,前院上空有银线划破夜幕,如离弦之箭直冲云霄。 温仪景微微惊讶,然后就看到的幽兰园的上空仿佛层层叠叠下了一场花瓣的光雨。 月光之下,光点逐渐暗淡,化作青烟袅袅。 震耳欲聋的闷响如惊雷乍现,紧跟着噼里啪啦的又如急雨打瓦。 烛影纵横,温仪景站在月亮门下,看着青鸾带着几个年轻的孩子在院中接连地点燃地上的烟花,给她送来一场视觉的盛宴。 “要去自己试试吗?”萧玉京轮椅停在她身边,温柔地问。 温仪景有些手痒,点了点头。 萧玉京像是对待一个刚懂事的孩子,亲自选了一个引线最长的递给她。 如今九州的烟花还没有太多色彩和形状,只图个喜庆。 青鸾示范了一遍,温仪景便大着胆子自己去引燃了烟花。 她迅速捂着耳朵背过身去,烟火在她背后炸开,她笑弯了眉眼看着萧玉京。 硝石凛冽气息裹挟着冷铁的味道钻入鼻腔。 萧玉京笑着抬手指了指半空。 温仪景笑着回头,是她亲手燃放的烟花在夜空里层层叠叠的炸开了,如一朵盛开富贵牡丹。 萧家府门前的街道越发热闹了,百姓们看着空中的烟花发出惊叹,仰着头默默祈祷,平安发财。 温仪景心中空了的缝隙,逐渐被填的严实。 内院里传来走动声,她转过身去,院中不知何时摆上了案几,烤肉的香味隐隐盖过烟花的味道。 皇宫方向的夜空很快也燃起了更绚烂的烟花,宴席上,袁青冥祭天祈福,希望风调雨顺。 温仪景递给萧玉京一块刚出炉的月饼。 她满怀期待地继续寻找的下一个灯谜。 铺着红绸的托盘里,很快便放满了女子用的珠钗环佩。 温仪景笑的眉眼弯弯,问萧玉京,“还有吗?” 萧玉京便指了指最后一个灯笼。 谜面好解,温仪景不知是自己读书太多,还是萧玉京故意放水。 但最后那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却在她手中散发着夺目的光。 夜色里,温仪景拿着夜明珠坐在桌前欣赏自己今日的彩头。 这些金银首饰价值不菲,她稀罕够了,纳闷地问坐在身侧的萧玉京,“你的钱都在我手中,怎么还有钱置办这些?” 不会是动用了别处的钱款吧? 萧玉京,“阿爹给的,说让我中秋多给你买些礼物。” 温仪景安心了,“阿爹一向爱屋及乌。” 萧玉京笑着点头。 没有反驳太后娘娘,父亲对她是感激的。 因为太后娘娘的出现,他才有了如今的变化。 不过他并没有为此争论什么。 当然,也没有告诉太后娘娘,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一旦将怀孕的喜事告诉父亲,还会有更多的宝贝送到她面前。 她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温仪景将这些东西宝贝的收了起来,想到白日里的事情,和萧玉京又道: “阿冥今日和我说了归还财产的事情,想让我宽松些不过是借口,心中是觉得近两个月的收益减少了,担心你们萧家人是不是要撂挑子。” 萧玉京嗯了一声,捉摸不透太后娘娘到底之前是否知情。 想了想,他又道,“陛下多虑了,只要陛下没有滥用这些银钱,萧家不会撂挑子的。” 这话,温仪景是有几分相信的。 歇息时候,温仪景依旧背对着萧玉京,等他从轮椅挪到床上,这才抱了过来。 萧玉京身子不由绷紧,闭上眼,“睡吧,今日热闹了一天了。” 温仪景捏了捏他耳垂,“最近我们是不是睡得有点太早了?” 自从她确定怀孕之后,每天一躺到床上,话都没说两句,他就催着早点睡。 以前还能抱一抱,如今这个自由都没了。 第198章 夜色里,他只能任由太后娘娘胡作非为 萧玉京不得不睁开眼,抓着太后娘娘的手腕压在心口。 再次将玄英搬了出来,“玄英说,你要早些休息。” 温仪景撇撇嘴,“可我不困,白日里睡的有些久了。” 说着话,她抽回手就去掀被子。 整个人也往下面钻。 萧玉京反应慢了半拍,双腿无力可躲,有些慌乱地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莫要胡闹。” 温仪景哼了一声,仗着他不敢太用力地抓他肩膀,继续胡闹。 萧玉京无奈地闭上了眼,因为双腿不便,受困于这狭小的床上,担心自己不小心伤着太后娘娘,连挣扎都不敢太用力。 他只能任由太后娘娘胡闹。 心中涟漪阵阵。 等太后娘娘终于胡闹够了,萧玉京将紧贴着自己躺下来的人和以前一样转了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之前她欲迎还拒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在太后娘娘来月事的时候,也有试过。 只是今日,萧玉京双手格外的安分,唯恐引得太后娘娘血气翻腾。 如此一来,太后娘娘的确比往日都更安静,帐子里只有萧玉京一人呼吸越来越重,难以克制。 破天荒的,萧玉京第一次主动邀功,他稳着声音,问,“今日的礼物,夫人最喜欢哪个?” 温仪景:“……夫君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关心这个呢?” 萧玉京:“……” 太后娘娘今晚上如此主动,大抵还是喜欢今日自己的安排。 温仪景轻轻握住萧玉京落在自己肩头的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 第155章 不过两下,萧玉京便将太后娘娘抱得更紧了些。 …… 萧家大姑母和萧家几位婶娘再次登门求见太后娘娘。 萧家的男人,最近来这边找萧天启的时候也多了。 萧家本就有一块肥肉,如今这块肉更肥了,都想能从中分到更多的利益。 男人们这边努力了几天觉得效果不太明显,便又安排了女眷来见温仪景。 以前萧家没有女主人,女眷们想努力都没有门道。 如今好像是有了那么点的机会,家中男人便都觉得有机可乘了。 其实女眷们都是不愿来的,太后娘娘手段非比寻常,她们并不想招惹。 可自家男人不懂,一直冷脸催促,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登门。 心中祈祷太后娘娘如今可以更好说话些。 温仪景最近不被允许的事情太多,实在有些无聊,便也就允了萧家女眷登门。 不过即使见客,温仪景人也是舒舒服服的靠坐在屏风后的,并没有正经的照面。 玄英说,有些上了年岁的女人眼尖的很,只看女子样貌体态,便能知道其是否怀孕。 不过这个屏风也有些门道,温仪景这边能看清厅堂里众人的表情,可厅堂里的人却是只能看到温仪景一个模糊的轮廓。 “自从奉高回来,身子便一直没好痛快,诸位莫要介怀。”温仪景看着落座的诸位女眷,笑盈盈地说。 “少夫人身子要紧。”其余人略显尴尬地附和。 心中连连叫苦,这正经的话都没开始说呢,太后娘娘这就要下逐客令了。 “周楠丫头也在奉高,没曾想出了这种乱子,少夫人在奉高可有见过那丫头?”萧家二婶娘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件事情,她已经好奇了很久。 便是连萧鸿芮这个当娘的,也不知道多少细节。 只一封女儿的遗书做了个衣冠冢了事。 其余女眷听到这话,面面相觑。 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们手中已经紧巴巴过了一年,可不想再倒贴啊。 可大家相识这么多年,却也都知道这个二婶娘的脾气,唯恐天下不乱的很。 萧鸿芮脸色顿时难看极了,不悦的看向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嫂子。 偏对方好像根本看不到。 温仪景笑了声,“收尸的时候是见过的,表妹为着家族名誉,牺牲性命,倒是让人有些佩服。” 许多事情走到某一步的缘故,在场的女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温仪景的话,让她们莫名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可快的又让人有些分辨不清楚。 “我知晓,诸位为着家中男人,也都是要硬着头皮来见我。”温仪景直接讲话挑明了。 “少夫人既然将话已经说开,那我便也直接些。”萧家二婶娘直接站了起来。 其余人思索着太后娘娘直接挑明的缘故,突然间却是品出了周楠自杀所带来的身处同种境地的荒凉。 “当年上交给朝堂的生意产业本也都是萧家各族共同之物,如今陛下全都交给少家主,是否有些失了公允?”当年,这个萧家二房手中产权远胜其他房中。 “二婶娘这话,是质疑陛下的决定?”温仪景漫不经心地问。 萧家二婶娘脸色一变,连忙从椅子上挪开朝着温仪景跪了下去,“民妇绝无此意。” “那就是想要分家了?”温仪景声音越发慵懒了。 萧家二婶娘脸色彻底白了。 分家,那当然也是不行的。 在东昭城,他们二房和萧天启便一直都是最亲近的。 之所以能占有那么多的财产,也是因为借着萧天启的风。 若是分了家,只凭他们一房,如何撑得起那些? 太后娘娘洞若观火,是她冒进了。 “我手中有一道糕点方子,诸位凭借自己的本事,谁能在三日内获得更多的机缘,我便会为其争取一个自由挑选铺子的机会。” “之后,自己院中能分到的东西,也都会按着你们的能力来分配。” 温仪景说完,让长离给每个人都送上笔墨纸砚。 “现下都写出你们心中的谋划,等之后落实起来,希望不会天差地别,不然,这分配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了。”温仪景语气笑盈盈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娘娘这话既然说了,便没了转圜的余地。 萧家二婶娘脸色难看的很,太后娘娘这是欺负她并无经商头脑? 一个有异心的儿媳妇儿,手中有这么大的权势,合适吗? 有些人却是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今日自己已经努力过,回去也好交差。 却也有人提笔的时候疑惑的看向太后娘娘,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让她们去挑选铺子,这个她们,指的是谁? …… “温白榆带着温沧渊跑了?”得到这个消息,温首阳整个人都炸了。 “温仪景身边那么多人都是废物吗?怎么能让人跑了呢?”温首阳想要骂人,被素商瞪了一眼便又闭了嘴。 只是心里还是委屈的很,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林秋,还不想死呢。 素商倒是平静的很,“温沧渊将蛊毒的事情告诉温白榆,或许等的就是这一天。” 人家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解蛊毒。 几次下山试探底线,如今终于找到了逃离的机会。 “可玄英不是给温沧渊诊过脉?他那个鬼样子,跑出去又能活多久?”温首阳不觉得温沧渊有这个脑子。 温沧渊离开京都,或许没多久好活,到时候连累是他啊。 “温白榆从小就心眼多。”温首阳后悔极了当初带着温沧渊去看温白榆。 “大概是你们比较蠢。”素商嘲讽道。 过往的种种,温白榆固然有错,温首阳也绝不无辜。 “素商,这真的不是温仪景设计好的吗?”温首阳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突然又凑到素商面前问。 “如你所说,温沧渊出城禁不住太多折腾便会危及生命,夫人又何必冒这样大的危险?”素商反问道。 温首阳想不出所以然,可素商无声地表示该就寝了。 温首阳顿时不再去思考这些事情。 …… 萧家的女眷在温仪景这边尴尬地坐了一会儿,便一个个都起身告辞。 只有萧鸿芮一人,等人都走光了,她还坐在那里。 温仪景也没说话,坐在那里安静的等着萧鸿芮接下来的话。 却突然,萧鸿芮起身竟然直接跪了下去,朝着她磕了一个头。 温仪景愣了一下,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面色复杂。 “少夫人,楠楠走前,可还和您说过什么?”萧鸿芮仰头语气卑微地问温仪景。 那一封冷冰冰的遗书,写的太少了。 温仪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漫不经心的问跪在地上的人,“你会在意吗?” 周楠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萧鸿芮这个当娘的功不可没。 如今这副姿态不知是要唱哪出。 周楠早已经开启新的生活,全然不在乎这个母亲了。 “当然在意,她是我的女儿!”萧鸿芮急切的说到。 “既然如此在意,难道猜不到她最后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温仪景语气凉凉的问。 第199章 萧玉京都惊呆了,情爱都是假的? 温仪景突然有些好奇,萧鸿芮是否知道周楠的情况。 萧鸿芮面色诧异又恍惚地看着屏风后的人影,喃喃自语,“楠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她苍白着脸站起身来,朝着温仪景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太后娘娘成全,民妇告辞了。” 温仪景微微眯起了眼,看着萧鸿芮佝偻的背影,她突然坐直了身子问她,“你可曾后悔过?” 亲生的阿娘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心中可否有过后悔和悲伤? 温仪景以前只以为只有杨桐那样的后娘才会对儿女残忍。 可看到温白榆才意识到,若是得了亲娘算计,对做儿女的来说,似乎更残忍。 萧鸿芮脚步停了下来,“或许我现在说,从一开始,我心中都是为着她好,您也是不信的。” 她头一回做人家的阿娘,却笨拙地走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女子生来便比男子更多坎坷,情爱都是假的,只有金钱和权势才是真的,太后娘娘放弃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势,或许也是错的。” 萧鸿芮摇摇头,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温仪景的视线。 一直到佝偻的身影消失,温仪景才收回了视线,回想着萧鸿芮最后的话。 “人总是执着于自己没有的,循环往复,可行路中又总忘了,知足才能常乐。”温仪景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这位,想来是知道自家女儿情况,如今也都猜到了。”长离说。 温仪景点点头,忽然问道,“陈玄那边怎么样了?” 第156章 “早上递了信来,郑家的全都处理干净了,一个都没留。”长离说。 “去一趟竹林寺吧。”温仪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说。 一夜之间又杀了这么多人,或许也有人是无辜的,为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去烧柱香吧。 …… 公主府府宅后的院子被宫人全部推倒,尘土飞扬。 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冲刷干净。 温仪景在竹林寺碰上了虔诚上香的陈玄。 “夫人。”陈玄恭敬地将点燃的香递给温仪景。 “接下来的事情,还要辛苦你。”温仪景闭上眼,高举着檀香朝着佛祖弯下了腰。 “恭喜夫人得偿所愿。”殿外的雨越发到大了,寺院后的山中起来浓浓的雾气,空气也越发寒凉。 温仪景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风吹的古钟发出轻微的争鸣,她笑了笑,“才刚刚开始,你也莫要太困于过往,兰时定然也希望你能过的好。” 陈玄笑了笑,“日后夫人留一个武师父的位子给我便好。” 温仪景失笑点头,“好。” …… 雨停的时候,天都有些暗了,陈玄派人回萧家送信,温仪景今日留宿竹林寺。 只是天色彻底暗了的时候,萧玉京却出现在了竹林寺的禅房。 “雨天路滑。”看着太后娘娘不赞同的目光,萧玉京解释说。 温仪景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雨天路滑。” 下着雨,她肯定不会到处乱跑。 萧玉京朝着她讨好的笑了笑,推着轮椅上前拉住她的手,“我一个人,磕磕碰碰也无大碍。” 温仪景无奈地推着他去后面换洗衣服,一路进山,沾染了一身的潮气。 “公主府要重新翻盖了。”萧玉京换上了干爽暖和的衣服。 他并不觉得太后娘娘真的会任由温白榆带着温沧渊离开。 京都城内外,便是温白榆拿了温沧渊做人质,只要太后娘娘不允许,温白榆也逃不出京都城。 “嗯,之前弄脏了。”温仪景笑了笑,突然说道,“温白榆怀孕了。” 萧玉京一愣,错愕又不解。 那处不都是太后娘娘的人? “郑山君的。”温仪景敲了敲萧玉京的手。 无声地提醒他不要胡思乱想。 她的人自然不会背叛她,何况前不久的温白榆也算不得有什么美色。 萧玉京,“……” 他实在是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郑家隐藏的深山老林,应该是他们早就给自己留好的退路。”温仪景拨弄着桌上的烛火。 得知温白榆大庭广众之下抓着郑山君发疯,她也十分诧异。 可如今温白榆以温沧渊为人质要出京都,让她心中最初的猜测越发肯定了。 萧玉京只略一思考,便懂了太后娘娘早就谋划好的事情。 只怕在奉高的时候,太后娘娘便动了这个心思。 回来之后看到陈玄竟然还没杀温白榆,才开始了谋划。 就是不知道温白榆怀孕到底是真,还是太后娘娘从中帮了什么忙。 “温白榆会猜到吗?”萧玉京虽不觉得温白榆聪明,却也不当人是傻的。 温仪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或许,她也是不在乎的呢?” 萧玉京微怔。 温白榆在郑家吃了许多苦头。 故意引温仪景过去替她报仇,也说不定。 “总是要赌一把,富贵险中求嘛。”温仪景摊了摊手,去衣柜里又拿了一床被子。 秋日里一场雨比一场雨更让人觉得冷。 如今夜色深了,雨虽然停了,可在这山中,风却呼啸着,窗棂都吱吱作响。 她并没有觉得温白榆一定是要借刀杀人。 当然了,她没有百分百地把握温白榆永远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或许这离开的一路上,还真能让温白榆找到逃跑的机会。 “温沧渊……”萧玉京只提了个名字,没有问的太直接。 他也不知,太后娘娘会和他坦诚到什么程度。 自从太后娘娘怀孕之后,他在欣喜之余,还有许多不安。 以前,他总是怕太后娘娘去父留子,担心她会杀了他彻底接手萧家。 如今,他已经将寻金挖矿的许多技巧都简单和太后娘娘说过了,太后娘娘非但没动手,皇帝还归还了财产。 金钱上,萧家似乎已经让太后娘娘没什么好图谋的。 想得越多,便越是想不明白,太后娘娘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嫁给自己。 每次问,太后娘娘总说他脸长的好看。 实在是让他难以信服。 温仪景看着欲言又止的萧玉京,笑着回他,“岁安去见过他了。” 萧玉京有些惊讶。 他以为太后娘娘永远不会让温沧渊知道那两个孩子的存在。 至少,在人还有两口气的时候,不会说。 “岁安是个有主意的。”温仪景的确是打算不让人见面的。 可这到底也是别人的家事。 毫不意外的,在温白榆和裴岁安之间,温沧渊自然选自己的女儿。 哪怕女儿从没给过好脸色,也从未喊过一声父亲。 温沧渊依旧愿意听从女儿的指挥。 裴岁安先斩后奏。 见过温沧渊之后才告诉的她。 那孩子对温沧渊这个父亲自然没有多少敬重。 “既然活着还有些用处,便该用一用,不然白白好吃好喝地养着他。” 裴岁安毫不客气。 “我从出生到成人,他这个父亲什么都没做过,如今也是他该出点力的时候了。” 裴岁安还用裴言初吊着温沧渊。 “温沧渊这段时日里身子不好,温白榆却也没好到哪里去。”温仪景招呼萧玉京上床休息了。 她并不担心温沧渊真的会死在温白榆手中。 毕竟温沧渊如今可不想死。 陈玄的人一路都跟着呢。 “你们说是放我走,如今连我睡觉都让人看着,是不是太过分了?”夜色里,温白榆很不悦的抗议。 “你们到底是兄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你们名声不好,如今再加上我们两个外人,才能证明你们的清白。”带着面具的侍卫抱着剑坐在椅子上。 “温沧渊是我大哥,我虽然拿他威胁做人质,却也不会真的杀了他。”温白榆不悦道。 此时的温白榆已经清理干净,只是干枯的头发和苍老的皮肤已经无可逆转。 如今的她看起来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妪。 只从轮廓里能隐约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风华。 侍卫嗤笑一声,“老太太都是你亲手杀的,何况一个大哥。” 温白榆一噎,“那是意外。” 侍卫不说话,只嘲讽地看温沧渊。 “大哥和她自然是不一样,她从让我出生起就没安好心,只想用我的命来救她另一个女儿的命。” “可大哥却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真心地疼爱我。” 温白榆软了声音和沉默的温沧渊解释。 如今她要是敢杀温沧渊,跟上来的人肯定会直接杀了她。 她又没那么傻。 而且只要温沧渊活着在她手中,她便永远都有和小皇帝谈判的筹码。 死了的温沧渊,完全没有任何价值。 温沧渊面色淡淡。 在他都没开始记事的时候,杨桐就总在他耳边念叨: 榆榆是妹妹,身体不好,要疼爱她,要事事以妹妹为先。 日复一日的,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考,永远将温白榆放在首要的位子。 温白榆习惯了享受大家要对她好。 如今温仪景过得比她好,她便不断地提及过往。 似乎说的多了,时间就停留在了年少的时候。 他如今终于开始思考,可却为时已晚。 温白榆又看向侍卫,“我想离开,而不是换一个地方被你继续监视,你们放我走,这样你们也能回京都过你们的安稳日子,如此对大家都好。” 侍卫嗤了一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如今我们兄弟跟着你游山玩水,也当是放松了,还能保护你们兄妹二人,做人该知足的。” 温白榆讪讪退了回去,坐在温沧渊身边,“阿兄,我知道拿你做人质是我不好,但我只是太想要自由了。” 温沧渊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没有说话。 温白榆尴尬地笑了笑,暂时放弃了。 …… “阿兄,我怀疑,阿娘好像已经有身孕了。”袁清瑶进宫单独见了袁青冥,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第200章 孕吐的萧玉京 袁青冥在练箭,正中红心,铮铮作响,闻言并不惊讶。 “不确定的事情,阿娘一般不会说,如今松了口,或许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袁青冥最近练箭练的有些频繁,时常不戴扳指,拇指的血泡都已经变成了厚茧。 第157章 袁清瑶靠在旁边木桩上,揪着宽大的袖摆,很快便满是皱褶,“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很正常的,不是吗?”袁青冥淡淡的说。 成了婚,夫妻二人身体没有毛病,怀孕生子,多正常的事情。 “我一直都以为阿娘办完了事,就会回来,还只是你我的阿娘,如今看来是要永远的留在萧家了。”袁清瑶语气酸酸的。 她蹲在地上,箭矢很快在地上戳出了一个洞,语气闷闷的,“阿娘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女,肯定就只爱他一人了。” 袁青冥再次拉满了弓,箭矢锋利地射了出去。 萧玉京遇到阿娘,枯木逢春,或许,他早该想到的。 “阿娘身边早有裴言初三人,却也未曾冷落你我半分,莫要胡思乱想。”袁青冥淡淡的安抚。 袁清瑶叹了口气,“我知道的,我只是怕时日长久,阿娘会和你我越来越生疏,萧玉京能对她好,我心中也是开心的。” 遇到裴言初之后,她才知道,人的感情分了许多种,无论哪一种,都无法互相替代。 人的每一种感情,都能带给人不同的喜怒哀乐。 袁青冥笑了笑,“你得空多去看看她。” “刚入秋不久,匈奴便有些猖狂,我想等开了春去边疆。”袁清瑶又是一声叹息,“或许都不能陪着阿娘生产了。” 之前马球赛,她招收了不少兵马,不过如今时日尚短,带去边疆送死的可能性太大。 秋收在即,匈奴人抢了一些粮草,时不时侵犯边境,烦不胜烦。 现如今边疆的兵马也还能抗衡。 她想再训练一个冬日再去支援。 即便不能让其彻底俯首称臣,也要将其赶回老巢,使他们再也不敢来犯。 而她这一走,或许要许多年才能回京。 又或者,永远都再也回不了京。 袁青冥早就知道自家妹妹的志向心性,“阿娘会理解你的。” “本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袁清瑶自嘲地笑了笑,“阿娘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便是日后能活着回京,尽孝也用不上我了。” “莫要胡说八道。”袁青冥轻斥,“你的兵法是阿娘一手教的,出征肯定能平安归来。” 袁清瑶仰头朝着兄长笑了笑,“阿兄,你对寒英好些,她才是你最亲近的人,朝堂上,这半年里,如果不是她帮着你,也不会这么快稳定下来。” 袁青冥薄唇用力的抿了抿,“我都知道的。” “寒英是个能干的女子,即便是有了身孕,也能兼顾朝中政务,你抓紧点时间,在开春我走之前要个孩子。” “如此,便是寒英真的身体不太好,我也能帮她撑一撑。” “阿兄,你便当是为了我呢,寒英若是退了,接下来就是我了,匈奴未平,我不想退。” 袁清瑶仰头看着光影里高大的兄长。 袁青冥在自家妹妹期待的笑容里,缓缓点头,“我知晓轻重的。” 夜色里,袁青冥看着面前无色无味的茶水,许久多没有动作。 “陛下,夜深了,皇后娘娘问您何时休息?”总管太监言勤站了许久,终究是忍不住上前打破了平静。 近几日,楚寒英为了能顺利有一个孩子,晚上到了时间便不再看奏折了。 每日作息时间都规律了很多。 如此一来,夫妻彼此之间也多了独处的时间。 袁青冥回了神,“知道了,明日换茶。” 今日夜里的茶水他一口没动,他起身将其倒进了窗台花盆里。 言勤见此一愣,面上顿时露出了喜色,“是。” 言勤一早就是袁云川为了照顾袁青冥找的太监,大了袁青冥十二岁,如兄如父。 他一直都盼着袁青冥坐在如今这个位子,能尽早有个儿子,如此也算是有了传承,有利于朝堂的稳定。 可是袁青冥一向又很有主意,做出的决定又只能执行。 如今见到袁青冥自己转变了主意,言勤简直不要太欢喜。 “以后的膳食每日都要有一道这些菜。”袁青冥提笔写下十几个菜谱,递给言勤。 言勤看的一头雾水,“这是……” 袁青冥不悦地瞪了过去。 言勤立马垂下了头,“遵命。” …… 九月初一,温沧渊终于回了京,不等她进城门,裴岁安便已经等在这里。 “安安,我已经配合放走了温白榆。”温沧渊远远看到英姿飒爽的女儿便迫不及待地出了车厢,一看到人便急着表功。 裴岁安嫌弃地扯了扯唇,“动作真慢。” 温沧渊愧疚地垂下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她等了这么久才主动提出让我掩护她离开。” “真是没用。”裴岁安不悦地说,“既然事情已经办好了,你就回竹林寺去吧。” 温沧渊摸了摸自己这几日已经长出些许的头发,“安安……” 出去这几日,人看起来越发消瘦了,不过精神头却很好。 “出家做和尚的事情是你自己提的,出了一趟门还六根不净了不成?”裴岁安不悦地瞪着他说。 温沧渊面露委屈,“之前都是我的错,如今我想见见言初。” “等你安生的解了蛊毒再说吧。”裴岁安已经没了耐心。 看向护送温沧渊回来的人,冷冷道,“送他去竹林寺,以后没有命令不得随意下山。” “安安。”温沧渊不舍就这样回去,他还没见到卢夏,“你母亲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裴岁安一甩马鞭,转身走了,离开的风卷着路边枯黄的落叶翻腾不止。 …… 夜色里,幽兰园传出了萧玉京呕吐不止的声音。 温仪景只能让素商将鱼汤和肉都先撤下去,只留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已经三天了,连玄英都检查不出是哪儿的问题。”温仪景发愁地看着萧玉京发白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中担忧产生了错觉,总觉得萧玉京好像瘦了些。 萧玉京漱了漱口,抱歉地朝着温仪景笑了笑,“又影响你食欲了,明日起,我回绿卿园用饭。” 他在幽兰园吃饭,温仪景许多肉菜都要等他吃完之后才能再吃,如此久了,只怕对她身体不好。 “已经同吃同住这么久了,你突然自己回绿卿园吃,底下的人免不了要议论的。”温仪景无奈道。 萧玉京尴尬地笑了笑,刚成婚的时候自己好像总是用这样的理由留在幽兰园。 那时候,太后娘娘还不知道,能靠近各个主院的人,都是萧家自己人。 无论府中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主子的允许,再令人咋舌,都不会传出萧家院墙。 如今太后娘娘想来早已经知道。 却还是要用这样的借口。 “你的身体更要紧。”萧玉京坚持地说。 “反正你也影响不了我的食欲。”温仪景笑着说,“而且你在,我胃口反而会更好些。” 无论萧玉京怎么吐,她都能吃得很香。 怀孕之后,她的食欲越发好了。 “公子这副样子,倒好像是怀孕的人是他似的。”厨房里,素商也很无奈地说。 玄英点点头,“若非我十分确定公子是男子,不会有孕,只看症状,我也差点以为他这是怀孕了。” 这几日,玄英和窦郎中都十分苦恼。 他们二人的医术,在九州,那也都是榜上有名的。 可如今却看不明白自家公子这是什么症状,从不记得哪本医术上有过这种病状。 萧玉京自己也很难受,这几日入口不吐的东西少之又少,有时候便是喝点水,都要吐出来。 他有时候都觉得喉头发苦,胆汁都吐出来。 温仪景和素商等人商量了一下,寻了几颗酸梅,她们各自吃了一颗,只觉得牙都要酸倒了。 吃饭的时候,温仪景将纸包递给萧玉京,“你试试这个?” 她也不太确定。 萧玉京,“……” 不过已经一天吃东西了,前几日的东西也都吐得干净。 犹豫了一下,他捻了一颗放在嘴里。 的确很酸,可却也在这一瞬间,胃口好像瞬间被打开了。 看着萧玉京不再有呕吐的反应,温仪景表情复杂极了,“萧玉京,若非我知晓你夜里很能折腾人,我都要怀疑你是女扮男装了。” 萧玉京,“……夫人夸我便好好夸我,有些话不说比较好。” “有没有可能,本来该孕吐的是我,如今却落在了你身上?”温仪景不太确定地说。 萧玉京胃口不好的事情,萧天启是在第二天才知道。 奈何自家儿子这几日都在幽兰园,白日里也不回绿卿园锻炼了。 他只能去寻窦郎中问前因后果。 第三日晌午却仍然不见好转,犹豫许久,他还是来了幽兰园。 还没进月亮门,耳朵好使的他就不小心听到了儿子两口子的对话。 第158章 第201章 是孩子长了 听到太后娘娘这个儿媳妇说的话,萧天启一时间尴尬的不知进还是退。 他特意挑了饭点过来,自己又提前用了饭。 就怕打扰了小夫妻相处,或者看到不该看的。 却没想到这没进门就听到太后娘娘在调戏自己的宝贝儿子。 萧天启后退了两步。 想着太后娘娘都还有心情打趣,想来问题也不大,明日自己再来。 而且明日还得让周通媳妇周荷先过来问问。 免得让儿媳妇觉得自己这个公爹不懂事。 院子里,太后娘娘的声音还在传来: “或许真不是你肠胃的问题,前两日,我孕吐了两次,之后便没了反应,倒是你开始了。” “萧玉京,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已经转过身的萧天启听着里面的声音神色一僵。 他僵硬地重新转了回去,看着面前的月亮门。 脑海中回荡着刚才儿媳妇说的孕吐二字。 孕吐? 他心中重复这两个字。 突然想到,管家周通说,太后娘娘自从中秋后都没出过门。 皇后娘娘办的赏花宴,公主办的狩猎宴,太后娘娘都没出席。 他无意打听太后娘娘的行踪。 只是赏花宴他爱花,本想问太后娘娘是否用花。 却得知人不去,便没问。 狩猎宴,他是惦记萧玉京会不会一起去。 心中希望萧玉京能出去热闹热闹。 却又也担心萧玉京会因此和以前一样生闷气。 也还担心若真是去了,会受伤。 一颗老父亲心都操碎了,想遍了所有可能。 却突然得知太后娘娘根本没打算去。 萧天启为此还有些意外。 太后娘娘虽然位高权重,可也终究是个不到三十的人。 竟然也会和他这种年近五十的人一样,不喜欢热闹了吗? 他又想到玉京刚出去接触生意的时候,太后娘娘来了玉梅园。 突然要给文茵烧香,还拒绝了他要交出生意的提议。 之后没今天,玉京也去佛堂烧香了,还说悄悄话了。 难道是那个时候就有了? 之前种种萧天启觉得疑惑的地方,好像突然间都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天启心脏骤然狂跳,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有喜了…… 玉京有子嗣了。 文茵,你是不是比我更先知道? 在此之前,萧天启一度觉得自己肯定连萧玉京这个儿子的命都留不住了。 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儿子走出了残腿的阴霾,双腿还有了治愈的希望。 如今,更是连子嗣都有了。 原以为不过是太后娘娘敷衍故意诱惑的言辞,却没想到如今也都成了真。 萧天启此时也顾不得院子里小夫妻两个说的话了。 收敛了一下根本就压不住的嘴角,跨过了月亮门。 他心中还能抽空想了一下: 太后娘娘的地盘,自己刚才就算是走了,太后娘娘肯定也都会知道的。 还反而是在变相地告诉太后娘娘,你刚才调戏我儿子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么想着,萧天启更觉得自己进来是对的。 不过萧天启没贸然冲过去,而是笑着让月亮门后守门的婆子先进去通传。 毕竟是儿媳妇的院子。 婆子虽然耳力不如萧天启,听不真院子里主子具体说了什么话,可早也看到了老爷子的身影。 她心中还纳闷,老爷子这是想进还是想走呢? 她守在门内,比外面老爷子好像还紧张了。 老爷子终于做了决定,她松了口气,连忙欢喜地跑进去通传。 敞开着房门的堂屋里,温仪景心中越发觉得自己想的太有道理了。 萧玉京正在认真思考太后娘娘这话的可靠性。 “阿爹来了?”听到婆子的通传,温仪景微微惊讶。 “肯定是担心你身体。”她看了一眼萧玉京。 而后笑着说,“快去请人进来,让长离添一副碗筷。” “我们刚才的话,阿爹会不会听到了?”看着婆子出去,温仪景压低了声音问萧玉京。 此时的来太后娘娘也没想许多。 唯一惦记的就是孩子的事情。 如今还没到三个月。 不过这一胎有玄英在,也是坐稳了。 被外面知道,好像也没什么重要。 萧玉京不太确定,也知道父亲惦记自己。 他昨日已经让青鸾去玉梅园给老爷子说过不用担心。 可也明白,自己不舒服,父亲肯定还是要亲自看过才能放心。 犹豫了一下,萧玉京还是商量着说,“要不告诉父亲吧,我会让管家管着他的。” 只要不让父亲扫荡似的在京城买东西,外面的人应该也不会猜到。 等三个月过了,再稳当一些,也就不怕被人冲撞了。 他萧玉京和温仪景的孩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如此也好转移老爷子的注意力。 萧天启很快便进来了。 温仪景只看到老父亲那根本收不住的笑,便知道,他全都听到了。 她刚站起身来想请人去入座,萧天启便紧张的自己急走了两步,“不用动,不用动,你们自先吃饭。” 走近了,他也看到了萧玉京手边那没动的碗筷。 “阿爹可用过饭了?”萧玉京笑着问,抬手拉开椅子请人落座。 “吃过了吃过了。”萧天启心中激动的说话都有些颤音。 萧天启傻笑着落座,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妇。 心中并不介意自己被隐瞒。 只想着,小夫妻不告诉自己肯定有不告诉的理由。 自己是孩子祖父,等时机到了,肯定会说的。 如今自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有了身孕的事,不是故意瞒着父亲。”温仪景声音温和的说。 萧天启一愣,这么快就说了? “之前有些不确定,怕是一场空欢喜,这几日才稳妥了些。”温仪景解释道。 萧天启傻笑着点头,“是是是,我知道许多都要过了三个月才说的,孩子事大,该注意的。” “我本来就是惦记玉京,之前说他体内还有余毒难清,就怕是发作了。”萧天启又连忙解释。 “玄英和窦郎中这几日一直都在注意着,虽未查出病因,但也明确和毒素无关。”萧玉京解释说。 “或许也是太担心孩子了。”萧玉京自己又无奈地笑道。 萧天启还是不太放心。 可他终究也不是大夫,帮不上什么忙,便也只能闭了嘴。 免得给孩子造成更大的压力。 “有他们二人在,能治的必然都治了,若连他二人联手都治不好的病,普天之下也没人能治得了。”萧玉京又道。 他如今越发怕死了。 他想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哪怕要一起学走路。 只要人还活着。 萧天启点点头,孙辈的欢喜被儿子的病因不明也都冲散了。 回了自己院子,萧天启去了佛堂,“文茵,你千万保佑我们玉京能平安无事。” “如今玉京是从过往的阴霾走了出来,可心思也比以前重了不少,本就是个心细的,如今想的更多了。” 萧天启无奈地叹了口气。 坐在蒲团上,好像妻子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唠起磕来。 和妻子说完,萧天启便要去准备礼物了。 太后娘娘给萧家带来的喜事一件比一件更大。 他在库房里转了一圈,挑了些自己觉得能拿得出手的。 可还是觉得不满意。 想着出去寻寻,看有没有更好的。 刚换好衣服要出门,就被周通拦了下来。 “老爷。”周通无奈的看着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的人,“我知道您心中欢喜,但如今还是低调一点好。” 这个样子出去,肯定是管不住钱袋子的。 入京后,还没这样挥霍过。 出去可能惹眼。 “你也知道了?”萧天启瞪圆了眼睛盯着周通问。 “青鸾刚过来说的。”周通无奈道,“公子的担心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萧天启,“……” 所以,这就是特意隐瞒他的理由? 还真是,相当有道理。 他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苦恼的看着周通,“这么大的喜事,怎么就被我给知道了呢?” 早知道不去幽兰苑了。 听不到,就不会心痒痒。 “为着孩子,您且再低调些。”周通劝道。 “不然呢?”萧天启摊了摊手,无奈极了。 …… 又过了两日,萧玉京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还有些嗜酸了。 素商试着准备了几道适合妇人孕吐时吃的饭菜,有些倒是合了萧玉京的口味。 第159章 “公子所做的症状都和孕吐一模一样。” 玄英和窦郎中这两日都试图从萧玉京的脉象里诊出喜脉。 可他除了最近因为吃的少而有些虚弱无力,并无任何其他问题。 窦郎中白日里也开始和玄英一样出去义诊。 二人都想从民间找到类似的症状。 温仪景倒是能吃能喝还能睡,小腹已经有了些隆起的弧度。 夜里,萧玉京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肚子。 温仪景突然问,“你说,我这是孕肚还是……这两天吃多了长的肉?” 萧玉京手一顿。 借着烛光,他看过去,太后娘娘这些日子的确圆润了些许。 唯一不变的是,她依旧很美。 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在夜色里,散发着莹莹光辉。 而他落在太后娘娘的小腹上的手,比前些日子更瘦了几分。 好在也算指节分明,倒不算太难看。 “是孩子长了。”在太后娘娘期待的视线里,萧玉京很平静的说。 只要玄英和窦郎中没说,就应该是没问题的。 温仪景开心地笑了,“等再过些时日,我们出城去赏秋,落山的枫叶该红了。” 在家中闷了这么久,她也有些坐不住了。 四时风景,她还没好好欣赏。 “好。”萧玉京点点头,挨着她躺了下去。 他睡姿一向很规矩? 只是最近天凉了些,半夜里,太后娘娘总会无意识地缠上来。 而他的腿,在睡梦里,同样也会无意识地朝着太后娘娘靠拢。 一早的,温仪景刚吃完饭,正在院子里溜达,袁清瑶满脸喜色的来了。 “阿娘,我来报喜。”月亮门,刚看到人,袁清瑶就开心地喊道。 第202章 她面无表情的吩咐,不要告诉萧玉京 温仪景缓缓停下脚步,笑着看过去,“有何喜事?” 她喜欢听喜事。 “嫂嫂怀孕了。”袁清瑶凑到温仪景跟前,压低了声音说。 温仪景一喜,“多久了。” 中秋的时候还没动静呢。 如今九月初十了。 “约摸是半月了,嫂嫂和阿兄都让我来给你报喜。”袁清瑶开心的说。 “的确是大喜。”温仪景笑着点头,“寒英心想事成,以后无论朝堂上的人再说什么,她都能坦然的面对了。” 温仪景知道朝堂那些言官的套路。 很多事情正反话都让他们说了去。 无论哪一个角度,他们都能找到让别人不舒服的那个来说。 皇后没有身孕的时候,他们会以皇后娘娘没子嗣的为由,不停的来劝说皇帝要选妃充盈后宫。 如今皇后有了身孕,他们大概会以皇后不能再侍奉皇帝的理由,依旧提出继续选妃。 好像一个成年的男人就不敢一个人睡觉似的。 温仪景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楚寒英都能永远先做自己,先爱自己。 欢喜过后的楚寒英冷静下来,一颗心又有些不安。 她心中隐隐知道,自己这些时日没有孩子,是因为袁青冥偷偷在吃药。 楚寒英耗不起。 所以在中秋宴上才会再次找玄英,外露自己内心的焦急和不安。 可当一切的愿望实现,她心中却有些后悔了。 皇帝的确会听太后的话,可妥协之后所带来的反应,或许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温仪景所担心的事情,她自然也想到了。 这么快要孩子的事情打破了袁青冥最初的计划,也毁灭了袁青冥心中最后的期待。 一条水渠开了这个口子,会不会决堤? 楚寒英不敢去问。 …… 秋冬萧瑟,落叶满地,京都的天灰蒙蒙的。 街巷里落叶纷纷洒洒。 幽兰苑,温仪景摸着自己已经满三个月的肚子,将为人母的欢喜越发浓郁。 看着萧玉京前两日里给她新买的秋装,都是照着这段时间她的身材来买的。 这些衣服,随着肚子越来越大,便又要穿不上了。 有些,她连穿上身的机会都没有,秋日的天一寒凉,便全都过了季。 “夫人挑着喜欢穿的穿就好,穿不上的,等冬日里让人修一修,送到边疆寒苦之地,也当是为我们未来的孩子积福。” 萧玉京对这件事看的想的很周到。 温仪景看着手中极好的料子,心中无奈的想,苦寒之地的百姓,哪里穿的住这样娇贵的衣服。 不过到底也比没有强。 温仪景换了一件新的,估摸着萧玉京快回来了,想去院子里等他。 因着状若孕吐的缘故,萧玉京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出门谈生意了。 所有的事情都试青鸾在打理。 不过也还是挤压了一些需要萧玉京亲自去处理的事情。 这几日刚没了孕吐的症状,他才终于有心情出门去应酬。 不过到底是好些时日没能好好吃饭,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温仪景刚走到院中,却突然一阵剧烈的腹痛。 头脑一阵阵眩晕。 整个人有一瞬间彻底没了意识。 “夫人!”长离大惊失色,冲上前去,接住了昏昏欲坠的人。 温仪景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倒下去之前,本能的抬手守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冒着。 “长离,孩子……”温仪景心里慌得厉害,面前长离的脸也一阵阵模糊。 长离朝外大喊着素商和槐序的名字。 素商急匆匆出门去寻玄英。 …… 萧玉京今日在谈海港生意,他有工部和户部的人脉,又是给皇帝赚钱。 许多事情进行起来要顺畅许多。 不过做生意,难免要谈,要应酬。 他的海港需要商户,需要人流…… 今日的事情的不算顺畅。 萧玉京本来打算回家陪太后娘娘吃午饭的事情已经被取消了。 如今连喝下午茶的机会似乎也都没了影。 推杯换盏之间,他端着酒杯的手突然一抖,心口传来明显的刺痛。 然而不等萧玉京弄清楚,刺痛的感觉便一闪而过。 好像刚才只是错觉,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然而酒桌上沉默的众人却又提醒着他,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非是错觉。 “萧大人如果不满意这个,我们还是可以再商量的……”一个富态的人笑眯眯的打破沉默。 其余人面面相觑,听到这话之后也都纷纷点头,“是的,是的,这些都是可以再商量的。” 并非是故意要搞事情的萧玉京,“……” 只不过对方的气氛都已经烘托到了这儿,他也实在是不好再拒绝。 …… 幽兰苑,不等玄英回来,温仪景便清醒了过来。 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玄英脸都跑白了,从温仪景的脉搏里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她蹙眉,“刚才出了肚子痛,可还有其他的感觉?” 在她的医术认知里,温仪景和孩子都是健康的。 可是昏迷疼痛绝非小事。 温仪景摇摇头,“只记得疼了。” 气喘吁吁的素商听着玄英的话,想了想,突然又朝外跑去。 素商回到小院子的时候,温首阳正坐堂屋的台阶上,左侧身的衣服上满是尘土。 素商弯着腰喘息着,皱眉看着眉头紧蹙的温首阳。 温首阳呆呆的看着素商,“温仪景出事了?” 素商摇头,咽了一口唾沫,“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突然心口绞痛,一阵眩晕,然后就昏迷了,不过很快就又醒了过来。”温首阳说。 话音落下,二人四目相对。 皆是心跳一停,异口同声道,“温沧渊?” 温首阳猛的站了起来,“他不是已经回了竹林寺?” 在温仪景的地盘上,温沧渊还把自己给玩出事儿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一起朝外走去。 还没出城门,素商便看到了竹林寺的暗卫匆匆进了京,朝着萧家所在的街道一路狂奔。 素商和温首阳心跳都骤然加快,二人没回京,连忙出了城门,便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前往竹林寺。 …… “夫人,属下办事不利,温沧渊被杀了。”暗卫一进幽兰苑,便跪了下去,手中的匕首也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温仪景看到竹林寺的人进门,心中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到暗卫的话,她脑子一懵,脸瞬间白了。 除了兰时的死,温仪景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 长离和玄英也都呆住了。 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温沧渊怎么会死了呢? 温沧渊怎么能死了呢? 幽兰苑此事也是死一样的沉寂。 秋风吹得桂花树依旧泛着绿意的叶子飒飒作响。 第160章 “你,是竹林寺的暗卫?”长离突然不太确定的问。 暗卫愧疚极了,额头用力的砸在地上,鲜血在青石砖上渐开。 “我现在就去竹林寺,或许人还有救!”玄英迅速跑回房间去拿自己的那些治病救人的宝贝。 “温沧渊被人割了咽喉,心脏还中了刀,皆是要命之处。”暗卫闭上了眼,深呼吸。 他入京,根本不是来求玄英去救命的。 而是来给自家主子陪葬的。 温沧渊的命连着自家主子。 如今温沧渊死了,自家主子或许也…… 主子一走,他们这些做事不利的,自然要陪葬。 玄英刚进房门的脚步一顿,身形晃了晃,却依旧坚持自己原先的打算,继续去取医药箱。 槐序也很恍惚。 温沧渊,竟然就这么死了? 这样讨厌的人,怎么死都不能好好挑个时候呢? 他死了,夫人的蛊毒要怎么办? 槐序担心的看向温仪景。 温仪景还没能回神。 坐在窗前的拔步床上,魂儿好像都没了。 那双会说话的漂亮眸子,此刻空洞洞。 “夫人?”槐序走到窗户下,轻声的喊道。 长离在旁边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槐序已经背着箱子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去苗疆,我们立马动身去苗疆。”长离一跺脚,急声道。 “对对对,去苗疆,说不定苗疆会有人能解了这蛊毒。”槐序也连忙点头。 此刻她心中恨透了温沧渊,也恨透了那个要杀温沧渊的人。 “不要告诉萧玉京。”一直沉默的温仪景突然开了口。 第203章 太后娘娘亲手写下的和离书 温仪景站起身来,看向窗外平静的目光里依旧有些空洞。 她看着长离重复道:“不要告诉萧玉京。” 长离看着坚持重复的人,点点头,“是。” “收拾收拾吧,叫上温首阳。”温仪景又道。 但凡能活,谁愿去死? 她总得去给自己博一个生机。 “公子那边,如何交代?”长离忍不住的问。 温仪景回头从桌案上拿了纸笔,和离书三个大字落于纸上。 长离大惊,“夫人……” 她本能抬手去阻止。 “本也只是为了一个孩子,如今孩子怕是留不住了。”温仪景朝着长离露出一抹浅笑。 留不住的岂止是孩子,还有她的性命。 “萧玉京是想要孩子的。”温仪景说,“是我给了他希望,总不该是我来亲手打碎。” 不过,她自也不会将路断的那么决绝。 “也不一定留不住。”长离轻轻的朝着她摇头,“或许去了苗疆会有办法的。” 萧玉京的希望固然重要,可自家夫人更重要。 萧玉京一向最讨她欢心。 子嗣教养上,也最得她满意。 若此一去,断了这条路。 日后孩子能平安降生,想回来就难了。 男人重子嗣,夫人一走,萧玉京指不定会另娶她人。 温仪景淡笑着拿开长离的手,“我想放过他,这些日子里,他对我很好,弥补了我过往许多缺憾。” 在萧家,虽然没有婆母,可是她却真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长离欲言又止,“可和他把所有事都说明白,他应该会理解的,他对你有心。” “他不会放手的。”温仪景摇摇头。 就是因为有心,所以她才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放下。 她能感觉到萧玉京骨子里的执着。 她对他也并非没有一点心,那样一个温暖会让她欢喜的人,她总是对他多了几分心软和耐心。 “你想想萧天启。”温仪景说。 萧天启的妻子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日日香烛供奉。 为了不背叛一个死人,愿意交出所有权势和金钱,对他人俯首称臣。 萧玉京或许随了他的父亲。 她死在他最在乎的时候,一辈子都放不下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 萧玉京温柔的背后,对她也多有试探。 长离沉默地后退了一步。 萧天启至少还有一个儿子,心还能有个寄托的地方。 但萧玉京如今却什么都没有。 她沉默地看着自家主子,也想问蛊毒的事情,是不是没有那么让人恐怖。 可温仪景的昏迷和疼痛她刚才都看在眼里,不敢赌。 温仪景立于桌案前,提笔用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小楷一笔笔写下和离书: 【结缘半载,二心难同,各有所求,难归一意,愿公子,相离之后,重觅良缘,巧娶窈窕姿,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伏愿郎君万事胜意……】 温仪景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一气呵成,仿佛这些话早已经暗自里思索过数遍。 长离看着墨迹未干的和离书,犹豫了一下问,“为何不写休书?” 既然要让人放下,写休书不是更痛快吗? “万一,我活着回来了呢?”温仪景却又道。 休书太决绝。 和离书,她才能可攻可守,可退可进。 说到底,她也还是个自私的人。 长离懂了自家主子的未尽之言,看了一眼窗外。 “今日都这个时辰了,公子还没回来,好些日子没出门,也不知道是否会遇到什么麻烦。” “有青鸾在,不会有大问题的。”温仪景说。 萧玉京也不打没准备的仗。 在京都城里,还不至于有人能将萧玉京怎么样。 “陛下和公主那边呢?”长离想了想又问。 温仪景犹豫了一下,“告诉她们,让瑶瑶去查此事。” 万一她真的不幸身亡,这个仇也总得有人给她报。 “派人联系陈玄,让他尽快解决郑家的事情,回来追杀凶手。”在这种事情上,她更信任陈玄。 袁家兄妹固然也会为她报仇,可如今兄妹二人身处权利的漩涡,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但陈玄不同。 朝堂权衡,和陈玄无关。 “若我真的出了事,再将此事告诉倚吟。”温仪景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一样的。 她是有仇必报的,即使陈玄做事靠谱,她也要再添一个保障。 总不能让人害她之后还继续逍遥。 而且报仇的事情,也能让长离等人都有一个心情缓和慢慢接受这一切的时间。 温仪景很确定,杀害温沧渊的人是为了除掉她。 毕竟温沧渊除了蛊毒,并无任何价值。 对方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蛊毒的事。 她最怀疑的人自然还是温白榆。 温白榆从小能让温沧渊和温首阳疼宠的没了底线,自然不只是靠着体弱。 能被郑山君如此折磨之后还能精神如常地活着,温白榆也不是一点头脑都没有的废物。 放温白榆去寻郑家余孽,温仪景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悔。 长离点头,这件事便是温仪景不交代,她也会去寻。 杀人这种事,没有人比倚吟更擅长。 若真有那一天,她必然会将所有能用的势力全都用上。 追杀到底。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盼着温仪景安然无恙,所以并不愿深想这许多。 温仪景将写好的和离书收好,吩咐长离,“让人拖住萧玉京,不用收拾东西,尽快动身出城。” 她没打算和萧玉京当面告别。 那人太聪明。 温仪景拿着和离书去寻了萧天启。 她敬重萧天启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所作所为,也是这世上鲜少让她觉得可敬的长辈,她不想让他误会,也不想隐瞒他。 又或者私心里,她还是想给自己留一个机会。 她相信萧天启会为了萧玉京好,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没有人会比萧天启更爱萧玉京。 然而让温仪景没想到的是,萧天启在得知事情的缘由之后,竟然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应该由你们夫妻二人一起面对,就算最后真的不尽人意,也不至于遗憾终身。”萧天启严肃地说。 他作为一个父亲,并不肯替儿子收下这和离书,还不同意帮忙隐瞒此事。 温仪景顿感失策,“父亲……” 她实在没想到,萧天启竟然会不同意。 难道不是想办法让萧玉京恨上她,然后再另娶她人? 萧天启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子嗣的传承? 他真的不怕萧玉京以后真的孤独一生吗? 温仪景想到这里,突然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自信。 或许萧天启很确定,萧玉京根本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会这样? “仪景,你既然唤我一声父亲,此事便听我的。”萧天启神色严肃了起来,打断温仪景的话。 第161章 这是他第一次在温仪景面前摆长辈的态度。 “如果有一日,你身体无恙,下定决心想要离开,我想玉京会尊重你的选择。”萧天启说。 虽然这话如今他说的底气也不是太大。 自从儿子走出阴霾这段时间里,萧天启缓缓意识到他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别的事情上,萧天启能肯定地说,自己的儿子依然会做个君子。 但事关温仪景,他心中没有那么肯定。 不过此时他面上不敢泄露分毫。 而也正是因此,所以他才不能替儿子收下和离书。 太后娘娘若真遭遇不测,此事瞒不住。 到时候伤的也有他们父子情分。 “可如今你并非发自内心的走的,还是这样大的事情,仪景,别在自己最冲动的时候做决定。”萧天启劝道。 温仪景定定的看着萧天启,“父亲,你难道就没想过,或许我早就想走了吗?” “不要为别人做你以为好的事情,那或许不是好,那是你给他人强行戴上的枷锁。”萧天启并不接温仪景的话,只继续说自己想说的。 温仪景想好的狠话被萧天启的话打断,她闭了闭眼,垂下了头。 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和离书。 “仪景,玉京虽然腿不能行,可至少目前他得你的欢心,你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走的。”萧天启倒是回了她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别的图谋,但我是一个父亲,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幸福,也希望我的女儿能好。”萧天启温声地说。 温仪景猛然抬头看向萧天启,正对上他温柔慈爱的面容,她心跳有了些快。 女儿…… “苗疆自然是要尽快去的,半点耽搁不得,这是萧家在九州各处生意钱庄的信物,你自带上立马起程。” “我手中也还有些得用的人,都随你一路过去,有什么事情,便吩咐他们。” “玉京双腿不便,恐耽搁了路程,出门也繁琐些,我派人叫他回来,收拾收拾,沿途去追你。” 萧天启看太后娘娘动摇的神色,立马有条不紊地安排说。 他上前一步,抽走了温仪景手中死死攥着的和离书。 “好孩子,别怕,无论结果如何,我和玉京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们既有缘成了一家人,便永远都是一家人。”萧天启温柔地说。 温仪景眼眶有些湿润。 第204章 “滚!”萧玉京红着眼低吼 竹林寺,素商和温首阳一路骑马狂奔而来。 寺庙已经封山。 今日所有的香客进出都要被盘查。 佛门净地却闹出了人命,实在是让人心中难安。 竹林寺的主持本就受了温仪景许多恩惠,也受命保护温沧渊,如今人却在他的地盘上被人杀了。 纵使他早就看出来了,太后娘娘并不待见这个兄长,可人不明不白地被杀害,总归是打了太后娘娘的脸。 看到素商和温首阳,主持连忙亲自跑过来接人。 二人一入山,心中的不妙就越发明显。 听到主持颤着声音说温沧渊死了,更是犹如晴天霹雳。 两个人都险些站不住。 身形在秋风里晃了晃。 温沧渊出事的现场已经被武僧警戒。 他死状有些凄惨。 死前,挣扎过。 可对方身手远胜过他。 胸口插着的那一把刺入心脏的刀在光影里寒冷的刺眼。 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温首阳踉跄地上前,手指落在温沧渊鼻子下方,又去摸他脖子上的脉搏,全都没有任何生机。 眼泪不受控的落了下来,等他看到温沧渊脸上渐开的泪滴,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哭了。 “阿娘,阿阳和阿景最近这两日因为天冷染了风寒,这个月放我一人的血吧。”年幼的温沧渊看着杨桐恳求道。 杨桐微笑着拒绝了,却又是哄道,“不过可以少放点他们二人的,拿你的补上,你可愿意?” 温沧渊用力地点头。 温首阳看着杨桐转身,迅速躲到了廊柱后面。 后来的许多年,他总会在每个月的那时候听到,“阿娘,我这个月特意吃了好多补品,多放点我的血,我是大哥。” “阿娘,阿景已经走了,阿阳因为林秋的事情,身体也不太好,以后如果榆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只用我一个人的血就好了,行吗?” 温首阳用力扣住了温沧渊还有些余温的肩膀,深深地呼吸,“你怎么总是这么笨?” “你怎么能走呢?你不是要保护我和阿景吗?”温首阳用力晃着温沧渊的尸体,“你真的蠢死了!” “你现在走了算什么事,让我和温仪景都得去给你陪葬!”温首阳又恨又痛。 他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忍心走呢?你还没听到岁安喊你一声阿爹,你也还没见见言初,他和你长得像极了……” “虽然,岁安或许永远都不会喊你一声阿爹。”温首阳红着眼又笑了起来。 素商却是恨的。 “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人发现他出事了?!”素商厉声问主持以及负责此处的暗卫。 “今日庙中有法会,所有的僧人都要去法会。”主持解释道。 心中却也是后悔的。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 三个暗卫始终跪在地上。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对方来了八个黑衣人。”一个暗卫解释道。 他也受了重伤,此刻情况并不太好。 他们中了计,被各个击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无法脱身,所有的事情都晚了。 “可有留下尸体?”素商又问。 “后山我杀了两人,但后面不敌,尸体被对方带走了。”另一个暗卫说。 他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 素商闭了闭眼,“都先下去疗伤,务必要将凶手揪出来!” “是!”暗卫心中也知道,如今还不是他们以死谢罪的时候。 “别哭丧了,立马回京,看夫人接下来是何打算!”素商抓起跪在地上的温首阳喝道。 温首阳红着眼,在看到素商之后,残存的理智逐渐回笼。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早已经再无半点生机的温沧渊,闭上眼,随着素商大步朝外走去。 “主持,这里的事情如果没一个说法,你这竹林寺,便也莫要再继续下去了。”走之前,素商冷冷的看这主持说。 主持看着秋风里那冷厉的背影,身子抖了一抖。 他和这位素商施主打交道并不多。 可他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此人只是面若菩提,心却如金刚。 是太后娘娘身边几个人里最难应付的。 素商快下山的时候碰上了急匆匆上山的玄英。 “我来看看人还能不能救。”玄英喘着粗气说。 素商用力的抿紧了唇,“身体都快凉透了。” “当初他血都要被放干了,我都能将人救回来,或许如今我也可以的。”玄英却道,朝着素商点点头,便又继续往上走。 温首阳抬手想制止,却被素商将手按了下去。 温首阳蹙眉满是不解。 虽然他并不精通医术,可确定一个人到底死没死,也是不会出错的。 尤其是温沧渊这种喉咙和心脏都被刺穿的。 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在这晚秋时节里,又过去了那么半晌,早也无力回天。 “让她去吧。”素商轻声说。 温首阳所知道的,她自然也都知道。 纵使再信任玄英的医术,心中也知道,这一次,玄英也回天乏术。 素商安静地跟着玄英重新回了竹林寺。 行医这么多年,玄英探人脉搏的手第一次在颤抖。 腿上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裙摆染上了温沧渊已经快要凝固的血污。 她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信鹰在寺庙上空盘旋,看到素商之后鸣叫了一声。 素商快步出了院子,抓下信鹰爪上的信筒。 “带上棒槌立马出城,去找晓。” 是长离的字。 素商立即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看着已经知道束手无策的玄英,将人拽起来,“死都死了,眼下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 温仪景此时已经带人快马出城,她没做任何乔装掩饰,秋风刮得脸都有些疼。 …… 萧玉京得了消息,匆匆赶回家的时候,人早已经跑远了。 幽兰苑的一切都没有变,衣服首饰,萧玉京送了那么多,温仪景只拿走一两件,完全看不出来。 可萧玉京坐在庭院中,却深深觉得这里萧瑟又凄凉。 他突然握紧了拳头用力砸向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一下又一下…… “少主。”站在月亮门处的青鸾见状大惊失色,跑上前来要制止。 第162章 “滚!”萧玉京红着眼低吼道。 青鸾手都一软。 这一声滚,好像让他回到了自家主子刚出事的那半年里。 青鸾心跳都停了。 只一个犹豫,萧玉京的拳头又落在了自己腿上。 他似乎是将这条腿都锤烂才罢休。 “少主。”青鸾扑通跪了下去,托着手拦在半空。 当萧玉京收不住的拳头落在他掌心,青鸾只觉得掌骨仿佛都要碎了。 “少主,您别这样。”青鸾眼泪一落下,便再收不住。 “求求您,别这样。”青鸾用力握住了萧玉京的拳头,“这双腿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夫人若是知道您如此,会难过的。” 萧玉京挣不过青鸾的双手,颓废地泄去了力道。 整个人在轮椅上都萎靡不振。 “我连陪她去寻医都做不到。”萧玉京声音哽咽。 自从奉高回来之后,他每天都过得充满希望,再也没有恨过这一双还不能动的腿。 那种厌世的情绪,也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可今日,他恨极了这双不能动的腿。 过去的这些时日里,他每日的闲暇都在幻想等自己双腿能站起来。 到时候一定要陪太后娘娘去做这世间所有浪漫的事情。 也幻想他要教自己的孩儿骑马射箭。 可如今…… “你又不是大夫,治不了病,也减轻不了她的疼。”萧天启听闻儿子回来,便立马赶了过来。 正听到儿子的话。 意料之中的话。 他就知道,太后娘娘在玉京心中的地位早已经无可替代。 “她若是治病的时候,你陪在身边,为了不让你担心,疼都不敢喊出来。”萧天启哼道。 萧玉京红着眼睛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突然委屈极了,“阿爹。” “阿爹,我这里难受。”萧玉京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心脏。 “知道,阿爹都知道。”萧天启心疼地抱住了萧玉京,像他还小的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爹陪你去。”萧天启哄着他说。 “阿爹,她是不是想推开我?”萧玉京离开了父亲的怀抱,仰头紧紧的看着萧天启的反应。 萧天启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他心中无比庆幸,自己抽走了温仪景手中的和离书,当着温仪景的面撕得粉碎。 而温仪景,也没有阻止。 默许了他的说辞。 萧玉京眼尾红得更厉害了,他说,“去苗疆的事情的确刻不容缓,可却也不至于派她的人告诉我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大的事情,她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真的就不怕半路出了意外,他们夫妻之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他并不想将事情想的这么糟糕,可万一呢? 他无法策马疾驰,只坐在马车里,如何能赶得上她的步伐? “她不见我,不留信,不派人,反倒是阿爹安排人喊我回家。” “在此之前,她肯定是先去找阿爹辞行,意图推开我,还想让阿爹配合她。” 萧玉京语气肯定,仿佛目睹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第205章 都怀疑是她要杀太后娘娘 听到萧玉京肯定的话,萧天启下意识的想否认。 既然太后娘娘已经默许了毁掉和离书,这些事情,便当没发生过比较好。 只是他还在酝酿如何更合理的打消萧玉京的想法,萧玉京便又率先开了口。 “她终究是没把我当成她可以和她一起面对所有的夫君。” 看着儿子失落的垂眸,萧天启心里一疼。 忙道,“莫要多想,她只是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太难过,所以才没敢亲自来见你。”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的人都难过,不愿挪开半步。” “她若真的想推开你,就不会来找我帮她转达了。” 萧天启温和的开解。 “她敬我这个长辈,也觉得我是你二人最信任的人。” 萧天启表情越发真诚。 萧玉京似信非信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萧天启用力点头。 萧玉京,“……我回去收拾东西。” 真假都不重要,他都不会放手。 …… 温仪景一行人子时在一处避风的山涧落脚。 “有没有可能动手的人是皇后?”一向不喜欢随意猜测的槐序突然小声问温仪景。 温仪景神色微顿,却又没有太多的犹豫的摇头,“不会是她。” 即使楚寒英知道了袁青冥的心思,也不会对她下杀手。 温仪景的确不常相信人性,可她对楚寒英的信任,却远超别人的想象。 槐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可她之前借着谢记的事情,逼着岁安入宫。” 让裴岁安入宫,不就是为了测试袁青冥的心思。 温仪景对此并不否认,“只是楚寒英最想要的从来不是袁青冥,她或许贪心,却从不愚蠢。” 用裴岁安试探,又何尝不是警告提醒袁青冥。 可若是她现在死了,楚寒英只会失去,而不会有任何得到。 不过人向来都是多做多错。 怀疑楚寒英的,不只是槐序,还有袁青冥。 温仪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袁青冥不到傍晚就得到了消息。 就是得到消息的时候,温仪景已经出城了。 他便换衣服去了一趟竹林寺。 山中依然警戒。 温沧渊的尸首还没收敛,袁青冥又亲自去验了尸。 对方是有备而来。 致命伤上的线索指向寻常的猎户弓箭。 可一个猎户和温沧渊无冤无仇,何故下这样的死手。 回宫后,他就去见了楚寒英,脸色很沉。 “蛊毒的事情,你可有和楚家人说过?”袁青冥冷声问。 楚寒英刚哭过,被袁青冥这么一问,心都一沉,他这是怀疑自己? “没有,事情的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楚寒英也冷了脸,“我知道我阿娘什么脾性,什么都不会对她说的,楚家其他人更不可能。” 提及母亲,楚寒英也是在提醒袁青冥之前做过什么。 知道母亲性格,却在她发愁没有子嗣的时候,故意将人请入宫。 楚寒英心中越发凉了,可她开口的声音却也越发平静,“太后娘娘是我的恩师,伯乐,如今我更是称呼她一声阿娘。” “有她在,我这个皇后才能坐得安稳,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动手。” 楚寒英突然间戳破了他们之间的哑谜。 袁青冥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楚寒英竟然说得这么直接。 “袁青冥,你这样问,我很寒心,纵使我有些小心思,却也永远不会对阿娘不利。”楚寒英冷静极了。 她手无意识的落在自己小腹上。 即使这一胎注定是个女儿,她也要将其扶上那个位子! “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尽快将凶手找出来才好。”楚寒英淡淡的提醒他。 …… 夜色里,温仪景只洗了洗手,已经洗过手的玄英便连忙过来给她把脉了。 “这样高高强度的赶路,腹中的孩子可能受得住?”温仪景自己也担心这个问题。 她不想到时候蛊毒解了,孩子却没了。 玄英也是担心这个事情。 蛊虫的事情,她一窍不通。 可是摸着温仪景的脉象稳健,她心中便觉得安稳。 “我目前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温仪景摸着自己有些显怀的小腹。 心中暗暗祈祷,这次,孩子一定要和自己生死与共。 玄英确认多次之后,终于安心。 她手中的三只蛊虫,属于温沧渊的那只刚才也终于死挺了。 这样的发现让玄英不敢再小看蛊虫的事情。 “今晚上吃食简单,先凑合,明日后面的影卫便都能提供足够的膳食了。”玄英说。 “无碍,我能适应。”温仪景并不担心,“吃完饭都抓紧时间休息,天擦亮就赶路。” 温仪景很庆幸,这蛊虫只是疼了那一会儿,至今再没有任何不适。 “人总有失策的时候,可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也会选择放走温白榆。”看着长离几人闷闷不乐的样子,温仪景说。 从来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 也没有永远都赢的赌桌。 牌桌上出老千都要高手,人生这条路,想出老千,除非带着脑子重来一次。 玄英确定温仪景没事,便打算去看看温首阳。 两个人都被蛊虫控制着,或许会有些相似的规律。 不过刚走出去,长离就跟了上来,用极低的声音问: “反正温沧渊已经死了,宰了温首阳应该也影响不了什么了吧?” 玄英愣了一下,如实道,“蛊虫的事情我也说不准,只是想着万一到时候温首阳的命或许有用。” 第163章 她并不算太意外长离会这么说。 在她们最初的打算里,温首阳是要死的。 只是后来温首阳坚持寻老夫人尸首的事,又加上蛊虫,便就这么收了念头。 如今,长离又起了杀意。 “夫人说了,温二爷如何处置,都交给素商。”玄英劝道。 长离沉默着点头,“知晓了。” 事关温仪景,她不会胡来。 而不远处的温首阳心情却郁闷的很。 他在想槐序和岁安的反应。 一路上,母女二人除了着急就是担忧,半点没有因为温沧渊的死感到难过的情绪。 推己及人。 槐序还是卢夏的时候,一向最是温和,对温沧渊更是唯命是从。 可如今温沧渊死了,槐序却一点情绪都没有。 裴岁安这个做女儿的,明明早就知道温沧渊是她的父亲,从未想过相认,如今人死了,更是不见半点悲伤。 温首阳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温沧渊的死会拖累温仪景,这母女二人只怕会拍手叫好。 看着这母女的反应,温首阳想到了素商和林觉晓。 如果今日死的是他,他们母子二人是不是也和槐序他们一样。 不会为他的死难过,只会怪他死得不是时候。 “二爷在想什么?”玄英走过来,朝他笑了笑,语气温和。 温首阳敛了思绪,伸出手去,温声问,“你是怎么和阿景认识的?” 年少时候,温仪景在他脑子里几乎没有太多的记忆。 很多时候,他总会忘了家中还有一个养在深闺的妹妹。 都说她是温家的嫡长女,要为城中的女子做帮忙,所以温家那一小片院子,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囚牢。 以前的温首阳也不想这些。 只是在得知杨桐的真面目之后,他时常后悔,绞尽脑汁的想回忆起一些温仪景的事情,却都是空白的。 “夫人身体不好,常年气血亏虚,却又强行习武,修内功,伤了脏腑……”玄英平静的说,“我有她一位朋友是旧识,正逢要下山历练,便来了夫人身边。” “就一直都留在她身边了吗?”温首阳明知故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何就留了这么多年。 “她是个很强的人,可一身的伤,又总是让人心疼的。”玄英懂他的明知故问。 “二爷之前眼盲心瞎,不懂夫人的好,也不奇怪。”玄英嘲讽的笑了笑。 温首阳的脉象也很强壮,并无虚弱濒死之兆。 玄英放心的收了手,冷冷说,“二爷疼了温白榆那么多年,她最后却想要你的命,我们夫人却时时带着你。” “温白榆被关在公主府偏院那么多久,出城的一路温沧渊一直都在她身边,她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温首阳疑惑道。 如何传的,又传给了谁? 郑家的余孽会不会其实都藏在京都? 又或者,在朝中还有一席之地? “男女有别,总有离眼的时候。”玄英说。 所有温白榆单独如厕的地方,他们的人都已经去查了。 …… 天一亮,城门大开,萧玉京的马车立马就要出城。 城门的士兵却是将人拦了下来。 看了路引却并没有放人。 萧玉京掀开车帘朝外看过去。 “萧大人,上面有令,您一个人出城可以,老爷子必须留在京都城。”士兵抱歉的朝着萧玉京鞠了一躬。 萧玉京神色一怔,“谁的命令?” 士兵朝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请您多多体谅。” 萧玉京放下车帘,回头看萧天启,“如今生意都给了我们,或许,这也是代价之一。” 他们父子都离京,富可敌国,又曾是一城之主,的确是让人忌惮。 不过萧玉京心中却更好奇,这到底是袁青冥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替袁青冥做了这个决定。 第206章 为何她的蛊虫没了,他却还有? 本来着急要赶路去追温仪景的萧玉京,突然临时决定暂且不出城。 他要进宫去见小皇帝。 如果这个命令不是小皇帝下的,那会不会是背后要针对温仪景的人在做? “还以为萧大人很在乎我阿娘,如今看来也是我想多了。”袁青冥看着面前轮椅上的人。 “所以,真的是陛下不同意我和我父亲一起出京?”萧玉京紧蹙了眉头。 他还以为皇帝将所有的财产都还回来,是因为对自己的信任。 可如果站在皇帝的立场去想,这件事情似乎也很合理。 “萧大人这么天真吗?”袁青冥嘲讽的笑了笑。 萧玉京皱着的眉头缓缓放松下来,“我只是太信任陛下了,却没想到陛下竟然是不信我的。” “萧大人太聪明了,总是让人不太放心的,如今我阿娘也离了京,无人看着萧家,朕不敢冒险。”袁青冥扯了扯唇。 “我阿娘最大的愿望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你我都是她最总要的人,刀剑相向未免让她寒了心,所以,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袁青冥淡淡的说。 萧玉京说不上多失落,可却也清楚的感觉到了小皇帝大权在握的变化。 在这个漩涡里,似乎很少有人能保持初心。 秋日暖阳,萧玉京自己带人去追温仪景了。 他的心比秋日的风还荒凉。 天黑落脚的时候,收到了关于卓家老爷子的一个消息。 老爷子中秋之前就离开兖州了。 住在了一个算不得富足的小镇上,好像已经快要融入其中了,时常会和镇上的人一起上山中去一个庙里求神拜佛。 “这老头子怎么突然这么安生了?”青鸾看着都觉得诡异。 奉高的事情,他后来去查过,兖州的人闹得是最凶的。 后来朝堂中那些突然开始针对楚寒英的事情,也都是兖州这老头子搞出来的。 不过此事在朝中并没有掀起太的波澜,终究是因为小皇帝的强势而不了了之。 老头子不继续琢磨对付楚寒英的事情,跑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难道是那里的和尚会施法? 念念经就能让皇后倒台? “找人盯紧些。”萧玉京自然也不会相信,“去查他去那处之前,具体都发生过什么。” …… 卓家老头子眨眼都在此处呆了两个多月了。 他都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就是这里的人了,去寺庙里祈福也乔装打扮去了许多次。 可始终都没有进一步靠近寺庙秘密的机会。 而就在他又一次无功而返下山的时候,山脚下一匹发了疯的马儿突然朝着他冲了过来。 老头子踉跄的后退,终是跌坐在地上,高高扬起的马蹄种种落在了他腹部。 一下,两下…… 又落在了他头上。 纵使曾经学过骑射,可养尊处优许久的老爷子,在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 鲜血飞溅…… 尖叫声连连。 老爷子头顶的秋日都恍惚了。 黑黑白白,明明灭灭。 他好像看到了袁云川…… “城主,您亲自来接我了?”老爷子微笑着伸出手,却最终无力的跌落在地上。 发疯的马儿已经被人制服,可死去的人,却再也没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 温仪景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 她如今还活着,报仇的事,自然要亲自来心里比较舒畅。 她心中有些怀疑,温白榆联系的人有没有可能会是卓家。 虽然二者不可能成为同盟,可利益从来不是长久的,当有共同的敌人,短暂的联盟也不是不可能。 却没想到,最终收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这老头子或许是发现了袁云川线索,所以早早寻了过去。”温仪景讲手中的信纸放到烛火上。 “不过胆子太小了,两个月什么事都没做成,还丢了性命,若是卓元良知道,也不知道后不后悔。” 老爷子一把年纪不安分,自己亲自去查,或许就是赌的皇帝发现他的身份并不会下死手。 若是进去之后发现了秘密,那可更不得了。 可如今,山脚下的马儿发了疯,无论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这总归只能是一场意外了。 卓元良注定也要吃在这个哑巴亏。 那座寺庙里,当年为了能彻底取得袁青冥的信任,她后来没安排自己的人。 而袁青冥为了回馈她的这份信任,这么多年,也一直都将庙围的铁通一样。 许多年了,袁云川一直都在老老实实的念经礼佛,为他只心爱的亡妻超度魂灵,日复一日,无欲无求。 袁青冥自己也说过,会不时的送些礼佛的东西给袁山川。 她并不介意,也不制止。 可如今,卓家老头死在山脚下,这到底是为何? 第164章 寺庙里的人,真的没发现卓家老头的身份? 发疯的骏马,又是真疯还是假疯? 温仪景心中突然思绪万千。 她很怕最担心的事情会发生。 而卓元良经此一事,会不会和袁青冥离了心? 刚入京的九州后辈,若见此,会不会也生出去其他的心思? …… 卓元良自然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白了脸跌坐在地上。 这些时日里,为了安全,他们父子一直都没通过信。 第一次得到消息,确实如此荒唐的死讯。 而最可怕的是,他连报仇都不敢提。 他心中自然懊悔极了,喃喃自语,“早知道,我应极力的劝阻您的。” “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卓元良试图从老爷子送回来的尸首上寻到有点蛛丝马迹。 然而,结果总是让人失望的。 …… 另一边,快马加鞭的温仪景已经到在苗疆境地遇上了出来接她的林觉晓。 再见林觉晓,温首阳很激动。 可林觉晓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担心的凑到温仪景面前,罗里吧嗦的询问了一通: “姑姑可劳累?” “蛊虫的事情,可有让姑姑有其他不适?” “姑姑腹中的孩儿可还好?” 林觉晓只关心你温仪景一人,连他母亲素商都排到了后面去的。 温仪景笑着连连点头,“都好,都好,玄英一日三次的诊脉看着呢。” “一寻回来之后便一直都在忙着圣女要做的功课,如今也还不得闲。”林觉晓笑着解释,“不过她帮忙寻了她那蛊书术最好的师姑。” “又麻烦你了。”温仪景抱歉的笑了笑。 几个人进了寨子,没多久,苗一寻就匆忙寻了过来。 摸了摸温仪景的脉搏,又绣了绣她身上的味道,苗一寻眉头蹙了起来,小声的嘀咕,“不应该啊,怎么没了?” “什么没了?”温仪景抬头看着她问。 “蛊虫没了,你体内之前的蛊虫没了。”苗一寻苦恼得摇头,又回头看玄英,“蛊虫呢?拿来我看看。” 难道是已经提前引出来了? “温沧渊的经死了。”玄英还是将盒子递过去。 “不会是到了腹中孩子的体内吧?”温仪景发愁的问。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被蛊毒控制。 苗一寻摇头,“你们三人一体,若被孩子吸收了去,我这里也是能看到的。” 如今她从温仪景的脉象里察觉不出半点蛊虫的气息。 好好的蛊虫怎么会没了呢? 她手中的蛊虫都还没养成呢。 “你且再看看温首阳呢?”素商连忙将凑数的温首阳拎了出来。 温首阳略显局促的看着这个还不太准的儿媳。 努力的朝对方露出一个自以为好看的笑容,“麻烦你了。” 素商和林觉晓都翻了一个白眼。 温首阳也不觉得尴尬。 “他身上的还有。”苗一寻说。 温首阳身上蛊虫的气息还很浓郁。 “那,有好,还是没有好?”林觉晓也紧张的问苗一寻。 温首阳心中已经猜到了林觉晓的答案,讪讪的落下了手。 苗一寻看着林觉晓信任的目光,突然别开了视线。 “一寻?”林觉晓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是都不好? 或者,还是有好? 上次会京都住的那些时日里,林觉晓并没有隐瞒自己家中的这些破烂事。 苗一寻自然知道,比起温首阳,自己更在意温仪景这个姑姑。 “你再给姑姑重新看看,或许真的是被她腹中的两个孩子都给吸收了去的。”林觉晓出声催促道。 他甚至狠下心的想,如今三个多月出头的孩子,在肚子里都还没成型呢。 若实在没有办法,便舍弃了。 苗一寻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里,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瞒你们了,有没有都好,这蛊虫对于二位已经没有致命的影响了。” 苗一寻的话让所有人都恍惚了。 并不会影响? 之前不是说蛊虫将他们三人的性命都绑在一起了吗? “一寻,你是不是为了安慰我们才这么说的?”林觉晓第一个就表示自己不相信。 之前蛊虫明明也都已经认主了,而且温沧渊死的时候,姑姑和温首阳在第一时间也都是有反应的。 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其余人也都神色紧张的看着苗一寻,都觉得小姑娘这话听着就是在安慰人。 “是啊,一寻,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大家都能承受得住。”温仪景也轻声开口。 第207章 对孩子是否会有影响 温仪景这个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更不会有意见。 纷纷无声地催促苗一寻快些说出真相。 苗一寻却又看了一眼林觉晓,神色里有些挣扎。 林觉晓不解地蹙眉,“一寻?” 苗一寻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温仪景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在一开始就骗了您。” 温仪景微怔,骗了她? “蛊虫的事情,的确是真的,可却早并非一体三命,若有一人死,蛊毒便也就破了。” 苗一寻缓缓站直了身体,半点不敢去看林觉晓。 温仪景微微眯起了眼,很快便懂了苗一寻抱歉的根源,“你在用我给你养蛊?” 不过眨眼之间,她便突然出现在苗一寻面前。 手指用力地捏住了她的咽喉,食指戒指上带毒的暗器抵住了苗一寻的脖子。 一瞬间,长离等人也纷纷拔剑将苗一寻围了起来。 一时间,几个人都起了杀心。 可是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苗寨,不敢轻易动手。 苗寨这个地方诡异的很,蛊虫这个东西完全是在他们的盲区里。 温仪景心情糟糕极了,没想到自己接连摔了两个致命的大跟头。 她不悦的扫向旁边有些呆愣的林觉晓。 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沉于情爱,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林觉晓缩了下脖子,转而看向了苗一寻,脸都有些发白。 苗一寻被掐的微微昂着头,直视温仪景,“是,我用您来养蛊,觉晓他不知道,别怪他。” “小姑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温仪景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你可知道,敢这样戏耍我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知道,但作为一个养蛊人,我实在忍不住。”苗一寻艰难地说。 太后娘娘温仪景的事情,九州没几个人不知。 她只是心中存着侥幸,以为这件事情可以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谁知道温沧渊这么倒霉,命短呢。 “姑姑,我对您并无恶意。”苗一寻哀求地看着温仪景。 “我是真心喜欢觉晓,求您原谅我这次,再给我一个机会。”苗一寻软了态度求道。 “可是,你已经骗了我一次。”温仪景实在难以再信任她。 以前,她真的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我用我未来圣女的身份发誓,若是再欺骗您,对您不利,便撤去我的圣女之位。”苗一寻抬手做发誓状。 这是苗疆最狠的毒誓。 她是天选的圣女。 若到了时机,无法成功举办仪式,将被扔下万蛇窟,被毒蛇纠缠至死。 林觉晓在这里住了许久,自然知道此事。 他上前,“姑姑,此时她不会骗我们。” 可他再也没多看苗一寻一眼。 只是说道,“伤了她,我们也走不出,剩下的都还能再谈,她也不敢动我们。” “苗疆再神秘,也扛不住九州的军队碾压。” 林觉晓后面这话是刻意说给苗一寻听的。 苗一寻余光扫向林觉晓,痛苦地闭上了眼。 林觉晓这样骄傲的人,自然受不住这样的期盼隐瞒。 哪怕她们这段时日的相处,已经生出了感情。 温仪景缓缓松开了手,“我从不信什么毒誓,却也没有和你同归于尽的打算。” “苗一寻,别再耍花样。” 苗疆? 她危险地眯起了眸子,看向窗外在这个季节依旧花团锦簇的花园。 眸底深处的杀意一闪而过。 苗一寻摸着自己脖子,深呼吸了一次,才轻声说,“我不会害你。” 她视线却是看向林觉晓。 她不会害他的。 “我以姑姑的血养蛊,是真的确定对她没有伤害,才做的。”苗一寻解释道。 林觉晓背过了身去。 背对着苗一寻,一语倒出了他们二人相识相爱的起始: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闻到了我身上有蛊虫的味道,所以你一直都在等我回来找你,还故意对我示好。” 这是他满心欢喜的女子。 第165章 可是却好像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而他一直都自诩聪明,最终却还是败于美人计。 他心里说不清的憋闷。 苗一寻没有否认,“是,你身上有蛊虫的味道,但却没有蛊虫,我的确对你很好奇。” “可后来我也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你比蛊虫的味道更让我着迷。”她痴痴地看着林觉晓。 她是真的喜欢他,虽然,她也想过或许两个人会分开。 可是林觉晓随她入了苗疆,她以为,这或许将是永远。 林觉晓始终没给她一个眼神。 苗一寻失落地收回视线,抱歉地看向温仪景: “最初的蛊虫的确是一体三命,可不知道对你们下蛊的人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你们在全部成婚之后便不再命运相连。” “一人生命的终结,其他并不知再陪葬,不过会有昏厥疼痛,我也是不知晓的。” “族中的长老也都没见过此法,正逢觉晓来寻我。” “我便想着借此机会引出你们体内的蛊虫,想收为己用。” 苗一寻坦诚了的又看林觉晓。 随着林觉晓一起去奉高见到温仪景之后,她更加确定自己猜测的都是对的。 又暗中确认过,引出蛊虫对温仪景也没有任何影响,所以她才付诸了行动。 “当初你可以和我说实话。”温仪景也有猎奇心里。 每月一滴血,她出得起。 “可你想杀温沧渊,我想要六只活的蛊虫。”苗一寻道。 这样罕见的养蛊方法,她从未见过。 自然想多有几只蛊虫留在手中研究。 “呵。”温仪景被气笑了,“不过如今温沧渊还是死了。” 苗一寻此时都还觉得遗憾。 “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命短,我以为至少能活到取出蛊虫。” “为此我还特意给他用了上好的丹药。” 现在想想都觉得浪费极了。 “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信任我,昼夜奔袭来苗疆寻我。” 苗一寻对此很抱歉。 也因此更觉得对不起林觉晓。 如果不是因为中间有个林觉晓,温仪景对自己不会这样无条件地信任。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你已经快到了,若是能再早些,我不会让你怀着孕跑过来。” 她是最先知道温仪景怀孕的人。 若早知道温仪景会这样奔波,她必然将真相告诉她。 温仪景再次被气得笑出声来。 不过苗一寻的话却也让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没事就好。 “苗一寻,我要你以失去圣女之位起誓。” “对我姑姑说的话都是真的,蛊虫的事情的确不会影响她和孩子。” 林觉晓却突然冷冷地说。 他已经犯下了一个大错。 不能再继续让姑姑因为信任自己,而出事了。 苗一寻看着林觉晓满脸疏离的模样,心口微微刺痛。 她缓缓开口,“是,我以圣女之位起誓,方才所言都是真的,蛊虫……” “那为何阿景身上的蛊虫没了,我的却还在?”等人说完,温首阳忍不住上前一步。 真的没了吗? 还是藏到了孩子体内? 对孩子又是否会有影响? 他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知道,温仪景竟然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这一路奔波,他一直都提心吊胆,就怕温仪景肚子里的孩子先有个万一。 温首阳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都以为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那种心情,他懂。 她不想温仪景也去体会。 “或许是随着温沧渊体内蛊虫的死亡而一起死了。” “也或许是在胚胎里休眠了,需得等孩子降生之后才能苏醒。” “就像是你们三人体内蛊虫在母体一分为三休眠一样。” 苗一寻解释说。 “虽然我不曾养出过这样厉害的蛊虫,可我很确定,这个蛊虫对孩子和母体都不会有伤害。” “或许在他们年少的时候,也将会是一体两命,不过随着长大成婚,也会各有各的自由。” 她的话的确是真的,可却也希望蛊虫在世人眼中一直都是神秘的存在。 只有这样,才能一直保住他们苗疆的安全。 只有神秘莫测,才能让人心生畏惧。 不管如何,温仪景的心是踏实了。 这口气一松下来,一连十日的奔波疲惫突然席卷而来。 温仪景看了一眼长离,身体放松地朝着长离倒了下去。 长离顺势将人接住,看着温仪景青黑的眼底,一阵心疼。 可想到她并无生命危险,心中又是无限欢喜。 “我已经安排好了房间。”苗一寻见状连忙说道。 眼底青黑的又何止温仪景,长离几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一放松,紧绷着的几个人都露出了疲态。 “不敢劳烦圣女。”林觉晓却是冷冷道,“我带人过去就好。” 苗一寻笑容一僵,“觉晓……” “温首阳体内的蛊虫会继续养着,之后送与你,也算是我和姑姑同你交个朋友。” 林觉晓淡漠着表情要和她划清界限。 “等我姑姑修养好之后,我们会离开苗寨。”林觉晓又道。 然后转身就带着人要走。 “觉晓,一会儿我们谈谈吧。”苗一寻拽住了林觉晓的胳膊,漂亮的黑眸里隐隐的哀求。 林觉晓面无表情的抽回了胳膊,“一会儿再说吧。” “素商姑姑。”苗一寻又可怜地看向素商,上前拉住素商的胳膊,“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一寻。”素商温和地拍了拍苗一寻的手。 “夫人恼你欺骗戏耍我们,可却并不会说你错了,大家立场不同而已。” “你要记得,女子可以低头服软,却不能太过卑微。” 苗一寻愣在原地,许久都无法消化素商这话里的意思。 直到,她看到风尘仆仆入了苗寨的萧玉京。 第208章 那大概就是太后娘娘给的休书了 温仪景这一觉睡了两天三夜,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傍晚。 