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节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作者:长明夜 文案: 华灯穿进了一篇修真限制文。 作为女主,她是天生的炉鼎体质,千年一遇的合欢圣体。 从第一章 到第三千章,吸引了各路大佬,不是被囚禁就是被炼药。 拿到剧情的当天,华灯扭头跑路。 为了活命,她找到原书中唯一未曾对她动心的男n沈昼。 此人实力强大,却冷血无情,是个一心修炼的卷王。 在书里,女主衣衫不整被人追杀,他目不斜视路过; 女主摔跤跌向他怀里,他侧身闪过,对着地上的女主说:“太慢了,你还不足以当我的对手。” 女主:“?” 若说他有什么弱点,那只有一个——穷。 穷到令人发指。 刚好,华灯的钱也多到令人发指。 她提出:“每月十万灵石,你当我的道侣!” 站在血海里的男人挽剑而立,对着她清澈的眼眸,沉默了下,慢条斯理说好。 * 有了沈昼在,无人敢近华灯的身。 不管是高岭之花剑尊,还是嚣张傲慢的妖王,通通屈服于沈昼的剑下。 华灯以为自己能从剧情中解脱。 直到这天,她的合欢体质意外发作。 失去原本的剧情对象,她茫然无措,跌跌撞撞闯到沈昼面前,红着眼睛委屈道:“帮我。 冰凉的潭水中,她衣衫尽湿,揽着沈昼的脖子,难耐地乞求他的温度。 而他只是垂眸看着,漆黑的眼睛不辨情绪,冷淡深沉。 华灯再度确信。 沈昼这样的正人君子,一定能对抗合欢体质的诱惑! * 后来的无数次,华灯回想起这一幕,都不禁咬牙切齿。 她就知道,什么清心寡欲,都是装出来骗人的! 罪魁祸首从背后俯近,吻去她的泪水,轻声慢笑。 “喜欢这样的正人君子吗?夫人。” #兄弟你好厉害好正直……等等你怎么在我床上? #引狼入室后悔了怎么办?急急急 美艳骄纵大小姐x直男bking伪君子 1.双洁,铁血he。 2.小甜饼,非女强,感情线占比重。 3.男主出场即实力封顶,和女主双修只会为她反哺修为。 4.华作姓氏读四声,本文读二声,因为念着顺嘴。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东方玄幻 轻松 搜索关键词:主角:华灯,沈昼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限制文女主 立意:真爱战胜一切 第1章 甜文女主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房檐上积雪尚未融净,早市已喧嚣起来。 华灯站在热气蒸腾的包子铺前,悠悠地啃下一口肉包。 她披着狐裘斗篷,洁白的绒毛簇拥着一张小脸,鼻尖被冻得通红。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回到温暖舒适的马车,而是驻足原地,专注看着某个方向。 那里正上演一出精彩的砍价大戏。 白衣黑发的男子半蹲在一间摊位前,手指着其中剑鞘模样的制品,低声询问价格。 他背上负剑,只是有剑无鞘,且剑身已经卷边,显得破破烂烂。 摊主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嗑着瓜子打量了他一番。 见他虽脸戴半张面具,却可窥见俊逸的面容,且气度沉稳冷冽,绝非凡人,不由笑道:“小郎君打哪来的?你既然喜欢,我就便宜些卖予你咯。” 男子似乎没听出她话中的调笑,直截了当问:“两折卖不卖?” 摊主嗑瓜子的手一顿。 “两、两折?” “嗯。” 华灯无声地笑了。 果然,摊主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什么年头还敢狮子大张口?八折都不卖你还想要两折?” 男子并未恼怒,只是走到后面的摊位挨个尝试。 早市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声音。 “什么,两折?你找死啊?” “不卖不卖不卖,你这人有没有脑子?” “唉一边去,别惹老子清静!” 眼见人影走远,消失在早市尽头,华灯慢条斯理吞下最后一口包子。 “刚刚那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惜脑子有坑。” 这句话是对系统说的。 平时系统都在休眠状态,只有她主动呼唤才会苏醒。 下一秒,系统回应她:“宿主,这是书里的天才剑修,名叫沈昼。” 华灯嘴角一挑:“能有多天才?” 今天的她分外膨胀,信口开河。 “你不是说我天赋异禀?等我修炼大成,天下第一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往常系统听见这种话,都会附和地接上几句,但此时,它不知为何格外沉默。 沉浸在喜悦中的华灯没有察觉,转身踏上马车。 车门开了又合,两匹通体洁白的灵马生出翅膀,徐徐飞向更高处的山峰。 那里,是修仙界五大门派之一,药清宗的所在。 …… 华灯上辈子就是千金大小姐。 虽然爹不疼娘不爱,好在家财万贯,供她挥霍潇洒到二十多岁。 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她先是得知家里破产的消息,紧接着突发恶疾,当场一命呜呼。 系统说,这是穿书者篡改剧情造成的连带效应,把她给蝴蝶掉了。作为补偿,她将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享受完美幸福的甜文剧情。 华灯同意了。 穿越至今,她的确活得顺风顺水。家里有钱,爹娘宠爱,人生吃过最大的苦头就是五岁对着小帅哥表白,被人糊了一嘴泥巴。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修仙世界,她具备异于常人的天赋——木属性天灵根,早早被修仙大派预定,只等她十八岁入门拜师。 今天,是华灯出门拜师的第三天,再过两刻钟就能抵达药清宗。 她百无聊赖地叫醒系统:“你之前不是一直不让我看小说剧情吗?现在可以看了吧?” 穿书局什么破规定,竟然要等到十八岁整才让看,她前两天才过完十八岁生辰。 系统吞吞吐吐地说:“哦……那好吧。” 声音落下,一本实体书从虚空凝结,落在华灯手里,后者立刻翻身坐起,津津有味地品鉴起来。 开头写道,自拜入师门,女主便显露出不可多得的天赋,赢得众人喜欢。 华灯满意地翻过,没错,这个女主就是她,团宠剧情完全可以多来点! 又写道,随着相处加深,师父和师兄相继对她告白。 华灯手指一顿。 这……也行吧,反正是甜文,能够理解。 她继续看到第三章 。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师父终于按捺不住对女主的感情。他不仅悄悄溜入女主的房间,还对她使用禁术。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节 完成了第一次的口口。 华灯的表情僵在脸上。她不可置信地把这页来回翻看,确定自己看得没错。 【他们在房间里肆意地口口,从床笫口到书桌,从书桌口到窗边,华灯食髓知味,抱着他的脖子叫道:“师父,人家还要更多~”】 “噗!” 同名同姓带来的巨大冲击,令华灯整个人都在颤抖。 气得。 怪不得系统坚持要她成年才能看,因为这是十八禁小说啊! 越往后翻,华灯受到的震撼就越大,最后差点没厥过去。 她咬牙切齿。 甜文。 我该怎么和你解释,什么是他【哔——】的甜文! “抱歉。”系统难得尴尬,“穿书局对标签的设置不够合理,我在筛选时只顾着找甜文,忽视了年龄限制这一条件。” 它试图安慰:“不过你别怕,这本书的好评度很高,读者们一度打赏到总榜第三……” “我当读者也很喜欢这种内容呢。”华灯冷漠地说,“你想试试被茶壶、银铃还有毒蛇塞满的滋味吗?” 很显然,系统不想。 它无言以对。 正当华灯气急败坏考虑要不要跳车的时候,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药清宗到了。 * 身为鼎鼎有名的医修门派,药清宗不仅规模庞大,环境更是颇为高雅。打眼望去,各式华丽的飞舟、雕车应有尽有,日夜不息地穿梭于云雾中。 当然,华灯的马车也不遑多让。 怀着沉痛的心情,华灯踏入药清峰,跟随仙鹤指引缓缓向前。她穿过白玉制成的法阵,穿过幽香阵阵的花圃,最终抵达一座朴素的宫殿前。 药清堂。 据传乃十位药清宗的初代创始人合力打造,万年来矗立不倒,只经历过简单的修缮。 不过这些,华灯都没心情看,也没心情去想。 她眼里只有大殿内含笑迎接她的诸位长老和同门。 其中一半都是她在书里发生关系的对象。 容貌年轻的掌门笑道:“徒儿,你终于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华灯勉强回道:“多谢掌门……师父关心,我一切皆好。” 没错,这就是五年前游历路过,主动去华府收她为徒的第一号情缘。 那时他没有急着将华灯接走,而是送来一本功法。他对华家人意味深长地说:“先教她跟随功法自行修炼,等年满十八,且筑基成功之时再接来不迟。” 华灯还傻傻点头,感谢他为自己和家人创造更多相处时间。 如今方知,原来是她身为合欢圣体,必须满足两个条件才算真正觉醒: 一,年满十八; 二,筑基成功。 等这两点达成,她就可化作炉鼎,供门派众人采阴补阳,破除修炼瓶颈。 呸,狗男人。华灯冷眼相待。 一旁的师兄段译不知她心思,还以为她舟车劳顿,主动说道:“师妹许是累了吧,等领了弟子令牌,我就带你回房歇息。” 马上就是拜师仪式,华灯敷衍地谢了声,站着没动。 她在脑海里和系统拉锯:“我不喜欢这本小说,你给我换一个。” “宿主,这个真的不行。”系统哭着说,“除非你再死一次,然后把身体让给别人,不然这个世界就要崩坏了。” “那怎么办?我可以不拜师吗?” “……好像也不行。”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拒绝走剧情的话,会导致宿主寿命缩减,直到暴毙而亡。” 华灯翻了个白眼。 “师妹?”见她久久不动,段译轻声呼唤,“该来拜师了。” 唉。 华灯只能暂时认命,接过拜师茶,硬着头皮屈膝拜师。 仪式完成,大家纷纷笑着祝贺,眼里各有情绪,藏都藏不住。 华灯挨个审视他们。 婴儿手臂大小的师父。 一夜八次不倒的师叔。 永远活跃于各种夹心里的师兄。 尚未入门拥有两根的师弟。 苍天啊,她真的要经历这些吗? 华灯惊得倒退两步,抓住旁边一位师姐的衣角。 只有这里才安全一点。 她转头,对师姐报以感激的眼神。 突然,脑子里蹦出一段原文。 【随袖烟向来嫉妒这位师妹,恨不得处处与她作对。然而日积月累,这嫉妒之中,又似乎暗生了某种别样的情绪……】 华灯攥住她衣角的手一松,表情变得惊悚起来。 怎么你也?! 拿到弟子令牌的一刻,华灯落荒而逃。 …… 作为掌门亲传,华灯别的不说,待遇方面还是一等一的。 药清宗给她配置的房间典雅明净,可惜她习惯了华府奢靡富贵的风格,对这里实在提不起兴趣。 此刻她正左手小地图,右手原著,认真地研究着。系统给她的地图能标记每个人对她情感状态,喜爱度越高越偏红,反之则偏黄。 打眼一看,已经红了一片。 华灯瞬间头皮发麻,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 系统心怀愧疚,主动提出:“宿主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已经向穿书局提议,给你免费升级体质作为补偿,穿书局刚刚也同意了。” 闻言,华灯打起精神。要是能把体质升级成战斗型,那她就不用担心被人趁虚而入了。 一炷香后,系统擦了擦不存在汗水。 “恭喜宿主,你已经由千年不遇的合欢圣体,升级为万年不遇的合欢神·圣体!” “…………” 华灯气笑了:“我谢谢你啊!” 大约五岁的时候,她就知晓自己体质特殊,容易招惹邪祟。然而现在看来,就算是邪祟也比这些豺狼虎豹强。 一想到书里满目生草的情节,她瞬间丧失斗志,瘫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然,似是想起什么,华灯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翻开小说。 还有希望,还有希望的。经过逐字逐句的检阅,有一个存在,似乎可以将她从无尽的口口中解脱。 这篇长达百万字的刘备小说里,所有人都对女主倾心,为她神魂颠倒,寻死觅活。 只有一个例外——剑修沈昼。 他无父无母,无门无派,是个断情绝欲的狠人。尽管着墨不多,但根据仅有的几个情节,华灯可以判断出他的性格底色。 路过时偶遇求助者,明明只是举手之劳,他却选择见死不救,证明其生性冷漠,毫无怜悯之心。 女主不慎中药与他夹道相逢,他抬脚就把女主踹进冰湖,号称“退烧降温”,还在事后收取了五十枚灵石的“治疗费”。 这表明他不通人情,看重金钱大于美色。鉴于女主能自动诱发男人欲望的合欢体质,还有极大可能存在那啥障碍。 出场的最后一个情节,是女主衣衫散乱的情况下坠落台阶,含羞带怯地摔向他怀里。 而他闪身拔剑,指着地上的女主说:“太慢了,你还不足以当我的对手。” 摔得一脸懵圈的女主:“?” 看看,看看,多么正直的青年。 足够冷血,足够坚定,足够太监——所有的品质加在一起,无疑是华灯最爱的模样。 “我找到我的理想型了,系统。” 华灯含泪感慨,果断收拾行李。 “我要去找他,雇他当我的保镖!” 第2章 沈昼救救 幽州地处东北,十二月正是寒风吹雪之时。 华灯千里迢迢赶到的时候,虽未下雪也没好到哪去。刀子似的冷风四面八方地刮过来,她麻木地吸了口气,裹着厚重的冬衣,手拥暖炉,随着人群前进。 庞大的建筑映入眼帘,石柱上竞技场三个字格外醒目。人群井然有序,挨个检票踏入其中,华灯排在前列,怏怏地掏出门票,思绪随风发散。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节 十五天前出发寻找沈昼之际,她绝没想到会落至如此下场。 本以为按照华家的财力,至多三天就能把沈昼揪出来。谁曾想他跟哆啦a梦一样,一会出现在青州,一会去到万里外的越州,比泥鳅还难抓。 昨天傍晚她收到消息,沈昼报名参加了幽州临山城的百人竞技大赛,立马派手下买好门票,连夜坐车赶来。 甚至为了加快速度,她把两匹马换成四匹马,中途好险没把马累死。 到了地方也来不及休息,连口水都没喝就急匆匆跑来排队,生怕又跟沈昼失之交臂。 万幸这一次她赶上了。比赛还得一会才开始,走进观众席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她视线不断逡巡,企图锁定沈昼的所在。 旁边的哥们和她打招呼:“你也来看百人竞技啊?那场面老血腥了,你行吗?” 华灯回头扫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随口说:“行不行等会就知道了。” 男子却在她这一眼中,仿佛看呆了般,情不自禁伸出手:“敢问美人尊姓大名……” 咔嚓。 伴随着骨骼扭曲的声音,男子捂着手腕发出惨叫,冷汗连连退避三舍。 华灯又好心地用治愈术帮他把骨头正位了。 她好歹是筑基期,只让他脱臼没弄骨折都是发善心。 男子终于明白自己是碰上了修真者,霎时静如鹌鹑,哪怕对方再美也不敢多投一个眼神。 一刻钟后,观众席的人差不多来齐了,参赛者们也陆续准备进场。 百人竞技,如同名字一般,每次有上百号人参赛。规则只有一个:站到最后,就是赢家。 胜者可得奖励一千灵石,就规模和凶残程度而言,着实算不得多。 结合上次在早市沈昼的表现,华灯觉得,他大概真的很缺钱。 巧了,她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整整一百名参赛者相继进场,华灯等了会,果然发现沈昼的身影。 他身量极高,称得上鹤立鸡群,脸上的青铜面具更是别具一格,想不注意到都难。 半月未见,他仍旧是那一身朴素的白衣,黑发以红绸束起,发尾垂至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从华灯的视角,能发现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大约是觉得他步履稳健,气度非凡,将他视作劲敌。 只是很快地,这些人的目光就纷纷转移。无他,实在是沈昼过于沉默,在一众满身煞气宛如凶兽的参赛者中内敛得格格不入。 无论旁人怎么挑衅,他始终不拔剑,不言语,待在角落冷眼旁观,不曾泄露一丝杀气。 这里说是竞技场,仿佛只要打倒对手就行,实际没多久就会变成生死搏斗。而一个没有杀意的人,是绝对活不到最后的。 须臾,一声令下,百人乱战开始,全场沸腾。 沈昼终于有了动作,他不疾不徐踏出一步,从角落来到战场边缘,两手垂落,重心后移,是个很放松的姿势。 上次见他是有剑无鞘,这次却反过来,腰上悬着的只有剑鞘。华灯想,不知是哪个摊主大发善心两折卖给他的。 当这个念头兴起又消失的时候,满场喧哗戛然而止。 华灯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发现比赛已经结束。 百人竞技场变成一人竞技场,九十九人伏地哀嚎,唯余沈昼屹立不倒。 观众和裁判目瞪口呆。 旁边的哥们“淦”了声,骂道:“这还花钱看个屁啊!”说好的血腥呢?! “嘶……”华灯的震惊不比他少。 刚才她看得分明,沈昼居然连法术都没用,是真的靠一柄剑鞘在三秒内击败了所有人,哪怕对修仙者来说,难度也不亚于七十老太暴打泰森。 她瞬间心潮澎湃,对沈昼的实力有了新的评估,迫不及待冲下看台,去前厅寻找沈昼的身影。 当她赶到时,沈昼领了奖金正朝门外走,华灯几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抬手将他拦下。 动作幅度有些大,腕上的桃花手链晃了出来,她又赶紧藏好。这是五岁时一个修士路过给的,能隐藏她的体质,她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性。 莫名被人阻拦,沈昼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垂下眼睫,等待她的解释。 华灯快速扫过周围,开门见山地问:“沈昼道友,你现在有道侣或者喜欢的人吗?” 听到名字的时候,沈昼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无。” 华灯满意地微笑:“那你介意多一个道侣吗?” 沈昼平静反问:“什么意思?” 华灯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和我结为道侣?” 怕沈昼不同意,她一口气说完:“我现在急需一名修为过硬的人当道侣,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出每月五万灵石。当然,没有包养你的意思,这完全是道友间的友好交流。” 说完这一大段,她轻松不少,心想沈昼绝对拒绝不了这优渥的条件。 沈昼确实没怎么犹豫,他说:“我不与人双修。” “你同意就……啊?” 愕然片刻,华灯问:“你修无情道?” 沈昼说了个“不”字,直接越过她离开了这里。 华灯:“???” 两辈子加起来都鲜少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抓沈昼的衣袖要他说个明白。 然而那片衣袖就跟云烟似的,从她手心悄无声息地溜走,似乎极厌恶被她触碰。 华灯:“………” 她被嫌弃了吧。 是被嫌弃了吧! 大小姐脾气上来,她当即拎着裙子追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还可以加价的!八万行不行?” “不是你不修无情道还有什么可犟的啊?” “难道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无论华灯怎么跟在后头喊,沈昼都无动于衷。 她追得气喘吁吁,难以理解地询问系统:“沈昼在书里也是这种性格吗?” 系统:“嗯……大概吧。他在书里确实没什么戏份。” 虽然没戏份,可也不至于这么惜字如金吧,华灯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无论如何,她已经没得选了,与其让她回去走剧情不如趁早让她去死。 沈昼倒是毫不关心她这边的情况,离开竞技场后便加快了步伐,朝着街道尽头的一座高楼走去。 华灯随意瞄了眼就匆忙跟上,完全没注意牌匾上“飞烟阁”三个大字。 等进了高楼,她才发现不太对。 周围有些过于安静,每个人都在认真盯着手里的传讯碟,或者墙上巨大的卷轴,没人交谈,也没人在意其他。 有几道目光朝她射来,带着探究的意味,她快走两步紧跟沈昼,小声叫道:“沈——” 后面的字突然发不出声。 她睁大眼睛,面前只有沈昼的背影。喉咙像被木头堵住一样,说不出话也难以呼吸,手脚变得不听使唤,带着她无比僵硬地走上楼梯。 是沈昼做的吗?这是什么法术? “傀儡术。”系统贴心地解释。 等到了二楼空台,沈昼顺手揭下悬赏令的同时,放开对她的控制,淡淡地转过身。 华灯捂着脖子喘息,指责道:“你干嘛?想暗害我呀?” 沈昼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华灯回忆了下牌匾上的字:“飞烟阁?” 沈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墙上的卷轴。 华灯于是跟着望去。 只见信息不断变幻的卷轴之上,一个名字赫然在列—— 悬赏令,第一名,沈昼。 赏金:七千八百万。 飞烟阁,买凶杀人之所。 华灯默默地住嘴了。她说:“我知道了,在这不会叫你的名字。” 沈昼:“不要跟着我,我不会答应的。” 这是他对华灯说的第一个长句。 语气平淡到近乎诡异。 华灯眨了下眼,在他抬脚离开时,却并没有依言留在原地,而是再度小跑着跟了上去。 “你现在不答应是没见识过我的财力,等下你绝对会后悔的!”华灯握着拳头发誓。 “宿主,要不还是放弃吧。”系统看不下去劝说她,“其实走剧情也没那么难,而且你的男主们大多都……呃,比较拟人。” “我不!”华灯反而坚定了想法,“他越拒绝我,越证明他能摆脱合欢圣体的影响,我一定要砸钱拿下他!” 她才不要跟各种奇怪的物种玩奇怪的play! 华灯说到做到。 等沈昼踏进兵器阁的时候,她立马抬脚跟上,储备灵石的玉牌早早调到手里。 她生得美艳,衣着更是华贵非凡,连脚踩的靴子都是越州特产的月华锦缎面,可谓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 掌柜的一瞧就知道来了大客户,赶忙上前奉承,只是转头又瞧见和华灯一伙的沈昼,不免心里有些嘀咕,俨然把他当成傍富婆的穷剑士。 华灯哪管这些,眼睛只顾着盯紧沈昼,他看什么她就跟着买什么,最后几乎买空半个店,出门的时候掌柜就差给她跪下。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节 沈昼仍是不见异样,仿佛身后压根没华灯这个人,该去哪去哪,该干什么干什么。 华灯跟了他大半天,买了不知多少东西。傍晚的时候,他终于不再逗留,出了城门,看架势准备去杀悬赏令上的人。 一进到城外弯弯绕绕的树林,华灯就意识到不妙。 没等她去抓住沈昼,果然眼前一花,沈昼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华灯:“……” 她懊恼地跺脚,东西还没送出去,之后找沈昼又该费好大功夫,保不准药清宗会不会提前抓她回去。 “哟,哪来的美人?”令人作呕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破这片寂静。 另外一个声音说:“今天运气不错呀,能让我们哥俩好好爽一爽。” 啊,又来了,华灯面无表情转身,内心毫无波澜。这就是女主buff,也是她之前很少出门的原因。 对面站着两个持刀的修士,华灯一身法宝,其实不是很怕,保险起见还是问了声:“系统,这两个傻叉什么修为?” 系统扫描了下:“两个都是金丹期。” 华灯沉重地说:“这样看,他们的实力可能在我之上。” 系统:“……”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眼看两人快要扑过来,华灯扭头就喊:“给你五百灵石,帮我杀了他们!” 那两人顿时笑道:“小美人和谁说话呢?这里可只有我们哦……哦哦哦!谁捅老子屁股!” 还能是谁,当然是眼里只有灵石的沈昼。 他揭悬赏令时,华灯碰巧瞄见,悬赏额不过三百灵石,所以她故意加价,就赌沈昼能听见,并且会赶来。 她赌对了。沈昼出现得极快,杀人的动作也极快,手起剑落,竟是一滴血都未曾溅出。 刚巧华灯也有点洁癖,对此更为满意,抱着灵石就跑了过去。 忽然,一阵寒风刮过,她打了个冷颤。当看清沈昼的状态时,这股冷意竟更甚之前。 地上的人已经死透,沈昼周身散发的杀气却并未收敛,久经战场的血与戾气尽数向华灯倾轧而来,快要将她的血液冻结。 华灯的脚步逐渐迟缓,然后停止。 她再迟钝也能意识到,现在的沈昼和先前完全不同。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收敛入鞘的剑,那现在无疑已经锋芒毕露,令人胆寒。 周遭寂寂无言,唯有风过林梢传来涛涛声响,沈昼随意拔起插在尸体上的剑,转头望了过来。 那张青铜面具泛着寒光,居高临下,吐字淡漠:“你好像还没发现。” “——我能杀了他们,现在也可以杀了你。” 每一个字,都是毫不掩藏的杀气。 第3章 有钱任性 华灯总算明白,为何之前面对沈昼有股强烈的违和感。 因为那些并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话,他的平和,冷淡,都只为压制心底的杀意。 而现在,他不需要了。 乌云不知何时飘过苍穹,本就稀薄的月光被云层一挡,霎时天地昏暗。深沉的夜色如同一团黑雾,让沈昼本就极具压迫感的身姿变得更加晦暗。 他正对着华灯,束发的红绸拂过脸颊,血色刺眼,对比鲜明的半截青铜面具压着一双沉沉的眼眸,比腊月寒风还要冰冷。 这一刻,华灯能清晰听到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 她捏了下掌心,努力平复呼吸,随后看向沈昼,不躲不避,轻声问:“那你要杀了我吗?” 她毫不怀疑沈昼真的可能杀了她,但她更相信自己奉行的准则——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果不能,那就是钱不够多。 听到她的话,沈昼目光微动,一双如同死水的眸子,终于显出少许活人气息,冷沉不耐:“不是让你别跟着了吗?” 华灯立刻上前一步,把怀里的灵石捧给他看:“这是五百灵石,给你的报酬。” 一边说着,一边不断从乾坤戒里调出今天买的东西,咚咚咚扔到地上,很快堆成半人高的小山。 她暗示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你都看到了吗?” 沈昼:“我不瞎。” 华灯笑起来,说:“都给你了!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以后还会有更多!” “你的要求?”沈昼站得直了些,面具下的眼似乎在打量她,“——做你道侣,这种要求?” 未及华灯回应,他嗤之以鼻:“可笑至极。” 华灯马上追问:“为什么?” 沈昼只说:“我不与人双修。” 华灯双眉紧蹙,再次听见这句话,她察觉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与人…… “啊,我知道了。”福至心灵,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想跟你双修!”她急忙辩解,“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有人占据我道侣的身份,就这样而已。” 就这样而已? 沈昼把玩长剑的动作一顿,终于转动眼眸,正视眼前的少女。 她穿着杏黄色的衣裳,身披狐裘斗篷,也许是跑得久了,乌发散乱在脸侧,划过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腊月天气冷寒,她还没学过抵御寒气的法术,所以总是小幅度地跺脚搓手,说出话时会呼出淡淡的白气。 明明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此时脸上却没有半分不耐,自始至终含笑看着他,好像完全无视他手里的剑,也无视他言语中的威胁。 沈昼来了点兴趣:“你不是合欢圣体?” 少女脸上浮现惊讶的神情,仿佛惊叹他的实力:“我已经做了伪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愚蠢的问题,他懒得回答,干脆挑起另一个话题:“不双修,那你图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说:“图你不想跟我双修。” 沈昼:“?” 难得的沉默,让华灯意识到了机会。 她迈动僵硬的腿脚,努力走近一步,手捧灵石笑眯眯地说:“你看,我的体质你也发现了,比较特殊,所以我很需要一位放心的保镖。你不觉得自己就很合适么?” “保镖?” 沈昼头一次听见如此荒唐的要求,只是周身杀气到底收敛了些,查探周围有无埋伏的神识也渐渐收回。 他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对华灯问:“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人?” “知道,你是沈昼,修仙界最厉害的剑修,我一直很崇拜你。”华灯信口拈来,徐徐善诱,“我很有钱的,五万一个月,绝对不亏。” 沈昼敛眸,半晌,开口。 “——可以。你别后悔。”说完,他略微顿了下,“十万。” “八万!”商人的本能令华灯下意识砍价。 旋即就看到沈昼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立刻察觉不妥,改口道:“十万,就十万!” 华灯心在滴血,见沈昼没有再恶意加价,这才松了口气,艰难取出契书,含泪改价。 “那说定了,以后你就是我名义上的道侣,不能反悔。契书我已经拟好,待会你看完画押签字就行,一年起步,上不封顶!” “最多三个月。” 华灯咬牙:“……成交!”先把人骗到手再说。 就这样,两人对着树林间隙冰凉的月光,一同读过契书,签订了契约。 考虑到沈昼的要求,还特意加上一条:“在此期间,绝不强迫乙方(沈昼)行双修之举。” 四十七条阅读完毕,沈昼的手印从最后一页落下,华灯立马将契书抱进怀里,抬起头时笑得像只狐狸。 “以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都必须得来救我。” 沈昼淡淡地“嗯”了一声。收钱办事,这点职业道德他还是有……大概有的。 华灯放下一门心事,顿觉身轻如燕,再也忍不住吐槽的心:“看不出来,你还挺在乎你的贞操。” 她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先介意上双修的事了。 亏她还认真思考过他不答应的原因,甚至发散到他会不会有个深埋心底的白月光。 结果居然,只是因为他怕被玷污了清白! “我看起来像是会强迫你的人吗?” 面对她不胜唏嘘的质问,沈昼平淡地回:“我所修功法,需元阳强盛之人方可掌握。” 得,又是为了练功,剑痴一个。 抛开这事不提,华灯心情还是很好的,边朝树林外走边说:“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沈昼不紧不慢跟在她身旁,想起来什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啊。”华灯正低头掏荷包,翻出一小块肉干,“华氏家大业大,找你一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沈昼黑沉的眼睛注视着她:“我是问,你是怎么找到‘沈昼’的?” 华灯往嘴里塞肉干的动作一滞。 她想起来了。 沈昼在外一直用“沈夜”作为化名,修为也完美压制在金丹期,所以起初几天才没有他的消息。 如果不是有系统,她根本就认不出这个人是沈昼。 大脑飞速运转,她缓慢地咀嚼着,假装若无其事:“这很难吗?你取化名也不用心点,昼啊夜啊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节 沈昼:“……嗯。” * 华灯的两名侍女月牙和月满收到消息,早已驱车赶至城外,成功接到华灯。 见到沈昼她们也没有多问,面色如常地恭候在旁,请两人上车。 沈昼走得快,长腿一迈就跨了进去,华灯紧赶着踩上去,从后面努力探头:“你干嘛走那么快?以后要跟在我后面。” “嗯。” 沈昼刚答应,就听她得寸进尺道:“还有下马车你要比我先下,走路要落后我半步,平时尊称我为华灯小姐。” 声音叽叽喳喳的,清脆甘甜,像只飞在他耳边的百灵鸟。 沈昼侧过身,给她一个走在前面的机会。 华灯满意地点头,越过外间,径直走向车厢中部。 甫一进去,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褪掉斗篷,发出舒适的喟叹。 华家与修仙门派多有合作,还是群仙盟在扬州城的代言人,生意涵盖各行各业,可谓实打实的巨富之家。 连出行的马车都是旁人想象不到的豪华。 马车外表不显,实则用了空间法术,内部极为宽阔,由雕花木门切割空间,共分作三层。 内层是储物间,外层是月牙和月满待命的地方,甚至包括一个小厨房,能随时满足华灯的各种需求。 她自己则待在中间的车厢,几乎和她华府的房间一般大,床榻案几一应俱全。 沈昼本该坐到外面,那里有空闲的桌椅,华灯想了想,还是招手让他进来,顺便忍痛割爱分给他一个美人榻。 榻上放着软绵绵的抱枕,还有些她凭记忆复原的仿造玩偶,比如卡皮巴拉和邦尼兔。 无论怎么看,都和沈昼冷硬的气质格格不入。 但他视若无睹,毫不客气地倚了上去,小八靠枕被挤扁在身后,他还拎起那条粉嫩嫩的貂绒护膝,饶有兴致搭在了腿上。 华灯拼尽全力,从他身下抢救出自己最爱的小浣熊公仔。 沈昼瞥了眼,对这丑萌的家伙不置可否,只是若有似无挪远了些,看上去有点微妙的嫌弃。 华灯抱起浣熊坐到另一张榻上。 她还在等着沈昼发话,问些她为什么出现,到底是什么人之类的问题,可对方仿佛完全不在乎她这个人,竟然还运转周天修炼起来。 华灯:“……” 你们修仙界这么卷吗? 无奈,她主动凑了过去,掏出传讯碟往他眼前晃悠:“你的呢?互相加一下吧,方便以后联系。” 沈昼睁眼一看,说:“没有。” 华灯:“……不愧是你。” 好在这种东西她有很多,让侍女送了一个给沈昼。 “知道怎么用吧?不知道我教你。” “知道。”沈昼修长的手指随意划拉。 见他操作得还算利索,华灯就没管了。 居然真的是因为没钱才不买,这人到底穷到什么地步。 过了会,沈昼鼓捣成功,两人加上好友。 沈昼:“等等灯登登?” 华灯面无表情:“不要念我网名谢谢,很羞耻。” 沈昼随手收起传讯碟:“哦,等等灯登登。” 华灯怒目而视。 “笃笃。” 两道敲门声后,月牙和月满低头推门而入,把点心和茶摆到案上,随后悄然退出。 点心都是华灯爱吃的,她顿时心情大好,端起一杯茶靠回榻上,姿态优雅地撇去茶沫:“你现在什么修为啊?” 沈昼淡淡地说:“你不是很了解我?” “再了解也不上当面问来得确切,你说呢?” 沈昼又恢复闭目的状态,口吻稀松平常:“现在是合体后期。” 华灯手一抖,差点被茶水烫到。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 她离沈昼还有南海到北荒那么远。 但没关系,沈昼已经修了那么久,她才刚刚开始。 稳定心神,她假笑道:“您贵庚几何啊?” “二十四吧。” 淦! 华灯瞳孔地震:“这么年轻?我不信!” 要知道修仙界的年龄可不是百年制,而是千年制。凭二十四年的修为碾压一群修了上千年的老怪物,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应该算二十四。”沈昼云淡风轻地说。 华灯想起书里有关他的传闻。 什么大能转世、神级血脉、剑仙复苏,相信总有一条是真的。 她吁出口气,决定不再纠结这些打击自信的问题。 她开始对着沈昼横挑竖拣:“你看你这身衣服,太朴素啦,当我的道侣可不能穿成这样。” “衣服我都准备好了,你马上换上去,以后每天都要换身不同的衣服,我看着喜欢。” “还有发型、护腕、靴子……通通都换!” 比起十万灵石,这些对沈昼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很平和地应允了。 华灯又把目光投向他身旁的剑:“这把剑……” 想了想,剑修的剑应该还挺重要,勉强改口:“这个放进芥子空间吧,平时不用背外面。” 她记得书上讲,化神以上就能拥有芥子空间,沈昼肯定也行。 对方不反驳她就当做默认,索性站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 “你身上不习惯戴饰品吗,怎么连玉佩都没有?我那还有几个玉玦,你……什么动静?!” 尖锐的轰鸣从车外炸响,紧接着马车剧烈晃动,灵马嘶鸣,车厢几乎九十度折倒。 华灯毫无防备,一个脚滑倾斜向前,笔直地朝着沈昼扑去。 她心里一千句脏话,却见沈昼压根没躲,就这么维持原来的姿势,背靠厢壁头颅微扬,任凭她横冲直撞而来。 赶在鼻子撞向他胸膛的最后一刻,华灯成功制止了惯性,双臂一撑,在他身体两侧形成精妙的平衡。 伴随诡异的姿势,华灯呼吸凝固,慢慢抬起了眼。 沈昼生得高,站着的时候高她一个头,现在依然需要她仰视。 入目就是他凸起的喉结和锋利的下颌,温度传递间,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节奏,轻且缓,规律均匀。 连带着她骤停的呼吸都重新运转,只是不易察觉地滚烫了几分。 僵持之中,沈昼微微活动了下被压住的腿脚,相比于面前之人的不知所措,他显得相当镇定。 月牙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抱歉小姐,刚刚有个修士撞到马车,灵马受到惊吓,我们正在安抚。” 马车还在继续颠簸,华灯费力维持身形,梗着脖子问:“那个人怎么样?” “并无大碍,已经飞走了。” 华灯懒得计较,说:“知道了。” 一扭头,便见沈昼也看向了她,慵懒且随意:“我说过不与人双修,投怀送抱也没用。”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这是投怀送抱! 华灯气得想咬他,这个人不张嘴像闷葫芦,一张嘴简直不能更欠揍。 正当她愤愤不已预备怼回去的时候,猛然发现一件更不能接受的事。 就在刚刚,为了避免和她接触,沈昼居然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设下灵力罩,将她整个身子隔绝开,两人实则没碰到分毫。 你是有皮肤病被人碰一下就会死吗! 活了几十年,从来只有别人蓄意接近被她赶走的份,遭受如此嫌弃真是头一回。 华灯彻底气笑了,一时不知出于怒火,还是好奇心作祟,竟一个冲动伸出手,飞快揭下了沈昼的面具。 她倒要看看,这底下的究竟是人是鬼。 第4章 洪水猛兽 原著里的沈昼从未摘下过面具,这就导致华灯一直怀疑他有什么外貌上的缺陷,比如胎记或烧伤。 想到这些,华灯不免露出后悔之色。 她不想伤害沈昼的自尊,更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好在担心都是多余的,当她战战兢兢抬眸的时候,发现沈昼根本懒得伸手阻挡她一下。 他对自己的脸像对亲手处死的尸体那样漠不关心,任凭旁人打量。 华灯眨了下眼,双目缓缓聚焦,又在看清他容颜的一刹瞳孔紧缩,连呼吸都短暂忘记。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节 在这之前,她不止设想过沈昼相貌丑陋,还设想过他会长得很好看。但现在,她发现自己设想的最好看的那张脸,还是不及眼前分毫。 车厢内静谧无声,头顶暖黄的灯光映衬着男人冷淡的眉眼。 大约是入道较早,他的长相较年纪更青涩一些,看上去像二十出头,或者不到二十,糅杂了成年男子和少年才有的魅力。 脸部线条流畅,轮廓昳丽,五官却截然相反,锋锐且深邃,自带张扬的气场。唇色淡红,鼻子高挺,鼻梁中间有着微微的驼峰,教人过目难忘。 每一处都很好看。 尤其那双眼睛,失去面具遮掩,完全地显露出来。 华灯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如剑锋从墨水中划开一笔,形状漂亮至极,让她想起玄鸟的翎羽,眼尾上挑,瞳仁漆黑。 可就是这样的眸子,却有着寒潭深水般的目光,冷寂,肃杀。 被他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华灯立刻感到呼吸不畅,浑身都笼罩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她乖乖地把面具双手奉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好意思,你继续戴着吧,我就是手痒。” 沈昼无所谓地戴了回去。 这种反应他已见过太多。 大概是长得丑,所以每个人见了他,都是副见到洪水猛兽的模样。 * 马车恢复宁静,循着药清宗的方向,继续飞了一整夜。 这期间沈昼遵从华灯的指挥,换了身靛蓝色的广袖长袍,华灯看书的间隙总是忍不住偷瞄他。 本来还觉得花钱供个祖宗有点不爽,现在不一样,作为一个绝对的颜控,她爽了。 美滋滋翻看着手里的话本,边吃点心边喝茶,心情好不惬意,没一会她就昏昏欲睡,手指几乎握不住书册。 突然,一声巨响将她震醒,话本啪嗒掉落,场面似曾相识。 马车再度颠簸摇摆,华灯深吸一口气,一把拉下车窗探头出去。 “谁又不长眼?再撞上来让你赔啊!” 方欲再骂几句,话音就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这次撞上来的并非什么没长眼的修士,而是一支散发着幽蓝光芒,险些钉穿车厢的箭矢! 与此同时,一道中年男人的暴喝从头顶砸落。 “邪修沈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还不速速受死!” 气势磅礴,威压如海。 华灯脑袋嗖一下缩了回去。 “找你的。”她指着窗外说,“什么人啊?能打得过吗?打不过你快出去送死吧。”别连累我。 最后四个字她没说,但意味十分明显。 沈昼:“等会。”眼皮都没抬一下。 华灯:“???”你有本事出去问问大哥的剑等不等人! “修仙之人有几个仇家很正常,不要怕,你应该勇敢面对。”华灯鼓励他。 “嗯,知道。”沈昼敷衍地颔首。 见他不慌不忙,竟然还有心思运转完最后一轮周天,华灯简直想把人打包踹出去。 “好了没呀?我这马车只能抵挡元婴期,外面这个我真扛不住!” 刚才她让系统扫描了,暴躁老兄的境界起码在化神以上,碾碎她们几个易如反掌。 外面的骂声已经从“沈昼必死”变成“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出来我就毁了这马车还不赔钱”。 华灯心力交瘁,直接伸手去抓沈昼的胳膊。 显而易见,沈昼绝不让别人多碰自己一下,他遽然掀开眼帘,敏锐地侧身躲开。 华灯微笑:“现在能出去了吗,大爷。” “我去解决他们。”沈昼毫无波澜,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直,“你们继续往前,一盏茶内我会去寻你。” 他身形一晃,人已出现在马车外,走了两步又头也不回地顺手一抛,一个巴掌大小的金钵落入华灯手中。 “这是什么?” “防御法器,护你的马车绰绰有余。” 话音遥遥传去,沈昼不再停留,直接与暴躁老兄对峙。 见他终于肯出来,暴躁老兄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这马车挂着群仙盟的招牌,保不准是沈昼从哪抢的,万一弄坏了还得赔钱,看架势少说几十万灵石起步。 开玩笑,剑修哪来的钱,赔是绝对不可能赔的。 见到人就省事很多,老兄气沉丹田,举剑叱道:“在场众人听令,诛杀邪修沈昼,以雪我宗门之耻!” 声音如洪钟扩散,伴随他的号令,周围漂浮不定的云烟倏地停滞,继而随风退散。 密密麻麻的人影从云层后显露,浩荡压过半边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 震撼之余,华灯猛然反应过来,难怪刚刚总觉得在原地打转,原来他们早就步入陷阱,一切都是对方的障眼法。 现在障眼法消失,马车总算能继续前行,破开朦胧晨光冲向远方。有一拨人试图来追杀她,其中包括两个化神期,都被手里的金钵挡了回去。 挣扎再三,他们最后还是放弃追踪,回头齐心协力对抗沈昼。 混乱刺耳的打斗声随着风声依稀飘来,华灯扒着车窗往外看,远处那抹熟悉的人影越来越小,几乎只剩一个黑点。 她叹了口气:“月牙月满,停下,就在这别往前了。” 马车带着防御法阵,万一沈昼撑不住可以酌情接他一把,这就是雇主的自我修养。 胡思乱想着,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筑基修士的目力在这个距离逼近极限,华灯眯起眼睛,努力眺望沈昼的身影。 围攻的人一圈又一圈换上来,但见他寂然立于包围中心,身子未动,宽大的袖袍随风飞舞。 远看情况危急,他却连手指都懒得抬。 自然,也未曾拔剑。 根本无人能近他的身,只消一个眼神,数丈外的敌人便会筋骨寸断,场面一度颇为魔幻。 足足几百个金丹、元婴及化神修士,就这样砍瓜切菜般死于他手下,后来突然出现两个合体大能试图偷袭,也在他拔剑的瞬间惨叫着灰飞烟灭。 甚至他的剑身还附带了法术,保证敌人四分五裂的同时没有一滴血溅出,非常的干净环保。 也有不环保的地方,就是现场死的人太多了,成批成批往下掉,让华灯很担心底下人的精神状态。 死得最惨的是一个近战刺客,胆敢伸手去碰沈昼的肩膀,还留下一条血痕。沈昼当场让他爆体而亡,血浆横飞的场面令华灯几度作呕,手里的点心都扔到一旁。 不过经此一举可以确认,沈昼身上没什么“被人碰到就会死”的buff,单纯是他神经敏感,堪比豌豆公主。 不出一盏茶,风波彻底停息,沈昼挽剑入鞘,朝着马车的方向走来。 华灯只觉眼前一花,再看他就已经站立在面前。 除了那条血痕,身上干干净净,只有几分淡到闻不见的血腥气。 但这足以让华灯皱起眉。 看到她的反应,沈昼反倒心情不错,慢条斯理说:“签过契书,后悔也晚了。” 华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你能不能把衣服换了,还有那把剑也别放外面,怪脏的。” 盯着她看了两眼,沈昼没吭声,转身去换衣服。 趁他去了内间,华灯猛舒一口气,拿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两杯。等沈昼回来,她就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作为雇主,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这些都是你的私事。”她端着老板的架势说,“你自己处理就好,我不干涉。” 沈昼闭眼调息,平静地应了声。 他身上这件是华灯亲自挑选的,玄衣华服,很符合华灯的审美。 她不由放缓了语气,闲聊般问:“刚刚那些是什么人?看架势挺厉害啊。” “北斗殿的。”沈昼道。 “北斗殿为什么追杀你?”华灯更好奇了。 同为修仙界五大门派之一,北斗殿位居药清宗之上,居然能拿出不死不休的气势追杀一介散修,属实不可思议。 沈昼说:“不清楚,可能因为我杀了他们前任殿主和大长老。” ……这不是很清楚吗! 华灯语塞半天,语气复杂地道:“你还挺能杀的。” 难怪会被悬赏七千八百万。 沈昼睁眼:“你害怕了?” 华灯立刻道:“怕?怎么可能?区区北斗殿,就算五大门派一起上你也能搞定,我相信你!” 优秀的老板,必须学会给员工画饼。 何况沈昼在书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早就做足了准备。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这?”她又问。 “北斗殿有擅推衍之术者,我曾经留下的东西不少,他们随便拿一件就能算出我的大概位置。” “那他们也太自信了,问都不问也不怕找错人……” 顿了下,忽而联想到什么,她幡然醒悟。 “所以之前那个人根本就是故意撞上来的,为的是确认你在不在这?!” 沈昼:“还不算太傻。”