窗户半开着,花筑里鸟语花香,夕阳温暖的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床尾。 她睁开眼,脑子都没彻底清醒,手便落在了小腹上。 能感受到轻微的凸起,她长长松了一口气,不自觉笑弯了唇角。 睡得太久,温仪景只觉得身体都仿佛不太受控制了,动了动胳膊,才终于有了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力气。 却还没坐稳,就看到床头暗影里坐着一个人。 大脑还有些沉重的温仪景猛的一惊,却很快凭着暗影里的轮廓认出了床头的人。 “萧玉京?”温仪景将半边垂落的床帘掀开些。 让夕阳的光照进来的更多,也更方便自己能将面前的人看的更清楚些。 明明不过十日,温仪景却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萧玉京眼圈青黑,下颌不曾修理的胡茬让他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 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帐子里的人。 自从晌午进了苗寨,他便一直守在这里。 得知她性命无忧,他连半点责怪她的心思都不见了踪影。 他想,只要她还能活着,怎么样都是好的。 可是,他却也忍不住心慌,若太后娘娘还是想推开他,他难道真的要放手吗? 他有点后悔,自己应该先梳洗过后再过来。 赶了十多日的路,他衣服都没换,脸没洗,胡子还没刮…… 太后娘娘最喜欢的是他这张脸,也总贪恋他身上的味道。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心中正郁闷着,脖子一沉,是太后娘娘的手勾了上来。 萧玉京看着瞬间爬到他腿上的人抱住他的人,心里一紧。 太后娘娘半点不嫌弃的抱着他脖子,埋首在他颈间,“萧玉京,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都见不到你了呢。” 萧玉京僵硬的手扶着她的腰,能感受到她肚子轻微的弧度,似乎是比十几日前更明显了些许。 让人害怕被挤压着,也害怕人从他没有什么支撑力的腿上会滑下去。 “萧玉京,你都不知道,得知温沧渊死了可能会拖累我,我天都塌了,都不敢亲口去告诉你。”温仪景用力抱着他煞有介事的说。 如此的真实。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一醒来能看到萧玉京的感觉,真的挺不错。 幸好,幸好老爷子当初撕毁了那和离书。 萧玉京只觉得自己双腿好像能感受到太后娘娘的重量了,她很轻,很轻…… 比十几日前,轻了许多…… 可这重量让他更加确认,太后娘娘如今正平安无事的坐在自己怀里。 如此真实。 看着太后娘娘柔美的侧颜,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166章 一开口,声音干涩的有些哑了,“在不知道真相,以为自己真的命不久矣的时候,可有想过离开我?” 温仪景靠着他肩膀的头微微一僵,随后面不改色的问,“夫君对我这么好,我为何要离开你?” 萧玉京垂眸看着她,“这就要问夫人你自己了。” 家中洒扫的婆子说了,太后娘娘从玉梅园离开之后,地上有许多纸屑。 本来想去收拾了,却被父亲阻止,而是由父亲亲自烧成了灰烬。 其中的内容无可窥见。 但萧玉京隐隐猜到了,那多半是太后娘娘给他的休书。 “问我什么?”温仪景坐直了一些,脸色微变,“萧玉京,不会是你自己想离开我,所以才想赖在我身上吧?” 萧玉京,“……” 苍天可鉴,太后娘娘绝对是倒打一耙。 “我怎么可能想离开,我只想死了之后把你立马就带上,让你给我陪葬。”温仪景继续又道, “我若真是死了,那是要你陪葬的,怕不怕?”她笑意盈盈的问他。 萧玉京眸光深深,“只恐夫人不忍。” 她若真这么打算,以她的性格不说已经直接杀了他,便也是派人绑着他一起来苗疆等结果的。 “我不忍长离也忍。”温仪景横道,“毒酒我都让长离给你准备了好了!” 萧玉京自不信,只静静看着太后娘娘,突然觉得好像如何也看不够了。 温仪景摸了摸萧玉京长长的胡子,笑道,“不过现在好了,你不用死了,萧玉京,你开不开心?” 萧玉京沉沉嗯了一声,“很开心。” 很开心,她平安无事。 温仪景有些受不住萧玉京这黏腻的目光。 到底也是担心萧玉京再问下去。 此人极其擅长扮乖示弱。 于是她皱了皱眉,嫌弃道,“萧玉京,你这胡子扎手了,去剃了吧。” 她还是喜欢清爽的萧玉京。 如今这样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看的人心疼。 萧玉京比之前更瘦了。 本就因为‘孕吐’的事情一直没怎么吃好,人就瘦了一圈,如今一路赶过来,风餐露宿,看起来更瘦了。 对此,萧玉京没有坚持。 在太后娘娘激动的时候,或许闻不到他身上十几日不换衣服的陈旧气味,可一冷静下来,便快了。 “你先站好。”萧玉京扶着她站起来。 确定人站稳了,这才连忙推着轮椅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一回头,正对上门口站着的苗一寻。 苗一寻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萧大人,我来给姑姑把脉。” 萧玉京淡淡的点头。 之前他对这个没怎么正面说过两句话的小姑娘印象也挺不错的。 有主见,有想法,有胆量。 从林觉晓的言辞里,他也能感受到林觉晓对其的在乎。 却没想到小姑娘对林觉晓竟然将利用延续了这么久。 苗一寻看到萧玉京还愿意回应自己,笑的更乖巧了。 不小心窥见二人的相处不是她所愿。 可没有回避,约莫又是她错了。 苗一寻忍不住偷偷打量萧玉京。 ‘孕吐’的事情,她都听说了,还挺新奇的。 今日所见的萧玉京也比之前瘦了好几圈,看起来都有些弱不禁风了。 “萧大人一入苗寨,水都没喝一口,便来守着您了。”苗一寻看着萧玉京离去的背影,和温仪景小声说。 萧大人似乎很好哄。 太后娘娘也很会倒打一耙。 萧大人明明知道,却依旧宠溺着。 温仪景淡淡笑了笑,“我昏迷了多久了?” “两天三夜了。”苗一寻说,“我再给您把把脉。” 温仪景坐在床边伸出手去的,“玄英他们呢?” “都在院子里,这两日我和玄英姑姑每日都会为你诊平安脉。”苗一寻解释了自己能旁若无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前几次诊脉的时候,玄英和长离等人总会安排两个人过来守着。 今日是有萧玉京在,所以他们只在院子里了。 却没想到今日温仪景就醒了。 外面长离等人看到萧玉京出现在门口,连忙迎了过来抬轮椅跨过门槛。 萧玉京只比他们迟了两天,一个腿残还讲究的人能有这样的速度,可见路上吃了不少苦。 看着出现在苗寨近乎狼狈的萧玉京,几个人对他的认可都打到了顶峰, “公子瞧着更瘦了。”素商叹了口气,“我煮了一些清粥,等梳洗完,一起喝点。” 萧玉京点点头,“有劳。” “公子可还有其他想吃的,我去准备。”素商又道。 她觉得如今的萧玉京好像风一吹,就要飞走了。 得给他将肉往回补一补才行。 不然,夫人看着不欢喜,不利于养胎。 萧玉京摇摇头,“没有特别想吃的,清淡些就好。” …… 温首阳也睡了一日一夜,却并没有彻底歇过来,浑身的骨头都还在犯懒。 骤然间又得知蛊毒对他已经没了影响,心中一时间也是悲喜两重天。 如今的他,对于温仪景似乎已经没了价值。 如此,素商还会和他继续在一起吗? 不过,林觉晓倒是和苗一寻承诺了,用他继续来养蛊。 对于儿子的决定,温首阳没有任何异议。 他只是担心,林觉晓会借此机会将他困在苗寨。 一时间,温首阳心情复杂极了。 他舍不得离开素商。 素商身边那么多人,等自己完成任务再回去,是不是再也没了他的位子? 可是,温首阳也不想让儿子失望。 林觉晓长这么大,他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没给儿子做过。 …… “姑姑,您能帮我再劝劝觉晓吗?”苗一寻求温仪景能帮帮她。 她不想就这样错过林觉晓。 如今事情已经说开,温仪景这个当事人都已经表示可以翻篇。 为什么林觉晓却不肯让他过去呢? “一寻,觉晓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温仪景缓缓摇头,语气温和。 这话也并非是诓骗苗一寻。 林觉晓年少的时候就在外跑商,必然自己是个有主见的,别人的言辞影响不到他分毫。 否则,林觉晓也走不到的今日。 而如今苗一寻对林觉晓的欺骗隐瞒,除了伤了二人感情,还伤了林觉晓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可是他一向都最听您的话,您若是帮忙,或许他是愿意的。”苗一寻说。 温仪景依旧摇头,“一寻,你是苗疆圣女,如何能确定日后的夫君就是林觉晓?” 温仪景不肯劝说,并不只是因为苗一寻骗了她。 从最初的时候,两个孩子都表示过,过好眼下,以后的事情,都是未知的。 苗疆圣女或许会被约束。 苗一寻不会放弃圣女之位。 而林觉晓也会尊重她。 所以温仪景必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口劝说林觉晓。 甚至隐隐觉得,借此机会分开,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不管如何,还是要问林觉晓自己的意思。 就算是最后林觉晓真的要和苗一寻继续在一起,温仪景也不会反对。 她静静的看向苗一寻,小姑娘果然面露犹豫了。 第209章 玉京肩膀刺眼的剑伤 看着犹豫的苗一寻,温仪景没再说话,只出去寻萧玉京了。 那人一路追过来,身上是有伤的,方才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萧玉京泡在温泉池里,腿上的伤口在入水时,隐隐作痛,这样的疼痛让他心中有些兴奋。 腿上的疼痛,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感受过了。 温热的水包裹着精瘦有力的身体。 臂膀上的肌肉虽然因为他将近一个月没能吃好喝好而有些清减,可线条却依旧流畅有力。 只是肩头一处明显的剑伤略显的有些刺眼。 来苗疆的这一路,算不上太顺畅。 对温沧渊下手的人,显然担心对萧玉京直接动手会给他顺藤摸瓜的机会,所以从未明着出手。 但秋雨寒凉,路上泥泞,盗匪横行,马车侧翻,将他和轮椅一起甩了出去。 萧玉京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么狼狈过,跌倒在泥泞里,刀光剑影呼啸而过。 萧玉京受伤的手撑着石阶,另一只攥着湿透的帕子,轻轻擦拭肩头还未曾彻底愈合的肩膀。 他所有的行动都靠着这双手,每次刚想结痂就又蹦开了。 幸而秋日天凉,不曾化脓。 帕子瞬间被染红,肌肉越发紧绷,微微的颤抖。 萧玉京闭上了眼。 此次出行,他手中袖箭已经全部用完。 正想再次清理伤口,手中的帕子突然被人抽走。 第167章 他诧异的回头。 温仪景蹲在了池边,轻轻的帮他擦去肩头渗出的血,“什么人做的?” 她来苗疆的一路,出行的急,并未遇到任何刺杀。 萧玉京缓缓收回手,双手撑住了台阶,不让自己双臂颤抖的太过明显。 等稳住了,才道,“在齐山一带,说是当地的山匪,具体是什么情况,并不知晓。” 他没时间就追究对方到底是何来历。 驱散敌人之后,简单收拾过后便立马继续启程了。 温仪景嗯了一声,摸着他肩膀的伤口,轻声说,“这几日莫要乱用胳膊了,养好伤再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腿可有再受伤?” 他不能动,只能坐在那里被打。 “腿上只有擦伤,本来一直都没有感觉到疼,刚才入水的时候却突然有了疼痛的感觉,我觉得这应该算是好事,一会儿吃完饭请玄英帮我再看看。”萧玉京说。 温仪景到底不太放心,要下水自己亲自去看。 刚要脱鞋袜,就被萧玉京抬手制止了,“一会儿我上来,你有身孕,又昏睡了好几日。” 温仪景便先作罢了。 萧玉京如今没有那么在意双腿不太好看会被太后娘娘嫌弃这种事情。 他坐在岸边上,袒露着冷白的双腿。 两个膝盖上有明显的淤青,在这样一双腿上,格外刺眼。 温仪景轻轻摸了摸,“现在还疼吗?” 萧玉京摇头,“只有刚入水的时候。” 温仪景嗯了一声,轻声道,“傻不傻呢。” 不顾身体安危的强行赶路,就不怕这双腿再也站不起来。 “我以为你要休了我。”萧玉京低垂了眉眼,语气里掩不住的失落。 温仪景落下他腿上的手指一顿,“没有的事。” “那你和我保证,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推开我。”萧玉京顺势道。 “我保证。”温仪景毫不犹豫的说。 “一会儿去写个保证书吧,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的,日后你总是不能抵赖的。”萧玉京又道。 温仪景,“……” 她将衣服给他穿好,突然问,“如果我真的要休了你,你会怎么办” 她其实觉得这样赶到苗疆的萧玉京,有些可怕。 是在意,也是疯狂。 她心悦他的时候,自然觉得这样的在意极好。 可一旦不再喜欢,又或者从未喜欢,这样的在意,就是疯魔。 萧玉京坐在轮椅上,平静的看着她笑道,“若你有一日真的想走,你我缘分真的尽了,我自然会放手。” 温仪景心中对于这话信不了半点,“那你以为,何为缘分真的尽了?” “缘分不会尽的。”萧玉京无害的笑道。 怎么会缘分尽了呢? 太后娘娘完全没有必要去思考这个问题,如此多余。 温仪景也笑了,她当下喜欢他这样的在意。 …… 林觉晓到底是没能留在苗疆,而温首阳终究再也离不开苗疆。 “一寻,你我好聚好散,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路。”林觉晓已经很平静了。 他看着苗一寻的目光,只是像看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 “林觉晓,我愿你前路欢喜,再遇良人。”苗一寻笑着点头。 可眼里却有化不开的忧伤,可她终究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使命。 她真心的希望他能过得好。 可也不要比她好太多。 “会的。”林觉晓点头。 现在说放手,或许心中会留下遗憾,可总比以后痛苦要强上一些。 年轻的人在告别。 ‘年老’的人也在依依不舍。 “素商,之后我还能再去找你吗?”温首阳眼叭叭叭的看着素商问。 到底是为了儿子答应留在这里给人养蛊。 他心中也知道,温仪景和素商,都没有那么欢迎自己。 既然如此,他便也不再去讨人嫌了。 以后就留在这里,反而显得他还有些用。 素商平静的看着他,“日后莫要再见了,留在这里,一寻会找人为你养老送终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温首阳白了脸,心疼的难以平复。 他迅速的背过身去,用力的仰着头,“我知道了。” 几次深呼吸,他红着眼走向温仪景,“阿景……” 一开口,声音便哽咽了。 温仪景平静的看着他,“温首阳,再见。” 再也不见。 他们之间早就断了兄妹缘分。 “对不起,阿景。”温首阳朝着温仪景深深鞠了一躬,“愿你余生顺遂平安。” 他后退了一步,“你我今生缘尽,来世不要再遇,阿娘的纸钱,日后你多费心。” 温仪景淡淡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苗一寻和温首阳目送着马车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一声,“温二爷,你我当下倒也有些同病相怜。” 温首阳也笑了笑,“即使短暂的爱过,却也足够余生回味了。” …… 秋日末,齐山匪患尽除,便是山中已经准备冬眠的兽类,也都被惊扰的四处逃。 荆州的副将曹祁恭敬的朝着銮驾上的温仪景行礼,“回禀太后娘娘,山匪已经尽数抓获。” 温仪景看着面前满地金黄的山林,秋风呼啸着将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左右摇晃,瑟瑟作响。 温仪景转动着手里袁青冥连夜送来的虎符和调令,笑着点头,“此事你做的不错,本宫自会和陛下如实禀报。” “能为太后娘娘做事,是微臣的荣幸。”曹祁不敢抬头直视太后娘娘芳华。 温仪景嘲弄的笑了笑,“长离亲自去审。” 荆州,袁家旁支袁云河的地盘。 袁云河竟然也要趟这趟浑水? 若如此,便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本宫不希望看到有任何威胁百姓和陛下的人和事。”温仪景走下銮驾,踩在厚厚的枯叶上。 寒冷的秋风吹不透她虎皮的大氅。 曹祁恭敬的站在她身边。 “曹祁,这荆州能不能太平,本宫和陛下,都还是指望着你的。”温仪景叹道。 曹祁自然不会是袁山河的人。 当年将曹祁分到荆州,也是她和袁青冥几番思考过的。 曹祁是袁青冥的年少伙伴,二人情谊深厚,曹祁父亲在京都任职,年幼的孩子也留在了京都。 “微臣自不会辜负太后年轻和陛下的厚爱。”曹祁郑重的说。 他从一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来此处最大的任务是监视袁山河。 说实话,曹祁心中有时候盼着袁山河会反。 如此,他这个副将或许就能转正了。 不过他心中也忍不住思考,太后娘娘刚才话里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吗? 袁山河着实算不上多无辜。 入秋之后,粮草税收上,频繁的想动点手脚。 温仪景温和的笑了笑,“再带人仔细搜一遍,便收兵了。” …… “有人和我们说,那日路过的是最有钱的人,是个坐轮椅的,只要能劫了他,荆州所有钱庄里的钱都归我们所有。”地牢里,长离还什么都没做,对方便什么都说了。 长离心中颇为遗憾的摆弄着大狱里的刑具。 她最近其实有些手痒的。 她想,或许自己也是有些嗜血的。 “那人长什么模样?是何来路?”长离冷冷的问。 “是一个乞丐,等我们想去查的时候,那小乞丐已经死在山脚下了,大人,真的,我们没骗你。” “是啊,而且那日我们根本就不敌那个坐轮椅的瘸子,我们那日下山的兄弟有半数都死在了他手上。”另一个也是咬牙切齿。 一个瘸子的战斗力,几乎秒了他一半的兄弟。 “我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知道打不过,就先撤了,并没有伤到那人性命。”几个当家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那日以为是条大鱼,兄弟几个全都下山去了。 对方比他们可凶残多了,害得他们最初还以为是调虎离山,有官兵要剿匪,所以连忙又回了山里。 因为担心惹了上面注意,他们已经大半月没下山了。 刚查到有一票大的要从齐山路过,想要来一票大的,却还来得及动手,就被抄了家。 “大人,我们都愿意归顺,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几个人痛哭流涕起来。 进山剿匪的时候,长离也在,实在是也觉得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 而且据调查发现,这些人一般针对有钱人下手,很仇富。 “我们也都是迫不得已的。” “孩子(婆娘)丢了许多年了,官府也不作为。” “只听说我们的孩子是被抓走给那些贵人续命用。” 第168章 “可我们却找不到半点线索。” “大家无意中聚到一起,就想一起想想办法。” “如今新朝已立,我们相信新皇,一定能还我们一个公道。” “是啊,我们早就想投靠朝廷了,只是没有更好的机会。” “人活着,谁不想光明正大的呢?” 七嘴八舌的话让长离心里一惊,竟然和丢孩子的事情有关? 第210章 人瑞?萧玉京突然有点害怕 温仪景也没想到,自己想摸到的瓜没摸到,却是摸了别的瓜。 用别人的孩子来续命? 什么样的贵人竟然会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如今这些贵人又在哪里? 是在她身后的朝堂上吗? “这些孩子有的已经丢了十年了,最晚的也已经三年。” 长离自然将这种事情也已经询问清楚。 如今还有他们的人正在对那些山匪进行更详细的了解和调查。 之前奉告的事,后续还没处理完。 有些挖出来的人彘,还没有给他们找到家人。 岱山的姑子,许多家人也都还没有着落。 有一部分女人是很想回家的,他们是被拐卖出来,家中有夫君,感情和睦。 只是当温仪景的人,按着她们所说的去调查的时候,早已经物是人非。 寻不到曾经的旧人。 或许这群山贼里就会有他们的旧人。 他们都在彼此寻找,却又被命运捉弄,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几国的战争,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些孩童和妇女的失踪。” 温仪景回了住所,和萧玉京说起了此事。 甚至于这些人借着战乱,还得到了更多的利益。 萧玉京点头,“战争过后,许多世家大族安然无恙的留了下来。” 被战争波及的大多数还只是寻常百姓。 那些盘根错杂的世家大族,所受到的影响有些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朝堂中。”温仪景很肯定的说,“幕后之人,一定就在朝堂中。” 有些事情,要想做,钱和权,缺一不可。 “这里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萧玉京问。 “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温仪景挑眉。 在人口失踪的事情上,萧玉京总是格外上心。 “这些人的话真真假假并不好全部都确认,若是管理起来要花费很大的时间和经历。”萧玉京说。 “全都杀了?”温仪景故意问,“这不太好吧,太血腥了。” 萧玉京,“……我只是觉得招安的事情,还是要慎重考虑。” 对于这种寻找儿女媳妇儿的人,一些人是真的,可有些人也会是假的。 他们甚至会是对方奸细。 在别人即将找到的时候,通知他们的人快点跑路。 温仪景当然也想到了这些。 “可如果不招安,这些人无处可去,待在山上这么久,他们很多人都习惯了不劳而获。” “若是任由他们在百姓之中胡乱走动,或许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有些人,在这件事情上,已经生出了执念。 “先都关起来,让曹祁那边训练一段时间再说。”温仪景道。 荆州的地势有很多适合关押这么多人的山涧。 只要守住入口,想要出入便难如登天。 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曹祁处理,温仪景继续上路。 “我以为除去谢记,再清理了郑家的余孽,人口失踪的事情,或许就要结束了。” “却没想到谢记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温仪景叹道。 风月场所,和以别人的性命为自己续命,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萧玉京蹙眉思索着,缓缓说,“我记得,周家有人瑞,老祖宗已经一百零二了。” 周家。 萧玉京大姑母萧鸿芮的夫家。 因为有这个老人的存在,所有周家在北渊城一直都是个有地位的。 而且他们萧家因此也对其很客气。 不然为何萧家投诚袁家的时候,会带上一个周家? 可周家…… 接着萧鸿芮的关系非要缠着他们萧家…… 萧玉京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人瑞?”温仪景微惊,“你的意思是……” 这些人瑞其实并非是自然寿命,而是借了别人的命? 这如何借命? 萧玉京点点头。 一个家族里,若有一个人瑞,整个家族在九州的地位都会水涨船高。 看周家,就知道了。 “人瑞,人瑞……”温仪景想到了袁家,袁家也有一个人瑞。 是袁青冥嫡系一脉的曾爷爷。 如今也是老祖宗一般的存在,已经一百零五岁了。 在京都城外的山庄颐养天年。 袁家所有的后辈,每年都要给这个老祖宗过寿辰,便是袁青冥这个少城主,去了也得先磕头祝寿。 如此想来,袁家能在东昭城维系住城主之位,似乎也和这位老祖宗有些关系。 当年,若非这位老祖宗底下在袁云川那一辈儿就没了儿子,或许城主之位也是轮不到袁云川来做的。 昔日里,袁云川去世的消息传出来,很多旁支蠢蠢欲动,城中世家也都摇摆不定。 最后能站袁青冥,或许除了她背后的努力,也和这位老祖宗的存在有些许关系。 如果这老祖宗真的是靠着别人的性命来续命的,那袁青冥,知道吗? 她在袁家这许多年,一直都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掌控袁家所有的事情。 所以,这位老祖宗,是最大的秘密? …… 萧玉京丢下一摊子事匆匆出京的事情,引来了萧家许多不满。 之前本就都想分得一块肉,这几日闹得更凶了。 “老爷子,太后娘娘以前再风光,也终究只是个女人,既然已经嫁到了萧家,就应该安安分分的伺候咱们少主,哪里这些生意的事情也都让她掺和呢?” “就是说啊,她自己掺和就算了,握着那些铺子不给我们萧家人,却总是给那些个外姓人。” 一个个这段时间里怨念都可大了。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太后娘娘和萧玉京到底是因为什么出城,可却都觉得这是一个‘夺权’的大好机会。 这么多的生意,只老爷子一个人肯定是负责不过来的。 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嫌累着。 而此人口中的外姓人,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就是,家里的婆娘都要被带坏了,整日里一点正经事不做,就只想着如何让那铺子赚钱。” 萧家人,娶回来的媳妇儿,家世也都不错的。 不过像萧鸿芮教养周楠那样去放手大胆做生意的家庭到底是少数。 又或者有些,在娘家还能插手一二,可一嫁入夫家,便被迫的要相夫教子了。 尤其是萧家,许多便被彻底剥夺了继续行商的权利。 只能在家中打理一些府上的账本。 便是她们各自陪嫁的铺子,也都是陪嫁的人继续管理,只管收钱。 萧天启在得知温仪景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也才有了心情听这群人的闲话。 看到这些人都一脸痛苦求救的看自己,萧天启笑眯眯的摆摆手,“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想不开?”男人一愣。 这是何意? 他怎么成了想不开? “你家夫人若是也能出去挣钱,你便清闲了,不是吗?” “以后你每日只管打打牌,喝喝茶,岂不美哉?” 萧天启笑着问。 早些时候,温仪景将手中一些铺子给了各房里的夫人。 这件事情,太后娘娘也特意来问过他的意思。 他是十分支持的。 文茵在的时候,便一直都觉得萧家有些规矩不合理。 一直都希望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虽然惦念,却在文茵走后没有心情,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去做。 如今太后娘娘也是个志同道合之人了。 “她如何懂经商?再把钱都给赔光了。”男人不以为意的冷嗤。 丝毫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做出一番成绩来。 “总是要试试的,你也不是从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作为萧家的男人,不该如此小气。”萧天启劝道。 “我小气?”对方都惊呆了。若非面前人是长辈,又是家主,估计也要破口大骂了。 其余人也都不太赞同的看萧天启。 “家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人就该做好她分内的事情,而不是每天都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人立马反对说。 “家主,您如今是上了岁数,不敢得罪太后娘娘了吧?”有人凉凉的说。 试图以此来刺激萧天启。 第169章 最初的时候,他们都还以为是需要靠太后娘娘去给萧玉京吹枕边风。 所以才会安排自己的妻子来见太后娘娘。 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是倒反天罡。 得萧玉京吹太后娘娘的枕边风。 连萧天启这个公爹,都对太后娘娘言听计从。 “你敢得罪她?”萧天启笑着反问,“你敢得罪她,那你自己去将你媳妇儿手里的铺子抢过来就是了。” 他笑眯眯的模样,仿佛以此为荣。 那人顿时一噎。 “反正我是不敢得罪的。”萧天启更直接的说。 “如果不是她,小皇帝也不会归还,你们一个个都还得继续给朝廷做白工。” “做人还是要懂得感恩的。” 众人沉默不语。 萧天启却知道,自己这个家主的身份如今威望越来越低了,好在还有一个太后娘娘震慑这群不安分的。 …… 温仪景绕路去了秦岭。 陈玄来信说,温白榆到了秦岭一带,转悠好几日了,似乎在等什么。 第211章 把萧玉京变成她的傀儡 秦岭地势复杂,层峦叠嶂,山林中时不时还会传出野兽的嘶吼。 温白榆乔装打扮一路直奔此处,绝不是来赏秋。 她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秦岭,转悠了好几日,却也不过只看到秦岭山脚下的一个角。 郑家逃走的人,真的会在这里吗? 郑山君告诉她,都是真的吗? 她第一日就按着郑山君说的,在山脚下可以入秦岭的路边留了暗号,可如今已经过去五日了。 温白榆环顾四周,温仪景的人或许就在附近。 如果郑家还不来人带她进去,温仪景的耐心只怕就要消耗没了。 温白榆很着急。 可听到山中猛兽的叫声,她又不敢只身一人入山。 …… “秦岭地势复杂,靠近剑门关,若等郑家人缓过气来,突袭了剑门关,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温仪景看着手中舆图。 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势十分有优势。 当年拿下剑门关,是温仪景和倚吟在附近研究了许久之后,决定假扮当地猎户夫妻,从悬崖小路耗时两天抵达城门口叩开了剑门关,趁夜杀了守城士兵,然后大开城门。 当年的士兵也是太相信地势带来的便利,守城都不如其他城池的士兵更警惕。 也没有人敢相信,竟然能有人敢从悬崖峭壁入山而来。 她手中的舆图已经是九州最详尽的,可秦岭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已经有暗卫扮成猎户摸了进去,希望能找到郑家余孽的蛛丝马迹。 “温白榆如今有郑山君的孩子,这是她最大的筹码,孤儿寡母的好控制,如果郑家余孽知道,便是冒险,应该也会来一试真假。”长离分析说。 起兵对于许多人来说,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袁青冥是东昭城的少主,所以才能让人追随。 温仪景掌控了年少的袁青冥,又立下保卫东昭城的头功,所以才能拥有之后的话语权。 可即使如此,东昭城的人,更多的还是只认袁青冥,对温仪景只有利用。 如今,温白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们西晖城的傀儡少主。 有这个孩子在,郑家人之后想起复,便名正言顺。 否则,就是纯纯的造反了。 “等吧,如今,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温仪景看来一眼身后的马车,萧玉京今日坚持跟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再坚持下车。 长离看着欲言又止的温仪景,压低了声音问,“您可是担心公子会……?” 长离的话没说完,但温仪景清楚。 她点点头,也压低着声音,用只能长离听清楚的声音说,“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生出了偏执,也不知是我的福还是祸。” 从在苗疆见到风尘仆仆的萧玉京,温仪景心里便是一紧。 萧玉京如此不要命地追过来,摆明了是死也不撒手。 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萧玉京的时候,都冲散了温仪景死了逃生安然无恙的欢喜。 只是因着萧玉京一路上都格外黏人,所以这些话温仪景一直没机会和长离絮叨两句。 今日这次借着她要亲自看看秦岭山脉的理由,稍微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 长离笑着安慰,“公子对您起了魔,您也没打算再去找其他郎君,如此过下去,甚好。” 长离知道温仪景心中顾虑,可却也因为萧玉京追过来的举动,而彻底认可了他。 而且一路走来,温仪景的运气总是比寻常人都要好很多。 温仪景自然十分满意自己亲自挑选的郎君,成婚之后,她内心里向往的,都在萧家得到了,甚至还有更多意料之外的欢喜。 “萧玉京如此有君子之风的人都生了魔,袁青冥并非君子……”温仪景低声叹气。 自己教养大的人,她清楚。 她曾和袁青冥说,“必要的时候,人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这许多年过去,袁青冥也在践行。 袁青冥没对裴岁安起了贪念,是庆幸,也是不幸。 长离都懂,握住温仪景的手,“如今他心中还是亏欠占据了上风,等皇后肚子里孩子生出来,做了父亲,或许就忘怀了。” 即便是真的疯魔了,他们也是不怕的。 温仪景早就给自己选好了退路。 萧玉京是温仪景手中起兵名正言顺的理由。 必要的时候,会成为温仪景手中的傀儡。 北渊城的少城主,交出了全部身家投诚袁家,小皇帝罔顾人伦,欲夺人妻。 萧玉京就此反了,天下谁又能指责他的不是? 若如此,萧玉京对温仪景生了魔,那便是温仪景的福。 温仪景嫁给萧玉京,贪图的很多,又岂止一张脸,万两金这么简单。 当然了,长离和温仪景都不盼着会有这么一天。 …… 温仪景抵达秦岭的第三天,秋收彻底结束,入山的猎户越发多了起来。 “温白榆舍了脸皮,跟着一个高壮的猎户进了山。”长离晚上回来说。 她第一时间就跟了过去。 那猎户自不是个坐怀不乱的,也不是郑家的人,只进去走了没多久,便将温白榆带去了一个的山洞。 为着谨慎,长离没有非礼勿视,忍着无语和恶心目睹了全程。 冬季来临时候的狩猎,本也是一入山就七八日。 温白榆这一路上来秦岭,肉倒是养回来了几分。 虽然看起来依旧比实际年纪大很多,可主动献身讨好,粗野的男人自不会拒绝送到嘴边的食物。 温白榆被郑山君当货物一样调教过。 枯老面容的背后是一身好的技艺。 猎户同意了将人带在身边,将人安置在了一个猎户时常落脚休息的山洞里。 “是这个人。”回来之后,长离还凭着记忆画出了那个男人的肖像。 她安排了人继续盯着,自己就回来汇报了。 温仪景没见过,画像在几个人之间传阅,都不曾见过。 长离便又派人去附近的村庄去打听这个男人是否是附近的居民。 而长离不知道的是,在山洞深处的暗影里,还藏着一个男人。 深夜里,秦岭的风盘旋在山涧里。 “你如何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城主的?而不是你找了哪个野男人苟合而来?”男人扣住温白榆的下巴压低着声音冷声问。 漆黑的山洞里,温白榆看不清对方的脸,却通过声音认出了人。 “郑敏声,如果你想,也可以是你的孩子。”温白榆看着模糊的轮廓,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蛊惑。 如今,她连这副身体都算不得太大的筹码了。 但她还能生。 郑敏声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如今当然还是郑山君的,可如果你愿意,我自愿意为你舍命一次。”温白榆语气坚定地说。 郑敏声是她如今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皮囊,灵魂…… 比起性命,不值一提。 只有活下去,才能获得更多的希望和机会。 “你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如何为我舍命?”郑敏声嘲讽地笑了。 “这个孩子,我可以流掉,然后和你生一个孩子,说是郑山君的,到时候,谁又能分得清呢?” “由你这个生父亲自辅佐他坐上那最高的位子,难道不好吗?”温白榆并不在意郑敏声的讥讽。 在西晖城的时候,温白榆就知道,郑敏声此人觊觎郑山君手中的权势。 甚至觊觎郑山君手中所有的一切,包括,女人。 她看到过郑敏声将郑山君的宠妾压在假山上调戏,欺辱。 那个女人最后投了湖。 温白榆却早已经不想做什么贞洁烈女。 第170章 如今郑家能逃出来的,郑敏声的人更多。 这是她此刻最大的希望,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抓住。 只要被郑敏声迅速带入他们藏身的地方,温仪景就找不到自己了。 若此次温仪景依旧更好运,那便让郑家这群余孽都给自己陪葬! 躲在身上里的人,许多欺辱过她。 郑敏声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温白榆这话里的可靠度。 “一直有人跟踪你,这件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就在刚才,那人可是将你淫荡的模样全都看到了。”郑敏声似笑非笑地说。 “那又如何?”温白榆语气平静,毫不在意,“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你肯定有办法避开他们的视线的。” “万一你是温仪景派来的卧底呢?那毕竟是你嫡亲的姐姐,郑家如此待你,你如何会甘心回来受辱?”郑敏声也很难相信面前的人。 “嫡亲的姐姐?”温白榆嗤笑,“若非我装疯卖傻躲过一劫,如今早已经成了她的刀下亡魂,我这个妹妹在她心里还没一个奴才重要。” 温白榆知道,温仪景将她丢给陈玄,是因为兰时。 当年的事情,郑敏声也是知道的。 温白榆一封求救信,折了温仪景一个心腹猛将,同时温仪景拐走了郑家的猛将周泊聿。 …… 临近剑门关,夜色里休息的时候,萧玉京自然地询问起当年剑门关的事情。 温仪景这一战赢的漂亮,但具体如何,一直未传出来。 都是领兵打仗的人,温仪景对萧玉京便也没隐瞒。 只是她明显看到自己在提及和倚吟假扮夫妻的事情,萧玉京脸变了。 第212章 萧玉京,我特后悔 “兄妹,姐弟不行吗?非得是夫妻?”萧玉京如今已经顾不得赞叹太后娘娘足智多谋。 看着面前平安健康的太后娘娘也无暇询问夜色里走在悬崖峭壁有多危险。 重点都落在了太后娘娘竟然还和倚吟假扮过夫妻。 温仪景万万没想到,到了最后萧玉京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这都是权宜之计,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温仪景无奈解释,而后严肃地看着萧玉京,无声的警告他不要无理取闹。 萧玉京垂了眸子,小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温仪景哼了他一声,“你呢?难道你行军打仗的时候,就没有和人逢场作戏的时候?” “不曾,军中从未有过女子。”萧玉京毫不犹豫地说。 夜色里,他偏头看身边的人,她可是在吃醋了? “那是你们北渊城对女子有偏见。”温仪景道。 萧玉京,“是,夫人说的是。” 如果不是太后娘娘横空出世,如今九州的女子,依旧没有任何地位。 “那你年少时候呢?不曾去打仗之前?”温仪景又问。 年少的萧玉京意气风发,是北渊城里最尊贵的公子。 也时常会和兄弟三五成群地约着游玩。 又或者要试着打理家族的生意,难道都没有和人逢场作戏? 温仪景是谈过生意的。 牌桌,饭桌…… 她都上过。 拼酒量的,美人计的……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最初她因为是女子,身份不显,生意不精,身边可用之人又少,很多事情都得亲力亲为。 生意场上不见血的刀光剑影,黑暗的,光明的,也见了不少。 亏也吃过许多。 女子经商极难,她靠着袁家的名头,才能坐在那些谈判桌上,已经领先了许多女子。 是以,皇位之争,退了这一步,温仪景心中并无怨念,也希望以后能平安无事。 “我年少时候,身边也皆是男子,便是院中的用的,也都是男子。”萧玉京依旧没有任何犹豫。 曾经,他一直都有和女子刻意保持距离。 他清楚的知道,城中许多女子靠近自己都是为了少城主夫人的位子,再不济也就自己这张脸。 故意摔倒在他面前,故意柔弱多娇…… 只是这些把戏一眼就能看穿,是以,十分不喜,远远的,便避着了。 不过在遇到太后娘娘之后,萧玉京才知道,并不是所有把戏都不讨喜,只是因为使心思的人,不在自己心上罢了。 “还挺守男德的。”温仪景伸出手夸赞地摸了摸萧玉京的脸。 萧玉京,“……” 这个动作,让他突然想起了太后娘娘在后院抚摸那只终于听懂命令知道握手坐下几个指令的幼犬。 “冬日夜里,翻越秦岭,可曾怕过?”萧玉京按住太后娘娘的手,将人用力搂在怀里。 “怕当然也是有的,只是当时已经走到这儿了,若我不能攻下剑门关,在军中的话语权就会被打压。”温仪景闭着眼用力吸着萧玉京身上淡淡沐浴香味。 在军中若被打压,一旦处于弱势,便会越来越弱。 温仪景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当年她主动提出要带兵攻打轮流几波人都拿不下的剑门关。 萧玉京心疼的抱紧了她。 几番生死,萧玉京越发明确自己的心意。 温仪景静静的靠在他怀里,脑子却一如既往的清醒,也轻轻的抱住了他,低声说,“萧玉京,我特别后悔一件事。” “什么事?”萧玉京下巴挨着她的头顶,低沉磁性的声音顺着头皮传入她耳中。 “你可还记得你丢过的那本手札?”温仪景轻声问。 萧玉京落在温仪景腰上的手一紧,“你怎么知道我丢了一本手札?” 当年从鳌山离开,他太狼狈。 能捡回这条命,已经是不易。 等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早已经过去了数日。 鳌山起了一场火,下了一场雨,什么都没了。 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似的。 醒来的萧玉京其实早无暇惦念此事,后来连活的意志都没有,何况写手札。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其实并没有记起手札的事情。 只是从奉高回来,他才突然又有了想写手札的念头,这便也想起了那本手札。 对于手札被烧毁,他心中是有些遗憾的。 却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会提及此事。 萧玉京心中不受控的生出许多猜测。 放轻了呼吸,安静的等着太后娘娘的下文。 温仪景便细细的将那日发生的事情给都告诉了萧玉京了。 萧玉京心跳有些快了起来。 所以太后娘娘看上的并非自己这一张脸,而是因为当年的手札? 她因为其中的文字,爱上了他? “若能早些认识,并且知道困于鳌山的人是你,我一定是要出去帮忙的。”温仪景很认真的说,“我一直都因为此事有些后悔。” “那日夫人手中人马并不多,莫要为此来送死。”萧玉京还反过来劝道。 他并不怪她的袖手旁观。 毕竟,她已经给他报了仇。 还帮他安葬了他牺牲的属下。 这已然算得上大恩。 原来,他和温仪景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羁绊。 “那本手札,你一直都留着吗?”萧玉京轻声问。 一想到此,心都跟着激动了几分。 她留着他的手札。 她愿意留着他的手札。 或许在那时候,她就觉得他很好了。 萧玉京心跳失控的加快。 难怪,他之前会觉得她下棋的路数和自己有些相似。 那本手札里,他写过棋盘如战场…… 她真的有认真的看了他写的东西。 她很喜欢。 萧玉京搂着温仪景的手都不由地紧了几次。 温仪景脸蛋紧贴着萧玉京,感受着他手臂的力量。 只觉得这人今夜里,好像搞不清楚一些话的重点到底应该落在何处。 他竟然丝毫不怪她冷眼旁观。 还觉得她安葬了他的人,于他是大恩。 并且最关心的竟然是手札。 “自然是留着。”温仪景说,“当初本来是想着拿着手札去父亲和他谈条件的,不过将所有人都翻遍了,没找到你的尸首而已。” 她不得不自己亲口说出激动只在隐瞒的真相。 “若那日我真的死了,能被你帮我收尸,也是一种福气。”萧玉京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 温仪景有些自闭了。 “手札你放哪儿了?随身带着?”萧玉京却又关心回这个事情。 “我……”温仪景深呼吸。 一个男子私人之物,便是再有用,她也不能随身带着啊。 “留着就好。”萧玉京笑了。 太后娘娘一定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舍不得扔的。 “你真的不怪我见死不救?”温仪景又忍不住摸摸萧玉京的头。 满头白发,他定然伤心到了极致。 第171章 萧玉京将人抱在怀里,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何可怪的,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我都不愿这种事情发生。” 她已经做得够多了。 “这件事情,你本也可以不告诉我的。你不说,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萧玉京又道。 无论过往有过什么,他们如今的关系,该翻篇的,便要翻篇的。 “手札我没舍得扔,我只是担心回去之后你无意间会看到,若此时不说清楚,以后你主动发现,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温仪景笑着说。 萧玉京笑着点头,“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无心追问其他,只是好奇太后娘娘看完自己手札之后有何感受。 “受益良多。”温仪景很认真地说。 夜色里,萧玉京便笑得十分灿烂。 …… 漆黑的夜里,秦岭的山洞里发出女子低低的痛呼声。 郑敏声终于还是决定要带走温白榆。 不过,他暂且不会将人带回去,还是要在这山中,做一段时间的野夫妻。 如今,便是要强行打掉温白榆肚子里的孩子。 温白榆或许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了打胎药。 她抱着肚子蜷缩在草垫子上,冷汗一身一身地往外冒。 她想到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 曾经自己那个刚落地,只发出一声啼哭的儿子,便是郑山君摔死在了地上。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那已经咽了气的孩子在对着她微笑。 温白榆痛苦的闭上了眼,默默地感受着身体里若有似无流失的痛。 “孩子,对不起,是我不配为人母。”温白榆口中念念有词,说的都是对孩子的抱歉。 郑敏声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心中的嘲弄已经遮掩不住。 他恶趣味地问蜷缩着身体,用力的闭着眼,眉头紧锁的温白榆,“当年那个孩子,你自己知道是谁的吗?” 温白榆身体蜷缩的更厉害了,痛苦的回忆涌入脑海。 她摇头,“不知道。” 说这话,她抬手要去抓住郑敏声,“我好冷,你抱抱我……” 疼痛让她身体也在止不住的颤抖的。 “求你,抱抱我。”温白榆祈求地说。 郑敏声看着地上的人,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 夜色深沉,温白榆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可如此明显的后退,实在难以忽视,她疑惑地蹙眉,“郑敏声?” 第213章 比起情感,温仪景更信任利益 温白榆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郑敏声,你骗我?” 说什么带她走,不过要做一段野夫妻,一直到她怀上他的孩子为止…… 全都是在骗她!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浑身的疼痛让她四肢无力。 “可真是个天真愚蠢的女人,就你这样,还想和温仪景斗?”郑敏声蹲下身,嘲弄地揪着温白榆的头发,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黑夜里,温白榆什么都看不清,疼痛让她恍惚。 她后悔极了。 “郑敏声,你杀了我,想要光复你们郑家,便没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你会成为祸乱九州的罪人,不得人心。”温白榆忍着疼痛艰难地说。 她以为有这个理由,郑敏声不敢动她的。 “纵使如今你手下的人更多,可郑山君的人还没死绝,你绝了郑山君最后的子嗣,你还是你郑家的罪人!”温白榆捂着肚子。 郑敏声这么对她,就不怕回去之后不好和郑家人交代吗? 他这是要造反? 钻心的疼痛让她浑身都在冒冷汗,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逆流,却感受不到腿间有湿意。 温白榆犹豫地伸出手去摸。 “你也知道温仪景是故意放你出来,为的就是引出郑家剩余的人。” “可你还是将人带来了,温白榆,我如何能留你?” 郑敏声扯着她颤抖的手帮了她一把。 没有血。 从温白榆说怀孕,郑敏声心中就怀疑着。 温仪景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白榆,即使手中握着温仪景最在意的东西,温仪景也能有一百种方法把人弄死。 如果没有温仪景的人从中相助,温白榆一个女人,哪怕面容枯槁了许多,却也无法平安抵达秦岭。 “清醒一点吧温白榆,你根本就没有怀上郑山君的孩子,这都是温仪景阴谋。”郑敏声看着浑身颤抖得更厉害的温白榆。 “你吃下的也从不是什么打胎药,那是我专门让人为你准备的。” “今日也是好心来送你一程,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郑敏声讥讽道。 手啪啪拍在温白榆的脸上,“以前这张脸还尚且有几分姿色,但你看看如今你这德行,松垮干枯的皮囊,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我郑敏声的儿子,怎么能出自你的肚皮里。”郑敏声毫不留情地贬低。 温白榆牙齿用力的咬紧了下唇,血腥味弥漫。 她突然用力伸出手抓住了郑敏声的下摆,手指死死地扣住了衣摆的里衣,刚要开口,便喷出一口黑血。 郑敏声被渐了赃了衣摆。 他连忙起身往后退去。 “是,一夜夫妻百日恩,郑敏声,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温白榆诡异地笑着,“等着你们郑家的余孽。” 郑敏声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温白榆,你就在这里等着温仪景来给你收尸吧。” 说完,他匆忙地往山洞深处跑去,到了山洞口,还撕下了外袍的衣摆。 温白榆听着远走的声音,忍着疼痛捻着自己的指甲,发出诡异的笑声。 这东西,是她在来的路上,路边一个道士卖的。 她自然知道这是温仪景准备的,温仪景想借她寻到郑家人。 可她还是买了。 此一行,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么她和郑家人都活,要么,都死。 她指甲里的药粉不止洒在了郑敏声的衣摆上,刚才郑敏声哄骗她打掉孩子的时候,她还将药粉洒在了郑敏声的头发上。 十日之内,郑敏声身上都会有一股人类无法辨别出的奇异香味。 温白榆蜷缩着身体靠着寒凉的山洞,忍受着体内一阵阵排山倒海一般的疼痛。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可她没有自己死的勇气。 偏偏她知道,自己注定终结在此处。 外面的天亮了,温白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微弱的意识看着洞口处隐隐的日光。 暗红色绣花的裙摆迎着光出现在她面前,温白榆已经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极力地想看清来的人是谁。 是阿姐吗? 她想问。 在杨桐的影响下,她从小就见不得问温仪景过得好。 甚至隐隐觉得这个嫡亲的长姐矮自己一头。 可她却又因为温沧渊和温首阳的缘故,觉得即使自己看不起温仪景,温仪景也是要疼爱她的。 她理所应当地觉得一切都该是如此。 甚至一度觉得,温仪景就应该将她手中的权势都双手奉上,让她温白榆来享受这一切。 清醒的时候,她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现实如此残忍。 可她还是不甘心的。 终于,那人的倒影出现在温白榆涣散的瞳孔里。 她依稀辨认出那是常跟在温仪景身边的人。 她脑子突然变得格外清醒,连身上的疼痛都好像消失不见了。 长离意外地看着爬了起来的人,后退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温二小姐,好久不见。” “我阿姐呢?”温白榆嗓音干涩,一双眸子突然晶亮。 “你让人杀死温沧渊,不就是盼着温仪景死吗?如今,你们兄妹几人都要死了,恭喜你如愿了。”长离弯腰轻声说。 温白榆身子一晃,跌撞在旁边的山洞上,好半晌都没动静。 “死了?他们三个都死了?”温白榆摇头,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温沧渊不是跑了吗?”她仰头看着长离。 “陈玄的人一直都跟着我们,温沧渊跑了,陈玄怎么可能不安排人送他回去?他怎么会死?” 温白榆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你在骗我是不是?” 长离疑惑地看着温白榆的反应。 将死之人,似乎没有必要如此做戏了。 难道消息真的不是她故意透露出去的? “怎么会死了呢?” “温仪景不是命最大了吗?” 温白榆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阿兄,阿兄……”温白榆低声呜咽起来。 温沧渊虽然骗了她,可却也是最纯粹关心她的人。 “真的不是你将蛊毒的事情,告诉了别人?”长离蹲下身冷声问。 “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如何会害他?我便是盼温仪景死,也不愿我大阿兄死。”温白榆哭着说。 第172章 所有人爱她,都有条件。 父亲爱她,因为她是杨桐的女儿。 杨桐根本不爱她,生她养她都是为了救别人的命。 温首阳爱她,因为她体弱,因为是杨桐要求的。 温仪景或许也爱过她,可那更多也都是被杨桐驯化出来的,温仪景早就清醒了。 郑山君或许也曾短暂地爱过她,可却也是因为她身后的温家。 只有温沧渊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温沧渊疼爱她,只因为她是温白榆,即使最初是因为被驯化,可后来所有的真相揭开,温沧渊还是疼爱她。 而且温白榆坚信,即使没有杨桐驯化影响,温沧渊也会疼爱她这个妹妹。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杨桐一直都在让两个兄长排挤温仪景,可温沧渊在这件事上,却始终践行的没有那么彻底。 温白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长离嘲弄的笑了笑,蹲下身去,看着奄奄一息的人,说,“你总归是不能如愿的,死了的只有唯一对你最好的温沧渊,我家夫人,平安顺遂,马上就要做母亲了。” 温白榆眸光再次涣散,她虚弱地抬头看着长离。 “温白榆,到底是不是你将蛊毒的事情告诉了别人?若你肯告诉我是谁,我便给你解药。”长离笑着引诱说。 她将手中碧色瓷瓶在温白榆面前晃了晃,“瓶子里的东西可以解百毒,只要你说实话,我便救你性命。” 温白榆无力地摇头,“真的不是我,我绝不会杀我阿兄。” 温沧渊活着,永远对她最有利。 她又不傻。 长离仔细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我不需要你的解药,也没必要骗你。”温白榆摇头,“不过我大阿兄若死了,温仪景如何还活着?蛊毒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若蛊毒的事情是假的,那她的这一生,到底算什么? 温仪景每月需要放血,她又怎会是例外? 温仪景只需要割破手腕,放一碗血,而她需要换掉半身的血。 所有的气血充足都是假象。 长离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瓷瓶,“或许是因为这个吧。” 温白榆借着那一缕日光看了过去,低低地笑了,“我今日是活不成了,这荒唐的一生就这样结束,没什么不好,只是温仪景虽活着,却也安生不到哪儿去。” “京都城里,始终有人想取她性命,说不定就是她养的那一双儿女在作怪,呵呵呵……”温白榆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温仪景逼死了袁云川,她却养大了别人的狼崽,人家如何不报复她?哈哈哈……” 温白榆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声音戛然而止,她身体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 阴冷的山洞里,长离蹲下身去,沉默的看着彻底没了生息的人。 昨日那个带着温白榆进山洞的猎户,尸体在旁边已经冰冷。 …… “她还真是,死到临头也不盼着我好。”温仪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死了就安生了,将她挫骨,送回兰时墓前扬了。”温仪景道。 “是。”长离应道。 温白榆这些年,将路越走越窄。 温仪景只觉得自己都没动手做什么,温白榆就将自己折腾死了。 脸都不要了,灵魂也卖了,却还是没能换来半点生机。 她无心再去多想温白榆,只担心另一件事,“如果不是温白榆,又会是谁?” 如今,她倒是信了温白榆死前说的话。 在那四方的京都城里,还有谁知道蛊虫的事情,会借此对她下杀手? 狼崽子? 袁青冥和袁清瑶…… 温仪景从未敢将所有希望放在此二人身上。 自己亲生的儿女都可能养不熟,何况别人的儿女。 比起情感,她总是更相信利益。 温仪景看向窗外的层峦叠嶂,突然说,“郑家人,暂且留着。” 第214章 玉京,你会为我反了这朝堂吗? “留着郑家人?”长离诧异的看向温仪景。 郑家人抓走许多妇人,若不除去,为祸一方,日后更是后患无穷。 为何夫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借着温白榆的手可以追踪,若此时不除,日后想再找机会,就难了。”槐序在旁边也劝道。 如此大好机会,怎么能放弃? 温仪景探手遮了窗外的桂花枝,“郑家当然要除,不过,此事不得张扬。” 灭郑家余孽的任务,如今在她手中。 朝廷上,自然也会有人派各州的兵马搜寻,但全九州追杀的任务,朝堂里也都默认了,要交给她温仪景。 长离几个人瞬间懂了温仪景话里的意思。 “梁州冬日湿寒,处理完郑家的事情之后绕路去朱崖。”温仪景笑了笑。 朱崖,在许多人眼中是流放危险之地,因着靠海,还易生海匪。 可朱崖,是温仪景打下来的,黎族人喜欢她让人传送的汉文化。 很多东西,在许多从不曾亲来的人眼中,早已经不是他们固有认知里的样子。 从苗疆离开的时候,温仪景便想过去朱崖养胎生子。 如今确定事情不是温白榆所做,温仪景这才下定了决心。 这个孩子是她盼了许久的,出不得半点差错。 “宫里那边……”长离询问道。 小皇帝如今还紧张温仪景的身体,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 何况温仪景出行这一路,都没有刻意地隐瞒身份。 “当时往京中送信的时候,只说是找到了解蛊的方法,话并没说死,至于需要多久,是未知的,我也说了,或许因着蛊虫的事情,会去朱崖求医。”温仪景早就做好了准备,以防万一。 朱崖也有少数的苗人,而且气候温热。 “再过几日,便去信京中,说蛊虫需要温热的气候才能解。”温仪景抬手折下窗外的桂花枝,一片片拽下上面的叶子。 最后又将树枝折断成几段,突然抬手朝着墙外的峰峦扔了出去。 “夫人。”长离反应慢了一拍,伸出手阻拦的时候,树枝已经飞了出去。 温仪景歪头看过去。 “有身孕,莫要拉伸得太厉害,以免动了胎气。”长离严肃提醒。 温仪景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抬手轻轻摸了摸,“我觉得他们两个还挺经得住折腾的。” 一路马不停蹄地从京都去苗疆,马儿都累趴下了,肚子里的崽子却稳得很。 …… “朝堂的人对你动手,这是觉得天下没了你,也能安然无恙了。”萧玉京脸色沉沉的说。 “得让他们知道,萧家如今还肯归顺朝廷,都是因为你这个太后娘娘的存在。” 他不介意背上要造反逆贼的骂名,只要无人敢轻易动她。 温仪景帮着将萧玉京腿上一排长长的银针依次弹了弹,最近玄英给萧玉京安排了针灸,中间需要运针。 玄英施针,温仪景总是要陪在旁边的,或者有时候青鸾在。 一为避嫌,二来也是帮忙运针。 听到萧玉京的话,玄英笑着看了看温仪景,继续专心地施针。 温仪景笑了,“若我真的出事,你可是要为我反了这朝堂?” 萧玉京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在控诉她怎么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其实他都不用做的太过分,只要他有一日能站着出现在人前,便能震慑到那些不安分的。 当然了,也可能会刺激到某些人,让他们乱了章法,胡乱出手。 温仪景笑容便更大了。 她没再去问,若有一日真如此,萧玉京到底是为她,还是为权。 有些东西有时候没必要非得辨出一个所以然,只要大家的目的一样,相处愉快,也是够的。 而且温仪景也始终觉得,人和权,并非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和美人是可以都要的。 …… 郑敏声被温白榆诡异的笑容和话语吓到了。 夜色里,为了以防万一,离开山洞之后,并没有往他们藏身之处去,而是试图在山中多转转。 担心衣服接触了温白榆有问题,天微微亮的时候,他还想去山涧里冲洗一下衣服。 只是还没靠近山涧,一只食铁兽便出现在了岸边,郑敏声连忙秉着呼吸悄悄后退。 看起来呆萌无害的食铁兽若是扑过来,比山中猛虎也不逊色。 秦岭一带的人,将食铁兽奉为神兽。 最近进山的猎户多了起来,若是被发现有食铁兽的尸体,所有的猎户必然要翻山。 甚至还会集结军队。 更甚至,放火烧山。 早年有人为了找出杀害食铁兽的凶手放火烧了山。 幸而秦岭一带雨水多,火势并未蔓延太多,很快就控制住了。 秦岭的百姓说这都是山神允许的,山神保佑。 而藏在山中的凶手也被找了出来。 第173章 郑敏声一行人入了秦岭之后,半点不敢和食铁兽有冲突。 虽然他们对秦岭的地势比其他人了解得更多,可也扛不住放火烧山。 如今他们还需要休养生息。 郑敏声有些后悔要亲自出来见温白榆,前狼后虎,让他心中有些烦躁。 他是担心温白榆真的怀着郑山君的孩子,不放心非得亲自来确认。 毕竟如今手中能用的人并不多。 他是如今山中郑家地位最高的人,却又不是最有话语权的。 若是郑山君的人来,肯定是要将温白榆好好的带回去供着的。 而他,作为郑家一脉血脉最纯的,并不希望有这样一个孩子降生。 郑敏声心中想着要尽快回去才好,而且他也不能安然无恙地回去。 这么想着,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用力的刺入自己肩头,又在肩膀上用力的划了一道。 然而,郑敏声刚忍着疼痛收了刀,便听到不远处突然出来的声音。 “就在这边,我看到他往这边跑了,继续追!” 郑敏声脸色一变,刚一动,就见对面的食铁兽入了水,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郑敏声顾不得许多,慌不择路地朝着右侧能回避所的地方跑了起来。 山巅之上,陈玄收了手中的望远镜,赞道,“这东西还真是好用。” “这几日,也已经将秦岭里面摸得七七八八了,山中有两波原著民,他们和野兽共生。”陈玄和长离解释自己这几日的收获。 郑家人的方位他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郑敏声看似在周围乱转,但始终没敢离开他们的藏身之处太远。 陈玄拿着望远镜,又让人地毯式往外扩展地搜索,自然有了些收获, “他们还有人懂五行八卦术,山口处有八卦阵。”陈玄并没有因此轻敌。 他还需要进一步确认,郑家逃离的人是否全都在这里了。 那八卦阵,也要有十足的把握能破解,他才会动手。 “在哪个方向?”长离问。 她对于八卦阵法颇有研究。 陈玄天分不如她,等的就是长离今日再过来,好让她去查看。 后面的人追的很紧,刚受了伤的郑敏声身上散发着诱人的血腥味,食铁兽闻着味道也是紧追不舍。 长离按着陈玄说的方向,如同山中野人一样在树梢上飞跃而去,很快就没了身影。 陈玄则是沿着高耸的山峰同样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出发。 郑敏声不想将危险带回去,可如今却又只有那一条路。 他越发心急如焚。 虽然这样回去更能取信于人,但若是温仪景的人追了进去,郑家就彻底没了希望。 也不知道后面有多少人在追。 肩膀上的伤口划过高高的杂草,割的他血肉模糊。 …… “郑敏声也没比郑山君好到哪儿去,都是畜生。”温仪景知道了山中人的身份。 “难怪当年我在郑家俘虏里,没有见到此人。”温仪景当年还特意点名要砍了此人头颅喂狗。 却在清点的时候,并未找到人。 没想到竟然是躲起来了。 “倒是个会藏的,郑山君给自己留的退路,如今成全了他。”温仪景嘲弄地笑道。 “若抓到人不用带回来了,这些时日,我们的人惊扰了山中猛兽,冬日即将来临,便给他们留些实物,那只食铁兽,帮了不少忙。”温仪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郑敏声,算个什么东西,也陪来她的面前跪着 得了明确指令的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行动了起来。 陈玄带人闯入了阵中。 郑家因为郑敏声的话一夜都没睡得安稳,也防着温仪景的人会偷袭,所以特意安排了人防御。 女人的尖叫声,惊动了整座山头。 山中野兽纷纷逃窜。 看着面前反正寒光的刀刃,郑敏声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这位大人,有话好好说,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我们只想在秦岭之中安稳的活着,并无其他不轨之心……” 郑敏声的话戛然而止,头颅滚落在地上,眼珠子难以置信的瞪着。 “啊……”跪在地上的女人看着撞上膝盖的头颅再次尖叫出声。 陈玄看着面前十几个跪在地上小腹隆起的妇人,扭头看向长离,“这如何处置?” 第215章 我想,我要发疯了 陈玄不想和郑家人谈任何事情。 郑家人早已经没了任何筹码,是以他手下的刀毫不留情。 不过看到这些怀孕的妇人,他还是犹豫了。 毫无疑问,这些人肚子里都是郑家的种。 只是这些人或许许多又都是郑家从外面掳掠而来。 长离听到女人的尖叫,上前一脚踢开了那双闭不上眼的头颅,弯腰下去。 她平静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妇人说,“告诉我,谁是郑家妇,若有人敢骗我,下场将和郑敏声一样。” 跪成一排的女人颤抖的更厉害了。 有一人抬手指向中间的一个女人,说,“我们都是被抢来的,她是郑敏声的妻子。” 郑家逃出来的,几乎全是男人。 “是你吗?”长离上前两步,温柔的问。 如果是,要么是这个女人足够厉害,要么是郑敏声爱惨了她。 可郑敏声那样的禽兽,会爱惨了一个女人吗? 女人瑟瑟发抖的点头,“是,是我,大人饶命。” 长离又看向跪在女人旁边的人,“是她吗?” 女人摇头,“我不知道,我被抓过来之后,就一直都被关着了,只有她们两个是自由的。” “你来说。”长离又指向另一个女人。 此人同样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长离失去耐心的蹙了眉,站起身来,“挨着说说,都是哪里人士,家中都还有何人。” 立马有暗卫拿着纸笔上前来。 “若是说的能对得上,便还有活命的机会。”长离说。 在这件事情上,她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郑家只剩下这些女眷了,还敢骗她,可见着女子是个有心机的。 若放走了,必然也是放虎归山。 最后,长离只从这山谷里,带走了三个女人。 秦岭再次起了一场山火。 陈玄站在悬崖最高处,拿着望远镜看着熊熊大火之中。 有些尸体因为还没死透,在火种痛苦的伸展。 而被长离带走的女人,也都选择喝下了打胎药。 她们要回家,不想带着罪恶的证据回去。 只是,或许她们早已经无家可归。 长离带着人,在秦岭外面的庙宇里,虔诚的点了一炷香,拜了三拜。 随着山谷内被烧成灰烬,也不见有任何人逃出。 确定郑家名单上的人都在此处,陈玄收了望远镜。 而天空中也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这约莫应该是最后一场秋雨了。 温仪景提笔给京都写了信。 她说,暂时无力将郑家余孽全部清剿,但她体内蛊毒反复发作,需得立即动身前往朱崖。 “去朱崖儋州,那里或许对你的腿伤也有好处,等孩子平安出生了,我们再回京。”送出信,温仪景说。 萧玉京自是没意见。 只要太后娘娘带着他,去哪里都很好。 如果可以,永远不回京都,也无妨。 可他放不下自己的父亲。 总是要回的。 太后娘娘放不过京都要杀她的人,也总是要回的。 …… 袁青冥收到信已经是三日之后,他担心的眉头都打了结。 “杀害温沧渊的事情,查的如何了?”他问身后的言勤。 “还没任何线索。”言勤说。 只是随后又皱眉猜测道,“会不会是杨宗旭真的只是假意投降?” “杀温沧渊也并非因为知道蛊虫的事情,就单纯的想杀太后娘娘的家人?” 言勤说完看向袁青冥。 “阿娘和温家人从来不和,当初两个老的死了,她连出殡下葬都没给安排。”袁青冥冷道。 这么大的事,太后娘娘做戏都懒得做。 毫不在意,被天下人说她不孝。 她从不被这些虚无且分文不值的道德所绑架。 “杨宗旭得有多蠢才会觉得杀了温沧渊能刺激阿娘。”袁青冥嗤了一声。 公主府偏院里面,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袁青冥并不知道。 但是杨桐的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他还是听说了。 而且那夫妻二人被折磨成人彘的事情,他也亲眼去看过。 只觉得都是活该。 “陛下说的是。”言勤恭敬的垂下了头。 而后安抚道,“凶手虽然还没找到,但好在太后娘娘已经找到了解蛊毒的方法,人暂无性命之忧。” 第174章 袁青冥点点头,“这倒也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了。” 袁青冥摩挲着手里的扳指,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楚寒英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这段时间越发嗜睡。 前段时间孕吐许久,脸都是蜡黄的。 最近虽然轻了一些,她还是有很多东西都吃不得,闻不得。 不知道阿娘是否会好一些。 阿娘也至今还没告诉他怀孕的事情。 袁青冥心里有些难过。 朝堂上那些老东西,最近越发频繁的提出了让他充盈后宫的事情。 皇家,若是子嗣不丰,似乎便显得让人看不到多少希望似的。 楚寒英虽然孕吐依旧没有缓解,脸色也看着虚弱,并且还比往常睡的更多,可她没敢停下脚步休息。 女子学堂,她在怀孕初的时候才刚立了起来。 若不能一鼓作气做成,之后或许就会夭折。 只是来读女学的贵女出了各州府来的人,并无其他贵女。 哪怕有楚寒英这个公主来学堂做武先生,也并未有所好转。 事情比楚寒英所想的艰难许多。 尤其是随着太后温仪景匆忙离京。 曾经畏于温仪景而支持她的人也都保持了中立。 在这种时候保持中立,那就是支持了别人。 可楚寒英并不会因此而放弃,她去京都民间选了穷苦的少女。 “娘娘,休息休息吧。”若沁看的心疼,每每出声劝阻,“您还怀着孩子。” 楚寒英在这件事情上,事必躬亲,让人十分忧心。 偏袁青冥根本不太劝说,似是很尊重楚寒英的所有行为。 自从上次二人争吵之后,夫妻之间的情分似乎就平淡了许多。 楚寒英忙于学堂的事情,不再去帮忙处理政务。 只剩下袁青冥一人,每日便也更忙了。 “若沁,我心里有数。”楚寒英靠坐在椅背上。 若沁蹲下身为她揉捏着小腿。 楚寒英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她希望她的女儿不会那么脆弱。 可心中却也知道,如果这个孩子折腾没了,以后想要孩子,只怕就不容易了。 可是如果在孩子出生之前,她没有养成自己的人,日后她们母女才是真的步履维艰。 最近朝堂选妃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袁青冥已经开始动摇。 又或者,袁青冥心中早就做了决定,只是在等一句话。 可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说这句话的。 “娘娘,您这样主动退出不去管朝堂的事情,放弃了已经握在手中的权势,是否太过冒险?” 若沁本来以为袁青冥会来求着皇后娘娘去回去帮忙的。 却没想到曾经需要夫妻二人点灯熬油都处理不完的政务如今落在袁青冥一个人身上,他一个人处理起来,也没有焦头烂额。 如此下去,形势只会对楚寒英越来越不利。 权势和男人,总该握紧一个的。 “若陛下真的动了选妃的念头,后宫里有了其他女人,我也是要被逼着退出来的。”楚寒英苦涩的笑了笑。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若是退了,袁青冥来求她回去的可能性,就小了。 自己的几个堂兄,虽然也都在军中有些职位,却大多有勇无谋,在朝堂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袁青冥选妃,入宫之人定然是京中贵女,背景身份都比她更尊贵。 如果她还继续参与朝政的事情,或许对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是对方比自己的优势会更多。 便是对方要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必然也会用母族的势力来打压她。 她在朝堂上依旧站不住脚。 倒不如趁此机会寻找其他的出路。 即便是贫苦的女子,只要能在学堂中表现优异,再借袁清瑶的手,将人送入军营,日后也会成为她的助力。 楚寒英心中庆幸,不管如何,如今袁清瑶这个小姑子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只是袁清瑶在朝中的影响力远不如太后温仪景。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岂止是楚寒英,袁清瑶最近也深切的感受到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好歹也是个女将军,军中将士对她敬重有加。 她又是袁家人,袁青冥唯一的妹妹,早已经不是母后庇佑下才能生存雏鸟。 却没想到母后这一离京,问题便开始暴露了。 这些人依旧还尊敬自己是一个公主。 可对于自己掌握军权的事情,频频表现抗议不满。 袁清瑶面对这样的境况,心中是感到寒凉的。 战场上的每一次自己都拼尽全力,挥出去的每一刀都当做是最后一刀。 为了荣誉,也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 她真的是舍出了性命。 曾经那些安然被保护在京都城后方的人,今时却要将她过往功绩全部抹除。 否认她曾经为九州所做的一切。 袁清瑶终于亲身的感受到了当年温仪景要被驱逐权力中心时候的心寒。 她一直以为长大的自己,已经可以反过来保护阿娘。 却没想到自己所有风光的背后,靠的还是阿娘的余威。 这样强大的庇护,便是自己已经坐上帝王之位的兄长也达不到。 这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适合和自己的阿兄说的。 因为阿兄是男子。 朝堂中所有的大臣,乃至全天下所有的人,都认为应该是男子掌权。 女子似乎就应该安分的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甚至于女子所有的功绩,在天下太平的时候,都要被归功于男子所为。 意识到这些事情的袁清瑶,和楚寒英走的越发亲近了。 “嫂嫂,我好像终于真切的明白了,你和阿娘想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袁清瑶看到了深夜里还在练武的女子。 她们珍惜如今得到的机会,拼了命的想证明皇后娘娘选她们没有错。 袁清瑶也是第一次意识到: 在过往的时光里,她在自己都看不到的内心里,是觉得自己和阿娘还有嫂嫂是不太一样的。 一切都源于袁这个姓氏。 这个姓氏给她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可是当她威胁到了族中男子的地位,她的存在便又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楚寒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我想,我要发疯了。”袁清瑶突然说。 第216章 你我的崽子没那么娇气 楚寒英不解袁清瑶要发什么疯,却觉得袁清瑶整个人一瞬间都变得清明了。 袁清瑶上前一步,用力握住楚寒英的手,“嫂嫂,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只认你一个嫂嫂,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楚寒英感激地反握住袁清瑶的手,心中却冷静得很。 袁清瑶如今心中或许真的向着自己,但她毕竟和袁青冥才是至亲兄妹。 “我知晓嫂嫂心中急着为腹中孩子铺路,可你也得先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袁清瑶劝道,“莫要让自己太过劳累了,得不偿失。” 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楚寒英的地位才能更稳固。 楚寒英笑容有些僵硬的点头,“我晓得的。” 若是这个孩子她保不住,之后想要孩子,只怕就难了。 只是如今袁清瑶都看清了自己的意图,袁青冥又怎么可能不懂? 怀着孩子的她,在这深宫里没有安全感,孩子的父亲却视而不见。 或许,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袁清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楚寒英,想了想说,“阿娘很快就会回来了,已经找到了解蛊毒的方法。” 她最近越发明白,对于她和楚寒英来说,太后,皇后,公主,三人在京都城缺一不可。 少了一个太后,她们二人便有些自顾不暇了。 楚寒英也盼着温仪景能早些回来,“杀害温沧渊凶手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袁清瑶失落地摇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裴言初已经在私下里调查京都城所有的官员。” 凶手没知道,各个府邸上的腌臜事,却是知道了不少。 楚寒英点点头,“各州来的几个公子和小姐,我也在调查他们身边的人,暂且还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若有线索,我们时刻联系。”袁清瑶说。 楚寒英点头,想了下,忍不住问,“前朝里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应对?” 她这边,已经有些扛不住,退了一步。 袁清瑶要发疯?如何发疯? “以前就是太给他们脸了。”袁清瑶想到那群老东西,冷笑了一声。 “我袁清瑶如今所享受的荣耀是我自己一刀一枪拿命换来,做人做事都不比那群老东西逊色,自然不能再退!” 第175章 袁清瑶以前总是想着的,天下初定,不能再起内乱,回了百姓期待已久的太平。 所以她愿意让步。 可一步退,步步退,那群老不死的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意识到袁清瑶的打算,楚寒英面色一紧,“瑶瑶……” 只是想要阻止的话到了嘴边打了一个转儿,便又咽了回去。 袁清瑶这个公主,和她这个草根出身的皇后,是不一样的。 袁清瑶自己有底气,更有皇帝这个永远的靠山。 而她,如今深陷后宫,连自身的底气,都快要被消磨光了。 当年,温仪景比她如今境况要好很多,却依旧没敢和袁家硬碰硬。 她如今,似乎,越来越怂了。 “嫂嫂不用劝我,反倒是我还想劝你呢,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是没用的,你有治理朝政的能耐,精力允许,我觉得你还是去找找阿兄。”袁清瑶说。 她这么说,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 楚寒英诧异,“你不怕我和你阿兄争权?”楚寒英没忍住问。 “你很厉害,但我阿兄也不是蠢蛋,何况你们将会有共同的孩子。”袁清瑶笑道。 楚寒英真心地笑了,“谢谢你,瑶瑶。” 袁清瑶摆摆手,“好了,我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 温仪景并不知京都的事情,在去朱崖之前,先带着萧玉京去了剑门关。 从关口远眺,悬崖峭壁,层层叠叠。 萧玉京不由对温仪景生出一种敬佩之感。 远处山脉,白日里看,已然足够惊险奇怪。 若是夜色里,走在当中,该是如何的提心吊胆。 心中不由一紧,他连忙伸出手抓住了温仪景的手腕,微微用力。 温仪景担心的看他,“冷了?” 对上她平静的视线,萧玉京轻轻摇头,道,“我是看看你的手凉不凉。” 温仪景好心提醒她,“这是手腕。” 还隔着深秋厚重的衣服,能摸出个什么来? 萧玉京平静的嗯了一声,干热的大手顺着她袖子往里面钻。 温仪景的手比他的甚至还热了些。 萧玉京连忙抽了手,只是还没退出广袖,温仪景便追上来握住了他,“我给你暖暖。” 她这一路是爬上来的,走的都有些冒汗,萧玉京却一直都吹着冷风。 “你怀着身孕,不能着凉。”萧玉京坚决地要抽回手。 温仪景略显遗憾地放了手,嘴上却道,“你我的崽子没那么娇气。” 萧玉京闻言失笑出声,却又仰头看着她解释说,“和他们无关,我是怕你凉了难受。” 温仪景脸更热了几分,笑得也更开心。 赏了一会儿风景,吹了一会儿秋末凛冽的风,温仪景便带着萧玉京往回走了。 回了住所,温仪景温了一壶酒。 她好酒,甚至嗜酒。 玄英特意为了她怀孕准备的药酒。 听着外面的风声,幽静的房间点了一盆炭火,夫妻二人盘腿坐在矮塌上。 “素商似乎和剑门关的这位守将关系很好。”萧玉京主动开口问道。 入城后,素商就跟着这位叫做薛飞的年轻守将回了家。 莫不是真到处留情? 可据他所知,薛飞是有妻室的。 而素商虽然风流了些,可有家室的男人,也是不碰的。 剑门关当年是太后娘娘率兵攻破,彻底催回了郑家最后一条防线。 而剑门关的守将,据说却是卓元良的心腹。 温仪景难得见到萧玉京起了八卦心,却是对着素商的。 她失笑,“薛飞是素商嫡亲的兄长。” 萧玉京,“……嫡亲的?” 他难掩的震惊。 这两个人眉眼里,也不像啊。 素商虽然圆润些,可眉眼精致,而薛飞却长得粗糙多了。 温仪景笑着点头,“嫡亲的,二老也都还在,晚上一起吃饭,看到二老,你就知道了。” 兄妹二人,一个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一个挑着父母不起眼的地方长。 当然了,也不是说人薛飞面目丑陋,只是对比素商而言,显得平平无奇了。 “姓氏也不太一样。”萧玉京又道。 “素商随父姓,薛飞随母姓。”温仪景说。 萧玉京又一次震惊,头一个儿子随母姓? 这是入赘? 温仪景看懂他的猜测,点点头,“素商外祖父曾经是开武馆的,素商的父亲去拜师学艺,之后就做了上门女婿。” 老夫妻两个感情很好,对素商那也是千娇百宠。 只可惜,打小没吃过苦的素商偏看上了温首阳那张最不中用的脸。 “当年素商假死脱身,随着我回门离开南韵城,她写信将事情告知她父母之后,二老当即便以失去爱女心痛为由关了武官,带着门内弟子远走他乡。” 但事实却是素商的家人和师兄弟都蛰伏在暗处为她做事了,等征兵的时候,薛飞便带着师兄弟投身军营。 “薛飞身手好,人也机灵,很快便立了功,得了卓元良父子的眼。”温仪景说。 薛飞在她的安排下,本也是卧底卓家父子去的,事情倒也算是顺利。 “卓元良见薛飞勇猛,很看重他,多次提拔,一直到了攻下剑门关这个要塞,便动了要往此处安插自己人的打算。”温仪景笑着。 “卓元良的打算,和你不谋而合。”萧玉京接话道。 太后娘娘这步棋走的,还真是无声无息。 “有你和卓家父子在中间帮衬,薛飞便是不愿,那也不得不留在剑门关了。”萧玉京笑道。 温仪景笑着朝萧玉京举起了酒杯,“夫君真是聪明。” “不如夫人,走一步看十步。”萧玉京笑道。 他甚至觉得温仪景当年不得不打下剑门关立功,或许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温仪景一饮而尽。 “如今将此事全都告诉了我,甚至你如何攻下的剑门关,也都说了,就这么相信我?”萧玉京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看着对面的人问。 “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不能说的?”温仪景笑道,“何况,当年我冒险走的路,也早已经被摧毁。” “那朱崖呢?”萧玉京心中欢喜,忍不住得寸进尺地又问。 这自然也是他的试探。 太后娘娘真的愿意将所有底牌都袒露在他面前? 就不怕有一天他会对她不利? “朱崖?”温仪景笑了,“我辛辛苦苦带兵打下来的地方,自然连海匪也要一起收拾的。” “如今的朱崖,和大家所以为的,有了很大的变化,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温仪景笑着说。 在朱崖,她的人在海上,是海上始终难以剿灭的海匪。 州岛的守将,海中的海匪,共生,才能长久。 萧玉京很快就懂了太后娘娘未说话里的意思。 剑门关易守难攻,朱崖靠海,两条退路,层层守关。 她对小皇帝并无心思。 甚至满满的防备。 萧玉京心情这一刻格外明朗。 他笑着伸出手,端起温好的酒给她满上一杯,“夫人,请。” 温仪景多看了萧玉京两眼,也笑了笑。 一行人在剑门关小住了三日,便立马启程赶往朱崖。 素商要留在剑门关陪着父母小住几日,林觉晓便成了路上掌勺之人。 “你这手艺得了你阿娘真传,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吃着比你阿娘还好。”长离笑着夸赞说。 “若我阿娘听到,定要吃醋,日后长离姑姑爱吃的菜,都不给做了。”林觉晓笑着说,自己做的饭菜大家都爱吃,他心里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目送温仪景的身影消失,薛飞立即回去给卓元良去了一封信。 第217章 萧大人真的愿意放弃孩子吗? (上一章重修了一下,本章有些剧情有重复,大家受累再看一下,4/20留) 薛飞在给卓元良写信说温仪景在荆州一带所做之事的时候,素商就在旁边看着。 “你是想留在剑门关陪我和爹娘,还是想留下来监视我?”薛飞没好气地问自己妹妹。 温仪景如今身体不好,正是需要调理滋补的时候。 自家这个妹妹这么多年一直都将温仪景当眼珠子一眼护着。 这个时候却要留下来尽孝。 好像很不信任他这个兄长似的。 素商哼了一声,“许久不见,我总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成了卓元良的人。” 薛飞无奈的敲了敲素商的脑袋,“你阿兄我岂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温仪景救下了他们家最宝贝的妹妹,还让他在剑门关成了一关之主。 这份恩情,他如何背叛? 素商瞪了他一眼,“那我就是不孝之人了?我已经许多年没陪过阿爹阿娘了。” 第176章 “你和阿爹阿娘为我背井离乡,折腾了这么多年,我又不是那没良心的。”素商道,“山高路远的,我路过一次不容易!” “要不是林觉晓那臭小子如今厨艺也拿得出手,我便真的是忠孝难两全了。”素商叹道。 温仪景当年点头答应帮她假死逃生,于她而言,是重生的恩情。 薛飞连忙认错,不再逗她,“是阿兄说错话了,既然留下,这几日你便好好陪陪爹娘,他们年岁也越来越大了,总是惦记你的。” …… 卓元良收到信是两日后的中午。 信中,薛飞说太后娘娘奇毒发作,疼痛难忍,几度昏厥。 也说,太后娘娘在秦岭一带寻到了郑家人的踪迹,只奈何身中奇毒,忙于解毒,无法停留,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薛飞。 还说,自己并不想接这个棘手的任务,他不想对上郑家余孽,让他的兄弟们都白白送死。 并表示,比起去险象环生的秦岭寻郑家人,他更想牢牢守住剑门关,以免一心两用鸡飞蛋打。 “温仪景身中奇毒?”卓元良自然赞同薛飞的打算,只是如今他有更操心的事。 “上次来兖州,不还生龙活虎找我麻烦呢?” 怎么好好的就中毒了? “要去朱崖寻医?”卓元良眉头皱的要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一个人在书房里团团转。 “朱崖?温仪景是寻医还是寻死?”卓元良看不透温仪景去往朱崖这一步是为何。 天寒地冻,还带着一个瘸腿的萧玉京。 他忍不住地嘀咕,“温仪景若是真的死了可怎么办?” 以前他盼着温仪景死,但如今却希望温仪景能再多活一段时间,铲除了郑家余孽之后再说。 郑家虽然已经日落西山,可逃走的那一波人,却狡猾的很,八卦阵法用的是炉火纯青。 他们一行人派了好几拨人,都折了。 这才默认此事自此归温仪景所管。 如此难灭的郑家余孽,若是等其壮大,必成大患。 温仪景手下的长离精通八卦阵法,或可一拼。 而且温仪景温仪景手下兰时的事情,温仪景也绝不会放过郑家。 本以为可以利用此中缘由让温仪景和郑家余孽鹬蚌相争,却没想到,如今温仪景竟然会生死未卜。 卓元良十分头疼,心中第一次盼着温仪景中毒是假的。 烧了信,卓元良匆匆去寻了妻子。 “婉秋,阿禹已经入京好一段时间了,太后娘娘那边,你要不写信再联络联络,让她帮忙照看阿禹?” 岳婉秋已经快生了,在院中散步,蹙眉看向自己的丈夫,“太后娘娘出了何事?” 不是说出京去追郑家余孽了吗? 卓元良自然无法说自己知道太后娘娘中了毒,毕竟官方无人知会他。 只是笑着道,“人和人之间总是要多联络,多关心,才亲近。” 他甚至怀疑,太后娘娘说出京去追杀郑家余孽是假,偷偷去寻医治病才是真。 也正是因为这样,小皇帝才不肯让萧家父子全都离京。 没了太后娘娘的压制,萧家父子会不会造反还是两说。 想着想着,卓元良就痛苦的发现,于如今朝堂,太后娘娘当下活着可太有用了。 若是死了,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想到这里,背脊真正发寒。 岳婉秋扶着自己的肚子,眸光危险地看着卓元良,“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卓元良,老爷子刚走,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岳婉秋脸沉了下去,她不悦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难道非要将全家都给折腾死,才肯罢休吗?” 老爷子离京的事情,肯定和卓元良脱不了关系。 就算是自己这几年不喜欢这个公爹,却也没盼着人横死他乡。 “老太太还病着,身体一下子也垮了,若你还是不愿消停,我和老太太干脆带着孩子都去死算了,省得最后被你连累。” 岳婉秋挺了挺自己的肚子。 “婉秋,你这说的哪里话?”卓元良连忙搀扶住岳婉秋,“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希望咱们阿禹在京都能过得好些。” “阿禹如今帮着皇后娘娘做事,但皇后娘娘却越发失势了,朝堂中让必须爱选妃的呼声越来越高了。”卓元良担心说。 “你们男人都是没良心东西,我们女人辛辛苦苦怀孕生孩子,你们却一点自己都睡不得,非得找个女人陪着才行!”岳婉秋嗤笑道。 若非是要立他专情的形象,还不定要去哪里快活了。 “是是是,夫人说的都是。”卓元良好脾气的点头应着,“陛下这不也一直都没点头呢,不过我听朝中的人说,陛下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坚决了。 岳婉秋对皇后没那么上心,被这样一说,也有些担心自己儿子会拜错了门。 “可是太后娘娘如今不在京都。”岳婉秋说。 “在不在,先写封信,或许萧家的人会帮忙送去太后娘娘落脚的地方。”卓元良说。 “你不会是想借此机会得知太后娘娘的行踪吧?”提及温仪景,岳婉秋顿时又警惕起来。 卓元良无奈地看着妻子。 他本以为经过上次温仪景带走卓禹的事情,岳婉秋心中已经和太后娘娘闹翻了。 又紧跟着入京之后,太后娘娘将卓禹丢给皇后去管,这更是要恨上的。 却没想到,这非但没恨上,还比以前更担心了。 “婉秋,实不相瞒,我这段时间已经好好反思过我自己了,太后娘娘于国于民都有大功德,也不是那贪图权势的,是我小人之心了。”卓元良真诚地说。 岳婉秋却毫不动摇,看着卓元良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看你怎么胡咧咧。 看着妻子淡漠的神色,卓元良忙又补充道,“郑家余孽,还得靠着太后娘娘,为了这个,我也不会对她动手。” 岳婉秋这才终于信了两分。 她一直都知道,卓元良为了杀郑家余孽,折了不少人。 也不止是卓家,其他各州,亦是如此。 “夫君,我也不是不信你。”岳婉秋抱歉地搂住了住卓元良的胳膊,语气娇柔,温情小意地道歉,“我只是太担心咱们这个家了。” “我不想几年水深火热的征战没能让我们分离,这太平的日子,你却死于不必要的内乱。”岳婉秋满眼都是卓元良。 “等太后娘娘回京之后,我再写信,到时候估摸着咱们的孩子也出生了,我亲自进京去拜见太后娘娘,一定求她保佑我们阿禹。” 岳婉秋温柔地说。 卓元良心中舒服了不少。 …… 温仪景哪里知道卓家这么多戏,在路上只是有些发愁陈玄的事情。 “我本意是想说,等处理好郑家和温白榆的事情,便让陈玄去放松放松如,如今这倒好了,在秦岭扮郑家人的事情落在他手里,他又没时间了。” 温仪景总觉得对不住陈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萧玉京笑着开导说。 或许,陈玄真的没想过放松,他宁愿紧绷在这样的忙碌里。 温仪景认可地点头,“我瞧见了,让陈寻留在秦岭的时候,他很开心,比我让他去放松还轻松。” 她不是用自己以为的好去要求陈玄。 而陈玄或许真的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可她心中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路上,玄英和窦郎中在房间里给萧玉京看诊的时候,萧玉京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终于开口说: “玄英,我听说,你有在研究可以让双胎变成单胎的药物,如今可能用了?”萧玉京是无意中从窦郎中口中得知的此事。 玄英将萧玉京的腿扎成了刺猬,闻言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公子问这话是何意思?” 窦郎中也担心地看了一眼萧玉京,无声地朝着他摇头。 我的少主子呦,咱能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吗? 萧玉京却没理会,只继续说,“我知晓夫人身体早年受损严重,只是不知道如今滋养两个孩子,对她身体的消耗会到何种程度?” “若是消耗严重,萧大人真的愿意放弃孩子吗?”玄英问。 “自然。”萧玉京毫不犹豫。 他的确是喜欢孩子的,因着太后娘娘,让他对自己的子嗣也开始憧憬。 可若以太后娘娘身体健康为代价,他便也就没那么喜欢了? “双胎变单胎的药还烈,还无法使用。”玄英摇头,“萧大人,若真有此心,你不如亲自去和夫人说说你的心思。” 萧玉京,“你可否和夫人提过此事,她是何反应?” 他有预感,若他直接去和太后娘娘说,指不定要挨巴掌了。 第218章 她不会走,他也不会再娶 萧玉京对于孩子,他已经做好了要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 同时也做好了不小心会失去这个孩子的准备。 第177章 太后娘娘早年身体亏损过多,但凡有意外,取舍不会有任何意外。 “夫人是同意的。”玄英头也没抬的说。 “同意?”萧玉京再次有些意外温仪景做出的决定。 惯性思维里,让他觉得温仪景也会是一个奉献型的母亲,会为了孩子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窦郎中也很诧异。 他看向忙碌的玄英,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 “万一我走了,孩子跟在你身边,哪一日你给他们娶了继母,他们定然是要受委屈的。” 温仪景看着萧玉京说,语气却是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不会。”萧玉京摇头。 她不会走,他也不会再娶。 太后娘娘福大命大。 是他这几日太闲,忧虑太多。 越往朱崖的方向走,天气越暖和几分。 之前还有些寒潮阴冷,上了去往朱崖的船,好像突然间就又入了夏。 “真是不一样的腊月天。”温仪景也没有这么真切的体验过朱崖和其他地方这样大的温差感。 如今温仪景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了,怀着双胎的她,肚子比寻常孕妇都更大了一圈。 看着温仪景在船上站起来,萧玉京顿时紧张的看过去,“夫人,莫要乱动,船上晃动。” 萧玉京眼圈发青,面色看起来也不太精神。 自从在剑门关听说双胎会早产,尤其是七八个月大的时候最受不得一点刺激,萧玉京便几乎没能睡过整觉了。 太后娘娘一乱动,他就心慌。 他害怕极了。 怕太后娘娘若突然早产,自己却双腿不能动,只能像在奉高的时候一样,眼睁睁看着别人抱走她。 只一想,心里就着急,最近在路上锻炼的都多了。 心中忧虑多了,梦也接踵而至。 梦里,太后娘娘险些把孩子生在路上。 他无法抱她去医馆,连自己下马车都做不到。 梦里的玄英和长离也都不知去了何处,他害怕极了。 还梦到过太后娘娘就大着肚子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转悠着,可突然一个突出的砖将人绊倒了。 他在不远处,惊呼一声,想起身去接住她,却是一伸手,双腿无力,狼狈的扑倒在僵硬的地上。 醒着的时候不敢眨眼,睡着了梦里也不得清闲,如此循环往复,精神头都差了很多。 乍一看到太后娘娘站起身,萧玉京就已经开始紧张。 而随着太后娘娘走到甲板栏杆前,一颗心更是要跳出来了。 偏偏船在海上行驶,随着水波晃动,让萧玉京自己推着轮椅去抓住太后娘娘都办不到。 他不敢在船上自己转动轮椅,怕非但帮不了忙,还给添乱。 便只能一双眼直勾勾地盯太后娘娘。 温仪景靠着栏杆,海风吹动她一头青丝,红色的发带迎风飞舞,吸引着人的目光不自主的看过去。 温仪景歪头看着面色忧虑的萧玉京。 和她有关的事情,再加上孩子,萧玉京最近在意的过了头。 其他的事情,他好像都没心思去管了。 她朝他笑了笑,低头摸着自己刚才似乎动了的肚子,“玉京,她们也很喜欢这里。” 萧玉京笑的有些牵强,他还是盼着她能到安全的地方来。 只是又不想扰了她的好兴致,所以强忍着没开口。 温仪景只当不懂他的担忧,抬手勾住了半空飘扬的红发带,轻轻的缠绕在手指上。 碧海蓝天的映照下,太后娘娘无聊的把玩着一根红发带。 萧玉京看的有些出了神。 “玉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温仪景轻柔的声音被海风送到萧玉京耳边。 脉象已经能看出男女了,玄英说,是两个女儿。 一对儿姐妹花。 萧玉京随着她的话点头,“在想了。” 两个女儿,他很开心。 睡不着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搜罗自己这些年看过的书,见过的字。 希望能从中找出两个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 孩子的名字,他自然是希望自己这个做父亲能有参与权。 却又不敢奢望能有全部的决定权。 甚至想过退而求其次,大名他不做主,小名让他来想也是好的。 他甚至不指望两个孩子跟他姓。 “都让我起吗?”听到太后娘娘娘的话,萧玉京心中忍不住有些雀跃。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起名字的事情。 这种事情,他自然不嫌累。 她只是不确定太后娘娘是否有更好的名字。 毕竟太后娘娘饱读诗书,还过目不忘。 “不然呢?”温仪景反问,“你的女儿,你不起,谁起?” 萧玉京连忙点头,笑的嘴角都裂开了,“我起,我起。” “还是你看了那么多书,只能起一个名字?”温仪景又故意问他。 男人任何尊严都容不得半点质疑,萧玉京当即表示,“自然都能的。” 说完,很快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还得再想想。” 作为父亲给孩子起名,在孩子未用上的时候,总觉得全都配不上自己的崽。 “还有好几个月呢,不着急。”温仪景笑着说。 缠绕在手指上的红发带突然见脱离手指,朝着空中飞去。 萧玉京视线不由的看过去。 在看到太后娘娘再次伸出手勾住的时候,他一颗心也跟着踏实了下来。 “玉京,我们只会有这两个孩子,没有儿子,你可会觉得遗憾?”温仪景笑着问他。 她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男女都好。 也只生养在一胎。 如今一胎二宝,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 初闻是双胎,自然也盼着儿女成好,可如今是两个女儿,便也觉得十分好。 萧玉京看着她摇头,眼神真诚,“女子如你,胜过万千男子。” 只要是他和温仪景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很好。 温仪景笑的很开心。 将手中的红发带和青丝贴合的编织在一起,她问他,“夫君这算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萧玉京点头,“或许也是有的,不过还是夫人本身就很好。” 说完,他突然打了一个哈欠,紧跟着,眼皮便沉重的抬不起来了。 萧玉京想和太后娘娘说一句,自己有些困了,想睡会儿。 可话没来得及开口,人便已经进入了梦乡。 看着靠着轮椅合上眼睡着的人,温仪景终于放下了有些发酸的手。 她转动着手腕朝着萧玉京走过去,人睡的很沉。 这段时日里,玄英给萧玉京开了许多安神的汤药,都无任何作用。 甲板下时刻等着的青鸾得到太后娘娘的召唤,连忙跑过来接走自家主子,心中却诧异极了。 太后娘娘就这么两句话,真的就能让少主睡着了? …… 目送萧玉京回船舱,温仪景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过道里的长离。 温仪景扯下手中发带,随意地绑在手腕上,进了长离的船舱。 “不用担心,萧玉京信任我,并无任何消耗。” “夫人如今蛊惑人心的能力是越来越厉害了。” 长离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仔细打量了一番温仪景的面色,见真的没那么耗费心神,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您和别人谈笑间,便能将其蛊惑,很难会有防备。”长离说。 温仪景能通过言语让一个人短暂的为她所用。 甚至若时间久一点,信任多一点,她还能篡改别人的记忆。 “陈玄不就是一个例外。”温仪景笑道。 “或许他已经猜到了。”长离说,“所以每次单独和您相处,都会提高警惕,还会特意找时间最赶的时候。” “他一向聪明,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或许也是我一意孤行了。”温仪景摇头叹息。 她想陈玄能放下兰时,重新开始,这也是兰时最后的遗愿。 可陈玄却并无这个打算。 温仪景的这项技能,从未告诉过长离之外的任何人。 其他人便是亲眼见到了,也不会往这件事情上想。 见谢记那次,谢记甚至以为是蛊虫作祟。 对于此事,温仪景是五年前被敌军所困,无意间发现的,之后深入练习过。 不过有时候这样的做法对温仪景精神消耗很大。 所以若非生死攸关,温仪景并不会随意使用。 “等公子醒来,或许会猜到些什么。”长离说。 萧玉京那样聪明的人,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他寻到真相。 自家主子如今为了萧玉京能睡个好觉,如此费心劳神,还暴露秘密。 “在他身上能得手,一来是他没防备,二来或许也是信任。”温仪景如今需要的就是萧玉京知道此事。 第178章 她倒是要看看,当知道了萧玉京,是否还能再被自己蛊惑。 萧玉京这一觉睡得很香,很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重新从海平面上升起。 从窗口处,他已经隐隐能看到岸边的影子了。 他缓缓反应过来,自己这莫名其妙沉睡的一觉,拉了昏暗船舱里的摇铃。 青鸾很快便进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萧玉京揉了揉发沉的头,“我是如何睡着的?” 这一觉,他好像梦都没做。 而且醒来,虽然睡得有些累,可脑子却格外的轻快。 安神香和安神汤这几日里,对他都没有用,他已经许久没这样好好睡过了。 第219章 女娃娃挂在树枝上喊爹爹救命 对于萧玉京的问题,青鸾挠挠头,皱着眉说,“我也不知夫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你们刚还在说孩子起名字的事情,然后你突然就闭上眼睡着了。” 青鸾这一夜倒是失眠了。 他回想了许多遍甲板上两个主子的对话,怎么都没想明白,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为何寻常的聊天,就能比玄英这个神医的汤药还管用了? 夜里,担心公子醒来口渴,饥饿,青鸾还特意进来看过一次。 一向睡眠很轻的萧玉京,竟然并未被他进来的动静吵醒。 青鸾是一边安心公子可以继续睡个好觉,一边又觉得太后娘娘让人睡着的这项本事可真是太吓人了。 “夫人提前和你说过什么?”萧玉京问青鸾。 他撑着胳膊挪到轮椅上,让青鸾准备了水洗漱。 心中思索着太后娘娘如今也不会冒险亲自给他推轮椅,而送睡着的他回船舱这种事情,只能交给青鸾。 所以青鸾应该是事先是被打过招呼了。 “夫人说,她会想办法让您睡个好觉,让我等您睡着了送您回来。”青鸾说。 和萧玉京自己想的大差不差,他点点头,叮嘱说,“此事莫要到处乱问。” 青鸾点头,盯着唯一能问的主子,“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夫人体内的蛊虫难道是跑到您身体里了,所以她现在能控制您?” 青鸾脑洞大开,他都想说夫人是妖了。 萧玉京,“……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温仪景本就有一套自己的驭人之术,其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音律本也有疗伤安眠之用。 太后娘娘人美声甜,想将此种技艺运用到极致,应该不算太难。 青鸾听着自家主子简单的解释,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可我也在旁边听着呢,夫人和平日里说话没什么不同。” 那为何主子睡着了,而他没事儿呢? “应该是针对特定的人,你若是好奇,等到了朱崖,找时间让夫人拿你试试,你亲身感受感受。”萧玉京说。 只是说完,他突然担心一件事。 “昨天我睡着之后,夫人去做什么了?”萧玉京又问。 “我送您回来之后,出去的时候,夫人应该在长离房里,一直到晚上吃饭才露面。”青鸾说。 昨天他一直都不太放心,所以一直守在过道里,就怕自家主子有个什么事儿喊他。 “玄英呢?”萧玉京又问。 青鸾诧异地看着自家主子,怎么还关心起别的女子来了? 不过他还是说道,“应该也是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了,晚饭的时候才出来。” 萧玉京点点头,回去之后没传玄英,那身体应该是没有事情。 随着他又问,“长离呢?晚上你们吃饭的时候,长离看到你的态度如何?” 比起其她几个人,长离和温仪景的相处更随意,也比别人都更在意温仪景。 青鸾蹙眉,“您关心长离看到我的态度做什么” 长离是阿诺的师父,是夫人最信任的人。 他也不会刻意去注意长离对自己的态度啊。 萧玉京没理会他,心中却彻底放松了下来。 长离没给青鸾甩脸子,说明昨日的事情没伤着太后娘娘。 然后萧玉京心里就美了起来。 太后娘娘知道他这几日寝食难安,特意找了时间,想了办法来帮助他睡个好觉。 效果还如此之好。 太后娘娘是将他也放在心上的。 肚子有些饿了,萧玉京看了一眼窗外的时间,喝了口水忍了忍。 一直等到外面传来温仪景走动说话的声音,他才让青鸾推他出去。 青鸾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刚才他就注意到主子饿了,可还没开口,就被瞪了一眼。 推轮椅的时候,他忍不住小声说,“少主,夫人也是心疼您的,若是知道您饿着,肯定会担心的。” “您看,您前些日子寝食难安的,夫人这不就立马想了办法帮您呢,您莫要再如此紧绷着了,否则夫人大着肚子,还带抽出时间来心疼您。” 青鸾很认真地劝说道。 萧玉京思索着青鸾的话,认真地点头。 只是,心中的焦虑若只凭着几句话就能放下,那又何来的庸人自扰? “睡得如何?”萧玉京刚出去,就碰上了特意过来找他的温仪景。 上船之后,夫妻二人一直都是分开睡的。 萧玉京夜里难眠,担心自己会吵到温仪景,借着船舱狭窄的借口,就这么暂时又分房睡了。 住一起也好,分开也好,萧玉京的担心都不会少,反而分开了,睁开眼看不到人,还更闹心。 萧玉京笑着点头,“许久没睡得这么踏实过,夫人费心了。” 然后,他就看到温仪景身后的长离白了他一眼。 萧玉京,“……” 长离对自己有意见? 昨天的事情,会伤到太后娘娘? 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脸色看着都白了几分。 “公子老大个人了,之前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如今却是寝食难安的让夫人大着肚子反过来担心你了。”长离看着他的神色,无奈极了,可还是将忍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自家夫人肚子越来越大,不能太劳心费神。 萧玉京在意夫人,本也是一桩好事。 可凡事过犹不及。 “公子又不是大夫,便该信任玄英和窦郎中,他们二人都说夫人和孩子身体好,公子到底还有何担心不安的?”长离真的就不懂了。 萧玉京这样风风雨雨闯过来的人,怎么会在意一个人在意的过了头呢? 他竟然一点都不控制自己。 是控制不住,还是不想控制? 温仪景没有阻止长离,她也希望萧玉京能稍微多冷静一点。 如今她们都已经确定,前段时间里,萧玉京食欲不佳还呕吐的事情,的确就是孕吐,代替她孕吐了。 这种事情十分罕见,玄英说,大概是源于太在乎,想代替她承受怀孕的辛苦。 温仪景可不希望,到时候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晕过去的是萧玉京、 面对长离的疑问,萧玉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地看向温仪景,“我会继续调整自己的。” 他之前是努力过,可没有太努力。 他放纵了自己的担忧。 他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在乎。 总是担心太后娘娘有了孩子,自己就成了她可有可无的人。 如今,她看到了,回馈了,萧玉京心满意足。 克制了自己的萧玉京,虽然晚上还是会做梦梦到太后娘娘大着肚子,却不再是各种危险了。 他还会梦到在幽兰园,两个穿着一样衣服,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挂在树枝上喊爹爹救命。 彼时,他已经站了起来,伸出胳膊要接着两个宝贝女儿。 而太后娘娘在旁边却拦下了他,道,“不用管她们,自己爬上去的,有本事都自己下来。” 醒过来的萧玉京,嘴角笑意都压不住。 吃饭的时候,还和温仪景说了这个梦。 看着他快要咧到耳后根的嘴,温仪景无奈叹气,“有这么两个调皮捣蛋的女儿,你还笑的出来呢?” 但其实,温仪景心里也是开心的。 她年少的时候,没有过这样调皮的时光,更没有一个愿意陪着自己玩耍,接着自己的阿爹。 萧玉京心情很好,迫不及待地替还没出生的女儿解释,“小孩子都这样,这还算是好的呢,有的上书掏鸟窝,有的还往邻居院子里扔东西。” “夫人,日后若女儿真的这般活泼爱闹,年少的时候,你可不能太严肃。” “小孩子最会看人脸色,我总是要听你的,她们肯定从小也会知道,你是咱们一家之主,要随着我一起听你的话,你让严肃,她们定然要收敛的。”萧玉京说道。 一家之主温仪景,“……” 她抿了抿唇,心情很不错地想笑,却又不想开心的太明显。 再次心中感慨,自己这个郎君是选对了。 第179章 也给她的孩子,选对了父亲。 “若是总被拘着,被你吓着了,失了天性,便没了愉悦的童年。”萧玉京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从没有过愉悦童年的温仪景,“……” “我疼爱她们,她们自然能感觉到,太过闹腾,约束一二,应该也不至于就失了天性,被吓着吧?”温仪景心中的确是对此有疑惑的。 小孩子这么脆弱不堪吗? 她千娇百宠地给了那么多疼爱,抵不过一句训斥? 心中总是有个亲疏远近。 当年养袁青冥和袁清瑶的时候,她从未有过这些忧虑,如今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便已经开始操心了。 “的确不至于。”萧玉京笑着摇头。 随后又商量道,“日后若她们调皮犯错,训斥的事情,便由我来做,若是哭了,你再去哄哄,稍微和她们讲讲道理,就可以了。” 萧玉京的童年,便几乎是这样长大的,不过训斥的是阿娘,哄着他的是阿爹。 他那时候,阿爹总是很忙。 阿娘不想他和阿爹生疏了。 温仪景眼睛亮亮地看着萧玉京,他果然是比自己更有经验,有办法。 萧玉京感受到了太后娘娘眼神里难以克制的崇拜,一颗心快活极了。 “那若是个安静乖巧的性子呢?让她们出门,都不愿出门去的那种。”温仪景又假设的追问。 第220章 对不起,不能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不愿出门,那便不出门,想要什么,全都让人送到家中即可。”萧玉京毫不犹豫地说。 “如此一来,会不会将人惯坏?”温仪景真心担忧,却也不知道萧玉京此话是口头说说说,还是日后真的会这么做。 “你我并非奸恶之人,她们自小便在你我身边长大,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萧玉京反问。 他相信言传身教。 “这倒也是。”温仪景被萧玉京说服了,毕竟她当初也是奔着此中缘由才寻的萧玉京。 朱崖州气候温热,温仪景临时又让人准备的夏装。 安顿好之后,萧玉京便往京都萧家送了一封信。 告知老爷子,他们已经安顿好了,正在寻找解蛊更快的方法。 内容很官方。 但也说出了温仪景已经怀孕的事情,萧玉京还写了自己的担忧,怕到时候孩子和温仪景之间要做选择,让老爷子不要对孙辈期待太大。 不出意外的,当信送出去之后,沿路便落入了一些人的手中。 最后,是落在了袁青冥的手里。 “萧玉京这不是家书。”袁青冥看完将信扔到桌上,嘲弄地扯了扯唇,吩咐恢复好立马送去萧家。 “太后娘娘竟然有了身孕。”言勤看到了心中内容,神色复杂地说。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喜事儿不是吗?”袁青冥瞪了言勤一眼。 言勤连忙堆砌起笑容,“是,陛下说的是,只是太后娘娘生下萧家的孩子,那群老将,只怕会更加忌惮她了。” “除掉郑家的事情,还指望着阿娘,他们现在都不敢轻易动手。”袁青冥淡淡说,“杀害温沧渊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京都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奴婢和皇后娘娘还有公主也都交叉着去查了,有嫌疑的如今也已经被排除,并无新的线索。”言勤发愁地说。 “有没有可能京都城里也有郑家的人?”言勤又猜测说,“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或许郑家余孽的主事之人根本就不在秦岭,而在京都。” 袁青冥被说的心中一个寒颤,思索着这个可能,“若在京都,能藏在哪里?” 京都城的人,在最早的时候,就已经被调查过一次了。 京都城的舆图,他也看过许多遍,实在是想不出藏在何处最安全。 然而,如果郑家余孽的主事人真的藏在京都,他这朝堂必漏了一个大洞。 腊月初八,京都城下了一场大雪。 老旧失修的房屋都被雪压塌了,闹出了两桩人命。 钦天监夜观星象,说是到了月底,还会有更大的风雪。 一时间,京都成各处房屋都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声音。 萧天启坐在廊下赏雪,他特意没让人清理他的院子。 “老爷,萧家生意插手的人多了,乱了。”周通王旁边的炭盆里又加了炭,递给萧天启一壶温酒。 皇帝将这生意还了回来,以前各处负责的人,如今都生出了各种小心思。 萧家,已经不是拧成一股绳的那个萧家了。 “该是分家的时候了。”萧天启看着满院洁白,心中长叹。 萧家这个大家族的分裂,或许就是皇帝最想看到的。 如今,他这一脉,只有萧玉京一个儿子,还残了腿。 其他族人对他这个城主的敬重已经几乎不见了。 尤其如今京都只有他一个老头子,那些人更觉得他好欺负。 “早点分了也好,公子和少夫人之前就一直觉得尾巴太大了,影响做事的效率。”周通说。 “我瞧着之前少夫人的意思里,是想清理当年残害少主的那群人。” 这些年,此事虽然被压制了下来,可却从未真正的过去。 周通相信,自家主子也不可能真正的放下。 不过是作为一城之主不得不权衡了利弊之后,做出违背天性的决定。 萧天启点点头,从温仪景让人杀萧玉成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至今没动手,是因为太后娘娘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分家吧。”彻底下定了决心,萧天启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因着最近风雪天,朝廷一直都在安排赈灾的事情。 萧家许多人也都参与了进去。 有的甚至因为做事足够妥帖机灵,被委以重任,帮忙清点赈灾的银两。 萧天启得到消息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帮忙清点朝廷的赈灾银两,老五一家子,这是不要命了不成?” 赈灾的事情,萧家只管出钱埋头干活就是了,管别人的钱做什么? 皇家的差事,是那么好领的吗? “人如今在兖州,事情只怕有些不对劲儿。”周通面色着急,“老爷,分家的事情还是尽早处理吧,若是再下去,只怕会被这群贪心的拖累了。” “卓元良这是怕我萧家会帮着太后娘娘造反啊,却没想过,若是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萧天启暗暗咬牙。 何况,他萧天启,也根本不是兔子。 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若卓元良真的动手,小皇帝会怎么做。 小皇帝的态度,决定了萧家日后要走的路,也决定了萧家和太后娘娘日后的关系。 “派我们的人亲自去一趟朱崖,告诉玉京,无论京都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妄动,他只要陪着少夫人在朱崖安稳地将孩子生下来。”萧天启低声吩咐周通。 也或许,卓元良这一次,想要对付的已经不是太后娘娘,而是太后娘娘肚子里还没出事的孩子。 小皇帝,或许也并不想留。 可这不只是太后娘娘的孩子,还是他萧天启的孙子。 …… “父亲被抓了?”朱崖,温仪景收到京都城的信,脸色都变了。 袁青冥这是几个意思,想用老爷子逼她回京? 她不是已经说过自己要在朱崖解蛊毒吗? 萧玉京也收到了信,“前两日父亲还来信与我说,无论京都城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去,你和孩子最要紧。” 可话是这么说,做儿子的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的下? “只要我们不回去,便没人敢动父亲。”萧玉京分析说。 虽然说如今因为贪腐下了大狱,可主谋又不是父亲,甚至没有实证,只是连带。 袁青冥便是再有许多其他的心思,太后娘娘没回京,他应该也不会杀了父亲。 “回京。”温仪景却毫不犹豫地地说,“立马收拾东西回京!” 她要回京去过年! “你如今折腾不得。”萧玉京自然也是两相为难。 他握住温仪景的手,语气坚决,“你留在朱崖安心养胎,我先行回京,等孩子百日之后,你再回京来,我在京都等你。” 他若是这次走了,便注定会被京都城的事情绊住脚,再也无法千里迢迢来朱崖。 “仪景,对不起,不能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女儿出生了。”萧玉京眼中是掩不住的遗憾。 他还盼着能看着孩子出生。 想着,万一女儿出生的时候睁着眼,那目光里第一个出现的也要是他这个阿爹才好。 只是如今两难全,事情分急缓,他得要先回京看自己的父亲。 “我和你一起回去,他们做此局,目标是我。”温仪景说。 她若是不回京,事情便不会终止,萧玉京回去,只怕也要吃苦头。 第180章 “仪景,这次你听我的。”萧玉京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他说,“既然他们的目标是你,那么只要你不回京,我和父亲便是安全的。” “等你生完孩子,养好身体之后,再来京都处理这些事情。”萧玉京不想她大着肚子还去冒险。 她和孩子留在朱崖,才是最安全的。 若是京都形势不妙,她在朱崖,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权。 “或许已经来不及了。”温仪景不安地摇头。 “此事应该不只是卓元良的手笔,杀温沧渊的凶手,应该也掺和了进来。” 温仪景语气近乎肯定。 “那人杀温沧渊,最终目的是杀我,可如今我活着,还有了孩子。” 如今,萧天启的事情让那人又抓了空子。 抓萧天启,是想借此机会,逼着她回京,寒冬腊月,大雪封路,即使要不了她的命,也能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这只是开始。 “玉京,我怕,怕对方根本不会等到我们回去。”温仪景死死抓着萧玉京的手。 “无论我们是否上路,来往信息最快也要五日余。” “你我如今的身体情况,想要回京,便是日夜不停,也得半月,何况,今日雪天路滑,过几日还有大雪,被困在路上,甚至在路上出事,也都无法避免。” “这中间,他们若对父亲下手,你我都赶不回去,萧家必然成了一盘散沙,到时候,你便没了家,这京都城,我们都回不去了。” 征战这么多年,温仪景第一次如此无力。 以前,她没有在意的人,战场之上,生死有命。 “这人如此做,是觉得你可能会借着萧家的力,谋反,断了你这条财路。”萧玉京掌心冷汗淋淋。 “甚至,对方还想让你和皇室也生出隔阂,甚至,为敌。”萧玉京也在思索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温仪景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是。” 难道是外邦人混进来了? 还是这人和袁家也有仇? “父亲身陷囹圄,失去自由的同时,也失去了谈判的筹码,萧家又有谁会为他在外奔走?”温仪景很想知道,萧天启既然已经预料到了这场灾祸,可是否做好了平安撤退准备。 “没有绝对的事情,若对方目的真是如此,父亲所有的准备,便都是徒劳。”萧玉京脸色血色尽数褪去,“这是要逼着你我联手造反的意思吗?” 若此次,父亲在京都城丧命,他萧玉京绝只要还活着,便绝不善罢甘休。 …… “陛下,萧老爷子不能抓。”得到消息的楚寒英第一时间去找了袁青冥, 她希望袁青冥能先将人放出来。 “如今本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竟然囚禁府中不就好了,为何要送入大牢?”楚寒英心里慌得很。 “大牢那样的地方,鱼龙混杂,老爷子年纪大了,如今又天寒地冻的,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与阿娘交代?”楚寒英抓着袁青冥的袖子,轻声地和他讲道理。 上次和袁清瑶聊过之后,她选择回宫和袁青冥说自己想继续帮他处理奏折。 袁青冥没反对,可楚寒英知道,如今她所看到的折子和以前,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了。 对于萧天启这件事情,她自己便没有参与干涉的权利,就得找袁青冥才行。 楚寒英看着无动于衷,还面色更寒的人,又道,“阿娘便是没有身孕,没有嫁给萧玉京,她也是敬重萧天启的。” 袁青冥不耐的看向楚寒英,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暂时将人收押,到了寒英嘴里,便好像是已经送上了断头台似的。” “阿冥,你难道真的想和阿娘老死不相往来吗?”楚寒英心中越发寒了。 她问的更加直白,“萧天启出事的结果,可是你我能承受的起?你真的不知道,萧天启如今只是被萧家贪心的旁支拖累的吗?” 第221章 劫狱可是死罪啊 “阿冥,你到底在想什么?”楚寒英着急地晃着袁青冥的胳膊。 “还是你真的想让阿娘大雪天的挺着大肚子从朱崖赶回京都?” 她后退了一步,让袁青冥能看清楚她如今大着肚子的样子。 走路也已经不如之前矫健利索,这还没五个月呢。 袁青冥视线随着楚寒英的动作看过去,他痛苦地别开了视线。 “寒英,我虽然是皇帝,万人之上,可朝堂的事情,并非我的一言堂。” 楚寒英动作一顿。 “君与臣的较量,之前选妃的事情,我一直压着,那些大臣早就对此不满了。”袁青冥背过身去。 “我最初以为自己也是刀山火海打下来的江山,并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事。”袁青冥语气沉重。 楚寒英看着他突然垂下的肩膀,“阿冥……”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去的手却始终没落在袁青冥的肩膀上。 身处权利的漩涡,楚寒英知道袁青冥在有些事情上的为难。 刚怀孕的时候,她还以为袁青冥要顺势选妃了。 可却过去了许久都没动静。 这一刻,她分不清袁青冥到底是真的为难,还是,另有所图…… 她心疼他是真的,可他们之间失去了信任,也不是假的。 “如今第一年腊月里,便出现了这样的天灾,皇室的威信已经受到了质疑。”袁青冥声音越发沉痛。 “难道,杀一个萧天启,这一切便能解决了吗?”楚寒英看着他的背影问。 “朝堂中的人,都想对付萧家,阿娘怀孕的事情,如今朝中人尽皆知了,没人希望那个孩子能平安落地。” “甚至都希望萧玉京和阿娘,以后永远留在朱崖。永不回京。”袁青冥说。 楚寒英脸色微微泛白,试探地问,“那你呢?” 你希望,那个孩子降生吗? “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更保护不了阿娘。”袁青冥捂着脸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楚寒英看着肩膀抽搐的人,她脑子乱成了一团。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们就这么容不下阿娘的存在吗?”楚寒英声音都有些颤抖。 …… 夫妻两个还在这里痛苦,争执的时候,袁清瑶已经提着剑闯入了大牢。 “公主。”侍卫们步步后退,不敢和她动手。 “您别再往里走了,不然我们都不客气了。”侍卫威胁说。 袁清瑶手中的长剑在冬日的夜色里泛着寒光。 她杀气腾腾地看着侍卫的头领,“来啊,让本公主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 “公主,劫狱是死罪!”有人试图唤醒她的理智。 “我看谁敢杀我?”袁清瑶厉声喝道,“不想死的,都让开!本公主的剑,可没长眼,也已经许久没有饮血了。” 墙上的火把被走动的人带起的风,吹得明明灭灭。 袁清瑶的长剑劈开了萧天启牢门的锁。 萧天启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公主?” 进了这地方之后,他恍然发现自己走错了一步棋。 对方不是用他来威胁温仪景回京,而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两日了,这里的水,他都没敢碰一滴。 饥寒交迫,还不敢睡的太死。 狱卒时有羞辱,好在暂且无人对他用刑。 可若是在这样下去,都不用等人用刑,他便就不行了。 “跟我走。”袁清瑶不容反驳地说。 萧天启站起身,身子晃了晃。 看着公主坚定的身影,他却又有些犹豫了。 若是此刻自己真的跟着公主走了,萧家造反的名声或许就落实了。 可若是不走…… “你在想什么?想死在这里?”袁清瑶低声吼道。 萧天启面色为难。 他自然不想死。 他还没看到自己的孙女儿出生。 玉京信中说了,是两个女儿。 想到娇娇软软的孙女儿,萧天启心都要化了。 他这些日子里偷偷私下里买下来的那些金银首饰,以后都送给他的小孙女儿,两个人各一份,全都一模一样。 他也还没看到儿子重新站起来…… 他怎么舍得死呢? “公主!”大理寺少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堵在了牢房门口,官帽都还没戴正。 “王淞,本公主今日要带萧老爷子走,你有何意见?”袁清瑶抱着剑看了过去。 “公主,莫要胡闹,此事……” “混账!”袁清瑶长剑直指王淞,“竟然敢说本公主胡闹!” 晃动的剑尖扫落了王淞散落的发丝,他连忙后退了两步,“公主,劫狱是大罪,您三思。” “萧天启有贪墨赈灾粮的嫌疑,未免你大理寺的牢狱不够安全,本公主要将人带回公主府亲自关押,你是有何意见?”袁清瑶冷冷地问。 对于这位开国公主最近的脾气,王淞也是有所耳闻。 第181章 京都城里,谁若是让她不痛快了,她能让你全家都不痛快。 早朝这位公主都敢闯得。 京郊大营的兵马全都是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尤其是那一营的女兵,对她唯命是从。 挥舞起刀剑来,气势慑人的很。 “下官不敢有意见。”王淞赔笑说,“只……” “不敢有意见?”袁清瑶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打断了王淞的话,“那就是还有意见了?” “没有,没有。”王淞连忙摇头,他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下官只是觉得若您想带走萧老,此事还需得陛下下旨才行。” “王淞,你若是阻拦本公主办事,也需得有陛下旨意才行。”袁清瑶冷道,“如此,你便进宫请旨去吧,陛下同意你阻拦,你再来我公主府要人就是。” “公主……”王淞头疼极了,“您莫要为难下官。” “该是本公主求你莫要为难我才是。”袁清瑶嗤了一声。 她看着王淞道,“陛下许是近日里因为雪灾的事情政务繁忙,所以并不知道萧老被你们冤枉抓了,若是他知道,也一定会放人。” 萧天启看着小公主伶牙俐齿,半步不让,心中感激,“公主,您先回吧,草民留在这里就是。” 有人要杀他,即便是他去了公主府,或许也难逃一死。 到时候还会将这位好心来救自己的小公主给搭进去。 “我阿娘之前特意交代过我,让我护你周全,我不能让她失望。”袁清瑶寸步不让。 何况,若是今日她不来,裴言初就要来了。 “王淞,本公主的剑不想对着自己人,也不想在这里和你动手,若是识趣,便让开。”袁清瑶冷声警告。 “下官职责所在,请公主赎罪。”王淞自然也寸步不让。 他心中自然也会权衡得罪公主和得罪陛下之间孰重孰轻。 “只凭公主一人,带着萧老,走不出这大理寺牢狱。”王淞提醒说。 袁清瑶自然也知道,若是因为此事见了血,皇兄或许会禁足她。 到时候,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了。 “那边将本公主和老爷子一起关在这里就是了。”袁清瑶突然后退了一步,收了长剑,自己将牢房们断了的锁链挂了回去。 本以为将会有一场恶战的王淞,“……” 牢狱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公主这又是何苦呢?”萧天启无奈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女。 “你若是真的出了事,我阿娘就没家了。”袁清瑶看着墙上的烛火,平静地说。 萧天启微愣。 “说出来或许你也是不信的,我阿娘嫁到你们萧家,不为钱,也不为权,只是因为她羡慕萧玉京。”袁清瑶说。 “羡慕萧玉京有你这样的父亲,她是真的将你当父亲敬爱的。”袁清瑶笑着看向萧天启。 “其实,我也早忘了有父亲是什么滋味。”袁清瑶又道,“不过好在阿娘对我很好,让我也从未思念过父亲,更不会羡慕别人。” 萧天启安静的听着,他想到了敬茶的那日。 回门那日的事情,玉京回家之后,也和他说过了。 两相对比,太后娘娘对她这个公爹真的比对温荣那个亲爹更敬重。 “你若是出事,萧大人或许会因此记恨我阿娘,阿娘如今怀着孩子,定然会难过。”袁清瑶继续又说。 可若是她和老爷子一起出了事,萧玉京便不能怪罪阿娘了。 “我和言初都是没有阿爹的人,不想阿娘的孩子也没有阿爹疼爱。”袁清瑶笑着看向萧天启。 “请你也莫要怪我阿兄,他坐在那个位子上,看似风光,却也不容易的。”袁清瑶笑的很乖巧。 更深露重,子时过半,裴言初带着一身寒气进了牢狱,怀里捂着一个饭盒。 “听闻老爷子已经两日没吃饭了,吃些吧,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所有的都不曾离开过视线,家中的猫犬也都已经试吃过。”裴言初将还带着热气的粥和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萧天启深深看着这个和太后娘娘像了三分的少年郎,叹了口气,“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裴言初笑道,“快些吃吧,便是我阿娘和萧大人赶回来,也需要一段时间的。” “我在外面也说不上什么话,瑶瑶和你一起关在这里,我每日便为你们二人送饭。”裴言初说。 他感激地看向袁清瑶,“委屈你了。” 袁清瑶哼了一声摇头,“我是替我阿娘办事的。” 萧天启看着两个年轻人眉来眼去,心中一时间也复杂难辨。 小公主和小皇帝是意见不合,还是兄妹两个唱红白脸? …… 朱崖,萧玉京独自带着青鸾一行人,上了船。 温仪景站在船岸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轮椅,一颗心,空荡荡的。 她突然上前两步,朝着离了岸的大船喊道,“萧玉京,孩子的名字,你快点想,若是不好听,我可不用。” 第222章 见面遥遥无期,动了胎气 萧玉京转动着轮椅回过头看向岸边,暖风吹得太后娘娘裙摆飞扬,也勾勒出小腹微微隆起的弧度。 他朝着她笑着点头。 孩子的名字,他会仔细斟酌,争取能让太后娘娘满意。 他也会努力活着,陪着孩子好好长大。 “夫人,我们真的不一起回去了吗?”长离看着甲板上越来越小的人,纠结的问道。 此次回京,必然困难重重。 长离心中自然也不希望温仪景寒冬腊月的去奔波冒险。 可一想到若是萧玉京出了意外,自家夫人也定然会伤心难过,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挣扎。 “萧玉京能处理好。”温仪景收回了视线,转身往回走去。 “可是等公子回京,萧家或许已经分崩离析。”长离忙跟上去。 这一盘散沙,或许还会将矛盾对准萧玉京。 若真是出了事情,萧玉京只怕连老爷子的尸首都拿不到。 “总会有办法的,他之前不管家中事情,是没了斗志,如今,他想活,比任何人都想活,双腿废了,脑子会更好使。”温仪景是愿意相信萧玉京的能力。 而且,她也尽可能的为萧玉京铺了一段路。 她手中的暗卫,有一半此行跟着萧玉京走了。 素商得到消息,也会离开剑门关去找萧玉京汇合。 陈玄第一时间已经带人赶往京都。 薛飞也会和剑门关的‘郑家人’摩擦不断,薛飞会吃几个大亏,然后急报朝廷。 “一开始,我还以为公子要说破嘴皮子了,我们几个心底里也都没底的很。”长离坦然的说。 她们都怕温仪景和以前一样拼命。 却都没想到,萧玉京只是劝了两句,温仪景便点头答应不跟着一起回京,安心留在朱崖待产。 “孩子才是我最心心念念想要的,别的事情,自然都要往后排。”温仪景笑道。 “只是,和萧玉京此一别,不知能否再见,又何时才能再见了。”温仪景回头看向海岸边,大船越走越远了。 虽然她做了许多准备,也嘴上说相信萧玉京,可是,目送他远走,也还是做好了永不再见的准备。 …… 京都城,皇宫。 “瑶瑶已经住进了大理寺的牢狱,阿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萧家老五,快些将老爷子先放了,可好?”楚寒英时刻盯着此事的进展。 袁青冥在奏折上笔走龙蛇的写下一个阅字,并不回应她的话。 “天这么寒冷,明日又要下大雪了,瑶瑶一个姑娘家,总是和一个老男人住在一个牢房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楚寒英声音急切。 袁青冥掀开一本新的奏折,还在忙自己的事情。 “若非瑶瑶已经定下了裴言初,日后说驸马都要被影响,朝中这几日弹劾瑶瑶的折子越来越多了。”楚寒英喋喋不休地和面无表情的人说。 袁青冥看了一眼没完没了的人,终于放下手中朱笔。 他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厚重的帘子,看着外面阴森森好像要压下来的天空。 “她自己放着好好的公主府不住,非得去那个地方受苦,自讨苦吃,随她去吧。” 袁青冥语气淡淡的,好像那不是他疼爱了许多年的妹妹。 楚寒英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袁青冥。 他这是…… 连袁清瑶都能不在乎了吗? “寒英,你莫要总是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心神,你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情绪不易有太多波动。”袁青冥偏头看那了一眼身后的楚寒英。 楚寒英脸色微微发白,“阿娘若是因此怪罪你,和萧玉京联手,真的如那些人所恐惧的一样,起兵攻打你呢?” 狠狠心,她终于将话说得更直白。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你我被人如此怀疑污蔑,时日久了,是否会想做实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楚寒英追问道。 第182章 她戳着自己的心,“至少我是做不到如阿娘这般,全都隐忍下来的,她不争,不是没有一争之力,只是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 袁青冥脸色一僵,随即肯定地说,“阿娘不会做这种事情,当时她为了大局退了,如今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不顾大局。” 楚寒英嘲弄地笑了,“她是猛虎,不是家猫,萧玉京如今可不是寻常的男人了,她是阿娘腹中孩子的阿爹。” 袁青冥危险的瞪了楚寒英一眼,“寒英,我不知你为何会这样揣度阿娘,她帮你良多,若没有她,便没有今日的你。” 楚寒英被气的笑出声来,“我揣度?” 她反手指着自己,又冷笑着问,“袁青冥,不如你自己说说,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朝堂上,真的压不住了吗?你当真不能下令放萧天启出来?” 她差一点,就要戳破袁青冥极力隐藏,却早已经藏不住的心思。 袁青冥黑眸沉沉的看着她,“寒英,让一个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承认自己没能力,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楚寒英深呼吸一口气,“阿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她态度软了下去,讨好的抓住她的胳膊,声音温柔,“阿冥,若是真的扛不住了,便选妃吧,看到你这样,我也心疼。” 其实,她更想问,拿萧天启一个无辜的人去做君臣博弈的彩头,就光彩了吗? 袁青冥黑眸越发深沉,嘲弄地扯着唇角,“寒英,你这是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他们之间,终究是回不去了。 楚寒英委屈的眨眨眼,“怎么会呢?我只是心疼你,而且我知道,你我之间的情谊,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不管之后入宫的女子有多貌美贤良,我才是你的皇后,在你心中地位,无可替代。”楚寒英娇柔的晃着袁青冥的胳膊。 “我知道的,你不肯同意,也是可怜那些女子要为家族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你不忍蹉跎了别人的年华,才一直不同意,我都懂得,如果之后真的有人入了后宫,我定会和她们好好相处。”楚寒英温柔地说。 袁青冥似笑非笑的看着态度娇软的皇后娘娘,也温柔了神色,“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此事我有别的权衡。” 楚寒英不解的眨眨眼。 袁青冥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没有真的想关萧天启,也暗中派人保护他的安全了,我只是想借此机会,看能不能将杀害温沧渊的人引出来。” 楚寒英一愣。 “我不理你,只是心中伤心,你竟然如此想我,毫不懂我,心里伤怀。”袁青冥长叹了一口气。 楚寒英神色越发愧疚,“对不起,阿冥……” 袁青冥温柔的将人搂在怀里。 帝后之间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 二人仿佛回到了过往温柔小意的甜蜜里。 只是楚寒英还没来得及沉溺,一个消息,便将她炸的七荤八素。 “萧天启和瑶瑶都中毒昏迷了?” 楚寒英只觉得晴天霹雳,一拍桌子起身,肚子抽痛不止。 “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接下来半月都需要卧床休息。”太医很快便来诊脉,开了安胎药。 楚寒英脸色泛白,痛苦的闭上了眼。 等人走后,才问,“若沁,大理寺那边如何了?” “娘娘,您就别操心别人了,先管好自己吧。”若沁急的都要哭了。 …… 大理寺。 冬日寒冷的夜里,灯火通明。 袁清瑶哈萧天启都被抬出了监狱,房间里炭火烧的很旺,但二人唇色已经乌黑,看起来生死难料。 而今日来送饭的裴言初,直接被扣了下来,压到了牢狱里。 裴言初这个嫌疑人的待遇,自然并不自由,他被绑在了刑架上。 “公主待你不薄,你却仗着她的信任,对她下毒。”狱卒气愤极了,抄起旁边的鞭子便朝着裴言初身上打了下去。 裴言初闭上眼闷哼一声,他辩解道,“我每次进牢房的时候,都有人检查食盒,不是我下的毒。” 只是那人并未再理会他,只是拿起了烧的通红的烙铁。 裴言初瞳孔骤缩,“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惩治谋害公主的凶手了。”那人狞笑着,没有半句废话的便将通红的烙铁落在了裴言初肩头。 裴言初惨叫出声,几欲昏厥,他深呼吸着,“我竟是不知,大理寺竟然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我和公主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的狱卒也敢插手……” 裴言初喘息着看向面前的人,“你不是大理寺的人?” 这是杀害温沧渊的凶手? 他心脏骤然狂跳,朝着外面大声喊道,“王淞,我要见王淞……啊——” “小公子既然已经猜出来了,我又怎么能留你性命呢?”那人讥笑着,“你若是死在这里,咱们太后娘娘应该就坐不住了吧?” “混账东西!”突然飞来一脚,将拿着烙铁的狱卒踹飞了出去。 王淞脸色难看的盯着裴言初两处肩膀的烧伤。 空气里,皮肉烤焦的味道和衣服烧糊的味道混合着。 王淞的手颤抖着,“驸马……” “先别管我,活抓他!”裴言初缓过劲儿来,连忙声音虚弱地催促道。 王淞连忙拔出剑,可等他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自尽了。 第223章 大雪下,挖出了一辆轮椅 萧玉京日夜兼程,终于出了梁州,天也越发冷了起来,夜色四合,天空飞起了雪花。 已经腊月二十了。 “公子,要下大雪了。”青鸾策马到了马车外,担心地看着头顶的天。 太行山的山路并不比秦岭好走多少,若是大雪封了山,他们极有可能会被困死在山中。 偏偏回京的路,绕不开太行山。 “炭火都准备齐全了吗?”萧玉京却并不打算就此停下脚步。 路上的每一日,他心里都是不安的。 他怕来不及,只恨自己没有飞天遁地之能。 “全都备着了。”青鸾点头,“夫人还送了烟花,她说若是路上不通,所有烟花埋点点燃,可以通路。” 萧玉京便放下了车帘,“继续赶路。” 夜明珠照亮了整个车厢,萧玉京翻动着手边的兵书,佛经安静在旁边落着,一路上,他都没再翻看。 …… 比起京都城的冰天雪地,温仪景所在的地方是春暖花开的世外桃源一般。 “下雪了,希望太行山路不会被封。”看着头顶的夜空,温仪景轻声说。 如今,她在这州岛之上,什么都做不了。 “心里惦记着外面的人和事,这样的养胎,似乎也不算安静。”温仪景又叹了一口气。 她有点后悔了。 她以为自己会足够冷静,也足够冷情。 可白日黑夜的空闲了下来,心中便是忍不住的惦记萧玉京。 这可是她为腹中孩子精挑细选的阿爹,若是没了,她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长离,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也回京去。”温仪景终是叹了口气。 回去吧,她若不回去,事情如何能善终呢? “夫人,京都的信。”槐序匆匆走了进来。 “瑶瑶和老爷子一起中毒了?”温仪景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意料之外。 袁清瑶竟然会为了救老爷子,而一起去呆在狱中。 裴言初每日给二人送饭。 可即使如此,二人还是中了毒。 裴言初被抓,受了重伤,狱卒服毒自尽。 “公主难道是知道了谁要对老爷子下手?”长离看完了信,纳闷的问。 否则为什么似乎很肯定,那人不会毒害她呢? 可是小公主似乎有点太过自信了。 温仪景转动着桌上的酒壶,突然说道,“袁家那位老不死的,快要过寿了,这些年,身体一直都硬朗的很。” “长离,收拾东西,回京。”温仪景再次说道。 在大理寺,就有人敢对裴言初这个准驸马动手,还对袁清瑶下了毒。 若是萧玉京回去,一旦落入别人手中,便再无生机。 长离面色犹豫,“可是您已经答应了公子,留在朱崖安心养胎……” 说好了,等孩子百日之后再动身回京。 “留在这里,我也无法安心。”温仪景无奈道。 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萧玉京。 “这两个孩子一直都是乖,也很结实。”温仪景说。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 …… “太后娘娘此次竟然如此小心谨慎,没和萧玉京一起回京。”得到消息的卓元良很诧异。 他以为温仪景那样擅长收拢人心的性格,即便是怀着孕,也会赶回京都的。 那个女人,似乎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看来,她是真的很在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幕僚低声说。 第183章 “萧天启下狱,她不回,袁清瑶中毒她还不回,裴言初差点死于狱中,她依旧不回,还真是好狠的一颗心,那若是萧玉京,死于路途中呢?”卓元良抬了抬手。 “别再失手了。”他看向雪地里的黑影说。 “老爷,是何人敢这么大胆,竟然在大理寺对公主下毒手?”幕僚却是不解。 但他如今更担心,若是自家主子趁此机会煽风点火,事发之后,之前的罪过或许全都会赖在他一个人身上。 卓元良摇头,“不知道,不过不管如何,对方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可是他的手段在我们之上。”幕僚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们这次若是出手,或许就是中了对方的计。 “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是做了别人的替死鬼,又如何?何况如今大家还没交过手,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卓元良不以为意的说。 “躲在暗处的耗子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只要将人拖到明面上来,不会是我的对手,而耗子也不可能永远都藏在暗处里,总会向往这山川的明亮秀美。”卓元良说道。 幕僚点头应是,不再过多的劝说,以免引得家主不悦。 …… 袁清瑶和萧天启已经中毒五日了,太医院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解毒。 只能暂时用参汤吊着二人性命。 可却也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毒气在蔓延。 “若是七日之内再无解,只怕这二人都再也醒不过来了。”御医跪在了地上。 背脊的冷汗直冒,若是他们救不醒公主,怕是都要陪葬了。 “朕已经写信去朱崖了,请玄英姑姑回京。”袁青冥看着仿佛睡着了的袁清瑶,轻声说。 裴言初沉默的坐在袁清瑶的床边,肩头的伤让他这几日行动也受限许多。 “最近公主得罪的人不少,言初,你亲自去查看谁的嫌疑最大。”袁青冥吩咐旁边的裴言初道。 裴言初沉默的看着袁青冥,心中有话想问,却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袁青冥陪着袁清瑶待了一会儿,落寞地转身离开。 “陛下,公主吉人天相,会醒过来的。”言勤给袁青冥撑起了伞,轻声劝道。 大雪纷纷扬扬,不过走出院子一段路,便压得言勤手中的伞往下坠了坠。 袁青冥回头,一路走过来的脚印已经被大雪覆盖。 一切都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玄入京了,应该是为着老爷子回来的。”言勤又说道。 “阿娘还真是在乎萧家。”袁青冥嘲讽的笑了笑。 “女人嘛,大抵都是这样的,跟了男人,便死心塌地了。”言勤轻声说。 袁青冥眸色不悦地瞪了言勤一眼。 言勤连忙垂下了头。 “也不知道,萧玉京可还能平安入京。”袁青冥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平静地说。 …… 大雪封了山路,雪太大了,山体上的未曾融化的积雪随着风簌簌坠落。 “这里不能用烟花炸开。”青鸾看着四周白茫茫的,眼都有些发晕。 他如今也很着急先赶回京去。 他的妻女都还在京都。 若是老爷子出了事情,萧家将会如何? 迎春母女二人该去哪里? 萧玉京看着马车外的世界,寒冷的风顺着车帘往车厢里钻。 空气里是大家呼出的白气。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若是他们一行人太过用力的对面前不知深厚几尺的雪墙动手,周边山体上的雪便也会开始滑落。 办法还没想出来,萧玉京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他抬头朝着山上看去,白茫茫的雪如同瀑布一样,从山峰高处滚滚而来。 萧玉京脸色大变,立即道,“青鸾,上面有人,想要引起雪崩,活埋了我们,带人杀上去。” 青鸾等人也都听到了声音,仰头看去。 “青鸾,保护好你家主子。”素商冷着脸站了出来,仰头看向望不见头的山。 “其余人,都随我上山。”素商毫不犹豫地下令。 随后自己率先踏上山坡,身影如同一只雪中的豹子,很快便只剩下一个剪影。 暗卫们也都迅速跟了上去。 随着素商等人上山,再次惊动了山坡上的积雪。 一瞬间,积雪滑落的都更快了。 “主子,这里只怕马上就要被雪掩埋了,我们先撤退。”青鸾连忙驾着马车往后退。 萧玉京用力地扣紧了自己的膝盖。 …… 温仪景的赶路没有萧玉京这么马不停蹄的急切。 沿途的客栈,她都会落脚修整。 怀着身孕,也难免会有些许不便。 “前几日里,太行山雪崩了,听说埋了一队人。”客栈里,来往的人都在打听路况。 年关将近,有很多出来做生意的人,都盼着能赶回家过年。 这一下雪,让大家前路都变得艰难了。 温仪景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听见那人又说,“我过来的时候,还看到雪下面埋着一辆奢华的马车,有人还从里面拖出来了一把紫檀木的轮椅,看起来就是有钱人才用得起……” 第224章 双腿都能给冻掉 温仪景手中的筷子滑落,旁边桌上的人都还在兴奋地说着…… “那马车看着就值钱,听说那轮椅上的轮子都是金子做的呢。” “这算什么,那人带的衣服用具也都是贵重的很。” “好几辆马车呢,附近的人都去挖宝藏了。” …… “夫人。”长离听的也心焦不已。 按住温仪景的冰凉的手安慰说,“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连忙给温仪景换上一双新的筷子。 “先吃饭,我让人过去看看,那么多人随行,若是公子真的出了意外,一定会有人回来报信的。” “我知道,大家都说的是挖到了值钱的物件儿,却没人说看到了马车和轮椅的主人。”温仪景平静的说。 可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很。 她到底还是对萧玉京生了爱意。 超出了她最初给自己定的范围。 她明明最在乎的应该是肚子里的孩子。 可不过短短几日,还是追着萧玉京来了。 虽然说是为了京都城的裴言初。 可到底谁的份量更重,温仪景心中清楚的很。 可是,她和萧玉京之前的感情,从最开始,就算不得纯粹,以后也不会纯粹。 爱意是真的,利用也不是假的。 长离看着她这幅平静的样子,心中却越发担心。 轻声的提醒,“夫人,要注意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她们已经对外界有了感知,您的心情会时刻影响她们的成长。” 温仪景点点头,“我知道的,快些吃吧,今日填好,吃完了继续赶路。” …… 而此刻的萧玉京,已经重新坐上了另一辆崭新的马车。 宽敞的车厢里,窦郎中面色严肃地给他用药油推拿。 窦郎中的手心被药油所刺激的火辣辣的疼,可萧玉京的双腿,却还会泛着凉意,没有任何反应。 小顺子有样学样,卖力地推着另一条腿。 “公子如今腿上可还有知觉?”又推拿了一盏茶的功夫,窦郎中问。 萧玉京面无表情的摇头。 以前推拿的时候,偶尔还会酸麻胀痛之感,尤其是玄英帮忙也调理之后,这种感觉便越发明显。 今日,却要仿佛回到了双腿刚出事的时候。 无论如何刺激,都没有半点知觉。 小顺子红着眼,滚烫的眼泪落在萧玉京的腿上。 他想到了那日雪崩的时候。 青鸾本来要调转马车往回走,先避开这一段山坳,免得被人前后夹击。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马车都没彻底掉过头,身后的路就被快速坠落的大雪拦住了。 马儿嘶鸣,上面的雪也在滑落,他们一行人随时都会被大雪覆盖。 就在小顺子以为将命丧此处的时候,马车里的萧玉京拄着双拐自己艰难的下了马车。 他俊朗的面容很是冷静,命令道,“轻装简行,所有人立马上南山!” 萧玉京袖子里只放着几本书,丢给了小顺子,率先自己撑着拐杖走向白雪茫茫的山坡。 山坳之中,南边的山体,积雪没有那么厚。 而且所有滑落的积雪,也都是在从北边滑落的。 可即使如此,小顺子一脚踩上去的时候,那雪也没过了半边靴子。 “公子,我背您。”小满子有一把子力气,当即反应过来冲上去。 可小满子矮了萧玉京一头多,还是个孩子,纵使力气再大,萧玉京也不会答应。 “公子,我背您。”青鸾迅速砍断了马车上的绳索,放马儿自由行动,也追了上来。 第184章 “我自己能行,走不动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勉强。” 萧玉京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用力的抬高陷在雪地里的拐杖,然后用力的挪到下一处。 在他们身后,马儿嘶鸣不已,滚滚的白雪不过眨眼间,就吞没了他们的马车。 还在继续往高处堆叠。 “青鸾,快走。”萧玉京不敢耽搁,“前面或许还有麻烦,对方可能是故意逼我们走这条路,如今只有你们三人会功夫,要保存体力。” 如今萧玉京身边只剩下小满子,小顺子,窦郎中,青鸾还有两个暗卫几个人。 他并不觉得想要杀他的人会放过这万分之一他逃生的路。 青鸾见萧玉京自己真的可以独自前行,便没有再坚持。 他走在最前面开路。 如萧玉京所言,山坡上的确也埋伏了杀手。 小满子和小顺子留在萧玉京身边贴身保护。 二人这些日子都在坚持习武,小满子仗着一把子力气,倒也能和人过上两招,可很快便被踹飞了出去。 可他来不及吐掉嘴里的血,便看到窦郎中有威胁,拼着一口气,冲出去撞飞了要杀窦郎中的刀剑,自己也昏迷不醒了。 小顺子虽然力气不足,可脑子灵光些,萧玉京在旁边指点两句,他便撑到了青鸾过来帮忙。 青鸾三人以少胜多,身上也都挂了伤,和小顺子几个人要轮流拖着昏迷受伤的小满子。 萧玉京独自一人,艰难地一次次抬起拐杖,和他们一起沿着山路等到了解决完杀手的素商等人。 小顺子没有忽略,随着他们重新上了马车,萧玉京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双臂。 更听到了,窦郎中的那一声长叹: “若是公子还在雪地里继续走下去,双腿血液不通,便要被冻掉了。” 小顺子红着眼,慌乱地用袖子擦掉萧玉京腿上渐开的泪花,低着头推拿起来更卖力了。 萧玉京闭上眼,手臂上的肌肉还在怦怦跳动着。 他没有心情去感知小顺子的情绪变化,甚至也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腿。 他只是担心,前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 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二,大雪已经停了,京都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繁荣。 街道上的雪已经被连夜清理干净,各个店铺也都重新开了门。 百姓们全都出来采办年货。 这一场大雪闹的人心有些不安,“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下大雪。”有人担心道,然后便多采购一些吃食。 中毒昏迷的袁清瑶和萧天启已经被接入宫中由御医专心照料。 温沧渊的尸首因为没有找到真凶,还在停尸房里放着。 入京好几日的陈玄,办完了事情,便着手调查凶手的事情。 他如今住在素商的小院子里。 夜里有过小公子来打听素商去了哪里。 小公子还将他当成了素商的新宠,满眼的羡慕。 陈玄看着一脸深情的小公子,长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去嫁人了。” 小公子失魂落魄的走了。 房门再次被敲响。 陈玄有些后悔自己为了不去客栈人多的地方来住素商的房子。 可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他愣了愣,“倚吟?你怎么入京了?” 采办年货? “温仪景人在哪儿?”倚吟强势地进了门,反手关上门,沉着脸问道。 “夫人去朱崖养胎了。”陈玄说。 “养胎?”倚吟眯了眯眼。 她怀孕了? 坏事不告诉自己,喜事也不说? 温仪景可真是,很懂距离感。 不过,他更担心另一件事,“她不是应该去苗疆吗?蛊虫的事情呢?温沧渊死了,蛊毒怎么办?” 不先解蛊,去养胎? 温仪景为了孩子,不要命了不成? “蛊虫的事情,已经危及不到夫人的性命。”陈玄知道倚吟的担心,连忙解释说。 “那就好,不过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为何你们都没人来告诉我,是温仪景的意思?”倚吟又问。 听到温仪景没了性命之忧,他提着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只是还想亲眼看到人,才能更踏实。 他都还没彻底放下呢,温仪景怎么能死? 虽然他医术不如玄英,更不懂养蛊。 可他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杀人的事情,谁能比他更在行? “夫人来不及,事发突然,她都没来得及和萧公子去道别,便连夜启程去了苗疆。”陈玄说。 不管陈玄话是真是假,倚吟心里稍微平衡了几分,担心的问,“怀着孩子到处跑,她身体没事儿吧?” “孩子康健,夫人总说,是个报恩的。”陈玄笑道。 倚吟便也跟着笑了,转而又问,“凶手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 他既然知道了,肯定是要插手的。 陈玄摇头,“对方隐藏的很深,京都城的官员都被排查过。” “实在不行,所欲有嫌疑的,便都杀了。”倚吟冷笑一声,“也或许是小皇帝,如今知道了掌控大权的乐趣,所以忘了本。” “慎言。”陈玄低声警告,“不要乱杀人,我已经在暗中调查小皇帝了。” 倚吟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又问,“萧天启什么情况?毒可能解?” …… 温仪景终于路过了萧玉京出事的地方。 一片狼藉,还有人在山坳里的积雪。 前路难行,没有马儿拉着,马车想离开这大雪的路,很难。 所以萧玉京坐过的马车,空荡荡地歪倒着,轮子已经被人摘走了。 温仪景看看两边的山体,似乎能看到那日大雪滚滚滑落,也能看到萧玉京艰难地行走在满是大雪的山坡上。 不过凛冽的寒风,早已经将他们走过的痕迹抚平,看不到任何踪迹了。 “不管如何,人应该是平安的。”长离轻声道。 “我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腿,气血不通,若是在雪地里走的久了,只怕保不住了。”温仪景动了动自己仿佛要僵硬的手。 这山坳里,漏在外面的手指头,骨头都被风吹得生疼。 “好不容易有点希望了,也不知京都城,老爷子的毒,可否解了。”温仪景叹了口气。 最怕萧玉京此行,失去的太多。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无论如何,她都得保护好两个孩子。 …… 萧玉京也终于得到了京都城最新的消息。 然而却是个坏消息。 父亲中毒昏迷不醒。 “素商,你立马带窦郎中回京。”萧玉京看向外面的素商说。 他坐着马车,走不快,可若是骑马,再有两日,便能到京都了。 “公子,你的腿……”素商有些犹豫。 她特意问过窦郎中,萧玉京的腿,似乎被冻坏了。 以前还能用手协助盘腿,如今,不灵活得很。 “这是命令!”萧玉京不容置疑的看着素商。 随后又无奈的解释,“我的腿已经废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我已经能接受,比起父亲的性命,一双腿,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人。 “是!”素商当即也不再犹豫。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 看着素商带窦郎中离开,青鸾担忧的看了一眼萧玉京的腿。 “信中说,小公主和老爷都昏迷了。”青鸾道,“难道小皇帝连小公主手中的兵权,都开始忌惮了?” 第225章 他得多蠢才以为这就是爱情? “权势迷人眼,或许未来有一天,袁青冥会忌惮袁清瑶手中兵权过盛,可却不应该是现在。”萧玉京分析说。 他甚至觉得,袁青冥永远不会被权势迷了眼。 “袁青冥从出生起,就是东昭城未来的主子,大家敬着他,捧着他。” “他凭着自己的战功一步步走到今日,应该不会轻易地就因为掌控了权势而忘乎所以。” 萧玉京设身处地想了一下。 自己从出生起,就是北渊城未来的主,是北渊城的天,所享受的全都是最好的待遇,也有掌控被人生死的权利。 他们这种人,最想要的是做权势的主人,而并非奴隶。 青鸾思索着主子的话,赞同地点头,“袁清瑶是有将帅之才的,如今边境并不安生,若想平乱,或许袁青冥还是要指望这个妹妹,他一定不希望袁清瑶死,至少现在不希望。” “或许,毒是袁清瑶自己下的。”萧玉京突然说道。 “自己?”青鸾惊呼出声,“为何?” “袁青冥对萧家是何种态度,现在还无法确定,可袁清瑶,大抵是想保的。”萧玉京道。 青鸾半天合不上嘴,“您的意思是,袁清瑶是以身犯险,拖延时间,等您回京?” 萧玉京点点头,嗯了一声。 第185章 “袁清瑶为了救父亲,自己要求也住在牢狱里,可那地方总归是不安全,若是她不自己下手,接下来别人便会出手了。” “而只有她这个公主真的受了伤,才能被送到安全的地方。”萧玉京分析道。 “这,可是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不怕袁青冥真的不管她了吗?”青鸾不解。 “袁青冥不会的,京郊大营的将士们,也不会允许。”萧玉京摇摇头。 “袁清瑶这么做,是因为太后娘娘吗?”青鸾小声又问,“可是,我之前瞧着她,似乎很不满意太后娘娘一直留在萧家。” “或许吧。”萧玉京想通了其中缘故,一直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他突然问青鸾,“你说,我若是在京都出了事,太后娘娘可会为我起兵报仇?” 青鸾,“……这,可能会?” …… “您的意思是,是公主自己的意思?”长离惊讶地问。 “应该是陈玄的意思。”温仪景摇摇头。 “您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长离突然不悦地问。 说是裴言初和袁清瑶要危险,必须尽快起程去京都,这都是借口。 为了去找萧玉京的借口! “没有。”温仪景毫不犹豫地否认。 长离哼了她一声。 这么快否认,必然就是了! 不过她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争执此事也无用,长离转而问道: “公主到底是长出了更多的心思,还是终究因着愧疚,成了您的傀儡?” 温仪景抱着小暖炉,神色晦暗不明,“不好说。” 长离蹙眉思索着小公主同意的理由,也或许是,裴言初根本就没提前告诉她? 小公主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但裴言初肯定是向着自己亲姑姑的。 只是,以裴言初的教养,应该不会自行做主。 所以还是小公主自己同意的。 “长离,或许我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私。”温仪景自嘲地笑了。 “我总说着,养大袁清瑶,是希望她能展翅高飞,可似乎也总是盼着,她能为我所用。”温仪景想着过往种种。 “你为他们兄妹做的已经够多了。”长离说,“之后他们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在长离的眼中,自然是袁家欠着自家主子更多。 温仪景笑了笑,“我只是更担心,我教养孩子的方法是错的。” “要我说,您这是为着去寻公子找借口。”长离不客气道。 温仪景便笑的更开怀了,“知我者,长离也。” “您开心些,便好了,如此肚子里的小小姐自然也就貌美脾性佳。”长离期待的说。 如今,惦记温仪景腹中孩子的人,应该还没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朱崖,所以路上这几日都还很太平。 可萧玉京却没那么太平。 好在一路上都有萧家的店铺,所有的装备都能及时供给。 “这些人,不希望您回京,是想拖死老爷。”青鸾肩膀中了一刀,刀上也淬了毒,他们被迫先在镇上自家的药铺落脚。 彼时,素商带着窦郎中一路到了宫门口。 她手中带着太后的令牌。 “素商姑姑,你怎么回来了?”袁青冥丢下小朝会上大臣,亲自来迎素商。 素商风尘仆仆,面色疲惫,朝着袁青冥行了一礼,“听闻公主中毒,我便先快马赶了回来。” “阿娘呢?”袁青冥又问。 “夫人有了身孕,蛊毒未解,留在朱崖了。”素商道,“公主在哪里?先让窦郎中去看看。” “在寒英这边。”袁青冥连忙说。 走了两步,又关心地看着素商,“素商姑姑一路奔波劳累,要不先去歇息?” “无妨。”素商摆摆手,“夫人最是惦记公主,若是不能看到公主安然无恙,回头我也不好交差。” 窦郎中去给袁清瑶诊治。 素商和袁青冥在外间里。 “素商姑姑,萧大人是否回京了?”袁青冥闲聊似的关心问。 “应该快到了,我一路追上来,找他借了窦郎中,若非夫人那边离不得人,本该是玄英亲自回来的。”素商抱歉地说。 又紧跟着解释道,“窦郎中也医术了得,和玄英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交流医术,应该能解公主身上的毒,陛下莫要太过有心。” 袁青冥平静的听着素商如此细致的解释,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 素商说,她回京,不是特意护送萧玉京的,而是专门为着找萧玉京借窦郎中,然后救公主的。 素商还说,太后和萧玉京的身体情况都不太好,两个九州顶尖的郎中聚在一起,都无能为力。 袁青冥笑了笑,“朕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萧大人,让老爷子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只是想着看看能否借此机会揪出杀害温沧渊的凶手,却没想到……” 话未说完,他长叹一声,“是朕自负了,有愧阿娘的期待和教导。” 素商看着他,没有说宽慰的话,沉默半晌,问道,“陛下不提前和夫人与萧大人解释,便让纵容大理寺的人扣押了萧天启,真的没想过若是萧玉京救父心切,对太后娘娘不利吗?” 袁青冥脸色骤然一白,“素商姑姑,我……” “想来,在陛下眼中,同公主的兄妹情,同夫人的母子情,应是都大于和皇后的爱情,萧玉京若也是如此呢?”素商又道。 “陛下,萧玉京是腿残了,不是脑子残了,太后娘娘下嫁给他,拿了他两座矿山给朝廷,他得多蠢才以为这就是爱情?”素商声音大了几分。 袁青冥垂下了头。 楚寒英在旁边挺着肚子在旁边安静的看着袁青冥在素商面前做出晚辈听驯的姿态。 素商深呼吸,闭了闭眼,朝着袁青冥跪了下去,“是属下僭越了,陛下赎罪。” 袁青冥一愣,连忙抬手就两人拽起来,“素商姑姑说的是,是我的疏忽。” 素商也没客气的顺势就站了起来,“还是盼着公主和萧天启都能平安醒来吧,不然夫人必然要对陛下和皇后娘娘失望透顶。” …… “陛下,草民要先去看看中毒者心口和腹部是否有红线,公主是女子,检查起来多有冒犯。”窦郎中听到外面没了声音,恭敬地走了出来说。 “草民想去看我家老爷身上是否有此毒的病状。”窦郎中说道。 袁青冥狐疑地看了一眼窦郎中,点点头,看向楚寒英。 自从袁清瑶和萧天启被带入宫之后,楚寒英便将各州的那几个小祖宗请过来亲自轮流照看萧天启。 不给其他人半点靠近的机会。 那几个小祖宗也都怕被赖上,一错不错地盯着萧天启,半点不敢松懈。 今日轮值的卓禹。 他和往常一样,一整日的就坐在萧天启床头的小板凳上。 这一日的吃喝拉撒全都在此处解决,不敢有半点瞌睡。 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天启,卓禹神色复杂难测。 宫里有阿爹的人。 那人拿着卓家特有的印记来找他,让他杀了萧天启。 可卓禹却知道,萧天启是太后娘娘温仪景改嫁后的公爹。 他来京都的时候,阿娘反复叮嘱过,不要和太后娘娘作对,不要做任何不利于太后娘娘的事情。 他现在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在意这个公爹。 卓禹搓了搓手,咽了口唾沫,父亲和母亲截然相反的命令,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去做。 可在这深宫里,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就在他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若沁带着一个老头子进来了。 卓禹连忙起身让开了位子,心里也长松了一口气。 …… 兖州。 岳婉秋一巴掌重重的落在了卓元良的脸上,她毫无淑女风范的破口大骂,“卓元良,你王八蛋!” “你自己手段下作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让我儿子和你一起做那种龌龊事,我看你是想让我儿子死在京都城,让我们娘仨儿都去死,给你外面的姘头腾地儿!”岳婉秋愤怒地吼道。 “岳婉秋,你疯了!”卓元良很突然地挨了一巴掌,火气也上来了。 “我早就疯了!”岳婉秋瞪着眼道,“和离,卓元良,我要与你和离,你想死别拉着我!” “阿禹正到了说亲的年纪,你这个时候闹和离,你是想毁了阿禹的亲事?”卓元良厉声喝道。 “我毁了他的亲事算什么,你这个亲爹想要了他的命呢!”岳婉秋冷笑。 “我只是让他看看有没有机会,现在这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他什么都没做,如今萧天启已经醒过来了,萧玉京也安全进京了。”卓元良头疼极了。 “你果然是派人去杀萧玉京了。”岳婉秋的重点却落在此处,“我真的就搞不懂了,别人死了,对你是有什么好处?你非得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 第186章 “我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卓元良只觉得自己的妻子无理取闹,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竟然一点都不懂自己,只会一味地责怪他太残忍。 “是,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不会趁人之危的,不会一意孤行地非要去做天下的罪人!”岳婉秋捂住了一阵阵发疼的肚子,“和离,卓元良,我要与你和离!阿禹要和你断亲!” …… 萧家。 萧天启已经醒来归家,人瘦了一大圈,精神头也大不如从前。 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儿子,萧天启心中又温暖,又担心,“我不是让你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来吗?” “仪景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将她一个人丢在朱崖?”萧天启如今心中满是懊悔。 若不是自己不知轻重,着了道,又怎么会连累的儿子和儿媳妇儿两地分离。 他如今虽然虚弱,可却闻到了青鸾刚才见礼时候身上的血腥味。 便是那看起来那弱不禁风的小太监小顺子,也因为受伤,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萧玉京温柔地笑了笑,上前握住萧天启的手,“便是仪景催着我回来的。” 萧天启强撑着坐起身来,“玉京,你快些回去吧……” 第226章 夫人,小心有诈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若是错过了,便再也回不去了。”萧天启心疼的看着儿子。 是他拖累了他们小夫妻。 “如今孩子虽然还在腹中,却也已经能感知到外界的声音,能识得你这个父亲的存在。” 萧天启想到了萧玉京还未曾出生的时候。 每一次隔着肚皮他喊玉京,未出世的萧玉京都会回应他。 出生之后,他看着萧玉京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 萧玉京一周半的时候,他因公务离家五日,等再回家,只觉得错过了许多。 至今想来,都十分遗憾。 而如今,萧玉京即将成为父亲,却连看着孩子出生都做不到,这样的遗憾,日后该如何弥补? “阿爹。”萧玉京打断了萧天启还想劝他的话。 “有些时候,人不能同时既要又要。”萧玉京平静地说。 父亲和女儿,处在二选一的境地上,怎么选,都遗憾。 萧天启,“……” “今日我选阿爹,因为和孩子们还能有以后,可我若真的离开去选了孩子,又或者为了孩子没回来,我和阿爹,又是否还能有以后?”萧玉京真诚的发问。 萧天启惭愧地垂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了什么,阿爹从未放弃过我,我又如何会放弃阿爹。”萧玉京安抚道。 如今,说起来他也是放弃了两个女儿。 若是未来有一日,孩子要放弃他,他毫无怨言。 萧天启摇摇头,惭愧的说,“我以为就算是有人想利用老五的错误对我发难,也不至于像要我的性命,至少,在你和仪景回来之前,不会。” 终究是他想错了。 “我是想知道皇帝对萧家的态度,突然将所有的生意还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萧天启继续说道。 “到底也是我生出了妄念,想着你的腿快好了,看着太后娘娘对你日渐情深……” 萧天启闭上了眼,后面的话不说,萧玉京也都懂。 萧玉京视线不由扫向自己的双腿,如今,只怕是绝了再站起来的希望。 “她应该是无心要反的,留存实力也只是为了自保。”萧玉京敛了视线,平静地解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萧天启摇摇头。 太后娘娘想自保,自然没错。 可是她的自保,威胁到了许多人,在别人眼里,便又是错了。 知道太后娘娘不是软柿子,萧天启在纵容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被关押了这么久,他心中对如今皇帝是否为明君,疑惑越发重了。 萧玉京神色沉重的点头,“人总是要先为自己想的,如果她什么准备都不做,便只能做待宰的羔羊了。” 如今,卓元良等人并不知温仪景留了多少后手,所以才如此猖狂。 倒是显得太后娘娘屡屡请君入瓮了。 父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蛊虫的事,萧天启便扛不住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 “太后娘娘来了?”院子里,卓元良听到消息,腿都一软。 偏房里又传来岳婉秋痛苦却越发无力的喊叫。 那日二人争吵后,岳婉秋动了胎气。 两天两夜了,孩子还没生下来,她的声音也也越发虚弱。 得到侍卫的消息,卓元良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都还没得到太后娘娘已经离开朱崖的消息,人便已经到了他府上。 太后娘娘的手段,可真是让人胆战心寒。 他一边匆匆跑出去迎接,一边想着如何应对。 却刚到外院,就见太后娘娘挺着大肚子已经进来了。 他都还没站稳,长鞭卷着冬日凌冽的风便落在了他肩头。 劲风扫过,他左边脸颊顿时间破了一层皮,红了一大片。 “下官参见太后娘娘,娘娘息怒。”卓元良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息怒?”温仪景丢开手中的长鞭,冷笑一声,走到卓元良跟前。 长离连忙跟上去,半护着温仪景,提防卓元良有不臣之心。 “卓元良,上次本宫有没有和你说过,若有再刺杀与我和萧玉京,不管到底是谁做的,本宫都会算上你一份?”温仪景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问。 卓元良用力的朝着温仪景磕了一个头,“求娘娘救命,婉秋难产,已经两日有余,性命堪忧。” 温仪景果然被他这话吸引了注意力,暂且不再问罪,只淡淡道,“那你还不带路?” “多谢太后娘娘。”卓元良当即要起身,却被长离一脚踩住了肩膀,又重新跪了下去。 卓元良不解的看向温仪景,“太后娘娘……” 他好歹也是一州刺史,被太后娘娘甩一鞭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被一个侍女踩着肩膀,脸面何存在? 长离哪怕看穿他心底的敏感,却也并未将人放在眼里,只是回视着卓元良似笑非笑的说,“夫人,小心有诈。” “玄英。”温仪景看向旁边的玄英。 玄英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花生米大小的红色药丸。 “我吃,我吃。”卓元良连忙点头,“只要娘娘肯救婉秋。” 说着,他起身要去接。 长离却依旧没放开脚。 玄英上前,一把捏住卓元良的脸,迫使他张开嘴,将药丸丢了进去。 卓元良只觉得有一股苦涩在喉头瞬间蔓延,而后混着唾液进入食道,胃里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卓大人若不在乎自己的命,以身殉道,坚持要除掉本宫,本宫倒也敬你是条汉子。”温仪景抬脚朝着岳婉秋所在的院子而去。 “下官不敢。”卓元良转动自己的脖子,连忙跟了上去。 刚一跨进院中,便听到了岳婉秋虚弱的惨叫。 稳婆和郎中都十分焦急的催促,“夫人,您再使使劲儿啊……” 温仪景面色一紧,便要朝着产房而去,被长离抓住了胳膊。 “夫人。”长离轻轻摇头。 便只有玄英一人进去了。 温仪景看向旁边杵着的卓元良,“你不进去?” 这么久了,还生不出来,不小心丧了命,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了。 “我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懂,进去了也只是添乱。”卓元良尴尬的解释。 “卓禹都及冠了,你还什么都不懂呢。”温仪景嘲讽的笑了。 卓元良尴尬的垂下了头。 “婉秋还不到生产的时候,为何提前了?”温仪景又冷冷的质问。 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声音,让她莫名有些心烦。 卓元良垂着头,没有回应,总不能说是吵架了被气的。 可也不能胡乱编纂理由。 然而,沉默便是答案。 温仪景看着这十分碍眼的人,又问,“你在乎婉秋肚子里的孩子吗?” “当然。”卓元良毫不犹豫的点头,不解太后娘娘为何有此一问。 却突然一阵风袭来,喉咙别人用力的掐住了。 太后娘娘一双手洁白如玉,如新鲜的笋尖白皙柔软,可扣住被人咽喉的力道,却又如容最锋利的竹子,略一用力,便能将人刺穿。 “卓大人,你孩子的命是命,本宫孩子的命,便不值一提了吗?”温仪景动了杀念。 “娘娘饶命……”卓元良呼吸困难地求饶,他涨红着脸摇头,“娘娘,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他发誓,这一次自己从未想过对太后娘娘下杀手。 他只是想逼着她大着肚子从朱崖赶回京都,天寒地冻的,一路疾驰,孩子定然保不住,仅此而已。 第187章 卓元良本也不是温仪景的对手,哪怕温仪景如今怀着孕身子笨重。 何况,他也不能让温仪景在自己府上出了事。 “太后娘娘怀着身孕,莫要造下杀孽,这种脏活,还是我来吧。”清冷的声音自屋顶传来。 众人纷纷看不过,却只看到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 随后,利刃没入皮肉的声音传来,血腥味弥漫。 倚吟手中的长剑已经刺入了卓元良的胸口。 温仪景神色一怔,手腕上落下了几滴温热的血,她眯了眯眼。 长离连忙拿着帕子蹭掉了,拉着她后退了一步。 见状,倚吟抬起的手不动声色的落了回去。 卓元良呆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没感觉到胸口的疼,只看着那利刃插在自己心口。 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太后娘娘的人,竟然也敢下杀手。 暗处里,他的人全都漏了头,随时准备动手。 “太后娘娘,你……”卓元良呕出一口鲜血。 温仪景已经恢复如常,“卓元良,你也看到了,本宫的人想杀你,轻而易举,若你能告诉本宫,此次刺杀萧玉京的人,都有谁,本宫还能留你一命。” “我通知了冯德昌,他会带兵过来。”倚吟视线轻蔑的扫过包围了院子的人,“如今他最疼爱的孩子在京都,本也就想和你争这兖州主位,你觉得,他会帮谁?” 卓元良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回太后娘娘的话,下官不知。” “不知?”温仪景冷笑一声,将手中一块令牌丢在卓元良的脸上,“这可是你的?” 第227章 你问问萧玉京同不同意 “卓元良,即使没有证据,本宫杀你也不惧人言!”温仪景嗤笑一声,“何况,如今有了证据。” 卓元良脸色一变,“太后娘娘,这……的确是下官的令牌。” 太后娘娘怎么会知道他手下暗卫所用的令牌? “京都城里,定然有人是你的同盟,那人是谁?”温仪景声音平静了下去。 产房里,岳婉秋的惨叫声,也逐渐小了。 “卓元良,那个不安分的人,到底是谁?” “你今日若是说了,前些日子里,你刺杀萧玉京的事情,本宫便不和你计较。”温仪景好脾气的说。 “还能让玄英救你一命。”温仪景笑着又许下利益。 “如今你这胸口的剑若是贸然地拔出来,你可就要走在本宫前面了,你甘心吗?” 卓元良渐渐感觉到了胸口的疼痛。 就这样走了,他自然是不甘心。 疼痛让他站不住,缓缓跪坐了地上,弓着腰缓解疼痛,头疼却一阵阵眩晕。 “是有人给我写过信,说您和萧玉京会从朱崖回京,还告诉我,您如今身怀有孕。” 只这一个消息,什么都不用说,他便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了。 “太后娘娘明鉴,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 卓元良冷汗直落,哀求道,“求您饶我一命,日后下官定对您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马首是瞻?”温仪景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若本宫要这天下江山,你卓元良也支持?” 卓元良面色一紧,沉默着,半晌才道,“只要您不危害陛下和江山,下官任您驱使。” “温仪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看着温仪景松动的神色,倚吟轻声提醒。 卓元良根本不可能真心归顺。 “到底是婉秋的丈夫,今日给些教训便算了。”温仪景没听劝,说道,“他服下了玄英的毒,每个月必须吃一次解药方能活命,蹦跶不高了。” 倚吟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劝。 院子里也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母女平安。”玄英净了手,朝着温仪景笑了笑。 卓元良白着脸松了一口气。 “救他。”温仪景道。 玄英嫌弃地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狼狈的人,却还是听从命令照做,粗鲁地撒了止血药,点了穴道,然后就拔出了剑。 一看手中的剑,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倚吟,“你怎么下山了?” 倚吟接了剑,随意地在卓元良的肩膀上擦了擦血,慢悠悠道,“想着过年了,来给你拜个早年。” 玄英冷嗤了一声,简单地给卓元良缝合了伤口,“你自己多加注意吧,少做点谋害他人的事情,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奔波了一日,温仪景自然地入住了卓家。 岳婉秋是晚上才醒来的,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看到温仪景的时候,岳婉秋眼睛都亮了,“真的是您,我还以为看到玄英是幻觉,如今您又救了我一命。” 她声音还沙哑着,说话的时候气力也显得不足,可人看起来却很开心。 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温仪景大了的肚子,岳婉秋一愣,“您怀孕了?” 难怪,难怪卓元良会做这样的事情。 “多大月份了?”岳婉秋关心的问,“孩子闹不闹你?可能正常的吃东西?” “我都好,莫要担心。”温仪景笑着说,“倒是你,怎么大着肚子还和人起了争执?” 岳婉秋面色里一言难尽。 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儿子,岳婉秋无法和一眼一样对温仪景敞开心扉。 “我想与卓元良和离了。”岳婉秋叹了一口气。 “如今他是这兖州的天,再也不是那个我吹吹枕头风就能左右的人了。”岳婉秋失落地闭上眼。 现实一直提醒着她,她从来没有左右过卓元良,一切都是别人顺势而为。 温仪景拍了拍她的手,“孩子刚生下来,莫要想这许多,先做好月子吧。” “是卓家对不住你,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牵扯,我无法为你做什么,留在卓元良身边,阻止不了他,也探听不到他要做的事情。”岳婉秋说道。 她去意已决。 “若是,卓元良死了呢?”温仪景看着坚决的人,突然问。 岳婉秋一愣,“死,死了?您这话何意?” 太后娘娘要杀卓元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卓元良屡次挑衅于我,我如何留他?”温仪景笑着问。 她有几次,是想掌控卓元良的,可是卓元良杀她之心太浓,完全无法操控。 岳婉秋脸色白了几分,“太后娘娘……” 她想说些什么的,可话到了嘴边,就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舍不得他?”温仪景笑着问。 岳婉秋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想和卓元良继续过下去,就是料定了卓元良斗不过温仪景,早晚都得死。 只是乍然发生的话,心里竟然也觉得有些难过。 大抵也是一起过了许多年,还孕育了两个共同的孩子的缘故。 “人还活着,但中了我的毒,看在你的份儿上,我暂且饶他一命,若是日后再不安分,便莫要怪我不留情了。”温仪景笑盈盈地说。 岳婉秋眼眶一红,“太后娘娘……” “刚生产完,不要哭。”温仪景拍拍她的手安抚说。 “我印象里,卓元良也算得上是个好父亲,一直都亲自教导卓禹。”温仪景笑着道。 提到儿子,岳婉秋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以前,她心中一直都觉得卓元良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可如今的卓元良却竟然让卓禹一个人去冒那样的风险。 “死了也是好的,省得连累我和孩子。”岳婉秋苦笑说。 