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节 华灯抓起抱枕砸他:“这你不早说!” “没必要。”沈昼完美避开她的攻击,神情未变,“躲过这次还有下次,如果你不想总是遇到这种事,就该早点查清我的身份。” “我怎么没查?”华灯反驳,她已经把小说看了三四遍好吗。 “而且我说过让你走吗?我就要你留下,你这三个月除了当我道侣什么都不能干!” 她说这话时,眼神直白且澄澈,好像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的态度有多蛮横。 也意识不到,这究竟是一句多么危险,又多么轻信了他的发言。 沈昼沉默片刻,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马车的法阵我已经加固过,再遇到这种事,你可以放心逃走。” 华灯闻言,伸手去摸车厢。覆在其上的法阵果然变得复杂许多,虽然看不懂,但她毫不怀疑沈昼的水平。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完成的,还有…… “我没想要逃走……刚刚也不是怕路上有追兵伏击才在这等。”她别别扭扭地说,“我就是觉得,不能把合作伙伴扔下自己跑路。” 静默地听她说完,沈昼唇角微绷,垂下眼眸:“知道了。” 华灯不清楚他信没信,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又跑到一边快快乐乐地看话本,将方才那些令她不安的血腥画面抛之脑后。 沈昼杀人的手段太狠厉,不可否认吓到了她,万幸她有足够多的钱,能镇住这尊煞神。 有钱真好。 第5章 word道侣 马车又飞了一天一夜。 华灯醒来的时候,车窗外初日方升,估算时间,离药清宗已经不远。 她睡眼惺忪,揉着眼打了个哈欠,当目光接触到沈昼的一刹,哈欠戛然而止,她无语地放下手臂。 十几个时辰了,这人居然还是同样的姿势,除了修炼根本没干过别的事。就连她暗搓搓留下的两碟糕点,都纹丝不动摆在原地。 太卷了,卷得跟急着投胎一样。 华灯叹为观止,朝嘴里塞点心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操控灵力试图触碰沈昼的面具。 她这点灵力沈昼还真没放在眼里,任凭她毛手毛脚地把面具取下,露出那张夜色中缓和了锋芒的脸庞。 浓密的眼睫覆盖了他桀骜的黑眸,眼尾勾勒的弧度变得温顺而昳丽,不再让华灯怀疑和畏惧。 她愈发放肆起来,运用新学的法术,隔空操纵沾饱墨汁的毛笔,慢悠悠往沈昼脸上落画。 墨痕风干在皮肤外,沈昼毫无反应,跟死人似的阖着眼。 华灯兴致索然,撂了笔欣赏窗外的风光,没一会就昏昏欲睡。 不知多久后,咔嗒一道细微的声响,华灯瞬间清醒。 马车落地了。 与此同时沈昼掀开眼帘,脸上的乌龟图案随之消失,祛得一干二净。 华灯遗憾地看了眼,后悔没用法术记录下来。 车厢外,月牙和月满照常打开车门,回头的时候,正对上华灯看过来的脸。 两人欲言又止。 犹犹豫豫半天,最后月牙先沉不住气:“小姐,你的脸……” 华灯心里咯噔一下,反手掏出巴掌镜。 好大一只王八在她脸上,跟她给沈昼画的一模一样。 她放下镜子,面无表情转头:“沈昼,这是你对老板大人该有的态度吗?” 沈昼率先跳下马车,比她更面无表情:“老板大人,下车吧,你的师父师兄师叔师伯在等你。” 华灯:“……” 行,威胁她,等着瞧吧她迟早要重振雇主的雄风! 为了在师门面前装装样子,她强行挤出笑容,扯着沈昼的袖子往前走。 边走边低声威胁:“五百灵石,你知道该怎么做,敢推开我你就死定了。” 沈昼在心里默默数了遍五百,把视线从她葱白的指尖挪开,按下砍掉这截手指的欲望,脚步散漫地由她拖着。 和上次来不同,这次指引华灯的不是仙鹤,而是早早等候在此的师兄段译。 脚踩仙剑的青年容貌俊秀,温和中带有一丝阴柔,对着她微笑如常。 “师妹去了哪里,怎的回来这样晚?” “有些生意上的事,耽搁了,没想到让师父和师兄久等。”华灯轻拢袖子,走到他面前。 “无妨,只是师父很担心你。”段译掸了掸衣襟,语气温文尔雅,状似随意地问:“师妹不打算为我介绍下这位道友吗?” “沈夜,我道侣。”华灯笑容灿烂,“他也想加入药清宗。” “道侣?” 段译呼吸一窒,身侧双手蓦地攥紧,话语隐隐颤抖。 “你何时有的道侣?” “何时?”华灯脑袋微偏,直视他的眼睛,莞尔笑道,“不久前才有的,这不合药清宗的规定吗?” “……没有。” 两个字,段译说得咬牙切齿。 他倏然扭头,目光死死绞住沈昼,宛若致命的毒蛇:“只是我觉得,他未必配得上你。” “这个,就不劳师兄操心了。”华灯笑着去挽沈昼的手,后者下意识回避,被她不轻不重打了下,最终出于敬业精神没有再躲。 段译仍未放弃:“师妹,你年纪尚小,还是仔细鉴别为好,师兄倒是可以帮你……” “师兄。”华灯的笑容淡了些,“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 段译的眼皮轻轻一跳。 他对这位师妹做过调查,知晓她身家巨富,过惯了目中无人的大小姐生活。 譬如现在,她对自己根本没有半分对师兄的敬重,即使笑着,眼底也满是疏离,难掩骄矜之色。 可段译偏就喜欢这样的人,美人易折,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况且他在金丹巅峰已停滞太久,需要一个炉鼎来度过关隘,凝结元婴。等师父享用完毕,这美人便该落到他手里。 至于所谓的道侣…… 他瞥了沈夜一眼,唇边流出冷笑。区区金丹而已,还不知能不能有命迈入药清宗的大门。 思及此,段译反而不再着急,拱手笑道:“如此却是我唐突了。既然师妹心里已有成算,不如随我去拜见师父,静候佳音。” 三人一同朝药清堂走去。 华灯注意到,一直处于超级省电模式的沈昼,似乎直到这时才如梦方醒,恢复到普通省电模式。 简而言之,就是从人见人厌的死鱼眼,变成一般欠揍的冷脸。 来的路上,华灯给他解释过药清宗的事,表明这里的都是豺狼虎豹,欲要对她图谋不轨。 对此沈昼的反应是:“要杀多少人?” “一个也不准杀!”华灯瞪他,“我知道你喜欢杀人,可在我身边不一样,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可以随便杀人,绝对!” 本以为沈昼会不屑一顾,要花费一番口舌才能将之说服,结果他只是微微耸肩,漫不经心道:“我不喜欢杀人。” 华灯:呵呵。 她自然不相信这番鬼话,所以现在,当看到药清堂门口排排站好的师父和师叔伯,她立马严阵以待,拽着沈昼各种叮嘱注意事项,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满门超度。 “但是话说回来。”她又道,“你自己也得小心点,我师父是合体期,剩下的长老也都在化神以上。” “总之,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和他们打起来,你的任务是拜入师门,别动真格的。” 听见最后一句,沈昼停下脚步,对着前方乌泱泱的人影,淡声说了句:“他们也配?” 华灯:“……你说得对。”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被你装到了。 华灯找了个道侣的消息飞速传遍药清宗。 原本势在必得的掌门,收到段译信息的一刻险些一掌打出去,当场把那胆敢觊觎华灯的男人神魂震灭。 只是药清宗名门正派的声誉压在头上,让他一时无法任性行事,这才按捺着等到现在。 “华灯徒儿,为师总算等到你回来。”掌门一见华灯便挂上笑,面上十分柔和,“这位就是你要引荐的沈小友吗?” “是,师父。”华灯把沈昼拉过来,“他才二十四岁,现在是散修,应该符合药清宗的报名条件。” 药清宗的收徒标准林林总总,其中两条最重要:一,未满二十五;二,未曾拜入其他宗门。 显然沈昼完美符合。 “当然,本座会亲自对他进行测试。”掌门微笑说,意有所指,“沈夜,你确定要拜入药清宗吗?按照你的资质,恐怕游明剑派会更适合你。” “确定。” 掌门沉默了下,冷冷盯了他一眼,甩袖道:“好吧,那你先好好准备吧。” 随后向华灯递出一只手:“华灯徒儿,到师父这里来。” 在他身后,各位同门和长老们也都看着华灯,心思各异,笑容却如出一辙。 华灯并不知道,五年前,其实不止掌门,这里所有人都或明或暗观察过她。 五年前她十三岁,合欢圣体还只是个雏形,美则美矣,远没有今日这般一颦一笑都勾魂夺魄的魅力。 五年后,她的容貌远胜当初,盛极若妖,就连早早盯准她的人们都为之诧异。 这女孩就站在他们身前,明明皮肤如初雪般白净,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可眼角眉梢流露的色彩,无论如何都教人移不开眼。 她变得更秾艳,更热烈,也更诱人。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节 ——“一定要得到她。” 几乎同一时间,众人心底滋生出这个念头。 满场目光皆锁定华灯,一双双眼睛蠢蠢欲动,气氛变得粘稠而压抑,华灯一阵反胃,双腿灌了铅般沉重。 身旁是段译阴柔的笑脸,面前是师父递过来的手掌,明明周围安静极了,她却仿佛听到无数喧嚣的声音,在对着她窃笑低语,一心想将她拖入红尘。 袖子下的手链微微发抖,她猛地摁住左手,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 却在此时,视野忽地被一道阴影覆盖,这阴影高大而清爽,像一棵凛然不动的寒松,遮挡了四周窥伺的视线。 她慢慢地抬了头,熟悉的鸦青色织金华服立在眼前,乌黑发尾垂至腰际,露出坠着麒麟牌饰的躞蹀带,从上到下都是她亲自挑选搭配。 华灯眨了下眼,没有说话。 身影的主人背对着她,右手按在剑鞘上,大拇指轻轻摩挲,声音还是那么心不在焉:“现在就开始吧。” 看不到自家徒弟,掌门有些不大高兴,勉勉强强道:“知道了,你跟我来吧。” 沈昼置若罔闻,依旧站在华灯身前。 华灯深吸一口气,盯着那只玲珑秀气的麒麟看了会,想到今天早上偷偷往他腰上挂还被识破的画面,不觉溢出一丝笑意,苍白的脸颊也渐渐恢复血色。 她说:“走吧,去会会我亲爱的师父和师伯们。” 第6章 禁止喜欢 测试的第一步就是年龄。 段译等人坚信沈昼在年龄上造假,华灯则不慌不忙,搬出椅子坐到一旁,撑着脑袋好整以暇。 周围萦绕着若有似无打量的视线,充满欲望的气息。只是这回,华灯心平气静,目光只落在沈昼一人身上。 她当然很讨厌这样的剧情,也畏惧这个世界不可逆转的意志。 可既然费尽心思找了沈昼,就意味着她不打算因此收敛自己。 她喜爱艳丽的颜色,今日便依旧着红衣、戴金饰。胸前的璎珞璀璨夺目,腰间环佩叮当作响。 要是不做这些,总觉得赚钱没了意义。 测试结果很快出来。 罗盘上清清楚楚地显示:骨龄二十四。 经由掌门之手,罗盘绝无可能出错,众人沉默无言,脸色都有些难看。 二十四岁的金丹境,不应该籍籍无名,莫非是因为散修的缘故所以无人知晓? 气氛越发诡异,透出几分凝重,只有华灯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十万灵石花得值。”她勾着头发,懒洋洋地和系统对话,“看到没,没有砸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砸得不够多。” 系统忍不住反驳:“你怎么知道沈昼一定能帮到你呢?”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笑道,“而且我有足够的资本尝试。” 接下来又进行了登仙梯、幻境磨炼、问心阵等常规考验。 沈昼完成得中规中矩,但足够让人挑不出错。 到最后,掌门的笑容已然狰狞。 他站在峰前,沉声道:“最后一关由我亲自主持,若能破我这一招,就算你考核通过!” 话落,面前赫然迸现一只赤红的茶壶,如人头般大小,飞到空中旋转起浮。样式平平无奇,然光泽流转,通体莹润,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掌门怎么把这件宝物拿出来了?”有人惊叹道,“这可是……” 华灯耳尖一动,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系统,扫描。” 系统说:“宿主,这是二品法宝,他在故意为难你们。” “老东西。”华灯说,“对付金丹期用二品法宝,够不要脸。” 大约沈昼也这么觉得,所以他看了掌门一眼后,在对方理直气壮的眼神中,一声不吭放开了对修为的限制。 几乎一刹那,他的修为就从金丹跃升为元婴,并且还在继续上涨。 掌门:“???” 他倒抽一口冷气,背着手踱步几下,绷不住回头:“徒儿,你这道侣究竟什么来历?” 华灯无辜地睁圆了眼,摊手道:“不知道啊,可能没什么来历吧。” 说话间,沈昼的修为已经晋升到化神初期。 华灯赶紧咳嗽了声:“咳咳,咳咳!”过了,过了! 沈昼暴涨的境界一滞,喷涌的法力缓慢停歇,卡在化神初期止步不前。 掌门吊着的心总算落下,不动声色呼出口气,默默挺直腰板。 还好还好,只是化神而已。合体战化神,优势在他! “此法宝名为黄沙壶,我只使三成功力,一刻钟内你能出来,就算挑战成功!” 语毕,黄沙壶腾跃半空,暴涨数倍壶口大开,铺天盖地的黄沙如瀑布淌下。 沙尘化作层层绸缎,缠绕着包围沈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紧,试图将他绞杀。更有无数沙蛇从四面突进,疯狂发动攻击。 华灯握着扶手的指节泛起白色,眼睛一瞬不瞬。 风烟下,沈昼轻飘飘抬手。 噗呲一剑,杀穿黄沙包围,精准无误找到那唯一的破绽。 金光炸裂,黄沙壶破了洞。 掌门表情瞬变。 但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他眯眼发出了得逞的笑。 华灯定睛看去,心道不妙。 黄沙壶的攻势虽然停下,可沈昼那本就残破的剑,不知何时已布满裂痕,终于在此刻不堪重负,无力地随风溃散。 掌门当即喝道:“你仙剑已毁,还是趁早放弃吧!” 看了眼手里的剑,沈昼没说什么,反手丢回芥子空间。众人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见他手心银光一闪,一柄别无二致,甚至同样破旧的剑被握在了手中。 “你说这个吗?”他语气平淡,莫名让所有人感到嘲讽,“这样的剑,我还有一百零七把。” 什么?! 药清峰上一片哗然之声,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不可思议。 掌门更是捂着胸口,心都在滴血。他本以为沈昼的剑看着破烂,但威力十足,当是一把世间仅有的宝剑。 可居然,这真的只是一口废铁! 可怜他的黄沙壶,就这样破了个窟窿,白瞎他当初三百万灵石。 越想越气,掌门眼里精光毕现,双手掐诀,切齿道:“我看你这次怎么出来!” 他不相信沈昼真的是个普通散修,要么他迷惑了测龄罗盘,要么他隐藏了真实身份。 无论哪一种,掌门都有自信逼他现出真身,让他明白觊觎华灯的代价! 黄沙壶爆炸般膨胀起来,迅速占满药清峰整个上空,沈昼在它面前渺小如撼树的蚍蜉。 “宿主,快阻止掌门,这是对付合体期的实力,除非沈昼暴露身份不然不可能赢。”系统理性分析。 不用它说,华灯早已起身,冷着脸拽下弟子玉牌。 假使他们真的铁了心要把沈昼驱逐出去,那她也没有留在这的必要。 然而,像是感知到什么,她在抬脚之前先望向了天空。 沈昼也在看着她,隔着呼啸的罡风,姿态放松,对她轻抬了下手,似乎在告诉她不必着急。 静立须臾,华灯缓缓坐了回去,拿起茶饮喝了一口,心跳很快冷静下来。 黄沙包裹成茧,汹涌地将沈昼围困进去,他的身影湮没在风沙里,失去踪迹。 裹挟着沈昼的黄沙心满意足,飞快回流至壶中,壶口重新闭合,不留一丝缝隙。 掌门扭曲的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 可忽然,风停了。 说是停不太准确,更像是凝固,凝固在所有人周边,连同翻涌的灵力一起,变得极度黏稠而沉重。 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华灯也没有。 她只看见一道黑色的剑光从半空划过,如鹞鹰振翅天际,那么锋利又那么轻快,转瞬消逝在风中。 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众人却仿佛意识到什么,私语声戛然停歇,掌门更是头皮发麻,浑身血液逆流。 咔嚓。 清脆的玉石碎裂声在苍穹之上响起。 掌门霎时脸白如纸。 他眼睁睁看着无数条裂痕凭空诞生,从内而外侵蚀掉整个黄沙壶。 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完了,全完了。 在黄沙壶轰然倒塌的破碎声中,沈昼从漫天金光下步出,长袖低垂,风不动衣。 奇异的是,他手里居然没有持剑。 药清峰鸦雀无声,只有华灯双眼闪亮,朝天上一个劲招手。 掌门捶胸顿足,默默施了个降雨法术,乌云罩顶,冷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拍打,但没能让他冷静分毫。 烈阳勾勒出沈昼抬头望天的剪影,他伸手,掌心接住一块碎片。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节 确保黄沙壶没有重组的可能,他这才施施然收手,转身,迈动步伐。 天上连一丝云彩也无,所有人都同步仰头的动作,看那抹鸦青色的影子由远及近。 日轮被远远甩在身后,他逆光的身影如山般高大,脚踏虚空,朝众人走来。 每走一步,药清峰就震颤一下,仿佛随时要崩塌于他的威压之下。 终于,掌门率先抵抗不住。 他高声宣布:“弟子沈夜,通过试炼,请入药清堂!” 声音穿透云层,震荡不息。 华灯蹦了起来,双手合拢嘴边,无声大喊—— “沈昼,你太棒了!你是最厉害的剑修!” 虽然没看清她说的什么,但料想是夸奖的词句。沈昼受用地点了下头,挥散飘荡的金光,转眼落到她身边。 华灯抓着他的衣袖喜笑颜开,赞美的话都不带重复。 “刚刚那招是怎么用的?你拔剑了吗?真的超帅超解气!我以前看话本里描写剑客,还以为都是假的,没想到现场看这么震撼……” 一旁的段译是越听越酸,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皮笑肉不笑道:“恭喜师弟,我这就带你去药清堂。” 沈昼抬眼:“走吧。” 那眼神没什么波动,却看得段译倒退了一步,遍体生寒。 由掌门带头,所有人一齐走向药清堂。 与先前截然相反,这一回他们甚至不敢多看华灯一眼。 就这样,大家脚踩着脚挤进药清堂。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们跌破眼球。 在华灯茫然的目光中,沈昼按住她的肩膀,硬把她摁到掌门的位置上。偏偏掌门不敢说什么,一个劲道:“徒儿喜欢就坐啊,不用管为师。” 沈昼则长腿一跨,坐到她下首属于大长老的位置,姿势闲散随意,还把桌上放凉的茶用法力给加热了。 茶热了他也不喝,只把玩着茶盏,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的心随着这声音一颤一颤,许久之后,沈昼低沉的声音响起:“谁想收我为徒?” 众人俱是一震,有抬头看天看房梁的,有垂首看地看鞋尖的,就是没人敢往前看一眼。 华灯差点笑出声,她前世上课怕老师点名也是这副模样,没想到换个视角如此滑稽。 无人应答,沈昼轻轻抬头,视线从所有人脸上越过,引起大片的心跳骤停。 最后,这目光停留在掌门脸上。 掌门虎躯一抖,艰难扯出笑脸:“凭我的能力,恐怕——” “就你了!”药清堂所有人异口同声喊道。 沈昼也微微颔首:“你可以。” 掌门瞬间泪流满面。 * 华灯带着沈昼回到房间,畅快淋漓,心情灿烂。 她住的地方叫海棠苑,刚好三间房,她睡主屋,沈昼在左,月牙和月满在右。 看着侍女帮沈昼收拾好东西,她这才转身,郑重地叮嘱:“你记住,在这里,有任何人说喜欢我,都是我们的敌人。” 沈昼说:“任何?” 华灯重重点头:“对,任何,所有,全部!” “嗯。”沈昼说,“这种人应该没多少。” 华灯:“……注意你对老板的态度,小沈同志。” 沈昼闭口不言,看神色,显然不以为意。 熟悉的怒火涌上心头,华灯快速重复了三遍《老板准则》,对着他露出微笑。 “明天拜师我和你一起去,巳时就要开始,记得准时哦。”她温柔地说。 说完就赶紧掉头离开,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揍人的冲动。 笑死,打又打不过。 她的房间还是离开前的模样。华灯扑到床上,拿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随意施了个清洁术就沉沉睡去。 紧张焦虑了许多天,难得这回没做噩梦,她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迷迷糊糊中,总感觉床边立了个什么东西,像是个黑影。 晨曦斜射入户,她皱眉翻过身,拿枕头挡住阳光,继续安然沉眠。 黑影仍未消散,在原地冷漠地看了她一会,还发出一些声音,说什么“一起”、“巳时”、“准时”。不过她实在太困,根本没听清就又睡了过去。 沈昼:“……” 睡得跟猪一样。 他极轻地“啧”了声,打算不管什么拜师礼一个人下山。最近有批不知死活的追到这了,他得去解决一下。 只是才刚踏出房门,就迎着日光看到自己崭新的靴子和衣裳,继而想到契书上火热的十万灵石。 “……”脚步一转,他面无表情走向药清堂。 药清堂内。 掌门正坐在椅子上盘佛珠,可越盘越焦躁,最后情不自禁抖起腿来。 余光瞥见门口阴沉的黑影,他立马蹿起身,苦逼兮兮地给人腾位置。 沈昼也不客气,搭着腿往那一靠,开门见山:“我来拜师,你有什么想说的?” 掌门严肃地说:“药清宗属于每一位弟子,在这里,你们是自由的,要做什么都可以不用告诉我!” 佛珠摆在桌子上,沈昼拾起来扯了下,没注意力度扯断丝线,哗啦啦散落满地。 好好的五品法宝,就只剩下掌心孤零零的一颗。他随手扔掉,无视掌门刚才的话,自顾自道:“我来这暂住几个月,到时间自然会走。” 掌门心头一松,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没问题,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沈昼撩起眼皮:“你很怕我?”话里听不出喜怒。 “不、不怕啊。”掌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是我师父,怕我做什么?”他饶有兴致地追问。 “不不不!”掌门惶恐地弯腰,“咱俩可以各论各的,我当你师父,你也当我师父!” 沈昼轻挑的眼尾扫向他:“你多大了?” 多大? 掌门有点没转过来:“五百零三岁?” 沈昼收回视线,口吻冷淡:“资质太差,我没兴趣。” 掌门:“……” 特么的用你说! 沈昼放下腿起身,比他高出半个头,敲打道:“明天开始给华灯上课,该教什么你心里有数。” “当然,当然。”掌门抬袖擦拭脑门上的汗,讪笑着道: “华灯资质不凡,悟性上佳,本座对这个徒儿,也甚是喜欢呐。” 话音刚落,就见沈昼漫不经心的目光倏忽定住,仿佛第一次正视他这个人。 掌门浑身一凛:“怎、怎么了?” 没等他弄清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头顶一痛,沈昼的剑鞘打了过来。 砰砰砰! 三击之下,掌门被打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一直打到地砖开裂,掌门的俊脸嵌进泥土,沈昼这才开口:“以后,不准对她说喜欢。” 掌门心底一万句狂草:“她是本座徒儿!” 哐! 沈昼冷冷地说:“别让我提醒第二遍。” 哐! “听到,回答。”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嗷师父别打了,为师知错了!” 这一天,掌门的惨叫响彻药清宗。 然而,无人敢救,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自己。 第7章 你真好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华灯披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脸深沉地忏悔。 “我不应该在答应好的情况下,一个人睡到日上三竿,让你独自面对拜师礼。” 沈昼斜倚白墙,目光落到她脸上,沉甸甸的,直到她说完才毫无诚意地开口:“没关系,你是雇主。” 对方拒绝你的道歉,并向你丢出嘲讽技能。 华灯只好滚下了床,献宝似的捧出一坨金子:“铛铛,你看这是什么?” 沈昼眼风都没给:“修仙界金子不值钱。”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节 “哦。”华灯慢腾腾收手,“不要算了,那我给月牙和月满吧。” 沈昼面无表情。 华灯都没看见他出手,那坨黄灿灿的金子就消失在手心,了无痕迹。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明天是我第一节课,你记得陪我一起,要准时哦。” 沈昼冷冷地点头,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华灯下意识问。 “杀人。你想去?”他按着手边的剑柄。 华灯连连摇头,做出恭送的手势:“您走好。” 按照契书,沈昼每天有两个时辰自由活动的时间,华灯的确也管不着他。 她让月牙和月满下山一趟,采购些需要的东西,自己则翻看掌门给的仙典,准备明天的课程。 傍晚之前,沈昼提着剑出现在庭院里,满身的血,一声不吭回到房间,华灯都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 一直到晚上,沈昼都没有再出来,华灯路过几次,房间里也都静悄悄的,没有走动声,甚至没有呼吸声。 夜里,华灯抱着浣熊公仔呼呼大睡。 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她被人追杀,好不容易找到沈昼,他却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你以为我和他们就不一样吗?” “你当然不一样……” 她模模糊糊地说,突然耳边响起警铃似的机械音:“宿主,快醒醒!你有危险!” 华灯遽然睁眼。 视野一片昏暗,月光被床边的黑影遮挡了大半,这黑影犹似活物,晃动着发出粗重的喘息。 “师妹,嘘。” 是段译的声音。 夜色中,他面带笑容,兴奋得脸色潮红:“师兄会让你快乐的,你相信师兄……” 华灯:“狗东西,去死!” 骂完这一句,她手往床头挂着的红绳一拉,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乍然响起,来源却并非华灯的房间。 段译无动于衷,笑着伸出手:“师妹在玩什么?只要你喜欢的,师兄都可以尝试。” “滚!”华灯抬脚就踢,边踢边喊道:“大佬救命!” “师妹在叫谁?你那个没用的道侣吗?他听不见的,这里只有你和我……” 话音忽而止住,段译浑身一僵,不可置信般低下头。 在他腰腹部,一截剑尖刺穿骨肉,破开拳头大的血洞。 血水淅淅沥沥下滴,他颓然跪地,却还不死心地爬向华灯的床沿。 华灯完全不在意,如蒙大赦,望向那道月光下颀长的背影。 夜幕已深,男人脱去了外袍,只着雪白的中衣,柔软的布料贴着肉体,劲腰长腿一览无遗。 大佬估计在睡觉,骤然被吵醒心情难免暴躁,一脚踩断段译的手腕,嫌恶道:“没脑子的蠢货。”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段译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冷汗涔涔伏地扭动。 他冷眼看着,染血的剑锋悬在段译颈边,问华灯:“你打算怎么处置?” 华灯向来受不得委屈,当即跳下床踹了段译好几脚,恶狠狠道:“把他挂在药清堂门口示众!” 沈昼没有异议,剑尖从段译的下颌划过,利刃割破肌肤。 段译被迫顺着剑身抬头。 迎着窗柩漏下的月光,他看清了沈昼藏在面具之后的双眸。 居高临下,毫无怜悯,如同看一滩烂泥。 下一刻,那双漆黑的眼睛变成漩涡的形状。 他叫不出声,只能惊恐地张大嘴,脑海里炸开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命令他道:“你,去药清堂门口,把自己挂起来。” 段译瞳孔的光熄灭了。 他听话地滚了出去,甚至滚得很欢快,颇有规律地沿着小路转弯调头。 这一幕过于滑稽,华灯扑哧笑出了声,心里的不安被冲淡不少,手脚却还是冰凉的,并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这次的突袭不是偶然,相反,按照原著来说,是比吃饭喝水还要正常的事。 静坐片刻,她掀开被子,擦去额角冷汗。 沈昼没给她眼神,站在旁边一点一滴擦拭仙剑,仿佛这样比清洁术更加干净。 华灯的头靠在膝盖上,无声注视着他。 与外表相比,沈昼的身材其实成熟得多。肌肉紧实而不突兀,穿着衣服只显得修长,脱下衣服才露出分明而流畅的肌肉线条。 这是华灯头一回看他褪去外袍的模样,之前哪怕在马车上,他也是和衣而眠,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来没像今晚一样,他的中衣大敞着,麦色肌肤从衣衫下裸露出来,锁骨的阴影和宽阔的胸膛暴露在月光中,流淌着涟漪似的光泽。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吁出一口气后,五指插入发间,粗鲁地朝后捋了一把。 随着他的动作,长发从脸颊散落,喉结滚动,肩背舒展,腹肌更是若隐若现,直让华灯看得挪不开眼。 这肩颈,这腰腹,这长腿。 啧啧。 “再看就把你师兄叫回来。”凉凉的话语打断华灯自以为隐秘的偷瞄。 她发出不满的谴责:“小气鬼!” “你不小气,你脱一个我看看。”沈昼轻嗤了声。 “是你自己大半夜穿成这样,你不守男德。”华灯大声叭叭。 沈昼懒得和她争辩,只以不屑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遍,仿佛在说:那你呢? 华灯低头看了眼,发现她确实也没好到哪去。 睡前服服帖帖的寝衣因为和段译的争执,腰带松了一半,雪白的肩膀要露不露,领口直接敞到胸前,露出锁骨下醒目的小痣。 “不许看!”她捂着胸口瞪了眼,飞快把衣服收拾好。 沈昼收走仙剑,抱着胳膊评价:“小气鬼。” 华灯理直气壮:“我是你雇主,我说了算!” 沈昼微挑下眉,不置可否,只扬手道:“走了,没事别叫我。” 转身的同时,眸底血色如潮水退去。 被她打岔几句,方才强行中断功法造就的魔气竟然悄无声息地消散,比他之前冥想半个时辰还要有效。 回去再重新打断一遍试试。 然而华灯叫住了他:“不要,我一个人睡害怕!” 沈昼回眸,掂了掂手里的剑:“半个人睡不害怕,我可以帮你。” 华灯一口气梗在喉头,半晌才憋出实话:“你走了,万一又有人来怎么办?” 她强调:“我受不了刺激,真的会死人的。” 沈昼一脸莫名,说:“那就死吧。” 华灯闭了闭眼,已经不对他的同情心抱有什么期待,图穷匕见:“总之我不要一个人睡!” 沈昼恍然大悟,面色依旧淡淡,腿却诚实地退后了一步。 华灯:“……” 总觉得沈昼那眼神在说:你好,请不要觊觎我的清白。 她尝试狡辩:“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屋子很大,我再给你买张床嘛。” 沈昼:“呵。” 华灯双手合十:“拜托啦,我一个人睡真的很害怕。” 她说得可怜巴巴,沈昼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像是神游天外。 随着他的沉默,华灯逐渐从“给你加钱也不行吗”,变成“随便你吧,其实我也没有很需要你,笑死”。 也许是被她的破防语录逗乐,沈昼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眼眸重新落到她脸上。 四目相对片刻,他悠悠地说:“加钱可以,不过今天就……” “今天你就先打地铺!”华灯立马接上。 “你打地铺。”沈昼心平气和地说。 华灯:“……你平时不是风餐露宿都习惯了吗?” 沈昼:“所以现在我更应该好好享受。你打地铺。” 华大小姐忍了又忍,最后还真就忍了下去:“好,既然你愿意这么狠心,那就我打!” 沈昼动作利落地拿了床被子上榻:“我愿意。” 华灯忍辱负重,灰溜溜抱着被子下床,有生以来第一次,打起了地铺。 …… 两刻钟后,华灯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毫无睡意,翻身打量床上的人影。 他盘腿坐着,五心朝天,侧对床沿,周身灵气运转,身前小小的心剑忽明忽暗。 华灯内心咆哮:在哪卷不是卷,不想睡觉就把床让给她啊! 可毕竟是她强留人家,这话不好说出口,只能暗搓搓试探:“沈昼,你平时都不睡觉的吗?” 沈昼没睁眼:“不睡。”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节 华灯惊奇地扬眉:“一直练功,从来不休息?” 沈昼:“嗯。” 华灯:“那你也没什么娱乐爱好?” 沈昼:“没有。” 华灯:“除了练功真的什么都不干吗?你看我每天——” 沈昼:“闭嘴。” 华灯:“哦。” 原本她还想问问剑修都这个惨样,是不是容易得心理疾病,现在看来不用问了,肯定是多少沾点。 又过了一会。 华灯半醒不醒地开口:“沈昼,你睡了吗?” 无人应答。 “沈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无人应答。 她自顾自继续:“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除了我谁都不知道。” 她好想说出自己的来历,说出这本书的内容,这秘密她独自埋藏十八年,无时无刻不令她感到孤独。 “……算了。”她叹了口气,裹紧被子翻身,嘟囔道,“以后再说吧。” * “新的任务已下达,请宿主查收。” 翌日清晨,华灯还睡得迷迷瞪瞪,猝不及防接到这个通知。 任务:【与掌门共同修炼三天】未完成 时限:五天 她猛的一下翻身坐起。 书里的修炼是什么形式不用多说,华灯紧张地咽口水:“系统,一定要双修吗?” “宿主放心,你的任务都是简单形式,没有详细要求,可以适度发挥自主性。” 华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可不想和老头子睡觉。” 这一波惊魂未定,扭头又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这?” 向来神出鬼没的沈昼,居然直到辰时还停留在她的房间里,且没有练功,而是抱剑站在床边,蹙眉盯着她的方向。 “你……看我干嘛?” 她被盯得毛骨悚然,揪着衣服看了又看,确保没有问题才重新抬头。 沈昼俯身靠近,面无表情地问:“什么秘密?” 华灯:“……” 华灯:“你该不会一晚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吧?” 沈昼不语,只用看死人的眼神凝视她。 华灯眼角一抽,那股糊涂劲过去,现在是打死她也不可能说出穿越的事,当即道:“秘密就是,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不假,所以她说得情真意切,希望能糊弄过沈昼。 然而,沈昼盯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添上几抹复杂。 “——好看?”他喃喃重复。 在他漫长又短暂的人生里,的确曾有人对他说过“好看”。但那都出自恶意的嘲笑,他将之理解为挑衅。 等他把挑衅的人都痛打过一遍,再也没人敢评价他的长相。 可现在,他看着华灯笑意盈盈的双眼。 黑白分明,莹润剔透,没有半分挑衅的意味。 “不觉得丑?” 他下意识说出这句话,指尖抚上脸颊,却只触碰到冰冷的面具。 华灯:丑?谁?他丑??? 这个人居然对着自己完美无缺的脸说丑?! 华灯凌乱地怀疑人生,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算了,不重要。”沈昼无所谓地搁下,漠然转身,“这问题本来也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了?” 华灯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好吧又没碰到。 总之,她认真地说:“你长得好看,我看着多舒心啊。” 想了想,她指着沈昼脸上的面具,不容置喙:“这样,以后在我面前,你都不要戴面具了!” “我喜欢看着你。” 说完这一句,华灯浑身轻快,把沈昼赶出房间穿衣洗漱。 男人任凭她的推搡,漆黑的眼睛淡漠依旧,如往常般回到屋里打磨剑意。 很久之后,他从识海中脱离,起身朝屋外走去。 路过桌子的时候,正对窗户的镜子折射出一缕光,他脚步一顿,鬼使神差走到跟前,微垂眼睫。 好看? ……怎么可能。 第8章 他的梨涡 第二天华灯醒来,总算没有迟到。 她推开门,沈昼正抱剑站在院子里,闭目静立,听到声音冷不丁开口:“我以为筑基期不需要睡觉。” 华灯假装没听见:“走,师弟,师父在等我们了。” 她心里狂笑,给合体期当师姐,这滋味不要太爽! “你大概还不知道。”沈昼望向她,眼里是淡淡的嘲弄,“掌门说,我可以做他的师父。所以这样算,你是我的——” “沈昼你今天怎么没戴面具!”华灯惊呼一声打断他,三分是演七分是真。 沈昼顿了一下,若无其事扭头:“戴着碍事。” “真的假的,你不戴面具没事吗?” 华灯全然忘记昨天指着他鼻子让他以后别戴面具的事,沈昼也没有提醒,垂着眼听她叽叽喳喳。 “北斗殿都追杀你,药清宗的人肯定也知道你吧?说不定出门就能遇见你的仇人,你不怕又惹上麻烦吗?” “他们看不见。”扔下这一句,沈昼不多解释,抬脚向外走去。 华灯一头雾水,最后还是问了系统才得到答案。 “这是一种高阶易容术。”系统说,“他可以自由改变别人眼中他的样子,除了你看到的是真貌,其他人看到的都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像这样。” 系统给她列出一张示意图。 图上的人有几分沈昼的影子,却差异甚大,从惊为天人变得寡淡如水。 华灯的眼渐渐亮起。 “太上道了,我好想给他加工资。”她捧着脸一个劲盯沈昼的背影。 “加吧,宿主。” “还是算了。”华灯想了想,摇头,“不能被美色所误!” 系统:“……”你们有钱人都这么抠吗? 第一节课,掌门为华灯选择的入门功法是《扶摇仙典》。 他边觑着沈昼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地说:“徒儿你是木属性天灵根,体质也比较特殊,这本功法可以帮你洗涤玉府,拓展灵脉,为你冲击金丹打好基础。” 沈昼以神识扫过一遍,连半秒都没到,朝华灯点了点头,示意内容没有问题。 华灯放心地坐下上课。 有沈昼看着,掌门不敢心猿意马,只是教到一半仍忍不住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虽说合欢圣体成熟之前,若与人行双修之事,将反过来把对方变作炉鼎,采阳补阴。也因此他才犹豫,留华灯在家里待到十八岁。 早知今日会杀出一个沈昼,当初他一定趁早把华灯带回来,即便损失一点修为又有何妨! “你在想什么?” 沈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很淡。 “等等!”掌门忽然清醒,双手抱住脑袋,“这次别打脸……嗷!” 两节课下来,掌门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临走前他递给华灯一个玉牌,鼻青脸肿地说:“徒儿,这是神兵阁的钥匙,你悟性高学得快,有个趁手兵器能加快修炼进度,你有时间自己进去挑就行。” 说完掉头就跑,活似身后有鬼在追。 …… 神兵阁,位居崇云峰山巅,若要登门,需徒步三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越往上,灵气就越稀薄,既能筛选无力掌控法器的弟子,又能防止歹徒入库偷盗。 如此天才的设计,据说是第一任掌门被连盗十件法宝后,气急败坏下赶制出的方案。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节 此时此刻,脚下长梯白茫茫没入云端,华灯立于台阶前,愁眉哀叹。 就不该来这。 什么法宝她买不起,还要来这种地方受罪? 她刚萌生了退意想要转身,就被身后的声音喊住:“怎么不走?” 语尾下沉,拖出懒散的意味,显然是等她等得不耐烦。 她回眸,见沈昼靠着树干一副大佬的姿态,顿时计上心头,暗示他:“你看这阶梯,是不是特别高?走起来多麻烦呀。” 沈昼维持抱臂的姿势,好整以暇:“所以?” 华灯腼腆地笑:“不然你背我吧。” “背你?” 沈昼站直身子,仿佛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华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燃起希望期待地看着他。 在她饱含希冀的注视中,沈昼干脆转身:“想得挺美。” 华灯:“……” 她、就、知、道! “不背就不背,我自己走,都是两条腿有什么了不起!” 本来还打算出钱让他干,现在好了,她才不要给这态度恶劣的家伙一分钱。 她华灯今天就算累死,从这爬上去,也绝不要向恶魔沈昼低头! …… 一个时辰后,华灯瘫倒在半路,双手撑着台阶平息心跳。 一抹雪白的衣角从她手边掠过,纤尘不染,步履从容,宛若闲庭信步。 华灯在心里破口大骂。 表面上,她仍十分平静,闭上眼睛,大汗淋漓:“你拉我,就拉我一把,这总行了吧?” 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从前面飘回:“——不。” “……”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华灯咬牙切齿,哼哧哼哧跟上去,张牙舞爪的模样恨不得把沈昼吃掉。 沈昼从始至终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精准定位她的方向,总是保持三尺的距离,她停他就慢,她走他就快。 等到了神兵阁门口,华灯几乎是爬在地上,心跳和呼吸一起颤抖:“沈昼,我要给你扣工资!!” 已经习惯“工资”这个说法的沈昼好心为她解释:“根据契书第八条,甲方不得无缘无故克扣乙方薪酬,否则将偿还双倍月薪。” 说完还从上到下打量了华灯一遍,鄙夷的眼神意味明显:至于这么累? 华灯简直想踹死他:“你有本事把修为压到筑基试试!” 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扶着腰掏出小玉瓶,哐哐往手心倒丹药。 丹药黑黝黝的,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沈昼淡淡道:“频繁吃益气丹会损伤灵脉。” 华灯当然知道,书里写得很清楚,大量服用益气丹会形成依赖,使玉府自我恢复的速度变慢。 但是。 “没有同理心的合体期不要和我说话。”她冷漠地哼了声,紧接着往嘴里倒。 还没落到嘴上,豆子大小的丹药就凭空转弯,嗖地一下又回到玉瓶里。 “?”华灯暴躁抬头,“你干嘛!” 沈昼瞥了眼,没说话,食指朝她身后虚虚一点。 温热的暖流顺着脊骨注入,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华灯差点蹿起来:“什么啊?别往我身体里灌奇怪的东西!” 沈昼被她的说法弄得静默一瞬,悠悠开口:“是我的灵力,不用管,接着就是。” 不出片刻,华灯就感觉到身体恢复轻快,疲乏一扫而空。 “这是什么法术?我可以学吗?”她惊喜地蹦来蹦去。 “等你元婴再说。”沈昼收手。 “哦。”华灯这次没抱怨,乖乖点头。 沈昼推开神兵阁的门,给她让路,华灯踏足其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还没用掌门给的玉牌。 ……行吧,这天底下哪还有拦得住沈昼的地方? 神兵阁装潢典雅,秉承药清宗一直以来的风格,脚下并非石板,而是皎洁雪白的云烟,踩上去绵软坚韧,灵气馥郁。 华灯在这云烟上绕了一周,从刀枪看到剑戟,都没有挑到满意的。 沈昼站在原地就没动过,见状问了句:“没有喜欢的?” “太朴素了,我喜欢布灵布灵那种。”她晃了晃头上的金步摇。 “布灵布灵?”沈昼环视一圈,指着角落里的白绫说,“这种?” “就是金银珠宝,闪闪发光的那种!我平时用的东西都很闪啊,你没注意吗?” 沈昼:“没注意。” 华灯假笑:“以后注意点,我好歹是你的雇主。” 俗话说,来都来了。空着手走总觉得亏,华灯看来看去,最后选中一把名叫“墨白”的扇子。 她上辈子玩游戏就是大夫,天天拿把扇子打架,和手里这个还挺像的,所以倍感亲切。 “五品法器。”沈昼说,“喜欢这个?” 华灯刷刷比划两下:“扇子用起来比较有风度,而且可以隔空杀人,不用沾血。” 大约是“不用沾血”四个字获得了沈昼的认可,他难得没质疑华灯的品味,颔首道:“不错。” “那你也挑一个呀,这么多东西不拿白不拿。”华灯慷慨地挥手。 “不必。”沈昼别开脸,兴致缺缺,“我只会用剑。” “别嘛,偶尔也可以试试其他的。你看这镜子,多适合早上起床照一照。”华灯边说边朝他旁边的镜子走去,伸手抓住镜沿。 骤不及防,一股奇异的震撼感攫住了她,她整个人陷入呆滞,动弹不得。 沈昼反应迅速,抬手便要拽开她。 “等等,先别碰我!” 可是已经晚了,赶在华灯喊出声之前,沈昼的手就够到她肩膀。 眼前一阵眩晕,华灯短暂地失去意识。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场景完全变了,仙气飘飘的神兵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古朴的竹屋,环境清新雅致,略显陈旧。 这是什么情况?她穿越了吗? 华灯本能地想要打量周围,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只能维持着直挺挺站立的姿势。在离她很近的位置,还有一个身着黄衫的小男孩。 她竟然在平视这个男孩,难道是变矮了? 男孩无声地凝视着她,脸上还带有明显的婴儿肥,茂密的黑发被梳成两个丸子头,用艳红的发带绑在头顶,跟哪吒似的。他本人也的确生得漂亮,漂亮到有些雌雄莫辨。 华灯盯着他圆圆的小脸,以及秀气柔软的眼眸,估摸他最多只有六七岁,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熟得很。 这时,小男孩动了,他退后一些,华灯感到自己的身子也在跟着后退。 视野随之扩大,她这才看清,对面其实是一面足有成年人高的落地镜。那小孩不是别人,而是正在照镜子的她“自己”。 她穿进了别人的身体里。 只见小男孩抿了抿唇,把别在腰间的木剑了抽出来,对着镜子兴致勃勃地比划,姿势笨拙却相当认真。 几个动作下来,他累得满头大汗,只好意犹未尽地停下,捧着小小的木剑,露出腼腆的笑。 他笑起来,左脸浮现小小的梨涡,于瓷白肌肤上格外醒目,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花。 正当他爱不释手抚摸木剑的时候,身后传来响动。男孩闻声回首,门口走过来一位白衣裳的女人,单手撑着门框问:“乖乖喜欢练剑吗?” 女人长得高,又是逆光,华灯一时难以看清她的脸,只能从声音和话语中,推断这是个温柔的人。 男孩重重点头,嗓音犹自稚嫩:“喜欢,像爹爹一样!” 女人似乎是笑了,没有说什么,冲他伸出手:“走吧,吃饭去了,今晚是你最爱的鲫鱼汤。”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转身向夕阳走去,背影逐渐模糊,直至消散。 “…………” “华灯,睁眼。” 冷冽的男声传入耳朵,如同驱赶恶鬼的梵钟,强硬且不容拒绝地拽回华灯的意识。 她茫然睁开双眼。 沈昼还是站在那,低头看着她,见她醒来躺在地上也无话可说,更别提拉她一把。 好在华灯如今思维迟钝,没空计较这些。她把视线从沈昼脸上划过,落在旁边那面镜子的注解上。 “持有此镜者,可洞悉他人内心最深刻之记忆。” 等等,记忆? 灵光乍现,华灯缓慢地看向沈昼。 成长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但终归会留下某些痕迹。 