就算是她一个人,也能平安将刚出生的女儿养大。 她不是被娘家抛弃的外嫁女。 兄嫂是真的待她好。 而且她自己手中也有田产铺子,养活自己和女儿,不成问题。 温仪景没再多干涉别人夫妻之间的事情,在卓家住了一夜,第二日便起程回京了。 …… “温仪景,我给你女儿当干爹行不行?”倚吟骑着马凑到温仪景身边,商量着说。 温仪景,“……去了京都城,你问问萧玉京同不同意。” “问就问,他若是也同意,你便不能反对了。”倚吟哼道。 温仪景笑着摇摇头,“行。” “对了,景室山有几个习武的好苗子,回头我好好培养培养,等我干女儿出生之后,我把那几个小丫头送下山来给她们做护卫。”倚吟笑着说。 温仪景瞪了倚吟一眼,却实在无法拒绝此事。 “蛊虫的事情,真的对你没影响了?”倚吟又关心地问道。 他最惦记的,还是她的健康。 “被苗一寻那小丫头骗了。”对倚吟,温仪景倒没什么隐瞒。 倚吟啧啧两声,“这小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好在没酿成大祸。” “大理寺里死掉的狱卒,并非暗卫杀手,是京郊一个老赌鬼的愚孝儿子。”知道温仪景不喜欢这些八卦,倚吟很快说起了正事。 第188章 “赌鬼?”温仪景诧异。 “一个常年出入赌坊之人,回了家对妻子动辄打骂,但有个孝顺的儿子。” “为了给老赌鬼还债,一年到头的被当牲口用,老赌鬼欠下的钱,如果他不还,老赌鬼就会卖掉他娘。” 倚吟只听着,都觉得对方愚蠢至极。 “有人故意诱老赌鬼欠下更多的钱,然后找了他儿子。”温仪景了然,“那现在老赌鬼如何了?” “死了。”倚吟叹了口气,“对方只是诓骗那傻子儿子,若真有一大笔钱流动,我们肯定顺着线索能查到的。” “那傻子出事之前,应该是和老赌鬼说过有人会给钱的事情,所以老赌鬼才吵嚷了出来,只是却也因此丧了命。”倚吟真心觉得此事很难评。 温仪景,“……所以线索到这里就又没了。” “袁清瑶同意陈玄的提议,服用了毒药,你觉得那小丫头图个什么?”倚吟问道,“袁青冥估摸着应该也已经猜出来了,只是,他是早就知道,还是事后才猜出来的?” 温仪景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孩子大了,总会有许多自己的想法。” “回京后,你和陈玄着重去查查看袁家的那位老祖宗。”温仪景看向以倚吟,“一把年纪了,活得太久,还是比较浪费钱的。” 倚吟危险的眯起了凤眸,“你怀疑这个老头子?” “就算是温沧渊的事情和他无关,那么多失踪的少年,也总是少不了他的手笔。”温仪景点点头。 倚吟想了想说,“我记得这老头子之前底下是有儿孙的,只是全都夭折了,所以才断了根。” “你不会想说那些奇门风水里提过的借命吧?”倚吟一想都觉得荒唐。 哪里有写个生辰八字,念两句咒语就能借走别人命的道理。 “此借命,非彼借命。”温仪景摇摇头,“既然你已经下山了,便去查一查吧,或许也能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免得这个年过得太无聊了。” 倚吟,“……” 他倒也没那么无聊。 温仪景入京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 今日是街上许多商贩最后一次摆摊,官员们都已经休沐,有人陪着妻女出来采买最后一波年货。 天空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到了萧家门前的时候,温仪景大氅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看着面前熟悉的大门,她有点犹豫。 “夫人?”门口的小厮却一眼就认出了她,惊喜跑了下来,“夫人,您回来了?” 差点就要决定立即起程回朱崖的温仪景,“……” 她朝着小厮温和地笑了笑,自然地进了家门,顺口问,“公子回京这几日可有出门?” 小厮已经好几日不见女主人,家中又刚经历来一场差点分崩离析的变故,如今再见女主人,激动得很,话不由就多了。 “公子回京之后一直都在照顾老爷。”小厮说,“老爷身上的毒虽然解了,可身体却也差点就垮了,家里各房也都热闹得很。” 老爷子这一病,闹着想要分家的更多了。 之前趁着老爷子被关起来,为了争夺家长有的已经打破了头。 “这几日正闹着要分家的事情,公子已经点头了,今日公子已经着手在处理。”小厮说。 能守在萧家大门口这个位子的小厮,自然也不是萧家普通的小厮。 府中许多大事,甚至小事,全都知道。 但他也清楚地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提及。 说这话,府门前便来了一辆马车,是萧家老三两口子。 萧家排行,在重新合并之后,堂兄弟们便也都统一排了。 “玉京媳妇儿?”二人下了马车,看到温仪景皆是一愣,而后扫向温仪景的肚子,更是大惊,“有身孕了?” 第228章 我怕公子逮不着你拿我发火 对上惊讶的夫妻二人,温仪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得好几个月了吧?”老三媳妇儿上前两步,视线紧盯着温仪景的肚子。 只觉得这都是快要生了。 男人也很惊讶,萧玉京那个残废竟然还能行? “大着肚子,寒冬腊月的,怎么还出门了?”老三媳妇儿又关心地问,“之前我听人说你出京了,怎么有了身孕不好好留在家中养胎?” 这孩子不会根本就不是萧玉京的吧? 不过她依旧满脸关切,“你婆母早就不在了,你阿娘也走得早,身边也没个上了年岁的嬷嬷,怀孕的事情,自己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实在不行,我将我房里的嬷嬷送过来。” 温仪景听的嘴角瞅了瞅,“多谢好意了,二位今日来府上所谓何事?” “三夫人这话说的,我们九州第一神医就在太后娘娘身边,怎的还不如一个嬷嬷更懂得照顾人了?”得到消息的素商出来接人,远远地就听到了这三夫人‘关心’的话语。 说是关心,但听得人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 她特意加重了太后娘娘四个字,提醒对方彼此的身份,不要随意摆她那不值一钱的长辈谱。 说着话,素商将手里准备好的小暖炉塞进温仪景手中。 三夫人笑容尴尬在脸上,“素商姑娘说的是,是我僭越了。” “我们今日来是想问家主一些事情,外面天寒,太后娘娘早些回院中歇息。”三老爷恭敬地朝着温仪景行了一礼,将自己的妻子拉到身后。 温仪景随意地点点头,“自便。” 然后便带着自己的人朝着幽兰园走,走了一半问素商,“公子这几日住哪里?” “幽兰园。”素商笑着说。 温仪景,“……” 他不是说幽兰园处处不如绿卿园方便吗? “我回来的事情,你没告诉他吧?”温仪景又不放心地问。 “没有。”素商摇头,“我怕公子逮不着你拿我发火。” 温仪景,“……你可真聪明。” “我都不知道你这紧着跑回来,是给公子惊喜还是惊吓。”素商不放心地将温仪景上上下下的都打量了一遍。 “反正我是惊吓得很,你看看你这一脸的风尘仆仆。”素商是有些气她不顾身体往回跑。 “路上可有遇到刺客?”素商不放心地又问。 温仪景看着絮絮叨叨没完的人,心中一团暖意,“没有,一路平安,比你们路上可顺利多了,路上也没赶上雪天,这进了京才开始下的。” 素商狐疑地看了温仪景一眼,又不放心的看长离和槐序。 二人无奈笑着点头。 槐序补充说道,“真的没有刺客,我们在剑门关便换了身份,一路上无人发现,还绕路去了一趟兖州,都到了卓家门口,卓元良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素商还是信槐序,然后又不放心地继续问温仪景,“孩子可有闹腾,是否康健?这些时日胃口如何?觉晓做的饭是否合你胃口?” “都好,都很好。”温仪景笑着点头,想到山坳里的一片狼藉,关心的问素商,“你呢,可有受伤?” “谁能伤得了我?”素商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可动作幅度一大,牵扯的肩膀上的伤口便隐隐作痛。 温仪景便朝着她肩膀看了一眼,眼中是遮不住的心疼。 “一点小伤,不碍事。”素商笑了笑,“只要你和孩子都平安,便如何都好,不过接下来你要和宫里那位怎么解释?” 之前说是蛊毒需要在朱崖这种热带的地方调养,可如今却赶了回来。 一个谎,总是要用另一个谎去圆。 “没什么好解释的,蛊虫的事情并无定性,言初险些在狱中被人杀死,我回京,理所当然。”温仪景并不在意。 接连出了这么多事情,她对袁青冥的做法,失望且存疑。 知道温仪景心中有谋算,素商便不再多问此事,“公子一早去了老爷的院子里,您可要先去看看老爷子?” 这毒虽然是陈玄准备的,可到底是毒,吃下去这么多日,怎么可能对人一点伤害都没有。 但当时那种情况,也的确是最优解。 “我先回去换身衣服。”温仪景说。 她还没做好准备去见萧玉京。 …… 玉梅园。 “玉京,京都的事情没什么好处理,他们想分家便分去,生意的事情我也不折腾了。”萧天启再次提及让萧玉京动身去朱崖。 “如今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身边又有周通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趁着这几日没下雪,你快些走,抓点紧,或许还能陪着仪景母女过个年。” 萧天启实在不想儿子将时间浪费在他一个老头子身上。 萧玉京此次是有些心动的。 虽然他没上街,但这几日府中许多人为着过年都准备了起来,十分热闹。 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会不忍不住地想,太后娘娘此刻在做什么? 第189章 她可有让人采办年货? 相隔千里,她闲暇的时候,又是否会想念他这个夫君? 如果他脱不开身去朱崖,他们之间,是否还能如她送他上船时所说的,有个以后? “女人生孩子那是走一遭鬼门关的,双胎更容易早产出事。”萧天启极尽全力地劝说着儿子。 太后娘娘才是要陪着儿子共度余生的人。 “我知道了,阿爹,您别忧心此事了。”萧玉京认真的点点头,“我会好好安排这件事情。” 今日如果能处理完分家的事情,夜里他便动身去朱崖。 父亲的话,更像是给了他一个遵从本心的台阶。 “古人都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儿子如今倒是有些应验了。”萧玉京笑着翻看手里的账本。 刚才三老爷两口子来了,萧玉京没有亲自去见,而是让青鸾过去应付了。 即使是分家,他也需要对萧家的财产做一个全面的了解,最重要的也是不能让人将一堆烂账扣在自己的身上。 父亲入狱的这几日,那些人可做了不少事。 温仪景站在长廊下,听着屋内父子二人的对话,不由无声地笑了。 萧天启则笑出了声,“夫妻理应是彼此之间最重要的人,父母兄弟儿女,皆次之。” 院子里的雪,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 应付完老三家的青鸾匆匆赶回来汇报,身后一连串的脚印停在了廊檐下,看着门口站着的人,青鸾动作一顿。 不等他开口,温仪景便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青鸾忍不住又上前两步,确定自己的确没有眼花,廊中的人的确是太后娘娘。 青鸾是知道自家主子有打算今夜赶往朱崖的打算的。 他私心里是想阻拦的。 这寒冷的冬日里,主子的腿禁不起半点折腾了。 若真是冻掉了,那才是真的绝望。 如今骤然看到本该在朱崖的太后娘娘突然出现在院中,青鸾一颗心狂跳不止。 想到什么,他又紧张地看向太后娘娘的小腹,确定那隆起的弧度还在,而长离没有任何白眼的看自己,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心中忍不住的还有些小得意。 自家主子的孩子就是健壮,顽强。 青鸾有很多话想问,可想到太后娘娘或许也是想给主子一个惊喜,便全都按捺了下去。 不过他刚才进院子来的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房间里的父子二人。 若非一个卧榻修养,一个坐着轮椅,此刻房门只怕都被打开了。 “青鸾回来了?为何不进来?”萧天启笑着问。 青鸾紧张地看向温仪景,无声地询问温仪景是否要进去。 第229章 萧玉京,我都生气了,你还占我便宜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父子二人都还在各自忙碌着,并未看向门口。 只听萧玉京问道,“青鸾,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他们还坚持之前的说辞吗?” 短短几日,各房都已经从萧家撕下了一大块肉。 只是有些东西,没有萧玉京签字印章,便都不作数。 老三家,便想逼着萧玉京签字。 萧玉京翻看手中账本,自然也能找出这些人曾在给皇家做事时候贪污的证据。 既然是要分家,如今萧玉京必然也是不会只为了图一个清净便什么都不要了。 如今他上有老,下有小,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都处理好了。”青鸾站在温仪景身后,恭敬地说,“三老爷明日便将都东西都送回来。” 萧玉京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吩咐说,“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此次带上你妻女。” 老爷子肯定还是无法跟他一起离京。 “收拾东西去哪里?”温仪景上前两步,走到萧玉京身边抬手盖住了桌上他正看着的账本。 萧玉京猛地抬头,便对上了太后娘娘不悦的面容。 他怀疑自己又做梦了,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还做起梦来了呢? 萧天启也倏地看了过去,他蹭地站了起来,想说话,却又看到小夫妻二人无声地对视之后,连忙抬手捂住了嘴巴。 萧天启顾不得自己还虚弱着,连忙招呼青鸾过来将自己给搀扶出去。 “阿爹。”温仪景余光扫到青鸾走过去,连忙收回了视线,先朝着萧天启客气的点了点头。 萧天启已经被青鸾扶着站了起来,他淡定朝着温仪景笑着点头,“在屋子里待的闷了,我出去转转,你们聊。” “阿爹身体还没好利索,外面下雪了,莫要着了凉。”温仪景笑着抬手制止萧天启出去。 萧天启连连笑着应是,“这一路上,你和孩子都可还好?” “都挺好。”温仪景笑着点头,“我和玉京先回了,阿爹好好休息。” 说着话,她就直接将旁边一个毯子扔在萧玉京腿上,然后推着人就往外走,“青鸾,将你家主子要用的东西送到幽兰园。” “是,夫人。”青鸾笑着说。 一直到出了门,萧玉京始终都没有说话,只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扶手,毯子都是温仪景随意给他盖了两下。 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温仪景推着他沿着长廊往回走,雪花飘落在手边,微微的凉意。 “萧玉京,我回来你不开心吗?”一直到了幽兰园,让人都退下,温仪景站在萧玉京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不满地问。 萧玉京从毯子里抽出手,握住太后娘娘微凉的手,如此真实的触感。 他轻轻蹙起了眉头,“开心,只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了,等孩子百日后再回来吗?” 他拉着她冰凉的手就要往自己衣领里塞。 温仪景抽回了手。 “是,可是我们也说好了等我回来,那你明日又是要去做什么?”温仪景也板起脸来了。 “父亲已经无恙,京都的事情已经没了挽回的必要。”萧玉京再次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肚子,庆幸她平安无事。 “仪景,你我扯平了。”萧玉京温声道,“既然你快我一步先回来了,我明日自然哪里也不去了,在家陪你。” 他哪里看不出来,太后娘娘这是要先发制人。 显然是已经猜出他会因为她如此连日赶路生气,所以才拿着自己要再次起程去朱崖的事情先发作。 温仪景哼了一声,“我若是今日没能到家,明日你我岂不是就要错过了?到时候还是分隔两地。” 她心中也庆幸,因为夜观天象发现今日还要下雪,所以从兖州回来,她便没怎么找落脚的地方休息。 否则,真的是要和萧玉京错过了。 萧玉京这个时候去朱崖,那肯定也是要日夜兼程,争取能在除夕夜和她团圆。 到时候她派人即使追上了,等萧玉京再回京,只怕年都已经过完了。 “是我的不是。”萧玉京毫不犹豫地低头的道歉。 “是我,应该提前让人送信过来和你说一声的。”温仪景没好气地说。 “下雪了,等雪停了,我去院子里给你堆雪人。”萧玉京连忙转移话题。 太后娘娘年幼的时候,应该从来没有堆过雪人。 温仪景哼了他一声,“冷,我不去。” “我去堆,你在窗口瞧着就行。”萧玉京笑道。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和的很。 “我看是你自己想玩雪了。”温仪景又哼道。 视线不经意地扫向萧玉京的腿。 堆雪人? 她的确是被萧玉京的话勾得起了几分兴致。 年少的时候,她和温白榆都不被允许玩雪。 便是温白榆,都只能趴在窗口眼巴巴地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 温白榆耐不住好奇,偷偷跑到院子里玩雪,被杨桐打了一巴掌。 那是她年少记忆里,温白榆唯一一次挨打挨训。 可却也换来了每年温家父子三人在雪下的最大的时候,都会去温白榆的院子里给她堆漂亮的雪人。 后来才明白,杨桐是怕她们作为女子因为玩雪而变得血寒凉,影响了放血救人。 温仪景早已过了爱玩雪的年纪。 三年前的冬日里,她带兵埋伏郑山君的人,掩埋在大雪下两个时辰,人都要被冻僵了。 那日,她自己就是雪人,连头发上都盖满了大雪。 只是,今日,她还是想看看萧玉京的雪人。 不过,她有些担心萧玉京的腿。 “是。”萧玉京笑着点头,“你许久没为我作画了,今年冬日的雪景,也是难得一见。” “萧玉京,你没看见我在生你的气吗?”温仪景干脆地问。 只是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了。 萧玉京狐疑地看着温仪景,“生气?” 温仪景用力地点头,“嗯,生气。” “为何生气?”萧玉京真诚发问,而后又一本正经地讲道理,“夫人,你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冒着风险从朱崖跑回来,我都不曾生你的气,你何辜要生我的气?” 第190章 温仪景头一偏,“反正我就是生气了。” 萧玉京转动轮椅靠得她更近些,握住她的还有些凉的双手放在自己热乎乎的脸上。 仰头看着她哄道,“那我哄哄你,你说说,我做什么,你才能消消气?” 温仪景要抽回手,萧玉京握的更用力,还偏头,温热的唇在她掌心亲了一下。 温仪景,“……萧玉京,我都生气了,你还占我便宜。” 说着她又要抽回手。 萧玉京手中加重了几分力道,温仪景刚挪开点的手,便啪的一声重新落回在萧玉京脸上。 温仪景,“……” 萧玉京仿佛没任何察觉,只一双黑眸依旧深沉地看着她,“那要不,你亲回来呢?” 说着,他又偏头在她掌心更明显地亲了一下,“现在你可以亲两下回来。” 温仪景便又故意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萧玉京力道上纵容她,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别生气了,是我错了。” 说着,他便又抓着她的人放在唇边用力亲了一下,然后有啪叽一下放回到自己脸上。 温仪景没忍住笑出声来,心疼地摸了摸萧玉京的脸,然后微微倾身,在他脸上加倍地亲了回来。 二人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牵着彼此的手,面对面的坐着,便是缱绻情深,仿佛能到天荒地老。 外面的雪似乎更大了,温仪景无法太久保持一个姿势,起身动了动,再坐回去之后,手落在了萧玉京的膝盖上。 “我看到那日你们被埋伏的地方了,腿可有再伤着?”温仪景到底是问出了最关心的。 萧玉京薄唇用力的抿了一下,选择了坦诚的点头,“之前生出来的反应感觉,这几日全都没有了,窦郎中已经在用心调整,却还是无用。” “他说,那日若是在雪地里再多走半个时辰,我这双腿便要直接被冻掉了。”萧玉京没有任何隐瞒。 曾经所有的期盼和幻想,如今已经全部破碎。 可萧玉京却坦然地接受了,他相信,太后娘娘也会接受。 若实在接受不了,如今离开,也都还来得及。 温仪景心疼的揉着他的膝盖,“让玄英再为你看看,尽人事听天命。” “堆雪人的事情不着急。”温仪景拒绝道。 虽然京都城的气温比山坳里要高。 可是到底是雪天里。 萧玉京有些遗憾,他想给她补上曾经不曾有过的所有。 也想,再让他为自己画一幅画。 只是如今有些事情不能逞强。 “都听夫人的。”萧玉京笑着点头。 玄英仔细看了萧玉京的腿,面色却是露出了几分喜色,“公子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萧玉京诧异地看过去。 玄英欢喜道,“之前一直被强行封在腿弯处的余毒,如今终于可以全部引出来了。” 她看向旁边同样好奇的温仪景,解释说,“我之前本想着去朱崖,利用那日极热的天气排除余毒,如今却没想到这极寒的天反而更有效。” “接下来,该如何做?”窦郎中求知如渴。 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层。 第230章 让人想抓住,欺负 峰回路转。 在萧玉京真的彻底放弃双腿,并坦然接受的时候,玄英却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 虽然的确是因为血脉流行不通畅,而有冻伤,可危险和机遇并存。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交由玄英负责。 “幸而夫人回来了,不然若是窦郎中再继续用药油推拿下去,这毒气,只怕要重新散开,再想压制,就难了。”玄英解释道。 窦郎中后怕极了。 毒气一旦扩散,萧玉京性命难保 温仪景听后心中也是暗暗庆幸,“真是老天保佑。” 萧玉京更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等人都散去,房间只剩夫妻二人,他拉住了温仪景的手,反复的揉捏着,深深地感慨,“仪景,你真的是我的福星。” “自从遇到你之后,好运都开始降临到我身上来了。”萧玉京笑着说。 “那你以后都要乖乖听话才行,多赚点前,供一供我这这个福星。”温仪景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萧玉京笑着点头应好。 …… 翌日,温仪景带着玄英进宫去看袁清瑶。 如今袁清瑶虽然没了性命之忧,可却还依然留在宫中继续养伤。 不过进宫之后,先要见的人却是袁青冥这个皇帝。 袁青冥还亲自到了宫门口来迎她。 视线落在温仪景隆起的肚子上,一触即离,他笑着上前,“恭喜阿娘。” 以前,总以为温仪景和别的女子都不一样。 他以为,她这样的身份,不会为任何男人生孩子。 尤其是因为年少血气亏虚的厉害,更不会冒险。 却没想到,一切都不过是他以为的。 如今的温仪景,为一个男人怀了孕,还四处奔波。 一个孩子,竟然就能绑住她吗? 温仪景温柔笑了笑,说,“也恭喜你,快要做父亲了。” 袁青冥笑了笑,转而道,“阿娘,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着,他便指了指前面他的书房。 温仪景点点头,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温仪景走在前面,身后房门被关上的一瞬,她听到了熟悉的跪地声。 身子一僵,身后传来袁青冥忏悔的声音,“是儿子没用,让您大着肚子还四处奔波。” 温仪景站在一缕光影里,缓缓回头,看着笔直的跪在地上的人。 她很怕袁青冥给她下跪。 在她提出要嫁人的时候,袁清瑶在凉亭里给她跪下去的时候,她心中就怕。 她自然是受得起的,每次也都是如此表现的。 可心里,却一次比一次更忐忑。 袁青冥如今的身份,在她面前却又总做出卑微到尘埃里,愿意做她傀儡的态度。 让她心中如何能安? “不怪你。”温仪景敛了思绪,笑着摇头,“站的越高,越是身不由己,这话,我早就和你说过的。” 袁青冥仰头看着她,“阿娘,我真的好累。” 他膝行着上前,欲要像年幼时候一样,抱住她的腿求一份安慰。 温仪景却是连忙后退了两步,声音温柔依旧,“阿冥,人生都是这样的,有舍有得。” 袁青冥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半空里,看着温仪景避讳的动作,苦笑一声,无奈的收了回来。 “阿冥,起来说吧。”温仪景坐在身后的圈椅上,劝道。 袁青冥却没动,落下手的同时,身体也无力跌坐在地上,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干。 “阿娘,你是不是也开始觉得,我根本就不适合这个位子?”袁青冥认真的看她问。 “阿冥,莫要胡言。”温仪景微微沉了脸,低声呵斥,“你是有抱负的人,你忘了吗?你想让九州归一,让所有的百姓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太平日子?” 袁青冥低垂着头,视线落在温仪景大红团花的裙摆上,“我自是记得,可却从不知,每一步都如此艰难。” “曾经拥立我为九州之主的人,如今都觉得我是他们一手推上去的,我就该听他们的安排,他们让我如何,我便要如何。”袁青冥声音里都带着痛苦。 “朝堂上那些不曾上过战场的,更是可笑,以前,靠着我们的庇佑,他们才能在此处安居,可如今,一个个的却也想让我做他们手中的木偶,任由他们如何摆弄。”袁青冥咬牙切齿的说。 温仪景静静的听着。 君臣之间,总会有些摩擦。 开国皇帝,按理说应该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才是。 是袁青冥如今心态失衡了,还是那些人都统一战线,太过强势了? “阿娘,我有时候在想,若是当初坐上这个位子的人是你,如今这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袁青冥抬头热切的看向温仪景。 温仪景摇摇头,笑着宽慰,“阿冥,你的本领早已经在我之上了。” 袁青冥却也是摇摇头,“阿娘,我一个人真的应付不过来,日后你搬回宫里,帮我如何?” 温仪景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的笑容依旧温柔,神色里像是在看一个无礼取闹的孩子,“阿冥,你都累糊涂了。” 袁青冥低低的笑了,“阿娘,当初我们都是被迫的选择。” 温仪景被迫退了一步,他被迫进了一步。 他们看似身份尊贵,却又好像每一步,都没得选。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阿冥,你要过好你的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温仪景温声说,“我志不在此,如今只管相夫教子,简简单单的日子,倒也安心。” 袁青冥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失笑出声,扶着膝盖站起身来。 一时间,二人身为高低尽调。 第191章 “让阿娘见笑了,又让您失望了。”袁青冥苦笑着耸了耸肩。 温仪景看着他摇头,“任何人都有迷茫的时候,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所有困难。” 说完,她站起身来,“阿冥,我们去看看瑶瑶吧,这次,她受苦了。” 说着,她绕过袁青冥,便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袁青冥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转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就抬手拽住她的胳膊。 看着她比昔日更圆润的背影,袁青冥更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在她手搭在门上的时候,他突然上前一步,急声道,“阿娘。” 袁青冥清楚的看到随着他一动,她身子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心一瞬间恍惚了。 他不由想到自己之前去狩猎时候,林子里那明明已经被发现,却还依旧假装自己子啊草丛里藏得很好的麋鹿。 自欺欺人的紧。 可在狩猎人眼中,也有意思的紧。 让人不由的想抓住,欺负。 一臂之隔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冷静的问,“若如今我写诏书禅位给阿娘,阿娘将会如何?” “阿冥,又说胡话了。”温仪景摇摇头,笑着回头看他,“无论如今遇到多少困难,你总会撑过去,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完,她便拉开房门,大步朝外走去。 冬日里光照了进了,风也涌了进来。 温仪景听见袁青冥低喃,“若我是真心的呢?” 她没有回头。 如今她大着肚子,便是真心,她也担不起。 温仪景抬头,便看到了长廊尽头的楚寒英在对着她招手。 “老爷子的事情,多谢你了。”温仪景走过去,笑着道谢。 “本也是被拖累冤枉的,我能做的,如今也就只有这些了。”楚寒英酸涩的笑了笑。 她转而看向温仪景的肚子问,“阿娘肚子瞧着比我还大了许多,几个月了” “约莫有五个月了,是双胎。”温仪景笑着解释。 “真好。”楚寒英羡慕道。 “是两个女儿。”温仪景又温柔的说,为此感到十分开心。 楚寒英愣了一下,跟着笑了,“我肚子里,约莫也是个女儿,今日玄英姑姑入宫,劳烦她帮忙看看。” 温仪景点点头,“儿女都好,咱们女子从不比男子差到哪儿去。” 楚寒英笑了笑,没能接话。 以前,她也觉得是如此的。 可随着月份逐渐大了,却慢慢动摇了。 现实从来都很残忍骨感。 如果她生出来的是女儿,在这深宫里,想翻身就难了。 温仪景看了楚寒英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便到了袁清瑶养伤的寝宫。 裴言初衣不解带地陪护着。 玄英已经给袁清瑶诊完脉了,袁清瑶正和玄英说着她之前英勇的行为。 “玄英姑姑,你可得帮我和我阿娘好好说说。”袁清瑶撒娇的看着玄英。 “公主一会儿自己和夫人说便是了。”玄英笑着道。 “那怪不好意思的。”袁清瑶揪着被子,很羞赧的样子。 “什么怪不好意思的?”温仪景掀开厚重的帘子,笑着走了进来。 袁清瑶红着脸低了头。 裴言初便笑着,绘声绘色将她做的事又重新说了一遍。 温仪景笑出声来,坐在床边拉住袁清瑶的手,仔细打量着瘦了一大圈的人,“瑶瑶很厉害,帮了阿娘一个大忙。” 袁清瑶看着温仪景,笑的傻兮兮的,“我就说我长大了肯定也能保护阿娘的。” 温仪景笑着点头,“我知道的,不过以后可不能再拿自己性命冒险了。” 袁清瑶乖巧的点头。 “若你此次真的出了事,我和你阿兄,日后该如何是好?”温仪景温柔的问她,“你又让言初怎么办?” 第231章 给夫君送两个美人儿做新年礼物 温仪景看着沉默的袁清瑶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好心的。” “这次的事情,也都多亏了你。” “可一想到,若是你真的出了意外,我这个做阿娘的,心里也难受不已。” 袁清瑶小心地拉住温仪景的手,“阿娘,以后都不会了。” “都怪阿兄,既然早就有了准备,却没提前告诉我。”袁清瑶拉着温仪景的手又小声地告状。 “是是是,都怪他没和你商量。”温仪景安抚道,“不过你阿兄如今也为着你和寒英不理解他,难过着呢。” “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么。”袁清瑶冷哼道。 “明明大家经常一起吃饭,说句话的事情,他非得一个人忍着,好像多么忍辱负重似的。” “到最后出了事,却怪我们不理解他,就他脸大。” 温仪景也听闻了袁清瑶这段时日里不服就干,对谁说话都不客气的行径。 她倒是觉得挺好的。 本就是有军功在身的公主,何须为了别人委屈了自己。 “阿娘,我可能等不到你和寒英嫂生下孩子,过完年就要去边境了。” “我还要带走阿娘的言初,阿娘和槐序姑姑莫要怨我。” 袁清瑶抱歉的说。 眼睛看着温仪景的肚子,抬手轻轻摸了一下。 “阿娘,她好像在和我打招呼。”袁清瑶突然兴奋地说。 温仪景静静地看着她。 刚才她听寒英说,袁清瑶打算来年秋日里才去边境的。 缘何提前了这么多? 而且,还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说起此事? 温仪景一直都知道,袁清瑶是个有抱负的人,可是,如今却像是要逃避什么。 “是妹妹。”温仪景收回思绪,笑着说,“两个妹妹。” “会比岁安妹妹长得还像阿娘吗?”袁清瑶期待地问。 “也或许,她们会更像萧玉京。”提及肚子里的孩子,温仪景笑容里更添慈爱。 “萧大人模样也是顶顶好看的,满京城里,都找不到能与他比肩之人。” 袁清瑶又试着抬手落在温仪景的肚子上,温柔了声音,“我是你们的阿姐。” 肚子的孩子便又动了动。 袁清瑶兴奋极了,“阿娘,她们喜欢我,是不是?” 温仪景笑着点头,“昨日里,萧玉京这个阿爹,她们都懒得回应呢。” 袁清瑶又凑过去,趴在温仪景的肚子上听了听。 好半晌,她才坐起身来,眼睛亮晶晶地朝着温仪景开心的笑着。 “不瞒阿娘说,中秋宴后,我猜到你可能有了身孕,那时候,心里是有些失落的。” 袁清瑶抱着腿靠坐回床头上。 “我总担心若是阿娘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女,便不再喜欢我了。” “自从你出宫改嫁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本就越来越少。” 袁清瑶第一次如此坦诚自己内心的失落。 “小的时候,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琴棋书画,兵书武艺,全都是阿娘手把手教的。” “我记得,你很忙,可对于我的事情,你却从不假手于人。” “明明将我留在营帐里你才能最省心,可因为学会了厮杀在这乱世才能保命。” “我自己也闹着要上战场,所以你便放手让我去拼。” “你每次都要分心来照顾我,为了我,受过许多次伤。” “你一个人挡住我面前的千军万马,有一次,还差点被人活捉。” “看着你的背影,我总是在想,这么瘦弱的人,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我也一定要成为阿娘那样厉害的人。” 往日里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袁清瑶都记得很清楚。 “一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独自领兵作战,我们才聚少离多起来。” “后来,我们终于打赢了,都入了京。”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和以前一样,每天都在一起了。” “我想着,你我终于不用再担心生死,也可以和太平盛世里的那些世家的母女一样。” “我们一起每日里琴棋书画,赏花踏青,得空也能一起去街上逛逛。” 这也是袁清瑶年少里最想要的事情,如今,自成遗憾。 “可是,你却要嫁人了,我那时候想着,嫁人就嫁人吧,你出了宫,我们以后约着一起上街,或许更方便了呢。” 袁清瑶苦涩地笑了笑,“可是,嫁人之后的你更忙了。” “不过没关系,我等,事情总有处理完的时候,你嫁到萧家,也都是为了阿兄,是有正事要做的。” “可是我等啊等,等的你爱上了萧玉京,等的你有了属于你自己的孩子。” 袁清瑶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该是为你感到开心的。” “你为我和阿兄操劳忙碌了十几年,如今在萧家的日子,才是独属于你温仪景自己的时光。” 第192章 “不是谁的继母,也不是谁的太后。” “我该是开心的,可我总忍不住觉得有些酸涩。” 袁清瑶眼睛红红的,歪头看着温仪景。 “不过如今看着你大着肚子坐在我身边,因为我中毒还担忧我,我便又觉得心疼。” “怀孕本就是辛苦的事情,你还要奔波操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呢?” 袁清瑶神色里的心疼倾泻而出。 温仪景轻轻摇头,“看到你平安,便不觉得奔波操劳了,心中欢喜更多。” 袁清瑶吸了吸鼻子笑了,“之前心中还吃味,如今却不酸了。” “之后我要去驻守边疆了,或许逢年过节都不会再回来,我不能在你跟前尽孝,有她们二人,我也放心。” 袁清瑶看着温仪景的肚子眼泪啪嗒啪嗒失控地落了下来。 “我已经和妹妹们说好了,以后陪伴阿娘的任务都交给她们,我这个做长姐的自私一点,去选择自己的梦想和责任。” 袁清瑶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看我,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呢……” 温仪景往前坐了坐,轻轻抱住了袁清瑶,“乖,是阿娘疏忽了你。” 她已经极力在袁清瑶身上弥补自己缺失的年少快乐,可时代还是造成了许多遗憾。 袁清瑶抱着温仪景摇头,“阿娘,我知道,你已经将眼下最好的都给了我,如今,我想和言初成婚。” 成婚之后一起离京,才更名正言顺。 “好,我和你阿兄为你准备,等你养好伤,便办婚宴。”温仪景温柔地点头。 袁清瑶去驻守边境的念头,是早就有的,出发或早或晚而已。 和裴言初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成婚也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阿娘,你回去让槐序姑姑莫要生我的气,边境苦寒,我总是自私地想带着一个人作伴。” “若是没遇到,或许我也是撑得住。” “可遇到了,便觉得自己似乎脆弱了许多,我没有强迫于他,他是自愿的。”袁清瑶愧疚道。 “槐序会明白你的,只要你和言初情意相合,我们做长辈的,便只有祝福,也盼着你们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温仪景轻轻拍了拍袁清瑶的背。 温仪景在宫里陪着袁清瑶吃了午饭,下午才回家。 …… 兖州。 卓元良不解地看着自己院子里站着的年轻漂亮的女子。 勉强分辨出站在廊檐下那个包裹严实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岳婉秋。 “夫人这是何意?”卓元良不理解,“你刚生产完,这冬日里如何能出来?” 岳婉秋只露着一双眼,淡淡地看着院中人: “我和夫君缘分本是到了尽头,若不是为着刚出生的孩子和困在京都的阿禹,总是要和离的。” “夫君到底是个正当年的男子,身边总是没个女人,也是不行的。” “这两位妹妹,也算是你我夫妻一场,今年我送你的新年礼。” 岳婉秋笑了笑。 “日后,你我离心不离家,除非儿女之事,否则我不来打扰你和美人妹妹逍遥快活。” “等孩子长大些,或者等阿禹回来,你这个做父亲,再尽职责,便也足矣。” 岳婉秋客气地朝着卓元良行了一礼,然后便带着人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婉秋。”卓元良推开凑上的女子,大步朝着岳婉秋追过去。 “你我之间,非要如此吗?”他拦在岳婉秋面前。 “这是你选的路,不是我。”岳婉秋轻轻摇头。 “别忘了,你每个月都还需要太后娘娘送来的解药,莫要再胡来了。” 岳婉秋推开卓元良的拦着路的手。 卓元良被她撞得一个踉跄,侧过身子,让开了路。 他回头,看着她毫不留恋远走的背影,垂落的手紧握成拳,在冬日里止不住地颤抖。 …… 因着得了玄英的准话,萧玉京便没了不能在雪地里冻一会儿的顾忌。 早上送太后娘娘出门之后,他便让小顺子推着自己去了院子里。 坐在轮椅上的萧玉京堆雪人,有许多不方便。 便只能让小顺子和小满子帮忙先堆出一个大雪球来。 两个人忙得满头大汗。 看着坐在已经露出青石砖院子里的萧玉京,小顺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玄英姑姑真的说公子能受冻吗?” 今日窦郎中深受打击,还没露过面,推拿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和小满子。 “可以。”萧玉京肯定地点头,又道: “夫人少时家教森严,堆雪人,滑冰,打雪仗这种事情,都不曾体验过。” “一会儿小满子再去看看后院里冰面上的冰可否厚实了。” 第232章 萧玉京真不禁逗 “可是,夫人怀着孕呢。”小顺子犹豫了一下提醒萧玉京。 公子提到的这些事情,虽然都很有趣,可是却也有些风险。 并不适合自家两位主子。 “我自有安排,另外,再将之前放到库房里的那个全檀木的轮椅拿出来。”萧玉京又道。 小顺子便不再多质疑主子的决定,小跑着去办事了。 路上还忍不住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净多嘴,公子不比你更在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呢。” 等小满子将一个雪球堆成了温仪景身高的时候,青鸾也拎着一筐堆雪人会用的小物件过来了。 小满子少时生在乡下,只用三个大小不一的雪球堆过雪人,然后再拿胡萝卜、煤和扫帚炭装扮一些。 便算是是完美的童趣了。 可他去不小心在青鸾送过来的框子里,看到了红玛瑙。 跟在萧玉京身边这么久,小满子对于一些玛瑙玉石的,也算是有些见识了。 他好奇地看过去,公子堆雪人竟然都要用玛瑙吗? 公子乃是九州首富。 哪怕最近萧家变故层出,他也逐渐明白,公子手中的财富不在库房,在脑子里。 所以公子手下的雪人都要比旁人的贵气,这倒是也理所应当的很。 心中好奇,口中却没敢多问,就安静的看着。 萧玉京腿上盖着厚毯子,毯子下还放着一个热水袋,拿起了框子里最上面皮套子戴在手上。 然后小满子就有看到了好多精致的刻刀,有的他都叫不上名字来。 “这边没什么事情,小满子去歇会儿吧,屋子里暖和。”萧玉京自己能推动轮椅移动,便也不想小满子再跟着自己受冻。 “我不冷。”小满子毫不犹豫地摇头,“刚才还出汗了呢。” 他这话倒也不是扒瞎。 虽然如今他是个阉人,可到底是个大小伙子,正是火气旺盛的时候。 萧玉京扫了一眼,懂了小满子的好奇,便也没再说什么,自行拿着刻刀忙了起来。 他心中盼着,太后娘娘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完美的雪人。 小满子安静地看着,只觉得还没看明白,自己堆的大雪球好像变成了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轮廓。 他目瞪口呆,围着雪人转了一圈,怎么都没能想明白,为何公子几刀下去,这雪球就变了模样。 萧玉京转动轮椅简单的精修的时候,小顺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可以滑冰,很安全,公子。”小顺子特意带着人在湖面几处都检查过了。 今年腊月里三场雪,温度低,后院里湖上的冰冻的很结实。 萧玉京笑着点头,“知道了。” “公子这都不是堆雪人,是雕雪人吧。”小顺子也很惊讶,一个大雪球,恍惚间竟然都看出了的背影。 斗篷恍惚间都好像在随着夫人的走动而轻晃。 小满子顿悟的点头,“的确是的。” “公子,腿上的热水袋可还热着?”小顺子上前关心的问。 萧玉京的双腿是没有知觉的,他腾出手摸了摸,“温着的,无碍,几日特意穿的厚实。” 他腿上都裹着虎皮。 小顺子还是又去给换了一个更温热些的。 “玄英姑姑说了,不能用之前药油再刺激,可却又不能冻的太过了。” 小满子和小顺子都好奇,萧玉京见此,便让二人随时清理周边掉落的雪。 眼看着雪人和太后娘娘越发相似。 小满子不解地看了一眼框里不曾被公子触碰过的各种颜色的玛瑙。 他又看雪人逐渐清晰的发髻和五官,小声和小顺子感慨,“公子刻刀下的五官,竟然比用玛瑙点缀还栩栩如生。” 随着萧玉京最后一刀落下,小满子和小顺子迅速将周围最后一点雪都清理干净。 一抬头,只觉得面前的雪人好像自带一种莹白的光,浑身都散发着神性。 比他们见到太后娘娘本人的时候,都更想让人跪下参拜祈福。 第193章 “夫人回来了……”也是在此时,放风的小厮跑进来道。 青鸾连忙拎着筐子放到了月亮门边上,正好朝着要进门的温仪景行了一礼,“夫人。” 温仪景好奇地看了一眼青鸾放下的框子,上面一个泛着水光的皮套子盖住了里面的真面目。 再一抬头,便看到了院中侧对着自己的一个身穿斗篷的雪人。 她不由疾走了几步。 便看到了那个仿照着自己模样雕刻而成的雪人,而雪人比她本人仿佛更多了几分神性。 温仪景惊喜地围着雪人转了一圈,雪人竟然还是有孕的。 心中欢喜难以抑制。 她便不顾及长离等人还在,一把抱住了萧玉京,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她欢喜地说,“没想到我第一次见到雪人,便是如此精致,还是专门为我一个人而雕刻的。” 她没堆过雪人,可却也见过民间孩童堆的那种大肚子雪人,稚嫩中带着可爱。 而如今她院中的这个,精致的在发光,好像随时都会活过来。 见到太后娘娘和公子这么亲近,其余人都迅速隐退。 “这是不是我在你心中的样子?”温仪景挤进萧玉京的轮椅中,和他一起并排坐着看面前的雪人,嘴角翘的难以克制。 她在他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吗? 萧玉京脸色微红,用力地点头,“嗯。” 太后娘娘就是他的神。 “不过一想到等天暖和了,雪人就会融化,我就开始心疼了。”温仪景恨不得能将面前的雪人永远封存。 萧玉京笑着握住她的手,“等明年下雪了,我们再雕一个,以后,岁岁年年,都会有。” 温仪景靠着萧玉京的肩膀,便满意地笑了,“等明日,我也给夫君堆一个雪人,不然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太孤单了。” 今日入宫折腾了一圈,心有点累,不想折腾了。 “不过,让小满子和小顺子先简单地帮我准备一个,至少晚上有个伴呢。”温仪景又道,然后便喊小顺子和小满子了。 幽兰园小院里的雪已经清理完了。 两个人便去外面其他的院子里,滚了三个雪球拿进来。 温仪景看到雪人,也想到了青鸾刚才放门口的筐子,又让小满子给拿了过来。 青鸾刚才走得急,东西并没带走。 温仪景果然在里面看到了许多不同作用的刻刀。 然后,也看到了被放在最下面的玛瑙石。 在小满子的期待中,温仪景毫不犹豫的将两颗黑玛瑙塞到雪人头上充当两只眼睛,红玛瑙则是做了嘴巴。 小满子本来心中觉得这玛瑙珍贵,用在雪人身上应该是极其贵气的东西。 可有公子雕刻的雪人珠玉在前,太后娘娘这点睛的玛瑙,反倒是显得有些俗不可耐了。 但好在,无论如何,也是比那煤球和胡萝卜,要贵气许多。 温仪景后退两步,自己嘴角也抽搐了两下。 小声和萧玉京说,“是他们堆的雪人太丑了。” 萧玉京纵容的点头,“的确如此,若是雪人雕刻的夫人会动,只怕看到这丑陋壮硕的雪人伴侣,会被吓得连夜逃跑。” “凑活看吧,明日我好生精修。”温仪景说着就别开脸不再多看了。 看多了,眼疼。 回了房间,温仪景让人送了热水过来,要让萧玉京泡泡脚。 “玄英说毒素已经封住了,腿脚里还是要暖和些好。”温仪景拉着萧玉京一起泡脚。 大木桶里,温仪景白嫩的小脚踩在萧玉京同样白皙的大脚上。 萧玉京以前是很介意温仪景看到他这双只靠着推拿而维持肌肤弹性的双腿的。 如今到底是因为耐不住她的要求,而一点点全都不在她面前袒露。 只是头一回第一次泡脚,太后娘娘调皮的很。 一双小脚灵活的在他的脚上踩来踩去。 萧玉京的腿脚的确是感知不到的,可他眼睛却不是瞎的,甚至更犀利,灵光。 于是,他就看着水波荡漾下,太后娘娘一双玉足一会儿在他的脚背,一会儿又往他脚底下钻。 像是捉迷藏的孩童似的。 然后,又估计将脚指头往他的指缝里钻。 萧玉京垂眸静静的看着。 不知是眼睛看到脑补的错觉,还是在某一个瞬间里,腿脚真的生出了几分知觉。 他只觉得心都开始发痒。 “夫人。”萧玉京倾身按住了温仪景的膝盖,制止她继续胡乱逗弄自己。 也是在这一瞬间,温仪景清楚感觉到自己踩在萧玉京脚背上的脚,被一股力气往上顶了一下。 温仪景大惊,“萧玉京?你感觉到了没?” 萧玉京没感觉自己腿动了,却感觉到了太后娘娘膝盖突然动了一下。 他黑眸紧锁住木桶中自己的双脚,大脑试图再次调动,却没了反应。 “要不,再试试?”温仪景脚指头抓了抓萧玉京的脚背,试探地问。 刚冷静几分的萧玉京闻言心又是一紧。 他抿唇吞咽了一口唾沫。 落在太后娘娘膝盖上的手也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萧玉京,试不试?”温仪景就又抓了抓他的脚背。 明显的是已经看出了萧玉京的反应,有心想逗弄他的。 第233章 温仪景是真的馋萧玉京身子 萧玉京怎么可能不懂太后娘娘的坏心思。 闭上眼,额头抵着她的膝盖。 清冷的声音沙哑又克制,“你怀着身孕呢。” 只是这话说出来,到底是在提醒夫妻二人的哪个,却实在不太好说。 看着萧玉京落在自己腿上的手青筋都微微凸起,跳动。 温仪景笑着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戳了戳,“萧玉京,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脚能不能再有感觉。” 萧玉京依旧没动,只是反过来握紧了太后娘娘的手腕,“我知道。” 饱暖思淫欲,太后娘娘一回来,所有烦恼全都消散了。 “萧玉京,我听素商说,三个月之后是可以的。”温仪景微微低了低头,小声说。 萧玉京身子都是一僵,抓着她手腕的手也蹭地放开了。 人缓缓坐直了身子,撑着轮椅往后又靠了靠,抬手将自己的双腿拎出来,“我泡好了。” 温仪景,“……” 她撇撇嘴,小声说,“胆小鬼。” 萧玉京干巴巴咳嗽两声,胡乱地擦了擦脚上的水塞进鞋子里,摇动轮椅后退,“夫人安心宁神,我们来日方长。” 他本就双腿不便,如今她身子也不如之前利索,如何能胡来? 温仪景看着自己推着轮椅就往外间快速离开的背影,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追着他似的。 夜里,夫妻二人自然还是要同塌而眠。 等萧玉京一躺上来,温仪景就凑过去抱住了他。 中间隔着一个隆起的大肚子,萧玉京不敢动,被子的手紧握成拳,“夫人,早些睡吧,明日你不说还要雕雪人呢?” “好些日子没贴着夫君睡了,有些想念。”温仪景一双手不老实地在他脸上摸一摸,身上摸一摸。 萧玉京之前因为孕吐而消瘦的肉还没彻底养回来,可这些日子里勤于锻炼,肌肉倒是又紧实起来了,手感还是很好的。 温仪景她像是新得了一个宝贝,很稀罕他,仿佛怎么都摸不够似的。 萧玉京呼吸乱了几分,用力地闭上眼,心中默念静心咒。 温仪景是真的馋萧玉京身子,今日尤其的馋。 谁让他将她雕得像一个神女…… 在这事儿上,在婚后,她自制力烂得一塌糊涂。 温仪景已经主动说过一次,萧玉京不接招。 如今她便直接动手,就看萧玉京上不上钩。 晚饭的时候,她偷偷问过玄英了,玄英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却还是点了头,“小心些无妨。” 可事关她的安危,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风险,萧玉京也不会冒。 终于是按捺不住,萧玉京抬手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好了,别闹了。” 他微微侧过身子,将人按在怀里,阻止她继续折腾彼此。 又一次被拒绝的太后娘娘有些恼羞成怒,像是一头发疯的小兽,一伸脖子,一口用力的咬在萧玉京的胸口。 萧玉京闭上了眼,心中暗自盼着太后娘娘能更用点力气。 最好疼痛能盖住所有不合时宜的念头,能让他忘了刚才她一双手落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的所有动作。 “有本事,你以后都做和尚!”恼羞成怒的太后娘娘放了狠话。 并且扶着肚子在他怀里用力的背过身去。 萧玉京闭着眼,顾及她的身体,没敢用力拦,只等她躺好之后,他才凑上去再次抱住她。 温仪景扭了扭身子,在感受到什么之后,故意将左腿又往前面挪了挪。 第194章 萧玉京落在她腰上的手能清楚感觉到她的小动作。 深呼吸,他抱着她的手微微加重了几分力道,“等生完了,想要如何都随你。” 温仪景,“……” 看着她不再乱动,萧玉京轻轻抬手将她的腿拉了回来。 他知道,大着肚子的她更习惯怎样的姿势入睡。 只是这才发现,太后娘娘今日穿的比较清凉。 “冷吗?”萧玉京担心地问。 冬日里虽然屋子里烧着地龙,却也不比朱崖温暖。 “都快着火了。”温仪景没好气的说,突然坐起身来。 萧玉京抿唇,他也没好哪儿去。 只是看着人坐起来,他满眼不解,“想要什么?” “小解。”温仪景火气很旺,语气有点冲。 然后,她就扶着肚子翻身下床去了内室里。 虽然肚子大起来,的确不如以前灵活,可那也只是对比她自己,她如今步伐矫健,还是胜过许多人的。 萧玉京看着烛影里落下的门帘,不太确定地抽出刚才扒拉太后娘娘腿回归原位的手,指缝微凉,那是…… 萧玉京拿起轮椅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闭上眼,安静地等着太后娘娘回来睡觉。 …… 第二日,太后娘娘要亲自雕刻雪人,吃过早饭就将无欲无求的萧玉京赶出了幽兰园。 萧家分家的事情,也还要继续处理,如今的萧玉京寸步不让。 “萧玉京,分家就分家,你又何必砸了我们的饭碗?”几房的叔伯再次闹到了萧家。 萧玉京在前院的会客厅里接见这些叔伯。 看着众人气愤的模样,萧玉京一脸的无辜,“几位叔叔,这话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 “你听不懂?你回京不过这几日,便有别的铺子开始做我们的药油生意,这难道不是你搞的鬼?”四叔质问道。 萧玉京蹙眉,“是不是四叔手下出了奸细呢?” “你放屁,药油最后调配的事情,全都是我亲自负责,如果不是你,外面的人如何会知道?!”男人一拍桌子,怒吼。 其余人也都质问地看向萧玉京。 萧玉京笑出声来,“你自己也说了,药油最后调配是你负责,如今泄露出去,与我何干?” “那还不是当初这是你给我的方子!”男人急声又道。 萧玉京笑的依旧温润,“是吗?原来四叔还记得,这是从我手中拿走的方子呢?那如今,我们都要分家了,我想给别人,又如何呢?” 男人语塞,“萧玉京,你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便起身冲向萧玉京要动手。 青鸾的长剑横在男人身前,“四老爷,冷静些。” 萧玉京目光扫向其余几个敢怒不敢言的人,淡淡道: “分家是你们要分的,如今一个个的都找到了新的主子,我也祝福诸位。” “当初你们手中多少生意都是从我父亲手里分出去,如今,我没要求你们不许再做这生意,便已经是看在同一个姓氏的份儿上,仁至义尽了。” 萧玉京示意青鸾退下,看着这群人因为当年重新合并,而逐渐被养得懒散的模样。 “萧玉京,算你狠!以后我们走着瞧!” 本来都是想要个说法的,但一个个也都想起来了,今日想要讨的说法,根本就不占理。 目送几个人气呼呼地离去,青鸾担心的看向面色平静的主子,“少主,日后这几门生意,只怕是要纷争不断了。” 萧玉京笑了笑,“生意?生意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既然都要分家了,他又何必留那些过往的面子? 给他下毒将他推下悬崖断了双腿的人,虽然死了,可真正的主谋,却还活着。 推波助澜的人,也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 “既然萧家已经注定要分崩离析,那便做得更干脆些。” 萧玉京将桌案上放着的一封信递给青鸾,“周家,藏在萧家身后想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该出点力了。” …… 各个城中赈灾的事情,也都还在继续。 但许多人也都赶着要回家一起除夕团圆。 冰天雪地,路滑难行。 马儿嘶鸣中,无人的路上,马车倾倒,车里的人儿被甩出车厢。 群狼环伺,无一生还。 …… 京都城,萧府。 温仪景满意地看着自己一刀刀雕刻出的萧玉京,“我还是太全能了,什么都会,萧玉京这张脸在我手中,变得更好看了。” 长离在旁边认同的点头,“夫人手艺高超,只是,公子为何瞧着像个清心寡欲的俊俏和尚呢” 温仪景听后,仔细凑过去瞅了瞅,“有吗?” 素商点头,“有的,夫人。” “啊?”温仪景茫然,站的远了些,看着两个雪人。 神女和和尚…… 两个无欲无求的,还挺般配。 萧玉京下午忙完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太后娘娘眼中自己的模样。 雪人的他没有坐轮椅,比太后娘娘高出了一头,身姿挺拔,丰神俊逸。 就是…… “我在你眼中,是个和尚?”萧玉京吃完饭,没人的时候忍不住问太后娘娘。 就因为昨晚的事情? “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吧。”温仪景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萧玉京不赞同的拧眉,他想到了许多荒唐事,却在此时又不好一一讲给太后娘娘听。 主要还是怕太后娘娘又起了意,而自己不敢满足。 “你想啊,咱们大婚那日,是不是我主动的?你高冷得像个什么似的。”温仪景却很认真地跟他盘点起了旧账。 萧玉京一言难尽地看着太后娘娘,“那天晚上卖力气的人,不是我吗?” “是啊。”温仪景理所当然的点头,“可若是我不主动喊你,你又会如何?” 萧玉京闭上了眼,几分认命的点头,“如此也好,总比我在你心中是个贪色之人要好多了。” 若真是如此,她用雪球雕刻一个急色的他放在院中,一世英名便也尽毁了。 温仪景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 除夕,京都城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可萧家二房却挂起了白幡。 第234章 把厨房给炸没了,幸亏她跑得快 “二老爷死了?”温仪景一大早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些诧异,也觉得晦气。 大过年的,给他们报丧做什么? 不能压几天,让人先安生地过完年再说? “都已经分家了,不用理会,让周伯去吊唁吊唁,便够了。”萧玉京平静地说。 温仪景点点头,反正萧家各房里不管死谁她这个太后娘娘都不用出面。 “人是怎么死的?不是说出去帮忙赈灾了吗?” 温仪景记得,之前刺杀他们的萧玉成,便是二房的儿子。 而这次出去赈灾,二房所有的男丁都去了,毕竟这可是现成的功劳。 除了冷一些,京都附近的雪并不会雪崩将人埋了。 可这一折腾,二房便断了根了吧? “急着回来过年,路上地滑结了冰,翻了车,正赶上有野狼出来觅食。” “等守城的将士发现异样赶出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断了气,腿都被狼咬掉拖走了。”萧玉京平静地说。 “那还真是挺倒霉的。”温仪景很认真的点点头,然后便不再过问此事了。 吃过早饭,温仪景便带着萧玉京去府中各处贴对联了。 以前在温家的时候,她只看过小厮来自己院中贴,自己却不曾亲自感受过。 后来在袁家,也没过上一个好年,更不曾体会到过年的乐趣。 今年却不一样了,在这个有萧玉京在,所以让她生出归属感的家里,她真切的感受到了年味。 窗户是昨日她亲自剪的,福字和对联都是她和萧玉京一起写的。 萧玉京不允许她登高,最高处便由小顺子和小满子帮忙,她只负责按一下最下面的。 鞭炮声从一早上就没停过,萧家府上更是如此。 吓得这两日里总来温仪景院中转两圈的五条黑狗全都没了踪影。 萧玉京微笑地看着一身红衣,一脸喜气的太后娘娘。 往日里,见她穿红衣,总觉得她又魅又妖。 今日,却怎么瞧都喜庆团圆。 二人忙活了一上午,最后到了萧天启的院子,贴好对联,便也到了午饭的时候。 夫妻二人自然留下和老爷子一起用饭。 萧天启这几日身体越发好转了,已经能自己在院中溜达适当的动一动了。 “下午要一起包饺子吗?”萧天启笑盈盈地询问温仪景的意见。 自从萧玉京出事之后,他也没正经的过个好年了。 过去的两次除夕,萧玉京连他这个父亲也不肯见,他主动凑过去了,萧玉京也是死气沉沉不言语。 第195章 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啊。”温仪景笑着点头。 去年岁末,倒是和袁青冥几人一起过了除夕,可总是少了些归属感。 再之前,便一直都是忙的,全都是素商一个人处理。 “更岁饺子,除旧迎新,再放一个小金元宝,图个招财进宝的好彩头。”萧天启是很有生活气息的男人。 和面的事情,他也信手拈来。 负责剁陷的是萧玉京,毕竟他一双手有的是力气。 而温仪景,则只负责在旁边看着,听萧天启和她讲一些过年的习俗。 “玉京小时候坐不住,帮忙捏两个歪七扭八的饺子就出去放鞭炮了。”萧天启怀念妻子还在的时候。 “不过做饭的事情上,玉京倒是什么都会。”萧天启又道,“你阿娘不在了之后,每年也都是他剁陷,然后包饺子。” “我总是觉得,人还是要有生活的,能给自己爱的人做饭,也是一种幸福,不过女儿家的会一两样就够了,图个氛围罢了。”萧天启笑着说。 他们这样的家世,厨房里就养着十几个厨子,哪里用得到主人家亲自下厨。 不过是有些时候应应景而已。 “父亲说的有道理。”温仪景笑着点头,视线看向忙碌的萧玉京。 每家的年味儿都是不一样的,而像她这种公爹和夫君主力负责包饺子,儿媳妇在旁边看着的,应该是极少见的。 包饺子和擀皮儿,温仪景都是不太会的。 倒是萧玉京十分熟练。 “我在这件事情上,许是没什么天赋可言。”温仪景看着自己歪七扭八的饺子,自己都觉得有些没眼看了。 “我第一次进厨房,想要和面给素商做长寿面的,却是不小心将厨房给炸没了,幸亏我跑得快,不然我也得炸伤。”温仪景干脆放弃了,就坐在萧玉京旁边看着。 萧玉京闻言笑出声来,“幸亏你手脚灵活。” “是啊,不过我那次也是因祸得福的,是面粉和火苗引起的爆炸。”温仪景道。 “后来,我私下里试了好几次,终于掌握了这个方法,之前在奉高的时候,炸了谢记的地下城,用的就是他亲手给我送过来的面粉。”温仪景得意地摇头晃脑。 萧天启慈爱又赞赏地点头,“仪景真是聪明。” 有太后娘娘这样做事毅力,这人啊,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冬日里外面天冷,明日早上还得吃饺子,包好的就放在院子里先冻着,只留下今晚上吃的。 温仪景没想到的是,正包着饺子的时候,袁清瑶和裴言初过来了。 “我想和阿娘一起守岁。”袁清瑶眼巴巴的看着温仪景。 裴言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过完年就要走了,我也想和姑姑一起过除夕。” 说完裴言初抱歉地看向萧玉京,“对不住了,姑丈。” 反正姑姑现在怀着孕,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来一起过年,应该也算不得太打扰。 何况他阿娘本来也在这里。 萧玉京摇摇头,“无碍,人多热闹。” “今晚宫中有夜宴,你这个公主不入宫,让别人如何看你阿兄?”温仪景却不赞同的看着袁清瑶。 此新朝第一年的除夕夜宴,袁青冥还是邀请了朝中的肱股之臣一起过年,还有一些袁家的族人一起。 “我中毒受伤了,不方便出席宴会。”袁清瑶道。 而后又哼了一声手,“我不想看到那群狡诈的老东西,他们想来也不愿看到我,我不去也正好,省的大家相看两厌。” 温仪景点点头,便没多劝说,“那就留下学着包两个饺子,以后你和言初去了外面,逢年过节,也过一些小的礼节,算是有个回家的感觉了。” “好。”袁清瑶当即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问过阿兄了,年初六,我和言初办婚宴。”袁清瑶看了温仪景一眼,小声说道。 “我们过完十五,就走了。”裴言初补充说。 萧天启诧异的看了一眼萧玉京。 之前不是说这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婚事先定下,成婚的时候过几年再说? 萧玉京摇摇头,示意父亲莫要多问。 他视线分别扫过两个年轻人,捉摸着裴言初是否知道袁清瑶心中藏着的事情。 温仪景应付着两个年轻人带来的‘喜讯’,想着是否能从袁清瑶口中问出具体的理由。 包完饺子,时间还早着,温仪景便带着袁清瑶去了后院赏雪。 “你少时,都在忙着读书习武,也错过许多孩童的快乐。”看着菜地里一片银装素裹,温仪景感叹道。 “人总是有失有得,我虽然玩闹的少,可如今的武艺才更有用。”袁清瑶对于年少的遗憾,也只是一闪而过。 若是少时玩闹,而懈怠了习武,她这个女将军也坐不踏实。 “瑶瑶,你这么想,我很开心。”温仪景笑着点头。 她没有和自己一样,陷入年少的遗憾中,让她觉得自己这个阿娘做的也不算那么失败。 “为何这么着急要离京?”温仪景问的直接。 “一开春,即将农耕了,蛮子或许会破坏。”袁清瑶坚定地说。 “你阿兄同意了?”温仪景又问。 “嗯,他也说我留在京都,埋没了一身本事。”袁清瑶道。 “之前不是还想着,等寒英产子之后再走吗?”温仪景继续问。 袁清瑶这次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向温仪景,“阿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温仪景笑了笑,“我知道你心中有理想抱负,可边境苦寒危险,我总是舍不得你去受累的,心中惦念着,能拖一日是一日才好。” 袁清瑶摇头,“阿娘担心是我真的,可最想问的,还是我是不是因为这次中毒的事情,和阿兄有了隔阂。” 温仪景坦然点头,“是,你们是血亲的兄妹,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任何不愉快。” “我的确是怨怪他的。”袁清瑶坦然,“他如今为了利益,将我的性命置之不顾,他已经变了,我不想留在京都看他变得更多。” 温仪景欲言又止。 “阿娘,你不用劝我了,或许只有离得远一些,兄妹情才能更长久些。”袁清瑶耸耸肩。 “当然了,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袁清瑶看着温仪景又道。 “我既然已经察觉阿兄变了,自然也要提早为自己做打算,如今仗着我刚中毒,还未痊愈,无论提什么要求他都还能满足我。” “尤其是事关兵权的事情,若是再拖到明年秋收,只怕我只能做个闲散公主等着嫁人了,连言初手中那一点的权利,都要被他剥夺走。” 袁清瑶苦笑摇头,“我也是希望我的离开,能让阿兄更冷静些,阿娘,你觉得有可能吗?” 温仪景,“……在你眼中,你阿兄已经如此面目可憎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 一年的时间,就能让这兄妹二人走到如今的地步了? “要不,你们两个敞开了谈谈呢?”温仪景试探地劝道。 她觉得袁清瑶依旧没说实话。 第235章 肚皮里的小家伙着急地催他继续 袁清瑶摇头拒绝了温仪景的提议,“阿兄现在并不理智,我若是去找他谈,只会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等以后再说吧。” “也好,你们兄妹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你们自己处理。”温仪景便也不再坚持。 “阿娘,你会不会觉得很失望?”袁清瑶低着头小声地问。 “人总会长大的。”温仪景摸了摸袁清瑶的头,“好了,准备去吃饭。” “阿娘,等我离京,你能帮忙照顾寒英吗?”袁清瑶拉住温仪景的手,眼神哀求地问。 “寒英?”温仪景挑眉,“她,怎么了?” “阿兄好像是想选妃了。”袁清瑶低落地说,“寒英肚子里的,又是个女儿,我瞧着她和阿兄之间,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温仪景蹙了蹙眉,随后笑着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别想那么多,太累了。” 年夜饭多了几个年轻人,萧家的饭桌上,显得也热闹。 吃过饺子,大家又一起出去放了烟花爆竹。 守岁的时候,温仪景在窗前支着画架,一笔一笔勾勒出今日风景。 是萧玉京在剁陷,萧天启在揉面,而大着肚子的她在旁边看着的一家三口。 也是袁清瑶来笨拙地捏了两个饺子,和裴言初漂亮的饺子放在一起的对比。 还是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在院子里看着天空的爆竹,驱散了冬日所有严寒。 子时已过,众人才终于打起哈欠,生出几分困倦。 “阿娘,我想要这两个。”袁清瑶指着最后两幅画讨要。 “以后我去了边关,每年生辰,再也收不到阿娘为我画的肖像了。” “也吃不到素商姑姑为我煮的长寿面了。”袁清瑶轻轻拉住温仪景的袖子,卖惨撒娇。 第196章 “拿走吧。”温仪景无奈失笑,“边关的事情,总有解决的时候,你总会带着荣耀回来的。” 看着袁清瑶仿佛永久的告别,温仪景心中生出几分悲凉的感觉。 大漠孤烟,壮阔,却也孤独。 袁清瑶此举分明是打算再不归京。 她不是年少的孩子了,有这样的决定,应该经历了深思熟虑。 “多谢阿娘。”袁清瑶开心地将画收好,仿佛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走的时候,又看素商,“素商姑姑,等我出嫁的那天,你能为我煮一碗长寿面吗?不然今年吃不上了。” “好啊。”素商笑着应了,亲自送两个年轻人离开。 冬日里风也寒,一开口,一团白气。 “公主总会有凯旋的时候,到时候我再准备一碗面恭候公主。”门口,素商笑着说。 “多谢素商姑姑。”袁清瑶客气地行了一礼。 …… 第一幅画,被萧天启留下了。 “仪景的画作,日后必成珍品。”萧天启这几年也都是收藏大家了,说话还是很有权威的。 温仪景没有太谦虚,对于自己的画功水平,她还是清楚的。 在萧家的库房里,她见过不少画作,各有各的特色,技巧和情感缺一不可。 而她,还多了一层开国太后娘娘的身份。 若是流传下去,价值连城,并不夸大其词。 只是,她这幅画也是有缺点的,因为时间短,总归不够细致,有些地方甚至潦草。 但在除夕夜这样的情景下,便又因为这一笔勾勒出的画作而显得真诚。 回到幽兰园,在崭新的一年里,夫妻二人才终于有了独处的时光。 萧玉京转动轮椅回头看着关上房门的温仪景,笑着说,“温仪景,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萧玉京,愿你我多喜乐,常安宁,岁无忧,久安康。”她笑着上前,轻轻捧起他的脸,微凉的唇落在他眉心。 萧玉京的脸轻轻贴着她越发圆滚滚的肚子,“女儿,阿爹也祝你们新春吉祥。” 灭了灯,帐子里传来萧玉京低沉悦耳的声音,他在讲说如今的经书。 大手落在太后娘娘的肚皮上,声音一停,肚皮里的小家伙便着急地催促他继续。 本已经要睡着的温仪景被这大力的胎动惊醒。 萧玉京便挪开了肚皮上的手,轻轻拍着温仪景的胳膊。 温仪景只动了下胳膊,便又挨着萧玉京沉沉地睡了过去。 …… 大年初一,京都城里四处走动拜年的人也多了起来。 一大早,袁青冥换了便衣出宫到萧家来给温仪景拜年。 “我只有阿娘这一个长辈了。”袁青冥真诚地说,“寒英若非身子重,也是想要一起来的。” 温仪景笑了笑,邀请他一起吃早饭。 没有谈及任何公事,只闲话家常。 笑着聊她和楚寒英腹中的孩子,想着等出生之后会像谁更多一些。 饭桌上如此倒也算是热闹。 “是个女儿,或许会像姑姑。”袁青冥笑着接话,“等长大了,性子本事上,若也都随了瑶瑶,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随了她的母亲,也是不错的。”温仪景笑着说。 她很好奇,为何在玄英还没诊脉之前,楚寒英就确定腹中的孩子一定是女儿了。 “是的。”袁青冥笑着点头应是。 心中的不赞同半点没表现出来。 袁青冥小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裴言初和裴岁安上午单独过来拜年。 萧玉京叫了裴言初和林觉晓去书房下棋,温仪景留下裴岁安小坐。 “言初可有和你说过公主的打算?”和裴岁安,温仪景便没有拐弯抹角。 裴岁安摇头,“姑姑也觉得她这些日子怪怪的吗?”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温仪景点头道。 “裴言初只说是被皇帝伤了心,不想留在京都了,可我总觉得不太对。”裴岁安眉头紧锁。 “姑姑,你说,公主有没有可能是知道了杀害温沧渊的人是谁?”对于这个事情,裴岁安心中怀疑了好几日了。 昨日她也偷偷试探了袁清瑶,可并没有新的发现。 之前她一直都在犹豫,可今日姑姑主动提及,她便也就不再藏了。 “但是,那人却是她想保护的。”裴岁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仪景的表情,大胆说出自己内心更多的猜测。 温仪景心里咯噔一声,无数次冒出来又被她按下去的想法被裴岁安戳穿。 袁清瑶想保护的人,又能有谁呢? “皇后当初为了试探皇帝,故意假扮谢记的人逼着我入宫,她或许,早已经不再是您心中的那个楚寒英了。”裴岁安狠心地将话说的更明白。 她想揪出真凶,从来不是为了给温沧渊报仇,而是想给温仪景这个姑姑除掉后患。 即便对方是皇后,是姑姑以前最信任的人。 她怀疑楚寒英,因着上次的事情,对楚寒英的好感也散了许多。 “楚寒英手中的权势一步步变大,可你的存在,终究是压制着她,无论是名望,还是辈分。”裴岁安握住了温仪景的手。 “何况,还有袁青冥那已经藏不住的心思……”裴岁安话音轻了几分。 温仪景脸色微微白了几分,“岁安,这件事情,你让我再想想……” 虽然裴岁安分析的很对,而且楚寒英的嫌疑也很大,可是,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裴岁安便没再提及此事,不管是真是假,防人之心不可无,姑姑有了防备心,日后入宫总会多加小心的。 用过午饭,姐弟二人便告辞了。 下午的时候,倒是萧家许多人前来拜年。 财产的事情已经分割完了,只等年初五再一起过个小年吃一顿团圆饭走个形式,日后便彻底各顾各家了。 “虽然之后分家了,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三婶娘婆媳朝着温仪景讨好地笑着。 大过年的,温仪景也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笑眯眯地点头说,“三婶娘说的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来,如今二叔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婶娘作为妯娌,不去帮着二婶娘操持,却来给我一个晚辈拜年,我也是受宠若惊得很。” 三婶娘堆起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玄英正进来给温仪景送酒,却一进厅堂,脸色就变了,凑到温仪景耳边低语了几句。 “玉京家的……”四婶娘看不下去,张嘴就要说话。 “我有名有姓,我叫温仪景,四婶婶应该是知道的吧?”温仪景脸色不好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什么谁家的,她就是她温仪景,怎么能成个婚姓名都没了呢? “可……”四婶娘一噎。 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有名有姓,但你还是太后娘娘呢。 她怎么敢直呼大名? “不敢喊温仪景三个字,便规规矩矩行礼尊称我一声太后娘娘,也是可以的。”温仪景似笑非笑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长离,搜身。”温仪景冷了脸,再无半点笑模样。 “太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民妇哪里得罪了您?”四婶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温仪景已经起身,走到了屏风后,手中的帕子掩着口鼻,看了一眼外面又进来的几个婆子,压制住了在场的女眷。 众人惊慌不已,“太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玄英,找到了,直接拖出去,看在也都算萧家人的份儿上,给她们一个痛快。”温仪景淡淡地吩咐完,便从侧门往前院去了。 “去传窦郎中,去前厅见公子。”出了厅门,她吩咐身后的小厮。 第236章 浓郁的麝香味道 身后的求饶声不断,温仪景却没有回头,面色是少见的阴沉。 很快,她便到了萧玉京正在接待族中叔叔的厅堂里。 厅堂里的男人们看到她,眉头都是一拧。 “玉京,这是男人说话的地方,她一个女人来做什么?”三老爷不满质问萧玉京。 其余人虽然不敢说话,却也都十分赞同地连连点头。 萧玉京淡淡扫过在场的人,冷声提醒,“莫说萧家一个厅堂,便是这普天之下,又有何处,太后娘娘去不得?” 三老爷面色微变,一拍桌子怒道,“可她已经嫁作萧家妇!” 温仪景跨过门槛,只当没听见对方的话,一抬手,便有数人冲了进来,钳制住了在场之人。 “萧玉京,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过年的,你想要对我们做什么?”众人挣扎着低吼。 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的状况搞蒙了。 “太平盛世,大家和平分家,萧玉京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有人不解地质问。 萧玉京同样不知道温仪景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说话。 一抬头就看到窦郎中走了进来,最先走到了门口的六老爷身边。 第197章 “不久前,有人见我回京有了身孕,今日来拜年,身上便用了浓郁的麝香。” 温仪景视线冷冷的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轻飘飘的,却仿若千斤重砸在众人心头。 他们当然都知道温仪景已经怀孕的事情。 这样的消息,让他们想吃绝户的心跌落谷底。 可是,虽然他们看不起温仪景是个女人,但到底太后娘娘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萧玉成的事情在前,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怎敢轻易动手? “我从朱崖一路回来,想要我腹中孩子性命的人并不少,可能平安活着的,却已经没有几个。” 温仪景站在门口继续说道。 她并未上前,和那些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只要没从你们身上查到麝香,今日便能活着离开萧家。”温仪景淡淡说。 听到这番话,萧玉京脸色也变了,竟然有人想对他的孩子下手? 温仪景让青鸾将萧玉京也推了出来,以免真的有人狗急跳墙。 “太后娘娘,我们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麝香是什么。”三老爷急切地解释。 “我回京那日,第一个碰上的萧家人,就是你们夫妻。”温仪景最怀疑的,也是这两个。 甚至觉得这两个还会借刀杀人。 拙劣又龌龊的手段,有时候反而却是最好用的。 萧玉京面色沉沉的看着厅堂里的人,不管到底是有几个人心怀不轨,今日大家都撕破脸了。 “告诉周家,可以动手了。”萧玉京低声和青鸾吩咐。 窦郎中很快便将身上带着淡淡麝香味的三老爷拎了出来。 同时,四老爷和七老爷身上也有。 “玉京,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我从不用麝香这种东西。”七老爷哭丧着脸解释。 真是天降横祸。 太后娘娘凶名在外,他今日可还能竖着走出萧家大门? “今日大家也都道了,分家的事情,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办了。”萧玉京冷眸扫过众人。 此事,他一天都等不了了。 这群贪得无厌的东西,都该死! 很快小满子就捧着一个木盒子过来了。 “官府那边已经盖了章,如今只需要诸位签字即可。”萧玉京让小满子将东西都送到他们面前。 “萧玉京,你这是欺人太甚,之前的事情都没还解决清楚,如今就只分给我们这一点吗?”四老爷不服气地问。 “有的分就不错了。”萧玉京嗤笑一声,“合并之前,属于你们的,我一份没拿,如今你们还都分到了家族的产业,做人不要太贪才是。” “萧家最初就是一笔糊涂账,不过是在乱世里报团取暖,想要告诉别人,我们萧家上下一心,是一个强盛的家族,不容别人轻易欺辱。” “可这个家族在最初,在你们合计着对我下毒,害我双腿被废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盘散沙,走向陌路了。” “这么多年里,你们都觉得是自己支撑着萧家的生意,让萧家稳坐这九州首富之位,让我父子稳坐家主,却又何尝不是我父亲拖拽着你们这群累赘艰难前行。” 萧玉京第一次在这些人面前说这么多话。 众人恍惚间看到了年少时候的萧玉京,那时候,他双腿还好着,意气风发的。 什么话都敢说,不怕被人说他计较,也不怕别人说他心软,他只做他觉得舒坦的事情。 萧玉京眸光清冷,神色淡淡。 这群叔叔,手中真正干净的,没有一个人。 之前他没回京的时候,一个个多吃多占,这些日子吐出来了不少。 可有些,就连他也查不到去路了。 萧玉京心中清楚,朝堂中的人后来没搅和进来,都是因为温仪景这个太后娘娘回京坐镇了。 否则他手头的事情,进展不会这么顺利。 今日,这说到底是他萧玉京的地盘,还有太后娘娘那些个冷脸满是杀气的侍卫。 在场的众人即使心中有再多不满,也没人敢真的反抗,一个个乖乖地签字画押。 萧家分家的事情,在新年第一天,终于彻底落幕。 “让他们先走吧。”在温仪景想让人动手的时候,萧玉京抬手拦了下来,“这样动手,未免落人口舌。” 温仪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点头,赞同了萧玉京的意思。 可是,接待女眷的厅堂里,却还是见了血。 三夫人今日穿的裙子是麝香中浸染了多日的,又加了许多其他的香薰调和,以掩盖其中的味道。 若非玄英因为担心温仪景,所以特意训练了自己对麝香这类容易让人流产药物的五感敏感度,也很难在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端倪。 “不是,这是老四媳妇儿前几日送我的。”老三媳妇儿哭着求饶。 “我只是买了一条裙子送给她,麝香的事情和我无关。”老四媳妇儿也吓得要破了胆。 “既然你们感情如此之后,那便一起黄泉路上做个伴吧。”长离拎着剑,如同索命的阎罗。 “太后娘娘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老六媳妇儿着急地问。 “滥杀无辜?”长离嗤笑,“太后娘娘只是除两个刺客,何来的乱杀无辜?” “你二人有嫌疑,今日便先留下一根手指,等他日我查明真相,到底是谁用的麝香,必取其性命!”让长离说,在场的人谁都不无辜。 可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也不敢贸然像太后娘娘吩咐的那样,取人性命。 “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诸位就都先住在府上吧。”不取性命,可取一根手指,长离还是很干脆的。 不理会身后人惨痛的叫声,长离在出门的时候,反手又甩了六夫人一巴掌: “你爱做好人,说明嫌疑也不小,今日先不对你动手,最好你是无辜的。” 随着长离离开,厅堂里的窗户也在同一时间被从外面钉死了,厅门被关上,大白天的房间里,一瞬间昏暗了下来。 “到底是你们谁做的,为什么要陷害我?”三夫人捂着手指,脸色发白,头脑发晕问在场的人。 “是啊,到底是谁,快点站出来,如果最后查不到真相,大家都得给你陪葬。”七夫人着急地跺脚,“怎么就那么狠毒,连人家还没出生的孩子都要害。” “三夫人,衣服我是从成衣店里买来送给你的,回去之后怎么清洗熏香那都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还是快点招了吧。” “就是,那天是三夫人最先看到太后娘娘怀孕的。” “如今二房没人了,若是大房再没了后,那萧家的一切岂不是都要给到三房手中?肯定是你们两口子要对让太后娘娘动手,如今拖累了我们!” 一时间,厅堂里的人都在声讨三夫人。 三夫人百口莫辩,断指之痛未能缓解,直接晕厥过了过去。 大年初一,开年第一天,萧家过的可热闹极了。 这样大的事情,瞒不住宫里。 袁青冥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靶场练箭。 “萧家终究还是走向了分崩离析。”言勤恭敬地将箭矢递过去,“恭喜陛下,解除一大心患。” 袁青冥面上并没什么喜意。 淡淡道,“有什么好恭喜的?朕是想做好事的,却哪里知道,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奴才失言。”言勤笑着打了自己一巴掌,又关心地问道,“不过公主的事情,要如何处理?陛下真的忍心让公主以后都留在那苦寒之地吗?” “边境之地,除了她,朕谁都信不过。”袁青冥闭上了眼,箭矢飞速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她总觉得军营里清净纯粹,既如此,便随她去好了。”袁青冥再次弯弓搭箭,“无论走到最后的人是谁,都不会伤害她。” “奴才听说,太后娘娘腹中的两个孩子也都是女儿。”言勤又笑着说,“太后娘娘气血一直亏虚,想来,也就只生这一胎了。” 袁青冥手中的箭矢脱了靶,再次拉满了弓,箭矢所指的方向,却是言勤的眉心。 第237章 养大了一条毒蛇 “陛下!”言勤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 “太后岂是你能随意议论之人?”袁青冥一双凤眸危险地眯起。 手中箭尖下压,抵在了言勤的眉心。 瞬间一抹红缓缓晕染开,顺着言勤的鼻梁滑落。 言勤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帝王,“奴婢知错了,求陛下饶命。” 袁青冥定定地看着言勤半晌,才缓缓收了箭,扔在言勤面前: “不要以为自己是最了解朕的人。” 丢下这话,他转身大步离去。 言勤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抬手拭去自己脸上的血痕。 目光呆呆看着袁青冥离去的背景,许久都没能站起身来。 …… 年初五的时候,温仪景便找齐了所有证据。 第198章 将萧家三房和四房的两口子一起扭送进了大理寺。 刺杀太后娘娘,必是死罪。 而同一天,萧家到底也是还吃了一顿团圆饭。 各族里的人都来了。 许多小辈也都在。 他们心里其实是不愿来的,毕竟关系都已经闹得很僵硬了。 可是,生意彻底分开的这几天,他们才隐隐地感觉到,萧天启三个字的重量。 只是如今没了回头路,只希望关系不要再僵硬下去才好。 温仪景没去吃席,萧家要当家做主的萧玉京也没去。 只有老爷子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病容出现在了主位子上。 “家主,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家主。”小一辈的人起身敬酒。 “老咯,我老咯,以后这天下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萧天启笑着摆摆手,并没碰酒杯。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后您身体会越来越康健!”另一个年轻人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我敬您一杯。” “你们年轻人,就是比我们这群老人会说话办事。”萧天启笑着夸赞说。 可他依旧没去碰酒杯,“身子刚好,儿子儿媳妇儿说了,不许我喝酒。” 他还笑着解释了两句。 而后,才继续又道,“我们这群老东西,该让贤了,做事的手段,越来越拙劣,全都是自掘坟墓。” 这话落下,满是寂静。 “在北渊城,我们靠着老祖宗的庇佑,在北渊城称霸一方,可却是我们自己,打碎了这份福气。”萧天启视线看向在场和自己同辈的人。 “从你们对玉京起了杀念的那一天起,北渊城也好,萧家也罢,气数就尽了。”萧天启嘲讽地扯唇。 “散尽家财,强行续命这么多年,终究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落得的个诸位最后性命难保,许也是我一开始便错了。”萧天启低低的笑出声来。 最初,九州之内有四城,东昭城,西晖城,南韵城,北渊城。 东昭城中庸,西晖城兵强,南韵城文强,北渊城钱多。 四城割据一方数百年,随着西晖城郑家不甘居于一隅,摩擦越发频繁,战乱频起。 四国之中,最初,只有北渊城的萧家和郑家一较高下,也狠狠压制了郑家这个挑事的刺头。 郑家起了联姻的念头,东昭城也不甘落后。 随着温白榆和郑山君的联姻,南韵城直接归属了郑家的西晖城。 东昭城随着袁云川的死亡,而选择沉寂,只防不攻。 很长时间里,都是北渊城和西晖城的战场,萧家并非没有一争之力。 后来,东昭城在温仪景的带领下加入战场,也很默契地没有和萧家起过正面冲突,矛头对准的还是郑家。 一直到萧家出了叛徒。 这场九州之争随着萧玉京的落幕而走向了一个新的局势。 在那个时候,萧家的气数就尽了。 “族长当初难道就没有半点私心?”六老爷嘲讽地笑了笑。 “总说是我们在拖累,可若是当初我们不站在你背后,只凭你带着一个瘸腿没有求生欲的儿子,又如何去找太后娘娘谈条件?” “说到底,当初不过是大家互相利用罢了,如今您这样,和过河拆桥又有何区别?”六老爷不满地质问。 萧天启不以为然的笑了,“是啊,互相利用,可若不是你们心怀不轨,对我儿出手,我萧天启又何须去低三下四地求人?” 话音落下,大理寺的官兵突然冲进了厅堂。 众人顿时惊得站了起来。 “萧天启,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天启同样一脸不解,“诸位官爷,这是……” “我们收到周家实名举报,萧家族人,谋财害命,请诸位随我走一趟。”大理寺的官差拿出了在场许多人的逮捕令。 随即毫不留情地下了令,“都带走!” “周家?”六老爷脸色一白,“吸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血,他们竟然敢背叛我们?!” 他又急切地看向萧天启,“大哥,救命。” 七老爷面色沉沉地看向萧天启,“大哥早就知道了?” 刚才,萧天启说落得个性命难保的时候,他心里就隐隐的不安了。 他甚至怀疑今日的宴席上,萧天启动了手脚。 却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光明正大,竟然是大理寺的活判官。 萧天启面色平静的看过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诸位手上没有无辜人的血,自然不会有事。” “我早就说过,周家是一条毒蛇!” “大哥顾忌萧鸿芮,将这条毒蛇越养越大,今日他们对我们出手,又怎知来日不会对你下手?” 被压出去的时候,八老爷怒声质问。 萧天启坐在正座上,目送大理寺的人将人带走,最后看向宴席上只剩下一些面色担忧的少年郎。 小崽子们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了恨,“大伯,为什么你要让人抓走阿爹?” 萧天启知道,当一个孩子这样看他,这样问的时候,道理是说不清的。 “这和我无关。”但他还是说道。 然后便抬手打发人都回家去,“自去将今日的事情去告诉你们的阿娘吧。” 十岁的少年郎,也到了该懂事的时候了。 若实在是不懂事,也总会有人教会他们一些道理。 …… “周家人举报?”温仪景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发展到将萧家所有分出去的人都给送进去。 萧玉京点点头。 “就没一个干净的?”温仪景就好奇了。 “周家或许早就在准备这一天了,即便有些人无心做什么,周家也总有办法让他们犯下错误。”萧玉京说。 “看来你们萧家的确是养了一条最毒的毒蛇。”温仪景失笑一声。 “是啊,养大了一条白眼狼。”萧玉京叹道。 娶了他们萧家最尊贵的姑娘,还要害得他们萧家人财两失。 他早就知道周家不算安分,却没想到,这样的不安分。 “接下来,要怎么对付周家?”温仪景好奇地问。 “周家老祖宗的事情,到时候一起收拾了。”萧玉京笑了笑说。 …… 萧家的事情在京都城也的确是掀起了些风波。 可温仪景和萧玉京都不在乎,所以这些事情对他们的影响便微乎其微。 年初六,袁清瑶和裴言初的婚礼。 时间是有些赶的,而且袁清瑶自己要求的也很简单。 “夫人今日还是莫要过去了。”长离看着天还没亮就起来换衣服准备去公主府的温仪景,小声劝道。 烛影里,萧玉京坐在床头平静的看着她,神色里也是遮不住的担忧,怕人多热闹,冲撞到了温仪景。 可是这话,他却又没办法直白地说出口。 太后娘娘向来是最有主意的人,她决定的事情,没有谁能改变。 “有你和玄英在。”温仪景安抚地拍了拍长离的手,“送公主出嫁,我给她做了这么多年阿娘,便也算是圆满了。” “那就让倚吟一起去。”玄英毫不犹豫地说。 长离担忧地看了一眼帐子里的萧玉京。 可一想到倚吟能给人带来的安全感,阻止的话也是说不出的。 陈玄已经回秦岭去继续做郑家余孽了,而倚吟这次显然是不见温仪景平安生产,不肯离开京都。 萧玉京心里虽然还是不太舒服,可却并不会再自怜这双腿。 “长离,辛苦你跑一趟请倚吟陪你们跑一趟,有他在,安全才更有保障,告诉他,明日我请他喝酒。”萧玉京笑着说。 属于他的主权,也还是要宣布的。 长离看向温仪景,“夫人?” 萧玉京这样说,自然也没什么毛病。 可是倚吟那边,会不会觉得心里不痛快? 保护温仪景,倚吟定然是什么都不图的。 如今搞得这么客气…… “去吧,带上一万两银票。”温仪景却是笑着说道。 等着倚吟过来的时候,玄英便也就先出去了。 “我不能陪你过去,你照顾好自己。”萧玉京推着轮椅到了温仪景跟前,拉着她的手温声叮嘱。 “不要往人多的地方走,别让长离和玄英离开左右。”萧玉京总归是不放心的。 “我知道的,等他们拜了堂,我就回来。”温仪景反握住他的手,安抚说。 而后又叮嘱道,“这几日你没事儿也莫要出门了,那些人的事情还没彻底处理完,以免真的有人狗急跳墙,再次对你不利。” …… “阿娘。”看到温仪景出现,袁青冥有些意外,却很快迎了过去。 冬日里,天亮的晚,温仪景到公主府的时候,天色都还暗着。 袁清瑶已经开始梳妆打扮。 听到动静,推开面前要给她开脸的婆子,冲到门口,开心的挽住了温仪景的胳膊,撒娇道,“阿娘,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第199章 “你成婚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来。”温仪景失笑,“快些回去,莫要耽搁了时间。” “阿娘,你先歇会儿,起这么早,妹妹们肯定也还没睡够呢。”袁清瑶先拉着温仪景去了她扑了一张虎皮的拔步床旁。 这是她特意为温仪景准备的,本来也是有些担心会用不上。 “我来。”玄英抢先一步上前,去帮忙将平整的虎皮又从头到尾地铺床似的快速检查了一遍。 温仪景适当地放慢了脚步。 袁青冥站在门口,将房间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第238章 太后娘娘的前夫偷偷进京了? 阿娘如今竟然连瑶瑶都不信了吗? 袁青冥心里骤然觉的荒凉又可悲。 得了玄英点头,温仪景才坐上去,袁青冥清楚地看到了袁清瑶脸上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转身之后,笑容里更多几分苦涩。 在和他视线不小心撞上的时候,又迅速地避开了。 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梳妆台前,乖巧地坐好,任由嬷嬷给她梳妆打扮。 女子开脸总是带了些疼意,袁清瑶眉头蹙了蹙,嬷嬷立马紧张地停了手。 袁清瑶朝着镜子里的嬷嬷笑了笑,“无碍,继续吧。” 看着房间里的妹妹,袁青冥心底越发荒芜的看不到边际。 温仪景半闭着眼靠在拔步床上,虎皮好像自己会发热似的,驱散了她身上一路过来的寒气。 她看向袁清瑶,又瞥向始终站在门口的袁青冥。 兄妹二人之间,好像真的出现了隔阂,眼神之间都是闪躲和回避。 女子出嫁的装扮总是格外隆重,外面的太阳都隐隐露头了,袁清瑶的妆发还没做好。 