比如标致的美人尖,比如眼尾划开的弧度,比如鼻梁上轻微的驼峰,居然都和眼前的人一一重合。 见鬼。 这可爱的小正太能是沈昼?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节 第9章 无用之物 华灯实在难以想象,是什么让那个甜美的小正太变成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盯着沈昼冷峻的眉眼,迟疑着抬手,隔空点了点他左脸颊的位置。 “你这里……是不是有个酒窝?” 几乎一瞬间,沈昼就明白她看到了什么。 “没有。”他冷冰冰地说。 华灯本来还怀疑,一看他这态度顿时明了。 “你别不承认,我都看到了!你还有个小木剑,自己一个人对着镜子练剑,你小时候可真嫩啊……哎你别走,你还没挑武器呢!” 沈昼冷笑一声,留给她一个背影,坐在剑上晃晃悠悠地飞出大门。 华灯追着他跑出去,见状就是一愣。 “你等等,你回来带我一起,我不想再走下去了!” “——不。”沈昼从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华灯尔康手:“我错了,我已经忘记你小时候的样子,你娘叫你乖乖我也不记得……哎你怎么真走了?!” 华灯望着飞剑的余波干跺脚。 往下爬云梯的时候,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系统,既然他从一开始就能飞,那之前故意陪我走阶梯,是不是想看我出丑?” “回宿主,我认为是的。”机械音答道。 淦。 华灯抹了把满头的汗,本就呼吸不畅的胸腔更是肋骨生疼。 等到发工资的那天,她一定要让沈昼明白得罪老板的代价! …… 一个半时辰后,华灯滚到了山脚下,比上山少花了两刻钟时间。 山脚灵气充足,她拿出益气丹看了看,还是一咬牙塞了回去,硬是在崇云峰独坐半个时辰,恢复完体力才往回走。 海棠苑外,偶有稀稀疏疏的弟子路过,遇见华灯便点头打招呼。 从前华灯并不搭理他们,后来因为段译的事,众人看大师兄被弄断手脚挂到药清堂外,杀鸡儆猴,内心顿时恭敬不少,对着华灯也不敢多说多看。 渐渐地,华灯无需再紧绷自己,也会和他们简短地寒暄。 然而今天,华灯黑着脸从所有人身边路过,气势汹汹要找沈昼讨债。 只是才刚到院子外,碰见沈昼的身影,华灯的脚步就骤然一停。 因为在他对面,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修,皮肤白皙,眉目秀婉,身着内门弟子蓝袍,应当是药清宗的师姐。 她手捧精致清雅的剑穗,双眸里是隐隐的期待,像华灯从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送情书的女生,快要泛起粉红泡泡。 不,不可能。 不可能会有人看上沈昼的。 “沈师弟,这是我亲手做的剑穗。”女子的声音清晰传来,轻柔中带有两分羞涩,“我特意挑的银色,很适合你的剑,请你收下吧。” 华灯双脚一个踉跄。 活久见,居然真的能有人看上沈昼? 只徘徊一秒,她就果断转弯,身子藏在不远处的榕树后,悄悄探头查看情况。 师姐含情脉脉,温柔小意,而沈昼…… “呃。” 怎么说呢,只要看到那双厌世的死鱼眼,再暧昧的气氛也会荡然无存。 他没看剑穗,如傀儡般不带感情地说:“我有道侣。” “那不是假的吗?”师姐天真地看着他,“他们都说你是华师妹请来的打手,她根本不可能看上你。” 华灯差点被口水呛到。 师姐,你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就听沈昼毫无波动地回:“是真的,她说我长得好看。” 师姐:“哈哈,华师妹的审美有一点奇特呢。” 你真的是来告白的吗?! 更令华灯想吐血的是,沈昼居然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相信了她的话。 忍无可忍,她踏前一步,出声道:“我是觉得他好看,也是我主动要求让他做我的道侣。” 绝对没有人能侮辱她的审美! 她对师姐嫣然一笑:“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对我死缠烂打,穷追不舍。” 说着,故意扯了下沈昼的袖子,撒娇似的晃了晃:“对吧,我的道侣?” 沈昼冷漠地想要抽回胳膊,被她悄悄掐了把,耳畔钻进少女压低的声音:“一百灵石。” 等他垂眼看去,华灯就又是笑靥如花的样子,柔声问:“对吧?” 他收回目光,心平气和:“对。两百。” ……两百?师姐迟疑地看着他们,是表明他们认识两百天的意思吗? “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她已经说服自己,“都怪那些人乱传谣言,我回去会解释清楚的。” “那就有劳师姐了。” 等师姐走后,华灯的笑脸一下子垮掉,拽着沈昼边走边摇头。 “我搞不懂,她喜欢你什么?她又看不见你的脸。” “你性格这么差劲,怎么会有女人喜欢你?” “而且你记住,绝对不准背着我和别人乱搞,听见没有?” 沈昼:“嗯。” 华灯鼓起脸:“不准说‘嗯’!” 沈昼:“。” 华灯:“你爹……算了,看你那样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没有和女生交往过,不了解女生也很正常,华灯大度地原谅了他,回到练功房闭关打坐。 说是练功房,其实茶点零食应有尽有,床榻宽阔,抱枕柔软,方便她练功累了随时入睡。 墙边还摆着满满两架子书,各种类型都有,多是睡前助眠读物。 华灯坐到床上,像模像样地摆好姿势,按照师父的教导运转灵气。 沈昼拉了把椅子坐下,同样进入修炼状态。 只是这一次,修炼才开了个头,他就破天荒地走神,想起那个女修的话。 她说华灯审美奇特。 那他呢? 想不明白,沈昼干脆睁开眼,目光掠过一旁的书架。 从前他看不上这些东西,但现在,他只能从这里寻找答案。 随手抽了本书,他问道:“这些都是你看过的?” “差不多。”华灯正在偷吃零嘴,没想到被他抓个正着,再一看他手里的书,更是一阵凝噎。 “你是不是拿错了?这是我的话本,不是修炼的功法,里面的内容可能有点……伤风败俗。” 沈昼没回答,但手已经哗啦啦翻看起来,速度极快。 华灯大感新奇:“你不嫌浪费时间吗?这里面可没有剑法剑诀……” “看完了。”沈昼说。 “这本看完了?”华灯愣了下,两指厚的书这么快就看完了? 沈昼把书塞回原位,淡淡地说:“三百一十五本,全都看完了。” 华灯张大嘴巴,半晌才说:“就是书上讲的那种,用神识扫过就相当于看完?” “嗯……”他顿了下,改口:“对。” 华灯发出“哇”的一声,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沈昼没有提,凭他神识的强大程度,在看完的一瞬间就可以自动提炼整合。 比如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书里的片段—— “她,名门圣女,法力高强,冷酷且不失温柔,豪爽且不失优雅,沉稳且不失热血……” 【附华灯批注:这就是我。】 “他,魔教教主,姿容绝色,颠倒众生,为她不惜上天入地,燃尽生命和鲜血……” 【附华灯批注:我的理想型,希望早日遇到,我愿意出十万(划掉)五万灵石的包养费。】 五万而已,比他便宜,沈昼微微颔首。 等他回顾完书里的内容,发现一无所获之时,华灯已静心入定,默默地掐诀吐纳起来。 她不说话是难得的沉静,永远说个不停、吃个不停的嘴巴紧紧闭上,唇色异常红润,带着天然微笑的弧度。 也许是气氛太幽静,或者阳光太好,他忽而生出一个荒谬的疑问——眼前这个人,是好看的吗? 按段译他们的反应,应当是好看的吧,沈昼漫不经心地想。 他不该在意这些,长久以来,容色对他而言都是无用之物,自己如此,他人亦如此。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节 于是他按下念头,不动声色收敛目光。 恰在这时,似乎察觉他的审视,华灯睁开了眼。 长睫掀开,露出一双明亮艳丽的桃花眸,秋水般清凌凌的,尚且带着懵懂,大概没想到会和他对视。 可很快,这眼睛就弯成他熟悉的弧度,瞳仁流淌着浅淡的金色,令他想起幼时家门前的山泉,于日光竹影下熠熠生辉。 她笑起来是好看的,唯有这一点,沈昼可以确认。 华灯:“……” 华灯:“……?” “你看我做什么!”华灯惊恐地睁大眼,双手直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毁容了?” “应该没有。”沈昼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说,“你的脸和之前几乎没有差别,只是比十天前胖——” 华灯尖叫:“不准在我面前提这个字!” 沈昼说:“宽了些许。” “……这个字也不许提!”华灯恼羞成怒,捧着脸郁闷不已,“我都筑基了,怎么可能还会变胖?” “金丹之后,外貌才会彻底定型,筑基只是延缓衰老。” 沈昼顿了下:“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修士的身材并不会影响实力强弱,为了易容,沈昼曾多次改变自身外表,变过年近半百的肥胖男人,也变过瘦骨嶙峋的十岁少年。 可看着华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还是回想了一番话本里男主角安慰人的话,说道:“没关系,你胖了也和之前没有区别。” “我没胖!没胖!”谁知华灯不仅没感到安慰,还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再敢说这个字试试看!” 沈昼缄口不言,再次确认那些话本都是无用废料的事实。 “咦,你通讯符亮了。”华灯指着他腰上亮起的符纸,好奇地眨眼,“竟然还有人联系你?我还以为你都没朋友。” “不是朋友。” 沈昼伸手扯下符纸,神情厌烦,看都没看就腾一下点燃火焰。 符纸在他手中燃尽,却还顽强地留下了两个字:速归。 他眉头微跳,握住手掌的金光,起身:“我出去一趟,明晚回来。” “算你旷工啊,明天工资全扣!”华灯喊。 沈昼的身影本来都透明一半,突然又凝实了。 他望向华灯:“明早回来。” 华灯头也不抬:“哦,那今天的扣一半。” 沈昼看了眼天色,日暮西山,白日将尽。 他悠悠地道:“你们华府这么算账不会倒闭吗?” 华灯朝他露齿一笑:“倒闭了你就没工作了,好好努力知道吗?” 正当沈昼要说些什么,另一张通讯符从腰间飞出,这次语气加重了些:速归!!! 他静默须臾,身影彻底消失在原地。 …… 魔教,紫阳宫。 巍峨森严的宫殿内,染透鲜血的青石板上,高大的黑袍凭空出现,抬脚向前走去,对四周的一切视若无睹。 道路两侧,修为或高或低的魔修跪了一地,恭敬地俯首叩拜。 而他脚步未停,眨眼来到路的尽头。 不远处,斜阳西坠,房檐院墙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阴影深处,脚踩着活人手执血剑的青年回眸,隔着人肉阶梯冲他扬起阴森的笑。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 第10章 弑师杀友 青年的嗓音嘶哑阴冷,宛如毒蛇吐信。 一双暗紫的眼眸紧盯沈昼,竖瞳隐隐闪烁,似蕴藏杀气。 沈昼神色未变,驻足在人肉阶梯前。 被绳子捆成一串的修士铺了满地,有的奄奄一息,有的仍在挣动。 他没有表情地问:“你最近就是在干这个?” 见他不动,青年踩着人梯走过来,身形苍白瘦削,却每一步都走得吱嘎作响。 他打量沈昼,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那样,歪起脑袋:“今天不戴面具了?” 沈昼无动于衷:“说正事。” 青年耸了下肩,指着满地的修士,懒洋洋道:“没什么,就想问问你,这些叛徒怎么处置。” 沈昼眸光微动,这才重新迈步,袍角拂过一地鲜血,径直向前—— “一群杂碎,都杀了吧。” 青年笑起来。 他兴奋地跟在沈昼后头:“还有一个罪魁祸首,被我当场抓住,现在就绑在大殿里,你猜猜是谁?” “右护法。” “……你知道?” “嗯。”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刚刚差点死了!”青年勃然大怒。 “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你也该死。”沈昼说着,大步流星踏入宫殿之中。 光影昏暗,蜿蜒的血迹从殿门拖进大殿中央,沈昼目不斜视向前,路过地上苟延残喘的中年男人时,未曾停留一瞬。 一直走到高台之上,坐进镶嵌宝石的金椅中,他才一手撑起太阳穴,一手轻敲扶手,平静地问:“为什么?” 趴在地上的右护法缓缓抬头。 血水模糊眼帘,他看不清沈昼的脸,却感受得到他周身散发的寒意,那是每一个紫阳宫的人,都深入骨髓的畏惧。 他急促地喘息着,沙哑开口:“四年前,你杀了教主,紫阳宫群龙无首,你让我当上右护法,我很感激。” “若你来做这个教主,我愿意追随你一辈子。” 话锋一转,他手指着沈昼身侧的青年,眼底迸发出深重的恨意:“可今泽,他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居然要我听从他的号令,扶持他、臣服他!我怎么可能甘心?!” 名叫今泽的青年翻了个白眼,张嘴就是一连串脏话。 沈昼抬手拦下他的不满,双腿交叠,换了个姿势,投向右护法的目光依旧从容淡漠。 对视片刻,右护法没了声音。他卖力的表演戛然而止,面庞涨紫,两颊肌肉抖颤,不得不低下头颅。 “我是做错了,可我也立过功吧?你就连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紧咬牙关,右护法低声哀求道,“陈昼啊陈昼,就算是条狗,你也该有点感情了吧。” “感情?” 右护法再度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口气一如他们初见当日,轻蔑而倨傲。 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和我谈这种东西?” 右护法闭上眼,惨笑摇头:“是啊,你有这种东西吗?” “你在这个世界上,有任何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吗?!”他发自心底诘问,语气越发怨毒。 高台上,沈昼款款走下,穿过残阳中交错如狼牙的阴影,黑袍一角落到右护法眼前。 他毫不犹豫:“没有。” “正因为没有,所以我比你们都强。” 右护法口吐鲜血,目眦欲裂:“强极必反,盛极必衰!陈昼,我等着你自取灭亡的那天……” 哗—— 熊熊黑焰燃烧而起,转瞬吞噬他整个身躯。 一旁,今泽收回右掌,暴躁地道:“你和他废什么话?早点杀了不就是了!” 沈昼漆黑的眼睛不带情绪:“他说的有道理不是吗?我的确在自取灭亡。” 安静少顷,今泽破口骂道:“他懂什么,一个连你真名都不知道的蠢货!” 骂完就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最近去哪了?我根本联系不上你。而且计划不是定在这个月圆夜吗,为什么推迟?” 沈昼不欲解释:“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 今泽眯起眼,围着他转了一圈,边审视边喃喃自语:“你不对劲,你以前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更改。” “还有这身衣服……”他眉毛拧得更紧,“你从哪抢来的?” 梁州浮光锦,咫尺千金,连他都买不起。 沈昼垂眸扫了眼,确保没染上血迹,慢悠悠地道:“买的。” “不可能!你哪来的钱?”今泽说。 “出卖身体赚来的。”沈昼答得十分轻松。 今泽的表情宛若便秘。 沈昼不理他,低头打开传讯碟。 上面显示一条消息,时间是半个时辰前,他刚从妖界离开,解决了一点琐事。 [等等灯登登]:来我房间,给你发薪酬。 “你都有传讯碟了?!”瞧见这一幕,今泽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为今天的一切感到梦幻。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节 “还有人给你发消息?是谁?” “金主。” 沈昼说完就掐灭传讯碟,无视对方的震惊,身形消散,抛下一句—— “三个月后,计划照旧,这期间我有事要做。” 等等! 今泽伸出一只手,声嘶力竭:“我草!你好歹加我一下啊!” …… 沈昼没有回复华灯的消息。 他直接找了过去,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天际方明,晨光中华灯坐于窗下,手里捏着黑白相间的锦扇,乌发披落肩头,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向后扬起,又轻飘飘落下。 少女噙着笑道:“你来啦?” 说话间,双眸自然弯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映出他血气四溢的身影。 对此华灯已然适应,捏着鼻子说:“虽然你才任职没多久,但工作做得不错,我决定提前给你发工资。” 地图上半数红点已经转为白色,意味着起码一半的人都对华灯歇了心思。她在系统的提醒下发现这件事,顿时感到人生光明了不少。 至于不久前嚷着要扣沈昼工资的事,立刻被她抛诸脑后。 心情一好,连沈昼那双目空一切的死鱼眼都看得顺眼不少,她笑眯眯夸赞两句,痛快地掏出玉牌。 “这里面有十万灵石,你拿好,需要的时候去玄天馆取就行。” 玄天馆相当于修仙界的银行,背靠群仙盟为保障,信誉度很高。 沈昼接下玉牌,消失在房间里。 华灯回过身,抓起桌上的墨白扇继续鼓捣。她昨晚自学了一门法术,正在锲而不舍地研究,目前颇有成效。 一刻钟后,沈昼再度出现。 手里空空如也。 “都存起来了?”华灯随口问。 “都花完了。”沈昼淡定地说。 华灯猛地抬头,声音拔高两个度:“你花哪了?!” 沈昼像是不理解她为何这么大反应,拖过椅子坐下,学华灯的样子瘫在上面,懒散地说:“每月都需温养仙剑,之前欠了很多钱,刚刚还上一部分。” 华灯捂胸长叹。 “你们剑修,真是了不起。”好半天她才蹦出一句。 沈昼敷衍地回:“你们医修也一样。” “我没在夸你!” 华灯又气又想笑,心里还是觉得不应该:“按你的修为,不至于一点钱存不到吧?” 哪怕去当个长老,当个客卿,每个月赚的也不会少。 沈昼拿起她扣在桌上的书,边翻边说:“我需要时间修炼,没空管这些。” “《法器淬灵指南》?”他念出书名。 华灯嘀咕了声卷王,回道:“我是木属性灵根,书上说适合为法器淬灵,淬炼其结构,保全其灵性。” 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 当即兴致勃勃表示:“你的剑这个月还没进行保养吧?不如给我看看,万一我能帮上忙,你以后就不用再花那么多钱啦。” 少女的笑容真挚纯澈,沈昼挑了下眉,说:“你确定?” 华灯以为他介意别人动他的剑,遂道:“没事我就随口说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沈昼慢条斯理地说:“没有不愿,有劳你了。” 随后掏出仙剑。 “咔嗒。” 一柄寒光凛凛,蕴含不俗灵气的剑出现在桌上。 华灯眼睛都亮了:“哇,这就是天下第一剑修的宝剑吗?果然气势不凡……” “咔嗒。” 没等她说完,第二把剑出现了。 华灯眼睛更亮:“哇,居然是双手剑,真的很符合你的气质……” “咔嗒。” 第三把剑。 华灯眼里的光闪了下:“三把剑也很有特色呢……” 咔嗒。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十二把剑依次扔到桌上。 华灯呆滞地抬头,眼里光芒熄灭。 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眼前一摞,再看看沈昼,久久无法言语。 兄弟,活该你穷,真的。 显然沈昼误解了她的眼神。他矜持地颔首:“可以了,就这些。” 华灯差点绷不住表情,这是用“就”的时候吗?! 但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无言半晌,华灯痛苦地拿起一把仙剑。运行周天,掌心发力,阴阳调和…… 一把结束,没等华灯擦擦汗,沈昼就非常有眼力见地递上了第二把。 华灯朝他笑了一声。 她在沈昼的注视下拿出药瓶,面无表情磕下两粒补灵丹。 和益气丹不同,补灵丹对身体有益而无害,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一瓶三品补灵丹可以卖出上万灵石。 咽下嘴里苦涩的丹药,华灯继续第二把,第三把。 等到第四把的时候,她的笑容近乎扭曲。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便秘七天,然后一下子窜泄出去。 让她整个人变得虚脱。 华灯缓缓躺了下去,脸上露出安详的笑:“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没关系,慢慢来。” 罕见地,沈昼没有冷嘲热讽。 他说:“我知道,你一定行。” 华灯闭上眼睛,泪水在心里泛滥成灾。 她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自告奋勇给他温养狗屁仙剑! 现在好了,她已经被掏空了呜呜呜。 被掏空的华灯拿出看家绝技——打滚耍赖。 在她滚完三圈之后,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沈昼的身影,然而剩下九口剑还在,齐齐整整摆在桌上,凑成一个笑脸的形状。 华灯:“?” 谢谢,有被鼓舞到。 华灯脸黑如铁。 她把所有仙剑都打包扔到储物袋,眼不见为净,连那把墨白扇都不想看到,一起塞进角落。 还没等她喘口气,窗户又传来“笃笃”的声响。 华灯额角猛跳,几乎要把窗牖整个扯掉:“沈昼你是不是有病——” “…………” 华灯和窗外的傀儡鸟大眼瞪小眼。 这是华家的传信工具,鸟嘴吐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诚惶诚恐道:“对不起小姐,属下有病,但属下不姓沈……” 华灯清咳一声,故作镇定:“没说你,东西给我你退下吧。” 一点白光从傀儡鸟的嘴里飞出,落到华灯手心,幻化成一页薄薄的信纸。 华灯这才想起,半个多月前她逃离药清宗寻找沈昼,曾派人调查他的底细,只是得到资料的异常简单,概括为两句话—— 父母不详,曾拜师万剑宗。五年前被逐出师门,四年前万剑宗覆灭,沈昼亦不知所踪。 华灯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就让属下继续追查,得到的回应是阻力重重,似有群仙盟的手笔。 直到今天,这份承载沈昼消息的书信才姗姗来迟,凭华家的人力物力,也只能查出这短短一页内容。 “你做的不错,回去领赏吧。”华灯对着傀儡鸟说完,不动声色环视四周,确认沈昼不在附近,反手关闭窗户。 她迫不及待打开信纸,一面看一面走到桌边坐下,然而刚看了两行,心跳就再也不复从前平静。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短,寥寥数页,也许是讳莫如深,也许是沈昼的人生本就短暂。 看完上面的字,华灯呆坐许久,终是慢腾腾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信纸藏在袖子里,她指尖无意识摸索,仿佛要从中感受出什么。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6节 可什么也没有,就像沈昼这个人一样。 没走多远,就发现沈昼的身影。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屈膝坐在屋脊上,单腿支起,宽大的袖袍随之铺散。晨风吹拂过他的发梢,朝霞灿如红海,为他镀上一层浅淡流光,整个人落拓而沉寂。 华灯立在榕树下看了会,又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沈昼无声回过头,视线从她纤细的背影掠过,只停顿一秒就平淡地移开,仍然维持之前的姿势。 旭日高升,苍穹渐亮,头顶最后几颗星星也消失不见。 沈昼分明坐在光下,却仿佛落了满身阴影。 * 二十四年前,一个小孩诞生了。 及至五岁,还不会讲话,于是被父母抛弃,险些葬身狼口。 恰逢玄慈剑尊路过此地,见他根骨非凡,便救他性命,将他带回万剑宗悉心教导。 那一年,修仙界出了个躁动一时的大新闻—— 有一个天生就是筑基的小孩,在五岁时完成了结丹。 后来,小孩八岁,修成元婴,十三岁飞升化神。 二十岁,迈入合体,离渡劫只差一步之遥。 可二十岁那年还有一件大事。 他弑杀师友,屠了万剑宗满门。 从此闻名天下的第一剑宗不复存在。 只剩下一位臭名昭著、人尽诛之的冷血剑修。 他的名字叫沈昼。 第11章 月下玉兰 华灯觉得自己在玩一个模拟游戏。 问:【如果在路上遇到杀人狂魔你会怎么做?】 a:请他帮你杀人 b:出钱让他不要杀你 c:和他谈恋爱 华灯的答案是d:全选。 花钱雇杀人狂魔当道侣并请他帮忙赶走不怀好意的觊觎者。 华灯头疼得要命。 之前她不怕沈昼,也不怕死,是因为系统答应过,穿书局能补偿给她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 虽然下一个剧情未必能好到哪去,但这对华灯无疑是项重要的保障。 她能习惯沈昼的锋芒与之和平相处,也得益于这层保障。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说杀北斗殿的人,是因为修仙界弱肉强食,千万年来皆是如此,那杀万剑宗又是为了什么? 那是救他性命的师父,与他兄弟相称的同门,将他从无知幼儿抚育成强大剑修的宗派。 满门三千人,竟无一活口。 这样的人,华灯真的能把他当成伙伴甚至朋友对待吗? 华灯想不明白,所以她只好躲着沈昼,躲到【和掌门共同修炼三天】的任务被宣告完成也没找回直面他的勇气。 不知是不是巧合,沈昼这几天似乎也格外忙,抽空揍了掌门一顿后就再也没管过华灯上课的事,倒让华灯鬼鬼祟祟的举动显得没那么突兀。 这天,掌门端着《扶摇仙典》,给华灯讲解新的内容。 他面色严肃,心无旁骛,偶尔走神片刻,都要心惊胆战地朝华灯道歉,弄得后者每回都尴尬摆手,连说不用。 在书里,经过师父的调教,女主从清纯小白花变成狂野霸王花。 在现实,经过沈昼的调教,师父从欲念缠身的恶狼变成眼神清澈的哈士奇。 哪怕心里怀疑再多,华灯也不得不承认沈昼的工作水平。 课间休息的空隙,她犹豫再三,还是向掌门发问:“师父,假如你认识一个人,他很厉害,但也很复杂,你害怕他,但又忍不住想要相信他。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掌门不答,反问她:“这人对你重要吗?” 华灯闷闷地说:“我不知道。” 掌门又问:“他对你好吗?” 华灯张了张嘴,挫败地垂首:“……我不知道。” 掌门笑了笑,说:“那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见华灯眼巴巴地看过来,显然还想听他说些什么,他慈祥地笑道:“那个人知道你的想法吗?” 华灯怔了怔,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掌门见状,笑意更深,道:“去找他吧,今天让你提前下课。” …… 提前下课的华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海棠苑。 她绕了条小路,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仍然不想面对沈昼。 路上不断有行人经过,无一例外注意到她,然后抬手友好地打招呼。 华灯漫不经心地回了,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刹。 她想起刚来药清宗的那天,遇到有人打招呼简直和见鬼一样。 才几天功夫,她就能安然地在这里散步。 华灯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明说,但她清楚沈昼一直暗中关注那些人的动态。不然段译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几位师叔也不会见她就跑,从来不敢搭讪。 无论他对别人怎样,至少对她,他完美履行了契书上的承诺。 华灯转了个身,迈步朝海棠苑走去。 她想明白了。 平日里她总告诉沈昼要坦诚,但扪心自问,她做到这点了吗? 是她自己找到沈昼,缠着他签订契书,而现在她又一个人钻牛角尖,躲着沈昼。这不是对合作伙伴的态度。 得找他谈谈才行。 就算沈昼不愿意开诚布公,起码要得到他一个态度。 很快地,她来到沈昼房门前。 之前她吵着闹着要和沈昼睡一个房间,月牙和月满第二天就把床买了回来,可她却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床也一直留在储物戒里。 华灯鼓足勇气,不断默念想好的说辞,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 没有动静。 “笃笃笃?” 还是没有动静。 她试探地推了下门:“是我。我进来啦?” 房门轻易打开,日光射进空旷的地面,在这间简洁到几乎没有家具的屋子里,床帏静垂,光尘浮动,唯独没有沈昼的身影。 奇怪,以前沈昼每次外出都会提前告知她。 华灯挠挠头,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开着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 她等了一夜,睡了又醒,再去敲沈昼的房门,还是无人响应。 索性直接进到沈昼的房间,在桌边坐下修炼,免得他半夜回来又悄悄走人。 这次她没等太久,晌午时分,院子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华灯一听就冲出房门,手里还握着翻到一半的仙经。 她赶紧把书扔下,扬声问:“昨天晚上还有今天上午你去哪了?” 沈昼缓慢地转身,用法术清除身上的血气。 他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归来,外袍裹挟着暴雨的气息,冰冷而潮湿。 “杀人。”他垂眸说,嗓音略微沙哑。 通常情况下他们的对话到这里就会结束,但这次华灯一反常态追问:“杀的什么人?你的仇人吗?” “可能是吧。” 他边说边往屋内走。 华灯小步跟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盯着他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沈昼的表情没有变化,说:“因为他们都比我弱。” 华灯深吸一口气,堵到他面前站定:“这世间比你弱的人你数得过来吗?难道要全部杀光才算完?” 沈昼脚步一停,头微微偏过来:“为何不能?” 顿了下,他的话音染上淡淡的嘲讽与戏谑。 “我有一百零七把剑,再多的人也照杀不误。”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7节 华灯静默地看了他片刻。 “那也包括我吗?”她忽然问。 沈昼不答,或者是不屑回答,笔直朝房间深处走去。 华灯最烦别人这副态度,干脆伸手挡到他面前,扬着脸,一字一顿:“我比你弱了那么多,我也该死吗?” 话音落下,沈昼瞥视她一眼,虽只一眼,却饱含居高临下的压迫力。 “华大小姐,你以为呢?”他轻描淡写给出答案,“还是说,你对我仍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心头一空,华灯感到手脚渐渐麻木。 沈昼接着道:“我杀你,或不杀你,只看心情。可能哪天我见到你,顺手就杀了,不需要理由,就像我杀其他人一样。” 瞧见华灯颤抖的睫毛,他嘴角动了下,说出口的话依旧毫不留情:“害怕了?” 华灯道:“我才没——” “害怕就躲远点,别多管闲事。” 冰凉的薄唇里吐出这一句,他越过华灯走向床榻,合衣躺了进去,闭目无言。 华灯胸腔起伏,满脸僵硬,眼尾泛起一抹红色,说不清气得还是什么。 ……这个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一跺脚,绷着脸转身。 她再也不要理这个家伙了! 可就在转身的一刹,余光忽而瞥见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面血痕交错,每一道伤口里都沸腾着黑色的气息,和书上描写的魔气如出一辙。 她很确信沈昼不是魔修,那这是什么? 在她迟疑着凝望的同时,沈昼也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了下,随手变出一只弯刀,就这样朝手臂的伤口剜去—— 血肉横飞。 华灯猛地闭眼,窒息片刻后复又睁开。 沈昼右臂上的血肉长了回来,没有留下半点疤痕。可那缕黑色的气息也随之出现,缠在小臂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一条嚣张的小蛇。 沈昼面色平淡地再度动手。 一遍又一遍,他把那道受魔气影响的血肉剜下,然后眼看它一次又一次地愈合。 不知多少次后,他厌倦了。 弃下弯刀,改用手掌攥住臂弯的位置,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拧断他半条胳膊。 华灯如梦方醒,脱口而出道:“别动!你生病了!” “病?” 沈昼的手略微一顿,而后毫不犹豫地发力,眉间浮上躁郁之色,显然完全听不进去。 华灯气急,抬脚向前:“为什么不看大夫?我……” 沈昼霍然转过头。 “滚开!” 和他的吼声一同传来的,还有那缕从手臂迸发飞出的黑烟。 黑烟狰狞地奔向华灯,完全逃脱沈昼操控,直冲她命门而来。 只差一寸,她就将命丧当场。 生死一线之间,华灯终于凭借木灵根对灵力的敏锐感知,判断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并非什么魔气,而是她曾经见识过很多次的,独属于沈昼的剑气。 刺耳的声音从空气中爆发,黑烟猛地转了个弯,擦着华灯的脸颊迅速向后飞去,飞刀一般刺入沈昼的手臂,回归本源。 它为华灯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印在左脸脸侧,还有一缕垂落的发丝被无情斩断,悠悠地飘向地面。 沈昼的目光随着那缕黑发起落,直至它躺在华灯脚边,安详地不再动弹。许久,他再度抬头,沉寂如死海一般的眼看向华灯。 合欢圣体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一点小小的伤痕,无需华灯费心便自动愈合。但那抹血色依然存在,衬得她惊惶的面庞越发苍白,摇摇欲坠。 她被吓到了。 沈昼收回视线,说出口的话不带半点温度。 “别再靠近。”他按着胳膊,堵住喷涌的鲜血,侧脸隐在发丝的阴影中,“不然你也得死。” 华灯眼皮狂跳起来。 可奇异的是,她的心反而在这种境况下趋于平静,完全地镇定下来。 她了解自己的脾气,谈不上坏,也谈不上多好。起码遇到这种情况,她应该表现得愤怒些,厌恶些。 然而偏偏此刻,她没有。 是因为沈昼抬眸一瞬,强行逆转心脉收回剑气的行为;还是她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的,小男孩举着木剑傻笑的画面? 她难以控制地去想,那个时候的沈昼,会想要变成现在这样吗? 更关键的是,在回想起这一幕的同时,她猛然注意到另一件事。 信上说,沈昼不到五岁就被父母抛弃,那他记忆里的白衣女人是谁? 信上还说,他的父母都是凡人,没有丁点修炼的希望。那他口中“像爹爹一样”,又是指的谁? 看到那段记忆的第六天,华灯后知后觉意识到。 她似乎,触碰到了某个不得了的秘密。 也许正是为了这个秘密,群仙盟才要不遗余力镇压沈昼的消息。 也正是为了这个秘密,他才会受天下人追杀,从尸山血海里蹚过。 而她一无所察,竟然还傻乎乎问沈昼他有没有酒窝。那一瞬间,沈昼应该就明白她发现了什么。 可他的反应实在过于平常,甚至还有闲情逗弄她,和她开玩笑,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重要的秘密被人亲眼看到,他却未曾流露哪怕一丝杀意。 没有要挟她、没有逼问她、没有洗去她的记忆。 华灯至今记得那一刻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男人覆着重重阴影的眼眸有过短暂怔忪,随即泛开浅淡的涟漪,温和而宁静。 “在神兵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我?”华灯低声说。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眼神,让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转身离开。 没有回答。 沈昼已经睡下。 一层紫光闪烁的结界笼罩在他三尺外,蕴含的法力狰狞且强大。凡敢靠近的,无论是人是鬼,都会当场被绞成碎片。 华灯见过这个结界,就在前几天晚上,段译消失后的那天。 她从睡梦中醒来,系统扫描到了一模一样的结界,毫无存在感,却实打实保护着她的安全。而这些,他都没有说过。 对了,系统。 “他到底怎么了?你能扫描出来吗?”华灯在脑海里问。 系统难得不自信:“我尽量试试。” 华灯“嗯”了声,小心地走近一步,窥察沈昼的状态。 他安静平躺着,双手置于身侧,被宽大的袖子掩盖。黑如泼墨的发丝微微卷曲,散乱地铺在枕头上。 从外表看,他呼吸沉稳,眉目舒展,未曾展露分毫异常。只有那失去血色的嘴唇,和浸湿鬓发的汗水,昭示着他体内撕裂般的痛苦。 华灯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 那具身子从生下来就不健康,成天泡在药罐子里不说,病痛住院更是常有的事。 十五岁,大概是见她活不长,父母又生了个弟弟。 某次她发烧住院,父母带着弟弟来看她,弟弟坐了一会就受不住消毒水味,嚷着要回家。 “我不要这个病秧子做我姐姐!”小孩大声哭喊。 父母不以为意,笑着安慰,华灯却一把抓起手边的水杯,狠狠掷到地下。 陶瓷杯爆裂发出尖锐的破碎声,瓷片和水滴一同溅起。 她指着那三个人喊道:“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父母连忙将弟弟护在身后,弟弟嚎啕大哭,父母边哄着男孩,边抬头露出惊愕的神色。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让弟弟来过医院。慢慢地,他们来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每当华灯记起这个瞬间,都会为自己的失控感到后悔。 那么多年,生病的滋味固然不好受,但身边人惊疑和厌恶的眼神,才是真正刺痛她的原因。 而沈昼,他大约已经习惯这样的病痛和眼神。 “宿主,我分析不出他的病因。”系统的声音再度出现。 它犹豫了下说:“沈昼的力量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畴,我扫描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没事,那算了。”华灯说。 “鉴于他的危险程度,宿主,你最好还是和他保持距离。” “我知道,你先去休眠吧。” 等到系统的声音消失,华灯重新看向沈昼。 他维持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居然没有挣扎或翻滚。 像死了一样。 乍然冒出的想法让华灯心脏漏跳一拍,纵然清楚沈昼死不了,她还是陷入失神的状态。 一直放着不管他会怎么样?会在半夜突然疼醒吗?还是继续和之前一样,不断剜下自己的肉然后看着它愈合? 华灯想不下去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8节 她咬着唇,满脸不愿地走到窗边案几旁坐下,从储物戒里掏出话本,心不在焉地翻开一页。 她就……再待一会。 待一会,等天黑透了,要是沈昼没事,她就赶紧离开,免得他又惹自己晦气。 * 沈昼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并没有睡着,睡眠对他而言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只是为了镇压体内的气息,他不得不进入识府,沉浸在深度冥想的状态中。 这种状态会断绝与外界的联系,所以他设下结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唤醒。 然而今夜异常安静。 平常至多一个时辰的冥想,这回足足持续三个多时辰,当他醒来时,气息已完全冷静,法力恢复至巅峰。 他甚至坐在床边想了会,才记起自己现在是在药清宗,为了一份说起来有些好笑的契书。 窗边传来细微的动静。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沈昼杀意浮现的眼睛冷冷抬起。 下一秒,杀气散去,他无声起身。 她居然还在。 明明那么怕他,居然还没有离开。 她手里攥着话本,靠在那,睡着了,睡得连有人走到自己面前都不知道。半张脸枕着窗棂,半张脸落在月光下,恬静柔软,宛若深夜盛开的玉兰花。 沈昼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下。 第12章 天经地义 从沈昼认识华灯到现在,她每天雷打不动地睡觉,很难想象筑基修士会有这么多觉需要睡。 且她睡得总比常人安稳,即便梦里嘴角也是上扬的弧度。 今天却成了例外。 那两条细长的眉毛轻蹙着,嘴角也向下抿起,显得十分不愉快。 是因为白天的事吗? 沈昼没有表情地想着,左手自然抬起,指尖飞出一滴鲜红精血,注入华灯眉心。 他操控这滴精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华灯额头绘制出一个复杂的图案。 图案不断叠加,整整耗时一炷香才算彻底完成。 这是一道失传已久的禁术,名为反杀咒。 咒术的发明者是个无恶不作的魔修,可这魔修竟在某天爱上一位凡人女子。他修炼的魔功深入骨髓,无可逆转,所以爱意越深,法力越是狂暴。 为了不伤害这名女子,魔修发明反杀咒。通常来讲,当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下咒,受益的往往是咒主本人。 但反杀咒恰恰相反。它要求的是咒主绝不能伤害被下咒者,否则将遭到双倍乃至十倍反噬。 结局可想而知,当魔修彻底失控的那一刻,他死在了自己的法术下。 现在,沈昼依靠自己的理解,复现了古籍中曾记述的禁咒。 古书写道,反杀咒一旦设下,便形成神魂烙印,生生世世无法解除。但这世间不存在沈昼解不了的法术,反杀咒亦然。 即便如此,这咒用在华灯身上已经足够,他不认为自己会失控到丧失理智的程度。 收回手时,恰巧腰间通讯符亮起。 里面传出青年焦急的声音:“你现在在哪?身体怎么样?我这还有瓶天元丹,你——” “没事。”沈昼说。 青年愣了愣,焦躁之意丝毫未减:“计划真的不能推迟了,你昨天突然失控,我都快吓死了!” “还剩两个多月。”沈昼波澜不惊,“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对面一阵沉默,沈昼掐断通信,负手离开房间。 房门咔嗒闭合,室内恢复昏暗和幽寂。约两刻钟后,华灯悠悠转醒。 天边才刚露一点鱼肚白,室内仍然昏暗。她睡眼惺忪发了会呆,猛地记起昨天的事,蹭一下站起,寻找沈昼的身影。 床上没人,她心提起的同时,又不免松了口气。 让她一下子面对沈昼,还真有点困难。 她动动胳膊动动腿,确认没事,又在脑海里问:“系统,他昨晚没对我做什么吧?” 系统说:“你的身体数据一切正常,但多了一项天阶法术,据初步推测,应该是失传上千年的反杀咒。” 反杀咒,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华灯倒抽一口冷气:“他真要杀我?!” 系统:“那应该不是。” 它把关于反杀咒的资料调出来,比修仙界现有的记载还要详细,华灯一字一字看完了。 “所以……”华灯的呼吸停滞了,无意识吞咽了下,说,“这不是用来杀我的,而是……” 而是用来保护她的。 “是的,宿主。”系统肯定答道,“这是反杀咒唯一的功能。” 华灯还是不能相信。 “这可真不像沈昼的行事风格啊。”她喃喃道。 但转念一想,昨晚硬在这熬了一宿,也不是她平时的行事风格。 这样,他们就算扯平了吧。 华灯的嘴角轻轻翘起,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又伸手强行压下。 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裳,她深呼吸几次,转身若无其事开门。 这次沈昼倒是没走,站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打磨生锈的剑鞘。 华灯磨磨蹭蹭走了两步,回忆起昨晚的事显得更尴尬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昨天是,一不小心才在那睡着的。” 沈昼远远地低着头,没搭话。 华灯走近了两步,强调:“话本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沈昼抚摸手下的剑鞘,慢条斯理道:“杀死一个筑基期有很多种手段,如果是我出手,只要一息时间你就能死上几百次。” 他抬眼,毫无温度:“你有没有想过,所谓的‘一不小心’,有可能会让你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华灯不乐意:“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我怎么没见到今天的太阳,我还知道今天太阳是东边出西边落,比你清楚多了!” 沈昼瞥她一眼,扬手施了个法术,天昏地暗,太阳开始西出东落。 华灯:“……” 合体期了不起啊! “那我觉得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大大大大后天的太阳都是东升西落!”她嘴硬道,“有本事你就天天来一遍。” 沈昼道:“只要我把法术留在这里,药清宗的太阳便会日日西升东落。” 话刚说完,他猛地拧了下眉。 他在说什么? 好像每次都这样,明明很严肃的话题,总被她一两句就带跑偏。 抹去这无聊的法术,他摁着眉心,冷冷地说:“提醒你一句,就算签订了契书,也不代表我真的不会杀你。” 华灯实在没忍住,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昼:“?” 华灯连忙正色,板着脸道:“你继续。” 见他沉默不语,面色阴沉,她轻轻呼出口气,笑道:“好啦,你说这么多,要是真想杀我,还给我设反杀咒做什么?” 沈昼脸上难得浮现些许意外:“你发现了?” 华灯觉得他的眼神更像是:你这么菜也能发现? 她不由扬眉,得意道:“你有你的秘密,我当然也有我的,怎么,瞧不起人啊?” 沈昼说:“嗯。” 华灯:“???” “你给我好好说话!”她磨了磨牙根,威胁道,“别以为用一个反杀咒就能收买我,我是你的雇主,你的老板,你以后要对我态度好点知道没?” 沈昼却依旧冷漠:“雇主怎样,老板怎样,天底下的人只要我想,都可以除之后快,你以为反杀咒我就解不了吗?” 行吧。 华灯装模作样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昼盯着她,继续说道:“即使我不杀你,但若有一天你死在路边,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华灯小鸡啄米式:“嗯嗯。” “………”沈昼只剩呼吸。 华灯说:“我知道啊。我本来也没想你多管闲事,我的生死有我自己的命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怪你。何况我那么有钱,一旦出了事肯定一群人上赶着来救。” 她笑着拍了拍沈昼肩膀……上的空气:“所以,你就放心留下吧。虽然很多人想追杀你,但我不会出卖你的,以后受了伤也可以回到这里安心疗养,费用从你薪酬里扣。” 沈昼沉默了下,问:“昨晚扣了多少?” 华灯眨眨眼,露出资本家的微笑:“三万灵石,公平合理。” 沈昼冷静地说:“我不认为有需要这么多钱的地方。”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9节 “人工费嘛。”华灯满脸无辜地摊手,“我的精神损失费、被你误伤的医药费、照顾你一夜的陪护费,这些都是钱呀。” 沈昼点点头:“难怪药清宗的医馆都倒闭了。” 华灯:“……那是因为以前我没来,等我以后把这些医馆都收购了,一定能让它们发扬光大!” 沈昼不无讥讽地说:“希望这三万灵石能为你的赔本买卖添砖加瓦。” 没眼光的家伙! 华灯哼了声,努力瞪他:“我还没原谅你呢。” 沈昼面无波澜:“原谅我什么?” 华灯把左脸凑过去给他看:“看到这伤口了没?多深啊,扣你三天工资。” 沈昼仔细看了看,说:“原来我的剑气还能造成内伤。” “那是。”华灯得意洋洋地叉起腰,“这可都是你的罪证。” 沈昼不屑一顾:“按群仙盟律法的罪证?” “按华灯律法的罪证。” 他便不说话了。 华灯的声音低下去:“反正……” 她踢了踢脚尖,十指交握,飞快地瞄了沈昼一眼。 “反正,你以后不能对我这么凶了。” 她说得委屈巴巴,沈昼不禁陷入回忆:“凶?” 他对今泽非打即骂,有几次把他浑身骨头都打折,他还躺在地上骂:“沈昼臭傻逼,有本事你打死我!打死我啊!!” ……他昨天,很凶吗? 华灯扁嘴:“就是这种表情,真的很凶。” 沈昼松开眉心,面无表情。 华灯:“这样也凶。” 沈昼扯起嘴角。 华灯:“凶!” 沈昼说:“那你忍着吧。” 华灯晃着脑袋大笑。 笑完了,她胸口最后一口堵着的气也消散无形,好奇地问:“是不是有很多人都想杀你?为什么呀?” 沈昼没有解释,淡淡道:“知道我身份的,都会成为我的敌人。” 闻言,华灯却伸手一指自己,笑吟吟地说:“除了我,对吧?” 沈昼眉梢微挑,听她继续说:“就像知道我真正体质的,没有不想利用我的。除了你。” 他不置可否,华灯便背着手,脚尖轻盈地跳了几步,与他擦肩而过。 ——“看吧,我们当道侣,是天经地义的事。” 发尾带动微风拂过他脸颊的时候,少女如是说道。 天色大亮,曦光不偏不倚洒在她身上,和清晨的微风一起,勾勒出她的发丝、她的笑颜。 三岁那年,一个平淡无奇的早上,沈昼第一次见父亲举起剑。后来的岁月他刻意遗忘了父亲的模样,却无法遗忘这把剑。 它也是这样沐浴在光下,也是这样闪闪发亮。 少女黑葡萄般的眼里清晰映出他的身影。 也只有此刻,她柔软轻灵的眼神,才显得这张与父母妹妹肖似的脸,没那么面目可憎。 他平静地看着华灯,华灯同样在悄悄观察着他。 刚才那些话纯粹是有感而发,说完又觉得好笑,沈昼绝对会一脸冷漠地嗤之以鼻。 可奇怪的是,她发现沈昼没有,不仅没有还让她产生了错觉,仿佛他现在心情不错。 肉眼可见,他的嘴角放松了两个像素点。 华灯趁机凑近了些,语气无比真诚:“所以说,咱们两个的契书完全可以再续几年呀。” 这句话她想说很久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加工资。 沈昼的目光落在别处,口吻一如寻常:“两个月后,我会离开。” “好吧。”华灯暂时搁下这个话题,一个合格的老板,应该通过实际给员工画饼。 …… 回到房间的时候,华灯对着镜子看了半天。 “反杀咒在哪啊?”她纳闷,“真的有这个法术吗?我怎么一点感觉不到,也看不见?” “宿主,你现在修为太低了,这是天阶法术,感受不到很正常。” 华灯哦了声,视线转向桌上的信纸。 她拿起来,看了看,紧接着指尖一抖,纸张于火焰中化作灰烬。 比起道听途说,她果然还是,更相信眼见为实,相信自己的判断。 扬走灰烬,她按开传讯碟,发送一条消息—— “今晚,我房间,你的,明白?” 第13章 日落东海 沈昼最后还是住进了华灯的房间。 他一个人的时候,屋里永远亮着一盏灯,但华灯习惯完全黑暗的环境。 今夜,灯光皆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两张床并排着,中间隔了一道屏风。 沈昼静息打坐,片刻,屏风传来猫爪挠墙的声音。 “沈昼,你睡了吗?”屏风另一侧说道。 沈昼:“睡了。”然后他封住听觉。 又过了会,肩膀被人重重一戳,他睁眼,华灯就坐在面前,幽幽地看着他。 “你不理我。”她说,“我睡不着,你就不能陪我聊会天吗?” 昨晚睡那么多,今天能睡着才怪。沈昼冷淡地说:“睡不着可以修炼。” 华灯:“我不想修炼。” 沈昼:“那就睡觉。” 华灯:“我睡不着。” 沈昼:“那就……” 华灯:“我们一定要重复这么无聊的对话吗?” 沈昼静了静,说:“你想怎样?” 华灯眼珠一转:“要修炼也行,你教我吧,你教的肯定比掌门强。” “我没教过筑基期。” “不用你教别的,就教我御剑还不行吗!”华灯鼓起脸,“我今天学了一天,师父都夸我很有天赋,等我再过几天就能飞到三百丈那么高。” 沈昼:“哦。” 华灯:“你教不教?教不教教不教?” “教。”沈昼说,“明天再教。” 华灯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假的?你不准骗我。” 沈昼平静地注视她。 “去睡觉。” 他的话音操控着华灯往床上走去,尽管华灯拼力抵抗,心里骂了他一万句,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睡意,眨眼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沈昼这才重新阖眼,继续打坐修炼。 华灯睡了个好觉。 次日醒来,屋内已没有沈昼的身影。 他的床铺整洁无比,仿佛从未动过,边边角角都极其端正。 华灯感叹了声,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先去找掌门上完今天的课。 傍晚时分,她下课归来,走到海棠苑外环视一圈,果然从房檐上找到沈昼的身影。 他的目光望过来,随手一甩袖袍,轻飘飘落地,衣袂都没扬起半点。 华灯捧场地双手鼓掌。 掌声照常被对方无视,他走进飞扬的海棠花雨下,道:“今天教你御剑。” 华灯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记得,笑着说:“我和掌门都是木灵根,你是什么灵根?能教我吗?” “五灵根,能教。”沈昼说。 五灵根,又称杂灵根,是修仙界最下等的资质,修行速度较天灵根差几十倍乃至百倍不止。 华灯完全怔住,震惊地问:“那你是怎么修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沈昼迎着风,抓住一片花瓣,放开手掌任其吹散,淡声说:“我所修之道,已不在五行之内,亦不受天道约束。” 华灯的心剧烈跳动,一下又一下。 怎么办,好帅。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0节 好帅啊。 沈昼一低头,奇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跟狗看见骨头似的。 正想着,就见华灯眼巴巴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 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自认为很诚挚地回答:“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 华灯:“……” 现在一点也不帅了,呵呵。 她懒得理论,抽了抽嘴角道:“你是不是从来不御剑?” 每次都跟诺亚似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沈昼说:“筑基的时候用剑,后来发现法术更方便。” 华灯啧啧摇头:“那你肯定失去很多乐趣。” 沈昼沉吟少顷:“御剑有什么乐趣?” “可以看风景啊。”华灯幽幽地说,“你这种一出生就在天上的人,肯定不懂我们平民百姓出门一次有多困难吧。” 沈昼确实不懂,她那个马车是怎么做到出门困难的。 看他不说话,华灯更是演上了瘾:“小时候我爹娘从来不让我出门,后来我非要做生意,他们也日日派人跟着,我连逛街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掌门说着收我为徒,实际也悄悄告诉我爹娘把我看紧点,没事别让我出去。还有——” “知道了。”沈昼说,“把剑拿出来,你飞一次我看看。” 华灯见好就收,乖乖把剑拿出来。 然后沈昼就看着她小心翼翼踏上飞剑,又小心翼翼飞离地面,足足高达三丈。 他沉默了。 “学了一天就飞成这样?”话语间的嫌弃快要溢出来。 华灯顿时翻白眼:“是是是,谁能跟您比啊,毕竟您刚出生就会御剑。” 沈昼轻呵了声,慢条斯理地说:“你发力的方式不对,我教你。” 足尖一点,他跳到华灯的仙剑上,指尖操控一缕真气引导她灵力的流动。 “不用这么紧张,按你心里的想法来。”他边调转真气边说,“把剑想象成你的一部分。” 华灯照他说的尝试去做。 没过多久,沈昼撤去真气,华灯循着他之前的方式操纵仙剑,逐渐克服恐惧,飞得越来越高。 脚底能见到的风景越来越多,少女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沈昼负手站她身后,以结界保护她的安全,说:“喜欢这种感觉?” “太棒了,沈昼你简直帅得离谱!” 华灯打小嘴甜,做起生意后夸人的话更是信手拈来。正当她准备再接再厉吹一波彩虹屁来抵消涨工资这件事,忽然头顶一声巨响,天雷劈了下来。 黑紫色的闪电与他们擦肩而过,险些燎着她的头发。 华灯呆呆地问:“我遭天谴了?” 在这个世界夸人不真诚要挨雷劈吗? 沈昼抬头一看,平淡地说:“哦,来劈我的。” “别管劈谁的!现在咱俩在一条剑上,能不能先飞下去?”华灯抱头蹲下来,颤巍巍地说。 然而沈昼却只轻蔑地一挥手,结界加强数倍,任凭天雷滚滚砸落。 他说:“有什么可怕的。” 话落,仙剑彻底脱离华灯掌控,以势不可挡之速全力飞行,直冲云霄。 罡风重重,天雷同样怒吼不休。 有那么一瞬间,华灯以为他们要冲破天际,迎接美好的新世界。 她抱着沈昼的腰喊:“你送死能不能别带我!” 沈昼不知用了什么招式,居然毫不留情震开了她的手,语气极其不善:“再碰一次你就真死了。” 华灯更加崩溃:“那你倒是放我下去啊!” “麻烦。”沈昼用法术固定住她,“你不是学会御剑了吗?” 华灯想吐血:“你御剑第一天飞过这么高吗?” 沈昼稍加思索:“还真没有。” 毕竟那时候他才五岁。 足足飞了一炷香,仙剑才有减速的趋势,晃晃悠悠落向地面。 天雷都砸不动了,装死一样风平浪静。 华灯头晕眼花,脚底发颤,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指着沈昼道:“赔我精神损失费,从你薪酬里扣!” 沈昼不慌不忙,脚下仙剑缓缓升高,眼看又要起飞。 华灯赶紧蹦起来:“不扣了不扣了,好好说话行不行!” 沈昼瞥她一眼,总算收起仙剑,带着她落地。 华灯打量四周,到处都很陌生:“这不是药清宗吧?我们到哪了?” 沈昼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看向远方。 于是华灯转头望了过去。她看到璀璨如织金的晚霞,薄云淡雾之后,硕大的红日悬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上,正徐徐西坠。 波涛翻滚往来,一片滔滔声中,铺满金红的色彩,涌动着揉碎万顷光芒。 飞鸥从头顶盘旋掠过,逆着海风飞往更远的地方。华灯跟随海鸥前进了两步,这才发现自己处于一片断崖之上,不高,脚下浪花飞溅。 下一秒,身旁多了个人,沈昼与她并肩而立,侧颜锋利且淡漠。 那双深邃的黑眸被夕阳点亮,依旧无波无澜,像在沉思,又像放空了思绪。 过了会,华灯才收回视线,专注欣赏眼前的美景。 刚刚和沈昼说的话并不全是假的。 她上辈子体弱多病,虽然有钱其实很少外出,只能刷刷手机解馋。这辈子倒是健康,可惜女主buff叠满,出门不是被拐就是被绑架,直到十八岁才有机会出远门。 所以像现在这样的体验,说出来不好意思,还真是人生头一次。 只是夕阳终究短暂,未及一刻钟,宏丽的日轮便在少女意犹未尽的注视中,缓缓没入海面。 天色黯淡下去,华灯没有动,沈昼也没有动。直到冰凉的海风吹散满头长发,她才看着前方开口:“你以前来过这吗?” 其实她更想问,为什么带我来这,但估量沈昼的脾性,多半只是回一句“想到就来了”。 “十多岁的时候常来。”沈昼抬手召来仙剑,“你要喜欢以后也可以来,不会有人打扰。” 华灯说:“你带我来啊?” 显然这问题不切实际,沈昼踏上飞剑,说:“东海离药清宗一千三百里,你御剑两个时辰就能到。” 华灯跳到剑的后方,抓住他的袖子惊叹:“这里是东海?我们飞了这么远吗?” “远?若你早日金丹,无需一个时辰便可来回。”沈昼把袖子从她手里扯走,“等到合体、渡劫,一念之间即可抵达。” “好啦,知道了,我会好好修炼的。”华灯试图再拽他的袖子,“你这衣服是我买的,给我牵一下怎么了。” 刺啦—— 沈昼把那截袖子撕下来,坦然递给她:“牵吧,你买的。” “……¥%#。” 华灯偷偷骂了句脏话。 考虑到还站在人家的剑上,她气冲冲把那截破布收下,板着脸说:“飞吧,别管我,让我掉下去摔死。” “好。” 沈昼说完仙剑就一个加速,猛地一个急转弯后,华灯一屁股坐下,闭着眼忍了又忍。 他爹的。 就在这时,她想起另一个问题:“你——” 你不是合体期,一念之间就能来往,为什么还要御剑? 沈昼没回头,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什么?” “……”华灯咽下原本的问题,到嘴的话变成:“你第一次御剑是什么时候?” “五岁。”沈昼说,“我被师父捡回万剑宗,他给了我一把剑。” 握住那把剑的一瞬间,他混沌的神思头一次感到清明,就像从暗无天日的深海浮出水面,迎来第一缕光。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生来便该握剑。 “我第一次御剑就飞到百丈高,把师父吓了一跳。” 华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他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聊起一位经年故交。 没想到从他嘴里听到万剑宗,会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场面。 华灯一时说不出话。 沈昼却像是猜到她的想法,回过头来,淡淡地说:“万剑宗的人,的确是我杀的。” 华灯惊了下,讷讷地说:“你知道我……” “方圆五十里都在我的神识布控下,你以为那只傀儡鸟能逃脱我的眼睛?” “……哦。”华灯垂下头,默了片刻,重新抬眼:“但是这件事,不管怎么讲都和我无关,我就当做没听过了。” 沈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们正道人士,都很在乎是非公理。” 华灯笑了笑,轻松地说:“那可惜,我不是这种人,我只想好好活着。有你在我能活得更好,所以比起其他人,你对我来说才是那个‘好人’。”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1节 沈昼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华灯专心看着眼前的美景,大胆地把双腿搭在仙剑外,一晃一晃,发间垂下的流苏随之摇曳。 在飞剑抵达药清宗前,脑海里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新的任务已下达,请宿主查收。” 任务:【和同门师弟携手修炼,深夜同眠】未完成 时限:七天 第14章 上元灯会 主线任务:【三个月内晋升金丹】未完成 时限:九十天 系统一口气下达两个任务。 华灯满头问号:“我现在是什么境界?” 系统:“筑基中期。” “你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请宿主在三个月内晋升金丹境。” 华灯无语,转头戳沈昼:“有没有三个月突破金丹的方法?我很需要。” 书里的女主无需三个月便可突破金丹,这点毫无疑问,因为她双修的对象涵盖了修仙界各位大佬,甚至包括当世三大高手之一的剑尊仇策。 而华灯,她不想双修,书里的那些人,一个都不想。 “金丹而已,并不难。”沈昼说。 “我知道,你五岁第一次拿剑就突破金丹了。”华灯抢答,露出礼貌的微笑,“我是问我自己,三个月怎么晋升金丹?” “对你同样不难。” 仙剑落至海棠苑的院子里,沈昼步下飞剑,道:“你的体质很特殊。” 华灯跟着跳下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已经不是合欢圣体,而是合欢神·圣体。 虽然名字颇为尴尬,但这方面她确实是万年不遇的天才。 “意思是……你愿意和我双修?”华灯歪着脑袋思索。 唔,如果沈昼非要坚持的话,她该不该答应呢? 正想着,就见沈昼回过眸子,神色诧异且微妙,仿佛说:你觉得呢? “……我懂了。”华灯说,“所以有别的办法?” 沈昼这才道:“半个月后,霞山秘境会对群仙盟弟子开放,里面灵植馥郁,灵气充沛,于木灵根多有裨益。这半个月你只需静心打坐,突破至筑基后期,届时便有可能破金丹之境。” 说完却没等到回应,但见华灯双眸睁大,似乎极为惊讶。 他回忆了番方才的话,问:“你对此还有疑虑?” “原来你一次性能说这么多话!”华灯感叹。 沈昼:“……” 半个月筑基后期对华灯的确不难。 在华府的时候,她有两个金丹期的老师,一路教导她至筑基境。只是天灵根不比寻常,所以筑基之后,她便刻意压制修为,以便学习药清宗的正统功法。 算一算,距离她筑基中期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 “好,那我就努力半个月突破筑基后期,你也要帮我哦!” “筑基期有什么可帮的。” “闭嘴。” …… 事实证明,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 从这天开始,沈昼不是看着她晚睡,就是督促她早起,逼得她把每日活动变成上课、练功两点一线。 几天下来,华灯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一个小沈昼。 “我受不了了!” 她死鱼躺瘫在床上,发出抗议的呐喊。 再一看沈昼,虽然夜色深了,四下寂静,分明是睡觉的时间,但他仍一动不动专心打坐,连洒落周身的月光都被吸收殆尽,化作灵脉的养料。 华灯:“我要出去玩!出去玩!” 冷沉的嗓音在她脑海里响起:“继续打坐一炷香。” 又来了!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她双腿盘起,五心朝天,满脸憋屈地打坐修炼。 一炷香结束,整个人虚脱地从床头滑落。 任务完不成要折寿,但照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会折寿更多。 她试过反抗沈昼,譬如在他练功的时候用水泼、用火烧他,但没用。任何法术离沈昼三寸之外都会失效,根本碰不到他衣角分毫。 华灯抱着浣熊公仔滚了两圈。 “沈昼,我好无聊啊。” “你带我下山逛街吧,好不好嘛。” “今天是上元节诶,山下的灯会超漂亮的,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对着月亮打坐的样子很惨淡吗?” 屏风那边传来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嘲讽的声音:“你可以和段译一起去。” 华灯蹭地坐起来:“别提他的名字,晦气!” 赶在沈昼对她用第二次傀儡术前,华灯跳下床,一把推开屏风,气势汹汹走到他面前。 男人面容冷峻,神色平淡,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动,宛若不可逼视之漩涡。 华灯忙不迭别过脸,气道:“你不准用傀儡术!” 沈昼揉了把太阳穴:“那就控体术、仙降术、定身术、禁言咒,你选一个。” “我都不要不可以吗?”华灯委屈地咬了下唇,一条腿跪到床上,弯腰凑近了他,语气是隐隐的蛮横: “我就想和你一起下山逛逛,这都不行吗?” 沈昼不慌不忙垂着眼帘:“行,你接着想吧。” “你怎么油盐不进!”华灯捉住他的衣领,偏要直视他眼睛,“你是我的道侣,凭什么不陪我?我花钱雇你来是干嘛的?” 沈昼啧了声,沉郁的眉眼冷冽如刀。 华灯吓了一跳,双手推开他跳走。 “干、干嘛?”她抱着胳膊退后,声音明显弱下去,“你生气啦?” 沈昼不声不响起身,手里变出个什么东西,一把扬了过去,兜头将华灯罩住。 哗啦—— 华灯眼前一黑,心也凉了半截。 完了,套麻袋了! 这是杀人抛尸的节奏啊。 她站在麻袋里不敢动,没多久麻袋就被薅走,沈昼站在旁边皱眉看她。 他把手里的“麻袋”一扔:“这是披风,让你穿的,你睡着了吗?” “……哦哦。” 华灯手忙脚乱接下,乖乖把披风穿好,因为是沈昼的款式,所以宽大到滑稽的程度,走路时拖地不少。 沈昼用法术帮她改小了些,这才刚刚好。 华灯鲜少穿暗色的衣裳,不过身上这件被沈昼改造过,异常保暖,所以她倒也不挑,拢着领口好奇地看东看西。 “这里是哪?好漂亮。我们还在青州吗?” “遥安城。”沈昼没什么表情地往前走,“这里有你要的灯会。” 遥安城仍属青州,却比药清宗所在的城镇繁华几倍不止,上元灯会更是鼎鼎大名。华灯穿行其中,快要看得眼花缭乱。 月朗风清,各式明灯冉冉升起。 华灯不时发出惊呼,还不忘问:“这里居然也不下雪吗?我在扬州没见过雪,还以为青州会不一样。” 药清宗更不用说,山上本身就是一个法阵,一年无风无雨,四季如春。 沈昼只说:“幽州雪重,你可以御剑前往。” “你带人过去需要多久?一息时间就够了吧?” 华灯倒过身子后退着走,与他面对面,脸上掠过一道道彩色的灯火。 她说:“你带我过去不就行了?” 说话时,生动的眉眼染上笑意。也许是夜风太好,连语气都变得软化,沁出糕点般的糯甜。 沈昼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不出什么变化。 “带你过去看雪?”他随手拽开一个快要撞上华灯的行人,似是冷笑,“我还没这么闲。” “唉。”华灯老神在在,摇头说,“我就知道。” 不过今晚出行本就是临时起意的意外之举,她也不强求,大度地放过了沈昼。 一路向前,逐渐进入闹市区。灯火愈发璀璨,然而越来越多的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会无缘无故往华灯身上撞。 这种场合华灯一向警觉,但总有避不开的时候。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2节 沈昼负手走在她身后,把所有敢靠近的都挨个用灵力拽开,下手不知不觉变重。一次听到周围传来痛呼声时,华灯茫然回头:“怎么了?有人被踩了吗?” “没有。”沈昼平静地说,“他没买到自己想要的花灯。” “那真是太可怜了。”华灯怜悯地说,毕竟她就不会有买不到的东西。 沈昼嗯了声,在她转回头后,眉心闪过一缕血红的光。 修行多年,他已习惯将心脉处于封锁状态,不看,不听,不想。周身灵气自觉运行,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也因此,他更喜欢人烟稀少的地方,哪怕偶尔穿过乱市,也不曾施舍多余的眼神。 只是今天不长眼的家伙太多了,他干脆解除对心脉的控制,彻底放开神识,一瞬便笼罩整座遥安城,无孔不入,比他对药清宗的监视严密得多。 这一刻,任何对华灯有恶意的,都将镇压在他的神识下。 华灯尚不知晓,逛街的时候仍略显警惕,时刻紧跟在他身旁。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慢条斯理提醒:“不想让他们打扰,可以用易容术。” “易容?我才不要。”华灯扬眉,轻哼道,“我长得这么好看,凭什么不能露出来?我可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 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而且我都这么有钱了,能雇得起你,我还怕什么?” 他淡淡地听着,没有出言反驳,华灯得寸进尺,飞快戳了下他的胳膊:“是不是呀,沈大侠?” 这回沈昼没躲,任由她肆无忌惮地靠过来,姿势亲密仿若一对真的道侣。这个距离,近到足够看清她眼底斑斓的灯光,看清她笑起来时,眉梢弯弯的弧度。 甚至能闻到她发间飘散的清香,是风和雪一般的味道,他记得华灯管这叫做“香水”。 没有想象中浓郁,让他情不自禁好奇,下次闻到的会是什么味道。 言谈间,两人路过一个面具摊位。 华灯顺手拽下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挂到沈昼脸上。 她忍笑:“对,就这样,别人肯定不敢靠近我们。” 沈昼瞥了眼摊位上剩余的面具,像是不满意,抬手往华灯眼前一晃。 拿出镜子的瞬间,华灯爆发尖叫,一个劲扯沈昼的袖子:“喂,你给变我回来!听到没有?你再敢走一步试试!” 沈昼大步向前,华灯花了好半天劲,才自力更生把那张侮辱她审美的假面去掉。 当然,也不排除是时间到了法术自动消退。 她气了好一会,完全不想跟沈昼说话。直至走进东市,无意眺望到一盏高高挂起的兔子花灯。 一下子忘记方才的事,她转头兴冲冲地说:“你看那个兔子花灯,好像投壶比赛的第一名就能拿到!” 沈昼扫了眼,止步:“丑。而且人太多。” 华灯对他的审美已经无力吐槽。 “那你跟我比赛。”她拉着沈昼的袖子就走,“你赢了,我给你三千灵石。” 沈昼盯着她细白的手指,最后还是没有挣开。 投壶对两人来讲都是小菜一碟,因此华灯立下规定,绝不可动用法术。为了三千灵石,沈昼表示同意。 投壶一共十轮,前六轮都是平局,华灯投中,沈昼也总能投中。 到第七轮,华灯正眯着眼瞄准,沈昼突然说:“你打扰我修炼了。” 华灯:“???” 沈昼:“加钱。” 华灯跳脚:“你怎么敢比我还奸商?掉钱眼里了吧你!” 哐当—— 沈昼回头,随手一抛,投中了。 华灯不甘示弱,紧接着投进。 又是平局。 到第八轮,华灯假意瞄准,偷偷觑向沈昼,趁他发力的一霎故意用手碰他。果然沈昼条件反射性地躲开,箭锋一偏,眼看便要投歪。 华灯还没来得及庆祝,一阵微风吹过,竟硬生生把箭矢拐进壶里。 她失声叫道:“你耍赖!” 沈昼神态自若:“是你先犯规。” “我哪有,明明是你犯规!” “你没有证据。” 两人还在争吵,旁边蓦地传来一道兴奋的男声:“中了!娘子,我中了!” 摊主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这位公子好生厉害,既如此,这盏花灯就归您了!” 男人举着兔子花灯,和自家娘子浓情蜜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在旁人艳羡祝福的目光中携手走远。 华灯:“……” 沈昼:“……” 郁闷地扔下箭矢,华灯连奖品都没拿,扭头离开这个摊位。 不过走到另一边的糖水铺时,她就又是兴高采烈的模样,还死活非要沈昼一起坐下来喝一碗。 “我请你!”她豪爽地说。 想到方才的兔子花灯,沈昼难得没表现出太多嫌弃,依言坐到桌旁的矮凳上,两条腿几乎伸展不开。 糖水端上来,华灯推了一碗给他,沈昼看了看,没说什么。 周围吵吵闹闹,人员拥挤,自然免不了脏乱。碗筷还算干净,桌子多少有些油腻的痕迹。 华灯一手托腮,一手搅和碗里的勺子,一眨不眨凝视沈昼。 “看你平时那么讨厌和人接触,我还以为你有洁癖呢。”她说。 沈昼拿起汤匙:“我看起来像吗?” 华灯点头:“不像,所以你就是单纯讨厌人。” 他舀出一颗莲子,不紧不慢道:“我修的功法有些特殊,必须让剑心保持明净纯粹的状态,与他人接触,会感知到那些人心中的恶念。” “然后你的剑心就不明净不纯粹了?” “怎么可能。”他吞下莲子,似笑非笑,“那只会让我想杀人,杀很多很多人。” 华灯说:“可人和人之间也不一定只有恶念吧。” 沈昼不予置评,华灯干脆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摁住他手腕。 沈昼刚要抽走,就被华灯瞪了一眼,她手下力度加重。 “别动。”她低声嘟囔,“今天非把你这毛病治好。” 那三根手指才及他手腕粗,与他的肤色对比,白得晃眼。 沈昼用另一只手舀了勺糖水,垂眸咽下。 过于通透的剑心,让他能轻易感知到旁人的想法,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怨恨他,憎恶他。 可透过这几根手指带来的接触,就像以往一样,他没能感知出任何心绪。 没有厌恶,没有贪婪,恰如手指的主人,轻盈而澄澈。 她正期待地看着他,抿着唇笑问:“有感觉吗?” 顿了顿,沈昼慢吞吞开口:“有。” “什么感觉?”华灯倾身过来,更好奇了,“是不是感受到我是个好人了?” 沈昼说:“感受到你修为特别弱,和我三岁的时候差不多。” 爹的。 这一刻华灯真想把碗扣他脑门上——-假如打得过的话。 打不过,所以她往后一靠,面无表情地说:“哦,那这两碗糖水你付钱吧。” 最后沈昼付了两碗糖水的钱,和华灯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是华灯御剑,耗时略久,沈昼倒没拒绝,只是一路上发表不少诸如“好慢”,“我走路都到了”,“你连山上的锦鸡都飞不过吧”一类的评价。 华灯牙根发痒,恨不得把他踹下去,可惜试了好几次都没踹动。 等到了海棠苑,沈昼没有跟她进去,随口交代了句“有事处理”就转身离去。 华灯拥着披风跨进院门,晚风卷着海棠花瓣拂过脸颊,留下点点潮湿的冷意。 她后知后觉抬头。 不是花瓣。 是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洒落,从稀薄的几片变成浩荡大雪。华灯仰着脑袋,雪花落到她眉心,落到她发鬓,落到她向着天空伸出的手掌。 月色无比温柔,她眼里盛满雪与夜的光辉。 这一晚,所有药清宗的弟子都跑出门外,为这场罕见的雪景而惊叹不已。 第15章 反沈联盟 “你修炼的速度比我预想要快,三天内就能突破筑基后期了。” 明净的房间里,掌门观察华灯的状态,满意颔首。 无论天赋还是悟性,华灯都远强于他座下其他弟子,遥想几百年前他修炼的时候,也没有这般飞速。 “正好你五师叔出关了,我带你去找他要一份丹药,为你突破后巩固好基础。”掌门又说。 “谢师父。” 华灯跟在他身后,瞬移到达五师叔的阁楼。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3节 原著里,五长老着墨不多,提枪上阵的场面只出现过一次,还是跟掌门一起。 此前他一直闭关,错过了华灯的拜师礼,也没有见过沈昼。 因此华灯一见到他的眼神,便泛起久违的恶心,拿到丹药时更是差点当场抛出去。 掌门:“……”糟。 他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确保没有沈昼的踪影,这才赶紧寻了个由头让华灯离开,自己留下来陪五长老寒暄。 “五师兄啊,你这一闭关可是闭了整七年,有些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他暗示性挤了挤眼。 五长老不紧不慢捋着胡须,淡笑道:“你是指那个叫沈夜的弟子?我都听说了。像他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你就应该铁了心拦到药清峰外,而不是手下留情,放任他通过考核,入我药清宗之门。” 掌门:“嗯,其实……” “看来我闭关这些年,你真是怠惰了,早已忘记师父对我们的嘱托。”五长老语气傲然,“我既已出关,必要一整药清宗的风气!” 掌门:“啊对对对,咱们药清宗就靠你了师兄!” 见他识相,五长老微微点头,端起茶杯抿了口,笑得意味深长:“那个叫华灯的,就是你新收的弟子吧?天赋好,人也机灵,本座对她还算喜欢,或可亲自教导几日。” “你疯了!”熟料掌门大惊失色,“不能提那两个字!” 五长老一愣:“什么两个字?” 很快,他就问不出来了。 呼啦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冷风吹开,一道黑影缓缓由远及近。 五长老汗毛倒竖,被无情揪住命运的后脖颈。 掌门缩进桌底,不忍地捂住耳朵,可杀猪般的惨叫还是一声声传来。 “嗷!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座——嗷!” * 华灯提着药瓶离开五长老的住处,回去恰好途径炼丹堂,顺手就把丹药卖了个好价钱。 再好的丹药她也不缺,何况是五长老给的,更不能吃。 回房的时候,天色已然黯淡,沈昼正如往常般打坐修炼,和今早她离开之时几无区别。 华灯走到一旁换衣服。 她挽着寝衣看了眼沈昼,奈何后者毫无自觉,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她记得沈昼提过,有时他练功会开启天目,这种状态下世界在他眼里只有黑白两色,黑的是人体,白的是灵脉,所有人都面目模糊。 华灯抽了抽嘴角,心想她这个黑乎乎一团的东西还真不用担心什么。当即动手利索地把衣服换好,朱钗首饰也全都卸了,黑发随之滑落,柔软地披在身后。 她抽空吃了顿糕点,心满意足地回到床上,摆出和沈昼一样的姿势专心修炼,争取今日就能突破。 只是她这么想了,难免有些急功近利,一着不慎便行岔了气,不知哪条灵脉开始剧烈痉挛,瞬间疼得她满头冷汗。 “嘶疼疼疼,沈昼沈昼救救救救——” 话刚喊完,一只手按在了她肩膀上。 华灯龇牙咧嘴地扭头,沈昼不知何时过来,指尖为她注入一缕真气。 这缕真气引导着她体内炁的流动,恍若冷水中灌入岩浆,滚烫的感觉比灵脉痉挛还难受百倍。 “哇好烫好烫!你故意的吧!” “我的真气只能如此。”沈昼冷漠地说,“忍着,要么别找我。” 华灯暗骂句狗男人,嘴上不情不愿道:“……那你继续吧。” 过了会,房间里再度响起少女愤怒的声音:“你就不能慢一点吗?我的灵气要被你烤干了,真的很痛!” 沈昼应了声,依旧我行我素。虽然如此,脸上却并无不耐之色。 他的耐心倒是一向不错,只是总也兴致缺缺,令人倍感敷衍。 “以后有事叫掌门,别找我。”他边加快真气的流动,边毫不留情地说,“你太弱了。” 华灯哼哼唧唧:“你温柔一点慢一点不就行了?我跟不上你的节奏。” 话没说完,窗边一声轻响,华灯疑惑道:“海棠苑还有猫吗?” 沈昼头也没抬:“是你那个师姐,叫烟什么。” “随袖烟?她来干什么……你怎么一下进来这么多?撤出去一点啊混蛋!” 沈昼不为所动:“最后一步,忍着点明天就不用再来。”话语之冷酷堪比高中班主任。 一刻钟下来,沈昼是面色如常,她却仿佛浑身散架,牙齿都在打颤。 沈昼低头看了看,对自己的成果还挺满意:“你现在拜我为师,我就收你当第一个徒弟。” 华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颤颤巍巍举起一根手指:“滚。” 沈昼意味不明地睨她一眼,慢悠悠回到床上修炼。 片刻,屏风后传来少女弱弱的声音:“你能不能先扶我一把?” 沈昼说:“已经滚远了。” “我忏悔,狠狠忏悔。”华灯深沉地说,“该滚的是我,求您高抬贵手,我真的一点都动不了了。” 沈昼:“两百灵石。” 华灯咬牙:“当然,你应得的。” 他这才不紧不慢起身,绕过屏风抱臂站着,在她越来越恼怒的目光中欣赏了一会,伸手,扶起她的腰肢。 华灯如同失去水分的咸鱼,一动不动。 沈昼分明已经扶住她的腰,却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 以前,他也是这样给今泽疏导灵脉,但从来不管之后的事。多数时间,今泽都是自己爬回屋内。 手掌接触华灯腰肢的一瞬,他就感到和今泽截然不同,对今泽刚好的力度对华灯则未免超过,倒像是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华灯:“……?” 她假笑:“手感怎么样?” 沈昼回忆了下:“跟刚死的尸体差不多。” 华灯一口气呛在胸口,用尽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恶向胆边生,往他腰上抹了一把。 可惜实在提不起劲,不然高低掐回去。 沈昼低眸:“你在干什么?” 华灯心虚地捧着手,小声叨叨:“你的手感一点也不好,像死了三天的尸体。” “嗯?”沈昼虚心请教,“死了三天的尸体是什么手感?” 华灯哪清楚,胡乱说道:“反正很硬,摸着不舒服。” “有多硬?”沈昼挑眉追问。 “像死了三天的尸体那么硬。” 沈昼还要再说,华灯赶紧打断他:“我们能不能结束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 沈昼微微耸肩,松开扶着她胳膊的手掌。下一秒华灯就跟高位截瘫似的倒了下去,急急喊道:“你快扶我一把!我要磕到柱子上了!” 话音未落,咚的一声,床头柱正中额角。尽管不疼,想杀人的心情还是从她眼里冒了出来。 “哦,没注意。”沈昼毫无诚意地道歉,一把将她扶正,“这样呢?” “你不觉得左脚踩右脚是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吗?”华灯闭着眼睛压抑怒火。 沈昼并不觉得,但还是动手为她调整姿势。 两人的距离再度拉近,沈昼高大的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圈住,她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到他脖颈上隐隐暴露的青筋,看到他挺立的喉结,还有喉结旁一点微小的黑痣。 华灯慌忙垂下眼帘,可眼睛看不见,鼻子还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味道。 宁静的,清冽的,像她平时喝的洛神花酒,存在感不强,却沁人心脾。 她想起来了,这是今早她偷偷往沈昼衣服上喷的香水,当时他看上去很嫌弃,没想到晚上还穿着这身。 沈昼的手掌挪到她脊骨的位置。虽然没有直接触碰,而是隔着一层灵力,但那双温热的手掌,却仿佛能穿透空气将温度传导过来,令她如处夏夜。 华灯开始后悔了,她不该让沈昼过来。 她太高估这具身体的状况,哪怕只是在耳畔掠过他的气息,便足够激起一层敏感的战栗。 她咬住嘴唇,睫毛不受控制地扑闪两下。 “你很热吗?”瞥见她泛红的耳根,沈昼随口问。 “嗯,对。”华灯强忍喘息,绷着脸回,“你手法太差了,能不能快点。” “马上。”见她一直挑三拣四,每个姿势都嫌不舒服,沈昼的眉头微微皱起,“你的身体硬度为什么这么低?练功又偷懒了。” “我是医修不是体修。”华灯嘟哝了声,身体却因他的话语更加燥热,耳根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脸颊。 偏偏沈昼一无所觉,又靠得近了些。几缕发丝顺着动作垂落,发梢轻轻拂过她的锁骨、她的胸口,带来难以忽视的痒意。 华灯难耐地哼了声,蓦地想起小说开头曾写道,对合欢圣体动情者,会闻到令其情难自禁的香气。 她闭着眼,突然问:“你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沈昼说:“有。” 华灯心一提,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就听沈昼接着说:“香炉的味道太重了,你闻不到吗?” 华灯:“……” 提起的心又放下,她木着脸说:“知道了,明天我让月牙换走。” 这是今早刚换上来的,她还挺喜欢呢。 “你随意,不用管我。”沈昼说着,似乎总算把她摆成个合适的姿势,利索地撤开身子。 华灯低头,看到自己大马金刀的坐姿:“?” “算了。”她麻木地叹息,“就这样吧。”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4节 沈昼开口:“你不满意我还可以——” “不用不用!”她连忙拒绝。 “叮,系统提醒您。”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机械音响了起来。 “宿主,您有两项任务正在进行中,其中一项时限只剩一天,请宿主抓紧完成,否则将扣除元寿二十年。” 奸商啊!! 华灯内心爆发咆哮,脸上的表情跟死了一般。 完了,难道真的要找个师弟下手吗? 华灯忽然一震。 这么说来,沈昼似乎也是她的…… 不行不行,沈昼会杀了她吧! 她这厢万分纠结,脸色忽白忽暗,而另一边,偷偷摸摸离开的随袖烟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她按着狂跳的心脏,飞速躲进一个灌木丛,反手打开传讯碟。 映入眼帘,是一个叫【反沈狗联盟】的群聊。 上面蹦出一条消息。 [段译(每日巳时申时在线)]:随师妹不是去打探情报了吗,怎么还没回信? 随袖烟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写字。 [往事随烟]:我回来了。 群里登时热闹起来,潜水的同门纷纷露面,询问她有没有发生什么。 随袖烟含泪答复。 [往事随烟]:他们确实是真的道侣,起居皆在一处。 群里一片唏嘘扼腕叹息之声。 [段译(正在听歌)]:不!这不是真的! [炼丹就找许师兄]:散了吧大家,虽然他长得一般脾气还臭,但华师妹好像真挺喜欢他啊。 [单身寻找有缘人]:他今天还把五长老揍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快哉江湖人]:他连五长老都揍,还差我们几个? [往事随烟]:但是。 随袖烟继续打字。 [往事随烟]:我觉得华师妹和他感情并不好。 [段译(正在听歌)]:师妹是否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回想刚刚听到的声音,随袖烟心神一阵恍惚。她本不欲窥探他人隐私,是以只离得远远的,想着看上几眼,没成想竟听到那等……那等不堪入耳的叫声。 什么“好烫”、“忍着”、“慢一点”、“跟不上你的节奏”…… 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的随袖烟烧红了脸,强装冷静地写字。 [往事随烟]:反正,沈夜这厮不是什么好人,对华师妹非常粗暴,还伸手向华师妹要钱。 群友瞬间哗然,平和的群聊被硝烟味覆盖。 [单身寻找有缘人]:岂有此理!兄弟们干他! [段译(正在练功)]:干他! 霎时间,怒火弥漫整座药清宗。 漫不经心站在床边的沈昼察觉了这场异动,却只是懒洋洋撩了下眼皮,又恹恹地收回神识,不以为意。 废物再多,也是一群废物而已,无聊至极。 “继续修炼,今晚就能突破。” 向华灯抛下这一句,他揉着手腕转头离开。 然而刚走了一步,衣袖就被轻轻扯住,这点力度对他犹如蚂蚁,他却停住脚步,投去目光。 华灯的身体还没恢复,像是使了很大力气才勉强伸手。 她仰着头,长发披散到腰下,雪白的脸上黑眸闪烁,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惊慌和……羞赧。 第16章 同榻而眠 沈昼低头,问了句:“什么?” “就是……” 华灯难以启齿。 真的很羞耻啊要一起睡觉这种话! 系统鼓励她:“宿主,加油,想想你的二十年寿元。” 华灯深吸口气,期期艾艾看向沈昼:“我说了,你不能打我。” 沈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道:“说。” 华灯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床铺:“你觉得,这个床大吗?” 沈昼眉心微妙地动了下,又听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你睡在上面,会喜欢吗?” 沈昼明白了:“可以。” 华灯:“啊?”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沈昼:“你想跟我换床睡?” 华灯下意识接道:“我想跟你一起睡。” 糟糕。 说出来了。 她不敢看沈昼的表情,俨然变成一只鸵鸟。 须臾,头顶响起他不辨情绪的嗓音:“你的脑子里,成天就想这些没意义的问题吗?” 他这一说华灯不乐意了,仰起脸道:“你就不能考虑考虑?” “不考虑。”沈昼抽出袖子,怕把她带倒没怎么用力,居然没抽出来。 “放手。” “不放!”华灯两眼一闭就是无赖的模样,“你把我手剁了吧。” 沈昼冷冷地说:“你以为我做不到?” 阴沉的话语让华灯本能想要缩手,但下一秒,她又挺起胸脯发出哼的一声。 相处这段时日,她对沈昼多少有些了解。知道他真正杀人的时候从不会说多余的话,一旦说了,那就是不会动手的意思。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爬起身子,直视他说:“我就不松。” “……你胆子变大了。”沈昼居高临下睨着她,声音冷得要掉渣,“一炷香内我就能解除反杀咒,奉劝你别太把它当回事。” “谢谢你,我差点忘了还有反杀咒。”华灯安然地舒了口气,一下子更放心了。 沈昼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会,沉着脸掐住她的手腕,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合拢。 毁掉这只手腕,对他来讲和折下路边一枝花没什么区别。 他缓缓地加重力道。 华灯好像这才怕了点,尝试着向后抽了抽,但依然没松开攥着他袖角的手指,沈昼也摁着她没动。 两人僵持着对望,华灯眨了眨眼,露出个习惯性无辜的表情。 她的眸子近乎桃花眼,眼尾却并不锋利,反而显出少许圆润的弧度,睁大眼睛看人时,像浸过春雨的杏花,柔和而无害。 莫名地,沈昼乍然记起幼时收养的那只幼犬。 他从一处山脚下把它捡回家,给它包扎伤口,为它亲手喂饭。幼犬渐渐长成威风凛凛的模样,却还总是在吃饭的时间凑到桌前,头抵着桌腿,黑眼珠湿漉漉地看着他。 他向来抵挡不了这样的眼神,每次都不顾父母阻拦,将自己的饭分给它一半。 后来……沈昼有点记不清了。 大概是父亲死后,他随母亲背井离乡之时,把它送给了一户可靠的人家。 走的时候,它还是那样靠在树边,静静地看着他。然而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眉心传来一丝隐痛,这是他设下的禁制,每当他无意识回忆那些过往,都会被强行禁止。 锐痛愈发强烈,他心里嘲笑自己,脸上却没有表情,慢慢地把袖子抽出。 华灯松开手。 这应该就是不愿意了,她想。 将那一丝失落很好地压下,她乐观地安慰自己,其实二十年对修士而言根本不多。 但出乎意料的是,抽走袖子之后,沈昼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月光下,瞧着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为什么?” 华灯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神情更加无辜:“我想这样嘛。” 顿了顿,加重语气,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就今天一晚上,明天我保证不骚扰你!” 沈昼敛眸,语气莫测:“这也是保镖的义务?” 华灯莫名理直气壮了些:“是道侣的义务!” 见沈昼沉默不语,她使出杀手锏:“我还可以给你涨工资!”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5节 “哦?”沈昼说,“涨到多少?” 华灯心如刀割,试探问:“十万零一千?” “可。” “!”华灯懵了下,确认他并非玩笑,不禁以手扶额:“下次你别答应这么快,不然总觉得我亏了。” 头顶传来一道轻轻的笑声。 华灯震惊抬头,然而垂眼看她的那张脸还是冷漠如霜,眉头压着眼睛,仿佛随时都很不耐。 ……是错觉吧。 好像认识到现在,一次都没见他笑过。 这人多半是面瘫了。 华灯恢复了些力气,慢吞吞挪了挪,给沈昼腾出位置。 