温仪景闭着眼睡了一觉,袁青冥端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鲫鱼豆腐汤,“阿娘,吃些东西吧,或者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人去准备。” 温仪景坐起身来,“这个就行。” 她起身的时候,借着搀扶的力道很是不经意地抓住了玄英的胳膊。 长离笑着接了袁青冥手中的托盘,“陛下,奴婢来吧。” 袁青冥点点头,松了手。 温仪景没有任何防备地拿起了汤勺,不紧不慢地喝起了袁青冥送来的鱼汤。 袁青冥后退一步,笑了笑。 回头,又端了一碗汤面笑着送到袁清瑶面前,“瑶瑶,吃些东西。” 他殷勤的一点皇帝架子都没有,仿佛就只是家中的儿子和兄长,照顾怀孕的母亲和即将出嫁的妹妹。 “多谢阿兄。”袁清瑶也没驳了他的面子,笑着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袁青冥开心地笑了笑,搬了凳子坐在袁清瑶身边。 嬷嬷们都识趣儿地退了下去。 “瑶瑶,我知道你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我的气,可我真的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对你动手。”袁青冥面色真诚,“阿兄和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生气了,可好?” 袁清瑶吃着面,闷闷地嗯了一声。 袁青冥笑容立即满足了起来,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的镯子,“这是母亲留给你的镯子。” 袁清瑶偏头看过去,她抬手将触手温润的镯子拿在掌心里,“母亲留给我的?为何阿兄之前没拿出来过?” “我想着等你出嫁的时候,当母亲给你的添妆。”袁青冥笑着解释。 “父亲呢?父亲生前可有给我留嫁妆?”袁清瑶将镯子戴手上,又好奇地问。 “父亲走的匆忙,并未特意留什么。”袁青冥笑着说,“父亲生前的财产这些年也都用来养兵马了,倒是还有一副玉石围棋,我放你嫁妆里了。” “玉石围棋?”袁清瑶纳闷,“也未曾听阿兄说起过,当初为何没用来养兵马?” “那是父亲生前最爱,我本想留个念想的。”袁青冥解释道。 “那为何阿兄如今又舍得给我了?”袁清瑶再次追问。 “你如今成婚,父亲总该为你准备一份嫁妆,这是他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袁青冥道。 “多谢阿兄了。”袁清瑶没再追问,更不会拒绝。 旁边拔步床上,温仪景似乎还在闭眼睡着,可兄妹二人之间的对话,没避着她,她都听的清楚。 心思辗转,似乎抓到了些许的头绪。 袁清瑶这个公主的婚礼办的十分顺利,看着人拜堂之后,温仪景便有些疲累,起身回了家。 “夫人,我记得那棋盘……”回到家,房间里只有长离和温仪景二人,长离担忧地说。 当年事情发生的事情,长离已经是温仪景的人了。 素商也都清楚。 “是袁云川最喜欢的,去庙里的时候,带着了。”温仪景接了话。 “今日陛下也没刻意避讳您,袁云川看来是应该知道公主出嫁的事情,他该不会是生出别的心思了吧?”长离担心地问。 将一个人困在庙宇中十年之久,他真的能甘心吗? 尤其是他的儿子如今是九州之主。 更是连女儿出嫁这样的大事都无法出席,袁云川甘心? …… “公子,卓家老爷子出事的地方,有了新的线索。”正月十四,青鸾脸色不太好地走进了萧玉京的书房。 萧玉京这几日很忙,他之前为了打压其他族人,抛出去许多产业,如今手中能赚钱除了金矿,就是从奉高刘家薅的生意了。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整合之前已经没有优势的产业。 “袁云川可能还活着的。”青鸾凑到桌前低声说,“那老头子就是因为得了袁云川的消息,所以特意寻过去的。” “我查到在公主婚事定下来的两日后,那山中有人送出了一套棋盘,这套棋盘,如今是公主的陪嫁。” “小皇帝逢年过节还会派暗人往山中送节礼,我们的人不曾见过袁云川本人的样子,可却在庙里看到有人带发修行,说那人和袁青冥有三分相似。” 探查山中的事情并不容易,在那里驻守了许久,才因为摸清了山下百姓的模样,性格等,易容成了对方的样子上山。 几番折腾,这才有了几分眉目。 萧玉京落在算盘上的手一紧,“袁云川竟然可能还活着?” 这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人活着,在如今儿女都已经坐拥天下的时候,却还能安分地留在山中做假和尚? “当年,都说袁云川是遭到郑家刺杀,药石无医而亡。”萧玉京回忆道。 当时袁云川一出事,还让他也跟着紧张了几日。 那时候,温家虽然还没彻底投诚,但明天的也是向着郑家。 若是袁云川死了,东昭城沦陷,郑山君的势力则会进一步扩大。 当时他还担心过温仪景作为温家嫡长女,会帮忙说服袁家投诚郑家。 若真是如此,他萧家手中的兵马,只怕不是郑家的对手了。 可令他惊讶的是,温仪景竟然没有投诚郑家,并且将这样的局势维持了许多年。 “可是,若袁云川没死,夫人可否知道?”青鸾担心地问。 温仪景年少嫁给袁云川做续弦,虽然二人没有子嗣,可是这么多年帮袁云川养大一双儿女,撑起袁家,或许也是有情分的。 只看青鸾的表情,萧玉京便能猜出他在担心个什么。 萧玉京闭了闭眼,淡淡道,“也可能是根本不知道,所以才没派人将人砍了。” 只是好好的,袁云川作为一城之主,为什么要假死出家呢? 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就不怕被人害死吗? 不,这很不对…… “夫人今日可在家?”萧玉京问,“公主没来吧?” 袁清瑶出嫁后,第一天温仪景作为裴言初的姑姑,请了人吃饭。 第二天袁清瑶自己过来又蹭饭。 第三天袁清瑶回门,温仪景入了宫。 第四天袁清瑶又来了。 第六天,袁清瑶开始准备去边关的事情了,温仪景又亲自过去关心了。 一直都没怎么消停呢。 “应该没有吧。”青鸾也不知道,“我让人去问问。” “算了,你直接推我过去。”萧玉京有些等不及。 奈何,今日太后娘娘出门了,并不在家。 温仪景这几日心情也不太好,她派去庙中查探的人回来了,袁云川似乎已经离开下山了。 她怀疑人可能进了京,只是她派出去的人,并没有查到任何袁云川入京的踪迹。 所以,她这两日里往公主府和皇宫都去得很勤。 只是不管是袁清瑶还是袁青冥,她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难道袁云川是自己偷跑下山的?”长离猜测道,“可是小皇帝的人,真的看不住一个袁云川吗?” 这么多年都没出任何意外,为何如今就看不住了? 是袁青冥的纵容,还是真的让卓元良那个麻烦精给钻了空子? 第200章 “若是袁云川下山,他最想做的会是什么?总不能就只是为了看着女儿出嫁吧?”温仪景甚至怀疑袁云川早就已经入京了。 那玉石棋…… 到底是袁云川主动送的,还是袁青冥去要的? “袁云川对他的亡妻情深义重,应该不会想来破坏您如今的生活,除非是有人故意挑拨了什么。”长离猜测说。 “可一个男人守着一个死去的女人,青灯古佛的过了这么多年,往日的情分,又还剩下多少?”温仪景对此表示怀疑。 第239章 人死两年,还不下葬 “如果我带着袁青冥兄妹过得很凄苦,或许,袁云川一辈子都会觉得为亡妻出家是一件值得流芳百世的情深之事。” 温仪景从不高估任何人的人性。 “可是,如今我带着他们兄妹成了九州之主,我另嫁他人,还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此对比之下,或许他便不再觉得为亡妻守洁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了。” 温仪景觉得如今的袁云川应该是一件很好撺掇的事情。 甚至于,若对方道行高深, 甚至还能撺掇袁云川来夺走袁青冥如今手中的一切。 “若是如此,那陛下应该不会希望袁云川下山。” 长离觉得袁青冥自己应该也能想到这个事情,不会冒这种风险。 袁青冥这些年一直都是袁家的主心骨。 手握大权这么多年,让他就这样放下,绝无可能。 何况,袁青冥这些年一直都知道袁云川的事情,并且默许着。 “有没有可能,人在兖州呢?”温仪景想到了卓元良。 他家老头死之前,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又或者,袁云川找上了对他看似最忠心的卓元良? …… 同样在找袁云川的,还有袁青冥。 “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袁青冥沉着脸吩咐道。 这件事情,他没敢去找倚吟的人。 只告诉了这些年一直都负责去给袁云川送东西的几个暗卫。 暗卫都是他后来自己亲手培养的。 “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那座山也没留着的必要了!”袁青冥脸色很不好看。 犹豫了一下,他继续道,“找到人,若不肯乖乖就范,那就杀了他!” “是!”暗卫没有任何疑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继续去找人。 袁青冥烦躁得连手中的奏折都看不进去,接连摔了两套茶具仍觉得不解气。 现在的他也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阿娘肯定是知道了,所以这几日才往宫里跑得这么勤快!” 袁青冥自言自语地在原地打转。 这样的念头让他心中更加忧虑。 “难道是山中那些人叛变了?” 袁青冥心下有些后悔,竟然让一拨人在山中留了那么长的时间。 和父亲朝夕相处中,被父亲收买,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父亲因为斗不过温仪景,所以不得不自请假死出家,让权让位。 可到底也是掌控过大权之人。 “陛下,杨宗旭杨大人求见。”外面,言勤叩门,恭敬地说。 袁青冥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前殿候着。” 杨宗旭为了陪着女儿,放弃徐州兵权入京,如今在京郊大营练兵。 袁清瑶年前就说了要走,可是京郊大营下一任统领的事情,却还没定下来。 “陛下这几日因着公主要离京的事情,心情不太好,大人一会儿说话要多注意些。”言勤温声地提醒。 杨宗旭感激地点头,“多谢公公。” “陛下,公主此次离京,京郊大营要带走半数兵力,之后要如何补上?” 杨宗旭小心地问。 “本来早就该招兵了……” 看着皇帝蹙了眉头,却并没有发火的意思,杨宗旭又小声的补充。 本来早就应该招兵了。 只是顾及公主和皇帝的心情,所以他这个副将才一直没有将此事提上日程。 而此事本也应该是袁清瑶这个统领负责的事情。 可袁清瑶从年前就一直都在操办自己婚礼的事情。 点了要带走的人,之后的事情,就没有过问了。 袁青冥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人都要走了,你才来和朕提,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 杨宗旭一脸的有苦难言,却不敢辩驳,跪下去只认罪,“微臣有罪。”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这副将的位子朕看也早点换人做好了!”袁青冥冷着脸道。 “若非太后为你美言,你以为你一个逃兵,如何能进得了京郊大营?!”袁青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杨宗旭头垂的更低了。 皇帝此时威严很盛。 言勤这个亲信也没敢开口,缩着脖子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杨宗旭。 “杨宗旭再降一职,若是再做不好,就滚出这京郊大营!”袁青冥继续又冷着脸说。 二人都没想到袁青冥非但没有给杨宗旭升职,还降了。 一时间都难以置信的看向袁青冥。 “退下吧!”袁青冥却直接赶人了。 杨宗旭没敢多说话,收回视线,行了一礼迅速离开。 目送人离去,言勤几番欲言又止。 “有话说?”袁青冥冷冷的看了一眼言勤。 “陛下。”言勤满面愁容地跪了下去。 “杨大人是东昭城的老人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老人老人老人,即会拿这些没用的屁话来绑架朕!”袁青冥厉声道。 “一个个自诩老人,就能指使朕来做事了?”他反问跪在地上的人。 言勤身子一抖,匍匐在地上,“奴婢不敢。” “京郊大营的主人永远都是公主的!” “即便公主去了边疆,只要她没松口,统领也永远都只能是公主袁清瑶。” “多老的人竟然敢盯着公主的位子?!” 袁青冥气不顺的很。 言勤闭了闭眼。 也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再任职新的统领。 皇帝心情不悦,言勤也不敢多说什么。 “就算公主以后只驻扎边境,不肯回京,这京郊大营的统领之位,也都属于她!只属于她!” 袁青冥却仿佛知道言勤心中不服的地方,很是好心地给他解惑。 袁青冥一甩袖子,“传林觉晓!” 跪在地上的言勤身子一僵。 看着转身离去的人,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久久不能平息。 却还是起身去传话了。 …… 夜里,萧玉京才终于有了和太后娘娘独处的时间。 “这几日总是出门,是因为袁云川的事情?”夜色里,萧玉京开门见山。 正在通发的温仪景动作一顿,看着铜镜里男人模糊轮廓,很不真切。 她不由转回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袁云川还活着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吗? 是个人都能知道了? “卓元良父亲出事的地方,总是有些蹊跷。”萧玉京对她很坦诚。 温仪景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萧玉京派人蹲守了这许久才知道,并非谁都能窥探。 “我怀疑他偷偷入京了。”温仪景也没再隐瞒。 “你早就知道他还活着?”萧玉京却再次有些诧异。 知道,却还让人活着,这又是为何? 温仪景轻轻点头,轻声解释起当年的来龙去脉: “当年他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消息,说我的血能活死人……” 温仪景刚嫁到袁家第一年的时候,袁云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她血液的觊觎。 只是放任两个孩子和府中的一些下人对她各种不敬。 在每次她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袁云川就又会站出来帮她。 温仪景当然不会以为袁云川是在乎她这个续妻。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袁云川不想破坏和他们南韵城的关系。 只是很快,温仪景就发现事情没她想的这么简单。 随着温白榆嫁到西晖城郑家,袁家人发现了温家人的导向。 更多人对她这个继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甚至有人开始想帮助袁青冥杀了她泄愤。 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但是袁云川还是会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出手相救。 明显是不想让她死,却又想让她受苦。 这让温仪景怀疑起了其他的可能。 而且这一年多的相处里,她对袁云川也已经有所了解。 这个时候,她身边已经培养了长离,陈玄,以及素商和她背后的薛家人。 很快,她便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袁云川死了两年的妻子,并没有真的下葬,而是被他以药物封住七窍,藏在了一个密室的冰棺里。” 第201章 彼时,生在袁家的陈玄,已经成了她的人。 薛飞等人也很快得到了进一步的消息。 “袁云川娶你最大的目的不是联姻,而是想用你的血救他那已经死得透透的媳妇儿。”薛飞听着都觉得荒唐。 素商却是沉默的,“这件事,是谁告诉袁云川的?” 当然,至今依旧没有答案。 可不管如何,温仪景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她亲自去找了袁云川。 戳破了对方所有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的事情。 “没想到,你还真是有两下子。”袁云川警惕地看着温仪景。 “这件事情,我一直都隐藏得很好,族中的人甚至阿冥也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袁云川没想到只身一人入袁家的温仪景竟然能查到这么隐秘的事情。 “上一次,你故意假装敌不过阿冥,是骗我的?”袁云川很快就反应过来。 或许如今的温仪景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在危急时刻伸手的人。 “阿冥是个很好的孩子,聪明懂事,有韧劲儿,比你更适合做东昭城的主人。”温仪景说。 袁云川狐疑地看着温仪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温仪景只装没有看到躲在暗处的袁青冥。 这段时日里,她和袁青冥的关系已经没那么非死即伤地紧张了。 她培养了自己的人脉,开始反过来以一个母亲姿态去关心袁青冥。 年少的孩子,虽然很聪慧,可终究也没那么坚定。 而且袁青冥比袁云川更有野心。 袁青冥的母亲据说就是死于袁云川自己不够强,这是袁青冥幼小心灵的一道伤。 “袁云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不可能全都归你。”温仪景笑着提醒。 “一旦你做的这些事情,被族中的人知道,你和你的两个孩子,都性命难保。”温仪景提醒说。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告发我,难道你就能活?”袁云川试图将他们二人绑在一条船上。 “不告发你,我之后也必不能活。”温仪景嗤笑一声,“你会用我的血,去救你的亡妻,荒唐至极。” 袁云川,“或许到时候我会尽力留你一命。” 温仪景嗤笑一声: “袁云川,我不知你从何处听说的如此荒唐的事情。” “但是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到时候你不但救不活你的亡妻,还会连累的你两个孩子都给你陪葬。” “你亡妻尸首被你保存得如此完好,你若出事,她可真的就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忍心看她死了还落到别人手中,不得安宁吗?” 温仪景将话说得更重了些。 也是在东昭城,让她涨了知识。 又冥婚一说,更有挖尸,奸尸一词。 袁云川脸色变得很难看: “温仪景,之前见你气血亏虚,所以想养养再说。” “没想到我的秘密却被你发现了。” “如今,留你不得。” 温仪景,“……” 原来是想将她养大了好杀。 “你也知道,我早已经不是刚入袁家的温仪景了。” “我若是今日出了事情,明日你的事情,必将传遍东昭城。” “瑶瑶还那么小,她人生都没好好的开始呢。”温仪景不紧不慢地问。 看着袁云川变了的脸,温仪景继续又道: “袁云川,因为你的无能,两个孩子丧母。” “因为你的自私,两个孩子这两年一直都活在仇恨里。” “难道现在你还想让他们去死吗?” “闭嘴!”袁云川很暴躁,“温仪景,你找死!” “阿爹!”然而,就在袁云川要对温仪景动手的时候,袁青冥冲了出来。 “阿爹,你别杀她,我觉得她说的都对!” 袁青冥的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生母。 袁青冥的出现,终于彻底将失态推向温仪景期望的方向。 冰棺前,袁青冥看着和生前没什么变化的母亲,泪如雨下。 却也更坚定地看向袁云川,“阿爹,阿娘这天下,你总要选一个的。” “袁云川,看在你对你亡妻如此情深义重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温仪景很好心地说。 袁云川和袁青冥都看向了她。 “带着你亡妻的尸骨,去寺庙里修行吧,若你多为她超度几年,说不定她很快就能投胎回来找你了。” “当然了,袁云川,你清楚的,这不只是一个建议。”温仪景面色里变得强势了许多。 “如果不想大家一起死,这是你唯一选择。” 温仪景的手落在了冰棺上,暗自运力。 第240章 玉京吃醋,你竟然对别的男人动过心? 年轻时候的温仪景,做事情便已经不给自己留退路了,主要也是因为她没有靠山,无路可退。 她也不允许自己退。 她手上用力,面上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袁云川,“今日我既然主动找上你,便也不是和你商量的,我只是通知你。” “阿冥,你想连你阿娘最后的尸骨都护不住吗?你想让瑶瑶都没来得及增长大,就陪葬吗?”温仪景语气温柔地问袁青冥。 “你阿娘走的时候,是不是叮嘱你要照顾好妹妹?” “你阿娘生前和你阿爹感情那么好,死的时候都还是担心她给你们找个虐待你们的后母,可见,她并没有那么信任你们的阿爹。” “今日我若是死在这里,不知你阿娘的尸骨会被人拖出去鞭尸,郑家和温家必然也会借此机会对东昭城出兵,阿冥,你想看到这样的情景吗?” 袁青冥呆呆的看着温仪景,随着温仪景的看向袁云川,袁青冥也看了过去。 袁云川脸色一片惨白,“温仪景,你可真是好算计。” 温仪景无奈地摇头,“我是个受害者,是你要杀我。” “阿爹,你听我后母的,带我阿娘的尸骨,出家吧,以后东昭城,我来守。”袁青冥突然定定的看着袁云川说。 那一瞬间,袁云川心如死灰。 与此同时,随着温仪景一抬手,装着袁青冥生母的冰棺一瞬间四分五裂。 袁云川大惊失色,袁青冥却再次挡在了温仪景面前。 之后,就是年少的袁青冥,亲自给他的亲爹安排了一出假死出家。 同时,袁青冥和袁清瑶也逐渐和温仪景缓和了关系。 温仪景和袁云川也在外面面前逐渐表现出一副夫妻恩爱的状态。 在袁云川假死之前,族中之人已经全部知道,袁青冥接纳了这个继母。 这一切,自然都是为了让袁云川在死前,将手中所有的权势都交给温仪景做一个合理的铺垫。 …… “我和袁青冥之间的母子之情,最初的时候,大抵也是源于假戏真做。”想到过往种种,温仪景嗤笑出声。 她也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袁青冥到底是什么时候生出了别的心思。 萧玉京没想到竟然这样一段的过往,温仪景模糊那些生死一线。 “当年袁云川选了亡妻,放弃了自己保护家国的责任,更放弃了两个年幼的孩子。” “虽然那是袁青冥的生母,但是对于年少的袁青冥来说,他依旧是被抛弃的那个。” 温仪景很确定袁青冥对袁云川是怨恨多过渴望。 袁青冥当初那样说让袁云川听从温仪景的安排,内心里,其实还是更希望袁云川能选择留下来继续保护他和妹妹。 毕竟,那也是他的生母迷离之际的交代。 可是,袁云川的选择终究是伤害了孩子年幼的心灵。 之后温仪景却是在许多次危险中,对袁青冥不离不弃,彻底让袁青冥断了对袁云川最后的期待。 “这件事情,除了你和袁青冥,当年都还有谁知道?”萧玉京转回了正题。 不管袁青冥到底是什么态度,但袁云川如今的出现,对温仪景多有不利。 “陈玄,长离和素商都知道,但他们不可能背叛我,袁青冥那边,应该就只有他和他身边几个亲自培养的暗卫知道。”温仪景说。 “我现在怀疑人可能在兖州,长离后日会亲自跑一趟兖州。”温仪景道。 不管袁云川到底有什么想法,坏了当年的契约,便该死。 “让青鸾和她一起去,此事不宜被太多的人知道。”萧玉京说。 他已经确定了温仪景的心思,当年她嫁到袁家,即便是外边有人说她和袁云川感情深厚,那也都只是传言。 她对袁云川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有的只有阴谋算计。 而对他…… 虽然也有谋划算计,可却也生出了男女之情。 这样的发现,让萧玉京心情很好。 温仪景没有拒绝萧玉京的提议。 趁着夜色气氛正好,也提到了许多过往,萧玉京搂着温仪景,拐弯抹角地问,“袁云川假死之后,袁家有没有旁支想要上位?” 第202章 “当然有了,袁云川一死,袁家人怎么可能臣服我这个年轻貌美的继室,更不可能臣服袁青冥毛都没长齐的少主,想要撺掇着闹事的人可不少呢。”温仪景哼道。 萧玉京,“……” 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自古以来,遇到这种情况,旁支肯定是要争取。 只是这争取的手段…… “可我又不是软柿子,袁青冥彻底没了退路和依靠,成长得也很快。”温仪景笑道。 袁青冥的快速成长,让有些观望的人选择了继续支持袁青冥。 她适当地放权,将袁青冥推到人前,更是给那些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最初的时候,袁青冥做过她的傀儡。 所以在她嫁到萧家之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虽然和萧玉京内心想问的有些出入,可这却也让萧玉京再次确定,温仪景在自己之前,极可能没遇到过任何心仪的男子。 即使有,估计也都被倚吟给轰走。 温仪景放着倚吟那样优秀的不要,别的歪瓜裂枣,想来也更是看不上。 “你笑什么?”烛光里,温仪景看着萧玉京嘴角越翘越高,很是不解。 “我之前日子过得艰难,你很高兴?”温仪景用力捏住他翘起的嘴角,警告他,“不许笑!” 萧玉京闷闷地嗯了一声,依旧带着几分笑意。 随后含糊不清地说: “你过得艰难,我有何好开心的,我只是想到你因为忙碌,眼中从未有过其他男子,所以才心情好。” 温仪景,“……那倒也不全是如此。” 萧玉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话什么意思?你对别的男人动过心?” 可她明明不是…… 话音落下,他翘起的嘴角就给压了下去。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 “就算是有,又能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应活在当下,看未来,不是吗?”温仪景笑着反问。 “你还真有啊?”萧玉京这下彻底装不动了,毕竟刚才他已经那么可怜了。 第241章 素商如此风流不羁,影响了太后娘娘几分? 萧玉京本来不相信温仪景若看上一个男人,会不搞到手。 可却又忍不住想到温仪景年少未出阁的时候。 未出阁的温仪景是一个被各种教条束缚住的可怜人。 在她那个岁月里,谁若是能给她一丝温暖,或许将会是她一生的光。 永远没有人可以代替。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吧。”萧玉京突然不想刨根问底了。 他抬手拍着温仪景的后背,无声地催促着她早点睡。 那种黑暗里照进来一束光的感觉,萧玉京可太清楚了。 “好看的人,总是会让人多看两眼,动心没有,但欣赏却总是难免。” 温仪景理解萧玉京沉默里的憋闷,笑着解释。 萧玉京落在温仪景后背的手顿了顿。 她的解释的确让他心情好了几分,可却又没有完全好。 “素商总能找来一些模样好看的公子,或是摔跤,或是舞剑,还是有些意思的。”温仪景继续低声说。 萧玉京炙热的掌心落在她后背上,满是寂静。 他就知道,太后娘娘口中的欣赏定然是此事。 “你年少的时候,没去听过曲儿吗?”温仪转而笑着问道。 萧玉京,“……” 他倒也是听过的。 明明什么都没做过的萧玉京,竟然有些心虚。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些歌女舞女都很好看,才貌双全?”温仪景声音里都带着蛊惑。 年少的萧玉京或许会欣赏许多人,可真正想能走进他内心的女子,却并无一人。 因为年少的时候,他内心极富足,极清澈。 “你这表情,不会还给别的女子投过花魁吧?”温仪景抬手戳了戳他沉默的脸。 “是赵金云,他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花魁娘子,有时候拉着我们几个帮忙去投选。”萧玉京无奈地解释。 “古人云,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赵金云如此钟爱花魁娘子,就没能影响到你几分?”温仪景笑着问。 几个人一起去逛花楼。 别人都点了花楼里的娘子,偏一个人说他就只是看了。 这实在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萧玉京很想问太后娘娘,素商如此风流不羁,影响了她几分。 可他实在没胆子问。 只能连忙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比起赵金云给我带来的影响,还是阿娘和阿爹影响得更多。” 温仪景大笑出声,用力地抱住了萧玉京,“夫君莫紧张,我知道的,除了我,夫君哪个女子都瞧不上,也谁都不爱。” “夫人所言极是。”萧玉京十分认可地点头,也反手抱住她,温声提醒,“小心别压着肚子。” …… 正月十六,袁清瑶已经整顿好兵马,准备赶赴边境。 朝中许多人都来了京郊大营恭送这位战功赫赫的公主。 温仪景和长离等人也都来了。 还有大着肚子的皇后楚寒英。 看着换上一身银白色铠甲的袁清瑶,楚寒英最是不舍。 “瑶瑶,多保重。”楚寒英本来以为袁清瑶会等着她生下孩子之后再走的。 却没想到变化来得如此之快。 “皇嫂,你也多保重。”袁清瑶轻轻抱了抱楚寒英。 担心铠甲会硌着人,很快便退后了一步。 她又去和袁青冥告别。 “阿兄,边境的事情,交给我了,有我在,绝不让蛮人踏入一步!”袁清瑶认真地朝着袁青冥行了一个军礼。 袁青冥满眼不舍,“瑶瑶,累了就回家,阿兄永远都在你身后,回头就能看得到。” 袁清瑶笑了笑,又去和营中的将领告别。 “杨将军,之前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我已经和阿兄说过了,过几日,等你招完兵,他便会恢复你的职位。”袁清瑶抱歉地朝着杨宗旭笑了笑。 “公主哪里话,是我这做臣子的,没能为您分忧。”杨宗旭客气恭敬地说。 袁清瑶拍了拍杨宗旭的肩膀,最后才走向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温仪景。 “阿娘。” 之前一直都笑着的人,在对上那一双永远温柔目光的时候,一瞬间红了眼。 “阿娘,我要走了,你保重。” 温仪景微笑着点点头,“出门在外,你要照顾好自己,遇到敌人不要慌,瑶瑶,你是阿娘心中最飒爽的女战神。” 袁清瑶破涕为笑,“那当然了,阿娘,我走了。” …… 袁清瑶带兵离去,身影还未彻底消失,袁青冥便在京郊大营直接下了命令。 “公主袁清瑶不在京都的日子里,将由林觉晓代京郊大营统领一职。” 袁青冥站在点将台上,朗声宣布。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身布衣的林觉晓恭敬的上前,接了袁青冥亲自递给他的圣旨。 “谢陛下,林觉晓接旨,定不负圣恩。” 一时间,全场哗然。 “这人是谁?” “为何以前从没见过?” “陛下怎么如此倚重此人?他所凭的是什么?” “他做大统领,那杨将军呢?” “这么年轻,以前都没听过这号人,如今虽然是代统领,可却完全接受的是公主手中的权利。” 无论是送行的朝臣,还是底下的士兵,全都议论纷纷。 已经得到消息的温仪景却有些木然。 她突然有些搞不懂,袁青冥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素商心中也有点担心,皇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寒英看了一眼年轻的林觉晓,又看向人群后的温仪景。 太后娘娘永远地站在了人群后,可她的人,却一步步走到了人前面。 自己这一生,或许永远只能望其项背,无法匹敌。 …… 京郊大营直接归皇帝统领。 朝中大臣就算是有许多不解,却也不敢直接质问皇帝为何如此草率。 毕竟他们手中也并没有能匹敌公主和杨宗旭的人出现。 是以,暂时牵涉不到他们的利益。 所以惊讶过后,便没有当场质疑。 不过这却也不代表,他们真的不打算干预此事。 而随着皇帝一行人的离开,京郊大营却是再次要掀翻了天。 袁清瑶带走了大半数他一手带出来的亲信。 裴言初在这里虽然也立了威信,但号召力远不如袁清瑶。 反倒是后来的杨宗旭,在京郊大营很有威望。 本来就是随着太后和皇帝南征北战的老将,战功赫赫。 一群新兵蛋子,自然而然地钦佩他这样的老将。 “将军,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信不过您?” 杨宗旭亲信部下回了营帐便满是愤愤不平。 第203章 “稍安勿躁,陛下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杨宗旭温和地笑了笑。 继续又道,“之前也是我没能办好差事,陛下有所不满,也是应该的。” “可那林觉晓那么年轻,如何能胜任?还踩在了您头上?”另一个亲信部下只觉得的手都开始痒了。 一个毛头小子,接下来要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他懂练兵吗? “你们都如此愤怒,外边的兄弟,自然也有许多不服气。”杨宗旭不急不慢地说着,掀开营帐的帘子朝外看去。 果然,许多士兵都满脸不服气,正朝练兵台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地方,是要用实力说话的,而不是后台。”杨宗旭勾唇笑了笑。 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手,自有人帮忙为大家证实,小皇帝选的人靠不靠谱。 即使是皇帝选的人,若得不到这些士兵的认可,在这京郊大营,也是寸步难行。 他心中自然也是不快的,可却偏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林觉晓在练武台上,很快便被一群士兵包围了。 他看起来脸嫩的很。 “代统领,您及冠了吗?”有人挑衅地问。 话音落下,周围哄堂大笑的,“代统领,这毛都还没长齐吧?” 林觉晓扫视笑得猖狂的人,面不改色。 他这一生,摔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在苗一寻手中。 这群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够发达的家伙,竟然也敢在他面前嚣张? “我知道,你们都对我不服气,日落之前,我便让你们看看,为何我能站在这里,而你们却不能!”林觉晓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两两一组,谁能将我打下练武台,我便亲自去禀告陛下,我技不如你。” “这代统领的位子,以后都由你来做!” 林觉晓面色严肃地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代统领这牛皮可别吹破了,到时候下不来台,又请陛下给我等安一个故意挑事的罪名。”有人表示根本不信。 “我林觉晓,一言九鼎!”林觉晓并不为此生恼,“我愿立下军令状,烦请哪位拿来纸笔!”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看想身边的人,“这……这是要来真的?” “可是二打一,还车轮战,我们便是赢了,也不光彩。”有人小声蛐蛐。 “管他的,先打着再说!”有人不以为意。 军营里,哪个将军想让大家臣服,不都得露两手呢? “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带怕的!”有人嗤笑一声,显然不觉得林觉晓能有一战之力。 很快,便有人拿来了纸笔。 来是人陆宽。 也是公主的心腹,如今在军营中唯一能和杨宗旭有抗衡之力的统领。 他的手下,都知道,陆宽无心争权,所以只要不是杨宗旭压了自家统领一职,那空降一个将军也挺好。 只是看到这小将军如此年轻,便也忍不住来凑个热闹。 他们到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只是想知道,这年轻的小将军,凭什么能让陛下如此看重。 又是哪里胜过了自己统领和杨宗旭和那个老牌将军。 只是,陆宽和林觉晓,却是早就认识的。 因着裴言初,陆宽也已经知道了林觉晓的身份。 …… “觉晓接任京郊大营,这是福还是祸?”回京的马车上,萧玉京担心地问温仪景。 京郊大营负责皇城的安全,同样,也负责训练宫中的禁卫军。 直接归属皇帝统领。 伴君如伴虎,一旦有半点纰漏,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甚至还会牵连到温仪景。 第242章 是不是真的怀孕会变傻? 京郊大营的主人换成了林觉晓。 温仪景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婉,但心中却也并不安宁。 萧玉京的担忧,她自然也有。 如今袁青冥的操作,她越发看不懂了。 “觉晓既然敢接手这件事情,应该是有把握的。” 温仪景并不觉得林觉晓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虽然的确在苗一寻手中栽了跟斗,可也是被爱情迷了眼。 林觉晓对皇帝肯定不会有爱情。 而且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林觉晓只会更警惕。 温仪景相信,所有发生的,都是有利于她的。 萧玉京却并没有太放松,他没敢说自己内心里最真实也最缥缈的那个念头。 “长离和青鸾已经去兖州了,希望能得到好消息。”温仪景换了一个话题。 萧玉京却道,“等觉晓忙完这两日,喊他来家里,仔细问问袁青冥让他接任,都说了什么。” 袁青冥任命林觉晓接手京郊大营,二人都写了信告诉太后娘娘此事。 然而却没人亲自告诉她其中缘由。 尤其是林觉晓,连见一面仔细说说的机会都还没有。 温仪景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 京郊大营。 “你竟然没跟着一起去?” 看到陆宽,林觉晓有些诧异,随后又觉得理所应当。 陆宽是袁清瑶一手带出来的兵,深受袁清瑶的大恩。 京郊大营有他在,便永远都只属于皇家。 陆宽笑了笑,“本也犹豫着是想去的,公主知晓你来上任,又让我留了下来。” “若是林统领能尽快彻底接手这京郊大营,我去追赶公主,或许也来得及。”陆宽又道。 林觉晓笑着拍了拍陆宽的肩膀,“我觉得你还是留在京郊大营,公主才能更宽心。” 陆宽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回了一个微笑,担心地问,“要我告诉他们你的身份吗?” 林觉晓挑眉。 “有些人,身手很不错,又是车轮战,若你输了,丢的可不只是你的面子,还有陛下和太后的。”陆宽提醒道。 “我的人只是来看你的本事,并不会趁人之危。” “但杨将军的人就说不好了,杨宗旭前几日刚被降职,你却从天而降,触霉头了。” 陆宽主要也是不想京郊大营被弄得乌烟瘴气。 大家有各自要臣服敬佩的人,这没关系。 哪怕分成两个派系,但只要大家都能一致地效忠陛下,这就够了。 可最怕的就是大家离了心。 因为这不大点的地方争权夺利,而最终自相残杀,这便是愚蠢糊涂。 林觉晓歪头看了他一眼,略一思索,点点头: “那你先说吧,能少打两架,也是好的,不然肯定耽搁接下来他们的训练,还浪费许多药材。” 陆宽,“……小公子这么有信心,刚才还是我多嘴了呢。” 他没好气地说。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上前了一步,扫过跃跃欲试的众人,中气十足地开口: “我知道,诸位对我们新来的代统领都有许多疑问,也很不服气。”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京郊大营的人,对陆宽这个老兵也都还是很福气的。 “首先,我要告诉诸位,无论这位代统领是否有本事,他都是咱们陛下钦点的人。” “诸位质疑他,也就等于质疑陛下!” 陆宽的话,让在场的人心里都咯噔一声。 “陆将军,我们绝无此意!”有人连忙表态说。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也连忙表示自己对陛下的尊重。 这还可不是闹着玩的。 质疑陛下,那是死罪! 陆宽的话,也让有些人想到了皇帝袁青冥如今也很年轻。 当年挂帅领兵的时候,也没有及冠。 可却已经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一时间,有人就对挑战林觉晓的事情打了退堂鼓。 碍于面子不好说什么,只想着一会儿放放水,意思意思就得了。 看着一个个面露害怕的人,陆宽抬手制止他们安静。 在大家都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才再次缓缓开口: “咱们陛下英明神武,选林觉晓代替公主的职位,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大家肯定都听说过,当年陛下和太后行军中被郑家狗贼断了粮草,数万大军险些因此困死山中。” “就在此时,却有一小少年,机智勇敢,绕过敌军,为陛下送去粮草,解了这燃眉之急。” 陆宽的声音中气十足,话落下,全场寂静。 这件事情,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甚至有些人就是当年数万大军中的一个。 “难怪我觉得林觉晓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呢。” “这可是我们的大功臣,他做代统领,再适合不过!”有人当即反水站了林觉晓。 而林觉晓也已经签好了军令状,看着已经近乎清一色导向自己的士兵,心中多有无奈。 终究还是乌合之众。 不过,如此也好。 第204章 “我知道诸位心意,不过在军中,除了头脑,当然也还需要武力,之前我说的话依旧作数,不过接下来的比赛,还是点到为止,都是自己兄弟,还是莫要受伤的好。”林觉晓扬声说。 许多人连忙摇头,纷纷表态,“林将军,你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以后我们都心甘情愿地追随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军令状已经立下,让诸位看看我的本事,我也看看诸位的身手,以后大家配合起来保护皇城,才更默契。”林觉晓却很坚持。 陆宽在旁边点头,让自己的人先来。 他的人本来也只是想看看林觉晓的实力,又听自家将军如此说,便更想看看这个奶娃娃时候就立下大功的新统领,本领到底有多高了。 林觉晓走南闯北,师从多人,脑子又最是灵活,便是对上倚吟这个江湖中的顶尖高手,都能有一战之力,何况这些个小兵。 很快,对方就败下阵来。 在这群武将犟种,很多事情都能作假,唯独这真刀真枪的拳脚功夫,最是骗不的人。 哪怕有一方故意让了三招,许多人都能看出猫腻。 “他好强。”只不过一场,底下人对林觉晓便有了极大的改观。 “难怪敢立下军令状,我们在他手中,不过都是蝼蚁。” “他出手如此果决,想来耐力也定然远胜我等。” “不愧是年少时候就立下大功的人。” “陛下的眼光,果然极好……” 不过一个回合,林觉晓在军营中的风评便再次翻升了一个高度。 事情,早已经超出了杨宗旭的期待,而他此时却还在营帐里等着属于他的好消息。 …… “陛下为何让林觉晓去接手京郊大营?”楚寒英回宫之后,也很是不解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同时,她也不懂,为何一向喜欢经商的林觉晓如今竟然不出去了。 上次和林觉晓一起入京的苗疆女呢? “等阿娘平安生产之后,林觉晓难道不会再次去经商吗?到时候京郊大营又要给谁管理?”楚寒英看着沉默的人再次发问。 这可是整个京都城的安危。 “瑶瑶走的时候,和我说过,你腹中是个女儿,待她长大,京郊大营,便交给她来掌管。”袁青冥平静地说。 楚寒英一愣。 他竟然是这样安排的? “如果觉晓之后真的要走,京郊大营便暂且由你掌管,等我们的女儿再长大些,就交给她,你觉得如何?”袁青冥微笑着问。 楚寒英沉默地看向他,“你是认真的吗?” “君无戏言。”袁青冥说。 “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信任我,但是寒英,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和我们的孩子。”袁青冥面色严肃地保证。 楚寒英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与其相信别人,不如自己努力。 …… 公主袁清瑶领兵远赴边疆驱除鞑虏的事情,在京都城一夜之间便成了一桩美谈。 茶楼里,说书先生将袁清瑶素有的功绩如数家珍。 “好像变成和公主一样厉害的女子。”下午的时候,这样的美谈还吸引来了许多贵女。 她们或许看不上草根出身的楚寒英,甚至觉得楚寒英挡了她们入宫的路,可是袁清瑶,却成了她们所有人的榜样。 “还得是陛下开明,若是在咱们家中,父亲根本就不会同意。”包厢里,有人无奈地叹息。 徐沛然悠闲地躺在以前温首阳常在的包厢里,自有耳目将一些消息递到他面前。 看着手中的纸条,嗤笑一声,笑着吩咐,“明日就讲皇后楚寒英,后日讲太后温仪景……” …… “是不是真的怀孕会变傻?”幽兰园,温仪景蹙眉担心地问玄英。 怎么觉得这些日子,脑子都不够用了呢。 袁清瑶这一走,竟然如此快速地推动了京都贵女的思想改变? 玄英看向旁边的萧玉京,“公子觉得呢?” 第243章 太后娘娘说话总是没轻没重 萧玉京可不敢觉得,当即毫不犹豫地摇头: “没有的事儿,若非夫人提前所有准备,京都城的风向怎么可能转变得这么快?” 因为上一辈的关系,徐沛然如今对温仪景也算是唯命是从了。 何况两个人还要一起处理拍花子的事情。 虽然谢记已经被彻底消灭,可是依旧还是有人报失踪。 徐沛然因着他母亲的缘故,自然不会就此收手。 这次茶馆里的故事,便是温仪景和徐沛然提前做好的准备。 袁清瑶既然打定主意要离开,温仪景自然不会让她白走。 “夫君这话也很有道理。”温仪景十分认可地点头。 晚上,林觉晓就登门了。 “姑姑,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没能来征询你的意见,可是答应皇帝,我也是深思熟虑过之后的。”林觉晓抱歉道。 温仪景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自己心里有打算就行,不过当时他怎么和你说的?” “他想将京郊大营继续留给袁清瑶,交给杨宗旭不放心,所以选了我。”林觉晓简单地解释。 “那天事情紧急,他找我之后,给了我一夜的时间思考,却不允许我离宫,我也没搞明白,他这么做是几个意思。”林觉晓一直也在纳闷这件事情。 他甚至不知道皇帝怎么就想到了让他来担任这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皇帝那意思里,却也有一种,若是他不肯答应,便不放他出宫的架势。 “这是不想让你来询问我的意见。”温仪景面上很平静,但心中却没有那么安心。 袁青冥主要还是不想被她拒绝? “杨宗旭今日下午没露面,派了一堆小喽啰来挑衅,但都被解决了,皇帝是不是担心杨宗旭在京郊答应一手遮天?”林觉晓现在有些怀疑皇帝是想利用自己牵制杨宗旭。 “虽然这杨宗旭是你推荐入的京郊大营,但杨宗旭应该是袁家的人,他的人做主了京郊大营,有什么不好?”很快林觉晓又嘀咕道。 …… “他不会是想将江山拱手让给你吧?” 夜幕拉开,萧玉京坐在床边,轻轻揉着温仪景这几日有些酸胀的小腿。 温仪景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想来,萧玉京有这个念头,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萧玉京看了她一眼,这才缓缓开口: “如果杨宗旭真的是你的人,皇帝想遏制你,应该会安排其他势力的人进入京郊大营。” “可杨宗旭明明是他的人,他却安排了你最信得过的人进去,这明显是用来牵制杨宗旭的。” “即便觉晓没有之前为大军解困的壮举,只凭他如今的本事,也能在京郊大营站稳脚,若是觉晓多花点心思,完全可以彻底掌控京郊大营。” 萧玉京低声的分析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温仪景平静的嗯了一声,在这件事情,的确是对她更有利。 一旦她真的有了别的心思,京郊大营在她手中,几乎就等于整个京都城都在她手里了。 “还有什么?”温仪景又问。 能让萧玉京生出这种近乎荒唐的念头,肯定不只是这一件事情。 萧玉京继续说出自己内心的猜测,“皇后腹中的孩子是女儿,听皇后那意思里,在玄英没有给她诊脉之前,她自己就已经知道了。” 袁青冥的做法,和他最初所想的,好像已经逐渐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之前,皇后一心想要一个孩子,而且目标是儿子,找玄英要了许多偏方。” “想来,这些东西皇帝也都知道,一个皇帝,竟然不盼着自己第一个孩子是儿子,很不合理,不是吗?” 萧玉京相信袁青冥在温仪景的影响下,用人上会不分性别,不会像九州其他许多男子一样,觉得只有男子才能成就一番事业。 可是,却也不至于故意生一个女儿来继承他的江山,掀翻大家数千年来的认知。 毕竟这个做法风险太大了。 温仪景笑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玄英腹中是女儿的事情,应该就是袁青冥做了手脚。” 萧玉京不由看了温仪景一眼。 如此说来,之前太后娘娘说的饮食调理决定剩下的孩子是男是女,这件事情真的可行。 不过他们的这两个孩子似乎说得上是意外,性别上太后娘娘应该没有动手脚。 若是来得及,他觉得太后娘娘大抵还是会选一条捷径,生一个儿子来巩固如今她手中的兵权。 虽然这会违背太后娘娘想要女子当权,改变被掌控命运的初心,可太后娘娘连袁青冥都教导成了如此开明的模样,更遑论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不过他想,如今的一切,必然也都是最好的安排。 “你这样看我,总让我有一种仿佛在你面前一丝不挂的感觉。”对上萧玉京的眼神,温仪景直直地看回去。 第205章 萧玉京,“……” 太后娘娘说话总是没轻没重。 不想再听她口出狂言,萧玉京连忙继续说道: “中秋的时候,即使他没有确定你已经有了身孕,却也已经确定你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孩子。” 萧玉京的话,让温仪景也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发现袁青冥的心思之后,她想过袁青冥精通玩弄权势之后,强取豪夺,却没想过袁青冥竟然会这样不动声色地让权。 青州,徐州,京郊大营…… 是她的谋算,还是袁青冥更技高一筹的故意退让? 也或许,这都只是她自作多情的猜测而已。 而且这件事情,也总不好当面甚至拐着弯地去试探,询问。 “也可能,袁青冥其实骨子里还是随了袁云川,对于权势并没有那么大的渴望。”萧玉京又道。 说句不该说的,他相信,若是入了京都之后,只要温仪景给袁青冥一点回应,袁青冥都能为她鞍前马后,做温仪景在朝堂的提线木偶。 “或许吧。”温仪景靠着身后槐序特意为她缝制的软垫,闭上了眼安心享受萧玉京的按摩。 “如果有一日,他真的要让权,我也是受得起的,虽然不过两年时间,可我也已今非昔比。”温仪景很坦然地说。 她对权势是有贪恋的。 她深切地知道,人只有成为掌权者,规则的制定者,才能不受人摆布。 否则一个女子,连你嫁给谁,都由不得自己。 也明白,人永远没有绝对的自由。 既然都是相对的,那为何不站得更高一点? “只是,比起别人送的,让的,我还是更喜欢自己打下来的,可若是别人强送,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温仪景笑了笑。 “掌权真的会有那么好吗?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折子。”萧玉京笑着问。 若是真的成了掌权者,夫妻之间,日日相对的时间便会减少许多。 他们或许不会再有时间一起钓鱼,画画。 他心中亦是有些矛盾。 或许,他才是那个沉浸温柔乡,失去了野心的人。 “掌权,不代表事事亲为,我一年出那么多俸禄,又不是养闲人的。”温仪景笑了笑。 驭人之术,才是一个掌权者最应该学会的事情。 她允许世间存在最真实的人性。 …… 袁清瑶的故事,鼓动了京都城的许多贵女。 紧随着楚寒英这个寒门皇后,一路单枪匹马立战功的故事,也开始在民间流传。 本来当年楚寒英入京,便带动过一波女子穿着的时兴,并非毫无根基。 当事情重新被人更清晰地翻出来,楚寒英从最低处走到最高处,同样也感动了许多人。 帝后伉俪情深,情比金坚,也让许多人为之羡慕。 “陛下和皇后如此情深,我等便是入了宫,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也得不到帝心。” “即便是有母族的支持,可在后宫里,没有帝王的宠爱,母族的支持,也无处可用。” 都是被家族里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子。 懂事起,便清楚,自己的婚姻,也将会是家族强大的筹码。 她们从来不会天真地去奢求什么真情,所追求的自然也是夫家后宅的掌事权。 皇帝一旦点头选妃,便不可能只选一个。 帝王为了平衡朝堂,肯定会从家世相当的贵女中选两到三个。 到时候,无论帝王是否愿意陪她们演这一出戏,她们都会成为这场君臣之争的牺牲品。 得不到想要的话语权,更遑论真情。 “或许皇后也并非真的爱帝王,那只不过是她成为天下最尊贵女人的阶梯而已。”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去和皇后这样见过血的女人争夺宠爱,才越发没有胜算。” 回家之后,有人求到了自家母亲面前。 想要尽快相看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再继续耽搁自己的时间,去做什么入宫掌权的可笑大梦。 当然,也还是有人执迷不悟。 觉得自己入了宫,便能比楚寒英更风光,更得袁青冥的心, “楚寒英一个毫无根基的女人,都能做到如今的位子,我背后家族强大,比她年轻貌美,聪明有才,如何斗不过她?” …… 楚寒英的书院,不日,也有了许多贵女想要了示好。 这样的发展,在楚寒英知道坊间传言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公主这一走,形势反倒是彻底对我们有利了。”若沁心疼看着楚寒英有些水肿的脚。 “虽然这两日事情多,但您还是先放一放吧,再这样下去,只怕人都要肿了。”若沁劝道。 “有时候人的觉醒就在一瞬间,现在不是抻着她们的时候,将一切敲定,不给她们反悔后退的机会才是。”楚寒英冷静地说。 “瑶瑶和师父都已经做了这么多,我不能做拖后腿的那个。”楚寒英面色坚定。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的女儿也不是孬种。” 折腾了这么久,稳稳地躺在她的肚子里,每日都会和她打招呼。 如今她这一拍肚子,小家伙更是打了鸡血似的回应着她。 楚寒英笑容越发温柔慈爱,“不为着别人,我也得为我们娘俩铺路。” “如果一切终将发生,我希望发生在她出生之前,又或者记事之前,如此,便不用承受身份的落差带来的失落了。”楚寒英无奈地叹了口气。 “避开这旋涡,想来也是很好的事情。”若沁轻声道,“知足常乐。” …… 温仪景正月十九的时候,收到了长离的消息,卓元良,死了。 第244章 马上风,死都死的不体面 “他死了?”温仪景反复看着手中的信纸,难以置信地问身边的玄英,“我没看错这几个字吧?卓元良死于马上风?” 这么荒唐且颜面尽失的死法? 玄英接过来看了一眼,一言难尽地点点头,“长离心中的确是这么说的。” “卓元良之前不是顾忌自己一州刺史的身份,不纳妾的吗?”温仪景狐疑地问。 玄英摊摊手,“之前岳婉秋不是闹着要和离吗?” “这种话一旦说出口,肯定会伤了夫妻情分。” “而且岳婉秋又在坐月子,所以卓元良才忍不住去找别的女人解决吧。” “这一开了荤,毫无节制了。”温仪景觉得手中的信纸都有些脏了,让玄英连忙去烧掉。 “夫人以为,接下来兖州刺史的位子,将会由谁来接任?”玄英忍不住问。 兖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各州刺史或许会怀疑皇帝要卸磨杀驴。 当年反对温仪景坐上皇位的人中,卓家可是闹腾的最欢的。 温仪景脑海中闪过许多面孔,最后落在了冯德昌的身上,“一人总领兖州,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兖州也还能更统一些。” “可这样,冯德昌也就有了拥兵自重的风险,兖州离着京都最近,若是冯德昌想要造反,直接发兵逼宫,也不是没可能。”玄英说。 之前在兖州见冯德昌,此人是个会藏拙的。 “冯德昌不会。”温仪景摇摇头,“他最看不惯卓元良的钩心斗角,他这种人最需要的是君主的信任和认可。” 她想,袁青冥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 袁青冥自然那也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卓元良虽然乱蹦跶,但从最初,也为他效力许多。 他想要削弱卓元良手中的权利,却没想取了卓元良的性命。 “陛下,这定然是有人故意谋害。”沉默半晌,言勤在旁边轻声说道。 “卓元良是东昭城的老将,他如今这一出事,只怕其余各州的老将也将人心惶惶。”言勤委婉地提醒。 “卓元良自己耐不住寂寞,死都死的如此不体面,还想赖朕?”袁青冥危险的眸子看向言勤。 “奴婢自然知晓这件事情和陛下无关,可各州的将领却并不一定这样认为。”言勤说。 “言勤,朕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最近的话越来越多了?”袁青冥不悦的看向面前的人。 这是他近身的心腹,这么多年,如同兄长一样的存在。 可也只是如同而已。 尊卑终究有别。 自己待他宽和,他若真的敢在自己面前端兄长的架子,便是不懂事了。 言勤连忙跪了下去,一巴掌都在自己脸上,“是奴婢多嘴。” “行了,朕也知道,你只是担心各州叛乱,只是朕是皇帝,无需和任何人自证自己是否清白。”袁青冥冷冷地说。 “何况就算是朕真的对卓元良动手,又能如何呢?难道不是他卓元良该死?”袁青冥冷声问地上的人。 言勤连连点头应是。 “去传卓禹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该回去了。”袁青冥道,“拟旨,兖州不可一日无主,卓元良死后,兖州刺史府所有政务交由冯德昌接手。” 第206章 冯德昌也是他们的老人。 言勤跪着退了下去准备。 很快,杨宗旭便进宫求见了。 “你这消息得到的倒是快。”袁青冥神色淡淡的看着面色沉痛的杨宗旭。 杨宗旭自然是来请示想去兖州送一送老兄弟的。 杨宗旭连忙跪在了地上,“有人来京郊大营报丧。” “依你看,卓元良的死,可有什么蹊跷之处?”袁青冥没有追着一件事情不放。 卓元良是东昭城的老人,依着东昭城的规矩,死后各大军营的确会有人报丧。 “微臣不敢妄言。”杨宗旭说。 “但说无妨,卓元良以前不好女色,如今这般,也算得上死于非命了,不过朕倒是听说,他的妻子早产,如今还在月子里。”袁青冥模棱两可地说。 杨宗旭偷偷观察帝王神色,斟酌着语调,小声猜测,“卓元良应该是言行一致的人,不会做对不起嫂夫人的事情。” “可是去年里,太后娘娘去兖州,却带回了一位卓元良的表妹,听说是丧夫投奔卓元良,想给卓元良做个外室,卓元良可是动了心的。”袁青冥试探一般地问。 “竟有此事?”杨宗旭忍不住的惊讶。 “卓元良大抵是不能和杨将军你来比的,他可没这个定力,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过。”袁青冥感慨道。 随即又自嘲地说,“便是朕前些日子里,都差点听从朝中那些大臣的建议,充盈后宫,只是一回去,看到皇后大着肚子如此辛苦,这才终于清醒。” 杨宗旭闻言十分赞同地点头,“微臣当年亦有这种感觉,女子生产如同鬼门关走一遭,十分不容易,做丈夫的要多加爱护理解才是。” “想来,卓老兄是没能守住这一关卡,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情,一时放纵忘形,才遭此劫难,我等应该以此为戒才是。”杨宗旭又连忙感慨地说。 袁青冥很有感触地点头,而后叹息道,“无论如何,逝者已矣,便不再分辨对错,你既想要兖州,便去吧,也替朕送一送卓大人。” …… 晚上,温仪景和萧玉京说起了此事。 “男人也还是要洁身自好的,你看看这卓元良,死都死得不光彩。”温仪景感慨道。 萧玉京十分认可地点头,“他的夫人辛辛苦苦生下他们的孩子,人也还在坐月子,他却能找其他女人如此胡来,死也活该。” 温仪景笑了,萧玉京在这种事情上说的话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那你觉得是谁对他下了这样的毒手?”温仪景觉得这事儿做的不可谓不恶毒。 卓元良这么一死,生前的好名声,全都毁于一旦了。 萧玉京摇头,“卓元良看似温和的背后,应该得罪了不少人,这事儿,不好猜。” 上次去兖州,他就觉得卓元良有些伪君子,做事一点不磊落。 …… 和卓元良斗了好几年的冯德昌同样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 “听说年前里,卓元良和岳婉秋起了争执,害的岳婉秋早产,幸亏太后娘娘途经此处,才救回来了一条命,自此之后,他们夫妻之间就生分了。”冯德昌的妻子说。 女人之间的八卦,有时候总也能拼凑出些蛛丝马迹的。 “是岳婉秋?她有这么大的胆子?”冯德昌觉得不可思议。 过去的这些年里,这夫妻两个可是恩爱得很。 “之前那个卓元良的表妹进门,岳婉秋动了胎气需要卧床,岳婉秋的娘家人可是成天往卓家跑,这难道不是怕卓元良对岳婉秋不利?”女人猜测说。 眼神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心中冷嗤,男人都一个德行,什么情啊爱啊,哪里比得上真金白银的利益权势更靠谱。 若卓元良真是岳婉秋动的手,她倒也高看岳婉秋一眼。 “你管是不是她岳婉秋动的手,如今受益的人是你,人家怀疑到你头上,也不会怀疑到岳婉秋这个妻子头上去。”女人没好气地说。 两家斗了这么多年,卓元良一死,冯德昌统领兖州,大家肯定会怀疑。 冯德昌眼睛瞪得老圆,“老子没做,谁怀疑谁拿出证据来,否则都给老子去死!” …… 正月二十二,萧家来了一位‘贵客’。 人跟在长离身后。 温仪景看着风尘仆仆的长离,又狐疑地看向她身后包裹严实,连身形都看不出一点的人,“这是……” “夫人,进去说?”长离轻声提醒。 温仪景点点头,转身进了书房。 她刚走到桌案旁,身后的门便被长离迅速关上。 而等她一回头,那包裹严实的人已经迅速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扔到一边,直直地朝着温仪景跪了下去。 第245章 杀死没用的丈夫 温仪景终于看清了来人。 不等她开口,岳婉秋头便重重地磕在地上,“太后娘娘,婉秋特来请罪!” 温仪景想将拉起来的手收了回去,无奈地看着地上的人,“你何罪之有?” “我知晓,太后娘娘还想留卓元良一命,用他做饵,我却将人杀了。”岳婉秋仰头看着她,“求娘娘恕罪。” 温仪景更是无奈一声长叹,微微弯腰亲自拽了一下岳婉秋的胳膊,示意她起身。 岳婉秋犹豫了一下,视线落在温仪景大着的肚子上,连忙自己爬了起来。 “你还坐着月子呢,冬日寒冷,为着一个卓元良,何必亲自遭罪跑一趟,让长离回来说一声就是了。”温仪景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人坐下。 又瞪了长离一眼,“你也是的,婉秋身子还没养好,你怎么带着她如此奔波赶路?” 长离垂下头去,“是属下思虑不周。” “不怪长离姑姑,是我坚持要来的。”岳婉秋连忙解释。 “让玄英给婉秋准备点热茶,手炉快些送过来。”温仪景催促长离。 书房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岳婉秋抱歉地解释,“我本只是打算试探,却没想他竟然真的收了那两个女人,非要自寻死路。” 说完,岳婉秋小心的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往温仪景的放下倾了身子,压低着声音,“夫人,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何事?”温仪景挑眉,好奇地问。 “老城主袁云川,还活着。”岳婉秋低声说。 温仪景微微眯起了眼,“你可确定?” 岳婉秋用力地点头,“我不会看错人,除非有人长得太相似,而且卓元良对那人也很恭敬,他还和那人说了许多你的事情。” “我本来不想打草惊蛇,先给你送信,但是卓元良回来之后,发现我跟踪他了,为了自保,我便只能先下手为强。”岳婉秋解释说。 “你做的是对的。”温仪景认可地点点头,“这件事情,长离会负责继续查下去。” “老城主如果没死,那这么多年,他都躲到哪里去了?现在突然冒出来,是想做什么?”岳婉秋担心地问。 这件事情,太后娘娘可否早就知道了? 她记得,当年袁云川快死的那半年里,她们夫妻二人关系还挺亲密的。 如今人突然活着回来了,可太后娘娘言辞里,似乎没有半点在意当年情分的意思。 “人活着总归是好事,不管当年他为什么要假死离开,置东昭城危难而不顾,如今人活着,只要安安分分的,余生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温仪景笑着说。 岳婉秋狐疑地看了温仪景一眼,只见太后娘娘笑得依旧温婉和善。 …… “不是说人在这里吗?”袁清瑶去往边境的路上,带着裴言初脱离了队伍,绕路去了一座寺庙。 袁云川住了许多年的寺庙。 “谁?”裴言初如今依旧还什么都不知。 袁云川已经离开,袁青冥将自己的人也都撤了。 如今寺庙里,只剩下几个大和尚和附近虔诚的百姓香客。 冬日的阳光下,佛像折射出温暖的光。 袁清瑶偏头看向身边遮住了自己身后光芒的高大身影,轻声回,“我阿爹。” “你……”裴言初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连忙反应极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半晌才压低了声音,“你阿爹?瑶瑶,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云川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当年我阿爹没死,而是在这个庙里带发修行。”袁清瑶将整个庙宇都翻了一遍,却没看到袁云川的半点身影。 对上佛像慈善的双目,她突然一愣,“言初,你说,我阿爹,长什么样子呢?” 裴言初一愣。 他哪里知道呢? “他走的时候,我才刚记事,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模糊得有些记不真切了。”袁清瑶苦笑摇头。 “阿娘和阿兄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这么多年,也是他们派人守在这里。”袁清瑶仰头看着佛像,仿佛能从那里看到袁云川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第207章 “这么多年,他们两个谁都没想过要告诉我。”袁清瑶面露哀伤。 听着袁清瑶的喃喃自语,裴言初也终于懂了。 原来袁清瑶这么急切地想要离京,根源并不在之前中毒的事上,而是因为袁云川的事情。 他如今唯一不确定的是,袁清瑶这到底是想亲自来见袁云川,还是怪京都城里那两位隐瞒了她所以置气。 “你如何确定太后娘娘也知道此事?”裴言初不太确定地问。 “当年若只有阿兄,这件事情肯定是办不成的。”袁清瑶语气肯定。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回京还是继续赶路?”裴言初询问道。 他其实更想问,若是袁清瑶真的能见到袁云川,又当如何呢? 要将人请回京都城吗? 袁清瑶看了裴言初一眼,突然笑了一声,“在我心中,阿爹早已经是个死人了,父女亲情,停留在了他死的那一年。” “若他一直都是死的,这份亲情便永远都在,可若是他还活着,亲情也该散了。”袁清瑶面露几分讥笑嘲弄。 裴言初,“……” 袁清瑶仿佛懂了他心中所有的疑惑,又继续说道: “即便阿娘和阿兄联手,在那一年里,想逼退我阿爹,也会弄得人尽皆知,定然也是生死之局。” “可事实却是,我阿爹悄无声息地假死撤退,或许有许多无奈在其中,可那这里面一定也有他自愿之意。” “是他这个做阿爹的先放弃了年幼的我,我今日之所以想来,并不是要接他回去,只是想见他一面,问问他,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女儿,如何会这么狠心。” 袁清瑶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如今人不在,也觉得就没那么重要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说着,她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裴言初连忙跟了上去,“可是,他如今人不在这里,我们要不要往京都送信?” 袁清瑶脚步一顿,随后摇摇头,“不用,他们肯定知道的比我更早,我就不去做这个笑话了,就当我从来没有知道过这件事情好了。” 听着袁清瑶话语里的落寞,看着她背影里的孤寂,裴言初有些心疼,连忙抬脚追了上去。 “裴言初,你不会将我已经知道的事情,告诉阿娘,对吗?”袁清瑶边走边问。 “你不想被姑姑知道,那便不说。”裴言初毫不犹豫。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情?”裴言初翻身上马,二人去追大部队集合。 “腊月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阿兄说要给一个山上送节礼。”袁清瑶没有隐瞒裴言初。 “后来出了事,我便没多想,只是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年底了。” “我去找阿兄的时候,正听到言勤说,节礼已经送到,还说老爷子这个做父亲的会给我添妆。” “言勤话语里还担心,如何能不被阿娘知道老爷子添妆的事情。” “本来我一开始就只是怀疑,听到这话,心中便确定了,后来又顺着棋盘的事情,让陆宽查了下去,便找到了这个地方。” “并且我发现阿兄每年的都会让人往这里送东西。” 袁清瑶将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裴言初若有所思,不等他想明白,袁清瑶便策马扬鞭快速离去了,他顾不得思索,连忙追了上去。 …… 岳婉秋在萧家留了一夜,素商便趁着天没亮,又连忙将人送回兖州。 如今在兖州,对外是岳婉秋因为丈夫的去世太伤心昏迷了。 卓禹估摸着也快到兖州了,下人拦得住别人,只怕拦不住卓禹。 岳婉秋可以将这件事情坦诚地告诉温仪景,自然那也是希望之后她们母子三人可以得到温仪景的庇佑。 但却不想让儿子知道,是她这个母亲杀死了他的父亲。 卓禹的确先岳婉秋一步到了家,知道父亲的死因,他脸上很是没光。 但那到底是他的父亲。 “那两个害死阿爹的女人呢?”卓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查这两个女人。 毕竟,以前他在家的时候,父亲身边出了那个表姑,从未有个任何女人。 在他眼中,父亲是不近女色的。 他们家里的关系,也是最让人羡慕的。 如今却告诉他,父亲是死在了女人身上? 多么荒唐! “你阿娘已经将人处置了。”卓禹的舅舅抢在管家面前冷冷地说。 “大舅舅。”卓禹连忙打招呼,“我阿爹为何会让两个女人进门?阿娘为何不管?” 祖父才死了没多久,阿爹又死了,一个比一个死得荒唐,这让卓禹心中很慌。 卓禹的大舅舅岳劲不悦地看向面前的大外甥: “你阿爹惹你阿娘生气,害得你阿娘早产,险些一尸两命。” “在你阿娘坐月子的时候,立马抬了两个女人入府,这让你阿娘如何去管?” 当初岳婉秋给卓元良抬两个女人的事情,府中即便是有人听到了风声,后来也都以为岳婉秋是被逼的。 是卓元良早就看上了这两个女人,却又碍于男人的面子不好直接将人接到府中来,所以逼迫岳婉秋去做这个贤妻良母。 卓元良和那两个女人一死,这件事情便更加定性为此了。 “我阿娘是早产?”卓禹蹙眉,“现在人如何了?” “现在才想起你阿娘来,我看你现如今你和那个阿爹一样,没良心的很。”岳劲冷嗤。 卓禹羞愧地低下了头,“大舅舅,我先去看看我阿娘。” “还是先去见你阿爹最后一面吧,毕竟你阿娘还有很多的以后呢。”岳劲抬手将人拦了下来。 卓家的管家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在他心中,当然还是自家老爷重要。 老爷一死,以后公子就是他的主子了,府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公子应该学着撑起这个家了。 “公子,家中丧事办完之后,还要再进京吗?”跟着卓禹去灵堂的路上,管家小声问。 第246章 萧玉京,还得是你啊 温仪景在奉高吃了亏,所以将九州各大将领的孩子都当人质扣在敬重。 但如今,卓元良死了。 卓家手中的权势也全都给了冯德昌,他们卓家也需要有人主事。 卓禹脚步顿了顿,“我也不知道,陛下只说让我回来处理丧事,而且京都书院的事情,如今我也在负责。” 卓禹有些茫然。 京都的差事,他还是很喜欢的。 尤其是这几日里,学子逐渐开始多了起来。 大家一起比武论剑,一起谈天说地,让他心中很是喜欢。 可是,他却也知道,父亲这一出事,自己该承担起卓家未来主人的担子了。 “等处理完你阿爹的事情,再和你叔伯,舅父他们商量商量吧。”管家轻声说。 毕竟如今卓禹已经没有牵制的作用了。 卓禹点点头,“嗯。” …… “女人要是狠起来,是真的谋杀亲夫。”萧玉京知道了岳婉秋的事情,莫名觉得有些心里发毛。 之前他可是一直都怀疑太后娘娘想谋杀亲夫的,为此还提心吊胆了许久。 上次在兖州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这岳婉秋和太后娘娘走的很近,行事作风里带了几分太后娘娘的影子。 “那也是卓元良先做了对不起婉秋的事情。”温仪景瞪了他一眼。 萧玉京连忙用力点头,严肃道,“的确是卓元良这事儿做的太过分,若不是岳婉秋先下手,那卓元良就要杀妻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卓元良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岳婉秋亲眼看到了袁云川,如今敌在暗,找不出袁云川,或许就只能等袁云川接下来要出什么招了。”萧玉京不太喜欢这种被动。 尤其是这人还是太后娘娘的前夫。 虽然太后娘娘和这个人有名无实,没有半分感情,可这个人的存在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袁云川?”温仪景眯了眯眼,“他说自己是袁云川,就是袁云川了吗?” 萧玉京诧异地挑眉。 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和袁青冥,都不认他,他又是哪门子的袁云川?”温仪景淡淡地笑了。 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现在突然冒出来,他拿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卓元良那群老不死的话? “袁青冥会同意吗?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萧玉京明白了温仪景话里的意思,却更担心袁青冥的态度。 十几年了,袁云川手中应该没了能和天下人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可若是袁青冥亲口承认的话,那温仪景的否认便没了任何意义。 亲爹和后母,袁青冥会怎么选? 如今的温仪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当然,或许袁青冥选的不是父母,而是他自己手中的利益权势呢? 第208章 只是温仪景如今还没搞清楚袁云川突然跑出来,目的是什么。 “不如这样呢?”萧玉京灵机一动,和温仪景低语了两句。 温仪景听得连连点头,“还得是你。” …… 温仪景再次大着肚子入了宫。 “卓元良死了,卓禹那孩子该回家顶立门户了。”温仪景笑着说。 这是岳婉秋的请求,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她乐得满足。 “到底也是东昭城的老人,刺史府是住不下去了,但在兖州也理应再有个一官半职。”温仪景提议说。 “阿娘说的是。”袁青冥笑着说,“我也正有此意。” 袁青冥继续又道,“这两日正想着,看看那卓禹志在何处,若是他想留在兖州,那边给他在兖州安排一个职位,若是喜欢京都的差事,便在京中赏赐宅邸。” 他一直都知道,温仪景和岳婉秋关系不错。 温仪景点点头,“兖州失去卓元良,是极大的损失,就是不知道这是人为还是意外。” “阿娘以为呢?”袁青冥觉得或许温仪景知道的会比自己多一些。 他如今也没头绪,安排了杨宗旭去吊唁,顺便也调查一二。 温仪景摇头,转而道,“卓元良的那个表妹上次和我入京了,如今在锦绣坊里做个绣娘,昨日让槐序问了她是否要回去送殡,她拒绝了。” 袁青冥挑眉,“表妹?” “丧夫的,投奔卓元良,却不想卓元良要让她做外室,不能别人知道,想来心中也是不痛快的。”温仪景笑着道。 “卓元良想来对妻子早就有了二心,只是碍于颜面才偷偷摸摸的。” “但前些日子里,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一州此时的脸面都不要了。” “公然将和卓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抬进门,不顾妻子还在月子里,宠幸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温仪景笑了笑。 “阿冥,我知道,朝堂上前些日子对你的压力挺大的,作为寒英的师父,也作为女子,站在寒英的立场,我并不希望你选妃纳妾。” “毕竟如此一来,必然会瓜分属于寒英母女的宠爱和权利,可是看到卓元良这般,我又有些担心你。” “你自小就洁身自好,许也是受了我和你父母的影响,所以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各种欲望,如今又站得这么高,你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温仪景担心的看着袁青冥。 “阿娘。”袁青冥无奈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已经许久没听到她和自己说这么多的话了。 虽然比之过往多了许多铺垫,也更拐弯抹角。 对上她笑吟吟的面容,袁青冥保证说,“阿娘,我绝不会成为下一个卓元良,他受不住诱惑,是他本身就出了问题。” 温仪景温柔笑了,“我知道的,只是每个当娘的,都是这样担心自己的孩子。” 袁青冥笑容僵了僵,“谢谢阿娘,我一定不会如此。” 说着,他多看了温仪景两眼。 以前便一直都就觉得温仪景身上有一种渡众生的母性光辉环绕。 如今,她大着肚子,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竟是让人觉得神圣不可冒犯。 他迅速别开了视线,起身在房间里徘徊了两圈,斟酌着话语: “阿娘,我阿爹偷偷下山了,消失已经半月有余,至今毫无踪迹。” 温仪景意外地看过去,她没想到袁青冥会直接将这件事情挑明。 “之前卓元良父子便发现了踪迹,所以才有老爷子亲自去山下潜伏,看似平静无波,但或许他们已经联系上了。”袁青冥面色担忧地说。 他之前的确很怕温仪景知道。 可他更清楚,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与其等之后事情爆出来,倒不如自己先坦诚。 “我安排在山上看守的人,应该已经全都叛变,如今就是他们在掩护我阿爹,卓元良这几日的亢奋疯狂,想来也应该和我阿爹有关。”袁青冥很无力地说。 温仪景看了他片刻,也没再隐瞒自己早已经知道的事情,“所以你的人如今也没消息?” “我不敢安排太多的人去寻,不想这件事被太多的人知道。”袁青冥惭愧道。 温仪景理解地点点头,“若是你阿爹只是想念你这个儿子,想和你来团聚,享享福,那也无伤大雅,只要他依旧同意袁云川已死的事情。” “可现在他却闹起了失踪,不知意欲何为。” “若是他不想再做这个死人,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公之于众,或许你将背上一个不孝子的骂名。” 说完,温仪景担心地看向袁青冥,满眼都为他的名声而忧虑。 “阿娘,我不会和他相认的,只要我坚持我阿爹袁云川已死,世上便不会有袁云川!”袁青冥忙不迭态度肯定地说。 就差再次和温仪景下跪发誓了。 温仪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劝。 “在那年我亲生母亲的棺椁前,达成这个协议的时候,袁云川就只能是一个死人了。” “活下来的,是我亲生阿娘的守墓人,而非袁云川,也非我阿爹。” 说起过往,袁青冥眼神都无比坚定起来。 年少的时候,他最是崇拜自己的父亲,他拥有父亲和母亲相爱温暖的所有回忆。 他不怪父亲选择去陪已死的母亲。 他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想,既然父亲那么舍不得他的母亲,为何不一起去死呢? 近乎大逆不道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闪过许多次。 如今坦然地在温仪景面前说出来,他有些担心,她会觉得自己不孝。 可他更想表达的是,在这件事上,他选择的人是他。 “阿娘只要你我不承认,世上便永远都不会有袁云川,他的出现就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安排!”袁青冥小心翼翼地看向温仪景。 话音刚落下,殿外便传来言勤焦急的声音,都来不及敲门回禀,直接在门外就喊了起来: “陛下,陛下,出大事了,城中有人说咱们老城主进京了。” 第247章 事情有些失控了 书房中,温仪景和袁青冥听到外面言勤的声音,都愣了一下,对视了一眼,皆是有些难以置信。 “为何人突然冒出来了?还搞这么大的动静?”温仪景不解地问。 袁青冥摇头,连忙往外走去,“言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亲自去确认一下。” 书房里,温仪景看着袁青冥大步走出去的背景,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瑶瑶大婚的时候,他不肯出来送亲,如今瑶瑶离开了京都,他却突然出现了,若是瑶瑶知道,肯定会伤心的。”温仪景叹了口气。 袁青冥回头看向她,“我们隐瞒了瑶瑶这么多年,她若是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温仪景微微一愣,生气? 难道说…… 袁清瑶之前对袁青冥的别扭,不止是因为中毒的事情? 可若是她知道了,那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袁青冥如今这个反应,应该是没说。 连忙收敛了思绪,她道,“你尽快给瑶瑶书信一封,将你父亲的事情告诉她,如今她已经长大,有知情权。” “我也是这么想的。”袁青冥点头,叹气道,“瑶瑶本来就在生我的气,如今再加上这么一件事,可真是难哄了,偏偏人还不在身边。” 温仪景失笑,“你们兄妹二人这么多年同生共死,互相扶持,凡事只要坦诚地说开了,都会好的。” 袁青冥看向温仪景,点点头,转而问,“那阿娘和我呢?” “嗯?”温仪景不解。 “你我早就发现我阿爹早已经不在庙里的事情,却都没有告诉彼此,而是私下里各自派人去找,阿娘会因此有隔阂吗?”袁青冥直直地看向她。 “不会。”温仪景毫不犹豫地摇头,“因为你是一手带大的孩子,我永远无条件地相信你,不会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 听到这话,袁青冥眼睛瞬间都亮了,“阿娘……” 温仪景继续微笑着说,“即使袁云川此次下山入京,真的是想对我不利,我相信,你会选择站在我这边。” 袁青冥用力地点头,“我当然站在阿娘这边。” 十五年前,他就已经做过一次选择了。 十五年的成长,他比以前更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温仪景护着肚子站在了阳光里,温声道,“不管说起来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找到人,还是你自己亲自去见见,才能把话说得明白。” “我明白。”袁青冥点头应是,“找到人,我立马就去见。” “你父亲想来是对我有意见的,到时候我就不去见了,毕竟我如今也已经改嫁他人,和你父亲更不曾有过情缘。”温仪景说。 袁青冥了然,“我都知道。” “阿冥,我们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天下百姓能有今天的安稳也不容易。”温仪景笑着看向袁青冥。 第209章 “是的,阿娘,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绝不会有人能破坏我们如今的这一切。”袁青冥面色坚定。 …… 温仪景离宫的时候,一个粗布麻衣的男人正在宫门口和言勤拉扯。 “我真的是袁云川,你们皇帝陛下的亲爹,难道他如今做了皇帝,便能连亲爹都不认了吗?”自称袁云川的男人生气地吼道。 “你连我都不认识,还敢说是陛下的亲爹?我看你是找死!”言勤大怒,“来人,拖下去砍了!” “你放肆!”男人跳着脚脏兮兮的手都戳到了言勤的鼻尖,“我是皇帝的老子,你敢对我动手?!” 言勤更加生气,看向旁边的侍卫,“还不拖下去!” 温仪景从车窗里看着宫门口的这场闹剧,让长离停了下来。 她探出头去看言勤,“言勤,我也瞧着这人不是老城主,你问问他可有什么证据?借尸还魂的事情虽然离谱,可若是真的,也未可知。” “对,我就是借尸还魂!”男人当即又继续跳脚地继续吼道,“你个狗奴才,知道个屁,还不快点带我进宫去!” “太后娘娘。”言勤看了一眼不依不饶的男人,又恭敬地朝着温仪景行了一礼。 自称袁云川的人立即朝着温仪景看了过来,“太后娘娘?你是我的那个继室?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倒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原来这个狗奴才是言勤,当年若不是老子提拔你,能有你今天?还不快点带路!”男人暴躁地朝着言勤吼道。 言勤微愣,却是看向温仪景,“太后娘娘,此人绝对不会是老城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骗子,请娘娘示下,此人该如何处置?” 温仪景面露为难,“我和老城主相处的日子虽然不算多,却也知道他是温文尔雅之人,此人言行粗鄙,的确是不太像他,可是话一说也十几年了,人难免会变。” “将陛下请过来吧。”温仪景为难地说。 言勤连忙让身后的小太监去请人的。 很快,袁青冥便也到了宫门口。 他本来以为会真的看到袁云川,却没想到,只看到一个陌生的人。 “你说你是我阿爹?你想儿子想疯了吧?”袁青冥嗤笑出声,“哪里来的骗子?现在若是肯说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朕尚且还能留你一命!” “儿子,你就是我儿子,没想到一晃悠竟然都这么大了。”男人突然痛哭流涕起来,声泪俱下。 袁青冥眉头都要打了结,“言勤,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眼睛被戳下了?不认人了?!” 言勤一言难尽,“刚才夫人说,说人可能真的会借尸还魂,我,我也是怕……” 袁青冥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温仪景正掀开帘子朝他笑了笑,“陛下,事关老城主,我只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那就想人带去菜市场,请之前所有见过我阿爹的将领和朝臣全都请过来。” “如果大家私下里发生的事情都能和此人的说辞对得上,我袁青冥便认他是我爹,否则,乱棍打死!” “如此,也警告那些居心不良之人,看是还敢如此冒犯我皇家威严!” 袁青冥咬牙切齿的声音,掷地有声。 言勤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袁青冥眼神冰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否则必定将你乱棍打死,五马分尸!” “袁青冥,你大逆不道!”那人非但不退,还继续挑衅。 “带过去!”袁青冥不再有任何犹豫。 看着人被拖走,他走向温仪景的马车旁,“阿娘……” 他的话欲言又止。 他想问,这是阿娘你准备的吗? 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温仪景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想说什么?” “没什么。”袁青冥摇摇头,“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阿娘早些回去休息吧。” 温仪景便也没多问,让长离驾车离开。 不过,时间还早,她没急着回家,而是顺路去了茶楼。 还没出正月,徐沛然大多时间都还在茶楼里。 二楼他所在的包厢,视野最好,看到温仪景的马车停在门前的停车处,便让人请了温仪景上来。 “如今茶楼里,对于袁云川还活着的事情,大家已经炸开了锅,连说书先生的故事,都听不进去了。”徐沛然笑着递给温仪景一个软靠。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热闹越好。”温仪景落座,楼下宾客的讨论声从窗口飘了进来。 “一会儿还会有更热闹的事情发生。”温仪景已经听到了外面的百姓朝着菜市场的方向而去的声音。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夫人这一招破此局,足矣。”徐沛然笑道,“不过旧事重提,难免对您的名声有所不好,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温仪景笑着点头,“只要我不在意,这些东西便困不住我,不过,不知道袁云川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我们的人遍布京都城各处,只要他敢露头,必定给他按死了。”徐沛然毫不犹豫道。 “袁家老人的那些府邸,都盯紧些。”温仪景道,“京都城肯定有人接应他,不然他一个十几年不下山的人,如何能这么顺利的躲过我们两拨人的搜查。” “抓到袁青冥,或许也就抓到了谋杀温沧渊的人,那个躲在暗处里一直盯着我的老鼠。”温仪景并不是很担心袁云川给自己带来的名声受损。 可若是不及时制止,袁云川多能带来的伤害,并非只一个名声受损。 “您确定袁青冥在这件事情上,真的没有隐瞒您吗?”徐沛然不太确定地问。 “万一是袁青冥贼喊捉贼,是他将真正的袁云川藏了起来呢?”徐沛然猜测道。 温仪景抓着手中的靠枕,“袁青冥没有杀我的理由。” 可是,却有杀萧玉京的动机。 …… 兖州,岳婉秋昼夜赶路,终于在她兄长岳劲要挡不住卓禹的时候,赶了回去。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还在坐月子的岳婉秋接连赶路,有些风寒,进了家来不及休息,急切地问岳劲。 “放心吧,那两个女子已经平安的送走了,是长离姑娘给的地址,有人接应了。”岳劲心疼地扶着妹妹先回房间。 “如此就好。”岳婉秋松了一口气。 “行了,别关心别人的事情了,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说吧。”岳劲无奈叹了口气,“这还没出月子就骑马赶路,老了怕是要落下病的,有你受罪的了。” “总比彻底断了前路要来的划算,之后我仔细养着就是了。”岳婉秋笑了笑。 “从小你总是最有理。”岳劲没好气地说,“我让人去给你熬汤,一会儿也就放卓禹进来了。” “谢谢大哥。”岳婉秋红着眼感激地说。 “和大哥说什么谢谢。”岳劲随意地摆摆手,大步朝外走去。 岳婉秋看着消失在内室的身影,眼睛越发通红。 她最大的底气来自娘家,如果没有大哥如此护着她,她无法安稳的过到现在。 只是儿子…… 儿子回家已经两日了,却还没来看她。 她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憋闷了。 长离安静地站在旁边,并没有说话。 她似乎知道了温仪景为何很亲近岳婉秋的缘故。 岳婉秋有对她不离不弃的娘家,想来也是温仪景曾经最想要的。 …… 菜市场,‘袁云川’被侍卫捆着手脚按在地上,周围围满了百姓。 不一会儿,几个袁家的老人都得到皇帝口谕过来认人了。 几个简单的对话下来,几个老人纷纷一拍手,“对对对,老城主当年就是则和我们这样说的,这人就是老城主。” 此话一说,就是跪在地上被绑住的人也都懵逼了,怎么就对了呢? 人群里,看到这一幕,迅速无声地离开。 “那些人承认了那人袁云川的身份?”萧玉京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午饭,有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和温仪景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呢? 温仪景也没想到,明明是自己安排的人,却竟然真的被人说成了是袁云川。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第248章 “抱歉,是我太激进了。”萧玉京抱歉地说 温仪景手中的筷子应声而断,“看来,袁云川想要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入宫呢。” 萧玉京脸色不太好,“帮助袁云川的人,必然也是盼着你我死的人。” 袁云川对温仪景并没有任何情意,甚至当年是被温仪景所威胁。 如今袁云川没死,温仪景这个太后却改嫁,事情怎么想,都有些尴尬。 “只是,他入宫是想做什么?难道真的想夺走袁青冥手中的权利吗?”温仪景真的想不通,除了权利,袁云川还能有什么目的。 第210章 她和袁云川没有感情。 袁云川如果真的爱袁青冥,不会闹这么一出, 必然就只是为了权了。 可是在她眼中,袁云川也着实算不得聪明人。 多半也是被人利用,做了夺权的傀儡。 最终的目的,或许还是要除掉她。 “长离那边,动作要快一点才好。”温仪景轻声说,随后转头朝外喊道,“素商。” “夫人。”素商放下筷子,连忙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夫人,怎么了?” “立即飞鹰传信给陈玄,郑家余孽的动静,要闹得再大一点。”温仪景吩咐说。 “是。”素商道,刚要转身,又不由回头问,“要不,让我哥丢了剑门关给他们?” “卓元良是我哥的恩人,如今卓元良出事,我哥心情悲痛,无心应付敌人,丢了城池,成了郑家余孽的俘虏,也很合理。”素商提议道。 反正,陈玄平日里也没少往剑门关溜达,和薛飞兄弟情很深。 “我觉得素商说的有道理,一个郑家余孽,或许不足以让那些人忌惮,可若是丢了剑门关,他们或许就会发现你的重要性了。”萧玉京附和素商的提议。 不来点狠的,那些人都觉得温仪景已经没用了。 温仪景却并不是很赞同,“一旦剑门关失守,朝廷必定会派人讨伐,到时候必然又会有无辜的伤亡。” 保命的办法有很多,踩着别人的尸首向上,并非她所愿。 “先以郑家余孽之名将人拖住,若这边实在顶不住,便也只能如此了。”温仪景道。 “抱歉,是我太激进了。”萧玉京抱歉地说。 纵使知道温仪景和袁云川没有任何夫妻情谊,却只是想到袁云川曾经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妻,心中便有些不痛快。 素商见状,连忙出去传信了。 温仪景轻轻拉住萧玉京的手,“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也要相信我,一个袁云川而已,必然不能让他掀起太大的风浪。” 萧玉京定定看着面前的人,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严肃且认真地给他安全感。 不是过往那些调戏哄人的情话。 念头刚起,萧玉京的大手已经快一步先反握住了她的小手。 很快,兖州也传来消息,老城主袁云川出现在了卓元良的葬礼上。 那边哭的也是情真意切,而且还是老将杨宗旭自己冲上去的。 “老城主?您还活着?”杨宗旭看到人之后,情绪彻底失控。 其余东昭城的老人随着杨宗旭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也全都呆愣当场。 “老城主?”冯德昌也没忍住上前一步,“真的是您吗?” 男人淡定的点点头,“是我,我也是听说老卓出事了,所以才……来送他最后一程,没想到你们都还记得我。” 场面里有一瞬间的分不清主次。 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卓元良的送殡,还是袁云川的复活。 卓禹看向自己身边的大舅舅。 岳劲没有那么激动,只是疑惑地看着场中的中年的男人。 时间过去了太久,他已经快要忘记袁云川的样子了。 可是这样远远看过去,那个中年人,却又和自己记忆里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舅舅,老城主是谁呀?”卓禹忍不住凑过去小声的询问。 七天的时间过去,卓禹已经接受了自己亲爹已经死去的事实,在学着掌管卓家的这几日里,悲伤的情绪也已经散了许多。 “东昭城以前的主子,袁云川,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生父,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三年前人已经身中剧毒不治而亡了。”岳劲压低着声音说。 披麻戴孝的卓禹又看了过去,“难怪我觉得他和陛下长得还挺像的。” 偏殿里,一直都假装悲伤的不能自已,多次昏厥的岳婉秋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探头看了出来。 那一眼,看得她也是心惊肉跳,连忙退回来,担心地看向长离,指着外面,无声地说,“袁云川……” 长离微微蹙眉,纳闷地看了出去。 “难道这就是袁云川想到自己重回众人视线的办法?”岳婉秋跟过去,小声地问。 “或许吧。”长离淡淡地嗯了一声。 灵堂里,袁云川依旧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所有人几乎都忘了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见过的都凑上去想要许久,没见过的都好奇地询问自己旁边的人。 “有些人,连死了,葬礼都办不安生,这都是拜他的好主子所赐。”岳婉秋嘲弄地扯了扯唇。 没什么兴趣地重新坐了回去,心里却快速地盘算着。 “谁说不是呢。”长离赞同地点点头。 “长离姑姑,袁云川的事情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态度?”岳婉秋小心地问道。 她已经将自己的把柄交到了温仪景手中。 害的卓元良死的侍妾,她本也许诺了对方事成放人走,如今干脆直接将人送到了温仪景手中。 不过在摸不清温仪景具体态度的时候,她也不敢太放肆。 “你有什么打算?”长离直接问道。 岳婉秋想了想大着肚子的太后娘娘。 以着她那样高贵的身份,还愿意大着肚子去冒险生子。 一来是她自己真的很喜欢孩子,为着她自己。 二来,便是她在乎孩子的父亲,为着这个男人了。 太后娘娘能将萧玉京随时带在身边,可见是有几分宠爱…… 至于年纪大又不如萧玉京好看的额袁云川…… 如今肯定是碍了太后娘娘的眼。 心中快速分析过后,岳婉秋朝着长离笑了笑: “卓元良好歹也是一州刺史,死于马上风实在是有些丢人,而且对我儿子以后的发展也很是不利。” 卓禹算是个心大的,且完全的男权思维。 这件事情更责怪那两个女人勾引他的父亲,却丝毫不责怪他的父亲好色贪杯。 不过不管怪谁,卓禹在兖州,出门在外都很丢脸。 岳婉秋如今对自己这个儿子多有不满,可现在有别的机会,她便也想为卓禹再谋算一二。 长离点点头,“夫人所言极是。” “袁云川消失多年,却在卓元良的葬礼上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或许,早就盼着这一日了。”岳婉秋轻声说。 长离挑眉,“可是,他是老城主,如今身份已经揭开,冯德昌那群人肯定都会护着他,想给他泼一盆脏水,并入容易啊。” “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冒出来,不觉得很诡异吗?万一是假的呢?”岳婉秋冷静地说。 听到长离这么说,她心中也就有谱了,太后娘娘这是不想留袁云川的命。 “你看,他和十三年前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人怎么可能不老?” “便是太后娘娘这等被岁月优待的人,身上都能看出历经风霜的稳重。” “可如今出现的这个袁云川,却几乎和当年一样。”岳婉秋分析道。 第249章 只要她有心诱惑,他都会心动不止 兖州也出现了一个袁云川的事情,当天夜里就传到了京都城。 刚被安排住进京都城最豪华酒楼的‘袁云川’顿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之前证明此人就是老城主袁云川的人,朝会上顿时瑟瑟发抖。 有人甚至称病今日没有来早朝。 袁青冥脸色甚是难看,“谁能来和朕好好说说,到底哪个才是朕的父亲?” 朝堂上一片寂静。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都不敢喘! “昨天一个个不都比朕还明白吗?!”袁青冥将昨日夜里这些人就迫不及待递上来的关于将袁云川接进宫中赡养的折子朝着殿中的大臣用力地砸了下去。 纷纷扬扬,前面的几个人,官帽都被砸歪了。 “京都城里这个是朕的父亲,那兖州城里的人又是谁?一个个的都将朕当猴耍不成?”袁青冥勃然大怒。 朝臣跪了一地。 旁边言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 萧家。 温仪景却睡到了自然醒,外面太阳都已经完全升起。 萧玉京也刚锻炼完正从绿卿园赶回来,准备和她一起吃早饭。 正月里,温仪景更嗜睡了些,而且这半个多月里,她在萧玉京身边也睡得有些沉了。 早上,萧玉京起得早去锻炼,动作轻一点,都不会再吵醒她。 起床梳妆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小小的郁闷。 槐序给她通着发,见状不解地问,“夫人,怎么了?扯到头发了?” “没有。”温仪景摇摇头,“槐序,最近萧玉京早上起来,我都听不到了。” 可是她夜里起床方便,萧玉京却每次都能醒过来,坐起身看着她回来躺好才肯再次入睡。 在朱崖的时候,萧玉京半夜还会摸她肚子,叹她鼻息。 第211章 回京的前两天,萧玉京夜里也会如此,过完年之后,她不知道是萧玉京没有这些小动作了,还是她睡得太死了。 “许是您内心深处开始接受公子的存在了。”槐序笑着说,“挺好的,这样您夜里也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 她知道,过去的这许多年里,温仪景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哪怕是奔波赶路再累,稍微有点异样的动静,她都能立马醒来。 当然,这样的不只是温仪景,她和长离,素商等人或轻或重的也都有这些问题。 她只有每次回锦绣坊和女儿岁安一起睡的时候,才能踏实些。 这段时间里,跟着温仪景到处奔波赶路,回京都一个月了,她夜里也还总会醒,有时候能睡着,就时候就熬到了天亮。 玄英给她拿了许多安神的药,如今在府中安全,她才敢吃一些,但效果并不太明显。 温仪景这段时间休息的确挺好,也不纠结此事,就是…… 她还没确认过萧玉京在船上那次,是对她没有防备还是更信任,却是自己先对萧玉京卸下了所有心防。 虽然睡眠变好了,但温仪景算不上喜欢这种感觉。 太信任一个人,很容易失去自己的方向。 她熟悉好出来,萧玉京的轮椅刚进花厅。 花厅里也烧着地龙,很暖和,萧玉京重新梳洗过,身上有熟悉的皂角香。 “好像已经许久没染发了。”吃过饭,温仪景和萧玉京在窗边一起看书。 阳光折射在书上,有些晃眼。 温仪景便偏头去看萧玉京。 却恍然间发现,萧玉京发根处又长出了银白的新发。 萧玉京捏着书的手一顿,本能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头发。 “上次好像是在去朱崖的路上。”温仪景放下书起身走到他身边,“年前里,阿爹帮你染了吗?” 萧玉京摇头。 “今日天暖,染一染吧。”温仪景不等他点头,便已经抽走了发簪。 “你大着肚子,莫要累着,一会儿让小顺子过来。”萧玉京笑着说,发冠被摘下,长发垂落脸侧。 温仪景抬手轻轻撩开他左侧的长发,歪头瞧过去,萧玉京也是唇红齿白。 披散着头发,她看过去,他蓦地脸一红,这样再看,竟还有几分男生女相。 温仪景诧异地瞪大了眸子,忍不住抬手在萧玉京泛红的脸上摸了一下,有些热意。 “怎么还脸红呢?”温仪景在他脸上捏了一下,男人的脸皮也可以这样薄吗? 话音落下,就感觉到萧玉京脸上的温度似乎又涨了几分。 温仪景眼底的惊奇更浓,微微弯着腰,看着萧玉京明明想躲,却又坚持紧抿着薄唇看向自己。 “小心着肚子。”萧玉京无奈地抬手握住她撩开自己头发的手,故作镇定地将人扶着站直了。 温仪景站起身,抬脚靠他更近了两步,在他要垂头看向别处时,抬手勾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她只觉得他下巴的温度似乎都有些高。 另一只手去抓萧玉京的手。 萧玉京察觉她的意图,抬手塞进她手里,然后便被她拉着放在了圆滚滚的肚子上。 他眸底深处有是化不开的羞涩情浓,面上微微疑惑。 然后,就听到太后娘娘纳闷地说,“萧玉京,我们孩子都快出生了。” 看一眼你怎么就脸红不好意思了呢? 后面的话太后娘娘没说,全都写在了看萧玉京的眼神里。 萧玉京仰着头,眸子却垂下了,长睫毛快速地颤动着。 温仪景就不放开,勾着他下巴继续瞧,然后就看着刚散了几分的红晕果真就又弥漫了上来。 温仪景心中觉得很有意思。 刚成婚的时候,萧玉京也总爱动不动就脸红,还老是不好意思直视她。 可这一点都不影响萧玉京红着脸对她做那许多放纵大胆的事情。 只是她今天突然发现,脸红和脸红,似乎也有些的区别,那是一种她说不太上来的感觉。 比较之下,心中更喜欢后者。 温仪景放开拉着萧玉京的手,顺着他的胳膊按在他心口。 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向她掌心。 萧玉京认命地闭上了眼,却依旧能感觉到太后娘娘饶有兴致的眼神落在身上,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喉结滚动,软了声音,“仪景,染发吧。” 温仪景落在他心口的手一紧,瞬间收了回来,人也往后退了两步,“我让玄英去准备。” 倒是她迅速转身,像是落荒而逃。 听到脚步声,萧玉京慢慢睁开眼,看向她的背影,无奈笑道,“仪景,走慢点,别磕着。” “知道了。”温仪景说这话,人已经出了房门。 长廊下,她闭上眼深呼吸,抬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用力地揉了两下。 萧玉京从窗口看出去,光影里,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中笑意更盛。 他想,他对她许也是一见钟情,所以见色起意。 所以看到她那张脸,只要她有心挑逗诱惑,他都会心动不止,并缴械投降。 不过这话,还是不要告诉太后娘娘了,不然,以后没有心静日子过了。 …… 玄英很快就将染发的东西全都给准备好了。 温仪景亲自来,小顺子也过来了,在旁边候着,以防温仪景累了,他好接手。 “我瞧着白头发好像比上次少了很多。”温仪景先给萧玉京通发,仔细扒拉着他发根处新长出来的头发。 “有吗?”萧玉京自己是不怎么注意的。 最初的时候,看到自己不过三日便近乎全白的头发,内心也是难以接受的。 后来,选择了面对事实,可却还是不爱照镜子看自己的头发。 纵使太后娘娘每次都说他是京都城最英俊的男子,他也没去怎么去照过镜子。 “小顺子,你来看看是不是比上次少了。”温仪景也担心自己是怀孕眼花,或者是想太多了。 小顺子连忙凑上去,上次在路上染发的时候,他跟着打下手了,是有些印象的。 “好像是少了,夫人您看,这里长出来的,都是黑色的。”小顺子惊喜地指着一绺发根说。 温仪景看过去,又抓着萧玉京的头发仔细翻看了一个遍,和小顺子都一致觉得黑头发就是变多了。 “之前也是伤了气血,或许是这些日子慢慢养回来了。”温仪景笑了笑,然后便开始了染发。 感受到头上的人忙来忙去,萧玉京忍不住抬眸看向面前的铜镜。 铜镜里倒影着他们夫妻二人的身影。 她打着肚子围着自己转。 突然她手中动作一顿,黑色的染膏糊在了他额头上。 “对不起啊,孩子刚才踢了我一脚。”温仪景缓过劲儿,一低头,看到萧玉京眼下的模样,忍着笑意轻声说。 “没事儿。”萧玉京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好点了吗?要不让小顺子来?” “没事儿。”温仪景却乐在其中。 “夫人会嫌弃白头发的我吗?”萧玉京看着她继续忙碌的身影,忍不住问。 温仪景不解地嗯了一声,“夫君为何这么问?” 萧玉京指了指自己的头,“你好像很在意我头上有白发。” 随着温仪景动作停下,竹篾上的黑色膏体滑落,滴在了萧玉京坚挺的鼻梁上。 温仪景低头看过去,一脸无辜,“不在意啊,我只是觉得弄脏你的脸,还挺有意思的。” 萧玉京人命的闭上眼,“继续吧,当我刚才没问。” 他还以为她至少要哄他两句呢。 温仪景低笑出声,继续忙碌着,就是黑色膏体往萧玉京脸上掉落得更频繁了。 小顺子逐渐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是多么的多余,又怕自己一直看下去忍不住会笑出声,连忙背过身去,眼不见人不笑。 从玻璃窗里看到外面的玄英,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太后娘娘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小跑着出去找玄英了。 “玄英姑姑,染头发的膏体若是落在脸上时间长了,可会把脸染黑?”小顺子担心地问。 公子那张脸比女子都更白净,若是接下来几日一直染着一块黑,总归是不太好。 第250章 不会因为萧玉京丑几日就不喜欢了的 玄英瞬间就懂了小顺子话里的意思,朝着窗前还在染发的温仪景看了一眼。 太后娘娘起了捉弄的心思,公子满是纵容,便是真的能站起来跑,想来也还是要乖乖坐在那里,任由太后娘娘折腾去。 “黑几日,公子想来也是能接受的。”玄英笑道。 “啊?”小顺子惊讶的长大了嘴,“真的会吗?能有什么办法吗?” 跟在萧玉京身边转眼间也半年了,小顺子最擅长察言观色,他早就发现,公子是非常在意自己在太后娘娘面前的形象的。 第212章 每次见太后娘娘,衣服都得换,头发也要一丝不苟才行,所有的衣服都得熏香,用太后娘娘最喜欢的茶香。 若是好几天脸色都顶着几块黑…… 即使是出自太后娘娘的手,并博得太后娘娘今日欢颜,可若是明日太后娘娘笑不出来,郁闷的便将是公子了。 小顺子担心看向玻璃窗后的此刻看起来甜蜜恩爱的身影。 玄英笑着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别瞎操心,没事儿的。” 这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家夫人虽然的确有些好美色,却也不是真肤浅。 不会因为萧玉京丑几日就不喜欢了的。 …… “兖州的袁云川一出来,京都城的想入宫便没了机会,而且闹这么一出,就算是真的袁云川出来了,只怕也没人几个人敢再信他是了。”萧玉京自己绞干已经染好的头发,说起了今日的事情。 如今大家都站在棋盘上,就是不知道袁云川接下来这一步,要往哪儿走了。 “袁青冥昨日就没承认,不肯将人接进宫,或许是真的不希望袁云川出现。”萧玉京又说起了袁青冥。 他对袁青冥还是忌惮更多一些。 而且,他是处于被动的地位,几乎没有主动出击的机会,这让萧玉京有些憋闷。 而且萧家这一分家,他看似站住了主动权,可对他也是元气大伤,少了许多可以抗衡袁青冥的力量。 而且很多生意他也不能亲自去跑,对他的束缚也有了很大的限制。 温仪景点点头,“如果是这样,便由他们父子去争,也很好。” …… “言勤,朕记得昨日你也说那极有可能就是我父亲?”朝会散去,袁青冥危险的眸光死死盯着言勤。 言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奴婢只是听着他说的都和以往老城主和我说的一样,便觉得可能是了。” 言勤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奴婢这条命是老城主给的,那些话,只有老城主和奴婢知道,奴婢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冒充的人如何能知道了这些啊,求陛下明鉴。” 言勤哭着就哐哐磕头,“求陛下明鉴。” 袁青冥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哭得情真意切的人,停下脚步,声音沉沉地问,“言勤,自我记事起,你就在我身边了,对吗?” 言勤磕头的动作一顿,泪眼汪汪地仰头说,“是的陛下,如今已经快十七年了。” 袁青冥和他四目相对,“战场上,你多次挡在我身前,为我拼命,那年被困,也是你换上我的衣服,帮我引走敌军,给我争取到了逃命的时间,你为此差点丧命……” “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言勤哭着说。 “父亲给了你一条命,你却处处为我拼命,为我受伤,言勤,若是有一日,我和父亲站在了对立面,你会怎么选?” 袁青冥微微弯下了腰,漆黑深邃的眸静静的看着言勤。 言勤哭声一顿,连忙再次磕了一个头,“从奴婢被安排到陛下身边的时候,便只有您一个主子了。” “言勤,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堪比亲兄弟,我信你一次。”袁青冥全身的杀意收敛,抬手将言勤扶了起来。 “若是我父亲找你,知道该怎么做吗?”袁青冥平静地问。 言勤抽噎着,微微颤抖,点头,“奴婢知道。” “去忙吧。”袁青冥笑着抬抬手。 …… “这个袁云川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我的人在京都城转了这么多圈,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倚吟都被气得有些上火了。 他的能耐,找人什么时候这么费劲过了。 “看来,这袁云川是藏在了一个我们都意想不到的人手中。”温仪景倒是不着急。 “我看就是袁青冥。”倚吟坚定地说。 “你好几个人留在袁青冥身边,可有察觉过异常?”温仪景反问说。 倚吟摇头,转而道,“那昨天说出许多细节的假证人怎么处置?要不全都杀了吧,杀死温沧渊的人肯定就藏在这里面,都杀了肯定没错。” 这两天,坊间已经开始流传对温仪景不利的消息了。 还传出了许多造谣污蔑她清白的事情。 这亏的是温仪景,若是别的女子,将贞洁看得比性命重要,早就羞愤地去死了。 而且此事对萧玉京手中的生意也已经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事情若是继续发酵下去,那些不安分的言官肯定要出手。 弹劾的折子堆满了之后,君臣的较量中,袁青冥是顺水推舟,还是逆流而上呢? 每一步,都是赌人性,可人心最易变。 温仪景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从明路,将人都除掉,前些日子调查的消息,也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潜在的威胁,也是威胁。 一旦成了气候,那就是危险了。 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 她就和他们走阳谋,让他们一个个死的光明正大,明明白白! 毕竟,真的干净的人,做不出这种作伪证的事情来。 “袁青冥那边,不妨再仔细查查他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叫言勤的太监。” “袁青冥在宫中不方便做的事情,肯定都会交给言勤,言勤手下,应该还有别人,而且若是言勤出宫,或许并不会有出宫记录。”萧玉京提醒说。 倚吟微微一愣,“不会有出宫记录?” 之前竟然是他大意了吗? 他最初查的就是言勤这条线,因为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所以就放弃了。 他只盯着袁青冥和暗卫了。 “又或者,言勤还会用别人的身份出宫办事。”萧玉京再次道。 “温仪景,这么大的事情,你瞒了我这么多年。”倚吟突然转头看向温仪景,“当年如此精彩,也没让我参与,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当年你我还不熟。”温仪景毫不客气地说。 倚吟,“……” 这倒也是。 当年那个时候的温仪景虽然让他觉得有趣,可却更多的还是想和她比划比划,并没有为她办事保密的想法。 若是被他知道了,说不定还得给温仪景挖坑呢。 他不知道,也是个好事儿。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此事。”倚吟大方地摆摆手。 而后又严肃道,“不过我还是要批评你,若是你能早点将这件事情告诉我,说不定我这几年手一痒,直接将人砍了,哪里还有今天这些麻烦。” 他不杀萧玉京,可不代表也不杀袁云川。 一个主动求娶温仪景,人嫁过来之后却又去给他亡妻守灵的废物,他若是早知道,肯定是要杀了。 温仪景笑了笑,“我也后悔着呢。” “你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倚吟又严肃地问。 “没了。”温仪景严肃摇头。 “暂且信了你。”倚吟冷哼一声。 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当年这件事情,都有谁知道?” “我身边的六个人后来陆陆续续都知道了,然后再就是袁青冥了,袁云川那边,应该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温仪景说。 这件事情,她这边最初的时候,素商,陈玄和长离,都出了力。 袁云川和袁青冥都没出人。 后来袁青冥培养出自己的人,才接手了看守的事情。 后来,为了行事方便,或许袁青冥还将此事交给了言勤处理。 只是,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风险。 袁青冥会让和袁云川早就有交集的言勤去处理此事吗? …… 正说着,槐序匆匆送来了裴言初的家书。 “这才走几天,就给送信回来了。”温仪景话是这么说,动作却飞快地打开了信封。 裴言初不算是太恋家的人,这么短的时间送信回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 “瑶瑶去了一座庙里找袁云川。”温仪景脸色微变,“她果然是早就知道了,离开和这件事情也脱不了干系。” “因为偷听到了言勤的话。”倚吟仗着身高优势,一目十行直接把信看完了。 “言勤?”温仪景若有所思,“会是他吗?” 第251章 众人起哄,萧大人害羞了,脸都红了! 即使温仪景如今依旧还是没有袁云川的消息,却也并未将此人太放在心上。 萧玉京的生意也因为温仪景的名声,受到了几分波及,但他同样不着急。 送走倚吟之后,夫妻二人去了书房。 温仪景慵懒地斜靠在拔步床的软靠上翻看着一本经子史集。 萧玉京则是坐在了一架古琴前。 “今日要给你女儿弹奏什么?”温仪景看着越发执着的人笑问。 这几日,萧玉京无论多忙,下午都必会在家。 只因为玄英和窦郎中都说,在这个时候,如果每日孩子和温仪景能听一些乐曲,于身心有益。 第213章 最初的时候,温仪景还想着要不每日请个乐师过来,但萧玉京觉得他完全可以胜任。 这是他的媳妇儿孩子,自然他来负责。 若是他太忙,便由槐序暂时负责。 “今日是关山月。”萧玉京轻轻拨弄琴弦。 很快,书房便传出了悠扬的琴声。 萧玉京对于各种乐器都有接触,毕竟少时较重位高权重,不差钱,名师大家也是常驻萧家的,对于有些自己喜欢的,他甚至称得上精通。 以前,家中也有一些名贵的乐器,这几日里空闲里,他又让父亲帮他去寻了一些好的乐器。 冬日天寒,绿卿园总是要寒上几分,他每日过去锻炼还行,让温仪景过去听琴便不行了。 于是便让人将东西都送来了幽兰园,如今温仪景的书房中已经快要摆满了。 一曲关山月闭,萧玉京又换了其他寻来的曲谱。 在琴棋书画的造诣上,温仪景更胜一筹。 名曲上,萧玉京都能胜任,但一些小调,偶尔便会出些差错。 看书的温仪景分心时不时地点出他的问题,萧玉京便又重来一次。 二人有来有往,一下午时间过去的倒也飞快。 两日后,杨宗旭便带着兖州的袁云川入京了。 入京当日,袁青冥在菜市场亲自监斩了冒充自己父亲袁云川的骗子。 袁青冥在百姓面前,卸下了一个帝王的贵气和架子,如同一个寻常儿郎。 “家父已经去世十几年了,我有了今日成就,却突然有骗子要冒充我已死的父亲,我实在是容他不得。” “诸位,若是我今日放过此人,他日便还会有人继续冒充我父亲前来挑事。” “父亲的尸首是我九岁那年亲自下葬的,虽然人已经去世多年,可我却不至于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识。” “我一直都十分思念我的父亲,若是真的,定然也盼着他能死而复生,可这终究是假的。” “我断然不可能闭着眼装瞎子,去赡养一个试图顶替我父亲的人。” “哪怕他们有诸多相似之处,我也绝不会在他身上去寻找我父亲的影子,那必然是对我父亲的背叛和不敬,我不需要这样虚假的安慰。” “旧事重提,我心中也十分难过……” 袁青冥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上了年岁的百姓看他的目光里同情又慈爱。 “九岁父亲就没了,一个是个可怜人啊。”有人叹了口气。 “是啊,说起来咱们陛下如今也才二十,如此少年英雄,却被人这般戳心窝子,不生气才怪。” “真是缺大德了,连这种事情都拿出来骗人,杀了他!” “杀了他!” 百姓们激动地喊着。 裴岁安一身素衣站在人群中,看着群情激昂的百姓,又看悲伤落泪的袁青冥,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楚寒英大着肚子则是在旁边的酒楼二楼,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同样冒出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您说,老爷子有可能真的还活着吗?”若沁看着人群里在一瞬间人头落地的人,别开眼问沉默的楚寒英。 楚寒英收回了视线,“空穴来风,必然有他的因果。” 十几年前的事情,她自然都不知,可她对袁青冥和温仪景,却有几分了解。 前几日,温仪景频繁的入宫,未必没有缘故。 袁青冥这样亲自卖力地出来表态,一朝君王却如此随和地站在百姓中,总是有几分的怪异的。 还有答应等她生产之后再走的袁清瑶。 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因果? 这三个人,或许从最初就知道,隐瞒了天下人。 她想不通的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袁云川假死,总不能是年少的袁青冥联手温仪景做局逼的袁云川不得不假死出逃。 “老爷子若是还活着,那太后……”若沁连忙捂住了嘴。 楚寒英瞪了她一眼,“早就死了的人,不可能还活着。” 若沁连忙点头,闭嘴不再多言。 杨宗旭带着兖州的袁云川一进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我不进城了,这个小子疯了,连亲爹都不认。”袁云川当即转身要走。 “老城主。”杨宗旭连忙抬手将人拦了下来,“陛下是知道那不是您,所以才将人杀了,如今您回来了,陛下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放屁!”袁云川大怒,“他这摆明是告诉天下人,不让我回去!” 说完,他自己又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不回去了,若非元良年纪轻轻走得突然,我也不会出现的。” “阿冥能有如今,不容易,我便不去打扰他的生活了,知道他好,也就够了。”袁云川长叹,坚持要走。 杨宗旭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危险地眯起了眼,语气肯定,“你不是老城主!” 袁云川不解,“是我,我不是,你们的老城主十几年前就死了,我现在就是个平头百姓而已。” 杨宗旭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葬礼上出现了袁云川,冯德昌已经送信回京,并说他会将人平安带进宫。 如今,这人却根本不是真的袁云川。 “杨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已经恭候多时了。”就在杨宗旭杀心刚起的时候,林觉晓骑着马悠哉游哉地从城门口饶了进来。 “林觉晓?”杨宗旭面色沉了又沉。 “呦,这位就是你和冯德昌将军说的那位老城主了吧?”林觉晓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牵着马的站在街道中的两个人。 很快,在林觉晓身后便出现了一对禁卫军,隔绝了周围百姓好奇的视线。 林觉晓手中的马鞭甚至近乎轻佻地落在了袁云川的脸上,“你说你是老城主,当今陛下的父亲,可有证据?” “我没说,是这人,非得指着我说我是袁云川,我可没承认!”袁云川后退一步,当即毫不犹豫地否认。 “是吗?”林觉晓笑着看向杨宗旭,“你胆子不小啊,难道今日这京都城里的假老城主,也是你故意弄出来恶心陛下的?” “林觉晓,你放肆!”杨宗旭气得红了脸,怒声道。 “将人押走!”林觉晓不甚在意抬了抬手,调转马头却是出城的方向。 “林觉晓,你要带我去哪里?”杨宗旭顿时挣扎起来。 一开始,本来还以为是入宫,可却没想到林觉晓是要带他出城。 “林觉晓,你不要太放肆,即便我看错了眼,这人是假的,也轮不到你来处置我!”杨宗旭不肯往前走。 林觉晓却头都没回,士兵们同样也将他押得更紧了。 杨宗旭去兖州,是带了自己几个私人暗卫的,一进城门,他便让人都散了。 可也就是人都散了,林觉晓才出现了。 这一刻,他顿时懂了林觉晓的这个时候才出现的意图。 虽然,他即使带了暗卫,也打不过林觉晓,可这样能减少的京郊大营的伤亡。 真是好小子,他才几日不见,京郊大营的兵便如此任由林觉晓调遣了。 年前里,袁清瑶准备婚事,明显已经懈怠了京郊大营,他却依旧没能找到拿下的机会。 而此刻林觉晓敢在京都城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自己带走,便是不怕陛下知道。 如此一来,要见他的人,是太后还是陛下,便有些不好说了。 杨宗旭心中忐忑,也不再做无谓的反抗,扭头看向同样被拷住双手的袁云川。 他牙关紧咬,懊悔地闭上了眼。 冯德昌,竟然也成了太后的人吗?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 京郊大营。 温仪景一身红色的大氅站在寒风中,看着精神抖擞的将士们。 “真是没想到,萧大人双腿不利于行,我等竟然也不是他的对手。”陆宽站在温仪景左侧,感慨地说。 他承认,在一开始见到萧玉京来京郊大营的时候,他心里是有几分不屑的。 哪怕萧玉京曾经是名扬天下的玉面战神,可如今已经双腿残废,并且过去两年都深居简出,这样的人,早已经让人不放在眼里。 京郊大营里,这样想的自然也不只有他一个。 尤其是在看到貌美怀孕的太后娘娘之后,大家更是生出一种萧玉京何德何能的念头。 就只因为那张脸比他们更白,更俊吗? 可如今,萧玉京这一出场,却彻底扭转了众人的对他的看法。 温仪景上午就来了京郊大营,长离和几个将领在点将台上比画了几招,那些人依旧不是长离的对手。 坐在轮椅上的萧玉京便也上了台,他握着长枪,两个身手尚且的士兵竟是不能靠近他轮椅半步。 这样的场面,彻底震撼了整个京郊大营过来观看的将士们。 温仪景却毫不意外,将士们热情地将萧玉京抬下点将台。 第214章 周边都是土,并不方便萧玉京自己滚动轮椅。 过去的时候,还是长离和满脸不太情愿的陆宽推着。 这回来的时候,便好几个士兵争抢着去抬了。 在这里,大家都慕强,崇拜强者。 温仪景看着仿佛坐着八抬大轿回来的人,笑了笑,“本宫亲自选的人,自然不会差的。” 陆宽恭敬地朝着温仪景拱手,却是有些不解,为何温仪景竟然让萧玉京如此张扬? 难道不应该藏拙,以免引起更多忌惮? 温仪景却没解释,只轻轻抬手扶了一下轮椅,将士们便将还有些受宠若惊到尴尬的萧玉京放在了太后娘娘面前。 见美貌的太后娘娘笑如此亲民和善,一个个也都起哄了两句,“太后娘娘选人的眼光自然没错。”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大喊道,“萧大人害羞了,脸都红了!” 紧跟着,大家一哄而散。 可退开几步,没瞧见的却又都回头去看那红了脸的萧大人。 便是陆宽都好奇的看了过去。 萧玉京,“……” 温仪景上前一步,挡住了萧玉京,不让台下的人继续再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噤声的手势。 底下的士兵忍俊不禁,然后纷纷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再笑出声,以免吓坏了太后娘娘脸红的夫君。 也有人学着太后娘娘的动作,朝着身边的人,“嘘——嘘——” 陆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似乎是懂了太后娘娘这样做的道理。 只为了让人觉得萧玉京能配得上她,竟然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太后娘娘将萧玉京看得很重要啊。 温仪景笑得温柔又平和,等将士们情绪都平复了些,她看向始一直站在自己左侧后面一点的母女二人。 第252章 躲到人后偷偷调戏萧玉京 温仪景从那母女二人的眼里看到了温柔的笑意,抬手招呼年轻的小姑娘,温声说,“妍妍,可要上去试试?” 杨芷妍眼里的光瞬间亮了,却又犹豫地看向自己母亲,“阿娘?” 代淑云笑着上前一步,“太后娘娘让你去,便去试试,输给京郊大营的将士,不丢人,赢了更光彩。” “哪个是杨将军带的兵,站出来。”温仪景大声问道。 众人有些疑惑,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 “你们面前的事杨宗旭杨将军的爱女杨芷妍,如今便由你们和她比试比试,看看是咱们杨将军带的兵厉害,还是女儿更巾帼不让须眉。”温仪景笑着说。 这群人,曾经被袁清瑶压着打,刚才又被长离和萧玉京这个残了双腿的人按在地上摩擦,如今看到瘦弱娇俏的杨芷妍,半点不敢小觑,却也丝毫不退缩。 “我来。”立马就有人举手。 杨芷妍将厚重繁琐的翻领斗篷脱下来交给自己的母亲,飒爽利落跃上了比武台。 只这一个动作的,便看得出来的确是个练家子,迎来了一片叫好声,“好!” 杨芷妍小脸微红,却并不怯场。 “大小姐,得罪了。”另一个人也紧跟着跳上点将台,朝着杨芷妍拱拱手,然后二人便迅速拉开了架势。 代淑云骄傲又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视线不敢挪开半点。 温仪景推着萧玉京后退了两步。 在退到陆宽身后影子里避开众人视线的时候,她手指飞快地在萧玉京还泛着几分红晕的脸上蹭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落在了轮椅上。 萧玉京,“……” 他自己能感受到脸上的热意。 尤其是这大冬天的,本来脸都应该要被寒风吹僵了,方才却一阵着了火似的发烫。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太后娘娘会如此招摇地将他带到人前来,毫不避讳地宣示对他的在意。 第一局,杨芷妍险胜,迎来一片叫好声。 代淑云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朝着女儿竖起大拇指。 温仪景跟着一起鼓掌。 “我来!”立马又下一个人上了比武台。 陆宽佩服所有强者,无论男女,虽然很不喜欢杨宗旭,但看到杨芷妍站在那里闪闪发光,却也会为其鼓掌。 他已经退了两步,他一个小小的将领,总是不能站在太后娘娘前面去的。 看着杨芷妍飒爽的英姿,他不由看了一眼温仪景。 太后娘娘为何让杨宗旭的女儿如此出风头? 如今京郊大营在林觉晓手中。 这几日,他也瞧出来了,林觉晓的确很有野心,他想要在京郊大营的绝对话语权。 即使如此,太后娘娘今日这么做,岂不是帮了杨宗旭? 可是太后娘娘会做这样给别人做嫁衣的事情? 思索间,台上杨芷妍已经再次险胜。 台下的欢呼声更大了。 杨芷妍到底不是长离这样长期作战训练过的,两场比试下来,已经有些累了。 好在温仪景示意陆宽到此为止。 众人虽然意犹未尽,却也明白其中缘由,并不强求。 紧接着,便是玄英为将士们诊脉看病。 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娘娘身边有个活死人肉白骨的女神医,只是当然看到人如此年轻,却还是有些震惊到了。 不过,即便如此,却也没人敢在玄英面前放肆。 “这玄英姑娘你别看她瘦小,功夫却一点不比长离姑姑差,而且,她还胜在会用毒,若是得罪了她,下场肯定生不如死。”排队的人小声蛐蛐。 有人是知道一些关于玄英曾经在战场上英勇事迹的。 “果然,这女子若是狠起来,可一点不比我们男子差,公主之前说的一点没错。”有人感慨道。 “公主这次走,带走了所有女兵,若是她日这些女子回来,指不定我们都不是她们的对手了。” “以后我们可得好好训练,我再也不偷懒了。” “我媳妇儿早前去了皇后娘娘开的学堂,如今书读得比我多,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做女官的,我可不想被她抛下,我也得好好训练,我也要升官。” 有些士兵身上难免有些陈年旧疾,在冬日里会变得更难受,当长离几针落下,所有的不舒服都被缓解了。 再次对长离连连称奇。 大营里的军医在旁边连忙记录脉案,等玄英走了,他还要定期为这些士兵继续治疗。 今日的士兵大多都受到了些刺激,看完病,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去训练了。 顿时间,校场里气势震天响,温仪景在营帐里都仿佛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 “自从公主走后,这群家伙们已经很久没如此带劲儿地训练过了,太后娘娘可要前去看看?”陆宽笑着邀请。 温仪景没有推辞,戴上兜帽,跟着陆宽走了出去。 杨芷妍母女没跟出来,青鸾和萧玉京也留在了帐子里。 “您为何要给杨宗旭的女儿大出风头的机会?”陆宽实在是想不明白,见四下无人,只有长离随侍,便直接问了。 “你与杨宗旭也共事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此人如何?”温仪景不答反问。 陆宽思索了一下,犹豫着说,“有些强势,有些好权。” “这话怎么说?”温仪景笑着问。 “公主还没走的时候,杨宗旭想要在京郊大营当家做主的心思就已经有些瞒不住了。” “许多次对上公主,杨宗旭面上是恭敬的,可却又总带着几分以长辈姿态要压制公主的意思。” 陆宽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公主走了之后,杨宗旭便越发肆无忌惮了,几次想要打压我,若非林统领来得及时,我只怕斗不过他。” 陆宽有些惭愧地说。 他虽然是京郊大营的老人,还是公主的亲信。 可杨宗旭却是陪着帝王征战天下,统领一州的将军。 两相对比,杨宗旭自然更有威望。 “可却是这样的人,为了妻女放弃了一州首领的权势,一家子无依无靠的来了京都城。”温仪景叹道。 “你说,他如此在意权势,是想在京都站稳脚跟,给妻女一个更踏实的依靠,还是,他其实更爱的是权势呢?”温仪景笑着问陆宽。 陆宽挠了挠头,一脸迷茫,“属下猜不出。” “如若是你,站在杨宗旭的位子上,当初会怎么选?”温仪景继续问。 “女儿和徐州的责任?”陆宽越发纠结,“丢了权,就护不住女儿,可守着权,和女儿分隔两地,能庇护的似乎也不算多。” “可杨宗旭的女儿,大概是不需要他这样无微不至的庇佑啊。”温仪景叹道,已经看到了气势昂扬训练的士兵,便没再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事情走到今日,却似乎是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掉入了别人的圈套里。”看着因为她的出现,训练得更卖力的士兵,温仪景和长离轻声感慨了一句。 陆宽不解的看过去。 第215章 温仪景却没再说什么。 帐子里,萧玉京在和代淑云请教如何能培养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倒也算是有些话题,不过代淑云母女有些拘谨。 “等杨将军回来,我是得登门拜访,这要做父亲了,心中紧张得很,生怕做得不好。”萧玉京笑着说。 代淑云笑着点头,“多花时间陪着,总是没错的,老杨就总因为那几年战乱没能多陪着妍妍长大而遗憾,所以这次才会一起入京。” 说这话,外面,林觉晓将杨宗旭和兖州来的袁云川绑了回来。 第253章 当众活剐 温仪景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带着陆宽去了林觉晓的营帐间里。 看到被锁了双手的杨宗旭,陆宽面色大惊,诧异地看向林觉晓,这么猛? 直接将人捆了? 从哪儿带回来的? 林觉晓笑嘻嘻地走到温仪景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姑姑,人已经带回来了。” 杨宗旭杵在旁边,梗着脖子,显然还是很不服气。 对于温仪景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意外。 “太后娘娘,下官知道,林觉晓是您的亲侄子,如今更是这京郊大营的代统领,可纵使如此,如此羞辱的方式将我从京都城抓回来,不太好吧?”杨宗旭冷冷地问。 温仪景闻言,十分赞同地点点头,看向林觉晓,批评道,“看看你干的好事,咱们杨将军是个要脸面的,不是让你准备个麻袋吗?” 林觉晓一脸无辜,“姑姑,麻袋是要钱的,我现在手头上的生意都停了,没有多余的钱买麻袋。” 杨宗旭,“……” 另一边,长离已经将袁云川手上的镣铐全都解开了。 ‘袁云川’朝着温仪景恭敬地行了一礼,“属下先退下了。” 温仪景随意地摆摆手。 杨宗旭纵使在林觉晓出现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可此刻心中依旧很是震惊。 果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冒充老城主,而是太后娘娘亲自安排的。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来的路上,毫无防备的他和此人说了许多话。 想来,如今太后娘娘也全都知道了。 这一次,他在劫难逃。 事情已经暴露,杨宗旭也不再辩解什么,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今日来京郊等你,顺便邀请了你的妻女,没想到妍妍不止人漂亮,功夫也这么好,杨将军可真是教女有方。”温仪景却仿若和他要聊家常了。 杨宗旭却半点不敢这样想,他心中越发警惕了起来。 而外面,玄英正带着杨芷妍母女走了过来。 在能听到里面人说话声音的时候,玄英停了脚步,“二位稍等,杨将军汇报完事情,就能同二位一起回家了。” 两个人都很懂事地点点头,停了脚步,安静地等着。 里面,林觉晓特意将自己给温仪景打造的虎皮座椅搬了过来,“姑姑,请坐。” “本宫现在就纳闷一件事情,杨将军是否在意那母女二人。”温仪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做好,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看向杨宗旭。 这个杨宗旭,似乎将他们所有人都骗了。 “她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杨宗旭终于开了口,有些急切。 “哦,是吗?”温仪景笑了笑,“那看来她们两个要做糊涂鬼了。” 这话落下,外面的杨芷妍一头雾水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代淑云同样不解,“玄英姑姑……” 玄英朝着二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太后娘娘,她们是无辜的。”杨宗旭急声道。 温仪景赞同地点点头,“当然是无辜的,可和你有关系,就不无辜了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 杨宗旭无言以对。 “你真的觉得她们是无辜的?”温仪景嗤笑。 “杨宗旭,我以前可真是小看你了,我这一遭,竟然被你当枪使了这么久。”温仪景想通了此事,都被气笑了。 杨宗旭沉沉地看向笑起来都带着几分温柔慈善的太后娘娘。 到底是谁利用谁更多,太后娘娘以身入局,谁能说得清? “你早就知道袁云川还活着了吧?”温仪景很是肯定这个事情。 “所以才会借着杨芷妍要入京的事情,你也要跟着来。” “看似对我投诚,交出了徐州,但目的却是京郊大营,你是吃准了我顾及旧日情分,一定会在京都城给你一份体面的差事。” “对于你这样的老将,只有京郊大营的差事才能配得上你。” “而你一旦掌控了京郊大营,整个京都城的布防便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到时候袁云川也好,袁青冥也罢,无论是谁赢了坐在那个位子上,都要受你的牵制,看你的脸色。” “杨宗旭,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温仪景抬手为他鼓掌。 她明明是全场唯一一个坐着的,可气势却比任何人都更盛。 “这么多年,我竟然都被你骗了,以为你更在乎这个女儿。” “却没想到,所谓的爱女宠妻,不过是你迷惑人的手段而已,为了你最终的权势,你竟丝毫不顾及她们母女的安危。” 随着温仪景话落下,门外,杨芷妍神色都变了。 她想上前一步,却被玄英抓住了胳膊。 杨芷妍担心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代淑云面色平静,似乎这些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太后娘娘,这一局我输了,任您处置,但求您高抬贵手,饶她们母女一命,放她们回徐州。” 一直梗着脖子的杨宗旭,终于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跪在了温仪景面前。 “戏演了这么多年,的确也该入戏几分的。”然而,此刻的温仪景却对他的下跪求情不屑一顾。 从奉高回来的那次,温仪景也觉得杨宗旭是个好男人。 她觉得自己拿捏了杨宗旭的软肋,趁此机会拿下徐州城。 却没想到,杨宗旭人家其实也是早就不想呆了,就在等着这个入京的机会呢。 偏偏又是自己推荐的他入京郊大营。 虽然她很确定,有袁清瑶在,杨宗旭掀不起风浪。 可说到底也还是很恶心人的存在。 “杨宗旭,本宫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竟然觉得能从公主手中夺走京郊大营。”温仪景想想都觉得又气又笑。 杨宗旭匍匐在温仪景脚下,“求太后娘娘开恩,给她们母女一条生路。” 长离和林觉晓都已经上前了一步,一左一右挡在温仪景面前,以防杨宗旭会突然暴起刺杀。 温仪景姿态慵懒闲适,慢悠悠继续说道: “冯德昌和你说,袁云川想借着卓元良的丧事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在看到人的第一眼,你即使心中疑惑,却也还是冲了上去,想尽快将这件事情做实。” “可你根本都没见过袁云川,在京都,一直都是别人在中间给你传话。” 对于这件事情,她很确定。 杨宗旭甚至都不能直接和袁云川联系。 他们还有一个中间人。 这次她想从杨宗旭口中得到袁云川的下落,也几乎不可能。 杨宗旭面色不甘的看着温仪景,“不愧是太后娘娘,什么都被您给猜到了。” “呵——”温仪景冷嗤一声。 “我想就算是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代淑云和杨芷妍,你心中恐怕也没多少的波澜了,她们母女不过是你为了迷惑众人的工具而已。”温仪景话很直接。 外面的杨芷妍抬手用力地捂着嘴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我做事一向都是斩草除根,认识这么多年了,杨将军,你心中清楚的很。”温仪景笑着说。 杨宗旭垂落的手紧握成拳,想则会温仪景这番话,不由得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人做事一人当,求您高抬贵手。”杨宗旭祈求道。 “温沧渊的事情,也有你的手笔吧。”温仪景依旧没理会他的话,提起了另一个重要的事情。 “是。”杨宗旭跪在地上,坦诚道,“上面的人说,只要杀了温沧渊,便能一起除掉您。” “上面——”温仪景眯了眯眼。 知道蛊虫一体三命的事情,都有谁呢? 不等她再问,外面有人禀报,皇帝袁青冥来了。 紧随着,袁青冥的脚步声就已经到了营帐外面。 不过袁青冥并没有贸然地进来。 而是先看了一眼旁边的杨芷妍和玄英,心中有所了然。 而后,示意看守营帐的士兵,“通传一下。” 士兵一愣,还不等他推门进去,里面就传来了温仪景带着笑意的声音,“阿冥来了,进来吧。” 得了允许,袁青冥这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陆宽和杨宗旭都是一愣。 第216章 皇帝在太后面前,竟然如此卑微客气? 袁青冥进去之后先恭敬地朝着温仪景拱手行了一礼,“阿娘,冒充我父亲的人已经被当众活剐了。” “这种风气的确不可以助长。”温仪景认可地点点头,“我之前想着定时有人借此机会生事,想毁了皇室根基,便让人去兖州做了一出戏,没想到钓出来了一个杨将军。” 说完温仪景很是难过地叹了口气,“以前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杨将军入京竟然是想要争夺皇位,还闹出了你父亲死而复生的这种把戏。” “你父亲生前最在乎你和瑶瑶了,若是他还活着,定然舍不得破坏你们兄妹如今的安稳。” “哪里可能会入了京都不先见你和瑶瑶,而是躲起来去联合一些乌合之众去?” 温仪景抢先说了许多话。 袁青冥笑盈盈地看着温仪景,“阿娘所言极是,父亲必然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们和瑶瑶的事情。” 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杨宗旭咬牙切齿地低吼,“卓元良说的果然是没错,要想袁家的天下安稳,必须得除掉温仪景这个祸患!” “陛下,您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为何还要处处听温仪景这个女人的话?!”杨宗旭质问道。 第254章 求太后娘娘三思 杨宗旭的话让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袁青冥。 屋外人也不由得思索起袁青冥的表现来。 就刚才的表现来说,袁青冥对温仪景的确有些无条件的听从了。 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习惯,太难以改变? 还是,皇帝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草包,所有事情的决断,都离不开温仪景的决断? 袁青冥能从陆宽的方向清楚的感觉到打量的目光,然而,他依旧笑盈盈的,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 只见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昂着脖子满脸不服气的杨宗旭,“自然是因为太后娘娘所言都是对的,朕不听太后娘娘的,难道要听你的?” 面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眸底逐渐浮上一层阴鸷。 那一瞬间,杨宗旭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被鹰隼锁住目光的兔子,无处可逃。 “杨宗旭,朕以前可真是太给你脸了,你是忘了上次朕是怎么和你说的?”袁青冥笑意收敛,看着杨宗旭的眸光狠辣,杀意四起。 杨宗旭脸都白了几分,之前还和袁青冥对视的目光不受控地开始闪躲起来。 “朕和你说,你在京都能入京郊大营,全都是靠太后娘娘为你举荐求情,不然就你一个丢下徐州的逃兵,你以为你还能活吗?”袁青冥厉声问道。 杨宗旭再也撑不住,瘫软在了地上。 皇帝的威严,自然不是说说而已。 温仪景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让你在死的前一秒都还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可袁青冥却和她截然相反。 袁青冥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要取你的性命,你毫无挣扎反抗之力。 你只能乖乖受死。 他会在对方死之前,在精神上,也彻底将对方摧毁。 “杨宗旭,朕总是顾念往日的情分,对你等多有宽容。” “之前你们联手刺杀太后的事情,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负了太后多年的养育扶持之恩,却没想到你等竟然还要得寸进尺!” 袁青冥失望地闭上了眼。 “郑家余孽的事情尚且还没彻底清除干净,你便在京都城给朕搞了这么一出,是生怕朕这皇位坐得太安稳吗?” 袁青冥将刚收到的剑门关送来的军情急报拍在杨宗旭脸上。 “你杨宗旭,为了一己之私,两次置天下百姓于水火而不顾,未免日后酿成大祸,朕实在是留你不得了。”袁青冥端的是忍痛割爱的无奈之举。 “陛下——”一直沉默的言勤连忙上前一步,“万万不可呀。” “行刑的事情,不如就由言勤来执行吧。”温仪景突然说道。 言勤身子一僵,“太后娘娘,奴婢……” “为陛下分忧解难,是你的分内之事,言勤。”温仪景笑眯眯地打断了言勤的推拒。 言勤求救地看向袁青冥。 “太后娘娘,陛下,求您开恩,饶了我阿爹这一回吧,他再也不敢了。”杨芷妍突然挣开玄英的手冲了进来,跪在温仪景面前就磕头。 温仪景看向已经哭红了眼的少女,并无任何心软,“你父亲杀了我的阿兄,还妄图挑起天下战乱,着实该死,你若不舍,一同上路便是,言勤,你还在等什么?” “陛下……”言勤为难出声,“陛下,杨将军纵使千错万错,可这都还有回转的余地,若他今日死了,其余各州,未必不会生乱呀,陛下三思。” “言勤,便是天下再起战乱,本宫自会亲自带兵平乱,不会影响京都城半分安宁,今日,杨宗旭,必须死,你若不舍,也一起上路。”温仪景一向笑盈盈的面色沉了几分。 言勤脸色,顿时间毫不犹豫地朝着温仪景跪了下去,“求太后娘娘三思。” “言总管,你若下不了手,我便代劳了。”林觉晓不耐地抽出长剑站了出来。 杨宗旭满脸看不出半点活人气了,他似乎也是死意已决,又或者是早就做了有这一天的准备,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和挣扎。 “阿爹,过去这么多年您对我的宠爱,都是假的吗?”杨芷妍跪在地上看着仿若灵魂出窍了一般的人不甘心的问。 她过去这么多年的幸福快乐,都是一场被人亲手勾勒出来的虚幻梦境? 杨宗旭却是没有回应她。 这一刻,他的眼中并没有面前的女儿,只有对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的不甘和懊悔。 代淑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地将跪在地上的杨芷妍拉开到一旁。 一巴掌干脆地抽在杨宗旭的脸上,“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不想活了自己去死,不要带着我们母女?” 杨宗旭脸上落下了清晰刺眼的巴掌印,目光呆滞地抬头看她,“夫人。” “太后娘娘,行刑之事,民妇愿为代劳,求娘娘成全。”代淑云朝着温仪景跪下请求道。 温仪景挑眉,“你来?这可是宠爱你了你许多年的夫君啊。” 就算是做戏,可代淑云这些年享受到的好处,却也是实打实的。 如今因为杨宗旭犯下死罪,她便举刀相向,这个女人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宠爱都是假的,不要也罢。”代淑云却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应该看得出来,即使这个阉人言勤不想动手,本宫也不缺行刑之人。”温仪景摊了摊手,“你主动揽下此事,有何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只求太后娘娘成全。”代淑云坚持道。 温仪景抬抬手,“你自便,觉晓,给她一把刀。” 她有些不明白代淑云这是唱的哪一出,但君子有成人之美。 长离和林觉晓此刻再次靠近温仪景,以防任何不测。 袁青冥心下也警惕了起来。 “阿娘。”杨芷妍白着脸看向自己的亲娘。 “代淑云,你不替你的女儿求情吗?”袁青冥在代淑云接了刀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 代淑云看了一眼还年少的女儿,“陛下会高抬贵手吗?” 斩草要除根,杨宗旭一死,杨芷妍心中必然难过。 或许会对温仪景生出恨意,也或许会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和折磨中。 无论哪一种,代淑云都觉得没有死了更清净。 “不会。”袁青冥浅笑摇头。 …… 皇宫。 楚寒英在看到假的袁云川被杀之后,收到了一封信,便立马回了宫。 “封锁宫门,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否则斩立决!”楚寒英以凤印下了令。 “严搜各个宫殿,有任何可疑之人,全都带到本宫这儿来。”她有条不紊的吩咐。 而后,将一张画摊开在众人面前,“发现此人,若不能活捉,便就地斩杀。” 暗卫看向桌案上的画,只觉得是有几分眼熟似的。 不过谁也没多问,得了命令便迅速执行。 楚寒英搜宫的决定来的突然,许多宫人都不知是为什么。 但这些侍卫有皇后娘娘的手谕,在这宫里,无人敢抵抗。 “你们宫里最近有没有可疑的新人,若有立马举报,娘娘重重有赏。”侍卫冷着脸说。 宫人摇头,侍卫亲自去搜,去盘问。 “娘娘,这人……”若沁看着桌上的话,“是老城主吧。” 那封信,只有楚寒英看过,回来的一路,她整个人都很沉默,没给若沁看,也没和若沁说。 “若沁,这件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去煮一碗参汤来。”楚寒英出去了大半日,风吹的她有些冷了。 “娘娘……”若沁更担心了,“这是太后娘娘给的信儿吧?若是陛下知道,肯定会怪罪您的。” 第217章 若沁满脸着急,“本来这些日子您和陛下之前就生分了不少,若是中间再横上老城主一条命,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你和陛下是夫妻,才是余生要相互扶持走下去的人,您三思啊,这事儿上可不能犯糊涂。”若沁极力地劝道,希望楚寒英能改变这个决定。 “早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差一桩。”楚寒英却没有任何犹豫,“我有些冷了,你快去煮些参汤。” “娘娘……”若沁急得跺脚。 “行了,你以为袁云川活着,我就能有安生日子过了吗?”楚寒英叹了口气,不得不多解释两句。 “辈高一级压死人,袁云川既然还活着,第一时间不是和儿女相认,却是偷偷摸摸地躲到宫里来,他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楚寒英没好气地说。 “难道你忘了今日陛下出宫是为了何事?即使那人是个假的,可却遭此酷刑,陛下这又何尝不是昭告天下,袁云川只能是一个死人。” “我让事实变成事实,谁又能说我的不是?”楚寒英却没好气地说。 也就是若沁问,知道若沁担心自己,她才好脾气的解释了两句。 “可是即便是人该死,也不能是您来的动手啊。”若沁还是不太赞同自家主子做这种事情,可却也知道,自己再劝也无济于事了。 …… 京郊大营。 杨宗旭一家三口,今日是彻底交代在了这里。 “厚葬了去吧。”温仪景吩咐陆宽。 目睹了全程的陆宽整个人都有些呆傻,本能的执行命令,脑子都是懵的。 随后,温仪景又看向了长离。 长离点头,当即在所有人都看着陆宽将杨宗旭一家三口抬出去的时候,她迅速地钳制住了言勤。 第255章 让他以后只能做一个太监 长离这一出手,言勤整个人都蒙住了。 言勤下意识地反抗,可却根本不是长离的对手。 他惊慌地看向温仪景,“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温仪景只淡淡看向了袁青冥,“你的人,自己处置。” 袁青冥眉心轻蹙,不解地看着温仪景,“阿娘,言勤他犯了……” “袁云川还活着的事情,你告诉过言勤吗?”温仪景打断了袁青冥的话。 袁青冥没有犹豫地摇头,“没有。” 他信任言勤,可在这件事情上,却没敢赌。 言勤的命是父亲救的,他从未想过让言勤和父亲有所接触。 就怕出了乱子。 却没想到,事情还是坏在了言勤这里。 言勤脸色彻底白得没了一点血色,腿软地跪在了地上。 他想不通,太后娘娘怎么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可既然当着皇帝的面把他按住了,那他此次只怕是在劫难逃。 没有人比言勤更明白袁青冥对温仪景那份越发藏不住的情意。 “你窥探我。”几乎不用问,袁青冥就已经确定了事实。 他失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把你当我的大哥,你照顾我,保护我,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可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这种事情?”袁青冥面色痛苦地质问言勤。 言勤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袁青冥受不住这样的沉默,蹲下身子扣住了言勤的脖子,强迫言勤抬头和自己对视。 “言勤,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袁青冥咬着牙说。 言勤直直地对上袁青冥的目光,“陛下,奴婢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 说完,他余光看向了温仪景。 温仪景似笑非笑地看着言勤,“所以你和卓元良他们一起谋算着要杀了我。” 言勤再次看向袁青冥,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是,温沧渊是我杀的。” “刺杀的事情也都是我撺掇卓元良做的。” “我只是没有想到,卓元良竟然这么没用,连为老城主做最后的贡献都如此失败。” …… 这一刻,他坦诚了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 将萧天启拖下水的事情,也是他的主意。 他背着袁青冥联络了许多东昭城的老人,也因为袁青冥的信任,无形中影响了一些袁青冥做事的方向。 “不如,这个皇帝让给你来做,如何啊?”袁青冥冷笑地看着言勤。 “奴婢不敢。”言勤垂下了眸子。 温仪景起身朝外走去。 “阿娘……”袁青冥转身看向她,“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处置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温仪景没有回头,径直的走了出去。 …… “袁青冥会杀言勤吗?”回去的马车上,萧玉京有些好奇地问。 言勤可比任何人陪伴袁青冥的时间都更多,影子一样的存在。 “不会。”温仪景却没有任何犹豫。 没有人会自己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过言勤之后不会在出现在了人前了,这个是很肯定的。 “这些事情,到底是言勤自主做的,还是袁青冥指使的?如今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做戏给你看?”萧玉京转而又问。 袁青冥应该是很看中温仪景。 如今温仪景和言勤有了冲突,这个选择,对于袁青冥来说,应该还挺难的。 除非,这根本就是个局。 如今的温仪景也没有之前那么肯定。 “不好说,再看看吧。”温仪景摇摇头,“宫里的事情,应该已经处理完了。” …… “儿媳妇儿,我们终于见面了。”皇宫,袁云川一身太监装扮笑嘻嘻地看着楚寒英。 楚寒英眉头轻蹙,居高临下的看着很快就束手就擒并且主动要来见自己的公爹。 她从未见过这位公爹。 小时候,她是没资格见到城主的。 大了,有资格了,人早就死了。 却没想,如今人竟然死而复生。 还穿成这副样子,藏在了宫里。 不过这眉眼之间,的确与袁青冥像极了。 她想,想来袁青冥老了之后,理应就是这般模样。 袁青冥那日坦诚了过往。 说袁云川这些年都在寺庙中修行。 如今看起来,的确是有几分慈善模样。 看起来并不想有野心的样子。 方才,如果袁云川反抗,她可以让自己的人毫不犹豫地将人杀了。 可是袁云川在许多宫人面前主动站了出来,如今还笑脸相对。 众目睽睽之下,她这个皇后反倒是有些不好动手了。 “闭嘴!”楚寒英还是冷喝了一声。 “在陛下没有承认你的身份之前,你便只是这宫里的一个太监!”楚寒英说道。 太后娘娘肯定是不想留此人的。 听到儿媳妇儿的话,袁云川笑着应是,“是是是,儿媳妇儿说的是,等阿冥回来,再说。” “冬日天寒,儿媳妇儿月份也大了,还是先回寝殿休息,别累着了。”袁云川还很是慈爱地关心说。 楚寒英被他态度有点整不会了。 “这是皇后娘娘!”若沁冷脸斥责,“注意你的言辞。” 说这话的时候,若沁心里也在发抖,万一这位真的是皇帝老子,这事儿就难办了。 “是是是,皇后娘娘。”袁云川好脾气地连连点头,始终都带着笑意。 “你不是在山中修行,为什么要下山?”楚寒英并没有回去,站在台阶上看着院中被围住的人问。 “瑶瑶要大婚了,我这个当爹的,总是想亲自来送一送。”袁云川面提到女儿,眉眼之间都柔和了,笑容也更浓。 “既然已经送过了,为何不走?”楚寒英又问。 “听说你快要生了,我想再看看自己的孙子孙女儿。”袁云川又道。 “我虽然说是做了和尚,可这么多年六根也不净。”袁云川长叹一声,似是和楚寒英敞开了心扉,聊上了瘾。 “我忘不掉死去的妻子,忘不掉凡尘里的儿女,在那荒凉的山里,我也向往人间亲情和温暖。”他说着说着还红了眼。 楚寒英眉头紧蹙,下意识的不想再听这人继续说下去。 “我累了,若沁,你们在这里盯着,别让人跑了。”楚寒英转身要回寝殿了。 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向眼巴巴看着自己方向的袁云川,“你最好祈祷自己是真的,否则那被活剐的人,便是你的下场。” “我这次下山,没想破坏阿冥的生活,更不是要和阿冥夺权。”袁云川突然大声朝着楚寒英的背影喊道。 楚寒英脚步一顿。 没有理会袁云川,回了自己的宫殿,紧闭了殿门。 她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向殿外直接席地而坐的人。 阳光下的袁云川,哪怕是穿着太监的宫装,也依旧还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夺权的人。 第218章 “他如果不夺权,闹出这么多事情,又是为什么?”楚寒英低喃地问自己。 袁云川的出现,让她心中很不安。 “如果在袁青冥回来之前,我将人杀了……”楚寒英眸光里杀气一闪而过。 纵使背上刺杀公爹的骂名,可绝了日后祸患,似乎也很划算。 她心跳越发的快了。 拳头攥得也越来越紧。 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儿开始打架了。 一个说杀,一个说不能杀。 楚寒英的脸都被瘪红了。 “陛下回来了。”不等楚寒英自己脑海中角逐出一个结果,袁青冥回来了。 若沁行礼之后,小跑着前来报信,“言勤没一起回。” “言勤?”楚寒英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 她看着殿外的袁青冥,他回来的应该很急。 以往,言勤和他几乎形影不离。 “再去确认一下。”楚寒英并不敢太肯定。 冬日有些稀疏的阳光下。 袁青冥蹲下身,看着盘腿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的人,“藏够了?” 袁云川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父子二人的眉眼相似极了。 只不过一眼,袁青冥就能确定,面前的人绝对是自己的父亲袁云川。 “没有藏,我只是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我本来只想看看你们,过些日子就走了,却没想到你们却非得要见我这一面。”袁云川满脸无奈。 仿佛这都是别人的错了。 袁青冥嗤笑一声,“好一个看看就走,我看你是很喜欢如今身上这身衣服才是。” 他笑着抬手扯了扯袁云川的领口。 “一别多年,阿冥若是不惦记我这个父亲,如何每年都送节礼给我,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袁云川温柔地笑道。 袁青冥不悦地蹙眉,早已经不再是因为父亲一个夸赞而欢天喜地的幼童了。 “如果不是知道你如此惦记我,或许我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依旧六根不净,总惦记着这凡尘里儿孙满堂。”袁云川继续又道,“我终究是忍不住,下了凡尘,来寻你们了。” “如此,竟然还成了我的错。”袁青冥冷笑一声。 他声音骤然凌厉地质问,“既然你如此惦记我,杀温仪景的事情,又该怎么算?” “温仪景?”袁云川嗤了一声,“不过是温家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而已,在我袁家耀武扬威这么多年,做了太后竟然还敢再嫁人,真是该死!” 啪!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个响亮的巴掌也落在了袁云川的脸上。 “闭嘴!”袁青冥冷喝,他愤怒地问,“如果没有温仪景,你以为我凭什么站在这里?” “这都是我袁家旧部的支持,和他一个女人有什么关系?”袁云川瞪圆了眼睛不服气地反问。 “一个如此不忠贞的女人,她该死!”袁云川近乎挑衅地看着袁青冥,“卓元良他们做的都没错!是你自己犯了糊涂!” “拖下去,拖下去,让他以后都只能做一个太监!”袁青冥冷厉地看向旁边的侍卫,愤怒地命令! 第256章 他萧玉京的妻子,为何要参加袁家的家族事? “袁青冥,我是你老子,你竟然为了温仪景那个贱人要对我动手?”袁云川终于坐不住了,要挣开侍卫按着自己的肩膀。 “鼠目寸光的废物!幸而当年你早早地退出了东昭城,不然整座城都得毁在你的手里!”袁青冥毫不客气地指责。 “你要打杀温仪景,你知不知道,如果她死了,郑家余孽将成为永久的祸患,我袁家的江山,将永无宁日?” 袁青冥一把揪住了袁云川的领口咬牙切除的说。 “你最看不上的女人,是你踮起脚也够不到的人,她若是死了,谁还能镇得住各州的将领?”袁青冥压低了声音怒斥。 “便是你想来夺这权势,你又能守得住几时?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袁青冥将人狠狠推倒在地上。 他闭上眼,深呼吸,“将人带下去,做了!” 袁云川似乎被袁青冥刚才的一番话震慑住了,全靠着侍卫架着他的力道,整个人彻底没了反应。 楚寒英看着袁云川被人拖下去,这才护着肚子慢慢走了出来。 看着院中颓丧的人,轻轻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阿冥,你还好吗?” 袁青冥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别担心。” 楚寒英担心地看着他,“会不会太过了,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不杀他,已经是念及血脉亲情了,希望听到刚才的话,他能清醒一些。”袁青冥眉头却怎么也舒展不开。 “今日忙了一天了,进来歇会儿吧。”楚寒英拉着他往殿内走。 …… 晚饭的时候,温仪景收到了宫中的消息。 “袁云川成了真太监?”温仪景差点没把饭喷了。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袁青冥下手还挺狠的。”萧玉京道,抬手将温仪景嘴角的汤汁擦掉,“这件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肚子越来越大了,安心养胎才是最重要的。 “不一定。”温仪景摇摇头。 或许,接下来要唱的才是重头戏。 袁云川的事情,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随他们去闹吧。”萧玉京笑了笑,“我们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吃过饭,二人去院中溜达了两圈。 “对了,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去乡下买的小鸡仔吗?”萧玉京突然问道。 温仪景顿时记起了这几乎已经被遗忘的事情,“当然记得了,当时我们还要赌谁选的母鸡多呢,现在应该能知道结果了。” “明日我们去看看,素商今日还说呢,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等再养养,还能喝鸡汤。”萧玉京说。 温仪景有些不忍心,“我们自己养的,也要炖了吃吗?” “那要不,就养着?”萧玉京当即商量地问。 “先养着吧,家里也不缺他们那口粮食。”温仪景难得生出这几分恻隐之心。 今日见了太多血了,她怕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 京都城的事情,也第一时间就送到了袁清瑶的手里。 “要回去看看吗?”裴言初担心的看着袁青冥。 “出来就是为了避开他们,何必回去自寻烦恼?”袁清瑶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尔虞我诈的争斗。 京都城,用一年的时间,彻底打碎了她一家团圆的美梦。 “裴言初,你这余生都要陪我留在那荒凉苦寒之地,可否会后悔?”袁清瑶认真地问裴言初。 “如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又强调说,“和我在一起,你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还没办法锦衣玉食。” 在京都城的时候,她想拉着他作伴。 因为想到远走的孤寂,心里就觉得荒凉难受。 可是真的快到了,又生出诸多不忍。 看着迟疑了的人,裴言初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永远都不会后悔,能和你并肩作战,是我毕生所愿。” 他对袁清瑶心中是有敬佩的。 虽然袁清瑶也有许多小心思,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便又不值得一提了。 …… 二月二。 袁家的老祖宗从京郊的山庄入京了。 袁家各路的族人都入了宫。 袁青冥一早,脸色就不太好。 楚寒英担心地看着他,“老头子这是要做什么?” 这老人瑞,便是袁青冥这个皇帝,也要礼让了三分。 袁青冥对此自然心中多有不满,可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家族为重,世族如此,皇族也逃不过。 “估计是和袁云川有关,这老东西身子骨如今似是越来越硬朗了,竟然还想管起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了。”袁青冥就纳了闷了,一把年纪了,还挺能活。 不过老头子即使是人瑞,对于他这个皇帝,也是不想换就能换了的。 若是寻常世族,或许老爷子的存在还真能换掉一个族长,可这是皇族。 老爷子顶多就是道德上的谴责,又或者从别的地方讨要些什么好处。 楚寒英的担忧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胎动明显变得频繁了起来。 她连忙坐了下来,轻轻拍着肚子,安抚不安的孩子。 “你先不用过去,如果有人喊再说。”袁青冥蹲下身子摸了摸楚寒英的肚子,“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当回事,你和孩子最重要,不要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动气。” …… 宫中专门给袁家人议事腾挪了一处宫殿。 从宫门过来是最近的宫殿,也防止了这些人随意往宫里走动。 老头子很不客气地坐在了上首。 最后出场的袁青冥没和他计较这些,只客气地行了一个晚辈礼,“老祖宗今日邀大家都入宫,不知所谓何事?” 第219章 “人为何还没到齐?”精神矍铄的老人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扫视了一圈,问道。 “已经都到了。”有人说。 “不是说的云川还没死,人呢?”老爷子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袁青冥毫不意外,示意让人去请。 “太后温仪景呢?”老爷子又问。 袁青冥眉头轻蹙,“她已经改嫁出宫了,这是袁家的事情,与她无关。” “无关?”老爷子眉毛一横,“如今她还顶着太后的头衔到处耀武扬威,如何就无关了?!” 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点了一个小辈,“去萧家,将人叫过来!” “老祖宗……”袁青冥蹙眉。 “还有你媳妇儿呢?她为什么不来?”老爷子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 袁青冥眸底阴鸷一闪而过,“皇后今日不适,需要卧床休息。” “这是家族里的大事,她身为当家主母,如何能不再?派人去请,配两个御医就是了。”老爷子一锤定音。 “老爷子。”袁青冥声音冷了几分,“寒英怀着孩子呢,不易折腾操劳。” “干预朝政的时候就不会操劳了?如今家族中有事,她这个当家主母却隐身,岂有此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哪个女人不怀孩子?怎么就她矫情?”老爷子又道。 袁青冥深呼吸,正想说话,门口却传来楚寒英笑盈盈的声音。 “是啊,老祖宗说的是,我身为袁家的当家主母,族中有大事,当然不能缺席。”楚寒英由若沁搀扶着,笑眯眯走到老爷子跟前。 “劳烦老祖宗让一让,这是家主的位子,您即便是咱们的老祖宗,是咱们袁家的珍宝,也该遵守袁家的规矩,不然您坐在这家主之位上,却说我这个小辈是当家主母,这怎么想,都不合适,您说可对?”楚寒英客气的行了一个晚辈里,笑的十分和善。 老爷子脸色微变,殿内也有一瞬间的寂静。 “是啊,老祖宗,麻烦让一让,若是传出去您占孙媳妇儿的便宜,这总归不好听。”袁青冥笑着上前扶住了楚寒英的胳膊。 老爷子被气的浑身发抖,在众人各色的视线里,却还是站起身坐到了一旁,不悦道,“我也没说不让,就是看你刚才没来,暂时坐在这里主持一下。” …… “袁家家族的事情,邀请夫人去参加?”萧玉京不悦地问。 这是他萧玉京的妻子,为何要去参加袁家的家族事情? 袁家人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他很想问温仪景不去行不行,可温仪景看着手中那潦草的请帖,明显是有兴趣的。 萧玉京握着轮椅的手微微收紧,他心中自然清楚温仪景想去不是觉得她还是袁家的媳妇儿,只是单纯的好奇。 可袁家这样做,又何尝不是欺人太甚? 第257章 剥夺太后娘娘的头衔 萧玉京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刚要说话,就见温仪景收起请帖,笑着看向他,“一起去凑个热闹吗?” 萧玉京怔愣了一下。 去凑个热闹? 他会不会直接被人挡在门外啊? “去看看那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温仪景笑道。 她可没忘了,这件事情,至今可都还没一个结论呢。 萧玉京看着温仪景的跃跃欲试,没有犹豫地点头应了。 夫妻二人一起动身入宫。 “萧家小子,这是我们袁家家族商讨大事的场合,你出现,不太合适吧?”老爷子不悦地看向轮椅上的人,神色里有掩不住的不屑。 一个瘸子,竟然抢走了他们袁家的儿媳妇儿。 温仪景这一走,袁家的江山都没有那么稳固了。 老爷子这么长时间,也一直都没想明白,温仪景选择萧玉京这个残废的目的是什么。 萧玉京如今已经彻底瓦解,萧玉京手中的生意大不如从前,更是没有私兵。 能给温仪景带来什么助力? “我也好奇,你袁家的家事,请我萧家的媳妇前来,又是为何?”萧玉京面容平静地反问。 即使坐在轮椅上,实打实的感受到了各路鄙视的目光,萧玉京如今也不会再有任何自卑的心思。 尤其是他还在这些目光里,感受到了忌惮。 一个双腿完好的人,却忌惮他一个残废,到底是谁更无能呢? 老爷子一愣,随后大笑出声,反问道,“你萧家的媳妇儿?” 这明明是他们袁家的儿媳妇儿。 如今袁云川还活着,温仪景就应该继续跟着袁云川! “我萧玉京和温仪景的婚事,是当今天子亲自下旨赐婚,天下皆知,温仪景如今是我萧玉京的妻,如今你却请我的妻来参加你袁家家事,实在是很没道理。”萧玉京严肃地辩解说。 温仪景站在萧玉京身后,手扶着轮椅,视线落在袁家老祖宗的身上。 看起来精神头的确很好,可再仔细地看,整个人就像是一棵皱巴巴的老树,满脸的褶子。 老爷子不悦地看向想袁青冥,“这件事情都是你糊涂,如何能将自己父亲的女人赐婚给别人?让你父亲颜面何存?” 袁青冥扯了扯唇,平静的看向温仪景说,“九州没人规定过女子不能二嫁,温仪景已经为我们袁家牺牲的够多了,我无权阻止她追求属于她自己幸福。” “但你父亲如今还活着!”老爷子怒目圆瞪。 随后施舍地看向温仪景,“温仪景,既然云川还活着,你就应该回来继续做他的妻子。” 温仪景,“……” 老爷子活太久脑子不清醒了? 老爷子继续又道,“看在你为袁家付出这么多的份儿上,只要你打掉你腹中的孩子,你嫁到萧家的事情,便不和你计较了,以后你和云川好好过就是了。” “我真是谢谢你了。”温仪景看着满脸这都是我对你恩赐的老头子,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萧玉京要抬起来的手。 萧玉京每次出门,手上都带着袖箭,以防不测。 “你识趣最好。”老爷子还以为温仪景就这么答应了。 脸上一笑褶子更深了些。 一个没落残废的萧玉京,如何比得上正蓬勃的袁家?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把药给温仪景,先把肚子里的孽种打掉,既然要回我们袁家,便不能带着别人的野种。”老爷子有备而来,吩咐自己身边的人。 “慢着!”袁青冥蹭地站了起来,“老祖宗,你这是在做什么?如此擅作主张,将我这个一家之主置于何处?” “阿冥,你太年轻,此事不知该如何处理,老夫便好心帮你一把。”老爷子笑眯眯地说。 那表情里甚至还在提示,袁青冥,你应该感谢我。 看着袁青冥被气得说不出话,又笑着道,“何况这二人又是你的长辈,你一个小辈也不太好插手。” “你这是草菅人命,若是这一碗药下去,一尸三命,你赔得起吗?”袁青冥厉声质问。 “那就是她的命了,与我何干?”老头子理所应当地说。 袁青冥咬牙,看向站在旁边唯唯诺诺的袁云川,“你自己说,你现在还能做别人的丈夫吗?” 说这话,他视线朝着袁云川下身扫视过去。 袁云川脸色一白,脖子一梗,“我既然还活着,温仪景便是还没与我和离,自然该回到我袁家。” 温仪景被这些话都给逗笑了,一个个嘴皮子一碰,就都想决定她的事情了? 萧玉京几次试图想挣脱温仪景的手,却都没能成。 他也不敢太过用力,担心伤着温仪景的肚子。 “如果我不同意呢?”温仪景扬声打断了老爷子还想分辨的话。 “这件事由不得你不同意!”老爷子毫不迟疑。 “就是!”袁云川立马跟着说,“温仪景,一女不嫁二夫,你如此不守妇道,按理应该沉塘,我宽容大度,不和你计较此事,只要你乖乖回到袁家,便还能是我袁云川的妻子!” “一个太监?”温仪景冷笑一声。 袁云川如今是故意想来恶心自己的吧? 夺权的事情袁云川还都没入场,就已经封盘了,又被亲儿子下令断了子孙根成了阉人,如今人都疯魔了。 袁云川炸了毛,“温仪景,你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着走出宫去了!” “长离。”温仪景淡淡道。 长离上前,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袁云川,你我早就已经和离,在当年你中毒无药可医的时候,自己说过的话,难道都忘了么?”温仪景当年为了以防万一,压着袁云川写了和离书的。 袁云川写的是他命不久矣,不想耽搁温仪景,遂而和离,日后嫁娶各不相干。 不过是此事随着袁云川的‘去世’也就没有公开。 毕竟温仪景也还需要袁家的势力。 袁云川脸色微变,战乱这么多年,温仪景竟然还留着? 第220章 “阿冥,当年你也在,瑶瑶也知道此事。”温仪景笑着提醒说。 众人的视线便都看向了袁青冥。 袁青冥点头,“我记得这件事,阿爹亲手写的放妻书。” 袁云川无法否认。 老爷子脸都黑了,紧随着眼珠子一转,又是一声冷哼,“既然已经和离了,那温仪景你便不是阿冥的阿娘了,也不再是这九州的太后!” 温仪景神色微动。 “就是,你我既然已经和离,便不再是阿冥和瑶瑶的阿娘,自然就不是这九州的太后了!”袁云川紧跟着道。 “阿冥,你立即下旨宣告天下,她已经以后和我们袁家没有半点干系,她以后就是个商人妇!”袁云川恶狠狠地说。 这话,得到了袁家许多人的点头赞同。 温仪景威望太盛了。 因为她的存在,袁家族人这些年更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士农工商。 若是温仪景以后只是一个商人妇,看她还如何狂傲? 温仪景只觉得袁家这群人天真又可笑。 不过却也懂了袁家老爷子今日的目的。 让她回到袁家是假。 彻底将她赶出袁家才是真。 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她不再是太后,便是远离了权力中心。 可却忘了,她手中早已经没了兵符。 一声太后娘娘虚假的称谓而已。 调兵遣将,哪里有她温仪景这个人本身好用? 甚至,抵不过她温仪景这三个字。 楚寒英担心的看着大殿里神色悠闲的人,袁家人的所作所为对她并没有任何影响。 楚寒英看不出温仪景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难道真的就此遂了这群人的意思吗? 一退再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袁青冥面色挣扎,犹豫地劝道,“老祖宗,若是这道圣旨下去,天下人定会说我袁家过河拆桥。” 老爷子依旧横眉竖目,“什么过河拆桥?明明是她自己不守妇道!” 温仪景低笑了一声,“好了,阿冥,就按着他说的去做吧,你我本也并非血亲,我能送你一程走到今日,是你我有缘,不过今日,母子缘分也尽了。” “你对外便说这是我自己要求的,并非袁家忘恩负义。”温仪景笑得依旧那么温柔。 袁青冥脸色罢了几分,“阿娘……” “以后莫要再唤我阿娘了,我总归也是长你一辈,你唤我姑姑就成。”温仪景笑着说。 而后,她便看向老爷子,“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就不参与你们袁家的家事了,先告辞。” 话音落下,她放开萧玉京的手,迅速推着轮椅转身。 “站住!”老爷子却又道。 “还有何事赐教?”温仪景没有回头。 “既然已经不再是太后娘娘的尊位,以后就不要摆着这个架子在外面招摇撞骗了,温仪景,记住,以后你只是一个商人妇!”老爷子冷冷的提醒。 “以后你跪在我面前求着让我做这太后娘娘,我都不做。”温仪景嗤笑了一声,推着萧玉京径自的朝外走去。 外面的阳光很暖,可冬日却还依旧很冷。 “你太冲动了。”马车上,温仪景无奈地提醒萧玉京。 刚才他猝不及防地出手,的确能杀死袁家半数废物,可同样,他们只怕也离不开皇宫了。 袁青冥对她或许还会手下留情,可若借此机会除掉萧玉京,便是良机。 萧玉京脸色沉沉,“我只是看不惯他那样和你说话,对不起,还是我太没用了,不能好好的保护你和孩子。” 自降商人,他自己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而且有钱能使鬼推磨,总会有活路的。 可如今,商人的身份,却根本没办法更好地保护妻女。 温仪景无奈地握住他的手,“别这样想,我们只有更好地和袁家彻底断开,日后的路才更好走。” “和袁家牵扯在一起,很多人犹犹豫豫,摇摆不定,很多事情也不好做。” “分开了,日后再出事,便无人能说我已经是用袁家的人去壮大自己的势力了,以后,这都是我温仪景凭本事招募的人,和袁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温仪景也想知道,自己没了太后娘娘娘的头衔,之前那些支持自己的人,还能剩下多少。 萧玉京反握住温仪景的手。 福祸相依,更多的是温仪景自己心态乐观。 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夫妻都永远会站在一起。 第258章 坦白局,夫君总算有了自知之明 “还不相熟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是想要造反的。”回忆起过去一年里发生的事情,萧玉京感慨地笑了。 “刚成婚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你想和我要一个孩子,我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推敲无数次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是想要一个儿子,然后去造反争夺天下,毕竟这个世道,男人生来就比女子多了许多优势。” “我还想着,你是想要我萧家所有的钱财,想用萧家的钱来养兵,甚至你会为了彻底掌控萧家,而去父留子……” 车厢里,萧玉京第一次在温仪景面前坦白自己曾经心里那些暗戳戳的小猜测。 温仪景听的笑出声来,“我就说呢,你总是心事重重的,竟是没想到你竟然把我想的这么野心勃勃了。” 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自己是真的选对了人。 萧玉京读得懂世间女子的不容易。 之前她心中计划的那条路,阴差阳错出了许多乱子,但如今也已经有所好转。 随着茶楼故事,京都城里女子的意识比之前更觉醒。 许多迷茫的人懂得了抗争,知道了争取属于自己的主动权。 也不再将目光放在后宅争夺男人宠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 或许很多事情,也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吧。 萧玉京脸色微红,“对不起,以前我不该那样揣度你。” “那后来呢?你什么时候改变了对我的看法?”温仪景好奇地问,转而又道,“不对,你对我的看法转变了吗?” 最初的她真的没想争权夺利,可如今的她,那可真的要应验萧玉京早先所有的猜测了。 “改变了。”萧玉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不该将她想的那么坏。 温仪景挑眉,“怎么改变了?如今是怎么看我的?” 时间流转,萧玉京在她心中的份量自然也早已经不同往日。 对上温仪景璀璨的黑眸,萧玉京脸色更红了几分。 她以后不再是太后娘娘了。 她是温仪景,是萧少夫人。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改变的。”萧玉京思考了一下,轻轻摇头。 “去奉高的时候,我想过你会不会借着刺客的名头,对我动手的。” 说这话,萧玉京避开了温仪景的目光。 连忙补充道,“我知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这件事如今的境遇来说,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不过去的路上,甚至到回来的前半段,他都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客死他乡。 哪怕太后娘娘一次都没有丢下过他。 如今在再回想,或许也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温柔,让他深陷温柔乡,情深而不自知。 温仪景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我的啊?” 萧玉京有些心思,真的让她觉得还挺惊讶的。 她撑着他的腿,凑过去看他红了的脸。 萧玉京一手扶住她,神色却还是避开不好意思和她对视。 “我以前看起来竟然有这么可恶?”温仪景眉心微蹙,很认真地思考刚认识那会儿。 “我记得我对你态度还挺好的啊。”温仪景语气肯定。 刚认识那会儿,顾忌萧玉京那活人微死的可怜样,她可一直都是哄着他的,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 “你的好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受宠若惊之余便只剩下了忐忑不安。”萧玉京坦白道。 温仪景,“……” “我总在想自己何德何能。”萧玉京失笑,“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我。” 温仪景,“……那你现在明白了吗?” 现在要是还想不明白,就是欠收拾了。 萧玉京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在温仪景警告的目光中,说,“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展开说说。”温仪景挑眉,她如今肚子大了,撑着胳膊凑近他一个姿势有些累。 退了回去,半靠着车厢。 她笑盈盈地看着萧玉京,一双灵动的眸子似乎是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明白的是,这京都城里,的确是没人比我更好看。”