这人也不客气,一上来就占据大半空间,没盖被子直接躺下。 华灯往内侧滚了圈,扑腾着踢好被子,背对沈昼手指扣墙。 “系统,我有点紧张。”她说。 虽然脑内交流一定不会被沈昼听到,她的音量还是不自觉放小。 “放心吧宿主,我会时刻监测你的状态,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你。”系统一本正经地道。 “不是这个,我……”华灯捂着脸,闷闷地说,“我觉得他存在感好强啊。” 从他靠过来,华灯闻到的就不再是房间里香炉的味道,而全是他的气息。 “不应该吧,宿主。”系统开启最大功率扫描沈昼,“他的威压已经全部收敛,如果不是离这么近,你甚至发现不了他……啊!” 一阵短促的叫声后,系统惊恐道:“宿主,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嗯???” 华灯同样惊恐地转过头。 只见素白的月光下,沈昼不知何时起身,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正静静望着她。 双眸晦暗幽深,就像要穿透她的灵魂,看破她的一切。 霎时间她汗毛倒竖,系统更是仿若宕机,大气不敢出一声。 华灯硬着头皮:“嗨?” 沈昼又盯了她一眼,盯得她浑身血液凝固,这才收回那诡异的打量,神色无波无澜。 他屈起修长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两下,不动了。 她体内有某种东西,沈昼确信。 是用来杀他的吗? 无所谓,他靠着床头阖上眼眸。 能杀了他,也算种本事。 华灯还维持那个姿势不动,不明白他怎么没了下文。 沈昼开口:“你睡不着?” 华灯老实说:“有点。” 心里乱糟糟地想,他真的发现系统了吗?不像啊。 等会再试探下。 可等着等着,她发现沈昼又不说话了。 华灯人都傻了,合着我睡不睡跟您压根没关系?那您多余问一句干嘛呢? 她莫名其妙躺了回去,重新缩进被子里,警惕地审视沈昼。 不知是夜色太晚还是沈昼太安静,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她…… 成功睡着了。 身侧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沈昼蓦然睁开眼,悄无声息撑起身子。 月影西沉,房间越发失去光亮,沈昼的眉眼完全淹没在黑暗里,冲着华灯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触及华灯的咽喉,食指和拇指轻轻张开,锁住她的命脉。 她沉浸在睡梦里没有醒来。 如此脆弱,如此天真。 沈昼想不明白。 这样弱小的修士,为何能有一颗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心脏,敢在他身畔安然入眠? 他有点不爽,又有点微妙的其他心绪,手指力度不自觉加重,华灯蹙起眉毛轻哼了声。 要醒了吗? 沈昼盯着她,想看她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华灯只是反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迷迷糊糊安抚道:“咪咪,别闹。” 咪、咪。 沈昼表情变幻莫测,一声不响撤开手掌。 他真是疯了才跟这个睡鬼计较。 …… 这一夜华灯睡得神清气爽。 不仅睡得好,还圆满完成系统给的支线任务,更重要的是修行突破瓶颈,她早上起来才打坐一刻钟就跃升到筑基后期。 沈昼的真气可比那些灵丹妙药管用多了,难怪天下人都想追杀他。 想到沈昼,她束起头发推门出去,果然见他正在院子里练剑。 她站着欣赏了一会,这才走过去问:“你昨晚睡觉了吗?” 沈昼背对她擦拭剑身:“未曾。” 很早以前,他便没有了睡觉的习惯,更别提在他人面前陷入昏睡。 华灯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推断。 看来系统的判定标准非常宽泛,考核更针对她这个女主本人,而不是书里其他角色。 这样一来,任务倒是容易完成得多。 华灯心情不错,坐到树下喝茶,顺便调出脑海里的系统影像。 系统昨晚被吓得不轻,华灯也不得不谨慎处置,令系统将晚上的情况都记录下来,以备她第二天翻看。 此时,系统影像以正对他们的第三视角,清晰呈现出昨晚的一切。 看到沈昼扼住她咽喉这一幕,华灯愤怒地扭头,剜了尚在练剑的沈昼一眼,心里默默记账,迟早要扣他半个月工资。 然而下一幕,就是她搂着沈昼的胳膊翻身过去,还把头埋到他肩膀亲昵地蹭了下。 华灯:“…………” 对不起,她收回刚刚的话。 对于沈昼这样视他人若病毒的狠人,没把她拍死真是手下留情。 他居然只是不轻不重甩了下她的手臂,力度甚至没把她甩醒,然后揪着她后领,将她向后带了带。 准备撤回手的时候,不知为何,往她后颈上按了两下。 华灯屏住呼吸,只觉被他碰过的位置都滚烫起来。 然后她听到他说:“为什么这么弱?” 话里的疑惑非常之诚恳,让华灯想起很小的时候,窗边落了只鸟儿,她伸手想要触碰却被管家制止。 管家说,这是一种濒危鸟类,随意触摸会导致应激。 当时她就发出了同样的困惑:“这是什么鸟?怎么这么弱?” 华灯被自己的联想气笑了。 她站起身,想要找沈昼理论理论,恰在这时头顶真的传来鸟叫,羽毛扑簌落下,紧跟着掉下一张请柬模样的纸张。 纸张落的是沈昼的方向,他看也没看,更别提伸手去接,最后是华灯把它收了过来。 迎面就是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请战贴。” 第17章 宗门大比 是的,药清宗的人要挑战沈昼。 华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对他们找死的决心感到相当钦佩。 就比如现在,她坐在演武场的观众席,看着下面乌泱泱一片人群,还是不敢置信。 来的少说有上百号人,段译等熟悉的面孔都在其中。五师叔更是扯了张黄旗,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最前端,颇有《自由引导药清宗》的意味——如果忽视他一瘸一拐的步伐的话。 华灯不忍直视,找了个最佳观赏位坐下。 这位置实在显眼,全场目光都被她吸引来。 人群中央,段译直勾勾盯着她,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迷恋。 这场对决可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他们通力谋划了几天几夜的结果。 马上仙门大比就要开始,届时霞山秘境会一同开放。华师妹已经报名参赛,那就只有把沈夜单独留在药清宗,才能获得和华师妹相处的机会。 而今天,就是他们打服沈夜,让他主动退出的日子!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6节 段译一阵狞笑。 华灯对他们的心思浑然不觉,也毫不关心。她转头:“师父,坐啊。” “你坐,你坐。”掌门擦着冷汗,悄悄觑了沈昼一眼。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沉默看着怒视他的人群。 整个人姿态闲散,瞧上去漫不经心的,但越是这样,越能一击毙命。 仿若蛰伏的猎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时刻有种隐而不发的压迫感。 掌门的冷汗越流越多,他这么多年和不少修士打过交道,只在青阳宗的仇策剑尊面前有过类似的感觉。 可仇策剑尊已是渡劫期,沈夜怎么能比?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合体中期的五长老。 他朝沈昼拿出压箱底的宝剑,却只得到对方一个嗤之以鼻的眼神,兴味索然地问他:“哦,你会使剑?” “你以为我们医修就手无缚鸡之力吗?” 五长老怒上心头,愤而拔剑……拔…… 特么的为什么拔不动! 他心爱的二品仙剑,居然在如此重要的关头,牢牢黏在了剑鞘里,分毫不动! 他额角滴下汗水,沈昼却轻飘飘开口,每一个字都重重砸落在他耳边:“想在我面前拔剑——你配吗?” 话落,他从台阶上走下,压迫着每一个人,瞳孔闪烁着日光的金色,眉眼冷峻,锋利不可逼视。 五长老说不出话。 男人路过他身旁,转向段译:“我应该警告过你,你好像不太听话。” 那天的痛苦涌上心头,段译差点掉头就跑。 但沈昼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对着人群说:“我知道你们是为华灯来的。” 声音不大,却传遍演武场。他的话语仿佛有某种魔力,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看向华灯。 “记住她。” 他们把那张脸深深地刻进心里。 “畏惧她。” 他们开始发自心底对华灯产生恐惧。 “服从她。” 这一刻,演武场所有人齐齐跪倒,面向华灯低下头颅。 座位上的华灯手一抖,迟疑了下:“系统,这不会折寿吧?” “放心吧宿主,你的寿命很正常。” 华灯这才放心,喝杯茶压压惊。 掌门倒是没受法术影响,他面前正跪着的就是五长老,当即扶着他双臂要把他搀起来。 “唉五师兄,你这是干嘛,师弟受不起呀!” 五长老根本动不了,耳边响起他嗡嗡的声音,奈何做不出反应,气得面目狰狞。 “五师兄你放心,药清宗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经营,你怎么用得着行这么大礼呢?” “噗!”五长老吐出一口鲜血。 “师兄!”掌门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眉头紧皱,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 另一边,华灯正在研究系统地图。她惊讶地发现地图上的红点在迅速消退,以不可逆转之势变成一个个白点。 这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她震惊地抬头。 他居然……扭转了剧情设定?! 沈昼背对着她,命令人群:“你们可以滚了。回去睡一觉,然后忘记今天的事。” 人群呼啦啦滚开,掌门也颇有眼色地跟着溜了。沈昼不疾不徐转身,沿着台阶走来。 日光洒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映出他眼底淡淡的桀骜,那是种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傲慢。 他很少露出这副神情,但不得不承认,只有在他脸上,这份锋芒才适得其所,毫不突兀。 华灯慢慢地啜了口茶。 她渐渐明白,为什么沈昼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因为强大。 因为比所有人都强,自然便失去喜怒,也无需在意旁人的想法。 蝼蚁,杀之便是。 这大概就是沈昼的心境。 然而这回,华灯不再害怕了。 不仅不怕,还……挺爽的。 “打累了吧?来吃点东西。”她朝沈昼招手。 沈昼走到面前,看了眼桌上的吃食,摇头。 华灯说:“不喜欢这些?那你说点喜欢的,我让他们下次准备。” 沈昼揉了下太阳穴,随口说:“我尝不出味道,没必要吃。” 华灯愣住,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点都尝不到吗?” “大部分。”沈昼放下手,往旁边一坐,“练功的后遗症,很多年了。” 华灯说:“你们剑修真可怕。” 要是她练成这样,早就不想活了。 想了想,她把手边的杯子往前一推:“来,尝尝这个。” 沈昼拿起这黑乎乎像药一样的东西:“这是喝的?” “可乐,很好喝的。”华灯莞尔,“喝了能让人很快乐,不信你试试。” 沈昼喝了口,说:“还可以。” 谈不上她说的“快乐”,却也不算讨厌,对他而言,这已是难得。 “那这些都给你。”华灯撑着下巴笑道,“等你喝完,我们就下山。” * 如果问起华灯在原著里最讨厌的情节,无疑是霞山秘境这段。 不仅出场角色最多,口口情节最密集,而且也是尺度最大的一段。 其中令华灯印象最深的,是关于“寻宝图”的设定。 每个进入霞山秘境的弟子,都会手握一份寻宝图,上面标记了各大法宝的所在,按天、地、玄、黄分成四等。 天级法宝,每隔五百年才出现一次,然而这一场试炼却出现了两个。 因为第二个天级就是女主本人。 合欢圣体,千年一遇的炉鼎,从她踏入秘境的那一刻,就被标记成了引人疯狂的天级法宝。 后面的剧情可想而知。 华灯看书的过程中几度心脏骤停,小脸煞白又通黄,问系统:“这合理吗?你们穿书局自己看看这合理吗??” 系统支支吾吾:“其实还是有人喜欢这种剧情的……” “我不喜欢!” 系统便心虚地不说话了。 回到眼前,华灯抚着手腕上的桃花手链,默默祈祷原著里的剧情不要上演。 不知道这个手链能保护她到什么程度,如果真的要暴露身份,那就只能放弃一部分任务,提前逃离秘境。 她心里越是不安,购买欲就越是旺盛,在山下报复性地买了一大堆防身法器这才重新回宗修炼。 压力促就动力,今天华灯的修炼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认真,接近子时才将将躺下。 躺下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半天,又翻身坐起打开了传讯碟。 就在傍晚,她加入了一个参赛者的群聊。 有人正在询问这次仙门大比的具体规则。 其中一个叫“小鹿”的道友贴心解释,本次仙门大比有五十多个门派参加,比赛内容分为两部分,其一就是霞山秘境,寻得法宝最多者胜。 其二则是比武切磋,从练气到元婴共分为四组,每组的前十名都有奖励。 [泪水打湿猪脚饭]:那岂不是我这个金丹中期要和一群金丹巅峰的比? [小鹿]:是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泪水打湿猪脚饭]:栓q 华灯写字的动作一顿。 别人不懂,但她不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我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穿越者吗?” “按照规则来说,可能会有。”系统说,“不过宿主不用担心,就算有,那个人的剧情也与你互不干扰。” 华灯“嗯”了声,点击私聊。 [等等灯登登]:hello [泪水打湿猪脚饭]:?!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7节 [泪水打湿猪脚饭]:莫非是家人?对暗号! [泪水打湿猪脚饭]:泰勒公式是什么? [等等灯登登]:哈哈,打扰了 [泪水打湿猪脚饭]:没错了,你绝对是我的家人! 华灯:“……” [泪水打湿猪脚饭]:你也是这次仙门大比的参赛者吗? [等等灯登登]:嗯嗯 [泪水打湿猪脚饭]:太好了,我们青阳宗见! 本届仙门大比的举办地就在五大宗门之一的青阳宗,华灯过两天将随药清宗其他弟子一同前往。 对面简单介绍了青阳宗的基本情况,然后定下了会面的时间与地点。言谈之间,似乎对青阳宗颇为熟络,华灯推测她本身就是青阳宗的弟子。 有了伙伴,有了沈昼,华灯心头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些,不再彻夜难寝。 重拾活力,吃好喝好备战仙门大比。 想想也是,见证过沈昼碾压一切的实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 仙门大比的日子很快来临。 华灯放弃自家马车,选择跟随药清宗的飞舟出行。 飞舟长有三十丈,极为宽阔,与华灯面对面围桌而坐的,是随袖烟和另一名弟子。 华灯没坐过飞舟,一路上扒着窗户看风景。对面的随袖烟埋头看书,安静得像只哑巴。 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要不是抓阄输了,谁愿意坐到沈夜对面? 一开始大家还没那么怕他,直到有天某位师叔不长眼,拍着沈夜的肩膀摆架势:“你这个晚生,见到老夫怎么不拜……啊!” 伴随他的惨叫,那截胳膊被血淋淋拧了下来。 鞋底碾过地上的断臂,沈夜垂着眼,满脸漠然地走远了。 从那以后,她见着沈夜就躲,今天实在是倒霉,还好能看到华师妹养养眼。 她正想着,就见华灯头一歪,似乎打起瞌睡。 睡着睡着,人就往一边倾斜,脑袋缓缓落向沈夜的肩膀。 随袖烟心头猛然一跳。 沈夜掀起眼帘,浓黑的双眸冷得要命。 随袖烟很想叫醒华师妹,但她不敢,只能期盼华师妹赶紧醒来。 但华灯不仅没醒,还像是觉得不舒服,又调整了下位置,把头埋进沈夜的颈窝,这才心满意足继续睡去。 随袖烟倒抽一口凉气。 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沈夜对华师妹那么粗暴,这次该不会直接动手吧? 果然,沈夜侧过脑袋,看了看华师妹。 他皱眉了。 他的手抬起来了! 他罪恶的手掌伸向华师妹的脸颊……嗯? 他把华师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似乎被这缕头发骚扰得很烦。 做完这一步,他收回手,继续闭目修炼。 从始至终平静得可怕。 随袖烟:“嘶……” 第18章 合欢圣体 抵达青阳宗的当天,华灯好好睡了一觉,次日一早就爬起来找自己的穿越者伙伴会面。 她们定的地方是一间湖心亭,人烟稀少,不会被打扰。 赶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正蹲在边上看鱼儿戏水。 从外表看,她和华灯一般年纪,容貌娇俏,双眼又大又亮。 她看着华灯,不知为何没出声,华灯先一步开口:“泪水打湿猪脚饭?” 这该死的网名!少女从惊艳中回神,尴尬一笑:“……叫我苏意轻就行。” 华灯笑着伸出手:“我叫华灯,是药清宗的弟子。” “你也太漂亮了!”简单寒暄两句后,苏意轻感叹,“我差点当场就弯了!” 华灯扑哧一笑:“你的小说不是有男主吗?” 没错,苏意轻也是穿书者,而且她穿的是真正的甜文,有一个性格完美、爱她至深的男主。 再看自己穿的书,华灯更嫌弃了。 然而苏意轻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甜文有什么意思,还是你那种剧情刺激。” “而且现在的身份也不是我想要的,我连人类都不算。”她幽幽地说。 穿书之前,穿越者无法翻阅书籍内容,只能根据书名、简介以及标签推断小说的风格。 苏意轻选中的那本,叫做《鼎炉的恋爱法诀》。 “原来你也是炉鼎。”华灯长叹一声,“看来咱们俩是同病相怜。” 谁知苏意轻凄凉一笑。 “看,你也搞混了吧。”她说,“你是炉鼎,我是鼎炉,咱俩不一样的。” 眼见华灯不明白,她决定现场演示一番。 从乾坤戒里拿出各式各样的药草,她一股脑塞进嘴里,然后嚼吧嚼吧咽下去。 等了十秒,华灯隐约听见“叮当”一声。 “呕——” 饱满圆滑的丹药从苏意轻喉咙里吐出,静静躺在她白皙的手心。 华灯也差点吐了。 她裂开。 怎么是真的鼎炉啊! 苏意轻泪洒当场:“你说我一个热爱刘备文学的少女,怎么就穿进了这种清汤寡水的书里?还变成一只不伦不类的鼎炉!” 华灯默默说:“如果咱俩能换换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垂头叹息。 “叮,新的任务已下达,请宿主查收。” 怎么又来。华灯只好点开查看。 任务:【今夜亥时于后山溪边救下小师弟】未完成 时限:三个时辰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明确的要求,这么紧迫的时间。 小师弟她倒是记得,传说中拥有两根的半妖少年,被女主从后山的小溪边救下,为了报恩伪装成人类进入药清宗。 华灯拍拍衣摆,发现苏意轻和她同时站了起来。 “你也有任务?”她问。 “对,不过我的任务没什么,就和我男朋友谈谈恋爱。”苏意轻说,“你呢?” 华灯:“……差不多。” 走出湖心亭的时候,沈昼正站在岸边等着。 华灯冲他挥了挥手。 她对陌生人总有几分防备,所以来的时候把沈昼也叫上了。 “他是我道侣,叫沈……夜。”她对苏意轻介绍。 苏意轻还真有点好奇,想必华灯这种大美女,她的道侣怎么也得是个大帅比吧。 “呃。” 苏意轻沉默地看着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这时,男人微微偏过头,轻撩眼睫,若有似无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苏意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搜刮干净,暴露无遗。 但只一瞬间,他的视线就转移到华灯身上,让她不禁怀疑刚刚的打量是错觉。 “………”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金丹期,她竟然差点腿软了。 溜了溜了。 苏意轻挥着手跑远:“灯灯,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华灯目送她离开,转身和沈昼向远处走去,边走边兴奋地说:“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交到新朋友的吗?” 沈昼说:“不好奇。”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8节 华灯喉咙里的话憋了回去。她呵呵一笑:“你好奇我也不想告诉你!” 又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扭头:“你这种脾气,真的有过朋友吗?” 沈昼说:“有过,死了。” 这回答出乎意料。 如果是别人,华灯应该会安慰两句,但显然,沈昼一点也不伤心,还不如她脚趾磕到桌腿情绪波动大。 沈昼朝住所的方向走着,华灯却停下了脚步。 她看了看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 和药清宗不同,青阳宗最大程度上模拟了自然的天气变幻,有时甚至故意用恶劣天气磨砺自家弟子。 此时此刻,华灯对着乌云,负手道:“今天天气不错。” 沈昼饶有兴趣地说:“你是蘑菇精,喜欢阴天?” 华灯噎了下,硬是把话说完:“既然天气这么好,你想不想去泡澡?” 沈昼挑眉,露出了然的意味:“还知道需要浇水。” “对。”华灯面无表情,“我要浇水,你陪我一起。” …… 一刻钟后,华灯走在后山的小树林里,不断和系统吐槽。 “沈昼他太可恶了,我花钱雇他,他一点都不听话,让他陪我来他居然还嘲笑我!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天理!” 系统尽职尽责地附和:“是的,他太不讲义气了。” 华灯吐槽够了,人也来到小溪边,干脆往里面一泡,守株待兔。 没过多久,水里飘来一具带血的身体,果然如书中描写那般,少年面容艳丽,眼睛紧闭着。 华灯伸手一捞,把他从水里提起。 她回忆起书里的剧情。 女主出于善良救下落难的少年,按理说是一个美好的开端。 可惜后续情节不太美好,假装纯情的少年发现女主并不纯情,一怒之下将女主带走囚禁,进行了几天几夜的折磨。 当女主被找到时,甚至瞎了眼睛,用不出一点法力。 少年浮出水面,大口喘息,华灯如愿听见任务完成的声音。 少年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开口便是黏糊糊的嗓音:“这位姐姐,我咕噜噜噜噜……” 华灯微笑着把他又按了回去。 少年顺着水流漂远,华灯起身拍拍手,深藏功与名。 就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脑子里“叮”一声,响起熟悉的话语。 “新的任务已下达,请宿主查收。” 任务:【和师弟水中双修】未完成 时限:三个时辰 华灯:“???” 华灯:“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开始装死。 把小师弟捞回来是不可能了,那现在的选择就只剩一个…… 她发送消息给沈昼:“你来找我吧。” 等了会,没有回应。 “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你快来!” “快来!” 她消息轰炸:“人命关天,快来!!” 最后一个字打完,面前投下阴影,男人居高临下盯着她,面色不虞:“你最好真的有事。” “我真的有事要说。”华灯满脸真诚,示意他凑近些。 沈昼看了看她,在她又催促了两声后,慢条斯理弯下腰。不出所料,他被猛地拽住领口,用力拉了下去。 水花溅了华灯一身,她却靠在一旁大笑,对他说:“你看,这里灵气充沛,多适合修炼。” 沈昼从水里凫了出来,随手将头发撩至脑后,不咸不淡地说:“你的爱好越来越特别了。” 华灯笑道:“修炼就应该多换换地方嘛。” 沈昼抬眼,双臂往后一搭,慵懒地靠在岸边,看过来时,睫毛水光滴落。 “在这修炼,你也不怕脑子进水。”他说,又打量华灯一眼,似笑非笑,“哦,已经进过了,确实不怕。” 乌云泄出几缕月光,洒照在他挺括的眉骨,水珠从他眼角眉梢滚落,顺着下颌没入水中。 今夜他格外放松,整个人都懒洋洋的,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沉寂,却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华灯伸手去抓他漂在水面的长发,发丝却从她指间溜走,弯弯绕绕地漂浮着,如水妖一般。 沈昼看到她的举动,不动弹,也没说什么。因为长得高,所以溪水也只到他胸膛,胸膛往上就是他湿透了又敞开的领口。 华灯收回手,却见他手指往水面敲了两下,居然捉出一条鱼,他把鱼抛给华灯,鱼尾飞快地从水下消失。 华灯伸手着急地“哎”了声,回头时,发现他正垂眼看着自己。 那张映着月光的脸失去头发修饰,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每一道线条都暴露在华灯眼底。 他挑着眼尾,带着几分笑意,但又分明不是在笑。 看着看着,华灯忽然也笑了,扬起水朝他泼了过去。 沈昼眼都没眨,抬手,屈指一弹。 所有的水都转了个方向,冲着华灯泼了回去,华灯试图用法术阻拦,但徒劳无功,被泼了个正当头。 她郁闷地抹了把水珠。 头脑里响起任务完成的声音,她松了口气,准备离开这条小溪。 然而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似乎丧失了力气,不仅走不动路,还变得极其寒冷,仿佛一瞬间置身冰窟。 起初她以为是溪水太凉,但转念一想,她已经学会御寒术,不该如此才对。 连续用了几道取暖的法术还是无济于事,她终于意识到不妙:“系统,我怎么了?” “宿主,这是你合欢体质发作的前兆,请尽快解决,否则会影响修行。” “什么东西?书里写过吗?不应该啊!” 她把那本书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三遍,不可能会遗漏如此重要的情节。 系统贴心地说:“第一百三十四章 的作者有话说曾提及此设定,请宿主认真阅读原著。” 华灯爆了句脏话。 她从识海里翻开原著,发现还真有这个设定。 上面写着,合欢圣体彻底成型后,从第二个月圆夜开始,每月都将犯病一次,每次持续三天。除非与人交合,否则无药可解。 原著里女主犯病的时候正在和小师弟口口,此后的日子也一直口口不断,华灯自然没注意有什么狗屁设定。 她内心吐血。 你一个十八禁女主,成天都在xxoo,真的有必要搞这种设定吗! “你现在要我怎么办?该不会是找人……”华灯濒临抓狂,根本不敢往下想。 “具体方法系统无从判断,请宿主自行研究。” 绝望无以复加。华灯强忍寒意,抱住身体打了个冷颤,不断从看过的书里寻求解决方案。 很显然,根本找不到。 寒意越来越甚,华灯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都是浑身发热,她却是浑身发冷。 仿佛听见她的疑问,系统解答:“别担心宿主,你这次是发冷,以后都是发热啦。” 华灯:“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股莫大的空虚感攫住了她,好像饿了十天肚子疯狂想要填饱。伴随这股冲动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无措。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她的异常被沈昼察觉,男人离开的动作一顿,反手扼住她左腕,似乎在搭脉。 温热的触感如同搔痒的羽毛,令她手臂一颤,呼吸乱了起来。 她想要抽出手,却反而把沈昼带近了一些,耳畔落下他低醇的声音,酥酥麻麻:“你身体很冷,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不是病情的原因,华灯头一次觉得,他的嗓音像酒一样,令人沉醉。 “沈昼……”她轻声呢喃。 第19章 月圆之夜 不行。 不行! 华灯猛然清醒。 她要离开这里, 不管怎么说沈昼也是个正常男人,她不要在他面前暴露这一面。 强撑着抽出胳膊,她撤开身子, 神色凝重地对上沈昼的眼睛—— 熟悉的点漆黑眸,没有半点波动。看人像看尸体, 看她更是跟看骨架似的,哪怕她浑身湿透, 眼神也非常之性冷淡。 华灯:“……”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29节 她真是想多了, 这男人才不怎么正常! 在被看扁的憋屈之中, 她莫名生出几分诡异的安心, 就这样摆烂地往水里一沉, 头顶冒出一连串气泡。 沈昼把她薅起来:“你要在这睡觉?” 她双臂使劲扑腾:“放开我!我身体不舒服, 需要休息。” 沈昼制住她胳膊,冷酷地说:“在水里泡着,舒服才怪。” 华灯着急:“我是说我的身体……” 她嘶了声, 欲言又止。 “这么严重?”沈昼慢悠悠点头, “那你留个遗言吧, 我会转达的。” 华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简直无力吐槽。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两个人还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 身处小树林之中。这放岛国电影能拍一个半小时的情节, 搁他们眼里却只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这是何等坚固且纯洁的革命友谊。 华灯放弃了,她说:“总之我生病了,奉劝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可能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沈昼:“你做一个我看看。” 看表情他是真的挺好奇。 华灯静了下,开始解他的腰带。 沈昼往后一躲,眼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古怪:“这就是你说的可怕的事?” 华灯抬头:“不可怕吗?” 她准备了很多台词, 比如“我好歹也是女人啊”、“你也太没有防备心了吧”、“女人都是大野狼”。 但她和沈昼实在离得太近了。 近到晚风吹过来时,她仿佛每一个细胞都与他的气息交融,她看得见他喉结上的痣,看得见他下颌湿润的水迹,看得见他说话时嘴角的弧度。 他嘴唇的形状很好看,华灯想,虽然这张嘴总是说出让她讨厌的话,但看上去还挺软的。 回过神时,华灯吓了一跳,表情变得惊恐。 她刚刚居然想、想…… 没等她从震撼中缓过来,沈昼拖着她往岸上一甩,说:“就算是蘑菇精,也不能一直泡在水里。” 华灯不想和他接触,惊慌失措地挣扎:“你放开,放开!” 沈昼凝眉回头:“你到底怎么了?” 问完并没有等华灯回答,而是眼里白光一闪,直接开启天目。 须臾,他微阖双眸,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他在说什么华灯已经听不清了,她的关注点全在后颈的那只手掌上。 她感受着他的温度,却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到她快要受不了,只想离他更近一些,让两个人再也不要分开。 华灯打了个哆嗦。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怕,也能感受到神智在渐渐混沌,可她完全控制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任身子更沉下去一些,在彻底丧失理智前艰难开口:“如果等会我做了什么,给你一万……五万灵石,你忍一忍,别杀了我。” 凭她的意志,应该还是可以抵挡一下的……吧? 华灯闭着眼睛,想到这的瞬间,心里某根弦突然嘎嘣一下,断掉了。 她蓦然睁开双眸。 沈昼还站着没动,低头凝视她,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想东西的时候永远是沉着脸的,以往华灯见到都会绕道走。 可这次她一点也不怕,只想离得近些、再近些…… 她顺从自己的心意,钻进沈昼怀里。 沈昼身子明显一僵。 可她才不管,她抱着沈昼,双手顺着脊梁攀上他的后背,头靠进他宽阔的胸膛。那里的气息很温热,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沈昼的表情变幻了几下,伸手想要把她拽走。可手已经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华灯的样子。 她蜷缩着身子,脸埋在发丝里,眼尾泛起异样的潮红,蹙着眉,好像很难受。 安静片刻,沈昼的手放了下来。过了会,他悠悠地说:“还真是,可怕的事。” 华灯边哼边说:“沈昼,我好像生病了。” 他说:“我知道。” 华灯迷迷糊糊地问:“那怎么办?” 沈昼盯着微波荡漾的溪水,手指漫不经心朝上面敲打了两下,可这次没有鱼儿蹦出来。 收回手,他说:“来参加仙门大比的修士有两千多名,你可以挑一个双修。” “我不要……”华灯闻言抖了抖,尾音带着颤栗,几乎称得上恐惧,“我不想,我不想……” 不想和剧情一样,变成真的炉鼎。 沈昼看着她,说:“那我可以杀了你。” 这陡然的一句话激得华灯短暂清醒,她懵懂地抬头,只见沈昼面色平淡,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可华灯却从那平淡的眼神中感受到,他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把死亡当成一种解脱的手段。 华灯嘴一扁,更委屈了:“可我还不想死。” 她拖长声音道:“你想想办法嘛。” 见沈昼不说话,她伸手两根水淋淋的手指,捏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你帮帮我嘛,沈昼,你肯定有办法。” 沈昼看着她的眼眸,那里有他的倒影,他不喜欢,所以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睫毛从他手心一下一下划过。 他静静地沉思着,忽然神识感应到外面有两个人正在接近。 他固然可以把这两个人赶走,但这里终究不是能待的地方。 松开捂着华灯眼睛的手掌,他深深拧眉,头一回明白什么叫“烫手山芋”。 手里这只山芋倒不烫,冷得要命,还会一脸理直气壮地看他,根本没有求人的自觉。 沈昼不咸不淡哼了声,抬手摁下她的脑袋,将她从水里打横抱起。 华灯发出“哇”的一声,紧紧勾住他脖子。 沈昼动作一滞:“放手。” “放手我就掉下去了!”华灯抱得更紧。 他意味不明地睨了华灯一眼,到底没把人扔下去,带着她消失在原地。 华灯好奇地睁大眼。 她第一次跟着沈昼瞬移,发现他的瞬移术和掌门完全不同,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传送走了,堪比电影切镜头一般自然。 他们来到一座宫殿里,华灯不认识,也没有心思去认。她头脑昏昏涨涨,虽然努力去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沈昼大步朝前走去。 殿里烛火通明,一路上纱幔无风自动,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得不轻,战战兢兢跪下。 沈昼喝道:“出去!” 人影一下子消散,金碧辉煌的宫殿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一个人还在原地。 黑发紫眸的青年满脸不可置信,几乎是跳出座位,瞪大眼睛打量。 大阳打西边出来,他居然见到沈昼带着一个女人回来! 那女人盖着他的外袍,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如墨的乌发和一截细弱的足踝。 两根纤长的手指抓着沈昼的领口,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别提有多亲密。 虽然沈昼看上去有些莫名的暴躁,但今泽还是冲上去道:“喂你干嘛?强抢民女啊?你还是不是人!” 噗呲—— 满殿烛火向一侧压倒,火舌骤然熄灭,黑暗中冷风袭来,今泽浑身一轻,被扫飞了出去。 他砰然落地,激起满身灰尘。 大门缓缓闭合,外面传出今泽愤怒的吼声:“沈昼我日你大爷!” 咔嗒。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沈昼按了按怀里乱动的少女,信步朝更深处走去。 …… 左护法匆匆赶来时,吃了一惊。 “少主,您怎么在这?” 只见大殿外,今泽孤零零蹲在角落,整个人蒙满阴影,看起来十分落寞。 他抬头,语气沧桑:“我被赶出来了。” 左护法下意识朝旁边的宫殿看了眼。 抚仙殿,前任教主的居所,虽然自他死后一直空悬,但今泽偶尔会进来住两天。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0节 能堂而皇之把今泽赶出去的,只有那个人。 左护法顿时噤声。 “你怎么不说话?”今泽不满。 “少主,整座紫阳宫都是您的地盘,您去哪里不行?”左护法说。 今泽阴森森一笑:“我去哪都行,也不是他赶我走的理由!” 左护法说:“好的,少主。” 今泽:“?好什么?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哦,有的。”左护法想出来一条,“那位殿下为什么突然出现?我收到消息,还以为外面出事了。” 前任教主死后,那个人不愿意当教主,也不准今泽当,所以紫阳宫的人只好称呼他为“那位殿下”,以和今泽区分开。 他这一问说到点子上,今泽怒道:“为了一个女人!女人!!” 左护法迟疑:“您找了女人,被他发现,所以他就把您赶出来了?” “……不是我!”今泽咆哮,“是他!他的女人!” 左护法:“他的母亲?表姐?堂妹?” 今泽:“你有病吧!” 左护法:“……应该不是那种意思的女人吧?” 今泽森然道:“就是那种意思。” 他说:“我以前总想当紫阳宫的老大。” 左护法还处于对“女人”的震撼中,闻言条件反射接道:“您就是紫阳宫的老大。” “你别打断我!”今泽蹲在地上不耐烦地摆手,继续惆怅地说,“可那家伙一直压在我头上,我咽不下这口气。” 左护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表示在听。 “我本来想着,把他熬死了,我不就是老大了吗?”今泽抓起一株枯草,狠狠往地上一摔,“可现在,他带回来一个女人,我居然变成老三了。” 左护法开口:“那应该不能……” “你别打断我!”今泽猛地瞪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要是他们生了女儿,生了儿子,那我就成了老四、老五。再养个猫猫狗狗,我还用活吗?我干脆去死算了!” 左护法默不作声。 今泽皱眉:“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左护法微笑:“少主,兴许您误会了,那位殿下应该不是贪图女色的人。” “我以前也这么想,可你没见他刚刚那副样子。”今泽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他把那女人宝贝得跟什么一样,连我多看一眼都不准!而且你什么时候见他跟女人一起?还搂着抱着?” 左护法语调带了点怪异:“您说真的?” “不然呢?” 沉默片刻,左护法撒腿就跑。 笑死,他又不像今泽一样没眼力见,这种时候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妙,最好能去其他州出趟差! …… 殿里的沈昼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但他懒得管。 他抱着华灯,从大殿一路走进密室,玄铁门敞开的一刹,视野霍然明亮。 密室里燃着终年不熄的白烛,整个房间都由白玉砌成,正中央是一方十万年玄冰打造的汤池,寒烟袅袅萦绕,朦胧了烛火的光芒。 三年前,他派今泽把这里建造出来,偶尔练功失控会借助池水冷静。 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进到这里,今泽也不行。 沈昼来到池边,要把华灯直接扔进去,但她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撒手。 僵持片刻,他黑着脸,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华灯进到水里,还是抱着他,只是换了个姿势,从只揽脖子变成整个人缠住他。 他强硬地把华灯揪走,像揪起一只落水的猫,尽量耐心地说:“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给你炼一份丹药。” 可华灯听不进去,又伸手想要抱他,半闭着眼眸无意识呢喃:“沈昼,沈昼……” 她大概是难受极了,却又不清楚该怎么办,只能一声声喊他的名字,黏腻温软,带着鼻音,跟猫叫似的。 “沈昼,我难受。”她带着哭腔说。 那习惯了对他颐指气使的声音,已经软得不成样子。 沈昼捏着她后颈的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下,又把她放回了水里。 眼看华灯再度缠上来,他一动不动,久违地感到了棘手。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找个人双修就能解决,他对这种事没兴趣,但有的是人可以。 他没有礼义廉耻的概念,这些东西早就被他抛在身后的岁月里。但他记得华灯说,她不愿。 她不愿,所以只剩下一个办法。 沈昼扣着她的后脑,体内真气流转。 对修士而言,真气是极其宝贵的东西,有时连着修炼数日,都未必能得一缕,而且平素消耗极快。 但沈昼不在意,他把真气不要钱一样调了出来,在手心凝结成一个光团。 这些真气比世上一切丹药、法宝都要特殊,如果他想,甚至在特定情况下可以令死人复生。 只是沈昼没这么做过。 这世间之人多数都厌恶他,沈昼也不愿意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 如果华灯醒来,能接纳变成跟他一样的怪物,那他也未必不能偶尔做一次善事。 这样想着,他把真气源源不断渡入华灯体内。 他观察着华灯的反应,然而她几乎没有反应,像是上次为她疏通灵脉时一般,没有丝毫抵抗地接纳了。 “还算你识货。” 沈昼懒洋洋地开口,嘴角牵起,勾出一抹不甚明晰的笑意。 如果华灯还醒着,看到这一幕一定震惊不已,但此刻她只觉得舒服极了,恨不得化身八爪鱼缠在沈昼身上。 沈昼停下手,观察她的状态:“还不够?” 华灯又开始喊难受。 沈昼和她讲道理:“再多你会受不了。” 华灯啊了声,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下,仰着脑袋看他。 那双清凌的瞳眸覆上一层云雾,懵懵懂懂,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昼捏着鼻梁不再说话。 华灯还在乖乖地等着。 虽然脑子糊成一团,但她记得刚刚那种感觉,很舒服,比三月里的风还要让她感到熨帖。 只是等着等着,她开始变得焦躁,由内而生的空虚感再度袭来。 甚至那种空虚逐渐变成深深的饥饿感,令她迫切地想要吞下什么。 沈昼正抚着她的背,为她调息,衣领上一截脖颈完全暴露出来,华灯毫不犹豫地咬嘴,狠狠咬了下去。 可惜筑基期是咬不动合体期的,华灯嘴角一僵,沈昼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拎着华灯的后领把她提起来,面无表情,但目光阴恻恻的。 华灯好像清醒点了,闭上嘴巴不敢动,黑眼珠滴溜溜地转。 沈昼腾出手钳住她的下巴,手指擦过她红润的嘴唇,冷笑说:“你以为病了我就能放纵你?” 华灯软软地说:“什么啊?” “我说你别恩将仇报。”沈昼加重力道。 他常年握剑,指腹有一层厚茧,华灯被他捏得不舒服,张嘴咬了下。 她没咬动沈昼,倒是把自己的牙咬疼,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沈昼眉心突突直跳。 他不再犹豫,加倍地为华灯注入真气。 不多时,华灯浑身滚烫,整个人烧得通红。 她开始哼哼唧唧地要哭:“沈昼我难受……” 嘴上这样说,手却还紧紧抓着他的腰,人也无意识地贴了过来,仿佛认巢的幼鸟。 池子里水温缓缓升高,沈昼双眉不自觉收紧。他烦躁地想,今泽怎么什么都干不好,十万年玄冰还会被他的真气影响。 他用法术把水温降下去,然后操控华灯上下涮了涮。 华灯:“咕嘟咕嘟。” 沈昼:“不准喝……算了。” 他摸了摸华灯的额头,发现温度有点过低,又给她渡了些真气,随后便看到华灯再次烧了起来。 沈昼:“……” 他阴沉着脸继续降温。 如此反复几次,华灯终于维持在恒温的状态。 沈昼拎着她上岸,把她放到水池边。 华灯身上湿漉漉的,他想了想,还是没用法术为她烤干,免得她热了难受。 就这样守了片刻,确保华灯是真的睡着了,他这才就地坐下来,扶着太阳穴,轻轻按了按。 杀人不过眨眼的事,救个人怎么这么麻烦。 *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1节 华灯醒了。 她醒得很懵,很突然。 就像手机的系统更新一样,明明没有设置时间,但它莫名其妙就发生了。 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华灯没有一点印象。她手心抵着脑袋,渐渐想起一些昨晚的事,不多,但足够她心态炸裂。 更炸裂的是,她发现自己腰酸背痛,活像跟人打了一晚上架。 完全符合小说里那啥之后的描述。 甚至连耳边响起的男声都和小说里一模一样,问她说:“醒了?” 华灯僵了下,没敢转头看他,在发现旁边有个池子的时候一下子扑了过去,查看自己的状态。 这一看,心终于放了下来。 好险好险,衣服没动,发型没变,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痕迹。 节操保住了。 华灯心情复杂,她觉得不是自己的节操保住了,而是沈昼的节操保住了,毕竟他很在乎这玩意。 她慢吞吞起身,朝正在打坐的沈昼走了两步。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记不清昨晚的事,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昼。 “这里是哪?”她小声问。 这么豪华的地方,让她有种强抢民居的感觉。该不会真是沈昼霸占来的吧? “你没必要知道。”沈昼说。 完了,实锤了,绝对是他抢来的。 华灯开玩笑:“难道是你的秘密基地,知道了就要被灭口的那种?” 然而沈昼没有开玩笑,他淡声说:“恭喜你,猜对了。” 华灯:“……当我没说。” 过了会,她又问:“沈昼,你们剑修是不是只对自己的剑有感觉,对别人都不举?” 如果是正常男人,听到这种话一定当场震怒,迫不及待脱下裤子证明自己。 沈昼显然不会。 他维持打坐的动作,头也不回地说:“你需要的不就是这样?” 这倒也是。 她竖起大拇指:“那你继续保持。” 沈昼终于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但华灯没琢磨明白。 他似乎也懒得多说,站起身道:“走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该来也来了,华灯心里吐槽了句,表面乖巧地点头。 她冲着门口走去,抬手试图开门,口里说道:“这外面是什么地方……” 话没说完,手腕被另一只大手握住,那只手将她向后一带,场景飞速变幻,又回到青阳宗的房间里。 天色已经大亮,沈昼松开她的手,还是那句话:“你没必要知道。” 华灯回神,眨了眨眼,思维跳跃地道:“对了,今天是不是有宴会?我约了苏意轻一起。” “……” “我觉得我现在状态挺好的,你觉得呢?”华灯展开手臂,笑吟吟对他说。 她看起来完全没受昨晚之事的影响。 沈昼眉心忽地抽了下,抬脚向外走去,语气冷冰冰的:“随你。” * 秘境要明后两天陆续开放,今日正是大摆宴席,各方修士互相结识的日子。 宴席上,华灯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她面前有着五湖四海,风格多样的修士,毫无疑问,其中多半都是她的露水情缘。 苏意轻和她坐在一桌,正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一沓资料,挨个为她介绍现场的人士。 华灯不时颔首,忽见一拨人走了过来。众人簇拥的中央,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温柔和善,笑若春风拂面。 苏意轻立马激动起来:“这是我们青阳宗的虞蘅师姐,上一届元婴组的冠军,特别厉害!” 她转向华灯:“虞师姐人很好的,而且她和你一样,都是医修!” 华灯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问道:“她是冠军?那薛无呢?” 之前查到的资料显示,沈昼在万剑宗时用过“薛无”这个名字,不过从十九岁被逐出师门就恢复真名了。 “哪个薛无?” 苏意轻愣住,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你该不会是指……那个屠灭万剑宗的凶手吧?” 华灯坦然点头:“我听说他很天才,为什么没得第一?” 仙门大比十年一次,他应该正好能赶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苏意轻也没多想,挠头说,“可能他性格扭曲,这种场合不能杀人放不开?” 华灯哦了声,手指在桌底下偷偷给沈昼发消息。 “你以前没参加过仙门大比吗?” 那边回得很快:“没有。” “为什么,你害羞?” “我十三岁就化神了。” 哦。 因为过于天才和周围格格不入。 华灯酸成扭曲的柠檬,手速飞快地回:“那我这次拿第一你可不要妒忌我。” “筑基组的第一?”对面慢吞吞回复,“呵。” 华灯气炸了。 她要把沈昼删除好友一个时辰……不,两个时辰!! 她捧起传讯碟哐哐一顿输出,然后利索地解除了和沈昼的好友关系,放下传讯碟喝茶缓口气。 苏意轻还以为他们在快乐地聊天,见状颇为羡慕:“果然道侣都是别人的香,我家这位回消息得等一个时辰。” 华灯呵呵笑道:“他回一次消息我给五十灵石,换你你会不回吗?” 这就是她经过一多月的研究,最终找到的能让沈昼及时回消息的方法。 苏意轻目瞪口呆:“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 华灯笑了笑,余光随意一瞥,忽而顿住,盯着门口走来的一个青年不放。 青年约二十出头,单论相貌,可以夸一句丰神俊朗,只是她天天对着沈昼那张脸,就像吃惯山珍海味后尝到大锅菜,提不起半点兴趣。 真正令华灯瞩目的,是他身上,居然在发光。 跟特么电灯泡一样。 “那是谁?”华灯侧首询问,神色一言难尽。 苏意轻显然熟知此人信息:“害,那是吞云阁的首席弟子裴见明,火属性天灵根,四十多就修到元婴的天才。” “那他身上的光?” “好像是修了个什么《金乌剑法》,所以身上一天到晚的发光,大家都叫他超级萤火虫。” 华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摇晃手里的茶盏,无所谓地说:“也就跟我们一样嘛,天灵根而已。” 苏意轻身子一僵,缓缓转头看她。 华灯的身子也一僵。 良久,华灯弱弱问:“你……不是天灵根吗?” 苏意轻突然笑了声,笑得惨淡无比。 她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天灵根?” 华灯闭上了眼:“我以为,女主都是天灵根。” 苏意轻哀嚎:“可我是木火双灵根啊!” 苏·二十五岁才筑基·意轻:“我要和你们这群天才拼了!” 一通闹下来,她们这边动静大了些,原本正和他人攀谈的裴见明,似乎有意无意看过来一眼。 苏意轻一惊,也不管什么天不天才,第一时间低下头。 顺手拽了华灯一把:“快吃东西,别看他!” 华灯一时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跟着低头,悄声问:“怎么了?你怕他呀?” 苏意轻只说:“你等会就知道了,他过来了。” 话音刚落,裴见明已走到桌前,整个人逆光而立,淡淡地睥睨着她们。 华灯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从来只有她这么看别人的份。 出于同为道友的礼貌,她还是打了招呼:“裴师兄有何贵干?” 裴见明笑了起来:“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华灯:“自然,裴师兄声名远播。” 裴见明神色愈发倨傲:“刚刚也是你在看我吧?” 华灯:“是因为我——”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2节 裴见明:“好了不要解释,你们不是一直这样。” 华灯满头问号。 她的耐心也随之告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裴见明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逼近了些。 “我修无情道,不与女子来往,劝你们死了这条心。” 华灯:“???” 她难以置信地看看裴见明,又看看苏意轻。 后者沉痛地点头,用嘴型说:没错,他是傻叉。 华灯茅塞顿开,华灯大彻大悟。 她站起身,肃然起敬:“原来是活的无情道,祝你早日成功。” 裴见明冷哼了声,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眼神一变,倏地侧过头去。然而他的动作终究晚了一步,那道凭空飞来的剑光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削落了他一缕头发。 他竟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裴见明沉着脸转身,只见一个手持破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他。 不,这简直不是“看着”,而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桌后的华灯微微一笑,重新坐了回去。 裴见明的目光从沈昼绕到华灯,最后转回到沈昼身上,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本少爷出手?哈,我知道了!” 沈昼不语,裴见明讽刺一笑,摸着下巴端详他:“你就是药清宗新收的那个弟子,姓沈是吧?听说你剑术精湛,不知与我相比如何啊?” 沈昼说:“你?” 仅仅一个字,便让裴见明怒火中烧,他当场拔剑出鞘,喝道:“既然沈兄不反对,那我就先出剑了!” 他的剑是世间仅有十把的一品仙剑,这一拔气势非凡,剑光如白虹贯日,朝着沈昼砍去。 苏意轻吓得恨不能钻进桌底,余光扫见华灯一副悠哉的模样,还有心情吃点心,不由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华灯给她也塞了一块桂花糕,含糊地说:“不用管了,沈夜肯定懒得和他比。” 她说得对,裴见明那一剑根本没砍中人。 剑风斩断了殿里的一根柱子,众人哗然大惊,沈昼却从尘烟中消失,出现在华灯身边,把手里的剑递给了她。 他说:“试试?” 华灯眼前一亮,兴奋地握住剑柄。 她从来没用剑打过架,这一刻顿时使出全力,也不管什么招式,胡乱向前面劈砍。 裴见明本是不屑一顾,可当那抹剑光一击劈裂了木桌,他当即神色遽变,手里仙剑急急运转,使出十分功力。 剑气呼啸而至,与他胸前的防御法宝猛烈对撞,余波轰然扩散,他整个人震飞出去,啪叽落地! 裴见明根本没反应过来,或者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就这样维持狗趴地的姿势,身上金光一闪一闪,跟快断电似的。 华灯发出毫不留情的笑声。 她这一笑,有不少暗搓搓观察这边动静的人,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裴见明趴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双手捶地满脸悔恨。 没人知道的地方,他在脑海里哭诉:“系统,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是最强的吗!” 系统死板无波的机械音回答他:“是的,宿主,您是最强的,但那是两百年后。” “啊啊啊可恶,可恶!!” 系统怜悯地不再回应。 他这倒霉宿主穿进龙傲天小说几十年了,除了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呢。 您现在,真的不是最强的啊,而且也没有女人喜欢您,它在心里补充。 另一边,沈昼收剑入鞘,没有看他一眼,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华灯笑够了,从油纸包里掏出点心递给苏意轻,但后者没接。 她气息不平盯着沈昼的背影,眼也不眨地问:“他也是天灵根?” 这副狰狞的语气仿佛只要华灯点头,她就要冲上去和沈昼血拼到底。 华灯忙不迭地说:“他不是,他就是个普通的五灵根。” “五灵根?”苏意轻慢慢靠回椅背,脸上是释然的笑。 她说:“五灵根好啊,我真希望世界上都是五灵根,哈哈!” 华灯松了口气,没敢说这五灵根已经到了合体修为。 但是这样,苏意轻就免不了疑惑:“那你当初是看上他什么了?我还以为他天赋很好。” 华灯终于有了和人聊感情问题的一天,尽管她的道侣是假的,还是甜甜地说:“你不知道,他不易容的时候很帅的!” 苏意轻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啊,这语气,这表情,重回她当年得知闺蜜谈恋爱那一天。 事实上,她这次也问了一模一样的话:“先别管长相,他现在有存款吗?” 华灯说:“他正在挣呢。” 苏意轻:“怎么挣?” 华灯眨了眨眼:“我给他钱。” 苏意轻两眼一黑。 缓了片刻,她决定从其他方面下手:“你看啊,他这个面相,是不是有点凶?” 华灯无辜地说:“他答应过我不会再对我凶了。” 什么,以前还真的凶过! 苏意轻瞪大眼睛:“可他看上去真的会杀人啊!” 华灯安抚地拍了拍她,眼里盛满信任的笑意:“那是以前,他跟我在一起之后就不杀了。” 苏意轻:“我?这?你?唉……” “算了。”她捂着脸说,“祝你们幸福。” 华灯嘿嘿笑了声,朝沈昼招手,示意自己要离开。 她们都没有注意,就在华灯使出那一剑后,有一个身影隐藏在人群里,死死盯着沈昼的方向。 此时此刻,她春水般的黑眸寸寸破裂,泄出根植心底的咒怨狠毒。 嘈杂人声中,女子嘴角微动,默念那个名字。 ——“薛、无。” 沈昼正向华灯走来,蓦地脚步一顿,朝身后望去一眼。 “找什么呢?有你认识的人?”华灯顺着他的视线探头探脑,什么都没发现。 沈昼转身,提起两袋油纸包往回走:“可能是仇人。” 华灯不免有些紧张,小跑着跟上:“强吗?” “很弱。” “……行。” 大概是怕华灯不放心,他还特意补充:“也就比你强点。” 华灯微笑:“我还是更喜欢你当哑巴的样子。” …… 经过华灯的研究,她发病的时间主要是子时到次日卯时左右,并非持续三天三夜。 这让她多少放松了些,起码有转圜的余地,也方便和别人解释。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整天都缠着沈昼,生怕她一个发病没有人在身边。 沈昼倒没说什么,反正他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突然说了句:“我要出去一趟,半个时辰内回来。” “你去哪?” 没等沈昼回答,她立刻又道:“带我一起!我不要一个人。” “去藏书阁。”沈昼说着,带她一起往外走。 这次居然没用瞬移,华灯惊奇道:“你还喜欢看书?” 沈昼:“不喜欢。” 华灯:“那你去干嘛?” 她发现跟沈昼聊天真是有点费劲,总得多问一句。 沈昼只说:“找一样东西。” 他们进了藏书阁,一路畅通无阻,当发现连守卫都没多看他们一眼时,华灯后知后觉,今天的确没用瞬移,但用了隐身术。 沈昼一直走到七楼才停下。 华灯用传音问:“七层是禁区,你来这偷看禁书吗?” 不知想到什么,沈昼竟然点了下头,说:“对,偷看禁书。” 他抬手一招,一本发黄的册子从角落里飞出,落至他手上。 华灯匆匆扫了眼,没看清书名,只看到落款是薛子非。 等等,薛子非。 那个资料里显示的,沈昼曾经的师父?! 她赶紧睁大眼去看,发现扉页上还有一行小字——“特以此书赠爱徒薛无,换美酒三两。”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3节 没等她再看更多,一团火焰从沈昼手心燃起,将整本书烧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藏书阁的警报响了起来,应该是东西遗失自动触发。 令她意外的是,沈昼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门口闯入的人。 先是进来几个小辈,然后是几个长老,最后是青阳宗的掌门。 “是他!” “他回来了?” 不断有人声低喃,话语里透着极大的恐惧。 “他回来了,他要杀了我们!” “他在哪……” 房间中央,青阳宗掌门双腿发颤,几乎无法站立。 但下一秒,他猛地扭头,目光刺向华灯所在。 沈昼低头看了眼,表情没什么变化。 刚才忘了提醒她不要呼吸。 华灯还处在与己无关看热闹的状态,忽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带着向后,贴到了另一具身体上。 那具身体和她截然不同,胸膛坚硬而宽阔,正如锢在她腰间的手臂,掰也掰不动,勒得她难受地动了两下。 “别动。”沈昼低沉的声音传音过来,“我可以帮你掩盖气息。” 华灯抬眼,果然见青阳宗的掌门像是发现了什么,谨慎又凝重地朝这边走来。 她顿时不敢再动,屏住呼吸,竭力忽视沈昼的温度,也忽视因他而生出的敏感战栗。 青阳宗掌门继续走近,沈昼横在她腰前的大掌微微收紧,另一只手攥着她的肩膀,将她向后揽住,两个人紧密贴合,几乎没有缝隙。 他们的气息完全融为一体,也完全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哪怕青阳宗掌门以神识扫遍角落,也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松了口气,在房间里又待了一会,这才带着其他人踱步离去。 华灯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开始不满地挣扎,还踩了沈昼一脚。 “啧。” 沈昼抓着她肩膀的手稍微用力,华灯就彻底没法动弹了,整个身子跟点了麻穴一样,只能任人摆布。 她刚想质问沈昼干什么,就见明明已经出门的青阳宗掌门突然又把门踹开,然后朝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阴笑道:“哈哈,上当了吧!” 华灯:“………” 你们修仙界都是神经病吧! 掌门等了会,确定真的没什么情况,这才捋着胡须,长舒一口气悠悠地离开了。 这次华灯没敢动了,缩在沈昼怀里,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 可盯着盯着,不知是不是这样的距离过于密切,她脑海里突然地涌现出了一些昨晚的片段。 她终于想起自己是如何趴在沈昼怀里,想起他低头看自己的眼神,想起他按着她的嘴唇,轻轻摩挲了下,低声说:“你以为病了我就能放纵你?” 她居然还反过来咬了他一口! 完了。 她原来胆子这么大的吗? 沈昼的手臂已经松开,她却在僵在原地,羞赧得无法言语。 更可怖的是她又感受到了那阵熟悉的,从骨缝里瘆出的冷意。 甚至这次还有一股热流同时涌现,与她体内的寒冷互相对撞,险些将她的理智一把冲碎。 饥饿感重新袭来,她想要攫取什么,想要疯狂地填饱自己。 华灯迟钝地看向窗外。 今天无云,明月高升。 子时要到了。 第20章 魔与正道 沈昼的观察力总是异常敏锐, 没等华灯开口,就抬起手背碰了下她的脸颊,问她:“难受?” “……有点。”华灯抓着他的袖子, 回过头,“怎么办?” “你还是不想找人双修?”他说。 “不想。”华灯坚定地摇头。 “整个九州的人你都可以随便挑。”沈昼说, “你挑好了,我把他打晕送给你。” “真的不用!”华灯气得想踹他, “我们就不能想点纯洁的办法吗?” “人本来就是交配的产物, 有什么不能做的?”沈昼沉下眉眼, “太过固执只会让自己难受。” “我乐意难受!”华灯胸口一阵窒息, 不知是因为病情还是沈昼的话。发泄的冲动令她口不择言: “你说得容易, 那你要和我‘交配’吗?” ……日。 她说了什么? 她真是被这家伙给拐进沟里了! 华灯绝望地闭上眼, 她感受得到沈昼打量的视线,听到他说:“哦,原来你是想和我——” “我没有!”华灯跳脚, “我没有想和你交、交……” 被沈昼盯着, 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头皮发麻, 有气无力地摆手:“我们略过这个话题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很难受。” 沈昼乜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腕,两个人像昨天一样转移到密室里, 降落地点直接定位在池水中。 这次华灯是在清醒状态浸入冰池, 霎时冷得发颤:“你快,用昨天那种方法,我要受不了了……” 沈昼却没动,不轻不重按了下她的肩膀,阻止了她逃跑的动作。 他问:“你知道接纳我的真气意味着什么吗?” 华灯冻得快死了,胡乱点头:“知道, 知道,开始吧!” 沈昼掰着她的脑袋,强迫她摇头:“我觉得你不知道。” 华灯:“……” 那你倒是快说啊! 沈昼紧接着说:“意味着你身上有一层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的屏障。从今往后,所有的丹药和普通法术在你身上都会失效,如果你受了致命伤,会比别人多一份丧命的风险。” “除此之外,一旦失去我的压制,这份真气便会在你体内失控。它不会伤害你,但会影响甚至阻碍你的修行、你的生活,你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 “哦这样……那你留下不就行了?”华灯觉得自己很机智。 沈昼说:“我不会留下。” 华灯说:“你都不问问我愿意出什么样的条件?” “不需要。”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不可能留下。” 华灯叹了口气,无奈地一摊手:“那好吧。” 沈昼垂眼看她:“还要继续吗?” “要啊。”华灯说,语气很轻快。 “你好像没明白。”沈昼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今晚我的真气会彻底融进你的灵府,之后再后悔,连我都不能帮你。” “知道啦。”华灯拽了下他的手,忍不住笑起来,“你好麻烦呀,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快点快点,我准备好了!” 沈昼被她拉着触碰到她的锁骨。 少女没有丝毫防备,也没有丝毫抵触地邀请着他,被打湿的黑发贴在脸侧,而她浑然不觉,嘴角带笑,晶莹的眼里盛满信赖。 没心没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对他说:“明天的事留给明天解决好了,反正我今天很难受,我现在就要你帮我嘛!” 华灯想得很简单,她上辈子倒是顾虑很多,可惜毫无作用,该死还是得死,所以管他呢。 沈昼没有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锁骨上的那只手挪到她后颈的位置,另只手锢在她腰后,防止她挣脱。 这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华灯猝不及防,呼吸一滞。 昨夜的片段突兀地掠过脑海,她迟来地记起,他们是如何在这片池水中纠缠不休。 沈昼的手掌为她渡来源源不断的热量。 这热量冲退了池水的冰凉,却激起她体内另一份燥热。果然如系统所说,除了第一夜,之后都会感到热不可耐。 渐渐地,意识开始远去。她伏在沈昼肩上,手指死死拽着他的衣领,啜泣般地喘息了声。 她开始挣扎,开始想要逃离。 然而腰上的手不给她留一点缝隙,她逃不掉,只能被迫靠在他怀里,拿头轻轻撞了下他的胸膛。 沈昼岿然不动。 扣着她后颈的手掌逐渐收紧,逼迫她微微仰起头,松开了咬住他肩膀的牙齿。 “跟狗一样。”沈昼轻声说。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4节 华灯没听见。她不再冷了,浑身从内而外都热得难受。 难受到她踹着沈昼的小腿,两手扯住衣带用力往外拉。 沈昼命令道:“不许脱。” 神志不清的华灯意外很听他的话,揪着自己的衣带愣了愣,迷茫地沉思了片刻。 然后她转头开始扒他的衣服。 沈昼:“……也不许脱我的。” 这回华灯倒是不听了。 摁住华灯往他身上乱蹭的爪子,他脸色难看地从芥子空间里取出捆仙绳,牢牢给她捆住。 然而手脚被缚,华灯便无法维持平衡,扑到水里混乱翻滚,呛了好几口自己的洗澡水。 沈昼的表情已经无法形容。 他闭了闭眼,又解开华灯身上的绳索,干脆把她从水里提溜出来,转移到池边的矮榻上去。 他坐了下来,让华灯窝进自己怀里,警告她:“别乱动。” 没了忽冷忽热的感官,华灯乖巧许多,搂着他的腰昏昏欲睡。 沈昼长出一口气,本来打算一炷香就结束的事情,只能放慢速度,用一整晚的时间让她适应。 他习惯了每时每刻都在修炼,唯有今晚,破例这一回。 密室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微不可闻的水声。 沈昼端坐在榻上,感受着怀里之人放缓的呼吸,推测她快要睡着。 可惜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忽然又清醒了,抬起头,拱了拱脑袋,鼻尖微动地在他身上乱闻。 沈昼闭着眼道:“说你狗还真变成狗了。” 华灯“唔”了声,心满意足地翘起嘴角:“是我最喜欢的香水。” 沈昼低头,撩开她散在脸上的发丝。 是啊。 他身上都是她的味道了。 * 华灯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榻上,有一丝惊讶,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青阳宗。 前天晚上她可是在冰冷坚硬的地板躺了一夜。 但潮湿的空气和摇曳的烛火提醒着她,这里还是那间密室。 她试图回忆昨晚的事,惊恐地发现居然比上一次记忆清楚得多。 尽管没抬头,她还是感受得到沈昼的视线,他就站在水里望着她,没有表情地问:“这次也不记得?” 华灯悻悻地说:“……记得。” 她跟只鸵鸟似的死死压着脑袋,偏偏沈昼走了过来,追问她:“记得什么?” 华灯脸上发热,头更低了:“记得你给我渡真气,然后……” 这种事应该意会就行,她含含糊糊没有说下去。 然而沈昼似乎误解了,轻呵了声说:“你后悔了?” 华灯茫然抬首:“后悔什么?” 她渐渐反应过来,在沈昼冰冷的注视下无奈道:“你又想多了,我说过后悔两个字吗?而且我明明很感谢你,没想到你的真气这么厉害呢。” 说到这个,她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好奇问:“就是因为你有这么厉害的东西,那些人才会追杀你吗?” 毕竟他这所谓的真气实在匪夷所思,连系统判定“无药可解”的病都能解掉。 沈昼说:“不是。” 他淡淡道:“是因为我身上有一个秘密。这秘密关乎到九州,也关乎到很多人。” 华灯托着脸,若有所思:“所以他们想要利用这个秘密?” 沈昼不置可否。 等了会,没听到华灯的声音,他投去一眼:“你不好奇?” 华灯老实地摇头:“不好奇。” 如果好奇的下场是被天下人追杀,那她当然不可能好奇。 她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不能留在我身边,是因为这个秘密吗?” 沈昼静了静,在她身边坐下:“我有一件事,必须去做。它比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顿了顿,他不知想到什么,像是笑了下,但华灯没能抓住这抹笑意。 他仿佛随意地说:“在你有生之年,也许我还可以回来见你。” ……有生之年,那得到什么时候? 华灯不想理他,可又忍不住吐槽:“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记得你?” 沈昼说:“你会的。” “我才不会。”华灯哼了声,“到时候我头发都白了,肯定早就把你忘光了!” “忘了也不要紧。”沈昼看着她,“我的真气会永远留在你身体里,我总能认出你的。” 他说得很平淡,但华灯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什么真气,这简直就像……像是一个标记! 一个能让他永远定位到她的标记。 …… 今天的华灯得到了走出密室的机会。 严格来讲,是她偷偷摸摸去推铁门,发现沈昼没有阻拦,顿时肆无忌惮地跑了出去。 铁门外的世界让从小金堆玉砌的她也愣了好一会。 本以为密室的打造已经够豪华,谁曾想外面的宫殿才是真的恢宏壮丽,朱甍碧瓦险些闪瞎她眼。 唯一奇怪的是整座宫殿都没见到什么人影,好像这里所有人都在躲着他们。华灯一面欣赏这挥金如土的建筑,一面更加不解地问:“我们到底在哪?” 沈昼不紧不慢走在她身后,说:“魔教。” 虽然有了猜测,华灯还是不免震惊:“你是魔修?” 沈昼却说:“不是。” 华灯糊涂了:“那你为什么在魔教?” 沈昼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你很在意?” “啊?”这个问题很奇怪吗?那她不问了。 华灯从善如流地改口:“这是哪个魔教?” 九州的魔教数不胜数,她还真不清楚自己是在哪一个。 沈昼没有回答,他说:“你该离开了。” 话音落下,天空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无数黑影从天而降,手持兵器将他们团团围困。 沈昼八风不动,眼神依旧在华灯身上,对她:“我送你回青阳宗。” “不要。”华灯仰着脸说,“我只想和你一起。”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周围的人里有一个冲了上来,被沈昼随手捏碎了。 通过他的服饰,华灯认出来是五大宗门的人。 其余人尽皆大怒,嘴里喊着什么正义和羁绊就冲了上来。 沈昼身姿未动,轻飘飘一挥手,人群被悉数震开。他没有乘胜追杀,而是转头说:“看到了吗?他们都是你的同伴。” 华灯:“?”你等会? “你想救他们吗?”沈昼盯着她,“你想的话,我……” “你就放过他们?”华灯思索,这样的话那倒是也可以救。 沈昼淡淡地说:“我就把你送回青阳宗。” “那就算了。”华灯默默退后,“反正我也不认识,你随意吧,我捂着眼睛就行。” 沈昼看着她没说话。 似乎终于确定她没有说违心的话,沈昼别开眼眸,隔空抓起几个修士,五指一攥炸开烟花。 华灯:“……” 她明明是发自心底的回答,怎么感觉沈昼不太满意。 托他的福,她头一回站在反派视角,感想是反派果然不好当。换她被这么多人堵着,累也能累死。 沈昼杀人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她看一个,他就杀一个,而且手段相当粗暴。等华灯受不了捂住眼睛,声音平息后又放下来时,只看到满地不成样子的尸块。 沈昼很少这样,他以前甚至很少动剑,大约是极度厌恶鲜血,所以能留全尸就留全尸。 再看眼前这一幕,华灯合理怀疑他是故意露一手吓唬她。 她才不会被吓到呢。 血腥味太过刺鼻,她不得已封住嗅觉,从指缝里看着沈昼,扬声说:“可以回青阳宗了吧,我有事要做。” 半个时辰前她接到系统的新任务,确实得赶快完成了。 沈昼踩着断肢走过来,缓缓说:“既然不喜欢,为什么留到现在?” 华灯说:“其实也没有……” 沈昼:“你们正道人士,不是最厌恶杀戮吗?” 就像一开始见面看他杀人的时候,不管怎么假装镇定,眼底的排斥和畏惧都无法抹去。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5节 “……好吧,确实不太喜欢。”华灯嘟囔了句,语气有点无所谓,“所以我平时也不杀人嘛。” 沈昼拉下她的手掌,迫使她直面地上的尸体,低声问:“那现在呢?” 华灯实话实说:“现在有点反胃。” 她听到沈昼笑了声,虽然他的表情依旧很冷,看不出笑的痕迹。 “不要再试图让我留下。”他说,显然还记得昨晚的事,“正道不与魔教为伍,这是常识。” “那你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华灯望着他的眼,“你以前不也是正道人士,薛无?” 许久没被叫出的名字让沈昼沉默了一下,良久,他平静地说:“你和我不一样。” 华灯歪过头,没说话。 有风拂过他的发梢,她看到那条血红的发带在空中飘扬。 她伸手,轻轻碰了下,发带吻过她的指腹,带来轻微的痒意。 她笑了起来,放下手退后两步,平视他的眼睛:“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是,什么正不正道,当然是我和我在乎的人好好活着更重要。” 沈昼浓密的睫毛轻轻一动,逆着光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华灯说:“你不是答应过我,等我头发都白了的时候,要回来看我的吗?” 她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 “所以,你也得好好活着才行。” 她的话语随风传来,沈昼听得清清楚楚。 她迎着光而立,距离他的影子一步之遥,只要他再向前一步,这抹影子就能将她完全吞噬。 但他一动不动。 “忘记刚刚的事。”沈昼忽然说。 “什么?”华灯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昼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他重复了遍,这次用了傀儡术。 “忘记刚刚的事。”他说,“你不需要认识魔教的人。” 华灯看着他,瞳孔变得涣散,说不出一个字。 沈昼将她打横抱进怀里,背着光离开这里。 离开满地的鲜血与尸体,回到干净的地方去。 第21章 棉花团子 系统新下达的任务还算简单。 任务:【于藏书阁面见唐逸峰并接受他的邀请】未完成 时限:六个时辰 “唐逸峰在哪章出场来着?”华灯问。 “该角色于二百二十三章出场, 二百八十六章下线。”系统回答。 调出书一看,华灯内心的嫌弃如滔滔洪水。 据文中描述,他天生不举, 唯有面对女主才能做正常男人。而女主身为医修,秉持着治病救人的善心, 以身作药对他进行了多次治疗。 没想到这消息被唐逸峰传开,于是一大批自称不举的修士半夜敲响女主的房门, 促使女主的医术突飞猛进。 对此, 华灯的评价是:写得很好, 但我人在床上。 距离任务下发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华灯只好告别正在修炼的沈昼, 独自朝藏书阁走去。 出门时, 脚步停滞了一瞬,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这点疑虑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她边翻阅剧情边埋头赶路。 走出一段距离, 系统突然开口:“宿主, 今早沈昼对你用了傀儡术。” 系统几乎不会主动出现,华灯一愣,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今早用的, 你怎么中午才说?” “我不敢出来。”系统委屈, “他太可怕了。” 华灯无语了一阵:“那你录像了吧?放出来我看看。” 系统从完整的录像开始放,开头是她和沈昼在水池里…… 华灯猛地呛声:“这段跳过!” 系统飞快地把进度条拉走。 画面一一闪现,掠过她抱着沈昼的腰腹磨蹭、咬着沈昼的肩膀不松口,以及沈昼按着她的腰让她坐进怀里,终于来到密室外的画面。 华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跳也一阵快、一阵慢, 直到这一幕才渐渐平息。 她拍着胸脯缓了口气,尽量镇定地观看系统录像。 里面展示了今天早上的一切,包括她和沈昼是怎么遭遇围杀,她又是怎么被迫清除记忆。 华灯从头看到尾,面露疑惑:“就这?” 搞不懂沈昼在想什么,她还以为会有更刺激的发展呢。 这有什么可抹去的?怕自己发现他的身份吗? 可他整个人跟谜一样,她就算猜到地老天荒也猜不中啊。 “算了,不管了。”华灯说,“既然他没想害我,我就当不知道吧。” 不管怎样,有秘密武器的感觉果然很爽,没想到吧沈昼,她也是有系统做靠山的人! 华灯心情愉悦地来到藏书阁门口。 她出示令牌,通过监测仪走进大门,晃晃悠悠在书架中间闲逛。 如果剧情没错,不久后唐逸峰会主动来找她。 只是任务对象还没出现,华灯先遇上了另一位熟人。 靠窗的座位上,苏意轻正枕着胳膊呼呼大睡,对面坐着一位容貌极美的少年,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小说男主。 越过手里的书本,少年偷偷凝望着少女,而少女一无所知,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 就这样看了一会,少年害羞地凑到她面前,轻声说:“你的睫毛好长啊。” 多么美好的青春恋爱,华灯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苏意轻蹙了蹙眉。 她不耐烦地嘟囔一声:“别吵,我还有更长的,要掏出来给你看看吗?” 少年老实地退了回去,埋头看书,不发一言。 华灯默默别开脸,远离他们的位置。 她本来是心不在焉地环视书架,忽而目光一凝,像是发现了什么。 凭借筑基修士的眼力,她能轻易看到几丈外的一本书籍,名字叫《很厉害的剑诀》。 名字已经够震撼的,下面那行小字更是让华灯怀疑人生。 ——“剑侠沈夜倾情力作。”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沈夜这个名字也没有多稀少嘛,就连书名那六个大字和沈昼的笔迹很像也完全可以解释…… 个鬼。 华灯站在原地干瞪眼。 前面的区域非内门弟子不得踏入,她有心想借走这本书观摩审阅,可惜无能为力。 正当她心下叹息之时,耳畔响起徐徐如清泉的男声:“这位道友是想要借书吗?我可以帮你取来。” 华灯侧首,只见来人容颜俊秀,双眸含笑,仔细看还能看出笑意下深藏的兴奋与痴狂。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友是青阳宗内门弟子?” 男子拱手:“是,在下唐逸峰,乃三长老座下亲传。” 果然是他。华灯微笑道:“这里都是剑谱,我是医修,没什么想借的,多谢道友了。” 说罢转身就走。 她实在待不下去,视线总往人家下半身瞟,太明显了。 唐逸峰追在后面急急地喊:“敢问道友芳名?” “华灯。” * “你是不是写过一本剑谱,叫《很厉害的剑诀》?” 华灯双手撑桌,跟审犯人似的问沈昼。 被审问的当事人正在打磨剑锋,闻言回忆了下:“应该是吧,随便写来卖钱的。” 被其他宗门视若珍宝非内门不借的功法,居然只是随笔之作。 华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追问:“你还写过其他的吗?” 沈昼说:“写过。” 华灯:“写过多少?” 沈昼:“七、八十本吧。” 说这句话时,还顺手给自己的宝贝剑喂了几颗灵石。 华灯:你们剑修真的,穷什么都不能穷孩子,我哭死。 她往旁边一坐,也不说话,就这样支着脑袋看沈昼炼剑。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6节 他对自己的十二把剑有一种特别的温柔,华灯一直怀疑他平时只用那一百零七把剑是舍不得本命仙剑受苦。 赶在日落之前,唐逸峰的“邀请”姗姗来迟,这是本次任务的另一半内容。 看着手里精美的信笺,华灯微微一笑,从储物戒里掏出另一封信。 今早她回来后,意外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封陌生的信,落款人是小师弟的名字。 他没死,还和剧情里一样被人救下,只是不知为何,他认定华灯才是真正救他的人,并要求约华灯会面以便“报答”她。 华灯坐在桌边,好整以暇地提笔回信。 “今夜子时,后山银杏树下见,请蒙面而来,勿使他人发现。” 两封一模一样的信用傀儡鸟寄出,她施施然收回纸笔,心满意足。 对面的沈昼放下最后一把剑,视线从那只飞远的傀儡鸟上掠过,波澜不惊。 华灯发现了,故意问他:“你不好奇是怎么回事?” 沈昼:“不好奇。”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回答,但这次华灯说:“我觉得你挺好奇的,口是心非罢了。” 沈昼抬眼,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嗯,我口是心非。” 华灯顿时露出笑容,绕到他旁边坐下,话匣子敞开,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什么唐逸峰要给她借书,什么小师弟偷摸给她递信,说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 沈昼听完,像在思索什么:“他们都知道你的体质?” “不知道啊。”华灯讲得口干舌燥,捧起茶杯咕嘟咕嘟,“但是我本来就很受欢迎,跟体质没关系。” 沈昼挑了挑眉,似是打量她:“很受欢迎?” 这副口吻让华灯警铃大作,放下茶杯瞪他:“你想好了,这回要是再说什么我不爱听的话,就给你扣工资了哦!” 沈昼慢悠悠地说:“不敢,只是很惊讶,修道之人也会为外物迷惑。” 华灯哼哼唧唧:“怎么啦,长得好看还是我的错?而且我优点超多的好吗,不像你除了脸其他都很讨厌。” “哦。”沈昼四平八稳,“可惜你的道侣是讨厌的我,而不是唐逸峰或者其他人。” 明明当道侣是华灯主动提出,可这次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沈昼的眼睛竟然耳根发烫,憋了半天才小声地说:“……只是名义上的!” “嗯。”沈昼说,“你想和别人成为实际上的吗?” “!”华灯霍然起身,椅子在她腿后拖出尖锐的声响。 “你烦死了!我去找苏意轻玩!” 走的时候动作幅度过大,差点把茶壶撞翻,她没扶,飞快地跑到门口,然后砰一声把门带上,只留给沈昼一道冷风。 …… 跑出很远,华灯摸着脸还是烫的。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因为对方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而心慌意乱。 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在听到问题的一刹,险些脱口而出:“我只要你!” 只要什么只要。 她风华正茂家财万贯,以后当然要养一百零七个道侣! “………” 不对,为什么偏偏是一百零七?她真是被名叫沈昼的病毒给感染了! 深吸一口气,她闷着头往前走,也不管前面究竟是哪个方向。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蓦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藏书阁门口。 之前说要找苏意轻不过随口一提,她去了也是旁观别人谈恋爱。 华灯叹了口气,拖着腿脚再度走进藏书阁,随便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看功法她是没心思了,只能从乾坤戒里翻出上次看到一半的话本,试图静下心来。 书里的男女主虐恋情深,感情受到来自父母双方的阻力。在决意私奔的夜晚,女主扑进男主的怀抱,眼含热泪含情脉脉地说:“他们说的都不对,我只要你……” 啪! 华灯又把书盖上了。 窗台上一只圆滚滚跟棉花糖似的云雀正歪头瞧她,好似不理解她为什么情绪突然变化。 华灯伸手把它提进来,撸了把棉花糖脑袋,惆怅叹息。 云雀低下头,啄了啄她的手掌:“唧唧?” “你不明白。”华灯看它,“男人都是狗东西。” 云雀圆溜溜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闻言居然点了点头,扇着翅膀发出赞同的叫声。 华灯忍俊不禁,摸着它的脑袋说:“小动物果然比男人可爱多了。” 云雀:“唧!” 它拍着翅膀飞走了。 华灯趴在桌上,眼看天色彻底黑沉,眼里露出不满。 沈昼这家伙怎么还不来找她? 强忍住给沈昼发消息的冲动,她继续换了个话本看下去。 只是看了半天也没有翻页。 窗外月亮渐渐升起,亥时已过。 华灯坐不住了,她掏出传讯碟就是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你在哪?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没有回应,她气得想把传讯碟扔出窗外。 “要走吗?” 身后突然传出低沉的男声,华灯没回头,板着脸问:“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这?” 沈昼没否认:“是。” 华灯抓着话本的手指倏地收紧。 知道了还不来找她,这人简直是铁石心肠! 沈昼又问了遍:“走吗?” 华灯:“哼。” 沈昼走到她对面,垂眼:“想去哪?” 华灯:“哼。” 沈昼轻轻挑起眼眸:“这是你新学的功法?虾蟆功?” 华灯:“……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别烦我!” 沈昼:“嗯。” “你嗯什么?”华灯猛地站起来,瞪他,“要是今天我不发消息,你是打算过了子时再来找我吗?” 哦。 沈昼终于明白她在计较什么。 他露出沉思的表情,好像真的对这个问题心存犹豫,一直到华灯睁大了眼,表情越来越气恼的时候,才扬起下巴,慢条斯理地说:“我的神识足以覆盖整座青阳宗。” 华灯:“?” 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装逼?我真的要生气了! 沈昼继续说,不紧不慢:“有时候为了方便,我会附身在其他东西身上。” 华灯的脑子里蓦然划过什么,但她没抓住,一眨不眨盯着沈昼。 沈昼望向窗外,一只白团子奋力扑动翅膀,飞到窗前蹦了两下。 “就像这样。”他说。 华灯的表情空白了很久。 因愤怒而加快的心跳,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更为剧烈地冲撞着她的胸膛。 一下,一下。 她猝然转过身,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托起云雀,死死低着头,抚摸云雀柔软的羽毛,胡乱说道:“你无不无聊啊,自己来见我不就行了?” 沈昼走到她旁边,拽了下云雀的尾巴,说:“我以为你暂时不想见到我。” “倒、倒也没有。” 华灯放手让云雀飞走,在夜风里吹了好一会,转头飞快瞄了他一眼。 “那……我们走吧。”她尽量语调缓和地说,“要到时间了。” 沈昼的表情依旧平淡,说:“不练虾蟆功了?” 华灯闭眼:“你一定要在这时候破坏气氛吗?!” 沈昼低低地笑了声,声音轻得像错觉,一手攥住华灯的手腕,带她消失在原地。 华灯又落进了熟悉的冰水里。 她一本正经地保证:“放心吧,今晚我做好准备了,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沈昼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最好是。” 一刻钟后。 华灯被困在他怀里,用力踹着他的腿,拿脑袋撞他的胸口。 “我难受,你放开我!我难受……” “你还记得刚刚说过的话吗?”沈昼摁着她的脑袋。 “我没说话。” 华灯迷茫地仰头。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7节 她看到沈昼冷笑了声,表情像是要杀人,手却调整了位置,托着她的腰将她提起,让她变得不那么难受。 可她还是不舒服,感觉类似于前世心脏病犯的时候。大脑一片混沌,视野忽明忽暗,她费力睁开眼,想要看清点什么。 “能听见我说话吗?”头顶的声音问。 华灯带着鼻音“嗯”了声,视线逐渐聚焦到一点,一个小小的黑点,在她垂眸刚好能看见的位置,随着男人的话语微微震动。 想起来了,他这里有颗痣,她一直想摸。 如同被蛊惑般,她缓慢低头,张开牙齿。 ——咬住了他喉结上的那颗痣。 按在她腰后的手掌骤然一紧。 第22章 刚不可催 沈昼没想到她会突然扑上来。 但凭合体期的反应力, 仍然足以在她扑来的一瞬间躲开,只是他没躲,大不了再被咬一口, 反正疼的是华灯自己。 没想到的是,她的确咬了, 但咬的位置却令他毫无防备,甚至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就在他错愕之际, 华灯似犹嫌不够, 竟然伸出舌尖, 轻轻试探了下, 仿佛蝴蝶吮过花蕊一般, 轻盈湿润。 沈昼瞳孔骤然一缩, 摁在她腰后的力道猛地加重,几个深呼吸后,单手将她拽开。 华灯懵懂地摇晃了下, 朱唇尚未合上, 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一点嫩红的舌尖。 沈昼闭上眼睛, 再度睁开之时,眼里暗流翻涌,酝酿着冰冷的怒火。 “华、灯。” 他叫出她的全名, 一字一字, 清晰无比。 像是被他话里的寒意镇住,华灯渐渐回神,无措地“啊”了声,眼角耷拉下去。 沈昼逼近了她,倾身过来的同时,大拇指压住她的咽喉, 满含威胁。 “你想死吗。” 他的话远比手掌用力,仿佛她一个回答不好,就将命丧当场。 华灯无辜地戳了下他的手背,装傻:“怎么了?” 沈昼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冷笑着说:“是吗,你又忘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没伤到你……”华灯有点心虚,但又有点理直气壮,扬着下巴谴责他,“你干嘛又这么凶?” 她委屈地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准忘了。” 扣着她的手指微微一动,沈昼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你把我当成信守承诺的好人了。”他如是说,无动于衷,“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那你……现在觉悟一下也不晚。”