此话说完,萧玉京脸都红透了。 他更不敢和温仪景对视了。 年少的萧玉京一直都是英俊而自知的。 第221章 他一直都觉得皮囊于而他言,是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对于别人的夸赞也从来都是不悲不喜,因为他知道,那除了实话,多少也带了点阿谀奉承。 后来双腿出事,头发一夜变白,整个人颓丧的如同行尸走肉,他就再也没有半分对自己皮囊的欣赏了。 如今,骤然间要在心爱的人面前说自己长得最好看,多少还是有些羞涩。 温仪景却很是赞赏地点点头,“夫君总算是有了自知之明。” 萧玉京耳朵都要烧着了。 “还有呢?”温仪景道。 萧玉京老老实实地摇头,“剩下的,都是不明白了。” 在过往,很多当下,他只觉得她过分的热烈。 可如今回头再看,她对他每一份热烈的背后,都是救赎,是照在他头顶的光,是将他拉出深渊的绳索。 温仪景,“……” 很想翻个白眼,但此举实在是有些不雅。 看着坦诚的人,温仪景也开始了自己的坦白局。 “是看重你聪慧,模样好,家教好,我总想着,你这样的郎君,即便是没有爱情,也是能相敬如宾过一生的。” 那是她向往的婚姻。 她不羡慕轰轰烈烈,只愿细水长流。 “不过,夫君还是给我带来了许多惊喜。”温仪景的眼神若有所指。 她一开始甚至想过若是萧玉京伤了根本,她便厚颜无耻地给人戴个绿帽子,找人借种便是。 却没想到,夜里的萧玉京,是意外收获。 当然了,自己有些打算是没必要告诉萧玉京的。 一个眼神,萧玉京瞬间秒懂,整个人都仿佛要烧着了。 “其实我心中很欢喜,最初明明你心中已经对我百般地方,却还是君子如玉做了一个丈夫应该做的所有事情。”温仪景欣赏他为人处世的作风。 萧玉京静静地听着。 过往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们的过往,其实并没有同频,却又莫名的和谐。 温仪景欢喜的时候,他心中其实时常天人交战,一边防御,一边呵护。 温仪景热烈地靠近的时候,他一边无处可逃,一边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 一步步走到今日,他们之间却又有着无比的默契。 灵魂是如此的契合。 哦,身体亦然。 “我的年少时光总觉得是缺失的,而你最完美,我想更多地了解,你的年少过往是怎么样的,也想和你共同养育一个孩子,弥补我所缺失的一切。”温仪景定定地看着他。 上次她被蛊虫吓到惊慌而逃,萧天启便让她感受到了一个父亲的温暖。 这都是萧玉京带来的。 萧玉京骤然心疼不已。 他心中一直都有觉察,温仪景对年少过往有一种放不下的执着。 她看似风轻云淡,但心中却一直都有一座用尽全力也搬不走的大山。 他倾身过去,握住她的手,“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赶也赶不走。” 温仪景微笑着点头。 二人温情地对视片刻,萧玉京忍不住小声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至今也没能想明白。” 温仪景温柔看着他,“什么事?” 他们之间的爱情虽然不是最纯粹的,但走到今天却已然是最牢固的。 她不介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一些卑劣。 而且如今的她很确定,萧玉京对她的在意远远高过她对萧玉京的在意。 她将萧玉京从深渊拉出来,是热烈而迅速的,给人心中带来的震撼会更明显。 可萧玉京对给她带来的温暖是清缓悠扬,润物细无声的。 “在奉高,你带我出去遛弯的那次,将我推到河岸边,差点掉下去,是为了什么?”萧玉京始终不信温仪景是没注意导致。 “而且我还记得,你说过要给我还回来,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便再也没提过了。”萧玉京很认真的看着温仪景。 第259章 杀了他,造反吧,温仪景 萧玉京对于这件事情,一直都记在心里,毕竟在曾经,他觉得那是温仪景要对他杀手最直接的一次。 那次,后来他小小发了一下脾气,还没来得及做太多,就发生了别的事情。 不过温仪景在事后也的确忙里抽闲亲手给他做了一件衣服弥补。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那次你以为我是要杀你?”温仪景无奈笑道。 她一直都知道萧玉京是个很谨慎的人,在这段婚姻里,高度敏感多疑。 只是当藏在暗处的心思全都被坦诚地暴露在空气里,她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不开心倒是不至于的,终究还是心疼更多一些。 萧玉京看着她嗯了一声,“我以为是狼来了的故事。” 温仪景失笑出声,故作不悦,“原来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模样,亏得我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能对你好一些。” 她自以为收敛的热烈,却终究是险些将人灼伤。 萧玉京连忙抓住她抽回去的手,“是玉京不识好歹,夫人莫生气。” “河边那次,怎么可能是想要故意引诱你放松警惕。”温仪景哪里会生气,耐心地解释那次的缘故。 “比起你沉默的隐忍,那次我更希望你能出声喊我一声,告诉我你觉得危险了,让我停下来。”温仪景其实对于这件事情,已经不太记得了。 毕竟随着他们之间的相处,萧玉京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憋闷在心里,一个人难过的人。 只是回忆起当时,她却也能记得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萧玉京心中自然是感动的,温仪景为他花费了许多心思。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敞开心扉聊了很多。 本也是没有任何误会的夫妻二人,如今将话全都说开,心底里那些从不曾诉之于口的猜测也全都在相视一笑中烟消云散。 二人进了幽兰园,槐序等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等二人回了房间,几个人都围到了长离身边,“这是,发生了什么?” “是啊,夫人和公子看起来更亲近了。”素商纳闷地问。 明明出门的时候,公子脸色还不太好看呢。 “夫人拿出了和袁云川的和离书,以后就不再是太后娘娘了,明天袁青冥就会昭告天下。”长离笑着解释。 其实长离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 这件事情,虽然最后说起来是有利于自己夫人。 可是在那个场合上,仔细盘算一下,多少也有些夫人是被逼着又退了一步。 表面上的主动权,又落在了别人手里。 做着饭,素商听长离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也不算痛快,“袁家这老东西,还不死呢。” “夫人心态比我们几个都好。”玄英笑着劝她们几个,“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往好的方向去想。” 天下百姓凑一起,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各州的首领又不是蠢货。 若真是起了争端,为了他们的以后,那群人肯定也要掂量一下。 “袁家这事儿看似占了上风,可各种的将领难免不会觉得他们这是卸磨杀驴,即使有些人之前拼了命的想杀咱们夫人,可当夫人真的再次退一步,傻眼的,便该是他们了。”玄英分析道。 人心这种东西,最容易发生变故。 前一秒,还想杀温仪景,下一秒温仪景若真死了,便都要捶胸顿足说后悔了。 “对,如今郑家余孽的事情,可还没消停呢。”素商点头,“京郊大营也在觉晓手中,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袁青冥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才将京郊大营交给觉晓?”槐序忍不住地猜测,“也算是弥补他心中对夫人的愧疚。” 她们心中也知道,袁青冥身为九州之主,也并非绝对的自由。 朝堂上,家族中,袁青冥顾忌得太多,想要的也很多,难免受制于人。 “人果然是不能太要脸,不然谁都觉得你好拿捏呢。”素商嗤笑一声。 曾经她为温首阳妥协了很多,可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离开之后,她便懂了,有时候发疯才能更好更迅速地解决一些事。 …… “阿娘……”皇宫,众人都散去,楚寒英提及温仪景,一声阿娘出口,却又恍然觉得如今已经不合适了。 “挺好的,她本来也只想做温仪景,不喜欢扛着别人强行给她戴上的头衔。”袁青冥却很释然。 楚寒英一时间心中晦涩不已,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不太确定地问袁青冥,“那以后逢年过节,如何走动?” 不再是母子,没了这层关系的牵绊,身份上又生出这么大的悬殊,走动起来,都显得陌生。 楚寒英不希望事情是自己想的那般。 “虽然名义上的称呼没了,可这么多年大家的情谊都还在。”袁青冥笑着揽住楚寒英的肩膀。 第222章 “你大着肚子,别为这件事情烦心了,该走动就走动,别人还能说你什么。”袁青冥明显是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我只是担心师父会不会觉得有落差。”楚寒英迅速地换了称呼。 她不曾正式拜师温仪景,可往昔也一直都是称呼师父的。 最初,她还以为称呼一声阿娘或者婆母,她们之间关系会更亲近,却没想到,竟是背道而驰。 如今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样,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她偏头看了一眼眼底带笑的袁青冥,担心地说,“师父之前说家里这老祖宗有猫腻,这人不能再留了。” “老东西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够本了。”袁青冥笑着说,“人既然进了京,自然没有再让他离开的道理。” 楚寒英轻轻嗯了一声,“你做主就好。” “在家族里,他一直压制我事小,可若真的为害百姓,却事大,这种人早死早安生。”袁青冥笑着说。 “是。”楚寒英笑了笑,再次转换了话题,“对了,瑶瑶那边回信了吗?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说?可是要回京一趟?” 毕竟和亲爹已经许多年不见了,袁清瑶真的就不想来见见吗? “她对父亲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并没有回来的打算。”袁青冥道,“不回来也好,省得回来了看得闹心。” 楚寒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今日忙了许久了,回去歇着吧。”将楚寒英送到寝殿门口,袁青冥便停了脚步。 “阿冥……”听着走远的脚步声,楚寒英突然回头喊道。 袁青冥脚步一顿,纳闷地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吗?”楚寒英笑着问,“我们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像现在一样,每天都能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会吗?” “会。”袁青冥点头,“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 “袁云川和言勤都被扣在宫中佛堂了,二人都被强行剃了头。”倚吟知道了温仪景卸下太后头衔的事情,特意来关心的她。 和他想的一样,温仪景并没有任何不开心。 但是他心中还是替温仪景觉得不值。 最初的时候,他强烈的提议,他去杀了那几个反对的人,由温仪景执掌大权。 可温仪景却否决了他的提议。 如今,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我去杀了袁青冥吧。”倚吟突然说道,“我总觉得这小子没安好心,不杀了他我心里不踏实。” 过去的这一年里,袁青冥的确算得上明君,可行事上总归是有些窝囊。 人若是跪久了,自己是站不起来的。 “到时候,请我们的人入京,大军围了京都城,那群老东西就算是千万个不愿意,也得跪着请你主持大局。”倚吟出主意道,说着说着,人都有些兴奋了起来。 萧玉京在旁边给倚吟倒了一杯茶,悠悠道,“我以为倚吟说得十分有道理。” 温仪景,“你也跟着他胡闹?” 倚吟第一次看萧玉京如此顺眼,催促地看向温仪景,“看吧,我们都这样觉得,你还在顾忌什么?” “温仪景,你总不会是在乎身后名吧?到时候黄土一扬,你介意后世如何评说你?”倚吟不可置信地问。 就算是被后人说成乱臣贼子又如何? 活着的时候,痛快了,便够了。 美名也好,恶名也罢,都能千古留名。 “史书都是当权者写的。”萧玉京在旁边补充说。 以前他最担心温仪景要争权夺利,将他们萧家牵扯其中,如今,他却是第一个人支持。 若是不能将主动权握在手中,永远被动,太憋屈了。 “名声如何,生前死后我都不介意,可你们要想想,若真的发生政变,若是不能速战速决,百姓将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温仪景瞪了萧玉京一眼。 “他不懂,你也不懂了?”温仪景问他。 萧玉京惭愧地垂了头。 他当然知道。 他只是见不得她总是被人欺负。 那群百姓其实什么都不懂。 当权者,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便追随谁。 可一旦稳定下来,便又要反抗温仪景这个女子当权。 很容易被人煽动,极其没有自主意识。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是错。 只是,从他对她生出私心的那一刻,便注定无法太过冷静公允地面对这些事。 曾经,他也是一心想要守护天下太平的人。 如今他依旧想要造福百姓,但是在此之前,他一定要想守护好温仪景才是。 “争权的最初,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活着,为了体面。”温仪景深呼吸了一口气。 看向满脸不悦的倚吟。 她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倚吟心中依旧是没有天下百姓的。 在倚吟的认知里,杀死敌人是最快解决事情的办法。 所有和她作对的人,无论好坏,只要她点头,倚吟都能拼尽全力将人击杀。 可萧玉京是不同,萧玉京从小接触的就是心怀天下。 她很开心,萧玉京将她放在首位,却又贪心地希望萧玉京能不忘初心。 “只是这一路走来,明明自己过得不算如意,却偏见不得这人间疾苦。”温仪景无奈笑道,“我知道,顾全大局,有时候会等同于委曲求全,只是,这件事情,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我并不想贸然动手。” 萧玉京理解地点头,即便他们是夫妻,有时候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没有处在她的位子上,无法彻底感受她内心的顾虑。 “都听你的就是了,你莫要太忧心,你不点头,我不会随意动手的。”倚吟无奈的妥协。 “不过我丑话也说前头,若是袁青冥敢再做对你不利的事,我可不管什么百姓安宁不安宁了。”倚吟又道。 “这话,萧玉京你也赞同的是不是?”倚吟问萧玉京。 第260章 他侧过身,从背后抱住了温仪景 萧玉京看了一眼倚吟,认真地点点头,“我赞同。” 若非他双腿不便,这些事情,他愿意亲手去做,哪里轮得到倚吟。 温仪景没想到有一天萧玉京和倚吟也会如此默契,一唱一和。 “在孩子没平安降生之前,尽量能维持当下的平静,等仪景养好身体,再说下一步的事情。”萧玉京说道。 他赞同倚吟的提议。 却是有前提。 什么都比不过温仪景的身体重要。 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迫在眉睫,他没必要非得主动挑起争端。 袁青冥对温仪景的心思,倚吟或许并不清楚,可一个杀手的直觉却也已经让他觉得袁青冥留不得了。 若是将这理由告诉倚吟,萧玉京相信,袁青冥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如果可以,萧玉京也想除了这个祸患。 最近这桩桩件件的事情,看似都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可萧玉京心中却不安。 他估算着,等孩子出生,或许他的双腿也有能站起来的机会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想的是等温仪景能打了之后再动手的。”倚吟连忙说道。 如今温仪景一个身体三颗心跳,他哪里忍心让她在这个时候担惊受怕。 温仪景平静地看着两个人再次一唱一和,“我真是谢谢你们如此为我考虑了。” 倚吟得意地笑了笑,这次劝说温仪景夺权,他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虽然这个帮手,他其实说不上喜欢。 可这次温仪景的确是松了口,不似之前拒绝得那么干脆了。 倚吟心中很开心,于是好心地关心起萧玉京的来,“玄英说你这腿还有机会能站起来,真的吗?最近感觉如何?” 他开心的还有一件事,就是萧玉京双腿这件事情,温仪景竟然没有瞒着他。 他可是最有可能伤害萧玉京的人之一啊。 萧玉京笑着点点头,“是有机会的,不过恢复如初却不太可能,最近还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他不介意倚吟曾经甚至于现在对温仪景依旧还存了心思。 一个优秀的女子,总会有许多人爱慕的。 而倚吟在这件事情上,是个绝对的君子。 “那等你好了,咱俩切磋切磋。”倚吟笑着说。 他替温仪景感到开心。 虽然坐在轮椅上的萧玉京就已经很得温仪景的欢喜了,可若是萧玉京能站起来,温仪景也一定会开心。 虽然这也代表着,他将彻底没了机会。 可那又如何? “我的荣幸。”萧玉京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萧玉京,你说你有没有可能要和你的女儿一起学走路?”倚吟突然饶有兴致地问。 他也是知道萧玉京如今已经不介意此事,才敢说这样的玩笑。 第223章 “极有可能。”萧玉京认命地闭了闭眼。 这个事情,他自己也想过的。 只是他很不希望如此。 小孩子最爱学大人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到时候一不小心只怕会带歪了两个刚接触这世间新奇事物的孩童。 倚吟不客气地笑了,“到时候你若是太忙,我来帮你带孩子也是可以的,毕竟那也是我干女儿,正好这习武的事情从小时候就先入门。” 说这话,他看了温仪景一眼。 再次不客气道,“省得随了她们阿娘,习武太晚,筋骨都得打断重修。” 萧玉京看向温仪景的目光顿时心疼极了。 和玄英的闲谈中,萧玉京已经知道了温仪景之前如何习武的。 每听一次,心中都会疼一次。 “行了行了,你有事儿没事儿,说完了就快点去忙你自己的。”温仪景连忙出声赶人。 “徐沛然那边,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进展,他最近在调查周家的那个老不死的,听说还帮着找回来了几个孩子呢。”温仪景催促道。 倚吟笑嘻嘻的告辞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两个,温仪景没好气地瞪了萧玉京一眼,“你刚才那什么眼神?”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 筋骨打断重修,换来了她如今行走江湖都能称得上一等高手的武艺,赚大了好吗? “萧玉京,请你用为我骄傲的眼神看着我,明白?”温仪景故作凶狠的警告。 萧玉京懂了她的意思,收敛了眼底的心底,“你一直都让人觉得骄傲。” 温仪景满意了,随后凶巴巴道,“你不用心疼我,等你之后站起来重新练武才有你的苦头吃,到时候我可不心疼你,你要是练不好,我还会嘲笑你!” 萧玉京纵容地笑着,“嗯,等站起来,我一定会重新好好练武。” 不过她不心疼,他是不信的。 许是白日里提到了孩子,也提到了腿。 寂静的夜色里,萧玉京便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扶着护栏站起来的时候,落在地上的腿终于有了知觉。 酸麻胀痛…… 一时间如同奔涌的泉水涌入他的双腿。 虽然他依旧还需要双臂支撑起全身的力道,可双脚已经能听从大脑的指令往前迈开了。 每一次落地,都有一种万蚁啃噬的疼痛,却也让他忍不住地心生欢喜。 只是那疼痛实在是太过强劲,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五官。 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只想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 他坚信,只要自己多走两步,双腿便能变得灵活。 他咬着牙,深呼吸…… “爹爹,爹爹……”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两个咬着牙瞪着眼张开胳膊喊爹爹的粉团子。 他不由停了下来。 两个粉团子五官轮廓无法看得太真切,唯独咬着的牙瞪着的眼格外清楚。 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好像随时都会栽倒进旁边的花坛里。 萧玉京看着看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两个小团子明明是在模仿他刚才的表情。 萧玉京整个人都傻了,他连忙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个英俊帅气的阿爹,朝着两个粉团子笑了笑,然后慌乱地喊,“青鸾青鸾……” 他在练腿,这两个小家伙怎么闯进来了? 本来走路就没走稳当呢,还来看他走路。 他闺女还能学会走路吗? “青鸾青鸾……”随着他话落下,两个小家伙也摇头晃脑地鹦鹉学舌跟着喊。 萧玉京又急又无奈。 自家的孩子,便是这般调皮他都觉得可爱极了。 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眸子,像极了温仪景。 让人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萧玉京等不到青鸾,只看到两个小家伙笑嘻嘻又晃晃悠悠朝着他走过来,张开的小胳膊似是要求抱抱。 一颗心都化了,萧玉京忘了自己的腿,张开手就要去抱。 眼看着他的胳膊碰到小家伙的手,突然身子被人轻轻推动,“萧玉京,萧玉京……” 萧玉京猛地睁开了眼,夜色里,对上温仪景困倦的眸,他不解,“怎么了?” “你放开我。”温仪景无奈地说。 萧玉京,“……”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睡梦里,他侧过身,从背后抱住了温仪景。 他手上的力道重,勒疼了他。 “腿,你的腿。”只是他放下手,温仪景却又道。 萧玉京,“……” 腿? 他掀开被子,便看到夜色里,自己左腿搭在了温仪景的胯上。 顿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连忙伸手将自己的腿扒拉了下来,顾不得想太多,只担心地看温仪景,“我没压着你吧?” 萧玉京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是在做什么? 腿怎么抬上去的? 他从小到大睡觉一直都很安稳的,今日这腿废了,怎么反倒是要上天了? 第261章 分床睡和各奔东西? 萧玉京心跳都要停了,抬起的手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他很快就忘了自己腿的事情,只担心地看着温仪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仪景的确是被萧玉京吓了一大跳。 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心跳都还没平息,肚子里的孩子也翻江倒海地闹腾着,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仪景?温仪景?”萧玉京脸都白了,手落在她额头上,摸到了细密的汗珠。 呼吸一窒,发了疯的喊道,“长离,长离……” 萧玉京慌乱的喊着,自己也撑着胳膊坐起来。 他一双手僵硬在半空里,完全不敢去触碰温仪景。 “没事,我没事。”那股疼劲儿也很快就过去了,温仪景连忙出声。 长离却已经从隔壁偏房冲了进来,“怎么了?” 长离外袍都没来得及披,魂都要吓没了。 “去喊玄英过来,我睡觉不老实,不小心压着夫人肚子了。”萧玉京连忙道,声音都止不住的发颤。 长离都没靠近,又迅速跑了出去。 得了温仪景的回应,萧玉京心里踏实了些。 却还是不敢去碰温仪景。 他胳膊哆嗦扶住了轮椅,想着自己先让开地方,一会儿玄英进来方便诊治,双手却一点力气都撑不住。 “萧玉京,我没事儿,你别慌。”温仪景却彻底缓了过来,也坐了起来,挪过去抓住了萧玉京的胳膊。 萧玉京身子一僵。 “就是有些吓到了,现在已经好了,孩子们也都没事儿。”温仪景轻声安抚他。 孩子剧烈发反应之后,很快也就安静了下来,应该问题不大,这几天多注意些就是了。 “你摸一摸她们,和她们说说话。”温仪景拉住萧玉京冰凉汗湿的手。 萧玉京僵硬的手落在温仪景挺着的大肚子上,里面似乎有一只小手和他隔着肚子靠在一起,像是在安抚他。 “我和孩子都没事,倒是你,腿又有反应了。”温仪景却还记得事情的源头。 以前萧玉京夜里腿有反应,不过是往她这边靠一点,贴着她而已。 如今,却是直接抬了起来,压在她身上。 萧玉京心有余悸,“我在做梦……” 他刚说了两句梦中的场景,玄英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冬日的夜里,玄英穿得很单薄,头发也凌乱着。 听到动静的素商和槐序也都跟了过来,同样都衣着单薄,素商更是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长离颤抖着手点了灯,努力让自己冷静。 “此刻脉象都是平稳的。”昏暗的烛光里,玄英仔细诊脉一番,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听到玄英的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目光就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萧玉京。 素商心中有疑惑,公子平时最是在乎夫人的事情,虽然现在过点夫妻生活不会影响什么,但公子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才是。 难道是男人急色的本性暴露了? 这么想着,素商眼里的凶光更藏不住了。 心中已经打算好了,若今晚的事情真的因为某些事引起,若温仪景是主动招惹的那个,接下来,两个人必须分房睡! 若萧玉京是主动犯错的那个,接下来,两个人各奔东西! 玄英和槐序倒想的没这么决绝,但也希望萧玉京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玉京顿时皮都紧了,他垂头道歉,“今日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 “你们都散开一点,不要这样盯着他,他会害怕的。”温仪景挪到床边,拉了拉目光最凶的素商。 “他害怕?”素商音调都拔高了。 温仪景连忙将萧玉京说了两句做梦的事情说了…… 第224章 萧玉京接了后面的话。 素商表示怀疑,姿势太暧昧。 借着做梦的口行不轨之事,好比借酒发疯! “所以,公子的腿如今有知觉了?”玄英却是没有怀疑的。 这么久接触下来,玄英已经知道萧玉京之前腿有知觉也都是在梦中。 玄英连忙去给萧玉京把脉,脉象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又道,“你试着让腿往前挪一下?” 萧玉京凝集了所有的注意力在腿上,试图让腿抬起来,却并无反应,“腿虽然还是动不了,可我能感觉到膝盖上是有些反应的。” 这次的尝试和之前的反应都不一样。 “你按一按自己的腿,看看和之前是否有不同?”玄英又道。 萧玉京照做。 手指用力按下去的时候,左腿外侧的一条经脉是有很明显的推压感。 这样的反应让萧玉京眼都亮了,“这里有感觉,我都没有太用力,便能感觉到了……” 他语气都是兴奋的,少见的情绪泄露得如此明显。 确定了,玄英这才上手,按了一下萧玉京说过的那条静脉。 她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是好的事情,这边的恢复很好……” 萧玉京很想问整条腿有反应要多久,可又被他用力地按住了。 别急,别急…… “不过接下来可能公子还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双腿,尤其是在睡梦中,或许会没有意识地有动作,我以为,公子和夫人还是分开为好,免得真伤着孩子。”玄英很快又说道。 这话,不用玄英来提醒,萧玉京自己也正是这个打算。 “让人在旁边准备一个小的罗汉床就是。”萧玉京很快说出自己心中的打算。 分开睡那是不可能的。 玄英看看向温仪景,无声询问她的意思。 “可以。”温仪景自然没意见。 每天晚上若是不能和萧玉京说说话,她怕自己会睡不着。 众人散去,萧玉京重新躺回床上,看着侧对着自己的人,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睡吧,天色还早,我睡不着了,再陪你躺一会儿,腿不会乱动,一会儿就起来去绿卿园了。” 温仪景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她是有些困的,迷迷糊糊的,她说,“本来在你腿刚抬起来的时候,我就应该醒过来了,可这段时间和你一起住,警惕心都没了……” 若非萧玉京腿上的力量压到了肚子,温仪景觉得自己可能还不会醒过来。 天还灰蒙蒙的,萧玉京便在绿卿园里撑栏杆了。 小顺子每天都有早些过去接萧玉京的习惯,以往都是要等上一会儿人,今日却是他刚过月亮门,就看到萧玉京的轮椅出现在了门口。 如今看着自家公子撑在栏杆上看着腿没动静,小顺子有些纳闷,却没上前贸然打扰。 萧玉京用臂力晃动身体,试图分开双腿,左腿上那轻微的拉扯感依旧清晰,这样的感觉让他浑身充满了力气。 今日锻炼的时间都比之前更久了些,恍惚之中,萧玉京好像还看到了梦中的女娃娃。 他无奈地笑了。 早饭后,萧玉京便再次开始翻动各种书籍,他一定要给女儿取一个好的名字才是。 女儿出现在梦中,肯定也是因为这么久了还没有个名字,心中着急所以亲自来催了。 温仪景也在看旁边看书,最近,她看的书都正经了很多,经子史集之类的多了起来。 素商房间里有一堆话本子,温仪景眼馋的很,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却又忍住了没去翻。 …… 倚吟这几日很忙,在京郊附近的几个小镇上,出现了几桩少年失踪案子。 有两个被及时的找了回来,人已经被剃了头换了僧袍,好像是个苦行僧路经此处似,可人意识却并不强,如同行尸走肉似的跟着前面的人,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 若非这二人长得比较有特色,父母形容得详细,倚吟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了不对。 “那些人最近只怕是缺人缺的有些多了。”徐沛然实在是没从失踪的人身上找到什么共同点。 可走丢的理由却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最近少年郎失踪的事情闹得有些大,却让人忽略了还有许多女子也同样消失了。”倚吟蹙眉。 男子似乎用点心,有些也能找回来,可女子…… “女子命贱。”徐沛然淡淡道,“如今官府的注意力已经全都被丢失的男子占据了,没有人再去寻失踪女子。” “以前,十岁左右的男子是不会丢失的,因为有了记忆,买回去当儿子养老送终已经不可能了。” “妙龄女子丢失的倒是不少,无论是卖给别人做媳妇儿生孩子去,还是送到花楼里当摇钱树,总归都是为了为了钱。” “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发现现在不太一样了,这些人一旦丢失,生还的机会几乎就没了,苟且的活着都不太可能,连尸首都很难寻到蛛丝马迹。” 倚吟说着自己这几日深入调查这件事情的想法。 这件事情如今看起来并没有人尽皆知,可若不能及时制止,早晚会引起百姓恐慌,到时候九州还是会乱。 不过九州乱不乱,他并不太在意,他现在只想揪出幕后黑手,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那些消失的人,又都去了哪里。 徐沛然嗯了一声,说出之前和温仪景碰过头的猜测,“或许,是用来给人续命了。” “邪术?”倚吟当然也听温仪景提过两句,心中却是不太信。 借命? 多荒唐呢。 “主子,袁家的老祖宗死了。”徐沛然正想解释,底下的人进来说道。 第262章 直接去萧家拿人,当街带走萧玉京 温仪景同时也得到了袁家老祖宗死了的消息。 她却并没有任何意外,只笑了笑,“终于是死了,到底是鬼神邪说,还是纯粹命硬,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长离笑着点头,“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很棘手,如今死在了京都城,您又刚和他有了过节,只怕那些人马上就要闹起来了。” 这件事情,温仪景一定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袁家那些人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就算不是温仪景,他们也一定会借此机会要了温仪景的命。 他们想要喝血吃肉。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温仪景无所谓地笑着。 “唾沫腥子淹死人。”长离有些担心,但心中也隐隐的激动。 “袁云川出现,影响了您的声誉,更坏了萧家大手的生意,好在如今萧家已经分家了,只有公子和老爷,免了后顾之忧。”素商笑着说。 前两日,袁青冥给了萧玉京一个皇上的名头,可对于挽回萧家的生意却也没什么用处。 周家如今势头很盛,大有彻底取代萧家的趋势。 “大理寺的人,应该快到了。”素商估摸着时间说。 说曹操,曹操到。 素商话音落下,大理寺的官差便登门了。 “萧少夫人,有人状告你暗杀袁家老祖宗,劳烦您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吧。”来人看似客气,可态度却已经大不如从前。 商贾之妇,他们哪怕一个小小的衙役,也能威压一二。 看着捧高踩低的嘴脸,温仪景嗤笑了一声,危险的目光扫过对方鼻孔朝天的样子,淡淡道,“想请本夫人,让你们大理寺卿亲自过来。” 谁都想拿捏她,她温仪景过去几年都白混了不成? 说这话,倚吟得到消息愣了一下,“这波冲温仪景来的,我去通知林觉晓,你立马集合你的人,以防不测。” 徐沛然立即懂了倚吟的担忧,却不太信,“难道他们还敢强行将大小姐抓进大牢不成?” “大理寺那破地方,公主进去都能掉半条命。”倚吟不相信任何侥幸,他得做好所有准备。 “明白,我立马去安排。”徐沛然也不敢心存侥幸。 若他们真的要强行抓温仪景,倚吟若要救人,他肯定也会全力以赴。 出门谈生意的萧玉京却是直接被扣住了。 “萧公子,随我们走一趟吧。”几个官差掏出令牌。 萧玉京笑着将青鸾要出鞘的剑按了回去,点点头,“带路。” 一个官差见状笑了笑,朝着青鸾伸出手,示意青鸾交出手中的剑。 萧玉京脸上笑意尽敛,眸底浮现出一片森寒,冷声警告,“莫要得寸进尺。” “萧公子,职责所在,请配合。”那人同样沉了脸。 “萧某已经够配合了,若还妄想让我卸下兵刃,那便请你拿了逮捕令再说,如今只一个大理寺官差的令牌,便让我走一趟,还不知是何事情,大理寺行事未免荒唐了些。”萧玉京寸步不让,青鸾直接拔了剑。 萧玉京自然已经知道了所谓何事。 让他说,那老头子就是该死。 第225章 即便是如今有人要借此机会给他做局,他也觉得那老东西先死了更解气。 酒楼门前,许多人远远地围观着。 “萧某还记得,年前的时候,驸马爷都差点命丧大理寺,被混进去的歹人所谋害,如今萧某人双腿残废,若无人相护,入了大理寺,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了。”萧玉京的话掷地有声。 他知道,最近京都城,在有心人的引导下,百姓们对他和温仪景的事情有许多莫名的敌意。 周家此次得利,更是想借此机会将他手中的生意彻底从京都除名,带领着百姓冷落他名下的铺子。 他和温仪景好像成了京都城的众矢之的。 当然了,也并非所有的人都没有是非判断的能力。 只是这种声音很快就被人镇压住了。 徐沛然的茶楼,若想说些太后娘娘的好,也会被人恶意带头打压。 温仪景这一倒,想要踩两脚的人可不在少数。 说起来,那些人和她也无冤无仇,就纯粹是嫉妒,嫉妒温仪景竟然有过那样风光的时候。 萧玉京的毫不退让,让官差脸色很难堪。 周围百姓们窃窃私语,许多人话锋里都是站在萧玉京这一边的。 毕竟在此刻看起来,萧玉京是个残废,只有一个侍卫,而对方是四个带刀的官差,萧玉京处于弱势。 其次,萧玉京说的也很有道理。 之前驸马裴言初在大理寺被歹人用刑,险些丧命的事情,在坊间早就流传开了。 这件事情的发生,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大理寺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如今还没能有一个案子能让他们重新在百姓心中站起来。 最后,萧玉京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啊。 这样的美强惨,如今义正言辞地拒绝,百姓觉得这没毛病。 “不过,若是他们在街上打起来怎么办?”有人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 “萧玉京看着不是对方的对手,而且和官差动手,这也是罪加一等,若是被带到大理寺,只怕半条命都得留在那里。”有人如今将大理寺看作是豺狼窝。 “那怎么办?要不,去通知太后娘娘来救人?” “什么太后娘娘啊,如今只是个商贾妇人了,在这些官差面前,没有面子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先去通知一声,便是日后不能得利,可当下或许也能拿点赏钱呢。” 说着,就已经有两个人朝着的萧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二人越跑越快,生怕跑慢了一步,就会丢掉这份赏钱。 官差却最终没敢和萧玉京动手,他们都知道,萧玉京身边的贴身侍卫不是吃素的,那可是从私人堆里爬出来。 不然萧玉京每次出门怎么敢只带着这一个人? 他们面上后退了一步,心中却不屑地想着:横什么横,等你进了大理寺,有你的苦头吃。 …… “大理寺的没禀告陛下,便直接去萧家拿人了,还当街带走了萧玉京。”若沁很快就得知了宫外发生的事情。 “你说,这些人是没将皇帝放在眼里,还是狗仗人势?”楚寒英看着院子里开得正盛的腊梅,浅浅地笑了笑。 其实,她心中也有些好奇,如此绝境,温仪景要怎么逆风翻盘。 逼急了,温仪景真的会反吗? “狗仗人势?”若沁却是不解,自家皇后娘娘这话的又是什么意思。 何来的狗仗人势? 楚寒英笑了笑,没解释什么。 “可我觉得这些男人纯粹就是恶心人。”若沁也没追问,只是咬牙切齿地说。 温仪景一时失利,出了一点风吹草动的事情,那些人一个个便如同疯狗一样地咬了上去。 都以为如此就能将人撕碎。 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们这些男人,从未臣服跪拜过一个女人。 人性之恶。 让若沁心中恐慌,若有一日楚寒英也失去了权势,那些人又会如何对她? 若沁如今追随在楚寒英身边,将帝后之间的越发生疏的相处全都看在眼中。 心中不安越盛。 “这件事情,可要告诉陛下?”若沁又问。 陛下一向敬重太后娘娘,若是将此事告诉他,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而且,袁家那位老祖宗…… 想来陛下应该也不会太想那人再继续活下去。 袁家那日的家族议事,若沁陪在楚寒英身边,将老祖宗对袁青冥的咄咄逼人都看在了眼里。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楚寒英便懂了若沁的未尽之言。 然而,她却是摇了摇头,“这是宫外的事情,我们知道得这么快,不合适,再等等。” 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太后娘娘所做。 她倒是要看看,这一次,袁青冥要怎么处理! …… 温仪景不肯走,那些人又无法用强,放下狠话,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长离去送人,温仪景站在长廊上,环视自己住了不过一年的小院。 年初大雪过后的雪人早已经消融。 可这里,却承载了她许多美好的记忆。 “想到要离开,竟然还很是舍不得。”温仪景无奈地叹了一声。 “只要公子在你身边,日后年年岁岁,会有更好的幽兰园。”素商笑着说。 温仪景笑了笑,叹道,“走到今日,并非我所愿,却又似乎如我愿。” 她对权利自然是有渴望。 权利才能带来自由和底气。 可总有人想剥夺她自己用命换来的东西。 怎么不算自寻死路呢? 与此同时,林觉晓带人入了宫。 “陛下,京都城出现如此命案,微臣请命前去调查。”林觉晓要从大理寺手里抢活。 “此案事关袁家老祖宗,还涉及了阿娘,你确定你要插手?”袁青冥微微眯起了眼,冷声问来的如此及时的人。 “正是因为涉及姑姑,我才更要还她一个清白,我信不过大理寺的人。”林觉晓直直的看向袁青冥,讲话说的更直接。 袁青冥眸色深沉。 “陛下,公主和驸马之前在大理寺都险些丢了命,我是断然不会让我姑姑也去冒险的,您觉得呢?”林觉晓看着袁青冥,提醒道,“姑姑身怀六甲,牢狱之灾,只怕吃不消。” 第263章 都怪萧玉京将她拉下了神坛 “这是当然,即便她如今名义上已经不是我阿娘,我却总也是要护她周全。”袁青冥笑着说。 袁青冥写了一份由林觉晓负责袁家老祖宗一事的手谕,顺口又问,“对了,觉晓,之前你随着阿娘一起去过秦岭追查郑家余党的下落,可有和这些人交过手?” 林觉晓恭敬的抬手接了过来,“交过手,他们极其擅长八卦阵法,秦岭成了他们最天然的屏障。” “他们的人也显然不只在秦岭,我和姑姑考虑过火烧秦岭,可这样牵扯伤害太广,引起天灾,必有人祸,于陛下社稷百害无利。”林觉晓解释道。 “阿娘处处都在为我考虑。”袁青冥叹了口气,“可我却总是护不住她,我这个皇帝,做的也好没意思。” 林觉晓沉默着没有说话。 “阿娘一定对我非常失望吧?”袁青冥继续又说。 林觉晓现在只想走,但皇帝明显很想和人说会话,偏偏说的这话又让他不好接。 真是折磨人。 “其实我对阿娘也挺失望的。”袁青冥看着明显不耐的林觉晓又说道。 林觉晓一愣,不解地看向袁青冥,无声询问:你还失望?有什么好失望的? 袁青冥笑了笑,说道,“曾经,我以为像阿娘这样的女人,是自由的,她不会为了任何男人而停留,更不会为了任何一个男人冒险去生孩子。” 林觉晓,“她的自由,是她想停就停,想走就走,孩子想生就生,不想生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勉强她,这才是属于她的自由。” 如果可以,他并不太想和袁青冥掰扯这些。 有些事情,在京都城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看出了端倪。 前两日阿娘更是将话摊开来和他说了个清楚。 如果不是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他或许会亲手宰了面前的人。 姑姑为这小子退让了那么多,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心怀不轨。 袁青冥不要脸,姑姑还要脸呢。 袁青冥仿佛感觉不到林觉晓的不耐,继续道,“我当然知道,那是属于她的自由,我只是很诧异。” 林觉晓没说话。 袁青冥却突然笑了一声,“觉晓,你知道吗?得知阿娘有了身孕的时候,我真的很替她开心,我甚至想着,若是阿娘能有个儿子,日后这皇位我就传给他。” 林觉晓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袁青冥有这么好心吗? “我知道你不信,这话说出去,连阿娘都不信。”袁青冥笑道,“可寒英肚子里是个女儿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袁青冥目光平静的看着的林觉晓。 第226章 林觉晓很想走,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他不知道袁青冥抽什么风,竟然当着自己的面都敢如此坦白。 不过,也或许是在拖延时间? “陛下,微臣该去办案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姑姑和姑父只怕都会出事。”林觉晓硬着头皮轻声提醒。 林觉晓记得,自己刚入城的时候,坊间就在说萧玉京被带去了大理寺。 在街上还和衙役起了冲突。 人性之恶,没人敢去赌。 萧玉京不良于行,若进了大理寺,只怕会任人宰割。 而以袁青冥之心思,或许他最是盼着萧玉京去死。 “连你都不愿听我发发牢骚。”袁青冥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自去忙吧,朕自己待会儿。” 林觉晓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匆匆行了一礼,大步离去。 …… 帮萧玉京往萧家送信的人果然是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谢礼,美滋滋地拿着钱离开了。 “公子以身犯险,此次可是受了大委屈。”长离笑道。 “我只盼着不出意外。”温仪景却并非一点担心都没有。 若是动起手来,只青鸾一人,可顾得住萧玉京? “迎春他们都安顿好了吗?”温仪景转而又问。 “嗯,都安顿好了,不会有后顾之忧。”长离点头。 “本来还以为能生下孩子再说,如今看来,都得提前了,倚吟事后肯定又要邀功。”素商笑着说。 “如此看来,还是倚吟更有先见之明,倒是衬的我全靠命运眷顾。”温仪景心情很不错的和他们开起玩笑。 “皇帝来了。”温仪景正在等下一步的消息,却又暗卫先一步送信。 紧跟着,袁青冥便径直到了幽兰园外。 “阿娘。”面对温仪景,他和以前一样恭敬有礼。 “政务繁忙,你怎么有时间出来了?”温仪景也和以前一样笑意盈盈。 可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两个心中都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服从前来。 “袁家那群麻烦,说手中有阿娘行凶的证据,只怕不会就此罢休,大理寺的那群家伙,也都不知变通,不如阿娘先随我入宫清净几日,等事情平息再说?”袁青冥客气又恭敬地询问温仪景的意思。 温仪景微怔,“入宫?” “大理寺的人,总不敢去宫里要人。”袁青冥说,“上次我没能护住瑶瑶,这次一定不会让阿娘重蹈覆辙。” 他看着温仪景的眼神认真极了。 温仪景若有所思,“阿冥,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要保护我的方式?” 袁青冥颔首默认,“阿娘,我是个没用的人,家族中压制不住那些长辈,朝堂上还压制不住那些老臣,可我永远愿意以血肉之躯护在你身前,只愿你能平安顺遂。” 他说的情真意切。 “那阿冥以为,袁家的老祖宗到底是谁所杀?”温仪景上前一步,“你不觉得这人死得太巧了吗?” 袁青冥后退了一步,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老祖宗年岁大了,冬日天寒,路途奔波难免生意外。” “既然是意外,世人怎么就怀疑到我身上来了?”温仪景似笑非笑地问。 “袁家人一直记恨在我成为九州之主后,您成了最尊贵之人,想要嫁祸与您,此次,或许也都是贼喊捉贼的把戏。”袁青冥飞快看了温仪景一眼,迅速垂下了头。 “我的阿冥长大了。”温仪景笑着感慨了一声,“坐上这龙椅,心思都变得缜密了,连我这个做阿娘都开始看不透你如今是怎么想的了。” 袁青冥垂着头的头缓缓抬起来,对上温仪景带着笑意的眸光,“可我好像从来没看透过你,无论我做了什么,似乎这一切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温仪景笑了,“看来,今日我又棋差一招了?” 二人四目相对,明明什么都没有言明,却又好像全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袁青冥笑了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入宫吧,宫中安全。” 他省去了对她的尊称。 温仪景眸光微眯,视线扫过四周,淡声提醒,“阿冥,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头是岸。” 袁青冥却突然上前一步,用力扣住了她的手腕。 警告地看向正要上前的长离,“我也没想回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更没了退路,而你今天也别无选择。” “陛下,三思。”长离冷声警告,担心地看向温仪景。 温仪景抬手制止长离,“我随陛下入宫,你留在家中等公子回来。” 长离欲言又止,温仪景眼神制止。 …… 入宫的马车里,袁青冥坐在温仪景的下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淡漠的脸庞。 车厢里一片寂静。 街道上听不见任何脚步声。 “我以为,你会拼死一搏杀了我。”袁青冥突然出声打破了寂静,视线落在温仪景的肚子上,“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 温仪景沉默着没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如今,她已经不想反思是不是自己给了别人错觉。 只觉得就是眼前这人有病! “以后留在宫里,等她们出生之后,我将皇位传给她们,你觉得如何?”袁青冥讨好地笑了笑。 “我早就这么想着了,所以寒英肚子里才只能是个女儿。”袁青冥笑着说。 “如果不是你劝我,寒英不会有身孕的。”袁青冥又道。 “如果不是为了安你的心,我甚至都不会娶寒英,就只有我们母子二人,在宫中不好吗?”袁青冥看着沉默的人,在马车进入宫门的那一刻,拔高了音调。 “明明我们过的好好的,你偏偏说要嫁人,说什么清理门户,说什么萧玉京命不久矣,骗我,这些事情你都在骗我!” 袁青冥笑的有些疯,他一双黑眸死死地看着温仪景,“萧玉京不但命长,他还能让你给他生孩子,他凭什么?!” 他都没敢想过的事情,萧玉京一个瘸子竟然做了。 是萧玉京将她拉下了神坛。 让他觉得,她也可以亵渎。 温仪景静静地看着他。 这些话,或许袁青冥早就想问了。 可那又能如何呢?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袁青冥能将这份心思永远地压在心底,他们之间能母慈子孝到生命的最后。 非要戳破,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以前不是最擅长哄我了,现在为什么不肯说话?”袁青冥再次扣住了温仪景的手腕,不断地用力。 温仪景微微蹙眉。 “疼也不说话吗?”袁青冥自嘲地笑了一声,终究还是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你劝我啊,劝我不要犯浑,劝我不要一意孤行,或许,我会让人送你回到萧玉京身边也说不定。”袁青冥看着神色淡漠依旧的温仪景低低的笑了起来。 温仪景微微蹙眉,终于开口,“如果早知道你的心思没死,我不会让寒英和你接触。” “到现在你都还在为她着想?”袁青冥嗤笑了一声,“那你知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为了试探我,差点就将裴岁安灌醉了送到我床上来?” 第264章 拿捏了他就能去拿捏温仪景 温仪景无语地看着袁青冥,“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寒英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袁青冥笑容更加嘲弄,“要不你自己看看,你亲手教出来的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呢?” 温仪景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 总是袁青冥为了激怒她将话说得夸张了,但楚寒英将裴岁骗进宫却总是真。 她在教养孩子这件事上,终究还是一塌糊涂。 余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想要自己生一个孩子,好好教导的念头,在这一刻,受到了打击。 不过,很快便又心下松快了起来,幸好她选了萧玉京。 看看袁青冥这疯魔的鬼样子,她便更确定自己选萧玉京这样的男子,才最明智。 “楚寒英明明什么都知道,要孩子的事情,却还是非要闹到你面前去,她就是在一步步地逼我!”袁青冥咬牙切齿地说。 “成婚的时候,我也以为能和她一辈子相敬如宾,可偏偏你要嫁给萧玉京。”袁青冥想想都恨。 知道她会嫁人,会生子,自己又何必走这么多的弯路? “我记得,我不是这么教导你的。”温仪景看袁青冥的目光像是看一个小丑。 却也因此,袁青冥心中越发执拗,他一定要改变她看自己的目光。 终有一天,他要让她看自己的时候,也像她看萧玉京那样情深。 “你和寒英成婚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便是日后没了情爱支撑,但也该是相敬如宾,各自尽好作为一个妻子或者丈夫,母亲或者父亲的责任。”涉及教导孩子的事情,温仪景终于开口多说了两句。 第227章 她是这么教导,这么叮嘱的,但人生了自己的意识,有别的想法,也实在是让人无可奈。 袁青冥嗤笑一声,“可那都建立在你没有结婚生子的前提之下。” “你肚子里是两个女儿也没关系,只要你肯留在宫里,我便允许她们出生,之后交给萧玉京亲自去抚养就是了,毕竟这是他萧家的孩子。” “既然你能接受生子这件事情,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儿子,到时候由他来继承储君之位,才更名正言顺。” 袁青冥理所应当地说。 温仪景觉得有些反胃,她想过有一天袁青冥会变得格外偏激,会将手中的权势运用到极致来控制所有人。 却没想到,当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竟然是如此让人不想面对。 她的手护住了自己的肚子,仿佛这样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听到这些污言秽语。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很不乐意,虽然我不知道萧玉京到底哪里好,竟然让你如此迷恋,但我总会让你明白,我绝对比萧玉京那个瘸腿的废物更能让你快活。”袁青冥眼中对她的占有欲已经丝毫不再掩饰。 他年少时,第一场春梦,就是和面前人。 以前,他觉得羞耻,醒过来还抽了自己两巴掌,觉得自己大逆不道。 可越克制,越疯狂。 如今,这一切终于是看到了曙光。 将温仪景送去了以前她住的宫殿。 哪怕他说十句,温仪景也不见得回应一句,可面对她,他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他什么都想和她说,不回应,也没关系。 “你肯定觉得我很自私,不过无所谓,毕竟这些也都是你教的,想来你很快就能适应。”袁青冥笑道。 宫殿里地龙烧的很热。 水已经烧好。 “喝点水吧,一会儿想吃什么。”袁青冥吃定了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委屈自己。 果然,他说完这话,温仪景便接了他递过去的杯子,并毫不见外地报了两道菜,“素烧鹅,清蒸鱼。” 袁青冥笑了笑,“我让人去准备。” 吩咐了外面值守的侍卫,他又坐回到她对面。 “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我们之间没这样好好坐在一起说过话了。”他看起来开心极了,也没了马车上那疯魔的情绪。 温仪景平静地点点头。 “大概是从你出宫嫁给萧玉京开始的。”袁青冥转而又道。 温仪景,“……” “其实,看到你和萧玉京在一起,除了嫉妒,有时候也会为你感到开心。” 袁青冥看着她一脸真诚。 “可能是我说假话说多了,所以说真话的时候,反而不信了。”袁青冥无奈地笑了。 “过去的这一年,我很挣扎。” “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嫁人生子,夫贤子孝,拥有最寻常的幸福,可我看到你那样眷恋地看着萧玉京,心中便又生出了别的贪念。” “我想着,若是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 “答应让我接手袁家案子的事情,果然是有坑。”林觉晓晚上去了萧家借宿。 萧玉京在家中给他专门留了院子。 “就连京郊大营,如今也只是个幌子了,真正的强力军是由袁青冥亲自负责的。”林觉晓说。 杨宗旭走后,他的确是彻底接手了京郊大营,可真正掌控京都城的,却另有其他兵力。 京郊大营的实力,早已经被分割削弱了。 “袁青冥看起来很大方,可京郊大营的坑也远不止于此,军饷和兵器的事情,袁青冥都做了手脚,若是被人爆出来,全都推到我身上,也是要命的罪名。”林觉晓也惊讶于袁青冥的算计如此步步紧咬。 今日萧玉京在大理寺,被人‘以礼相待’,强灌了许多水。 那些人都等着看萧玉京出洋相呢。 这是一把软刀子。 萧玉京虽然有办法应对,却也保不齐对方是有后手。 “他果然学会了玩弄权势。”萧玉京对此却并不意外。 在陪同温仪景第一次入宫,和袁青冥目光对上的时候,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曾经,他还想过,或许温仪景是顾忌纲常伦理,所以才会回避。 二人有可能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却不曾想,如今自己反倒还成了温仪景的软肋。 让人觉得,拿捏了他就能去拿捏温仪景。 “玩弄权势?”林觉晓嗤笑一声,“不过是玩火自焚罢了,不过挡了几天皇帝,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的东西。”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 那些老东西,也该入京来了。 没了卓元良和杨宗旭两个臭虫,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顺利许多。 …… “尸体的心脏有数道疤痕。”玄英和窦郎中这两日在忙着研究袁家老祖宗的尸体。 她们倒是要看看,这人怎么个借命,又是怎么个长命百岁的。 “割开看看。”徐沛然也来凑热闹,看着尸首上的疤痕说道。 “对对对,把他开膛破肚。”倚吟在旁边也紧跟着出主意,“玄英你行不行?不行我来?这老头子还挺脏的,别脏了你的手。” 两个人已经集结好了自己的人,随时待命,现下很是清闲,也都是好奇这所谓的老祖宗身上,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袁家闹腾得很欢,幸好人多,有人能想去杀温仪景,也能有人去找尸首。 京都城里诡异的平静。 边疆却又战乱又起。 马上就要开春了。 匈奴人还是想有自己的良田,得知边城来了个女元帅,顿时间觉得自己又行了,大好的机会就在延期那,于是,对边城发起了进攻。 袁清瑶刚进城,迅速整顿自己带来的兵和边城的将士。 “呵,我还没去找他们,他们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袁清瑶摩拳擦掌。 她本就是来干仗的。 何况在京都城也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正好用这些匈奴人发泄发泄。 “听说匈奴人春日里,不止牲畜要配种产崽,人也是如此。”袁清瑶笑道,“怀着孕,哪里还跑得动哦?” 虽然心中很激动,她却没有贸然出兵,只是让之前的守将继续防御抵抗。 她继续抓紧时间整顿兵力,势必要一鼓作气。 裴言初则是仗着自己是个生面孔,潜入了匈奴,寻找匈奴人春日的放牧路线和营地驻扎。 ……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您生出这样的心思,最初知道的时候,我也很难以接受。”楚寒英在袁青冥早朝的时候,去探望了温仪景。 两个人也是第一次敞开说这件事情。 “我以为,让他看到您和萧大人恩爱,他便该死心了,却没想到,都是反作用。”楚寒英苦涩地笑了。 “我爱慕他的权势,却也真是仰慕他这个人,我从未见过男子会对女子如此高看一眼。”楚寒英至今因此会高看袁青冥一眼。 哪怕袁青冥这样的行为背后,全都是私心。 “您走吧,何必留在这里看他发癫。”楚寒英提出亲自护送她离宫,“事情如今还没闹大,您离京去,徐州,雍州,青州,哪里都好,自立为王,最好。” 第265章 你若求死,我自成全你 听着楚寒英一本正经的话,温仪景笑了出来,却是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楚寒英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不会真的蠢到觉得她入宫就是被袁青冥软禁在这里了。 明知道她还留了后手,楚寒英却偏要来做这个好人,怎么可能没所求。 楚寒英愣了愣,也跟着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师父。” “你们三个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虽然我质疑自己教养孩子的事情出了偏差,可却也自问没看走眼。”温仪景看着面前的人。 这么久了,她一直坚信楚寒英或许会有私心,却是最不会背刺她的人。 “虽说夫妻一体,可我不想和他共生死了,我想活。”楚寒英也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温仪景略显意外地挑眉。 “我曾经很爱他,也给过他很多次机会,可他一次都不要。”楚寒英说,“他站在阴暗里,着了魔。” “如今,情分耗光了,我依旧感谢他给了我施展抱负的机会,可我也更爱自己,毕竟,我也不是一个人了,我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楚寒英小心地看向温仪景。 比起袁青冥,她更在乎温仪景的看法。 “或许您会觉得我薄情,可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楚寒英说着便起身要跪下去。 温仪景连忙抬手扶了她一下,饶有兴致地问,“你为何就笃定我一定是赢家?如今我可是被他囚在宫中了。” 楚寒英坐在她对面,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袁青冥是你带出来的,想破解他的招数,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太难。” 第228章 温仪景失笑,“你倒是比我自己还有信心。” 二人都笑了起来。 “当初退了这一步,换来今天这般,会后悔吗?”楚寒英忍不住好奇地问。 “当初终究也是我高估了自己。”温仪景无奈地笑了笑,“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自己的选择,走的每一步路,都算数。” 楚寒英微笑着,“我也不后悔,不后悔嫁给他,不后悔爱过他。” 虽然,袁青冥不值得。 两个人正说着话,袁青冥下朝回来了。 他走路虎虎生风,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都很好。 楚寒英看着推门而入的人,骤然想到,自从温仪景出宫之后,袁青冥就再也没这么开心过了。 然而,袁青冥在看到殿内的楚寒英时,脸却沉了下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寒英很想笑,却又觉得可悲。 袁青冥可悲。 “听说师父入宫了,我来看看,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楚寒英自然也不想留在这里碍眼。 “大着个肚子,以后没事儿不要到处乱跑,在你椒房殿好好养胎,处理处理送过去的折子。”袁青冥淡淡的说。 楚寒英的身影迅速消失,殿门重新关上。 人走了,袁青冥很开心,“以前你总想着避嫌,不愿听前朝的事情,如今应该无妨了吧?” 他以前每日最期待的就是下朝后找她一起说话,陪着她在御花园里修剪花丛。 如今,这样的日子终于又让他盼到了。 “阿……”袁青冥到了嘴边的话迅速吞了回去。 习惯性的,他想喊阿娘。 可心中很清楚,他们本也不是母子。 一句阿娘,反倒束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合适。 虽然是习惯了,可却也早就不想再这样喊了。 内心里,他更想喊她的名字。 仪景,温仪景—— 寂静无人的夜里,他偷偷练习过许多次。 可此刻对上她那张淡漠的脸,便又没了勇气。 他笑了笑,忽略掉称呼,继续说道,“后这天下你我共同治理,我知道,你是有抱负的女子,从来和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不同。” “我说过,我愿意做你的傀儡,这话永远都作数。”袁青冥又一脸真诚的说。 他对她的承诺,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只要你答应以后永远留在我身边,这前朝的事情,都由你说了算,好不好?”袁青冥献宝似的将袖子里的玉玺拿了出来。 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未骗过她。 只奈何以前她从不肯给他半分表现的机会。 温仪景抬眸看向跪坐在面前的人,抬手接了玉玺,玩味地笑了,“我是很喜欢不劳而获,但我现在却觉得抢来的,远比别人给的,更有意思,你觉得的呢,阿冥?” 袁青冥呆呆地看着她。 两日了,她都没对自己笑过。 他愣愣的点头,“都随你,你想如何都好。” 手不自觉地朝她伸了过去。 他想靠她更近一点。 温仪景手中的玉玺却砸在了他手腕上,也让他更清醒了几分。 他眸底深处浮现出阴鸷的气息,突然的暴怒,“我答应了你让你把孩子生下来,就不会在这种时候碰你,你知道的,我将你的命看的比自己都重!” 他很生气。 为什么她明明知道只要稍微示弱,自己就能随她摆布,她却就是不肯? “你就是知道我在乎你的安危,所以你才敢这样安然地坐在这里,才敢入宫,不是吗?”袁青冥不在意被砸破皮的手背,挥开玉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笑啊,你刚才不是会对着我笑吗?你为什么不笑?你以前不是最爱笑了吗?”袁青冥发怒地看着她。 温仪景平静地看着他发疯,在他再次要靠近的时候,冷声质问道: “你将我性命看的如此重要,为何要故意扣押萧天启?” “又为何要放纵卓元良刺杀萧玉京?不就是想逼着我从朱崖回京吗?” “冬日大雪,路途遥远,若急着赶路,再有人暗杀动手,我腹中孩子难保。” “袁青冥,你这分明是想要我肚子里孩子的命!” 温仪景一抬手,巴掌狠狠地落在袁青冥的脸上。 袁青冥毫无防备,便是有,也不会阻止,更不会闪躲。 他顿时嘴角破裂,偏过了头。 他舌尖顶了顶酸麻的左脸,轻笑了一声,“是,都是我暗中做的,可偏偏你的肚子里这两个孽障命这么大,竟然怎么都杀不死!” “袁青冥,你我相处十几载,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温仪景是真的有些生气的。 纵使她早就料想过会有这一天,可过去她对袁青冥的教导,却也都是真心实意的。 如今的袁青冥,真的让她有一种自己的孩子忤逆不孝的感觉。 她心中告诉自己不值得,却还是会失望。 “是,我借着你的力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可我有对不起你分毫吗?” “你却想发设法的想要我腹中孩子的性命?你真的没想过我也会死?” “温沧渊是言勤背后搞鬼,你当真一点不知道?还是这根本就是你的意思?” 温仪景发了狠,在袁青冥被一巴掌打得偏过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 袁青冥被迫的仰着头,呼吸发紧。 明明命悬一线,他唇角却扯出了笑意,艰难道,“你果真也是在意我的,不然何辜发这么大的脾气?” “是,温沧渊的事情,我知道,那时候我也动了杀你的念头,所以才没阻止言勤。” 有些事情,是他故意透露给言勤的。 他了解言勤,一如言勤早就看出了他对温仪景的心思。 最初,言勤也是一心为他着想的,所以想杀了温仪景,就是怕他日后做出有悖伦理之事。 可言勤终究是劝不住他。 于是答应想办法褫夺温仪景太后之名,解除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 如今他如愿以偿,却终究还是得不到她。 “可这都怪你非要那般在意萧玉京,你看他的眼神,和那些痴迷男子的无用女子一模一样!” “可你没死,我又很开心。”袁青冥又笑了。 他每日也过得并不轻快,有两个人在他脑海中争执拉锯。 “你杀了我吧,能死在你手里,我这一生,也算圆满。”袁青冥说话越发艰难,脸都憋的通红。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想以萧玉京被夺妻之名起兵逼宫,却到底是我又想错了,你要做的事情,又怎么会以别人之名呢?”袁青冥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是真想杀人,还是假想,他能感知得到。 温仪景平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回应。 最初的时候,她的确想过以萧玉京之名起兵。 可真的要做的时候,她却又放弃了。 这是她温仪景的事情,何辜牵扯萧玉京,省的以后又和袁青冥这事儿一样,那群老东西都支持萧玉京去了,自己和他们掰扯不清楚。 “便是我死在这里,你也总是有办法全身而退,你才能在我之上,当初这个位子本来也该是你的……”袁青冥眼神迷离的看着面前神色逐渐平静冷淡的人。 悬着的心就这样落回了原地。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任由生命在她手中一点点地流逝。 他就不信,他若是这样清晰地死在她手中,死在她面前,未来年年岁岁,她能忘得掉今日! “是你们非要将我送上这个位子,滋生了我对你更多的野望。”他却也是怨怪这些人的。 温仪景手中力道再次加重,声音清冷无波,“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了你。” 本就起了杀心,自然没有多留一日的道理。 “仪景,温仪景。”袁青冥眼神涣散,却又想努力聚焦看她最后一眼。 他终于喊出了自己练习过无数次的名字。 “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才是一类人,骨子里偏执又疯魔……”袁青冥呼吸越发微弱了。 “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何你不选倚吟,不看我,唯独要寻萧玉京……” 袁青冥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的时候,他听到温仪景冷嗤的声音,“袁青冥,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想说些什么,可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身子无力地跌倒在地上,他好像看到了她嫌弃地拿起帕子擦手。 他再也睁不开眼,心中难过的无以复加。 他的死,或许在她心中留不下半点波澜,却是脏了她的手…… 温仪景一点点掐断了袁青冥的脖子,他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 擦手的帕子砸在袁青冥的脸上,她跨过袁青冥的尸体,拉开了殿门。 冬日末的阳光扑面而来。 第229章 楚寒英从廊下拐角走了过来,余光看向殿内倒在地上的身影,心头微跳,臣服地颔首,“我已经让人传出去了。” 第266章 萧玉京,你竟然不听话? 温仪景抬手遮住刺眼的光,“本来大家可以相安无事,却非要将这一切戳破,他这是何必呢?” 楚寒英垂着头没说话。 她却是清楚,袁青冥已然对温仪景生了魔,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如今袁青冥死在里面,温仪景的衣服连一个皱褶都没有。 可见,若真到了二人对峙的时候,袁青冥却是愿意他自己去死。 只可惜,纵使如此,温仪景也不会有半分心软,更没有半分后悔和痛苦。 袁青冥爱得那么可笑,死得那么可悲。 “瑶瑶那边,事情怎么说?”楚寒英担心地问。 袁清瑶可是带了一部分兵力走的,本来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威望。 “她早就猜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温仪景闭上了眼,“随她去吧。” 既然选择了逃离,便应不会回头。 何况,还有一个裴言初。 在裴言初眼里,血脉亲缘胜过一切。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群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对他们寄予厚望,盼着他们能比自己更自由,更快活。 可却最终,还是她握住了那一根根风筝线,哪个都没能放飞。 这不是她所愿,可却步步让她如愿。 长离和玄英带着萧玉京偷偷入了宫。 两日不见,萧玉京都担心死了。 眼底的青黑便是故意抹了女子用的脂粉,也没能彻底遮得住,反倒是换来了温仪景的一番调笑。 “你竟是还有心情与我玩笑,你知不知道,这两日我都担心坏了?”萧玉京无奈地控诉。 袁青冥既然将这一切挑明,那便是彻底发了疯。 纵使知道各处都做好了准备,可她和一个疯子在一起,他如何能心安的了? 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他怕她会受伤,也怕她会因为袁青冥如此的变化而难过。 “好了,不怕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仪景只觉得萧玉京看起来娇气又讨喜,笑着上前轻轻抱了抱他。 而萧玉京这一抱住,便是不撒手了。 他已经两天没见过她了。 他已经两天没和孩子们说说话了。 头一回,他将旁边守着的玄英和长离当空气。 他是真的害怕。 长离和玄英默契地背过了身去。 窗外,玄英看到了廊下站着的倚吟。 倚吟在看着殿内的场景,神色平静,和她目光对上的时候,还朝她笑了笑。 过了半晌,还听不见萧玉京撒手,玄英无奈地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这两日一直未曾给夫人诊脉了,该瞧瞧了。” 萧玉京这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红着脸放开抱着温仪景的手,小声道,“让玄英给你诊脉。” 温仪景顺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捏了一下,耳尖都在发烫。 “夫人,您不在的这两日,公子都没好好吃饭,早上锻炼起来都有些过了劲儿。”玄英确定温仪景和孩子都没事儿后,小声地告状。 萧玉京的腿的确是需要锻炼,但凡事要讲究一个度。 之前的萧玉京还讲究,这两日却有些急于求成了。 玄英第一次瞧见就劝了。 萧玉京也客客气气地答应了。 可第二天却没改。 玄英明白萧玉京心中的急切。 想着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便没再去说,免得萧玉京压力更大。 而且此事也只有温仪景能劝得住。 “我和你说过让你听玄英的,你怎么没记住?”等人都离开,温仪景又捏了萧玉京耳朵一把。 等一下还带着点故意撩拨的暧昧,这一下,却是拧着的,像个凶巴巴的悍妇。 可无论哪种,萧玉京都受用极了。 顺势又轻轻搂住她,贴上了她的肚皮。 “我听了。”他姿态乖巧地说。 听到她不信地嗯了一声,他仰头为自己辩驳,“若是没听,只怕一整日都是要去锻炼的。” 想到她身处险境,以身作饵,他就恨不得自己立马能站起来提刀跨马为她冲锋陷阵。 如何能坐得住? “我不是和你说过,袁青冥虽然疯魔了些,可以他如今的状态,不会对我动手。”温仪景解释道。 她是吃准了袁青冥还没彻底疯魔。 而且她亲自出手,又怎么可能允许再发生意外。 这是她亲手种下的因,必得她亲手除掉这个果。 “以后不提这晦气的了。”萧玉京轻轻给她揉着腰。 她那样了解袁青冥,悉心教导了这许多年,最后却亲自动手了结这一切,心中想来也不舒坦。 他很心疼。 “教导孩子的事情上,我想,日后还是得靠你了。”温仪景长叹了一口气。 尤记得,最初的时候她还得意地问萧玉京,觉得她教养出来的孩子如何? 一个皇帝,一个公主…… 说出去都能称得上当代大儒的人物了。 可最终,却落得如此结局。 想想自己还以此要求萧玉京和她生孩子,现在脸都有点臊得慌。 萧玉京懂她心中的无言,“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是他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和你无关。” 他相信,温仪景不会故意做出故意诱惑袁青冥这个继子的事情。 可却挡不住她太美好,让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 “没想到,人就这么死了。”倚吟将袁青冥的尸体放到了见不到阳光的偏殿里。 “夫人亲自出手,能有什么意外?”玄英笑道。 “曾经我还以为会大动刀戈,我和徐沛然人都准备好了,就想好好杀一场呢,袁青冥竟然这么不经杀。”倚吟有些失望。 如今,他也终于知道了袁青冥的不轨之心。 更憋闷的也不过是自己没能亲自虐杀了此人。 “萧玉京这个没用的东西,明明早就知道,却这么久都不肯动手的,非得让温仪景自己来处理这祸害。”倚吟哼道。 玄英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倚吟哼了哼。 “我们当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兵戎相见,又或者袁青冥会用更变态的方法控制夫人,对夫人动手……”玄英将话本子里最变态的情景都想过了。 也都想过他们要如何大杀四方,如何引得袁青冥成为天下公敌,人人喊打喊杀。 可终究也都只是想想。 看到袁青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一点浪花都没有,她却不觉得有任何意外。 “夫人亲自动手,自然是要将风险降到最低点,袁青冥最后,只怕已经被夫人迷惑了心智,不知不觉中选择了自我放弃。”玄英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 可倚吟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总觉得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了袁青冥。 竟然无人知道他有这样恶心的行径。 “袁青冥对继母生出不轨之心,说出去的确是遭人唾骂,可是夫人名声也因此就坏了,世人不会觉得是袁青冥犯下了什么错,只会觉得夫人故意为之。”玄英叹道,“如今就这样死了,很好。” 无需起波澜,将袁青冥最后的价值利用得干干净净,留他一个全尸,一个身后名,这段因果,便也就了了。 …… 对外,袁青冥却也只是病重。 病入膏肓的病,遂而将温仪景接入宫中。 当日下午,前朝就传开了。 翌日早朝。 皇后楚寒英挺着大肚子红着眼站在殿上,“袁家族人仗着陛下信任,竟然对陛下下毒,逼得太后离开皇宫,如今还贼喊捉贼,污蔑太后杀害他们的老祖宗。” 楚寒英哭的是梨花带雨。 冯德昌最先得到消息,连夜从兖州入京,今日正好赶上早朝。 冯德昌将门出身,和楚寒英在战场上也合作过,这样巾帼不让须眉,流血都不流泪的女子,如今却哭得这般凄惨。 哪怕知道有做戏的成分,冯德昌也还是忍不住心中唏嘘。 “如今他们还欺负我这身怀六甲的妇人,不想让我平安生下陛下的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将太后重新请回来主持大局,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想来诸位也都没有意见。”楚寒英抹着眼泪说。 第267章 温仪景的栽赃嫁祸 楚寒英哭的情真意切,朝堂众人一个个面色复杂。 “我没意见。”冯德昌率先站了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此番入京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做第一给站出来,支持太后温仪景,坐上那个位子的人。 一年前欠下的债,今日终究是要来还了。 小皇帝如今到底什么情况,并不好说。 第230章 可温仪景既然入了宫,想来对于皇位,必然已经十拿九稳。 楚寒英这个皇后,怀着袁青冥的孩子,倒戈了温仪景。 袁家族人,更是被温仪景钉在了谋杀皇帝的耻辱柱上,袁家再无人能翻身。 工部和户部的人,早得到萧玉京的信,也立马站了出来,“请太后娘娘出山,朝堂不可一日无主。” 朝堂内阁,诸位大臣,有温仪景在,谁又敢站出来,说自己可以主持大局呢? 可偏偏,温仪景还没露面。 “不是还要公主吗?”有人突然说道,“皇帝病危,理应请公主回朝。” 即便是要女子当政,那这女子也该是姓袁,是一个年少好拿捏之人。 而不是温仪景这般老谋深算的。 “如今边境又起战事,公主抵御外敌,若此事回京,分了心,蛮人吞噬我疆土,你去收复吗?”冯德昌不悦地瞪了过去。 “公主走前,留了手谕。”却是陆宽站了出来。 “公主出征前,曾说,若是京都出了乱子,全权交由太后温仪景负责!”陆宽拿出了带着袁清瑶印信的手谕。 “的确是公主的字。”几个袁家老人看过去,都不由无奈叹息。 小公主竟然没有争夺之心吗? 陆宽重新将手谕郑重收好。 其实袁清瑶还留了另一份,楚寒英可以全权负责的手谕,不过那得是温仪景不掌事的情况下。 …… 后宫里,温仪景看着佛堂里跪在一起的两个秃头。 “袁青冥死了,你们二人,去守灵吧,之后就一道下去陪着他。”温仪景站在门口,亲自来通知这两个人。 是袁青冥,弯弯绕绕花了许多心思,将袁云川弄到京都城来,就是为了摆脱掉他们之间母子的关系。 袁云川险些失去他的控制。 倒是进一步加速了卓元良的死期。 听到她的话,被囚禁此处什么都不知道的二人猛地回头看向她。 温仪景出现在这里,他们都很意外。 明明,那日已经将温仪景赶出去了。 “你说什么?”袁云川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扶着膝盖站起来,朝着温仪景走了两步,“你说谁死了?” 言勤跪在暗影里,同样疑惑地看着她,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不是袁青冥死了的答案。 温仪景无害地笑了笑,“袁青冥,死了,你们两个害的,听明白了吗?” “温仪景,你放屁!”袁云川顿时暴怒,抬手就朝着温仪景脸上挥了下去。 “放肆!”倚吟凭空而出,抓住了袁云川的手腕,咔嚓一声,直接折断了他的胳膊。 袁云川却仿佛感觉不到疼,“温仪景,你这个蛇蝎妇人,阿冥对你一片真心,事事为你着想,以你为先,为了你连我这个老子他都不要了,你竟然杀了他?!” 袁云川恨恨地看着温仪景。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之前阿冥身体一直都很好着。 一定是温仪景这个毒妇,不甘心被褫夺太后之称,竟然要谋反! 温仪景嗤笑一声,抬眸看向他,“如果你能经得住诱惑,乖乖地呆在山上,又何来这么多的麻烦?!” 袁云川距离地挣扎着,却摆不脱倚吟的手。 言勤瘫坐在地上,脸色一片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温仪景,主子已经坦白了心意,却得不到温仪景半分怜爱。 “呵呵——”言勤低低地笑出声来,“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心软了,一心只管杀了你这个女人就是,为何要帮着主子断绝你们的母子关系,给了他这样虚无缥缈的期待。” “主子已经死了,温仪景你凭什么还要活着?”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喃喃低语。 话音落下,言勤突然一跃而起,一把匕首从倚吟身后擦过,直直地射向温仪景。 人也紧着冲了过来。 匕首却在刚擦过言勤的时候,便被一箭矢从空中打落。 倚吟反手扣住言勤肩膀的时候,又有一支袖箭径直地摄入了言勤的心脏。 言勤顿时间气绝身亡。 温仪景面不改色,不动如山。 言勤滑落到地上,死不瞑目地看着温仪景。 萧玉京推动轮椅,出现在温仪景身边,“送他们主仆团圆,也算是全了一份做长辈的心意。” 袁云川脸色苍白地看着廊檐下的人,哆嗦着求饶道,“温,温仪景,有话好好说……” “当年我念及你对亡妻情深义重,所以只让你去山上修行,为她超度积德,你自己也是愿意的,如今却又为何下山来了?”温仪景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袁云川哭出了声来,“山上的日子,日复一日,太枯燥乏味了……” 他在庙宇中,见了许多人来求子,来还愿。 看着别人阖家团圆,看着别人夫妻恩爱……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亡妻,想起他们恩爱的日子。 可后来时间久了,曾经的情分,便也都被消磨了没了。 “阿冥曾经很不解地问过,若是阿爹那般思念阿娘,为何不肯下去陪她呢?早些一起走了,日后一起投胎,或许还能续前缘,若是隔得时间越久,来世重逢的机会,便越少了。”温仪景笑着说道。 袁云川哭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温仪景。 更不敢相信,曾经那个看到他都满眼崇拜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骗我!”袁云川生气地吼道。 “你儿子都让你成了阉人,我还有什么好骗你的?”温仪景嘲弄地笑道,“你在京都城里睡过的女子,都被他灌了避子汤。” 袁云川脸色惨白的没了一点血色。 最后的一点希冀也被温仪景彻底打碎。 “瑶瑶明明已经确定你还活着的,却也不肯来见你一面,她只怕早就忘了你的模样了。”温仪景笑道。 “既然你如此贪恋亲情温暖,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送你一程,去寻你的妻子和儿子。”温仪景后退了两步。 “不管何辜,你当年终究是救过性命,便让你再见袁青冥最后一面。”温仪景示意倚吟带人过去。 袁云川自然有许多不甘不愿,可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 各州的将领,终于再次齐聚京都城。 有人欢喜,有人心中复杂一片。 薄纱后面,是袁青冥虚弱的声音。 “朕已经时日无多,膝下也无子嗣,当年若非我占了男子之名,这位子本该是我阿娘的……” “也许我是受不住上天如此恩德,才竟遭了自己族人背叛,落得今日下场,如今,各归本位,希望诸位能如从前,守护九州百姓,安居乐业……” 那虚弱的声音,说着说着,仿佛随时都要过去了。 不过片刻,里面就传来了楚寒英着急的声音,“陛下,陛下——” “诸位,实不相瞒,陛下并非中了剧毒。”温仪景将人都叫去了偏殿。 看向冯德昌和冀州的那位将军,解释道,“而是被袁家人下了套,挖去了脏腑,能撑到诸位入京,已经油尽灯枯了。” 众人脸色微变,“挖去了脏腑?” 连温知序和周泊聿都是一脸懵,主子这是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来的路上,他们都以为是温仪景亲自动手了。 怎么现在听起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袁青冥竟然还活着呢? 这可不像温仪景的作风。 两个人看向雍州的那位,三人对视一眼,又都很默契地垂下了头。 他们这次回京是压阵,是附和的。 也是看戏的。 主子亲自登台唱戏给他们看,可是不能错过。 一路昼夜跑过来,人都要散架了。 “是袁家的那位老祖宗。”温仪景蹙眉头疼地说。 众人好奇地看向她,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但却又心中清楚地明白,无论是真是假,到了今日这一步,他们只能选择相信。 除非,九州再次群雄割据…… 可这才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他们手下的兵力还没彻底缓过来,并不适合大动兵戈。 而且在座的人都知道,雍州的将领是温仪景的人,也是最早被占领的州府,已经修养了许多年。 兵力强盛。 所以哪怕今日温仪景指着鹿说是马,他们大概也只有点头说是的份儿。 曾经极力阻止,却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光景,这风水,还是转到了温仪景这个女子身上。 他们最不愿见到的一幕,终将在这九州上演了, 女子当家,阴阳失调…… 可却偏偏无能为力。 他们不是温仪景的对手,抵死反抗,也不过是让自己手下兵民陪葬罢了。 若是如此,他们便是忘却初心,还不如遂了温仪景的意。 至少她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并且一路走来这么多年,也真的一心为了百姓。 第231章 不过片刻之间,这些将领在心中便暗暗地将自己说服了。 温仪景视线扫向神色各异的众人,心中是畅快的。 她能看出这些人的百般不愿,也能看出这些人的无能为力。 敛了神色,她继续说道: “陛下重伤后反杀了袁家老祖宗,将尸首交给了玄英,我们却发现这所谓的老祖宗能活这么大的岁数,却都是靠着窃取年轻人的脏腑在续命。” “此次他们入京,便是盯上了陛下,仗着必须陛下对他们的信任和宽容,他们却暗中对陛下动手,想以陛下性命换那位老祖宗继续像一个传说活下去。” 温仪景这话半真半假。 玄英剖开了那老东西的尸体,的确是发现了许多不属于老头子的脏腑。 这才有了温仪景今日的嫁祸。 第268章 太后娘娘可为九州之主,诸位意下如何? 温仪景的话也的确震慑住了在场的人。 她继续说道,“之前我去青州处理人口失踪的事情,只找到了郑家余孽谢记的地盘,将来诸位也都有所耳闻。” 众人点头。 当初温仪景走的时候,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掺了一脚呢。 温仪景再次道,“然而谢记死前却说那里只是冰山一角。” “后来,我便按着他说的线索后来又去秦岭寻了郑家余孽。” “他们的确抓走了许多女子,想借此繁衍后代,如今更是躲进了深山中。” “从郑家人口中,我又听闻了续命之事,他们有人说袁家老祖宗也掺和到了人口失踪的事情里,害死的人比他们更多。” 说这话的时候,温仪景视线紧盯着在场的人。 这件事情如此爆出来,也是很容易引起这些人的贪念。 他们也都是一州之主,权大势大。 若是回去背着她也私下里偷偷做这种的混账的事情,一年半载的,只怕发现不了。 “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冯德昌最先怒声斥责。 其余人也都纷纷点头,“这种人死不足惜。” “玄英猜想着,他们盯上陛下,或许这件事情还是得有血亲之人献祭才能行。”温仪景道,“陛下虽然没着了道,却也还是受了重伤。” 温仪景看到了外面的玄英点头,“诸位随我去看看吧。” 袁青冥的尸首和老东西的尸首,都已经准备好了。 开膛破肚,死无全尸,是袁青冥这一生最后的价值。 听到和看到,所带来的冲击还是不一样的。 战场上,他们这些人什么惨状都见过,见过有人肠子都被捅出来了,却还拎着刀在厮杀,战到最后一刻。 可看着袁青冥安静地躺在一块白布上,腰腹处的白布渗出了许多血渍。 而另一边,躺着的袁家老祖宗,下身用一块白布盖着,上身从腹中线上被齐齐地隔开,一眼就能看到此人腹中的一切。 冬日天寒,尸首被这样放着,也不会腐烂,还不会招来蚊虫。 只是味道终究有些不尽人意,而且画面血淋淋的也很是刺眼。 “此人心口,腰腹处有多出伤疤……”玄英扯着老头子干瘪的肉皮指给在场的人看。 “你们看他心脏的位子,这里也有疤痕,而且这心脏,根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玄英说道。 “还有这里,你看他腰腹处的肾脏……” 老头子体内许多零件都是新鲜的。 说完老头子,玄英又掀开了袁青冥的尸首。 这两日,她已经将这尸首做得和今日刚死的一样,一番努力,如今摸上去,还能带着些余温。 “陛下此处被人精准的开了腹部,他想过来之后说有人从他腹中取走了一样东西,像是腰子,不过当时太乱,被他自己踩坏了。”玄英说道。 然后就扒开了袁青冥身上缝合的线头。 “神医。”冯德昌连忙抬手制止,“陛下龙体,便莫要折腾了。” “就是就是,如今我等也知道了来龙去脉,更明白了此法之恶毒,日后一定会对此事多加防范。”其余人也都紧跟着附和点头。 他们虽然见惯了血腥,却并不代表乐见这种事情。 “太后怀有身孕,此处阴寒,不宜多留,我们还是去暖厅商议接下来的事情为好。”冯德昌恭敬地看向温仪景。 几个人便又都迅速离开了。 玄英失望地撇嘴,她还没让他们好好长长见识呢,一个个就都跑了。 “这种方法太恶毒了,要想长命百岁,竟然是要偷取别人的脏腑还给自己,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毛。”温知序对于这等长生的法子避之不及。 他宁可顺其自然地死去,也不愿如此活受罪地活下去。 大家都还是比较赞同温知序的。 如此恶毒又痛苦地活着,也没多少意义了。 “成此事,不知是以多少人性命试出来的结果,这老头子的嫡系血脉,只怕全都献祭给了他,前不久换下的肾脏吃不消了,与他血脉最亲的只剩陛下,这才盯上了陛下。”温仪景悲痛地说道。 众人连连点头,这件事情,一定是数年,数人,一点一点尝试出来的。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九州竟有如此阴暗之地。 “如今,我已经命人全力缉拿袁家人,定要为陛下报仇,更要揪出他们背后那些残忍的勾当。”温仪景掷地有声地又说,“我必将这群阴沟里的臭虫全都斩杀,以绝后患!” “太后娘娘英明,我等愿意追随太后娘娘,效犬马之劳。”冯德昌当即拱手说道。 其余人也连忙表态。 冀州林威更是上前一步: “太后娘娘是开国的一等功臣,便是陛下都是太后娘娘一手培养出来的,陛下最信任的人也是太后娘娘,临终更是将天下重任托付给了太后娘娘。” “百姓失踪之事,亦是太后娘娘以身涉嫌亲自捉拿。” “太后娘娘即有扶大厦将倾之才,又有救万民于水火之仁,故我以为,太后娘娘可为九州之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说完,他自己先给温仪景行了君臣跪拜大礼。 