华灯吞咽了下口水,慢慢把手搭上他的胳膊,“我教你,就像这样,把手放下,然后离我远点,就可以啦。” 沈昼几乎要笑出来,气笑的。 但他终究没有笑,只是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盯着华灯,一直盯到她乖乖放下手,睁圆了眼睛偷偷撇嘴。 少女黑葡萄似的眼珠不经意转动,像只狡猾的狐狸。曾经他养的那只狗也总是这样。 每当把他的剑鞘咬烂,吃光他偷藏的点心,就会仰着头露出这样的眼神。好像摸准了他不敢下手,摸准他会继续纵容。 想到这里,他表情越发冷沉,手掌抚在华灯的脖颈上摩挲,仿佛正思考该从哪里下手。 常年练剑的手修长且有力,手掌宽阔,骨节分明,那层厚厚的茧子擦过华灯的肌肤,存在感分外强烈。 “嗯……”华灯敏感地瑟缩了下,眼神有一瞬失焦,“别动,难受。” “这就难受了?” 沈昼停下动作,依然没有放开。 这世间敢接近他的,挑战他的,早就被他杀了无数次。只有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肆意践踏他的底线。 而他居然纵容了,不可理喻。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敢这么有恃无恐。” “——你让我很不高兴。” 他垂着眼帘,眼底暗沉森然,投下的阴影将华灯完全笼罩,是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那你……”华灯无意识咬了咬唇,黑黝黝的眼珠瞅着他,怯生生问,“你咬回来?” 沈昼杀人的气势一滞,像是没明白听到了什么。 华灯给他做出示范,扯着自己的衣领露出完整的脖颈,指尖点点弧度并不明显的咽喉,闭上双眸,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 “就这样,你咬回来?”她掂着脚尖,把脖子送得近了些。 沈昼条件反射地倒退半步,眼底却无可避免倒映出她的模样。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颈侧,手指点着的位置,有一滴水珠悄悄滑落,顺着纤长的脖颈,一直滚过锁骨下方的小痣。 原来她这里也有一颗痣。因为皮肤白,便显得格外惹眼,简直像引诱人去咬一口。更何况她还天真地闭着眼,好像他做什么都可以。 沈昼不再退后,手指顺着她的喉咙向下,在即将触碰到那颗痣的时候,骤然收了回来。 “想多了。” 他压着眉眼,冷冰冰地说。 “小狗会咬人,我当然不能咬狗。” 华灯睁开眼,似乎在思索他话语的真实性,见他表情总算没那么可怕,这才舒了口气,嘴角弯弯地说:“那你别生气了。” 沈昼冷着脸:“我没生气。” “怎么没有。”华灯叹息,一副你别想骗我的架势,“你看你,气得耳朵都红啦。” 沈昼霍然转头,平静的眼底就此打破:“闭嘴!” 华灯静了会,忽然“哇”的一声。 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她拍着胸口笑眯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用傀儡术了。” 沈昼笑了声,他缓缓道:“你说得对。” “忘掉。”他抓住华灯的肩膀,多少有点咬牙切齿,“把刚刚的事,全都忘掉。” 眼看着华灯瞳孔涣散,沉睡在他臂弯里,他这才将人拦腰抄起,放到了池边的矮榻上。 转身时,透过水纹荡漾的池面,他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熟悉的令人憎恶的脸,分明浸着戾气,偏偏耳根早已红透,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 “碍眼。”他吐出两个字。 一道剑光划过,水池激起数丈高的波澜,水花四溅,打湿整间密室。 结界笼罩着华灯,她安然沉睡,沈昼却完全被冰水打湿,静立片刻后,抬脚朝门外走去。 他踹开铁门,边走边烘干衣裳,长发垂散在身后,黑白对比鲜明。 一路走到大殿外,他对着墙角揪花朵的今泽也踹了一脚,居高临下道:“把宫里的医师和炼药师都找来。” 今泽跌了个猝不及防,闻言愤怒地跳起来:“找就找!” 他飞快地跑远了。 沈昼留在原地,无波无澜地站了好一会,屏息默念剑诀。 一柄心剑从他体内凝练,悬浮在抬起的手心,就在他即将握住之时,竟毫无征兆地倏然破碎。 沈昼的手掌攥了个空。 这结果不出意料,他放下手,心底却难以克制地生出些许烦躁。 ……他本不该如此。 他所修剑法名《万古》,横亘时空,可脚踏天道,藐视日月。他所修剑心名菩提,自微茫处诞生宏大,自宏大处俯瞰微渺。 其剑刚不可催,其心洞若琉璃。 所以—— 沈昼面无表情地想。 究竟是修行的哪一步,出了差错? …… 今泽把医师和炼药师都找了过来。 十几个人站在沈昼面前,心情是一样的忐忑。 按照他们的级别,本来够不上见这位大人,可今天少主突然把他们叫了过来,该不会马上就得写遗书了吧? 正当他们惊慌不定之时,就听沈昼开门见山说:“我要一份能压制我真气的丹药。”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炼丹好说,不是拿他们炼丹就行。 其中一人捋着胡须,谨慎措辞道:“您的真气霸道至极,若想压制,寻常丹药恐怕难以见效,除非……” “说。”沈昼看他。 “除非,用您的精血。”那人鼓足勇气说完。 沈昼眼也不眨:“那就用。” 众人皆噤声,无人敢做应答。 沈昼不耐地说:“需要多少就用多少,你们尽管开方,剩下的无需考虑。能做到吗?” 众人对视几眼,犹豫着点头。 “那就去做。明早之前,我要第一份丹药。”沈昼挥手,“退下吧。” 等人群都散了,他又看向唯一没有离开的今泽。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8节 “什么事?” 今泽终于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玩上谈情说爱的把戏?” 沈昼说:“你该治治脑子了,是欠揍了对吗?” 今泽不管不顾地说下去:“我就不明白了,那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让我见——” 话未说完,他的脖子被隔空掐住,整个人被迫提起,双脚离地,面目浮肿赤红。 “是谁不重要。”沈昼说,“但敢打扰到她,你就去死。” 话音平常,溢出的寒气却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知道了!” 伴随他不情不愿的妥协,沈昼手指一动,他重重摔落地面。 未曾看他一眼,沈昼转身踏进抚仙殿,大门砰地关闭。 今泽偷偷骂了句:“臭傻逼等你死了别想让我烧纸!” 咻! 一片落叶倏地插进他面前的地面,青石板寸寸开裂,他抱着头迅速逃离现场。 沈昼的身影从窗边离开,继续向前,走到密室时顿了下,一脸不爽地把门踹开了。 华灯还在那里,一只手枕在头边,安然地沉睡着,模样十分恬静。 她对刚刚的事一无所知。他亲手干的。 这个认知莫名让沈昼的戾气更浓了些,他脸色非常不好地坐下,继续为华灯输入真气,维持了整个夜晚。 * 难得睡了一整夜的华灯从梦中醒来,几乎失去时间观念。 和前两次不同,这一回她不仅腰不酸腿不痛,甚至活力焕发、精神抖擞,恨不能冲进池子游上两圈。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几乎想不起来到密室后的事了。 “系统,我昨晚的记忆怎么这么模糊?”华灯揉着脑门,“我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系统不知为何有一丝沉默:“宿主,你要查看录像吗?” 华灯一想:“算了,就沈昼那脾气,我要是做了什么,肯定早就被他淹死在水里了。” “……还是看一下吧宿主。”系统支支吾吾。 “不用,我的人品我还不清楚吗?”华灯坚定道。 系统不再说话,沈昼的声音却从身后凉凉传来:“怎么,又忘了吗?” 他只清除了她一部分记忆,前面的她不该忘记。 华灯回头:“我也觉得好奇怪,但是忘了应该没什么吧。” 沈昼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可你应该记得,昨晚你——”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表情莫测地看着她,不知究竟是想让她记得,还是希望她不记得。 华灯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昨晚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他沉下脸,面无表情,“你昨晚晕得很快,我还以为你要死呢。” 你才要死!你全家都要死! 华灯心里忿忿,嘴上说:“哦,那真是辛苦你了。” 沈昼嗤了声,非常冷淡,她宽宏大量不予理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很快就察觉不对。 “我的修为是不是提高了一点?”她不确定地问。 沈昼说:“有我的真气辅助,这很奇怪吗?” “你还有这作用?”华灯惊喜地探知灵府,“我感觉快到金丹了,是我的错觉吗?” 沈昼淡淡地说:“你的感觉没错,金丹对你的确唾手可得。” 望着华灯亮晶晶的眼,他漫不经心地想,才金丹而已,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如果不是用掺了他精血的丹药压制,今天她就能直冲元婴。 “那我是不是马上可以突破了?”快要完成任务的喜悦让华灯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沈昼道:“霞山秘境会开放一个月,你可以在那里冲击金丹,不必急于一时。” 停了下,他着重说:“记住,冲击金丹必须由我为你护法,否则我的真气将反噬你的灵府。” 华灯哦了声,好奇问:“反噬了会怎样?” 沈昼沉声说:“五感失灵,形同废人。” 华灯顿时心头一松:“还好,我以为会死呢。”这点副作用她还是能接受的。 看来这真气,也没有沈昼说得那么可怕。 沈昼拧眉,语调微扬:“还好?” 可不就是还好。但华灯不想辩解这个问题,反问他:“那你呢?你有过被反噬的时候吗?” 沈昼垂下眼说:“以前有过,现在不会了。” 撒谎,华灯想。 你明明已经失去大部分味觉。 这件事她没有追问,两人默契地不再出声,回到了青阳宗内。 沈昼说是要办什么事,把华灯送到苏意轻的居所便独自离去。 苏意轻特意将自己男朋友赶了出去,勒令他今晚子时前不许回来,准备了一堆零食酒水招待华灯。 两人一凑到一块就开始聊各种八卦,其中最劲爆的一条苏意轻刻意等到酒水调好,才晃着酒杯语气兴奋地说:“哎你知道吗,就在昨天晚上,我们青阳宗的弟子唐逸峰和一个混进宗门的半妖打起来了!” 华灯故作惊讶:“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啊?” “那可太严重了!”苏意轻满脸敬畏,“听说他俩本来是去后山秘密约会,结果到地方后裤子都脱了,居然为谁在上面的问题争执不休,最后大打出手!” 华灯:“……”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苏意轻继续:“我听回春堂的人说,唐师兄被打得牙掉了一地,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另外一个半妖更惨,那啥都被拧成麻花了!” 华灯一阵恶寒,没有起伏地发出感慨:“哇,这可真是太惨了。” “哦对了。”苏意轻没有发觉她的异样,摸着下巴沉思,“听说那半妖少年竟然有两个,真的假的?” 华灯面不改色:“谁知道呢。” 有了八卦下酒,两人相谈甚欢,从七长老的私生子聊到掌门的四顶绿帽子,话题偏到拉都拉不回来。 夜色渐渐昏暗,她们并没有注意,院外有几道身影正在悄悄接近。 一个身着青阳宗弟子服饰的青年趴在树后,鬼鬼祟祟朝后招手:“快跟上,华师妹就在前面了!” “是吗,你很期待?” “这叫什么话,难道你不期待?” 话说完才发现身后的声音不对,是一道格外低沉且陌生的男音。 他瞬间警铃大作,按剑回头—— 砰! 明明对面的人手指都没抬一下,他却如遭重击,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青年不省人事,沈昼低头踢了脚,拿绳子把他五花大绑,然后拴在另一条更粗更长的绳子上。 在他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另外几位同样昏迷的男人。 一、二、三……八、九。 沈昼翻看着手里的传讯碟,这是他昨天从唐逸峰手里顺走的,里面有一个群聊,全是关于华灯的事。 还差三个。 果然如华灯所说,她“很受欢迎”。 沈昼提溜着绳索,慢悠悠传送离开。 …… “咦?” 正在群里潜水的苏意轻把传讯碟递给华灯。 “比赛还没开始,怎么今晚这么多人退赛啊?” 华灯凑过去一看,也有点惊讶:“连秘境都不进了吗?我还以为大家都是为了法宝来的呢。” “谁说不是。”苏意轻倒也没纠结这个问题,把传讯碟放下,“可能现在的人都视金钱为粪土吧。” 华灯摇头,沉痛地说:“世风日下!” 苏意轻:“……世风日下!” * 回到房间后,华灯意外发现沈昼还没回来,便倚到床上翻着话本等待。 大概是今夜没了合欢体质的影响,她浑身舒畅,没有丝毫异常。 对比前两天,那时她并不很能适应沈昼的真气,经常会有灼烧的感觉,今天竟然完全消退。 “系统,我这个月不会再犯病了吧?” “是的,宿主。”系统说。 “所以我也不会受沈昼的真气影响了?” “这点系统无法判断。”它说,“您现在没有排异反应,是因为今天早上,沈昼喂给了你一粒丹药,初步检测是天元丹。” 华灯愣了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说:“宿主要查看录像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39节 华灯没多想,随口说:“看吧。” 仿佛提前排练了无数遍般,系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录像调出,然后啪嗒点击播放,完全没给华灯制止的空间。 而且它精准把进度条拉到第十五分钟,恰好是华灯神志不清,挣扎反抗之时。 一股不妙的预感在心中蔓延,华灯屏息凝神,果然见画面里的自己直直盯着某个方向,然后——扑了上去。 华灯:“…………” 开、幕、雷、击。 第23章 桃花手链 华灯一个激灵, 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是她吗?录像里的人是她吗? 不可能吧,假的吧! 她会含着沈昼的……脖子,并且邀请他来咬自己吗? 华灯惊恐地摸了下脖子的位置, 还好他没咬,不然…… “你在做什么?被蚊子咬了?” 此刻最害怕听到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华灯呼吸一窒,强装镇定转头, 视线不受控制瞄向他喉结的位置。 万幸, 没有牙印。 可旋即就对上沈昼恍然的眼神, 他懒散地往旁边一靠, 低头问:“想起来了?” 华灯心脏一抖, 满脸单纯地问:“想起来什么?” 沈昼挑起眉梢, 打量她说:“你越来越会演戏了。” 华灯的表情更加真挚,可沈昼不信,俯身凑近她, 低声问:“是谁教你的?” “——又是谁, 让你想起来的?” 华灯打了个寒颤, 她硬着头皮试探:“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天生就比别人聪明?” 沈昼不假思索:“绝无可能。” 华灯:“?” 华灯:“你等等,你可能没听清我的问题……” 沈昼:“听清了, 你说你比别人聪明, 我说没可能,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没有这种可能。” 华灯:爹的狗男人。 她被子一拉,郁闷地躺下,完全是不想沟通的状态。 旁边的被褥陷下去一些,是沈昼坐了过来,他扯了下华灯的被子, 华灯恼怒地又扯了回去。 像是觉得这样好玩,沈昼再次用力扯了扯,华灯蹭一下把被子扬起,整个摔到他身上,怒道:“你盖行了吧?你也不怕热死!” 沈昼拥着被褥,懒洋洋撩起眼皮:“你为什么发脾气?因为我说你不聪明?” 华灯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努力镇定,微笑道:“没有吖,我没有朝你发脾气,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沈昼把被子放回去,侧首看她:“说实话。” 这句用了傀儡术,华灯惊恐地睁大眼睛,生怕自己张口就是一串脏话。 然而她听到自己说:“我等你回来很久了,你干嘛一来就质问我?而且你也没有去苏意轻那里接我。” 华灯:“……” 华灯:“!!!” 啊啊啊该死的傀儡术去死吧! 她完全不敢看沈昼的表情,用被子一蒙僵尸般躺下,整个人都散发出安详的气息。 沈昼的声音透过被子传来:“其实……” 华灯说:“别说话,我死了。” 沈昼敲了敲被面:“现在活了吗?” 华灯绝望地翻了个身,开始胡言乱语:“你知道规则怪谈吗?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房间的规则,第一条就是不能跟死人说话。而我是死人。” 外面没有说话,须臾,一声压不住的轻笑清晰响起。 华灯攥着被角的手一顿,内心逐渐动摇。 虽然气氛无比尴尬,但她还是很想看沈昼笑起来是什么样。 纠结半天,她从被子底下,偷偷探出半个脑袋。 正对上一张毫无笑意且欠揍的脸。 华灯:“……”她真是吃一堑吃一堑! 被子由另一只手牢牢制住,她无法再把自己隐藏进去,板着脸气鼓鼓地坐了起来,抱着膝盖不说话。 沈昼在旁边叹息了声,他指着自己的喉咙,慢慢地说:“昨天,你咬我很疼。” 华灯脊背一僵,热气窜上脖颈。 她堵着耳朵没回头。 沈昼接着说:“这么严重,华大小姐都不准备赔偿我点什么吗?” 半晌,华灯憋出一句:“你想要什么?” 沈昼的回答是一瓶递过来的丹药。 “它叫天元丹,你每隔七天服用一粒。”他说,“这样就算我不在,我的真气也不会让你疼痛。” 华灯呆呆地把丹药接下,等了会才反应过来:“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给我十万灵石。”沈昼说。 华灯假装没听见:“好的我睡觉了,谢谢你明早见!” 沈昼哼了声,睨了她一眼后起身要离开。 华灯几乎是下意识拽住他的手腕,在他看过来时又飞速地松开了。 “没什么……”她轻轻垂首。 “你可以说。”沈昼道。 “……”华灯悄悄抬眸,小声说,“明天秘境就要开了,我有点害怕。” 霞山秘境是她最害怕的剧情,她是真的担心到睡不着。 沈昼没有回答,她斟酌着把话讲完:“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一晚?反正你晚上也是修炼。” 她不知道沈昼在想什么,那双眼睛里永远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但她知道他没有拒绝,而是平静地坐了下来,对她说:“可以,睡吧。” 华灯拉上被子,放心地闭上眼睛。 很快,她沉眠入梦。 沈昼坐在旁边静静修炼了会,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忽然睁开眼睛,侧头注视她的睡颜。 他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那本来就没什么可在乎的。 毕竟,他已经给过她一条手链。 月光下华灯睡得并不安稳,沈昼为她盖好乱踢的被子,起身时,薄唇吐出一个字:“蠢。” 真是太笨了,笨到现在也没想起来他到底是谁。 仿佛听见他的低语,手边的脑袋动了下,从鼻腔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唧声。 女孩古灵精怪的话语浮出水面,回荡在脑海里。 “小哥哥,这手链是送给我的吗?” “嗯。” “可我是一个人偷偷出来的,没有东西能还你。” “不用。” “那这样吧,你以后来找我,我娶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不给你回礼了!” “……不用。” 记忆的碎片遥远又模糊,引来眉心一阵刺痛,沈昼从回忆中抽离,忽然听见华灯的梦话:“沈昼……” 他瞥了眼,漫不经心弯下腰。 身边的人继续呓语:“狗男人,打死你……” 沈昼直起身子,钳住她的下巴。 “闭嘴。” 可惜梦里的人不受傀儡术影响,华灯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 沈昼凉飕飕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把盖好的被子又掀开了,然后回到位置自顾自修炼。 * 霞山秘境于辰时开放。 华灯站在传送阵外,焦急地等待着。 “我的剑,应该在你那里。”沈昼忽然说。 “啊对。”华灯想起来,从乾坤戒里把他的剑取出,还有点心虚。 因为她答应为他温养仙剑,最后只进行了一半。 沈昼却没说什么,也没有立即收下,而是对她道:“你挑一把。”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0节 华灯愣住,虽然不解其意,还是尝试着挑了一把最顺眼的:“这个?” 沈昼颔首:“你把它带着,进秘境我们会分散,它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华灯的关注点完全在“分散”两个字上,抓住他的袖子急切道:“不行!我不要和你分开!你想想办法!” 沈昼看了眼她的手,说:“我知道,半个时辰内,我会去找你。” “一炷香!”华灯讨价还价。 “行。”沈昼答应得也痛快。 华灯这才缓了口气,心态也放松下来,开始打量自己挑选的宝剑。 剑身薄如蝉翼,寒光四溢,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仙器。 “它有名字吧?叫什么?”华灯兴冲冲问。 她想象着电视剧那般抬手一招,大喊“剑来”的场面,心情略显激动。 然后就见沈昼露出剑柄上的刻字,回答说:“宝贝一号。” 华灯:“?” 低头一看,剑柄上的字还真他爹是“宝贝一号”,字迹明显出自沈昼的手笔。 她沉默了。半晌,艰难问:“那剩下的呢?” 沈昼用他毫无起伏的语气陈述道:“宝贝二号,宝贝三号,还有宝贝四……” “停!我知道了,别念了。” 华灯两眼一黑,心说她就多余问,一个能取出《很厉害的剑诀》这种名字的人,难道本命剑会有什么酷炫的名字吗? 她怜悯地抚摸着“宝贝一号”。 剑的名字随意,散发的灵气却异常纯净,和沈昼平时的废铁剑截然不同,几乎感受不到血气。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父亲不太靠谱啊。 “你们剑修的剑,给别人没关系吗?”她突然想到书里说的什么“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沈昼无所谓地说:“有。” 华灯抬头:“什么?” “没关系。”沈昼说,“拿着吧。” 华灯眨了下眼,还是把剑收好,试探地挥了两下,问沈昼:“它会听我的话吗?” “它能感受到我的真气。”沈昼说。 那就是会听了。 华灯高兴地给“宝贝一号”喂了几块灵石。 这一下可不止“宝贝一号”,所有的宝贝仙剑都躁动起来,不住地往她跟前凑。 如果比喻成人的话,大概就是一群小孩围在她周边,叽叽喳喳喊着“我也要”、“我也要”。 华灯惊奇地掏出灵石喂给它们:“它们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说着看向沈昼,一副“你虐待孩子”的表情。 沈昼冷漠地说:“十万灵石不够它们吃饱,那就活该饿死。” 仙剑嘚嘚嘚吃个不停,模样一个比一个不争气,他看着心烦,抬手勾了下手指。 即便华灯身上有他的真气,但那毕竟不够纯粹,仙剑必然更遵从他的号召。 沈昼说:“回来。” 仙剑齐刷刷回头,在短暂的静默后,不约而同地,往华灯身边蹭了两下。 沈昼:“………” 他脸沉下去,法力向手指汇聚,即将把仙剑强行召回。 这时华灯说:“你看,它们好喜欢我呀!” 一双眼闪烁着比星辰还亮的光芒,显然是发自心底的喜欢。 沈昼动作一顿,已经溢出指尖的法力被他不动声色收回。 他淡淡道:“喜欢就都给你了。” 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仙剑们这才慌了,急哄哄回到他身边,绕着他飞了两圈,其中几把还试图蹭他的胳膊。 沈昼冷酷无情地避开,屈指弹走剑柄,说:“去找她啊,来找我干嘛。” 仙剑发出类似“嘤嘤”的铮鸣声,华灯一度以为自己幻听。 一直到仙剑急得恨不能生出腿给他跪下,沈昼这才一边轻柔地将剑收好,一边寒声恐吓:“再有下次,就把你们都熔了。” 华灯在旁边听着,不赞同地点评:“对孩子不能这么凶,要亲情感化。” 沈昼说:“孩子?你认的孩子?” 华灯说:“你孩子呀,视剑如子嘛。” 沈昼说:“我没这么白眼狼的孩子,你喜欢归你了。” 华灯敬谢不敏:“算了,太费钱了,十二胎家庭的重担还是交给你来承受吧。” 沈昼嫌弃地啧了声。 华灯又问:“不过,这些剑怎么都没见你用过?” 话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妥,该不会和万剑宗的事有关…… “他们太弱了,用不着。”沈昼不屑地说。 华灯:“……” 她就多余想,真的。 前方传来喧哗,传送阵终于开启。 华灯抓着沈昼的袖子,明知传送之后依然会失散,她还是没有松开。 再三叮嘱沈昼务必去找她,两人踏入阵中,消失不见。 另一边,一个身影始终盯着他们的方向,迟迟没有动弹,直至身旁传来呼唤:“师姐,到我们了。” “嗯。” 女子笑着应和,指尖拂过袖子里的药瓶,她亲手研制的…… 戮仙散。 第24章 霞山秘境 华灯睁眼时, 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的古树林,每棵都有十丈高,茂密的林叶将日光遮得严严实实, 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搬出椅子,原地坐下, 飞快地把罗盘、阵旗和各种防御法宝摆好。 霞山秘境最闻名的除了天级法宝,就是各类妖兽, 其中不乏金丹巅峰和元婴期, 她可不想这么早就传送出去。 沈昼给的那把剑也被她拿了出来, 握在手中打量。 掌门曾对她说过, 两万年多年前, 末法时代降临, 灵气骤减,人才凋敝,绝多大数仙器都在当年的时光中损毁。 后来的人们竭尽全力, 也无法复刻当时的繁盛, 昔日遍地皆是的上品法宝, 如今的人们唯有厮杀争抢方能夺得一件。 仙剑亦是如此,当世传承的一品仙剑仅存十柄,裴见明手中正是其一。 而沈昼这把, 华灯虽不懂法宝评级, 但直觉不亚于裴见明或其他任何一人。 如果这样的剑沈昼有整整十二把…… “难怪他没钱,孩子太争气了啊。”华灯感慨。 手中的剑灵力四溢,雪白如霜,只是剑柄光秃秃的,甚至没有个趁手的剑鞘。 华灯从乾坤戒里取出一条剑穗,挂到剑柄上试了试, 发现十分相配。 所谓剑穗,是一只天青玉雕刻成的兔子,下坠殷红流苏,流苏上端的锦绸上绣着山茶花暗纹,若非细看很难发现。 华灯晃着剑穗左右端详。 好像还……挺合适。 她抿唇笑了笑,把剑穗又揣起来,继续百无聊赖地等待。 另一边,黑蛟寒潭。 昏黑的山洞内,身形高挑的男人踩在黑蛟尸体上,剑尖抵着坚硬的鳞片,漫不经心戳了两下。 一声接一声的低吼从四周传来,他随手捏碎掌心的蛟珠,冰凉的眼眸环视一圈。 三只元婴,八只金丹。 还有半炷香,足够了。 他提剑向前走去,剑尖鲜血滴落,顺着他的步伐逶迤一地。 所有妖兽都从黑暗中显现,刨动着四肢,喉咙里溢出嘶吼。 沈昼脚步未停,剑光以他为中心四散纷飞,霎时哀嚎阵阵,鲜血溅满寒潭洞。 阳光自洞口斜射而入,他踩着满地尸体走进光下,抬眸瞬间,眼里白光闪现。 天目之下,整个秘境于他一览无遗,所有修士和妖兽都变成黑白两色,清晰呈现在眼底,一切秘密和隐瞒都将无所遁形。 在这黑白世界中,却仍有一团耀眼的红光,他的真气处于密林深处,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颤动。 红光始终待在那里,因为主人正乖乖等他,没有走动。 沈昼扬起仙剑,踏了上去,身影疾驰离开。 不远处,一场激烈的搏斗刚刚结束,裴见明一剑击败凶横的豪猪,获得最终胜利。 旁边的小弟适时上来拍马屁:“裴师兄果然剑法高超,战力非凡,连豪猪都被您击败,我等真是拍马不及!”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1节 裴见明露出得意的笑,身上光芒越发强盛。却在这时,另一批豪猪不知为何受了惊扰,成群结队嚎叫而来。 裴见明大惊,竟在慌乱之下失手,被一头奋力赶路的豪猪撅翻在地,捂着屁股不敢置信。 “裴师兄,我们快跑吧!”小弟比他更惊惶失措,“一定是有大妖出山了,才让这些豪猪这么害怕!” “跑,当然跑!”裴见明踉踉跄跄站起,咬牙道,“但你看我跑得动吗!” 小弟恍然大悟,赶忙搀扶他走到仙剑上,两人飞快御剑而去。 比他们更快一步的地方,沈昼一路御剑疾行,不耐烦地斩杀了数不清的妖兽。 霞山秘境仅能容纳元婴以下的修士,华灯不想让他暴露身份,那些缩地成寸、咫尺千里的法术就全都用不了。 他边走边杀,渐渐地,不再有妖兽敢于拦他,秘境中一片慌乱,不少妖兽四处奔逃,连好不容易争夺来的地盘都纷纷放弃。 树林深处的华灯同样受到影响,她的防御阵法遭到一次又一次冲击,好在她法宝够多,完全不受影响,还有闲心喝杯饮料。 而旁边坐着的苏意轻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是方才被妖兽追逐之际,意外与华灯相遇,顿时感激涕零躲进防御阵避难。 “怎么办,这么多妖兽你还能撑住吗?”看着阵法外虎视眈眈的妖兽们,苏意轻担忧道。 “不用担心,我还有几百件法宝没用呢,何况再等会沈夜就来了。”华灯给她抓了把瓜子,“来,吃点东西。” “但他不是才金丹吗?”苏意轻紧张地嗑起瓜子。 华灯淡定地说:“他也可以元婴。总之你不用怕。” 苏意轻:“……”这样也行? 华灯数着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那最多还有十分钟…… “卧槽,这是你相好的吗?”苏意轻的声音突然传来,她吓得瓜子都掉了。 华灯霍然抬头,只见天边一抹白影急速掠来,威压瞬间扩散,压得阵法外的妖兽一阵焦躁嘶鸣。 华灯眼睛一亮,蹦起来大喊:“这些都可以杀!” 沈昼遥遥地冲她一点头,随即手起剑落,耀眼的银光贯穿树林。 血雨纷然落下,一切喧嚣都沉寂,华灯安然无恙,踏出防御阵。 这一剑太帅了,她激动地招手:“沈夜,你太厉害了!我要和你当一辈子的道侣!” 男人从半空降落,持剑向她走来,日光掠过额头和眼睫,鬓发由风吹拂向后。听到这句话后,他收回仙剑,微微挑起嘴角。 极轻,极淡,却又极真切地笑了。 华灯朝他跑去的脚步霎时一滞,瞳孔猛地定住。 那笑容转瞬即逝,她却看得清清楚楚,犹如电影慢放。 没有嘲弄,没有冷漠,仅仅只是一个纯粹的笑。嘴角弯起的弧度,眼眸流露的温和,都在这一笑之中纤毫毕现。 从前她觉得沈昼不适合笑,因他五官过于明锐凌厉,笑起来难免违和。 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彻底了。 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不笑时若寒风逐流雪,笑起来却是枯木遇春光,冬夜现朝阳。 他笑得那样好看,连带着她的心,都随风多跳了两拍。 磨磨蹭蹭走到沈昼身边,她小声说:“你再笑一个。” 沈昼偏头,挑眉道:“我笑了吗?” “笑了!”华灯着急,伸手去按他的脸颊,“你快点,再笑一个,我还没看到你有没有酒窝!” 指尖即将碰到,沈昼往后一仰轻松错过,捉住她的手说:“没有,不用看。” 华灯不满地嘀咕了声,暗自发誓早晚要找机会挠他痒痒筋。 她本想把手抽回,但注意到他脸颊有条血痕,遂重新伸手:“你这里沾血了呀。” 沈昼头一避,下意识躲开。 华灯眨了下眼,沈昼也动作一顿,俯身把脸凑了过去。 “我刚刚是不太习惯……你继续吧。” “啊?……哦。” 本来无意间的举动,被他这么一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华灯刻意不看他的眼,专心致志拿袖子擦拭,等血渍彻底清掉后,她微微松了口气,顺势撤开距离,转向身后:“意轻,你怎么样?” “我没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对方忙不迭摆手说。她跟蘑菇似的蹲在树根底下,两手紧捂耳朵,头也死死低着,一副不闻不问的架势。 华灯咳嗽了声:“我是说,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探探。” 苏意轻这才慢腾腾起身,自觉跟他们错开几步,微笑道:“我走后面就行,我很擅长殿后的。” 然而大约是沈昼的杀伤力过于迅猛,一直走到天黑,他们都没再遇到任何强大的妖兽,只有几只不长眼且落单的野猴。 日落后,三人来到一条小溪边驻扎。 华灯把乾坤戒里准备好的食物都拿了出来,转头却见苏意轻正站在溪水里,低头认真找着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 “抓鱼啊。”苏意轻双手叉腰喘着粗气,“今晚做鲫鱼汤,我的拿手好菜!” “我也来帮忙。” 华灯从没体验过亲手抓鱼,闻言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走进水里。 “不准用法力啊。”苏意轻强调,“要不然抓鱼就没乐趣了。” “放心吧,我才用不着使法力。”华灯信心满满。 她学着苏意轻的模样,也低头四处寻找鱼儿的身影。 沈昼收拾完附近的妖兽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华灯撩着袖子,踩进水里,一次次把溪水扬起,却又一次次落空。 少女懊恼道:“怎么可能,我会抓不到一条鱼?继续!” 沈昼淡淡地笑了下,不经意想起幼时家门口的那间山泉。 山泉连着一条小溪,溪水自山顶流落,夏天时凉爽却不湍急。周围竹影蔽日,他最喜欢在这里玩耍,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父亲和母亲有时会叫他回家吃饭,但他多半不想回去,而是就地跟伙伴们捞起几条鱼,架火烤了吃。 那条长大了的狗也会悄悄溜过来,甩着尾巴和他们蹭吃蹭喝,他们拿着串鱼的竹签上下晃动,馋得狗儿直蹿直蹦,然后…… 然后,他想不起来了。 父母、家人、朋友、狗、他自己,全都记不起来了。 沈昼看着溪水中的华灯,月光铺满水面,被她伸手搅碎又聚合。她捧着水,和苏意轻打起水仗,银色的水珠从她脸颊飞溅而过,她开怀大笑着,眼底流淌细碎的星光。 很久,他敛下眼眸,转身背过视线。识海里的刺痛越来越剧烈,将回忆重重镇压,也提醒着他与这样的场合多么格格不入。 他走到树后,背靠树干坐下,闭目修炼。 灵气笼罩成无形的结界,把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懒于感知任何波动。 有敢来的,杀掉就是。 谁知下一秒,竟真的有一道灵力波动越过他的结界,笔直冲着他而来。 能透过他结界的只有他的真气,也就只有一人,沈昼睁开眼眸,没有动。 哗啦—— 冰凉的溪水兜头落下,淋湿他满身。 华灯的身影从树后面晃出来,一跳一跳,眼角眉梢全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洋洋。胸前彩色的璎珞随她动作而晃动,闪烁着比月光还璀璨的涟漪,竟令他一时无法错开眼。 “意轻你看到没?我泼中了!泼中了!” 沈昼的眼珠微微一动,视线上移,定在她脸上。 少女兴高采烈,侧颜皎洁,正冲苏意轻比划着什么,后者则对她竖起两个大拇指。 沈昼眉梢轻扬,好整以暇地撩了把湿透的长发。 泼水放火那么多次,没想到今天能成功。华灯笑眯眯转头,迫不及待要看沈昼气急败坏的表情。 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冷漠到让她失望。 华灯:“……唉。” 她刚叹息完,面前人冷漠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笑,他头枕着树干,就这样略微抬眼,对着她笑了。 华灯:“呃?” 泼个水不至于把人气疯了吧? 然后沈昼站了起来,他又露出那种散漫不羁的神色,眼神里带着不屑。 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华灯只觉背后一凉,漫天溪水高高扬起,海啸似的扑了过来。 她,苏意轻,全都被从头到尾,浇了个狗血淋头。 华灯:“……” 苏意轻:“……” 华灯:她泼的水有这么大吗?没有吧?没有吧?狗男人大猪蹄子去你的吧! 第25章 神仙哥哥 华灯在心里骂了沈昼一通, 和苏意轻一起,灰溜溜地滚回去捞鱼了。 沈昼也不修炼了,就这么抱臂倚在树边, 看她们瞎忙活。 苏意轻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鱼叉,双腿扎起马步, 对着下方就是一招突刺,出手快且狠。 可惜鱼儿过分灵活, 却将身子一扭, 反从她胯下逃走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2节 苏意轻沉默地放下鱼叉, 转头对华灯说:“要不我们还是用法力吧?” 华灯撸起袖子:“我来!” 五分钟后。 华灯擦了擦汗, 面色如常地说:“我觉得用法力挺好的, 修士就应该发挥所长。” 话音落下, 身后响起一声清晰的嘲笑。 华灯微微一顿,脸色不变:“但是像有些好逸恶劳,等着吃干饭的, 我们就不能让他得逞, 必须叫他自食其力。” 苏意轻本来很怕沈昼, 现在也躲在她身后壮着胆子说:“就是就是。” 华灯更受鼓舞,挑衅地斜了沈昼一眼,气势非常嚣张。 沈昼漫不经心地靠着树干, 突然冲她身后勾了勾手。 华灯一惊, 赶忙撑起灵力罩准备抵挡水幕。 但什么也没发生。一条鱼从水里跃起,精准落到她脚边,啪啪地甩着尾巴挣扎。 “不是抓鱼吗?”沈昼居高临下看着她手里的鱼叉,毫不留情嘲笑道,“你们是想靠这种办法把鱼蠢死,然后等它自投罗网吗?” 华灯捡起鱼儿, 还挺高兴:“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抓到了。” 沈昼:“你抓的?” 华灯把鱼往筐里揣:“我捡到就是我……” 话没说完,鱼儿嗖一下又飞了出去,扑通掉进水中。 华灯愣住,瞬间气得跳脚:“沈昼!你把我的鱼还回来!” 沈昼镇定自若,闲闲地说:“去捡吧,捡到就是你的。” 华灯抄起鱼叉扔他,意料之中没有扔中,黑着脸磨牙。 她没有注意,旁边的苏意轻在她无意喊出那个名字后,脸色顿时一变。 但随即,她看了看故意举高鱼叉逗华灯的男人,又打消原本的念头。 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这个金丹期的修士,不可能和她书里的反派同名。 …… 最终华灯还是亲手抓上了两条鱼。 苏意轻拒绝了她的帮忙,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他们失望,然后拎着鱼筐跑到一边忙活,清洗、生火、煎熬,手艺十分娴熟。 她可没吹嘘,鲫鱼汤的确是她的拿手好菜,虽然锅里的鱼似乎不太像鲫鱼,但是管他呢,做就完了。 身为木火双灵根兼炼丹师,苏意轻有着丰富的控火经验,不多时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鱼汤就出炉了。 华灯一早就凑过去,迫不及待捞了一碗。她勺子都递到嘴边,却毫无征兆地回想起那一幕,温柔的白衣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柔声对他说:“娘亲做了你最爱喝的鲫鱼汤。” 他现在肯定不爱喝了,华灯盯着晃动的汤面想。但最后她还是站了起来,端着碗来到树后,把汤递了出去。 “喝吗?”她低头问沈昼。 雪白的汤面色泽诱人,依稀飘着几片葱花,光是闻着味道就知道多么鲜美。 沈昼看了眼,没伸手:“不吃葱。” 华灯:“……你不是吃不出来味道?” 沈昼:“看着烦。” 华灯屈服了,重新给他盛上一碗,这次没洒葱花。 他这才接过去,就着碗边喝了口,热气蒸腾在他眼前,柔和了那过于锋利的眉眼。 “怎么样?”华灯问他。 “没什么味道。”沈昼说,面无表情地把汤喝光了,一点都没有剩下。 华灯笑吟吟地背着手离开,回去把带着葱花的那碗喝了个底朝天。 她喝的时候,苏意轻一直在后面看她,等她终于喝完了,便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深吸口气。 名字的事她还是有点在意,开口小声道:“灯灯,那个……” “嗯?”华灯像是在发呆,猛一下回神,抬头看她,“什么事意轻?” 苏意轻一怔:“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华灯揉了揉眉心,叹道:“我收到了新的任务。” “很难么?” “有点。” 华灯正看着脑海里的面板。 任务:【于秘境中收获天级法宝】未完成 时限:三十天 她之前没接到新任务,还考虑过干脆不进霞山秘境,只是出于对系统尿性的了解,不敢赌这个可能。 果不其然,任务这就到了。 “算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说吧。”她道。 “没……”苏意轻顿了顿,换了另一个问题,“我是想问你,我们晚上怎么住?” “这个简单。” 华灯拽下脖子上挂的红玛瑙。 “这是仙灵珠,里面有一整座宅子,足够我们三个人睡。” 苏意轻:“???”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震撼她一整年。 * 仙灵珠的宅子是三进三出,面积广阔,但最后他们只占了两间,苏意轻一间,华灯和沈昼一间。 沈昼大约不太喜欢待在这种地方,直到很晚也没有进到仙灵珠,华灯独自坐在灯光下看霞山秘境的地图。 霞山秘境的宗旨不在于探索,而在于争夺。修真界弱肉强食,这条准则被贯彻到每一位弟子的人生,仙门大比也不例外。 群仙盟鼓励争夺,所以每一件法宝的位置都会被清楚地标记在图中,拿到法宝的人,就要遭受其余人的埋伏和劫掠,不停奔波辗转。 从进入秘境,华灯就一直密切关注自己的地图,时至此时仍安然无恙,便足以证明她戴的手链足够强,强到能完美掩盖她的体质,避免她成为“第二个天级法宝”。 华灯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地图,端详腕上的手链。 这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淡粉色手链,连材质都说不清,纤细的链条缠绕手腕三圈,错落地镶嵌着几朵小巧玲珑的绽放桃花。 是路边地摊随处可见的款式,价格不会超过三十文。 很难想象,这样一条手链会保护她持续十几年。 沈昼走进来时,她还在凝视这条手链,看上去像发怔。 他走到一边坐下,状似随意地问:“你喜欢这条手链?一直戴着。” 华灯点点头:“这个啊,说来话长。” 她放下袖子,发现沈昼仍在盯着她,没有说话。 这难道……是想听她说下去的意思? 华灯不免惊讶:“真的很长,你有兴趣听?” 沈昼嗯了声,说:“还可以。” 华灯笑起来:“那好啊,我就从头讲起。” 她本就是个分享欲旺盛的人,何况作为合作伙伴,她对沈昼已经有些基本的信任,不介意和他分享一些秘密。 “事情的起因是我五岁那年的上元节。”华灯抚摸着手链,娓娓道来,“那年我嫌爹娘管得太严,一个人绕开侍女,偷偷溜出家门,跑到街上玩。” “可谁知一个不长眼的家伙撞上我,还不跟我道歉。我看他长得不错,就勉强原谅他,邀请他来家里喝茶……” 沈昼忽然打断她:“喝茶?” “……对啊,喝茶。”华灯有点心虚,她的原话是:那你跟我回去,当我家的入赘女婿,我就原谅你啦。 可这也不能怪她,一个人神魂能承载的记忆有限,五岁之前她根本没什么前世的记忆,心理年龄幼稚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那个人,真的很过分!”时至今日想起来华灯仍愤懑不平,“他居然一把将我推开,让我摔了个狗啃泥!” “……他推了你吗?”沈昼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说,“或许是你自己摔的。” 华灯不高兴了:“不可能!你当我傻吗?自己摔的和别人推的都分不清?” 沈昼眉尖抽了下,不动声色说:“你继续。” 华灯这才平息不满,接着道:“那天我真的好倒霉,就因为他告诉了我爹娘,我不仅没能逛灯会,还被关了整整一个月禁闭。” “但是。”她话锋一转,“你知道吗?就在几天后,花朝节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说着她露出笑容,目光变得悠远,显然已陷入回忆之中。 “梦里的我和上次一样,偷偷溜出家门,然后一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但这次的人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的是个修士,他带着我去了很远的地方,逛了一场最盛大的花朝节。我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广阔,花会那么热闹,人也可以腾云驾雾,飞檐走壁。” 那无疑是她单调孩童时代,最值得回忆的色彩。 所以直到现在,华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年约二十五六,身着一身白袍,头顶玉冠,脚踏锦靴,端的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他真是个好人。”华灯感叹,“后来他给了我一条手链,并且告诉我,这是他送我的梦,等梦醒了他就会消失。虽然他说自己是路过的修士,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天上下来救我的神仙哥哥。” 沈昼重复了遍:“神仙哥哥?” 语气听不出波澜,但意外没有嘲笑这般幼稚的话语,而是微微颔首,仿佛对这个称呼很感兴趣。 “是啊,人可好了,就是不太爱笑。”华灯说,“他有时候看人的眼神还真有点吓人,可能神仙都这样吧。”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3节 刚说完就对上沈昼的眼,猛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种眼神。” 沈昼淡淡地别开眼。 华灯又说:“如果再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的。” 沈昼不置可否:“你还记得他的样子?” “记得啊。”华灯捧着脸笑,“神仙哥哥可好看啦。” 沈昼忽地看过来,窗棂投下的阴影掩盖了他的神色。 “好看?”他慢慢地问,“你觉得他好看?” “你见到他也会这么觉得的。”华灯浑然不知有什么不对,“唉也不一定,忘了你的审美水平和正常人不一样。” 沈昼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语调平静地问:“你对每个人都说过好看吗?” 华灯笑道:“不会啊,当然是因为他真的好看我才这么说。” 不知为何,在她说完这句话,沈昼蓦然冷笑了声,是那种很嘲讽、很不以为然的笑。 华灯:“你干嘛?不许对我恩人不礼貌。” 沈昼:“神仙哥哥,恩人,你还有多少种叫法?” 他说着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华灯不解:“这么晚了你去哪?” 沈昼的声音传来,异常平和:“杀人。” 她满脸懵,下意识问:“杀谁?” 沈昼:“不知道。” 说完就离开了仙灵珠,华灯看着他消失的位置愣了会,觉得大概是今晚的夜色比较适合杀人,遂不再多想,回到床上蒙着被子数羊。 …… 沈昼出了仙灵珠,本想直接去紫阳宫,然而路过那条小溪时,他无意间低头,看到了自己的样貌。 