冯德昌见此眼睛一亮,心道,这小子比他速度,口才更好啊。 倒是省了他的口舌,于是他连忙也跪了下去,“我附议。” 已经有人开了话头,周泊聿和温知序自然而然地点头,“我也附议。” 事情,比他们预想的要顺利许多。 温仪景却面露难色,“我自然也知晓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今外族侵扰不断,的确应该推拒一位新帝,可我终究是一介女流,虽有战功在身,政绩却远不如诸位。” 她摇头推拒。 林威和冯德昌继续劝说,可她并不同意。 “如今当下之急,还是先将袁家罪人伏诛,操办陛下后世,安抚百姓为先。”温仪景道。 温仪景以自己怀孕乏累,辞别了众人。 仿佛她入宫,就只是为了安抚病危的袁青冥,陪伴有孕的皇后。 这事情已经这样,她留下自己的亲信在宫中处理后事,自己却是随着萧玉京回了萧家。 “可惜萧玉京是个残废,不然他倒也不是不错的人选。”林威目送温仪景的马车离去,忍不住的感慨道。 “可闭嘴吧,之前就选错了一次了,这一次,可不能胡来了。”冯德昌小声提醒,拉着林威往旁边站了两步,以免温知序听到告状。 “我冀州如今百姓刚受了一场雪灾,开春还不知道如何呢,可经不起半点折腾了。”林威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清楚自己没有治理天下的才能,让他守护一方百姓这还行,真让他去管理,那可是一个头两个大。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行。”冯德昌叹道,“这几次再相见,我是真的信了太后娘娘后来是真的没想再争。” 可却还是一步步被逼着走到今日。 “这萧玉京虽然双腿废了,可终究是有两把刷子,将太后娘娘这样的女人都能收服的温柔小意。”冯德昌是真的佩服萧玉京啊。 过去那么多年,何时在温仪景脸上看到过那样温柔的表情。 可她看萧玉京的时候,一双大眼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了。 “我也看出了,她和之前是不大一样了,最初大家都反对她做九州之主,她是不乐意的,野心根本藏不住,可如今,她却更在乎家庭了。”林威感慨说。 又叹了一口气,“我们是不是来错了?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个女人。” 林威突然有点后悔了。 脑子正要开始想他们之间谁能胜任,却听到冯德昌一声轻笑。 林威不解地看过去,“笑什么?” “笑你太单纯。”冯德昌呵呵一声。 林威蹙眉。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太后娘娘已经从不动声色长成了会迷惑别人的样子,而你却还毫无长进。”冯德昌笑道。 第232章 “她如今不肯同意,不过是为自己以后铺路,等我们再去请呢。”冯德昌直接道。 林威,“……” “请就请吧,她总归是值得的,她做事,可比袁青冥有魄力多了,何况她还有个对她唯命是从的萧玉京,我们既然没这实力,便先讨好了未来君主,总不会差的。”冯德昌早就想明白了。 只管理一州府他都焦头烂额,天下可顾不来,还是交给温仪景费心去好了。 林威挠了挠头。 “她如今看着贤妻良母的乖巧,可却绝不是那种毫无野心的无害妇人,你在她手中吃的亏还少吗?长点记性吧。”冯德昌拍了拍林威的肩膀,大笑着走了。 …… 温仪景回了萧家。 该要的,她自然不会让,可现在却急不得。 第269章 我手酸,拿不动筷子,你喂我吃饭 大着肚子忙了这几日,温仪景还是很累。 木桶里泡了一会儿脚,便侧靠在床榻上,由着萧玉京给她按摩腿脚,疏通经络,放松身体。 萧玉京手上动作半点不敷衍,看了一眼累得已经有些睡着的人,心情很复杂。 倒不是他见得温仪景比他位高权重。 毕竟从二人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她压了他一头,他早已经习惯了。 现下,他就是有些矫情。 觉得温仪景日后的忙孩子,忙朝堂的事情,肯定就看不见他了。 二人心意互通,他知道了温仪景对孩子的执念,也明白温仪景选自己最根本的一个原因。 可也正是因此,心中才更不是个滋味。 如今,温仪景肚子里揣着俩,超额完成了她心中的目标。 他这个播种的,最大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 当然,温仪景还期待着他能担负起教育孩子的事情。 这自然也是他的责任。 可…… 可他和温仪景在一起,又不是只为了养孩子。 萧玉京想到了之前在奉高的时候,温仪景忙着追查谢记的踪迹,每天忙的见不到人影。 虽然她会努力抽出时间每天来见他一面,偶尔还能吃个饭。 但那时候,温仪景还没有孩子啊,目的还没达成呢。 萧玉京垂下了眸子,看着温仪景略微有些浮肿的脚,又很是心疼。 “在想什么?”突然,温仪景带着困意的慵懒声音传来。 萧玉京偏头看了过去,轻声说,“脚有些肿了,明日在家多歇一歇。” “从宫里回来,你话就少了很多。”温仪景挺困的,心中也有盘算,所以一直没说话。 刚才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得关心一下萧玉京。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双腿有救之后,心思虽然没有那么敏感了,可心思重的毛病却也没彻底改善。 她不久之后就要入宫了,自然也没想放走萧玉京。 她比以往更位高权重,不知道萧玉京心中会不会不舒服? 随她入宫,世人或许都会将萧玉京看作吃软饭的。 纵使她允许萧玉京去前朝做事,世人也都会觉得萧玉京是沾了她的光。 将很少会有人再看到萧玉京的努力和优秀。 余生,萧玉京或许都将笼罩在她的光环之下。 她能想到的事情,萧玉京肯定也都能考虑到。 如此,萧玉京会不会并不想随她入宫? 温仪景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心中就有忧虑此事。 可她没有退路,也不想退。 她甚至想过,时日长久,随着萧玉京双腿健全,他可能还会生出别的心思。 不管是话本子里,还是茶楼里百姓们闲谈的话,她都听过一种男人——凤凰男。 这种男人靠着妻族的势力发展起来,最后却对妻族反咬一口,话是说的冠冕堂皇,吃饱喝足,要起了男人所谓的脸面。 温仪景心中自然不觉得萧玉京是那种人,她一直最欣赏的就是萧玉京的人品。 可权利浸淫之下,人心易变。 温仪景并不能百分百的确认,萧玉京最后不会变。 可是当下让她放手,她心下也不愿。 “在想入宫的事情?”温仪景困意散了许多,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向萧玉京。 如今的萧玉京,无论为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丝不苟的。 她似乎就是他的掌中宝。 萧玉京嗯了一声,“事情比想的顺利了很多。” 之前,他还担心会起兵戈。 今日一看,各个州府来的老将,也都臣服了温仪景。 倒是没了后顾之忧。 “是啊,我又被命运偏爱了一次。”温仪景笑着说。 后来,她总说自己是个命好的人。 可长离却总是心疼的,并不觉得如此,只道是,“还不都是过去十四年的苦换来的。” 吃够了苦,总该享福的。 “你会随我一起入宫吗?”温仪景担心地问。 萧玉京不解地看她,“你不想带我?” 温仪景被反问的一愣,紧随着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地倾泻而出,“那绝对不可能。” 萧玉京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自然是她去哪里,他便要追随着去哪里。 夫妻一体,若无相看两厌,自然不能分开。 当下分床而眠,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远距离了。 至于早先,自己提及的分院而睡,毕竟那都已经是过去不懂事时候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温仪景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正了正神色,“萧玉京,你可想好了吗” 萧玉京疑惑地看她,“有何可想的?莫不是夫人生了充盈后宫的心思?” 他知晓,历史上,有权有势的女子,养面首的比比皆是。 如今温仪景身边更是有个不安分的素商。 本就心中担心自己对温仪景已经失去最大利用价值的萧玉京此刻心里有点慌。 他自是见不得她身边有任何其他男子。 可却也狠不下心来说离开。 温仪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应付你一个,我已经吃不消了,哪里还有精力再去找别人,何况你腿又快好了,我保命都来不及呢。” 因着她怀孕的缘故,萧玉京已经素了许久。 温仪景想想心中都有些后怕的。 心中甚至偷偷盼着,萧玉京的腿,当下也可以好的再慢一点。 萧玉京,“……” 温仪景说话总是如此直白,他瞬间耳尖泛红。 他低垂着眉眼为她捏腿,不敢再抬头。 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他心疼她因为怀孕久站腿脚偶尔会有浮肿,所以晚上都是自己亲自伺候着。 他不吝啬自己的力气,可这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 想些别的事情,他还能心无旁骛地做个按摩的小厮。 可一旦温仪景说上那么一两句算不得太正经的话,萧玉京便有些受不住。 温仪景脚落着的地方有些微妙,突然而来的触碰,让她浑身都一紧。 萧玉京不动声色地握着她的小腿往旁边挪了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温仪景却明显感觉到了他掌心更烫了,手指也有片刻的颤抖。 “素商说可以的。”温仪景再次一把扣住了萧玉京的手腕期待地说。 “身体为重。”萧玉京依旧坚决地拒绝。 温仪景知道他在此事上的决心,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故意地把脚又挪回了刚才的位子,故意地晃动了两下。 萧玉京深呼吸,闭上眼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脚,“今日就先到这儿吧,早些休息。” 他迅速的将她的双腿塞回被子里,然后推动轮椅后退。 动作上显得有些慌张,撞到了身后他的拔步床上。 温仪景无奈的叹了口气,越发担心日后自己真得丢半条命了。 二人躺回各自的床榻上,沉默了好半晌,温仪景率先开口说了话。 “萧玉京,入宫之后,你所失去的自由会比我更多,甚至会在无形中被人当成我的附属品,如此,你还愿意吗?”温仪景撑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平躺在隔壁床榻上的人。 她作为一个女子,都不愿做任何的男子的附属品,努力的想要挣一个机会出来。 萧玉京曾经是那样骄傲的人。 真的心里一点介意都没有吗? 萧玉京自然还没睡着,清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耳边全是她的呼吸声,周身更是环绕的她身上独有的酒香气,根本静不下心来。 此刻的他很难受,可必须忍。 “嗯。”他声音沉闷地嗯了一声,甚至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她问这话是否还有别的意思。 只是现在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线。 她如此直白地夸赞于他,让他如何能冷静? 温仪景不禁伸长脖子看了他一眼,闭着眼,神色隐忍…… 第233章 男人,为了那二两肉,似乎能比女子接受的更多许多事情?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萧玉京呼吸一窒,猛地睁开了眼,语气慌乱,“别——” 他抬手要去按住她的手,肩膀却被温仪景一把按住了。 腿上使不上力,温仪景的力气不亚于大多数男子,萧玉京连拒绝都显得吃力…… “玉京为我牺牲许多,我自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夜色里,温仪景声音轻柔。 萧玉京大脑一片空白,难以运转,克制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大理寺那群东西,都是废物,之后大理寺交给你来打理。”温仪景温声承诺。 萧玉京紧咬着唇瓣没有回应。 但心中却是拒绝的。 本来她就够忙的了,若是自己再去处理大理寺那一摊子看不到尽头的烂事,他们之间更没有相处的机会了。 朦胧的烛光下,温仪景使坏的手指落在他唇边,撬开了他死死不肯出声的嘴。 冬日的房间里骤然间变得滚烫如夏。 他沙哑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温仪景,温仪景……” 温仪景笑着应了一声又一声,“我在……” …… 翌日的早饭,萧玉京垂着头安心吃饭,目光不敢和任何人对视,尤其是夜里值夜的长离。 温仪景也很心虚的不敢看长离。 她没想到昨夜长离会赶回来,一大早的那一双犀利的眼仿佛要戳死谁去。 温仪景没动筷子,小心地看向长离,讨好地笑了笑,“要不,你进宫继续去忙你的事?” 早知道长离回来,就算是为了哄萧玉京,她也不敢搞出半点声音来的。 长离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确认温仪景没有任何不舒服,叹了口气,“我先入宫了,你照顾好自己,别胡来。” 登基为帝那么大的事情都能耐得住等得起,怎么就偏偏男女情爱这点事,管不住自己那双手呢? “是是是,我今日就在家看书陶冶情操。”温仪景乖巧极了。 目送长离冷哼一声离去,她朝着萧玉京尴尬地笑了笑,“你看,她都敢给我甩脸子了,回头好好说说她。” 萧玉京担心长离没走远,不敢说话。 长离敢这么凶巴巴的,那都是温仪景给的权利,何况长离也没凶错。 “我手酸,拿不动筷子,你喂我吃饭不?”温仪景又眼巴巴地看着萧玉京。 第270章 在这件事情上,他家夫人是鼓励不了一点 萧玉京终于抬眸看温仪景,便直直地对上了温仪景如水似的黑眸,他无奈妥协,“坐过来点。” 到底是昨日自己累着了她。 该是弥补的。 “伺候不可如此胡来了。”萧玉京严肃地叮嘱。 他不差这几个月的。 温仪景无辜地眨眨眼,“昨夜你不喜欢?” 萧玉京,“……” 他闭上眼,说不出违心的话,却也不敢承认半点。 在这件事情上,他家夫人是鼓励不了一点。 否则肯定得寸进尺。 温仪景就笑了,“饿了,饿了,快点喂饭。” …… 温仪景吃得饱睡得香,京都城许多人却是彻夜难眠 京郊大营的将士们也都时刻准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一大早的,京都城的官员知道昨日各州府将领入京,今日也都纷纷去了客栈,想要探听一点拥有的消息,顺便看看这几位都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手中都是实打实的军权。 冯德昌如今是温仪景的忠实拥护者,说话在这京都官员里也是最有权威的。 冀州的林威在这京都官员眼中也是无私的形象。 而且这两个人曾经也最是反对温仪景的人。 可如今,这二人一唱一和地要拥护温仪景。 让满怀期待而来的人笑容都有些僵硬。 “你们能坐在如今的位子上,也少不了当年太后娘娘的提拔,她当年肯定就知道你们都看她不顺眼,却还是用了你们,这样的恩情,若是还继续视而不见,过去的书可都是读到狗肚子里了,连我这一介武夫,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能胜任如今的官位。”冯德昌看着几个文官道。 “是啊,陛下对太后娘娘一向唯命是从,若是当初太后娘娘坚决不点头同意让你们入朝为官,你们引以为傲的才华,便只能被埋没在乡野之间了。”林威也道。 自身才华的确很重要,可若是上位者不给机会,便只能愤愤不甘,毫无办法。 他们这群人,虽然的确是厮杀出来的,可却从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温仪景手中,并不缺能人。 房间里鸦雀无声,几个人神色或惭愧,或感激,也或不甘。 “反正我林威带领冀州将士百姓,日后誓要效忠太后娘娘,至死不渝!”林威当即高声表态。 “我冯德昌亦是。”冯德昌也点点头。 温知序和周泊聿更是不用说了。 事已成定局。 京都城的文官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煽动民心也为时晚矣,吃了点头,别无选择。 “今日,你们几个文官先去萧家拜访,请太后出山主持大局。”冯德昌思索了一下,安排道。 几个人莫名觉得有点尴尬,以前制裁温仪景,他们也都吵闹的挺凶的。 他心中估摸着温仪景两次也不会同意。 如今文武分开,各表诚意。 时间紧迫,不能再多耽搁了。 “你等先跑一趟,等明日陛下灵位前,我等文武官员再一同拥立太后娘娘,以表诚意。”冯德昌说。 众人也都懂了冯德昌的意思,没再犹豫推脱,纷纷点头 “如此也好,分开各跑一趟,也能显得自然些。”文官大臣说道。 送走了人,林威似乎懂了些什么,“太后娘娘在等这群迂腐的老东西去低头?” “君臣有别,臣子何来低头?”冯德昌提醒道,“太后娘娘也绝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如何会和几个老东西计较?” 林威朝着冯德昌竖起大拇指,“相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也有这等口才,往日真是我看走了眼。” 冯德昌呵呵笑了,“我这是顺从本心,随心而行。” “入京的时候,你冀州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别在这个档口让人钻了空子,到时候你这一州之主的位子,可就保不住了。”冯德昌提醒道。 林威点头,“早就收到了你的消息,我已经提前部署好了,不会出岔子。” 冯德昌点点头,“如今边疆正乱,也不知公主是否能撑得住,京都城的事情还是要尽快解决了,我等也好回去驻守自己的城池。” 他现在心里是真的有些担心,恨不得将温仪景绑到龙椅上去,快点完成这登基仪式。 “太后娘娘之前是多爽快的人,在京都城被这些人逼得都如此磨磨唧唧了。”冯德昌叹了口气,“我最是不爱和这群文人打交道,一堆的屁事儿。” 林威深有同感,“太后娘娘到底是个女子,这条路走的艰辛,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如今我等一致支持,她坐上去也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为百姓做些实事。” 林威也能理解温仪景这么做的原因。 即便是换成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都只怕不敢一口就答应下来直接坐上去。 …… 当天下午,几个文官便到了萧家门前求见温仪景。 温仪景笑着将人请到了厅堂,“诸位可都是稀客。” “娘娘身体还好?”为首的张阁老关心道。 “有劳惦念,一切都好。”温仪景笑着点头,心中已经明白几人的来意。 “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边境战事频发,我等请你出山,登基为帝,护佑九州百姓。”几个人也实在不好关心太后娘娘太多私人的事情,干脆齐齐下跪,直接入了主题。 “我一介女流,我朝人才辈出,哪里轮得到,诸位莫要再出此言了。”温仪景无奈地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女子要生产怀孕,到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啊。” 这话,便是在阴阳这群人当初拿此事来拿捏楚寒英了。 “娘娘此言差矣,为母则刚,您即将进入新的身份,行事定会更加细腻,也会更加爱护我朝百姓。”张阁老笑着恭维。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 太后温仪景这身子骨,寻常女子可比不了。 大着肚子九州到处乱跑,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腹中的孩子,日后也定然并非常人。 “大人谬赞了,只是我生产在即,不想劳心费神。”温仪景摇摇头。 有人还想再劝,张阁老抬手制止,笑着看向温仪景,“也罢,不过微臣有一政务,还请太后娘娘拿个主意。” “张大人请说。”温仪景点点头,正了神色,没有推脱。 “人口失踪的事情,微臣也已经进一步的了解了,周家那位,身上必有疤痕,可要去拿人?”张阁老问道。 第234章 “可。”温仪景点头,“此事必须要清理干净,万不能再流出任何线索危害百姓,所有接触此事的人,我也会派人密切关注,若干步其后尘,必杀!”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温仪景身上骤然迸发的上位者之气。 纷纷起身应是。 …… 送走几个文官,温仪景去了绿卿园。 萧玉京白日里都在这边锻炼。 “今日要多久?”温仪景可记得玄英之前告状呢。 “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时候了。”萧玉京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撑着拦着的手紧了紧。 然后极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继续朝着他一点一点撑过去。 如今,他的脚落在地上,已经有了轻微的知觉。 好像有了支撑力。 “明日可是就要应下了?”萧玉京猜得出温仪景的想法。 “嗯。”温仪景点头,“各州的将领不能在京都逗留太长时间,以免有人借故生乱。” 所以明日,她便不会再拒绝了。 …… 皇宫门前。 文武官员今日都穿着整整齐齐的官服,在看到温仪景马车的时候,齐齐地跪了下去。 冯德昌本来的打算在皇帝灵前的,可周泊聿却无意中提醒了他。 死的没知觉的皇帝看不看有什么重要? 京都城的百姓看到文武臣服,这才是正事。 所以,他选择了在宫门前。 如今天已经大亮,宫门前已经有了许多路过的百姓。 再加上他们让人可以散播,人越来越多。 “太后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德心仁厚,继承大位乃众望所归。”冯德昌在看到温仪景在马车露面之后,立即高声道。 围观的百姓没忍住惊呼出声,眼神不知道落在何处到处梭巡观察着。 紧跟着,张阁老又说了一堆文绉绉的话,各种花样夸赞温仪景,用的那词很多百姓都没听过,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可就是能感觉得出,是好话。 温仪景终于缓缓从马车走了下来,扫过跪了一地的人。 第271章 化龙,她是被迫称帝的啊 大臣和百姓全都低垂着头,等待着新君主点头。 温仪景被长离搀扶着下了马车,“诸位厚爱,我一介女流,却恐不能担此重任,昔日男子称帝,犹不能让诸位臣服。” “青州有人和郑家余孽同流合污,京都有人干涉帝王是否纳妾生子,今日我温仪景又何德何能?诸位还是再另请择贤而立吧。” 温仪景摇摇头,“陛下虽已褫夺我太后之位,断了这母子情分,可过去十几年的光阴却做不得假,我今日入宫,只是想送他最后一程,诸位自便。” 话音落下,温仪景便又返回了马车上。 跪了一地的人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面面相觑。 “不是说第三次就能成了吗?”林威忍不住小声问冯德昌。 冯德昌看向张阁老,“可能是他心不诚。” “打一顿?”林威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太后娘娘那话分明就是点他呢,之前就想将自己家的闺女塞进宫里争宠。” 张阁老闭上了眼。 “万民请命,众望所归,今日此事必不能再拖!”他起身,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空白卷轴,走向了跪在一旁观望的百姓们。 张阁老是文臣,经子史集早都翻烂了。 三辞三让的典故而已,到了这一步,君臣之间,谁也不能退。 看着张阁老毫不犹豫的步伐,周泊聿和温知序相视而笑。 …… 三日过去,要给袁青冥封棺了。 群臣前来送殡。 “陛下生前最信任的言勤公公,自戕于陛下棺前,要陪葬。”楚寒英指了指旁边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和在场的人解释说。 如今已经无人关心一个公公。 甚至,都无人在意袁青冥到底如何下葬。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们是温仪景的臣了。 “太后娘娘文能富民武能安邦,乃是陛下以及诸位大臣共同举荐的贤明君主,当此九州仍百废待兴,余孽未除之际,还请太后娘娘即刻登基称帝,护我九州臣民永世太平。”封棺来临之际,皇后楚寒英高举着国玺在袁青冥棺材旁朝着温仪景跪了下去。 她这一开头,文武百官也纷纷下跪,张阁老是更拿出了还热乎的万民请命书。 “请太后娘娘继位称帝!”众人齐声高喊。 温仪景看向众人,“诸位将军,阁老大臣,当真认为我温仪景能担此大任?” 冯德昌仰头,声音如洪钟,“是,臣等千里回京,就是为了要拥立臣心中明君,放眼朝野乃至九州,唯有太后娘娘之威名与贤名能令臣等折服,故请太后娘娘抛却顾虑,为九州臣民之福祉扛起这江山大任,从此,君王所忧,便是臣等所忧,君王所指之处,便是臣的战场,臣等粉身碎骨也要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威:“冯将军所言,亦是臣心中所想,今日您若不应,臣就一直跪下去,永不会冀州。” 周泊聿也是一脸严肃,“青州百姓一直都感念您的恩德,传颂您的仁名,您就顺应民心继位吧。” 其余各州的几个将军也都纷纷表态,“您若不继位,臣等回州郡一盘散沙也已无用,臣等便在此长跪不起。” 一肚子墨水的张阁老,“……” 这群武夫什么时候开始,都这么能说会道了? 他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能连忙朝着身边的文臣们使了一个眼色,带头齐声道,“恭请吾皇继位。” 殿内外跪满了人。 温仪景看向跪在地上举着国玺的楚寒英。 又看向一众大臣,掷地有声道,“既然诸位奉我为明君,那我温仪景便也不再推辞,便接下此大任,从此恪尽职守,立正不负诸位,不负九州!” “吾皇圣明!”众人松了一口气,齐声道。 紧跟着,便是三拜九叩的大礼。 温仪景接了国玺,让众人起身。 礼成,众人也如释重负。 “陛下既然已经称帝,还请尽快入住皇宫,臣已经让太史局则出吉日,三日后春分,乃大吉,可为陛下举办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张阁老连忙说道。 恨不得今日就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安排妥当了。 “朕并不着急,先帝灵柩还在,朕匆忙迁居有伤我母子情分,登基大殿可择吉日举办,入住皇宫一事,再另择时间。”温仪景温声说。 不那么严肃,不推拒别人的温仪景,依旧是那个永远带笑的太后娘娘。 以前,有些人还暗地里觉得太后娘娘是个笑面虎,如今却又觉得真是如沐春风。 张阁老沉默地看了一眼太后娘娘的肚子。 虽然有传言说是两个女儿。 可女儿又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已经以女子之身‘被迫’地登上了皇位。 日后这便是两个女郎,也自然也能担得起这九州江山。 估摸着这月份,应该也快了。 太后娘娘应该不想将孩子生在宫外吧? 总是那萧家玉京很是得宠,可在宫里生下的公主和在宫外,或也还是有些不同。 所以…… 他视线看向了袁青冥的棺椁。 还是要尽快将这小皇帝葬了才行啊。 母子情分…… 太后娘娘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了,和这个前些日子不知道做了什么的继子,还能有多少母子情分? 二月十九,袁青冥便被仓促地下葬了,他的帝陵刚开工没多久,简陋极了。 登基不过一年光景,明明也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事情,却还是死的这样突然又无声无息。 自然也会有人偷偷质疑这都是温仪景的手笔,可温仪景却又安排了工匠,继续完善袁青冥的帝陵,虽不说能有多气派,但也绝对体面。 袁青冥这一下葬,宫中就忙了起来,要为新帝准备宫殿,各处都要打扫得干干净净,各部官员也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起登基大典。 楚寒英则去了萧家,自请离宫。 “我知师父心疼我,可我却不愿做深宫里的菟丝花,如今您站出来主持大局,为天下女子表率,徒儿自然也想谋一份官职。” “不因为是谁的妻子才能做男人做的那些事情,只因为,我是楚寒英,是一个有能力担当大任的女子。”楚寒英真诚地看着温仪景。 “我自也有此意,你是个聪慧的姑娘,才华不能被埋没。”温仪景慈爱地看着她。 “你我师徒一场,我收你做义女,赐你公主府,国子监便由你来负责,你以为如何?”温仪景问道。 女学的事情,也是楚寒英之前一直都在负责的。 这也是楚寒英心之所向。 楚寒英年少,因为是女子,被父母禁止读书习武,明明家中有条件供养,却偏是不让。 第235章 “多谢陛下。”楚寒英护着肚子艰难地跪了下去,眼眶通红。 …… “我就说这个温仪景不怀好意,现在倒是好了,你大着肚子男人没了,还被从宫里赶了出来。” “以前让你防着防着,你还总是向着她说话,现在你一无所有,我看你以后怎么养肚子里这个孩子!” 楚寒英当日回了娘家,刚一进门,都没说话,便遭到母亲一顿奚落。 楚寒英当即也沉了脸,只觉得自己母亲看起来更加愚蠢尖酸。 “当初不是你催着我尽快要个孩子的吗?”楚寒英挥开了母亲指着自己的手。 “可我也不知道袁青冥是个命短的呀!”杨焕懊悔的咬牙切齿。 “你说说你,亡夫是皇帝,以后可还怎么能嫁得出去呢?”杨焕只觉得自己的好日子也都被这个女儿给搅和没了。 “谁敢你去啊,又被从宫里赶了出来,当下陛下纵使和你过去有些情意,现下只怕也不容不下你了!” “我可听京都城里的人说,先帝就是陛下给弄死的,你则会肚子里的孩子,要我看,还是弄死的清净,省的以后拖累我们楚家。” “哎,早知道,当初就不让你去给公主做什么伴读侍卫了,平白地养大了野心,却只能落得如今地步。”杨焕一连串的话,根本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来人,将准备好的落子汤给小姐端出来。”杨焕高声道。 楚寒英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你说什么?” “不该留的孽障就不要留了,以后你就在家里安安生生地呆着,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大家都忘了你的事情,我再给你寻一门亲事,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杨焕絮絮叨叨地说着,端起药碗递给楚寒英,“喝了吧。” 楚寒英突兀的笑了出来,一抬手打翻了杨焕手里的药碗,“你有病是不是?我以前和你说的话,都他娘的当耳旁风了?” “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该回家来看你这一眼,晦气!”楚寒英抬手一把挥开了自己的母亲。 “站住,你要去哪里?!”杨焕看着还和自己摆皇后架子的女儿,气是不打一处来。 楚寒英头也没回。 “给我拦住她!”杨焕怒喝,“还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呢?我肯让你进家门,就已经是年纪你我母女情分了,楚寒英,你要知道好歹!” “那就断亲!”楚寒英失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以前,她还觉得得过且过,可如今,她不想过了。 “明日我们就去官府断亲,我请当下陛下亲自来作证,以后你我再也不是母女!”楚寒英拂袖而去。 “小姐,慢些。”若沁失望地看了一眼杨焕,连忙去追楚寒英了。 “您为何不和老夫人说陛下的恩典呢?”若沁不解地问。 若是说了陛下的安排,老夫人就不会给小姐脸色看了。 第272章 看似红了脸,心跳却都不带快一拍的 “陛下给了我实现心中所愿的机会,我断不能被如此母族继续拖累。”楚寒英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一眼挂着楚府的匾额。 她已经成了天下尊贵的女人呢,母亲都没能为她感到骄傲,只是在她落魄的时候,像是痛打落水狗。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母亲依旧没能成长,没有改变心中对女子的偏见。 明明她自己也是个女子。 “我已无力去改变她心中的想法,已然能预见,日后我若去了国子监,她又会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倒不如不听,不见……”楚寒英笑了笑,带着若沁大步离去。 …… “女皇陛下。”夜色里,萧玉京笑着喊面前摆弄着手中玉玺的女人。 温仪景亮晶晶的眸子瞪了他一眼,“莫要打趣我。” “女皇陛下,可有些想好要为我册封什么名分?”萧玉京握着她的脚轻轻揉捏着。 温仪景舒服地闭上了眼,拖着声音,“嗯——这可是一件大事,我得好好想想。” 史书上她也没见过这该有个什么封号。 萧玉京笑着看向她,今日大事已成,她心中是喜悦的。 他也为她而欢喜。 “你就是我的郎君,不需要任何封号,你是我温仪景唯一的夫君。”温仪景笑着说,“不过太史局那群人,或许会为你想一个封号,但也可能会忘掉。” 萧玉京并不在意这些,无论她是太后,是女皇,都是他的妻。 …… 登基大典,因为温仪景身子重,一切从简。 对于萧玉京这个夫君,太史局也是绞尽脑汁给了一个皇夫之名。 一夜之间,皇夫一词在大街小巷传了开来。 “以前都说太后娘娘不过是女子,便是有军功,也还是要嫁人生子淹没于后宅,如今来看,这女子和女子也是不一样的。” “是啊,谁能想到太后娘娘竟然就成了女皇陛下呢?” 温仪景登基为帝,给整个九州所带来的震撼都是无与伦比。 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讨论此事。 比起前几日还在说温仪景一女嫁二夫,这几日风向完全转变了。 清一色几乎都是在夸温仪景能干,是女子表率。 当为女子争相效仿的对象。 “听说女皇陛下给女子也设了女官,男子女子日后都能入朝为官了。”街巷里,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女子为官的事情。 虽然仍有许多男子听到此话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在当下这个境况下,多说一句反对的话,街巷里的女子都能冲过来围殴你。 女子,仿佛随着女帝登基,在一夜之间,站到了一起。 街巷里,为了生存,本就有许多女子也要抛头露面干活做些小本生意。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此举,和女帝陛下登基处理朝政,可堪比,不过是事情大小不同而已。 …… 三月三,宫中一切也都收拾妥当,温仪景正式搬入宫中。 萧玉京锻炼需要用的,也全都已经安置妥当。 “真的不去大理寺?”温仪景纳闷地问萧玉京。 女子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何况萧玉京这样的男子。 “你不用担心我日后会忌惮你这样长远的事情,当下我只想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开心,也希望你能为我分忧。”温仪景认真地表态。 萧玉京的能力她是清楚的。 虽然吧,比她应该是差了那么一丢丢的,可是掌管大理寺,却也是绰绰有余。 “再有两个月,你也快要临盆了,大理寺事务繁琐,等你生了之后再说。”萧玉京安抚地拉住我温仪景的手。 “我知道你信任我,我也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等你平安生产之后,大理寺若依旧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便去,可好?”萧玉京温声和她商量着。 温仪景超过一个时辰不在他的视线里,他都会担心。 留在宫中,二人至少一日三餐是在一起。 下午她开完小朝会批阅奏折,自己也能陪在她身边。 可若是他出了宫,这一分别就是一日,让人心中如何能安? 温仪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萧玉京的神色,见他不似勉强,这才点点头,“那或者,你自己有想去做的差事吗?” 大理寺是她要给的,他自己想要什么? “大理寺就挺好,不过现下,我却更是想陪在你身边。”萧玉京笑着说。 “而且我接下来双腿也一直都需要推拿锻炼,若是去了大理寺当差,许多事情也很不方便,倒不如等日后双腿能自由行走之后再考虑,你以为如何?”萧玉京也询问温仪景的意思。 他若是去大理寺,公房只怕都要让人专门准备,太劳师动众。 若是他双腿再也没好起来的可能,大理寺实在无人可用,麻烦些,他便也就去了。 可他双腿有完好的机会,何必麻烦。 温仪景点点头,随他去了。 不过下午的时候,在萧玉京定点谈完几首曲子后,温仪景也会将自己手中的奏折丢给萧玉京帮忙处理。 萧玉京最开始还犹豫了一下,之后听温仪景说看得累了想休息,便无奈地翻开了奏折。 温仪景在旁边也会批阅几个,之后就在殿内闲溜达,或者吃点东西,又或者挨着萧玉京身后的拔步床躺一会儿。 萧玉京看到重要的事情,便会直接和她说,询问她的意思。 二人大多处理意见都是一样的。 偶尔也会有些分歧,难免是要争执两句,输赢各半,有了结论,温仪景便又能腻歪坐在萧玉京的腿上。 “我今日又重了些,你的腿可能感觉到?”温仪景也不太敢坐太久。 最近天气渐暖,萧玉京的腿好转的也越发明显了。 冷吃疼痛能感知到的越来越多,偶尔锻炼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了萧玉京的指令往前迈一步。 第236章 虽然这一动是又酸又麻,多坚持一段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里,也能汗如雨下。 萧玉京笑着点头,“或许不用等到孩子学走路,我便能健步如飞了。” 每一天的变化都让他觉得欢喜。 温仪景笑着点头,想着萧玉京锻炼时候撑着胳膊站起来时候的样子,那可是比她高了整整一头呢。 这般想着,温仪景突然站了起来,叉腰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玉京。 萧玉京仰头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温仪景摇摇头,却是围着轮椅绕了一圈。 看得萧玉京莫名其妙。 在她还想再转一圈的时候,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制止她的动作,“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想着你快要站起来了,以后这轮椅只怕也用不上了,想要再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看你,机会可就不多了。” 温仪景半坐在书案上,继续盯着萧玉京看。 从相识以来,萧玉京大多时候都是矜持的。 稍微一撩拨,多看他两眼,他便红了脸,害了羞。 可他也有不脸红害羞的时候。 在去奉高的那段时间里,路上他很大胆,还敢反过来调戏她。 去了奉高,萧玉京也有很大胆的时候,看似红了脸,心跳却都不带快一拍的。 坐在轮椅上的萧玉京,像一只任人摆布的羔羊,示弱,讨好,取悦…… 最明显的便是萧玉京刚尝到站着滋味更加美好的那几次里。 他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太过用力。 他的取悦不是因为身份权势,而是这一把轮椅。 而困住的,却只是在她面前的萧玉京,而非在旁人面前的他。 若有一日,他能站起来,如此有意思的萧玉京,是不是就要消失不见了? 温仪景果然又看到了萧玉京红了的耳尖,似有蔓延之意。 她突然抬手落在他肩头。 萧玉京呼吸一窒,眨眨眼,不解地看着她,“仪景?” 温仪景凑他很近,呼吸故意落在他脸上,手缓缓下滑,落在他心口。 “嗯?”温仪景慵懒地挑眉看着他。 在萧玉京疑惑的目光中,猛地一倾身,轻轻咬在萧玉京红透了的耳朵上。 突然,掌心下平稳的心跳一瞬间乱了节拍,温仪景唇角的笑意蔓延。 在她还想作乱的时候,萧玉京呼吸急促地制止,有力的双手用力扣着她的肩膀,阻止她下一步的动作。 温仪景讪讪地站直了身体,“我溜达溜达,你继续披折子。” 看着离去背影,萧玉京无奈摇头,又看桌案上的折子。 女皇陛下挣下来的江山,竟是要他来守。 …… “袁家人已经全部清剿干净,无一人逃脱。”倚吟亲自负责的这件事情。 袁家是世族,手中那份族谱,便是他们的生死簿了。 “周家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第273章 事到如今,还是放不下吗? 温仪景在没入宫之前,周家的事情,她已经告知了张阁老,让人去搜集证据。 可这段时间却一直都没看到折子。 春日即将到来,马上要耕种,如今张阁老也不敢背着她做什么,所以温仪景没有当面去催,以免破坏了刚建立起来的君臣之情。 “我去见过张阁老,他想顺藤摸瓜找到暗中藏着的人,所以还没打草惊蛇。”倚吟说。 这是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有人拐骗人,有地方提供拿这些人做实验的地方,又有人将合适的人送到周家。 其中蔓延出来的谢记那一行当,如今已经被打压得差不多了。 可人性之贪婪,却永无止境。 “张阁老的意思,此事不易张扬,以免无心之人生了贪心。”倚吟也很赞同张阁老的话。 长生…… 无数人所追求的。 一旦得到点蛛丝马迹的机会,便有人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等事情过后,你安排人盯紧参与此事的张阁老一行人。”温仪景又道。 这种事情,需要权势和金钱二者共存,方能成事。 倚吟点头,“我已经和张阁老亮明了身份。” 这一次,温仪景站在了风口处,他必须尽全力,保全她。 倚吟就是要告诉张阁老,他是九州排名第一的杀手。 若是张阁老等人敢做对不起温仪景的事情,他又无数种方法,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死去。 以后,所以脏手的事情,他不介意替温仪景去做。 不过一句话,温仪景便明白了倚吟话里的意思,她心情复杂地看向倚吟。 事到如今,还是放不下吗? 有袁青冥的事情在前,如今温仪景可不敢提半句让倚吟另寻一女子的话。 “你如今都做了女皇,萧玉京手中的生意也有了起色,多分我些就是了。”倚吟看穿了温仪景的顾虑,笑着打趣道。 “如今我手下可是养了许多吃白饭的,缺钱得很。”倚吟说道。 各地失踪的女子有些被找回来之后,已经无家可归。 他的杀手门现在依然成了慈善堂,可缺钱了。 “如今我要行善积德,为自己之前杀人造下的孽赎罪,缺钱得很,咱俩这么多年的合作,你可不能拒绝我。”倚吟笑着说道。 他不想造成她的困扰。 可如今,局势还没彻底稳定。 将她交给任何人保护,他都不放心。 本来只想看着她平安生女就走,如今倚吟将这个期限无限的延长了。 “当然不会拒绝。”温仪景爽朗笑了。 大家的态度都很明朗,再纠结下去,反而显得她太自作多情。 …… 京都城的事情,终究还是传到了边境。 小范围的摩擦近日越发频繁,京都城变天的事情,袁清瑶知道了,蛮人也知道了。 “你们景果是没男人了吗?打仗来个女子,如今坐上皇位的也成了女子?”这个消息,让蛮人的攻击更猛烈了些。 他们本就不觉得袁清瑶能守得住这边防线,如今,更是觉得温仪景守不住九州。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大军踏平九州的盛况。 士气都比之前更猛了。 而边境有些男兵却因为受到这些话的影响,而萎靡无力,接连败落两场。 全靠袁清瑶带来的女兵迎敌,才守住了边防线。 “你们草原人自诩弓马娴熟,如今却连我一营的女子都打不过,有什么好猖狂的?”城池上,袁清瑶身后写着景字的旗帜迎风飘扬,她掷地有声,冷眼看着败落的敌军。 “女子又如何?有我女子兵守在这里,尔等休想犯我大景分毫!”袁清瑶迅速地拉开了弓箭,对准了撤退的对方首领。 箭矢离弦,逆着风,直直地射向那人的后背。 却在半路被人拦截。 然而,紧随着,另一只箭矢狠狠刺入那首领胯下马腿,马儿顿时间嘶鸣,险些将人摔下马。 “公主。”收敛战场,回了府衙,几个女兵担心地看向袁清瑶。 公主的亲哥哥,就这样突然地死了。 一夕之间,改朝换代。 虽然国号没改,可君主却换了人。 她们想不通京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至亲死了,总归是难过的。 这两日公主站在城门上指挥作战,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如今空闲了下来,她们终究是忍不住上前关心。 就怕这人憋在心里不哭出来,到时候闷坏了身子。 袁清瑶银色的铠甲上满是血渍,她坐在院中台阶上,看着头顶的月光目光空洞。 旁边关心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 阿兄死了……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随着她一闭上眼,连成串地滑落了下来。 哭着哭着,却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收不住。 “公主……”几个女兵心疼地凑过去,有人端着一盆温水过来,打湿了帕子递给袁清瑶,“公主,洗把手吧。” 袁清瑶用力地仰着头,“我没事,你们今日辛苦了,受了伤得去找军医好好调理,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如今,军心都乱了。 也不知道裴言初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一场仗,她又还能有多少胜算? 她可能守得住这最后的城池关隘? 袁清瑶是难过的,可却又没有太多时间难过。 早就猜到的事情,走到今日,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女兵不敢问京都更详细的事情,可京都没乱起来,对她们来说便是好事,否则在这边境之地,大抵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袁清瑶看着几个人都不动,无奈地净了手,又擦了擦自己的脸,红着眼朝着她们挤出一个笑,“放心吧,我没事儿,等守住了边关,我带着你们回一趟京都,拜见咱们的女皇,也给我阿兄上上香。” 第237章 女兵们也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跟着点头,“好。” 心中想着,不管谁是皇帝,公主的地位肯定该不会有任何变化,一个是她阿兄,一个是她阿娘。 …… 今日颓废的男兵们也都没想到,今日的城池竟然是靠着这些时日里他们一直看不上的女兵守住的。 在女兵们离开之后,也安排了几个代表前来和袁清瑶赔罪。 “公主,之前是我们糊涂。”几个高大的男人垂着头跪在袁清瑶面前。 女子又如何? 如今他们的九州之主那可是传奇一样的温仪景。 兵法谋略,全都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 “以后兄弟们一定奋勇杀敌,绝不退缩半步!”几个人跪在她面前表态。 “诸位快快请起。”袁清瑶似乎是被这几个人给弄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连忙将人扶起来。 她知道,这些人会服软,却没想到这么快。 原来,阿娘的威名,竟然这么远,这么大。 …… 裴言初得到这个消息是在蛮人的集市上。 他怔愣了许久,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却又不觉得有多意外,唯一意外的是袁青冥死的这么突然。 他有些担心袁清瑶,想着蛮人的迁移路线也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提前几日动手,冒点险也没什么。 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说袁清瑶带着女兵击退了敌军。 如此,裴言初放心了些。 于是,裴言初又等了两日,将不确定的几个点摸得更清楚,这才按着提前说好的暗号,给袁清瑶送了信。 按着约定好的时间,裴言初带着六个人,深入敌军,负责切断敌人的退路。 与此同时,袁清瑶则负责带兵正面进攻。 二人势要借此战给蛮人一重击,让他们五年之内再也不敢来犯。 如今景国经历数十年战乱,才休养生息一年,若不能一举击退敌军来犯,日后想要壮大,也会时常被牵制。 …… “边境起了战事。”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送到朝会上,温仪景是有些担心袁清瑶的。 京都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可会影响她带兵?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或许在走的时候,便知道了这所有。”萧玉京轻声安抚说。 袁清瑶来辞行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袁清瑶抱了此生不回京的决心。 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少女,在事情发生之前,或许比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的更多。 他倒是不觉得袁清瑶会反了温仪景。 哪怕,早就猜到了京都的争斗。 温仪景揉着酸胀的太阳穴。 萧玉京推着轮椅上前,替她按摩着,“别太担心,她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还有言初陪着,一定不会有事。” 温仪景点点头,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萧玉京起床要去锻炼的时候,她也就跟着醒了。 “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今日也不用早朝。”萧玉京想想又躺了回去,“我陪着你。” 温仪景便也没起,靠着萧玉京闭目养神。 …… 萧家。 大姑母萧鸿芮一大早就登门了。 自从上次和温仪景见面之后,她就没再和萧天启有过来往了。 哪怕前段时间温仪景登基,萧玉京入宫,她都没出现过。 萧家的人已经死得七七八八,留下的能和萧天启继续往来的,也没几家了。 好在他们已经迎来了新的转机。 可萧家和周家,因为之前萧家出事,也已经不往来了 萧鸿芮的出现,让萧天启有些意外。 萧天启这些日子过得是很清闲的。 如今儿媳妇儿当了女皇,他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如今出城也无人阻拦了,自由得很。 生意的事情,他依旧还是管理,只是年前一场大病,还是没好利索,他便也不那么拼命的干了。 摆弄着心爱的花草,余光扫过被带过来的妹妹,在看到那张苍老憔悴面容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却很快敛了神色,不冷不淡地问,“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萧鸿芮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早已经不待见自己,可是,她今日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 第274章 噩梦惊醒,肚子抽痛 萧鸿芮看着满面红光的兄长,乍一看,他们之间似乎都分不出谁才是更年长的了。 权势养人,温仪景这个儿媳妇,带着萧家父子逆风翻盘,成了九州最最尊贵的人。 不久之后,还要做祖父了,喜上加喜。 内心里,萧鸿芮突然也为自己的兄长感到开心起来。 “兄长看起来精神大好。”萧鸿芮笑着说道。 萧天启笑着请人进了花厅落座。 他并不会因为周家的事情牵连自己这个妹妹。 她一个妇人,决定不了周家人做事的方向。 甚至还会被当成棋子。 就比如今日造访。 对于这个妹妹,他责备过,却也心疼过。 曾经这也是他们周家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名字都是父亲精心给她取的。 对她也有着很高的期望。 萧鸿芮嫁到周家,风光过,魔怔过。 兄妹二人走到今日,难得还能坐下来如此平静地聊天。 萧天启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是啊,如今我终于也可以做一个只管摆弄花草的闲散人了。” “恭喜兄长。”萧鸿芮真心地说。 她这一辈子,操不完的心。 他们兄妹之间,有人能过得松快,也算是好事一桩。 “之前如何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今天这般光景。”萧鸿芮笑道。 曾经,她是很不看好温仪景的。 也信了京都城里那些个造谣温仪景以色侍人的话。 周家人如今也是后悔的。 若是早知道最后是温仪景坐上那个位子,周家人便不会这么早地和萧家父子翻脸。 之前一个个地看着她,不让她出门,不让她和萧家接触。 如今却又一个个地催着她继续来和萧家走动,恢复以前的关系。 “如今家中只剩我和玉京二人,所有的事也都是玉京和女皇陛下做主,我这个老头子已经过时了。”萧天启笑着暗示自己的妹妹。 周家想要讨好帝王,来他这里,是没用。 玉京和仪景都说了,若是心情好,不用闭门谢客,看看京都城里这些人的嘴脸也是好,每天有人登门,就当看免费的戏了。 若是乏累,便可谁也不见,无人能说什么。 萧天启心中感慨极了。 他自己掌权的时候,都做不到如此随心所欲。 如今儿媳妇儿成了当权人,他这个公爹,反而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萧鸿芮也不是个蠢笨的,自然听得出兄长话里的暗示,无奈笑了,“我今日来并不是替周家说和的。” 她只是,真的有些想念自己的兄长。 也真的有要紧的事情。 萧天启挑眉,“那是……” “我若是说,我思念兄长,你可会信?”萧鸿芮笑着问。 萧天启微微一怔,却很真诚地摇头。 自己这个妹妹每次想念他,都不会有好事。 别想念的好。 萧鸿芮心中苦笑,也不再执着此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我今日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和兄长说。” “我知晓玉京和陛下之前去奉高,是为了查人口失踪的事情。”萧鸿芮的话让萧天启无比正式地看向了她。 “我的阿楠因为这些人出事,我那年幼早夭的儿子,也是。”提到儿子,萧鸿芮面容悲痛起来。 萧天启微微眯起了眼。 他一直都知道,萧鸿芮这些年从未放下过儿子的死。 并且心中一直都在怀疑周家人有人嫉妒她出身萧家,所以害她。 “之前,我只当是有人嫉妒我,可这两年查下来,我发现并非这么简单。”萧鸿芮自从得知周楠的死讯,和周家的人的芥蒂就更深了。 过去的这小半年里,更是死死盯着周家那群人,想要找出点破绽。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是找到了线索。 萧天启在萧鸿芮的暗示下,犹豫着打开了信封。 “这是周家人吃人的证据,二房一直都是那老祖宗的爪牙,我儿子也是他们害死的,因为老祖宗要吃我儿子的心脏续命。” 她之所以能听到这事儿,还是因为不小心进了密道,听到那老祖宗遗憾地说周楠就这样自戕在奉高,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萧鸿芮的小儿子当年既然能符合老祖宗的心脏,这个周楠想来也是里有些用处,只可惜死在了奉高。 萧鸿芮写下的证据,有负责的人员,交易的地方,以及,老祖宗吃人的地方。 她几乎全都摸索到了确切的人和地方。 “你……”萧天启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了所有内容,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鸿芮。 第238章 “我好歹也是萧家嫡女,虽然有时候做事混账了些,却又不是蠢的。”萧鸿芮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阿兄,我要让他们为我一双儿女,陪葬!”萧鸿芮坚定地看向萧天启。 萧天启握紧了手中的信纸,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 温仪景和萧玉京看到信的时候,也都有些诧异。 可对视一眼,二人却又纷纷觉得事情似乎就该如此。 萧家精心培养的嫡女,不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她应该已经猜到周楠没死的事情了。”温仪景叹了口气,将东西递给长离,让长离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萧玉京也想到了。 每个月,周楠都会送来一笔钱,说是感谢奉高的事情。 得知温仪景怀孕的时候,周楠先是送了一个金锁。 温仪景回信说是两个孩子,周楠收到信就又送了一个金锁,两对儿金镯子。 后来又陆续送了一些女娃用的东西,全都是成双的。 前段时间温仪景登基称帝,周楠更是送了厚礼祝贺。 她们之间,一直都有联系,不过周楠从未说过想回京见见她的母亲。 温仪景和萧玉京自然也不会去提。 “如今,她也算是立了大功,这件事情,告诉周楠吧。”温仪景说。 萧鸿芮或许也有想借着此事再见女儿的意思。 萧玉京点点头,“我去写信,不过见不见,还是看周楠自己的意思。” 有萧鸿芮提供情报,周家的事情处理起来也很迅速。 不够这件事情以免引起百姓恐慌,并未昭告天下。 只是迅速而秘密地处理了周家所有知情者,和那些被抓了现行参与此事的人。 倚吟顺着线索又扒出了几条线,也全都凌迟处死了。 虽然这件事情并没有传出去,可内阁的几位却都是清楚的。 温仪景办事如此雷厉风行,也是有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日后,拐卖人口一事,一旦证据确凿,朕必灭其全族!”温仪景这话并不只是说给几个内阁大臣。 更是直接下了诏书,贴遍了九州各地。 同时,还写道:“若是街坊四邻,有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 拐卖人口,逼良为娼两件事情,触犯大景律法。 皆要连坐,牵扯的不仅是族亲,更有邻里。 如此她希望九州所有百姓都能互相监督。 并表示,若今年一年里,若有人能提供有效犯罪证据,还能有赏。 连坐和奖赏的诏书一下,整个九州哗然,立马也有了成效。 好几个州府的衙门里,都有百姓前去举报,一时间,九州的天好像都明媚了许多。 温仪景看着一封又一封各地送来的奏报,很是心痛。 许多女子,沦为了只能生孩子的工具,被丈夫或者娘家父兄卖来卖去。 甚至为了防止她们逃跑,腿都被打断了。 “修路建桥之事,如今正缺人手,这些家人,凡不曾阻止者,全都送去服劳役一直到死为止。”温仪景朱笔落下,定下了这些人未来的路。 杀了,太便宜他们。 “如此也算积德了,弥补过去造下的罪孽。”萧玉京赞同地点点头。 “可无论他们吃在多苦,都弥补不了这些女子吃受过的罪。”温仪景不敢去想,一个人清醒地被困在如此境地,是如何的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为了活,她们只能放弃自己的意识。 可有些,甚至死都死不了。 “孩子月份不够的,全都打掉。”温仪景看向倚吟,“去请大和尚给他们诵经超度。” 这样的孩子生下来也都是罪孽。 或许有些女人因为怀胎几个月,已经有些舍不得了。 可这件事情,温仪景并不打算再询问那些女子的意思,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 如果月份太大,会影响到母体,温仪景便让去的人酌情考虑此事。 “虽然九州经过这一场战乱缺少人口,可不该来的,就别来了。”温仪景身为女子,并不会一味地只求人口增长。 与其九州多一堆的带着罪恶而生之人,倒不如慢慢来,她尚且等得起。 温仪景摸着自己的肚子,希望这些决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孩子才是。 夜里,温仪景却被噩梦惊醒,她猛地坐了起来,肚子也一阵阵抽痛。 第275章 让她们别哭了,吵着仪景了 萧玉京也迅速醒了过来,椒房殿里顿时间灯火通明。 长离和玄英都已经做好了温仪景随时会生的准备,东西倒也都准备的齐全。 槐序负责去准备用的包布等,拿好东西去产房的时候,却一不小心磕在了门槛上。 刚拎了一桶水进去的素商连忙出来将人扶了起来,“你没事儿吧?” 槐序摇摇头,拍了拍包布上几乎没有的尘埃,“没事儿,没事儿,可能是刚一醒过来,脑子还不够清醒。” 素商担心地看了槐序一眼,连忙又去烧水了。 这种事情,素商不敢假手于人,纵使这椒房殿里都是自己的人,素商也还是很谨慎。 “槐序,喊槐序过来。”温仪景转移到了产房,在玄英的指导下呼吸,然后在房间里小步溜达着。 “夫人,怎么了?”槐序正好抱着包布进来,看着温仪景额头滑落的冷汗,心疼地递上了一块帕子。 “两个皇女都是知道心疼人的,不会有事的,别害怕。”槐序握住温仪景的手轻声安抚。 温仪景深呼吸了一口气摇头,用力地反握住了槐序的手,急声道,“言初,我梦到言初出事了,你立即亲自去雍州领兵支援边境,立刻,快去!” 槐序一愣,突然红了眼,“您,梦到言初了?” 温仪景忍着又一波的疼痛咬牙点头。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无数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向裴言初。 裴言初不敌,身中数箭…… 这一醒来,她便动了胎气,心也慌乱的厉害。 “我这边有长离,不会有事的,你叫上觉晓和你一起去。”温仪景叮嘱道。 槐序今夜也睡得很不踏实,心神不宁的,刚才更是摔了一跤。 本来还想着等天亮了和温仪景辞行呢。 温仪景生产固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温仪景在京都城,身边有这么多人。 槐序心里还是更惦记自己的儿子。 听到温仪景这么说,她便再无顾忌,朝着温仪景深深鞠躬,“多谢夫人,我这便出发。” 她将东西交给长离,迅速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长离也很担心地看着槐序离开的背影,又看向温仪景,“夫人莫要太担心,小公子一向机灵,不会有事的。” 只是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素商再次拎了一桶水进来,听到槐序的事情,也很担心,“难怪刚才她过来的时候心神不安的。” 素商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母子连心,槐序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水都准备好了,玄英看着情况差不多,让温仪景进了早已经洗刷干净的水桶中。 萧玉京陪在旁边,薄唇沁出了一丝血珠,白皙的手被已经抓得留下一道淤青的五指印,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无声地祈求四方神佛,保佑温仪景母女平安,他萧玉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信神佛的人,在过完年之后,就一直都在给各个庙宇捐香火钱。 天擦亮的时候,温仪景终于平安生下一对儿双胞胎女儿。 萧玉京看着孩子平安地被玄英抱起来,浴桶中已经鲜红一片,再看几乎昏厥的温仪景,他差点也晕过去。 “仪景……”萧玉京只恨自己坐轮椅,双腿不便,不能亲自将她从木桶中抱起来。 “公子,陛下只是太累了,并无大碍,您去看看皇女吧。”玄英给温仪景检查过,确定人平安,轻声提醒萧玉京。 素商已经将两个孩子包好放在了准备好的摇篮里。 长离将已经没了力气的温仪景抱起来擦洗干净,裹得严严实实地送回了寝殿。 两个皱巴巴的小皇女,看上去虽然个头比单胎的孩子小了些,可气血还是很足的,哭起来嗓门也不小。 萧玉京有些被吓到,担心地看了一眼放松睡过去的温仪景,求救地看玄英,“让她们别哭了,吵着仪景了。” 玄英,“……” 她很是为难的看着萧玉京,“公子,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 已经让人去接奶娘了,人应该很快就能到。 “兴许是饿了。”素商轻声说,“刚才已经拉了,一会儿奶娘来了,就能吃奶了。” “把她们先抱到偏殿去吧。”萧玉京又说。 他坐在温仪景床边,一双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温仪景。 玄英看不惯,小声提醒,“公子,这是陛下一心盼来的皇女,是陛下吃了些苦头才生下来,您……” 第239章 正眼多瞧瞧呢? 萧玉京,“……” 这明明是来和自己分温仪景目光的人呢。 不过,这终究也是温仪景期盼已久的孩子,是他也满心期待的孩子。 他点点头,转动轮椅朝着摇篮过去,“哪个是姐姐?” 小孩子本来就长得很像,如今自己眼前这两个,张着大嘴哇哇哭的更是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眉眼乍一看,却是和温仪景如出一辙。 如此,萧玉京便又看得更认真了些。 两个孩子的个头是有些区别的。 “这个是姐姐。”素商指着大一点的那个说。 两个孩子的名字,温仪景和萧玉京前段时间已经商量好了。 老大随温仪景姓,名为温颂安。 老二随萧玉京姓,名为萧颜华。 “姐姐的左边眼角有一颗小红痣,应该不会随着年龄而增长,之后我会留意此事。”玄英笑着说。 两个孩子都很健康,这让玄英长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一直都有担心,温仪景前面受伤的事情会影响孩子。 萧玉京顺着玄英说的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颗小红痣。 第一眼,觉得是两个皱巴巴的瘦皮猴,可第二眼再看过去,哪怕张着大嘴干嚎的仿佛都能看到胃里去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时间竟然也觉得无比可爱了起来。 那几乎穿透人耳膜的哭嚎,似乎也不让人觉得吵了。 很快,提前准备好的乳母就匆匆被带了进来。 两个孩子被带下去喂奶,素商亲自监督。 …… 倚吟不知何时也入了宫,看着玄英走出来,指了指天边,“你没瞧见,刚才我听见孩子哭的时候,看到那里若隐若现有一处祥龙霞光。” 玄英仰着头不解地看过去,“有吗?” “你看,这太阳一出来,又明显了许多,好像一条龙。”倚吟比画着,“这里是龙头,张着嘴,后面是龙身,龙尾……” 玄英眯着眼,狐疑地望着朝阳旁边的霞光,仔细地辨认,却对上倚吟视线的时候,点了点头,“的确是一条神龙,乃九州祥瑞也。” 而倚吟的这番话,一早上,便在京都城的大街小巷传遍了。 是从早市上一个杀猪匠嘴里传出来的。 那杀猪匠嗓门大,口才也好,买他家的猪肉他手起刀落,嘴里也不闲着,能将顾客夸成一朵花。 因此,整个京都城,他家生意最好,早上来的人最多。 所以当他一抬头,看到东方一条龙,说今日大家都是有福之人的时候,众人便都随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将空中那条龙绘声绘色说得有鼻子有眼,周围人的思绪跟着他走,脑海中自然就在天空勾勒出了一条龙。 而到了午时,宫中便传出来女皇陛下清晨产了一双女儿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京都城都哗然了。 “这可是真天命所归啊。”张阁老得到消息的时候笑出了声。 再说皇宫里。 太阳升起的时候,小睡了一会儿的温仪景就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萧玉京,明润的眸子里满是欢喜。 “有哪里不舒服吗?”萧玉京连忙凑过去担心地问。 温仪景摇头,“孩子呢?” 她只扫了一眼都没看清楚,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明明惦记着裴言初,也明明一直都盼着和孩子见面,可听到孩子平安之后,她眼皮就睁不开了。 只是到底心里也压着事,只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吃过奶,正睡着,我让长离抱过来给你瞧瞧。”萧玉京商量着问。 温仪景点点头,“好。” 疲累缓过劲儿来,她撑着胳膊坐起来。 等着的功夫,温仪景蹙了蹙眉,指了指自己胸口,“涨得有些难受。” 萧玉京担心的看像她。 这件事情,他之前了解过。 不过哺乳孩子这件事是个苦差,尤其是他们有两个孩子,所以之前就定了两个孩子都请乳母。 “长离一会儿过来的事情应该会把药带过来。”萧玉京扫了她一眼,轻声安抚说。 玄英也已经做足了准备,特意请教了一些老人,学了手法,还调理了食疗汤。 等过个三五日,便能恢复以往的轻松了。 温仪景点点头,一想到孩子,感觉便越发明显。 她想,或许这也是一个做母亲的感觉。 萧玉京话音落下,长离便带着乳母抱着孩子过来了,玄英端着一碗药。 温仪景先喝了药,感觉并没有消退,甚至因为孩子的靠近而更强烈。 “孩子先睡着,先带下去吧,一会儿再看。”玄英示意人都出去。 萧玉京看了一眼温仪景,也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玄英特意学了许久的手法,在很多贵人身上也都试用过。 不过用到温仪景身上,她还是谨慎了很多,“若有哪里不舒服,便告诉我。” 温仪景笑着摇头,“缓解了许多,之前你说起来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没曾想方才那一疼竟然感觉比我生的时候还难捱。” “顺利的话,三天就能好了。”玄英安抚道。 办完了正事,萧玉京和两个孩子便又进来了。 温仪景这才有心情仔细打量自己的孩子,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这个是颂安,左眼这儿有一颗红痣。”萧玉京凑过去和她讲如何区分两个女儿。 温仪景仔细地看过去,对着大女儿的小脸瞅了一会儿,又去看另一个。 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下午的时候,天色就暗沉了下来,春日的第一场雷雨如期而至。 雷声轰鸣,惊醒了整个京都城的人,百姓们心中却都是欢喜的。 春雨贵如油,有了这一场雨,春耕的事情,就不愁了。 “皇女还真是福星。”百姓们都很是感慨,似乎这一场雨就是两个皇女给她们带来的。 太史局那边,夜观星象,更是发现了一件大喜事。 第276章 温仪景失声了 去年岁末,北方各地接连两场大雪,压塌了不少房屋,许多百姓受伤。 太史局夜观天象,惊恐地发现来年有大旱。 这一场春雨,他们更是等了许久,也求告了许久。 更是不停地看着天象,却从未见过有转机。 却没想到,女皇温仪景这一生女,随着两个孩子降生,带来了第一场春雨,连天象都跟着变了。 百姓们不知道天象预测的事情,可朝中众臣却都是知道的。 温仪景生产,不早朝,但张阁老等内阁大臣每日却都要入宫替女皇分忧,处理天下政务。 张阁老本来还觉得早上所谓的祥龙奇观不过是扯犊子,都是帝王为了给自己和儿孙铺路强行施加的东西。 可太史局提及天象一夜之间的改变和外面还在下着的大雨,让他一颗心都漏跳了两拍。 这温仪景难道还真的是天命所归? 甚至于她那两个女儿,都是? 张阁老回头再看在座的诸位同僚。 突然想到王阁老家中有一悍妻,朝堂上风光无限的王阁老,回家之后要给妻子洗脚暖被。 又想到自己,位高权重,却从无妾室。 说起来,这道不是他洁身自好,实在是家中妻子不好惹。 年轻的美妾,早年也是会眼馋的,只可惜,只能想,不能做。 随着温仪景登基为帝,家中夫人越发嚣张了,他连想都不能想了。 当然了,年岁渐长,每日要忙的朝事也很多,他也没了那个精神。 如今回想起来,倒是有些感谢自家夫人没让他出门丢人现眼去。 想着想着,张阁老眼前一黑又一黑。 连忙摇摇头,打消了这乱七八糟的心思。 不想了,不想了,管她是男是女,能造福百姓,便是这九州的主。 …… 孩子这一出生,萧天启这个祖父,将自己之前搜罗到的珍珠玛瑙,金银玉器一股脑的全都送进了宫里来。 “我是个有福气的人。”萧天启没去看还在坐月子的温仪景,只看了看两个孙女儿。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不过三天,看起来便已经十分惹人爱了。 萧玉京婴儿时,许多事情都是萧天启亲力亲为,哪怕再忙,每日也都要抽出时间去照顾萧玉京。 虽然已经很熟练了,可却没有贸然去抱两个孩子,反而先让玄英看看他今日身子是否有风寒,等确认没事儿,这才去抱孩子。 “如今家中人口少,也是有好处的。”萧天启抱着老大温颂安说道。 “刚出生的孩子还小,每日里太多人稀罕,也不是个好事,若有人故意过了病气给孩子,才有的麻烦。”萧天启说。 以前萧氏族中便又孩子未满月而夭折。 就是因为每天都有太多长辈借着喜爱之名来看孩子,结果过了病气。 第240章 “玄英在这件事情上一向谨慎,我和长离等人要靠近孩子,也都要净手洁面。”萧玉京笑着说。 椒房殿里,即便是洒扫的宫人有个咳嗽,都是要换一批人才行。 父子俩说着话,温仪景再次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 手中的参汤滑落,她脸色一片惨白。 素商捡起掉落的信件,整个人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红着眼看向温仪景,想说话,可嘴唇也颤抖的出不了声。 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死了。 裴言初死了。 他孤身入了敌军后方。 以命换命,一夜之间斩杀敌军太子和一员大将。 没能顺利逃走,乱箭射杀而死。 袁清瑶为救裴言初,以身犯险,身受重伤,拼死带回了裴言初的尸首。 萧玉京送走父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屋子里这一片死寂。 温仪景靠在床头,目光无神,脸色惨白,手中的汤药浇湿了被褥,药碗碎裂在地上。 素商跌坐在地上,同样目光呆滞,手中还握着一封信。 萧玉京心里咯噔一声。 脑海中迅速闪过某种可能。 他连忙推着轮椅退了出去,去偏殿寻了长离和在调配药方的玄英。 “出事了,应该是边关那边,言初出事了,你们快去看看,我见陛下和素商情绪都不太对。”萧玉京催促道。 若只有温仪景,他便也过去了,可素商在,还正好占了他轮椅停靠的位子。 素商被玄英架走了。 长离提着一颗心给温仪景换了干净的被褥,收拾了碎裂的瓷碗,朝着萧玉京恳切的点点头,就去寻素商了。 “仪景。”萧玉京担心的看着温仪景,抬手握住她的手。 温仪景僵硬地转头看过去,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声来。 一着急,眼泪落了下来。 萧玉京挪到床上,“别哭,别哭,若是言初知道,肯定要难受的。” 温仪景用力的抱紧了萧玉京,第一次哭得如此失控,却又吐不出一个音节。 悲痛过度,温仪景失声了。 素商也突然高热昏厥了过去。 “姑姑,言初一人斩杀敌军未来储君和最厉害的将军,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裴岁安已经哭的眼泪都要流不出来了。 “此后十年,我们的边境都是太平的。”裴岁安入宫来陪温仪景。 温仪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想说言初,可一开口,就红了眼,也吐不出声音,只能根据她的口型分辨的出她说的是言初二字。 裴岁安心疼地抱住了温仪景。 从她记事起,还从未见过姑姑悲伤到这种地步。 最难受的那次,应该是兰时姑姑的死。 裴言初是温仪景看着长大的,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带在身边,可只要有时间,温仪景便都会陪着裴言初和裴岁安。 两个孩子一向也都和她十分亲近。 “姑姑,打仗总会有人生,有人死,言初此次牺牲,也算是值得,他一定不想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 “您便是不为着自己,也要想想两个妹妹,她们才刚出生,你若是病倒了,谁来陪着她们?”裴岁安轻声劝解。 温仪景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只是做起来,未免有些太困难。 那场让人心惊肉跳的噩梦,竟然成了真的。 看着面前和裴言初像了五分的姑娘,温仪景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说,“我对不起你阿娘。” 或许,当初她猜到袁清瑶离京的原因,应该制止的。 如此,这两个人去了边境,便也不会如此心急了。 也或许,袁青冥死后,她应该立即下令让二人回京。 如此,这二人便也都能平安无事。 或许…… 温仪景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会后悔许多事情。 “我阿娘不会怪你的。”裴岁安安抚说。 战场本来就很危险。 裴言初此举,以命搏命,当初应该也是存了侥幸心理,可却没得到上天的眷顾。 这都是命。 温仪景难受裴言初的牺牲,也担心袁清瑶。 经此一事,袁清瑶回京的事情,想来更是再无可能了。 一手带大的孩子,她还是了解的。 “你替我去跑一趟,看看瑶瑶,也送送言初。”温仪景握紧了裴岁安的手,无声地说。 裴言初的尸首,或许袁清瑶不会让人送回京都来。 槐序一定拧不过袁清瑶。 “她若是想回京,便带她回来,告诉她,家永远都在。”温仪景红着眼无声叮嘱。 一连失去两个重要的人。 袁清瑶却不再是那个要抱着她哭的孩子了。 母女情分,或许,也终究回不到最初了。 …… 玄英给温仪景施针了七日,温仪景才终于能再次出声。 萧玉京日夜陪伴着,整个人都担心的瘦了一圈。 给温仪景通发的时候,他看到了两束白发藏在青丝里。 裴言初的离世,终究成了她心中再也无法弥补的伤痛。 “我没事了,别担心。”温仪景安抚皱了眉的萧玉京。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悲伤,都没有用。 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往前走,往前看。 出了月子之后,温仪景身心都已经养好。 槐序和裴岁安都还没回京,袁清瑶伤势很重,母女二人留下来照顾了。 温仪景生产后第一次上朝,大臣们除了恭喜皇女,便是要追封女皇陛下的亲侄子裴言初。 温仪景也没拒绝,并表示,等裴岁安回京之后,会让人去工部做女官。 她终于焕然一新,萧玉京也已经许久没见过衣着艳丽的温仪景来,看着下朝回来的人,一时间有些出了神。 第277章 禁锢女皇陛下的手段比之前只会更多 “怎么来这里等了?”看到萧玉京,温仪景大步迎了上去。 她身体恢复的很好,虽然之前因为裴言初的事情,失语了好几日,整个人也大有一蹶不振之势,可有玄英在,她并未留下任何月子病。 萧玉京看着几步就到了跟前的人,拉住她的手,笑着示意她低头。 然后,温仪景就看到萧玉京一直只能轻飘飘落在脚踏上的脚,依次抬离了脚踏。 虽然坚持的时间并不能长久,可这已然让期盼许久的温仪景激动不已。 “能动了?”温仪景声音掩不住的激动。 半蹲下身去,手落在了他膝盖上,想捏一下,却又舍不得用力。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每日萧玉京都会尝试,却从未成功过。 萧玉京握住她的手,“方才锻炼的时候,突然发现双腿都听使唤了。” 他心里也很欢喜。 迫不及待地想要来和她分享。 “可让玄英看过了?”温仪景摩擦着萧玉京掌心的老茧。 萧玉京点头,“当时玄英正好也在,她说这是个好现象,或许很快我就能独立行走了。” 能驱使自己的双腿,对萧玉京来说,是一个大的进展。 夫妻二人一起回了椒房殿,两个女儿并排躺在拔步床上,乌黑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听到动静歪着头朝着二人看过来。 一家四口和谐静谧地相处了一个时辰,萧玉京还是和以往一样,给两个孩子念念书,弹弹琴。 许是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听惯了这些曲谱,两个小家伙听得很是认真,眼睛都笑得弯弯的。 陪着孩子待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早已经睡着,夫妻两个去了偏殿处理政务。 时间一晃,便到了端午节。 天气也越发热了起来。 温仪景让京都城的年轻人们准备了龙舟赛。 之前各州入京的公子小姐如今也都在京都城有自己的职位的,很受温仪景这个女皇的重用。 以前,只是男儿郎参加赛龙舟,今年,女子也可以参加。 值得一提的是,京郊大营又招募了许多女兵,由素商亲自训练。 “诸位公子小姐,你们可要和我的人比一比?”素商对着几个人年轻人发出邀请。 温仪景是希望这些少年男女在京都城能建立起一些情谊,过两年她就将人的送回家去。 她并不怕这些人会私下勾结,当然也会为此留些后手。 内心里还是更希望的事这些人能团结一致造福九州百姓。 “好啊,我们可听说素商姑姑练兵很有一套,今日正好领教领教。”少年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楚寒英快要生了,就在这几日里,今日并未出门,却也听说了外面的热闹,想到过往,心中不免唏嘘。 去年的时候,她和袁青冥也都想着去看城外的百姓的赛龙舟,如果有时间,还能一起参加。 第241章 可时间太晚了,没能赶上。 如今想来,未必不是一场遗憾。 而今年,她还是出不去。 “老夫人已经连着登门三日了,方才又来了,要见见吗?”若沁询问楚寒英的意思。 到底是母女,老夫人虽然人有些糊涂,可如今楚寒英即将临盆,还是担心自己女儿的。 “不见了。”楚寒英却没任何犹豫,见了也只是闹心罢了。 正说着,肚子一疼,她发动了。 府上的产婆和郎中都时刻准备着,楚寒英很快就被送进了产房。 …… “这几日走起来的时候,腿脚已经没那么酸痛难捱了。”萧玉京没陪着温仪景参加晚宴,一个人回了寝殿继续锻炼。 他日日不曾间断,入京也已经熬过了最难捱的时候。 最初的时候,多走两步,腿都失控的颤抖许久,天一暖和,每次这一动,都是一身的汗水。 长离和窦郎中为了随时调整他的情况,每次都会有一人陪在他身边。 “公子毅力惊人。”长离很佩服的看着萧玉京。 她寻了许多腿疾的病例,有两人和萧玉京有些相似。 可最难捱的这一个月锻炼,却只有萧玉京一人撑了下来。 萧玉京笑了笑,他是有所求的,自然不敢懈怠半分。 …… 夜色里,温仪景今日多饮了两杯,回到寝殿的时候,身上酒气很重。 推开门,就看到烛光里站在床边的萧玉京。 温仪景恍惚了一下,似乎醉了,指着烛光里朦胧的声音喝道,“大胆,竟然敢擅自闯朕的寝宫?” 说着,她身子晃了一下,大步朝着那朦胧的身影走过去,离得近了,越发觉得那人比自己高了一大截。 “你是谁?”温仪景仰头看着笑起来很好看的男人,歪了歪头,抬手比了比二人之间的身高差距。 温仪景不开心地皱眉。 萧玉京微微弯了腰,低下头去,和她平视,狐疑的看着眼神真有些迷离的人,“醉酒了?” 他今日能站起来,自己慢慢地走两步了,想着要给她一个惊喜的。 “我没醉!”温仪景一挥手,摇头,“我千杯不醉。” 萧玉京失笑出声,“嗯,没醉,那认得出我是谁吗?” 温仪景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半晌,“竹子精,你是绿卿园里成了精的竹子。” 萧玉京哭笑不得,配合点头,“嗯,许久不见,你都成了女皇陛下了,恭喜你。” 温仪景突然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竹子精,我现在是真龙天女,九州之主,谁采谁可说不准了。” 萧玉京垂眸看着温仪景头上的凤钗,轻轻抽走,扔在旁边的矮凳上。 “只要能再陪女皇陛下春风一度,便是散尽修为,也甘之如饴。”他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床上。 轻轻抬手一拉,温仪景便被他拽到了怀里。 繁琐的礼服被他三两下剥了个干净。 这可是今天早上,他一件一件亲自给她套上的。 自从温仪景有孕,便几乎都是素着的,偶尔被温仪景折腾了两次。 后来,温仪景生产之后,因为恶露一事,温仪景一直不肯与他同塌而眠。 一直过了半个月,才允许他爬床。 只是玄英说了,温仪景身子还得再养上两个月。 于是,萧玉京一忍就到了今日。 只是最初,今日他也没敢想,就只是想和她说自己能站了。 萧玉京如今双腿已然能用了,禁锢女皇陛下的手段比之前只会更多,也更轻而易举。 将人抵在他和床头软靠中间,萧玉京跪在床上看着脸上带笑,媚态横生的女皇陛下。 温仪景也在看他,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姿态相对,他炙热的视线游走在她身上。 温仪景心头滚烫,她也能听到萧玉京有力的心跳声,可这样的姿势,却没见萧玉京再羞红了脸,反倒是她,耳尖开始发烫了。 她突然想抬手去捂住他的眼。 却被他一把抓住。 …… 帐子里,酒气弥漫。 温仪景拍了拍紧紧箍着他的大手,声音沙哑,“我渴了。” 今日本就饮了不少酒,方才又出力,又出汗的,她嗓子发干。 萧玉京垂眸,拨开她汗湿的发丝,只见女皇陛下双颊潮红,莹润的黑眸控诉的看着他,似是怨怪他方才太不懂得怜香惜玉。 萧玉京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下床。 温仪景看着烛光里虽然走的很慢,但的确已经站起来的高大背影,不由的勾唇笑了。 萧玉京端着茶碗回头,就对上了女皇陛下含笑的视线,他也跟着笑了,一步步缓慢的走向她。 以后,每一步,他都会亲自走到她面前。 温仪景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却在萧玉京走到床边的时候,手一抬,被子滑落了下去。 她清楚地看到萧玉京动作一顿,眸光都深了,可却偏不见脸红。 萧玉京坐在床边,淡定的抬手将被子给她裹好,连着被子将人一起抱过来,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水。” 欠了他许多,还没还完呢。 温仪景从被子里抽出手的时候,不经意碰到萧玉京脸上,温度如常。 反倒是她比他的脸都还烫。 温仪景喝口水就抬眸瞅萧玉京一眼。 这脸红不红烫不烫,也能控制吗? 她又抬手摸了摸萧玉京赤裸的胸口,有些汗渍,肌肉蓬勃有力,连带着心跳都震在她手心。 随着她的靠近,心跳的节拍似是快了几拍。 “先喝水。”萧玉京按住她的手,极力平静地提醒。 温仪景疑惑的又喝了两杯水,这才缓解了许多,关心地问,“是今日能刚能站起来的?” 这几日忙着端午的事情,她每日虽然也关心地问他,却不如之前上心。 萧玉京嗯了一声,“前几日就能站了,今日这才能自己走几步了,不过还是不太稳。” 而且走的时候也有些吃力。 温仪景高兴地一把抱住了萧玉京的脖子,“今日多喝了两杯,一开始脑子都不太清醒,我还真以为有不要命的敢来爬床了呢。” 温仪景将人扑倒在床上,心情很好地在萧玉京脸上用力的亲了几下,“刚才一抱你,我都有些不习惯了,不过我很喜欢。” 她终于也见到了意气风发的萧玉京。 之前,萧玉京撑着栏杆走路的时候,她见过,可和这样完全放松而平静地站在地面上,完全不一样。 萧玉京整个身子都挪上去,抱住了她,“刚一有进展,便来告诉你了。” 等再过些时日,他便能抱起她来了。 他一手的老茧,一落在她身上,她便不由的战栗了一下。 第278章 正文完:玉京委屈,我就抱一会儿而已 “早知道,今日便不喝那么多酒了。”温仪景有些遗憾,没有第一时间听他亲口说。 或许,刚才他等在这里,是希望能一步步走到门口接她的。 萧玉京却已经不再在意这些许的小事,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好在次日温仪景不用早朝,小朝会也放在了下午。 …… 端午节的夜里,楚寒英生下了一个女婴。 翌日,温仪景就收到了楚寒英的报喜,她让玄英带着礼物去走了一趟。 “听说昨日,楚寒英的母亲又去她府上了,她始终没见人。”玄英回来之后说道。 楚寒英和家里断了关系的事情,当初还是温仪景让张阁老去处理的。 孝道,向来是压在人身上的一座大山。 楚寒英这样的行为,若是处理不好,会被人戳脊梁骨,还会拖累她的女儿。 而温仪景,一直不赞同,在一个家族里,什么事情都要没底线的原谅,最后委屈着一个人,然后阖家团圆的可笑戏码。 在她不将裴言初和裴岁安的事情告诉温沧渊的时候,她就已经撕裂了虚伪团圆的遮羞布。 后来,软刀子一下下落在温荣身上,一步步逼着温沧渊弑父的时候,伪孝便彻底被她踩碎在脚下。 伤害就是伤害,不应该打着孝道的名义让人屈服。 不原谅便不原谅。 有时候,所谓的体面,也没那么重要。 …… 过完端午,槐序和裴岁安也终于回京了。 不出意料的,袁清瑶没回来,二人也没能带回裴岁安的尸首。 槐序整个人都瘦得都有些脱相了,鬓边生出许多白发。 “公主说,她余生都要驻守边疆,我便应了让言初留下陪着她,那也是言初生前答应了事情。”槐序这一路回来,情绪好了很多。 可这丧子之痛,到底是抚不平的。 温仪景点点头,“言初走前,可有留下什么书信?” 第242章 槐序点点头,让裴岁安将誊抄的那一份拿了出来。 原本的,袁清瑶没给。 哪怕有的话并非留给她的,她也没不愿给,只让裴岁安誊抄。 裴言初绕到敌后方的时候,留了遗嘱。 这是许多将士去做执行危险任务的时候,必做的事情。 裴言初的书信并不长,无非便是交代活着的人都要互相帮助爱护,也提了若是真出了意外,袁清瑶要另择良人的事情。 袁清瑶看到这话的时候,气的吐了血。 温仪景听着裴岁安的描述,无奈地点了点头,“带你阿娘回去休息吧,好好陪着你阿娘。” 裴岁安这风尘仆仆的,也没提要见两个妹妹,只简单问候了两句,就带着槐序回家了。 她们这一趟回来,还替袁清瑶给楚寒英母女带了些边疆的特产。 裴岁安第二天便送了过去。 楚寒英也没想到,当初那个马场上让她心生惊讶的少年郎,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这么去了。 还这么的年轻。 “岁安,节哀。”楚寒英轻轻拍了拍裴岁安的手。 裴岁安浅浅笑了笑,“他是英雄,我为他骄傲,瑶瑶也是。” 裴言初此举,为九州争取了至少十年修生养息的时间。 蛮人的储君一死,其余的子嗣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必起内乱,没有时间再来骚扰他们。 …… “裴言初的死,回头想想,还是有些突然的。”楚寒英送走了裴岁安,看着欲言又止的若沁说。 若沁点头,“先皇的死是陛下亲自动的手,公主那边想来已经猜到了,他们兄妹情深,若真是二选一,她肯定会选自己的兄长。” “公主如今在边境,手握重兵,还随时都有可能联合外族,这对陛下而言,或许是一个隐患。” “裴言初,是必死的局,只有这样,公主和女皇陛下,才有可能和平共处。” 若沁分析说,担心的看着楚寒英。 女皇陛下心中定然也是忌惮公主的。 裴言初夹在中间,想保护心爱的女人,也想拥护自己的姑姑。 他为自己选了如此壮烈的死法,立起了在军中的威望,也彻底绝了袁清瑶联合外族的可能。 裴言初以身入局,袁清瑶为带回他的尸首身负重伤。 二人如此情深,女皇陛下为着死去的裴言初,也不会对袁清瑶发难了。 这十年的太平,又岂止是九州百姓的。 “也可能是我们想多了,师父从未疑心过瑶瑶,而瑶瑶选择的人是师父,而不是先皇。”楚寒英轻轻摇头。 即使她生下了袁青冥的女儿,师父应该也不会对她的孩子起了杀念。 “玄英和裴岁安送来的东西,先搁置库房,再等等看。”楚寒英为着女儿,宁可让自己想得多一些。 “不过您如今和袁清瑶也是不太一样的,虽然都是公主,可您手中并无兵权,只是负责管理学子,陛下应该不会忌惮您。”若沁虽然希望楚寒英能警惕些,却也不希望楚寒英在月子里提心吊胆。 楚寒英点点头,“只要我真心为陛下办事,尽忠,便应该能护我们母女安全无虞。” 这也是她不肯再和娘家来往的理由。 她母亲永远管不住那张破嘴。 若是再继续下去,说出不该说的话传到女皇陛下耳中,她只怕必死无疑了。 …… 天气还没彻底热起来,温仪景见萧玉京腿一日比一日好,便生出了城跑马的念头。 本该是春日踏青,可忙着坐月子了,不过如今去也不算晚。 而且她也已经许久没去看兰时了。 萧玉京欣然应了,如今他虽然不能和常人一样健步如飞,可骑马是没问题了,何况是他那通灵性的追风。 他还从来没有和温仪景一同骑过马,只一想,便有些激动得睡不着觉。 “明日要出城。”浓郁的夜色里,温仪景按住了不安分的手,困倦地提醒。 “就一回。”萧玉京哄着她商量道。 温仪景不信。 前两日的夜色历历在目,她只觉得自己半条命都还没彻底救回来呢。 “那我就抱一会儿。”萧玉京看她不乐意,妥协说。 “太热了。”温仪景还是觉得很危险。 “就一小会儿。”萧玉京委屈极了,“仪景冬日里是很喜欢挨着我的。” 温仪景,“……” 冬日和夏日总归是有些区别的。 可听到他委屈的声音,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不过最终温仪景是很后悔的。 心软,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竹林寺里,她虔诚地给兰时上了一炷香。 “嘴上说着不信神佛,却将兰时放在了此处,盼着她能投个好胎”温仪景笑道。 萧玉京高大的身影站在温仪景身边,也给兰时上了一炷香。 “我也不信神佛,可却总差青鸾来寺庙捐献香火,祈求佛祖能庇佑当年的兄弟来生都能平安顺遂。”萧玉京轻声道。 “郑家余孽的事情也该处理了,等你腿再好些,亲自替我走一趟吧。”温仪景想,陈玄应该也想回来陪兰时。 而且郑家余孽的事情,也得尽快有个结论,和天下百姓展示她这个女皇的威望。 …… 日子一天一天地晃着,在两个小皇女终于能到处爬,甚至借着外力能自己站起来的时候,萧玉京的腿终于彻底好了起来。 半年多的训练,他即使长时间多走两步,腿上也不会再有任何不舒服的痛感。 筋骨的力量已经养好,可以重新将丢下的武艺拾起来了。 对上女儿黑曜石般的大眼,萧玉京一手抱起一个,长松了一口气。 终于在女儿会走路之前,他成功站稳了。 梦中的担忧,全都成了浮云。 但必须要承认,小皇女这个时候真的是个学人精,尤其爱学萧玉京这个阿爹。 平日里坐在一处,萧玉京读书,她们手中便也得有一本书。 萧玉京喝茶,她们磕磕绊绊的便也要去拿一个茶碗放在面前,有样学样。 萧玉京看到温仪景进来,拉拉手,她们便也跟着拉一下,一点都不肯落后于人。 而且两个小皇女都很黏萧玉京这个阿爹。 除非温仪景早上睡了懒觉,她们便知道阿娘今日能陪她们了,于是,就不去纠缠阿爹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一个月就只有两次。 指着案几上的古琴,小皇女咿咿呀呀地催促阿爹去弹琴,已经到了每日她们要听琴的时间。 乖巧的一人一边趴在萧玉京的腿上,听着阿爹美妙的琴音。 连阿娘走进来,都没多看一眼,只随着阿爹的琴音美滋滋地摇头晃脑。 温仪景笑着站在萧玉京身后,看着父女三人。 两个小家伙乍一看一模一样,连性格都是一样的好动,容貌上更随了萧玉京几分,美艳中更添几分英气。 对待孩子,萧玉京则是比她想的还有耐心,还温柔。 如今,她大权在握,有夫有女,这便是她最想要的日子了。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