他的脚步停住了。月光下,水面上,属于他的脸缓缓发生变化,变成了另一副截然不同的容颜。 皮肤白皙,眉目俊秀,看不出丝毫剑修的气势,完全是一派文弱清隽的书生模样。 啪嗒。 一片绿叶倏忽飘落,溪水泛起涟漪,惊扰了这张脸。 这张薛子非的脸,曾经被他借用过的脸。 原来她喜欢这样。 看来下次可以为她挑一个这样的修士,免得每逢月圆夜,还要浪费他的真气。 沈昼抬脚向前,踏碎了满溪月光。 一道黑影倏忽从身侧掠过,他随手一定,正叼着草叶企图逃跑的白兔子便被定在原地。 等他撤开定身术,兔子立即往前蹦了下,可动作过于僵硬,居然脸先扑到地。 沈昼冷眼瞧着。 明明没有释放威压,眼前的兔子还是想跑,跑又跑不利索,笨得教人同情。 哪像另一个家伙,就算被他拿剑抵着,也能没心没肺地笑出来。 他对这种胆小的生物一向不感兴趣,脚尖踢了块石头过去,说:“跑啊。” 石子砸中兔子的尾巴毛,它抱着草叶抖了抖,没敢跑,反而一蹦一跳来到沈昼面前,颤巍巍把草叶放下,似乎想要讨好他。 不知想到什么,沈昼突然笑了下。 他打开芥子空间,慢条斯理拿出一株百年苜蓿草,往兔子面前一扔。 “吃吧。”他说,“吃了它,往后几年都不会挨饿。” 兔子僵硬地立着,像是没听懂,沈昼也不管,自顾自掉头离开,把它和苜蓿草一起扔在原地。 他又回到了仙灵珠内,踏进亮着灯的居室。 华灯难得没睡,听见声音便从床上支起身子,鼻子凑前轻轻嗅了嗅。 嗯,没有血腥味,看来杀得不多。 “你杀完了?这么快?”她问。 沈昼没有回答,指了下窗外的月亮:“已经丑时了。” 言下之意:你该睡了。 华灯摇头:“我睡不着。” 沈昼在椅子上坐下来,长腿交叠,把玩着桌上的璎珞,是华灯卸下来的。 “在想你的神仙道士?” ……什么鬼!华灯翻了个身,轻叹:“我是在想,一个月会不会太久了。” “你可以提前出去。”沈昼说,“这里的法宝你应该不缺。” “但我还想快点突破金丹,你不是说这里很适合我吗?”华灯随便扯了个理由。 “那你担心什么?”沈昼说。 “我是担心我自己,我的体质,你知道的……”华灯低声说,“我总是容易招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沈昼放下璎珞,语气平淡:“我又不是打不过。” “唉,你不懂。”华灯幽幽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昼:“不听。” 华灯:“我还没讲!” 沈昼:“你那些神仙哥哥、恩人的故事,还是留着讲给三岁小孩听吧。” 华灯:“……这次不是!” 沈昼乜了她一眼,懒懒地道:“哦。” 华灯:“你听不听?不听算了!” 沈昼这才不疾不徐说:“听,你讲吧。” 华灯拍拍身旁的床铺:“那你坐过来,我讲得方便点。” 沈昼起身,却没有立即过去。 “怎么啦?”华灯歪着脑袋。 灯光昏黄,她半撑着身子,三千青丝从肩侧垂落,薄被滑到腰间。单薄的寝衣贴身穿着,顺着曲线在腰间束紧。 说是束紧也只是一条绳子,绳结打得宽松,以至于领口微微地敞着,肩膀滑落一小截。 她拍着床,不解地对他说:“过来呀,这床很大的。” 第26章 剑与剑穗 华灯看着沈昼, 沈昼也看着她。 过了会,沈昼走了过来,抬手拉过她的被子给她盖了上去, 盖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像是姥姥会给孩子盖的那样。 华灯露出一个脑袋,晃了晃眼前的头发:“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还知道怕我着凉?” 沈昼从床沿坐下, 面色如常:“想说什么, 讲吧。” 华灯嘿嘿一笑, 手往被子里掏出一个酒壶。 “我花了三千灵石买了这壶酒, 店家告诉我, 就算是合体期,三杯下去也能倒地。你要不要喝一口,让我看看这钱花得值不值?”她神采奕奕地笑着。 沈昼看也没看:“不喝。” “喝一口嘛喝一口嘛, 这么贵的酒现在不喝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她睁大一双桃花眸, 一个劲把酒壶往他手里塞。 半明半暗的光线下, 她柔软的脸颊贴着被褥,瞳仁泛着浅淡的金色。 这灯并非寻常烛火,而是仿照蜡烛制成的法器, 灯火是假的, 没有半分温度。 但它落在华灯脸上,忽然变得暖洋洋的,不用伸手去碰,就能感知它的温度。 沈昼静了片刻,就在华灯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他把酒推了回去, 说:“不。” 脸上依旧淡淡的,眼里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抗拒,华灯很少见他对什么东西这么排斥,好像酒比毒药还致命。 她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自己喝。” 不过这壶肯定是喝不了了,她重新拿出一壶不易醉的花酒,给自己斟了一杯。 酒水入喉,丝滑可口,她倚着床头,半闭着眼,借助酒意讲了个故事。 她从未对任何人讲起的事。 “十三岁的时候,我被绑架过一次。”她平静地说,“那人是个练气期的修士,贪图我家钱财,便把我劫走,想要威胁我父母。” 沈昼轻轻地应了声,示意她继续。 “他把我绑到一条船上,搜刮了我全身值钱的东西,也包括我的手链。”说话的时候,她不自觉抚上左腕,似乎这样才能安心。 “我不知道这算幸运还是不幸,总之没了那条手链,恰巧路过此地的掌门师父感知到了异常的灵力波动,然后他追寻而来,找到了我。” “他很快地杀死了那个修士,然而那个修士垂死挣扎之际,用匕首给了我一刀,就在这个位置。” 她饮下一杯酒,右手盖住左侧肩膀,锁骨附近的位置。 “那个时候,血一直流……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她笑了笑,睁开眼时被灯光晃了下。 沈昼抬手挥灭灯火,室内沉寂下去。她的脸庞隐匿于黑暗中,捂着被子继续回忆。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可是我没死。师父告诉我,因为我是木属性天灵根,有着最强的治愈能力,所以死不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4节 “但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因为我的天灵根,而是……他救我,传授我功法,也是这个原因。” 华灯的身子顺着床头滑落,声音越来越低,显得困倦极了。 “他们果然很讨厌,我一个也不喜欢。”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一只手却扯住沈昼的袖子,“我不在乎他们了,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但你……” “起码这一个月,你绝对不可以抛下我。” “不会。” 华灯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望着他:“我说真的,我能给你很多钱。” “知道。”沈昼说。 停顿几秒,他低声道:“这次,不要钱。” 听到能省一笔钱,华灯果然开心许多,即便黑夜中也亮闪闪的眼睛弯了起来,手指悄悄勾了勾他的尾指。 “这是你说的哦。” “我说的。” 华灯藏在被子里的嘴角翘起,睡意涌上大脑,她却强行装出清醒的样子,道:“可我还是睡不着。” 沈昼把方才捡起来的酒壶又递给她:“那就接着喝。” “我不想喝了。”华灯瓮声瓮气地说,“你给唱我首歌好不好?你唱了我就睡。” 沈昼说:“不会。” 华灯眼巴巴地说:“那你想一想,想想你以前听过的曲子。” 身侧一片静默,就当她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男人低低的嗓音哼起了一支曲,如月光般流淌在这间屋子里。 没有歌词,甚至没有完整的曲调,只是一首普普通通的曲子。华灯回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久远的下午,她抱着扇子躺在窗前,母亲也为她轻轻地哼起一首歌。 沈昼哼歌的方式和母亲截然不同,华灯觉得像机器人曲库,非常生硬且不熟练,让她有点想笑。但他哼这首曲子的时候,与平常沉稳充满磁性的嗓音完全不一样,变得绵远悠长,轻柔似低吟。 她很想再听下去,但哼唱声戛然而止。不过她已经很困了,拽着被子含含糊糊地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忘了。” “你从哪学来的呀?” “有人唱给我听。”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沈昼低头一看,她果然睡熟了。 他抬手,抽了抽被华灯压在脑袋底下的袖子,然而才刚抽出一截,就被她一个翻身压了回去,牢不可动。 他又一次见证了华灯的睡眠质量,伸手去推她的肩膀。 他没想过会把华灯推醒,醒就醒了,修士本来也不需要睡眠。 手落了下去,抵在她的肩膀上,可脑海里平白无故闪现那似在颤抖的话语:“那个人给了我肩膀一刀,血一直流,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动作莫名停住,看向手下单薄的肩膀。 如果刀疤还在,应该就是这个位置。 透过骨骼和血肉,他感受得到她的脉搏,那么蓬勃,那么有力,像她说话时明亮璀璨的眼睛。 沈昼没有再动,大约是懒得动了,他维持姿势向后一靠。 窗外月亮不断西沉,阴影覆盖整间屋子,他盯着前方的虚无,能看到无数功法从眼前掠过,而那双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 天光大亮。 华灯踏出仙灵珠的时候,沈昼正在附近清理妖兽,苏意轻则坐在溪边烤鱼。 相比她的困倦,苏意轻简直神清气爽。 昨晚回去之后,苏意轻还是记挂着华灯的话,于是连夜翻看了整本原著,终于放心下来。 她发现果然是自己多虑了。 书里的反派在这个时候已经死了,显然不会来什么群仙盟的秘境,还交上了道侣。 而且沈夜和华灯感情又好,晚上睡一间屋子,平时相处也很默契。 尤其今天早上。 沈夜通常不会和她有什么交流,只有今早,她打着哈欠踏出房门,正坐在院子里的沈夜突然头也不回说了句:“华灯在睡觉。” 苏意轻吓得又缩回了门里,捂着嘴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也不知道沈昼看没看见,反正他没再开口说话。 苏意轻不得不相信,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书里的反派! 华灯不知道她心理活动这么丰富,单纯以为她睡得不错,揉着眼睛和她打招呼。 过了片刻,沈昼回来,他们开始向秘境更深处走去。 秘境里天材地宝不少,可惜华灯都没什么兴趣,遇见的都塞给了苏意轻。 偶尔碰上几个企图打劫的,全被沈昼不费吹灰之力吓跑,传说中竞争激烈、情况凶险的霞山秘境,对华灯俨然变成信步闲庭,度假旅游。 至于她的任务目标,天级法宝,据苏意轻所说,目前由青阳宗弟子,上一届的冠军虞蘅师姐带人看管,需要半个月后才会出现。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都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倒是华灯看见沈昼的传讯符又亮了,他拿起看了看,将符纸烧为灰烬,沉吟少顷说:“我要出去一趟,天亮之前回来。” 华灯惊了下:“你要传送出去?” 秘境的弟子可以捏碎玉牌传送出去,但只准出不准进。 沈昼说:“玉牌我不会动,有别的办法。” 华灯松了口气,没有怀疑他的话。 沈昼又道:“我只能传送回离开前的位置,你今晚留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会设下结界保证你们的安全。” 华灯神色犹豫地点头。 沈昼本来抬脚要走,又停住了,转头问她:“你有什么话想说?” 华灯藏在身后的手用力捏了捏,支支吾吾道:“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喜欢的动物?” 沈昼说:“你想吃什么?” 华灯:“不是吃的,是……哎呀你这个人!” 她跺脚,手从背后拿出来,掌心一翻,赫然是一条精美的剑穗。 “是这个啦。”她扬着下巴说。 “剑穗?”沈昼接过去,流苏从他手上垂落。 “嗯。”华灯眼神飘向四周,脚尖踢着地面,故作镇定地说,“我那天收拾储物袋发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反正留着也没用,就送给你好了。” 沈昼端详了下:“这是什么?老鼠?” 华灯呆住了,她猛地扭头,声线颤抖地问:“你再说一遍???” 沈昼又看了眼,说:“那是驴?” 你特么怎么不猜皮卡丘! “是兔子啊!”华灯崩溃,“会蹦会跳会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的那个兔子!!” 她喜欢兔子,因为她上辈子就养过一只兔子,叫咪咪,所以设计剑穗时第一反应就是做一只兔子。 虽然剑穗不是她亲手做的,但设计稿是她亲手画的,属下完全一比一复刻了她的稿件。而现在,她的咪咪,被人认成了大耳朵驴。 “你把我的剑穗还回来!” 她鼓着腮帮子,伸手去夺沈昼手中的剑穗,后者毫不费力地躲过,一转眼便把剑穗挂到了自己的剑上。 华灯掰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抢不回来,反被他扬着剑穗一起一落,蹦蹦跳跳去够,累得气喘不止。 她放弃了,咬牙切齿瞪着沈昼。 “你不是觉得像驴吗?”华灯冷笑,“堂堂剑修往剑上挂只驴,恐怕不好看吧。” “是什么都可以。”沈昼抚过兔子脑袋,这只兔子双耳竖起,四足挺立,身姿相当矫健,可谓非同一般。 “但给我就是我的了。”他说。 华灯哼了声,斜眼觑向他握在手里的剑穗,都怪沈昼,她突然也觉得没那么好看了。 她明明一直对自己的审美和画技很有信心。 前世她养的是只维兰特兔,的确体型偏大,肌肉发达,再加上她毫不节制的宠溺,脾气暴躁凶悍,所以画稿上的兔子也是龇牙咧嘴的模样。 但是!这也不是它被形容成“像驴”的理由。 “我不给你了,你还回来。”华灯委屈地伸手。 沈昼笑了笑,华灯心说你使美人计也没用。 随即发觉手心一凉,凭空多出样什么东西。 是一个珠子,普通鸡蛋大小,冰蓝色,色泽莹润,散发着馥郁的灵气。 “这是什么?”她捏起来对着阳光,触感冰凉细腻,通透如水。 “千年蛟珠。”沈昼淡淡地说。 他那天得了三枚蛟珠,其中两枚太丑,被他捏碎了,只剩这一个看得过去的。 “哦……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华灯哼了声,反手把珠子收好。 “你好像还挺喜欢?”沈昼说。 “我说过,我喜欢布灵布灵的东西,这个就是啊。”华灯扬眉,“那你呢,你——” 她咳了声,若无其事地问:“你收到礼物,不开心吗?” 他吗? 沈昼顿了下,说:“剑穗很漂亮。” 至于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开心”的滋味。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应该还是那个人健在的时候。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5节 那个人,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明知道他不喝酒,还把酒壶硬塞过来,大笑着说: “我的徒弟就该喝酒,喝吧,使劲地喝!看我做什么?我可没说不认你了,我发过誓,这辈子都是你的师父!” 他淡淡地笑了,对华灯说:“是,我很开心。” 第27章 可乐雪碧 沈昼变出一柄剑, 将剑穗挂了上去,但很快地,他似乎觉得不妥, 又重新换了一柄。 华灯看不出这些剑有什么区别,只能感受到沈昼手里这一把格外乖巧, 质朴且内敛,和他锐不可当的剑气完全不同。 “为什么给这把?”她好奇地问。 沈昼抚摸着剑身, 回道:“它没沾过血, 很干净。” 华灯仔细回忆了下:“它是宝贝几号来着?” “五号。” 沈昼把剑穗挂上去, 端详片刻, 说:“我应该给它改个名字。” 华灯心说你终于发现了, 道:“你想改成什么?” 她脑中蹦出许多上古名剑的威名, 譬如白虹、青霜、轩辕…… 然后她就听到沈昼说:“可乐。” “嗯?” 华灯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昼指着宝贝五号说:“它叫可乐。” “???” “叫雪碧也行。” 没错华灯还给他喝过自己调配的雪碧。 她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你是个假剑修吧!” 以后对战别人喊干将和莫邪,你喊可乐和雪碧,这合理吗? 但看着沈昼的样子, 她又忍不住有点得意:“还说什么像老鼠像驴, 明明就很喜欢我送的礼物嘛。” 沈昼屈指点了下兔子脑袋, 说:“我最近跟兔子有缘。” 华灯笑起来:“我应该多给你几个,毕竟你有十二……哦不,一百一十九把剑。” 沈昼放下剑, 说:“有这一个就足够了。” 华灯痛快道:“那我以后再给你送点别的。” 沈昼低低地嗯了声, 把剑别到腰间,给附近的山洞设下几重结界,就靠阵法传送离开了。 这一次他没去紫阳宫,而是落到几里外的凤箫山上。 山野寂寂无声,翠绿的灌木丛旁蹲着一名高瘦的青年,正肆无忌惮地辣手摧叶, 循声扭头道:“你可算来了,这次怎么这么久。” 话说完,扬手甩了个玉瓶出去。 “你要的天元丹,够一年的份量了!” 沈昼稳稳接住,神识一扫就检查过每粒丹药的状况。 今泽给他发出的传讯符只有一行字:天元丹已成,速取,我在凤箫山。 但他此刻拿到手,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道:“你应该还有别的事。” 今泽咧嘴一笑:“当然。” 他把早已准备好的名单送过去:“这是我揪出的群仙盟奸细,你看看。” 沈昼拿起名单,一个个人名看下来,回忆他们的模样。 今泽百无聊赖地蹲着,视线被沈昼腰间陌生的剑所吸引。 他见过沈昼很多剑,但不包括这把。 不过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剑柄上竟然悬着一条剑穗,一条昂贵且明显不符合他风格的剑穗!甚至还很炫耀地专门挂在外面! 他看了眼,沈昼还对着名单沉思,于是壮起胆子,悄咪咪伸出手。 砰! 指尖尚未触及,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他震开,他捂着酸麻的手指控诉:“你有病吧?我碰一下都不行!一只臭老鼠有什么可宝贵的!” “老鼠?”沈昼放下名单,眼睛看过来的瞬间,今泽太阳穴一阵刺痛,“需要我提醒你,这是一只兔子吗?你的眼是长来碍事的?” “好了,知道了!兔子就兔子……哎我草,你跟兔子八竿子打得着吗?上次紫阳宫溜进一只兔子你还骂人家丑!” 沈昼说:“你的舌头也不打算要了?” 这下不止太阳穴,今泽的舌头也开始刺痛,他终于不敢吱声,默默地闭紧嘴巴。 两年前他不听沈昼的话,私自跑出去找人寻仇,险些被人用暗器杀死,沈昼虽然及时赶来救他,却也打断他两条腿,碾碎他断裂的骨头。 他在地上痛到痉挛,而沈昼就一言不发地看着,末了说了句:“别再有第二次。” 生怕旧事重演,今泽若无其事转移话题:“那份名单你看完了?没问题吧?” 沈昼说:“就按你的计划来。” 今泽这才重新笑起来,指着山脚的位置:“他们打算在这里埋伏我,真是一群蠢货,我先把这部分人收拾了,然后再回紫阳宫解决剩下那批。” 沈昼说:“可以。” 今泽愣了下:“没了?” 沈昼没什么表情地说:“天亮之前我要回去,你最好快点。” 今泽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天色:“你最近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至于吗这么着急?” 等等。他突然问:“这个剑穗是谁给你的?” 他得到的是沈昼饱含警告的冰冷目光。 今泽的心猛然一跳,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在脱离控制。 四年前,这个男人突然出现,杀死了他那个该死的父亲,将他从牢笼中解脱。 他也曾问过:“你为何救我?” 那个人始终没有回答他。 四年来他见证了沈昼的强大,也见证了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冷血。他不属于紫阳宫,不属于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地方。 这次,他看着沈昼,莫名其妙问出同样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又是为什么救下我?” 须臾的寂静后,沈昼淡淡回答:“为了一个承诺。” 今泽的呼吸屏住了,试探问:“那你对她也是吗?” 沈昼应该回答“是”,但他漫不经心的视线掠过腰间的剑穗,忽然停住了。 明明山间树木繁盛,几乎没有风吹来,可那剑穗下的流苏却轻轻晃动着,一下一下,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烦躁地捉住剑穗,让它完全握进掌心。 剑穗终于不动了,安安静静躺在他手里,就仿佛刚才只是错觉而已。 他终于开口,说:“是。” 今泽松了口气,顺势问:“你的承诺是什么?不会是为了她留下来,然后当一段时间的凡夫俗子?” 后半句是玩笑的语气。 沈昼松开手,仙剑和剑穗一起被传送至芥子空间。他漠然地说:“你想多了,我不会为任何人留下。” 今泽点头,随口问:“那就好,所以你明天不回去了吧?” 沈昼说:“回去。” 今泽:“……” 那你他爹说个屁! 这个话题是无法继续了,他拍拍衣摆起身,开始活动筋骨。 “山下的人怎么处理?” “随你。” 今泽舔了舔嘴角,眼底浮现残忍的兴奋。 “群仙盟这么对你,追杀你四五年,你就不想把他们一个个踩在脚底,碾成渣滓吗?” 沈昼:“不想。” 今泽顿时噎住。 他不甘心,想从这个人脸上看到一丁点波澜,可惜没有。 他只听到沈昼说:“这个月不要再联系我,我解决了事情会来找你。” “?”今泽差点喘不过气,“我才元婴期,你把我一个人放在紫阳宫,是想我死吗?” “这是命令。”沈昼说,“服从。” 今泽憋屈地呲了下牙,沈昼投来一眼,他顿时神色一凛,目不斜视。 随后他就看到沈昼抬起手,记忆中的疼痛袭来,他死死闭上眼。 然而那只手没有落到脸上,什么东西顺着额头注入识海,微微疼痛。 “什么鬼?暗害我?”他惊慌地抱头。 “剑意。”沈昼言简意赅,“渡劫之下,无人可伤你。” 今泽脱口而出:“那渡劫之上呢?” 话刚出口就看到沈昼轻鄙的眼神,明显对他的智力产生怀疑。今泽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废话,只好心里骂两嘴假装无事发生。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6节 现如今九州明面上的渡劫期有三个,实际只剩两个,因为他那个倒霉老爹被沈昼一剑劈了。 剩下两个无大事不出山,他们敢来紫阳宫,沈昼一定会知道。 “这剑意只有一道吗?”今泽摸着额头,暗搓搓期待。 沈昼说:“三天凝结一次的剑意,你还想要多少?” 今泽笑嘻嘻:“起码得八、九道吧。” 对此沈昼的回应是:“比起为你浪费这么多精力,我宁愿看你去死。” 今泽还没来得及表达不满,突然后腰一痛,被沈昼一脚踹下山崖。 猎猎风声中,男人的传音响在耳畔:“去解决他们,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沈昼老子早晚给你扬了!” 今泽的叫骂和身影一齐消失在山脚下。 沈昼平静地垂眼看着。 四年,今泽成长为了他曾预估的模样。 这就够了。 至于群仙盟的杂碎,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世人都以为他心怀仇恨,可其实恰恰相反。 他当然不会恨这些无知且弱小的蝼蚁,他不恨任何人,也不在意任何人。 他要撕裂、要杀死的,要亲手塑造又毁灭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这就是他的道。 * 沈昼走后,鉴于时间尚早,华灯没有立马进入仙灵珠,而是和苏意轻一起捉了只山鸡,烤好后分着吃了。 她们吃鸡的时候,还遇到一点小插曲,有个白衣女人追着一头凶兽,误入附近的树林。 苏意轻叼着鸡腿抬头,惊讶道:“虞师姐,你怎么会在这?” 华灯跟着看过去,恍然记起,这就是那个上届仙门大比的冠军,她在宴席上见过一面的虞蘅。 虞蘅一条白绫了结了凶兽的性命,收起法器向她们走来,微笑说:“好巧,苏师妹,你们也在这里。” “师姐你不是负责看守天级法宝吗?”苏意轻给她拽了块鸡翅。 虞蘅摇摇头,没有接下,温声回应:“那边还有人看守,倒是这条凶兽状态不对,我接到消息就过来看看。” 华灯本来不想和陌生人接触,但“天级法宝”四个字还是让她产生了兴趣。 这可是她的重要任务,整整五十年寿命。 于是她也起身,对虞蘅道:“虞师姐,初次见面,我是华灯,药清宗的弟子。” 虞蘅站在花树旁回头,这里的木槿花开得很盛,清淡的香气萦绕在她周围,恰如她这个人一样。 她对华灯嫣然一笑,春水般的眸子泛起涟漪。 “你好,华师妹。”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瓶丹药,递了过来:“这是补灵丹,你们这两天也累了吧,可以补充下灵力。” 华灯没有不能收礼的意识,反正不管是什么她都能还回去更好的,当下接过药瓶,笑着道:“那就多谢师姐了。” 话虽如此,却并没有用,而是随手揣进乾坤戒。 她体质特殊,又有女主buff加成,习惯了对人保持警戒,无论男女。况且比这好的药她有的是,确实用不着。 虞蘅目光闪烁两下,没说什么。 她详细调查过,华灯家世不凡,天资出众,从小众星捧月,自然不会特意给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面子。 可惜了她融进丹药里的戮仙散,几十年只炼出一点,就这么白费了。 “来啊虞师姐,你坐这吧,尝尝我的手艺。”苏意轻腾出位置招呼她,华灯也没有反对。 虞蘅面色如常地坐下,和两人攀谈。苏意轻吃腻了烤鸡,开始煲鸡汤,华灯则继续问些有的没的,试图套出天级法宝的消息。 过了会,对面的苏意轻从白雾中探头:“师姐对气味敏感吗?” 虞蘅不解其意,答道:“我倒没有这项能力。” “那就好。” 苏意轻开始煮螺蛳粉。 虞蘅:“?” 浓郁的气味钻进鼻腔,虞蘅险些作呕。 苏意轻憨笑着抬头:“师姐别急,我们一人一份。” 虞蘅笑不出来。 气味越煮越浓,她如坐针毡,华灯和苏意轻各自盛了一碗,齐齐转向她:“师姐,过来一起吃呀。” “……”虞蘅闭目,轻声说:“我已辟谷多年,你们吃吧。” 她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忘了今天的目的。 她要把药散下到、下到…… 下不去手! 虞蘅猛地缩回手,再也忍不住捂紧鼻子,迅猛如兔地蹿远了两尺,躲到树下深呼吸。 这时,她突然察觉不对,身后的树好似在动。 然后是华灯懒洋洋笑着的声音:“啊,上钩了。” 大树化为绳索,将她捆了起来,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 三品法器,缚灵索,虞蘅尝试了下,竟无法挣脱,强装镇定道:“师妹这是何意?” 华灯歪着头,轻声说:“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 和那些人一样,不论怎么伪装,都无法掩饰其中的私欲,像在看猎物。 所以她传音给了苏意轻,让她协助自己演戏,所幸苏意轻选择相信她,十分配合。 她取出虞蘅给的丹药,瓷瓶在指间转了圈:“系统,检查这瓶丹药。” “宿主,这是五品补灵丹,里面含有少量不明物质,初步检测为戮仙散,该药品毒性剧烈,只存在于上千年前的古籍记载中。作用:使修士灵府闭塞,灵脉枯萎,无法正常修行。品级:三品。” 三品丹药,哪怕是化神期都无法抵挡。 “你还真看得起我。”华灯抬眸笑道,“对付我需要用戮仙散这么珍贵的毒药吗?” 见虞蘅冷着脸没否认,苏意轻震惊道:“师姐,你在干什么?” 华灯倒不意外虞蘅有这东西,毕竟他们医修就是喜欢翻古书,然后研制一些据说已经失传的药物甚至毒物。 虞蘅天赋出众,还有师门的帮助,能研制出戮仙散也不足为奇。她只是不明白—— “我不认识你,你却给我下毒,为什么?”华灯走近了,蹲到她身前问。 虞蘅缓缓说:“你的确不认识我,可你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 华灯下意识看向苏意轻,后者同样联想到什么,满脸惊恐地说:“不是吧虞师姐,我可没得罪过你啊!” “你?”孰料虞蘅轻笑一声,摇头,“你还没这个荣幸。” “那是沈夜?”华灯忽然问。 “是啊,是他。”虞蘅笑着说,“那天在宴席上,他一出手,我就知道是他。” 华灯当然记得那天的场景,只是她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那个剑招他只用过几次,知道的人已经死了,所以他大概也想不到,还有人能凭这个认出他。” 她盯着华灯:“你是他的道侣,对么?” 华灯不准备回答,她站起身。只是忽然间,她又闻到了那股香气,而且越发浓郁。 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股冷意窜上脊梁。 这根本不是木槿花的香气。 是虞蘅。 是她身上的香味。 * 凤箫山下,满地鲜血成河。 沈昼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走到山脚时,刚好今泽解决完一切,正在擦拭剑身。 “我做的不错吧?”今泽抬起下巴道。 沈昼说:“比我预计的慢。” 今泽不满地嘁了声,跟他汇报最近的工作:“之前右护法死了,还有几个同党被我揪出来一并杀了,然后是……” 沈昼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山道两侧开满馥郁的山茶花,香气扑鼻而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找腰间的剑穗,触感一片冰凉,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换了柄剑在这。 今泽继续道:“哦对,还有幽州那边,我们的一个分舵被人端了,目前推测是黑虎帮所为,然后……” “嗯。” 沈昼低声应答,渐渐心不在焉起来。 他过目不忘,能清楚记得剑穗的模样,又观察力极强,自然不会忽略上面的山茶花标志。 华灯送他的物件,不管衣裳还是饰品,总会悄悄加上山茶花的图案。有的绣成暗纹,有的精心雕刻在角落。 袖口、衣角、革带、玉佩、剑穗……好像喜欢做标记的松鼠,因为自己喜欢,就把山茶花变得无处不在,融入他的生活里。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不知道,并一直为此偷偷欣喜着。 沈昼望向逐渐升高的月亮。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7节 她会在做什么?和苏意轻一起捉鱼、捉鸡、捉兔子,还是不听他的话到处乱跑,搜集她喜欢的法宝? “至于名单里剩下的人,今晚你和我一起……”今泽顿了下,看他,“你在听我说吗?” 沈昼的目光转过来,却越过他,投向更远的地方。然而远处只有荒芜的夜色,今泽顺着他的视线,什么都没发现。 他听到沈昼开口:“给你一个时辰,把事情处理好,之后我会离开。” “离开?你不是说要亲手处置这件事,不准我插手吗?”今泽倏然回首,眉头深锁,“什么事这么重要?是不是那个女人——” “接下来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不必通知我。”沈昼说。 “真的是她?!”今泽怒吼出声。 他多少了解沈昼,这个人讨厌麻烦,所以凡事不做则已,做则必须彻底。 就像以往一样,假如他不想管紫阳宫的事,那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可一旦他回来了,就意味着他要绝对的掌控权,任何人都不能质疑忤逆。 而现在,他居然说,“你看着办”! 今泽不可置信地瞳孔紧缩,他简直要怀疑沈昼被人夺舍了! “去做。”沈昼轻描淡写地说,无视他震动的眼神,“还是说你没自信把事做好?” “怎么可能!” 今泽立即说道,召来仙剑便御剑飞远了。 沈昼淡淡一笑,走了两步又停下。 他侧首看了会,手指伸向树丛,采下一朵山茶花。 第28章 少年薛无 “你该不会以为, 戮仙散只能通过外服生效?” 虞蘅仰着脸笑,她眼角的皮肤像花朵一样凋零腐烂,露出狰狞可怖的白骨。 “我早就把它涂遍我的全身, 你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在与它接触。”她不在意地抹了下眼角的鲜血, 笑容更加畅快,“不好意思, 这里涂多了, 吓到你了。” 香味无孔不入, 哪怕华灯封住嗅觉也无济于事。她清楚感受到灵力在渐渐流失, 几乎无法掌控缚灵索, 连苏意轻也倒在旁边, 错愕地看着虞蘅。 传闻中,只要一丁点戮仙散,便足以让惊才绝艳的修士当场沦为废人。 “你疯了?戮仙散没有解药, 你这样做也活不了多久……!”华灯跌坐在地, 冷冷地抬起眸子。 “我也没有办法。” 虞蘅叹了口气, 缚灵索从她身上脱落,她站了起来,俯视着华灯。 “你应当知晓, 你的道侣是个怪物, 他的真气能抵挡世间绝大多数丹药。可戮仙散不同,它是两万年前仙人还存在时,专门为了毒杀仙人而研制的。” 她弯腰去抚摸华灯的脸,越来越多的戮仙散渗入华灯体内,后者吐出一大口鲜血。 “尽管我手里只有威力不足的赝品,可你也不是沈昼本人, 就算和他双修过,得了他几缕真气,也抵挡不住戮仙散的侵蚀。” 虞蘅手指一紧,用了力气,可下一秒她就被带着剧痛的感觉震开。 她怔了怔,看看自己的指尖,又重新去碰华灯。她碰到了,但不能用法术,一旦有任何想要伤害华灯的举动,就会被这无形的力量震开。 华灯虽没了力气,姿态还算放松,坐在地上瞧她:“好玩吧?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虞蘅眼尾抽了抽,开始卸她身上的防御法宝,她卸掉了簪子,卸掉了步摇,卸掉了璎珞和玉佩,然而总有东西阻隔着她,她根本无法对华灯下手。 虞蘅暴躁地把所有法宝都扔走,甚至撕碎了华灯随身携带的墨白扇。 趁她专心致志对付法宝,华灯终于积攒起些许灵力,默念沈昼教给她的法诀。 指尖轻轻一动,铿然声响。 宝贝一号裂空而出,骤然出现在虞蘅背后! 虞蘅躲闪不及,回头格挡的瞬间被贯穿琵琶骨,她咬牙治愈自己的伤势,调动白绫与仙剑缠斗。 华灯不懂剑术,但沈昼的剑根本无需她驱使,一刻不停地攻击着虞蘅,剑招与沈昼如出一辙,锋利不可当。 虞蘅狼狈地抵挡逃窜,面目彻底扭曲,她一把拽起苏意轻挡到身前,冷喝道:“把剑收起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宝贝一号的攻势猝然一滞。 华灯握紧了袖下的手掌。 她还有一次投胎的机会,可苏意轻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唔唔!”苏意轻被捂着嘴巴,拼命摇头。华灯和虞蘅对峙片刻,收起了仙剑。 虞蘅用白绫将她捆住,给苏意轻喂了迷药,一手带着她一手拎起苏意轻,来到传说中存放天级法宝的地方——隐月洞。 沿途中华灯看到不少被迷晕的人,猜测正是本该和虞蘅一起看守法宝的弟子。 隐月洞潮湿幽暗,华灯被放到一处石头上,旁边的墙壁盛开着冰紫色的花,妖冶糜艳。 上方的石顶滴答落水,石顶中间有一块半圆的缺口,看不见月亮,但月光从上面泄了下来,把虞蘅一张脸照得苍白阴冷。 她又给苏意轻喂了一份药,这次苏意轻吐出乌黑的血,显而易见是毒药。 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苏意轻。 华灯无力阻拦,她的灵府逼近枯竭,只能勉强支起身体,眼眶通红地看着,几欲流泪。 然后她就看到苏意轻偷偷抬起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华灯:“……”眼泪收了回去。 鼎炉果然是轻易死不了的。 目前还是她的处境更艰难,就在她体内,沈昼的真气吞噬着戮仙散,而戮仙散源源不断再生,与真气纠缠碰撞,疯狂肆虐。 她强撑着问虞蘅:“你想做什么?” 虞蘅不答反问:“你知道万剑宗吗?” 华灯的眸子闪了下,似乎猜出什么,虞蘅轻轻地道:“我的妹妹虞菀,是万剑宗的亲传弟子,后来她死了,我很生气,所以想让杀她的人死,这没错吧?” 华灯猛地清醒了:“你等等。” 要他死抓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万剑宗的人! 她内心咆哮,用此生最诚恳的语气开口:“你说得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所以你去找沈昼吧,真的,我绝对支持你。” 虞蘅哼笑道:“你猜我打得过他吗?” 华灯:“……” 当反派能不能别这么有自知之明?我还是喜欢你狂妄不羁的模样。 “你是他的道侣,杀了你让他心痛,效果是一样的。”虞蘅说。 “我觉得不一样。”华灯假笑。 为了活命,她决定坦诚:“我们的道侣关系其实是假的,我跟他才认识一个月。” “拙劣的谎言,你以为我会相信?”虞蘅漠然道,“若非在意你,他凭什么为你留下?又为你在青阳宗的众目睽睽之下,对付裴见明那家伙?” 华灯宛若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干巴巴地说:“因为我给他钱。” “?”虞蘅表情一顿,眼底流露出迷惑的色彩。 华灯崩溃地喊:“因为我每月给他十万灵石!十万!你知道十万灵石堆起来有多少吗?!” 虞蘅缓缓说:“你的意思是,他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 华灯疯狂点头。 然而虞蘅冷笑一声,断然道:“绝不可能!” 华灯:? 不是,怎么就不可能了? 虞蘅恢复傲然的姿态,以一种“省省吧别骗我了”的眼神,自顾自说道:“沈昼岂是为钱财折腰之辈!” 华灯:“???”咱俩说的是一个人吗?! “我觉得吧。”好半天,华灯才找回声音,斟酌着说,“你大概也许可能,对他有些误解?” 虞蘅回以轻蔑的冷哼,不以为然。 她理所应当地想,修仙界实力就是财力,只要够强没什么不能到手的。如沈昼这般高手,怎么可能会有缺钱的时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懂她的神情,华灯绝望得快要笑出来。 什么叫医修不知剑修穷,剑修一穷穷三代,这就是最好的注解。 “别再浪费口舌,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虞蘅说,“把你的神识交给我。” “神识?”华灯不明白。 虞蘅紧紧盯着她:“你是唯一有机会杀了沈昼的人,就算杀不了,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华灯:“等会?”我杀沈昼,真的假的? 虞蘅完全沉浸在计划中:“我知道你下不去手,但没关系,只要把神识给我,我就能操控着你,用你的身体亲手杀死他。你闭上眼睛就不会痛苦,事后我也会饶你一命。” 华灯渐渐地听懂了,她默不作声。 虞蘅的脸色冷下去:“你不同意?” “同意?”华灯歪了下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晦暗的光,“我凭什么同意?” 虞蘅道:“你最好识趣一点,不然我——” “你什么?”华灯轻笑,讽刺至极,“想操控我,你配吗?还饶我一命?你现在倒是杀我试试看啊。” “……华大小姐,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并不怕死。” “你大可一试。”华灯仍是微笑,山洞幽冷的光线下,这笑容称得上挑衅,“比起死,恐怕像你这样活着才更可怜。” 虞蘅的脸染上怒意:“你根本就不明白沈昼做过什么,他屠尽了万剑宗满门,是个不折不扣的阎罗!”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都知道了。”华灯岿然不动,“实话告诉你,我不在乎。”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8节 “万剑宗的人都死了怎么样?你妹妹死了又怎么样?我认识他们吗?有必要为他们难过吗?” “如果你把我当成一个心怀苍生的大善人,那我告诉你,你错了!” 在虞蘅怒火滔天的瞪视中,她缓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那么多怜悯心,我只在乎帮过我的人,对我好的人——这其中包括谁,你应该清楚吧?” 她的心里同样涌上怒火,寒声道:“反正不会包括你这个卑鄙小人!” “卑鄙?”虞蘅温柔的假面彻底碎裂,声音犹如淬了毒,“我卑鄙,难道沈昼就不卑鄙?既然你一心向他,是非不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干脆调出一抹神识,直接进入华灯的识府,这样做有极大风险让华灯的元神就此消亡,但她顾不得这些了。 她进到华灯的识府,里面比她想象的还要美好,是世外桃源般的美景。 可惜今天之后,这美景便不复存在。 她找到华灯的元神,一个散发光亮的圆球,迅速地飞了过去。 她即将吞噬华灯的元神。 就在这时,旁边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无比清晰的人影。 那个凭空出现的白衣男人对着她,面色平静,随手扬了下剑。 一剑劈裂她的神识! 虞蘅发出凄惨的尖叫。 * 紫阳宫中,沈昼如有所感。 他捏碎旁边一个家伙的脑袋,食指碰了下自己的额头。 早在来青阳宗之前,他就往华灯的识府里放了一丝神识。没有意外时,这丝神识会安静蛰伏,连华灯都不会发现。 当然,他压根就没打算告诉华灯。拥有一个人的神识等于拥有对对方的操控权,即便沈昼有办法免除这部分影响,但神识与主人相通,华灯那么闲不住,肯定成天招惹这抹神识,烦得他没心思修炼。 而现在,这一缕神识动了,有人闯入华灯的识府,想要杀她。 沈昼低着头,鲜血从他脚边流过,被他亲手捆起来的群仙盟奸细还在眼前,奄奄一息,他刻意留下性命以便钓出同党。 今泽跟在旁边絮絮叨叨:“还好你手下留情,只要这人活着,他那些部下就能变成待宰的羔羊,乖乖引颈受戮……” 砰! 没等他说完,原本被宣布赦免的奸细忽然当场炸成了烟花。 “你大爷的,你在干什么?!”今泽不敢置信地抬头,却被沈昼眉眼间的戾气吓了一跳。 这表情,不能说难看,简直是要吃人的程度。 他从没见过沈昼这副样子。 即便四年前最惨烈的大战,他们杀了几百几千号人,沈昼也没皱过一下眉头。 他飞快地问:“出什么状况了?” 沈昼没有回答,瞬间消失在原地。 留下的,只有让今泽浑身发泠的血气和杀意。 今泽愣了会,当他踟蹰着抬脚想要离开的时候,余光发现地上掉了个东西。 一朵原本属于沈昼,现在却零落在地,沾满血污的山茶花。 …… “啊啊啊啊啊沈昼你该死!” 不知发生了什么,华灯只觉识府一痛,紧接着虞蘅就捂脸倒地,七窍流血哀嚎不止。 华灯莫名其妙,竟然有点小惊喜:“我还有这金手指?” “闭嘴!那是沈昼留在你识府里的一缕神识!”虞蘅头疼欲裂,怒吼出声,“他竟对你珍爱至此,可笑!” 最后几个字,完全是从牙缝里蹦出,咬牙切齿不足以形容。 华灯其实隐约猜到了,听她这么一确认,当即拍着心口感慨:“等沈昼回来我要给他加工资。” 虞蘅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喘了好一会粗气才勉强治愈部分伤势,抬头狰狞地道:“好,那就让你看看虞菀究竟是怎么死的,让你看到真正的沈昼。我就不相信,到时候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向着他!” 什么? 华灯一个愣神的功夫,虞蘅的手就伸了过来,她握着一颗明亮的像珍珠一样的东西,这东西进入华灯的脑海,让她短暂地眩晕过去。 睁开眼时,身边是陌生的原野,面前一只庞大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嘴,妄图将她吞吃入腹。 然后她听到“自己”发出声音:“妖兽,看剑!” 迥然不同的女声。 联想到虞蘅的话,华灯恍然明白过来,这是虞菀的记忆。 这一日的历练中,虞菀受了伤,妖兽境界又在她之上,双方力量悬殊,她的剑被利爪击落,颓然摔倒。 就在她仰头打算用出传送符时,一条红色的发带从空中悠悠飘落。 然后是男人的惨叫:“哇啊啊啊这什么鬼地方!!” 再然后,一道黑影砰然坠地,摔进稻草堆里。 虞菀愣愣地眨了下眼,维持仰头的姿势。发带落向她眼前,紧跟而来的是一只手,一只修长优雅,相当漂亮的手。 这只手托住发带,轻轻向上一捞,另一只手则握剑挥出,一招就斩碎妖兽的身体。 手的主人翩然落地,挽剑而立,迎风回过头来。 一袭玄衣,眉目冷峻,每一根骨头都如松竹般挺拔。 华灯认了出来。 这是还叫“薛无”的沈昼。 比起后来的成熟和凌厉,眼前的少年五官仍稍显柔和,一双飞扬的剑眉下,是充满了锐利的黑色眼眸,清俊至极,也冷淡至极。 他才十三四岁,身量已然很高,看人尤其喜欢眼神向下,狂妄且傲慢。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看旁边的虞菀,而是转头踹了脚草堆里的后背。 “薛子非你干嘛呢?起来!还有你的东西,拿回去,脏死了!” 他把那条发带一扔,扔到薛子非面前。 华灯简直惊住,完全没想到当年的沈昼会是这种性格。她透过虞菀的眼睛看向薛子非,有些好奇这个传闻中的沈昼师父会是什么人。 男人抬起脸,下意识露出笑,可他实在摔得太惨了,披头散发,满脸污泥,只剩两排洁白的牙齿,以至于虞菀都猛咳了两声。 然而不知为何,华灯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隐隐的熟悉。 “小无你跑太快了,为师年纪大了跟不上啊。”男人撑着膝盖起身,发出不满的抱怨。 沈昼不耐地道:“你元婴期的修为是干什么吃的?” 薛子非争辩:“我——” 沈昼打断他,严厉地说:“为什么其他长老都是化神,只有你是元婴,你能不能好好反省自己,练功多上点心?” 薛子非“嗨呀”一声,手往胸口掏掏掏,掏出一袋压扁的油纸包:“上什么心上心……来,吃点心!” 他把挤扁掉渣的桂花糕递给沈昼。 沈昼更加嫌弃,皱起眉头:“我说过我不爱吃桂花味的,你那个栗子糕呢?” 薛子非肉痛地从乾坤戒里拿出栗子糕,嘟囔道:“只剩一袋了,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吃嘛……” 虞菀见状,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对这位后入门的天才师弟久仰大名,情不自禁插入他们的对话,拱手道:“多谢七长老和薛师弟救命之恩,在下虞——” 好似没听见她的话,沈昼夺过一整包栗子糕,头也不回地御剑远去。 虞菀呆住,不知所措,薛子非赶忙道歉:“对不住啊这位师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你别放在心上。” 虞菀摇头说没事,薛子非召来仙剑,追着沈昼疾行离开。 “小无你别光自己吃啊!你分为师一口好不好!” 华灯和虞菀一起,盯着他们的背影,直至远处只剩飘渺的云烟。 那个还没有真正成为沈昼的少年,随着山野间掠过的清风,倏尔远去了。 …… 霞山秘境外,三位长老一同看守着。 其中一人似感应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嘀咕道:“刚刚怎么好像有股灵力波动?有人溜进去了吗?” 旁边一人笑道:“放心吧,这秘境可是由仇策剑尊亲自加持过的,怎么可能有人溜得进来?” 这人听了,便也笑一笑,说:“也对,看来是我老糊涂了。” 此时,秘境之中。 山洞的结界被人闯破,沈昼的神识搜遍每一个角落,没发现华灯的踪迹。 他走出山洞,来到一摊早已熄灭的火堆旁。她曾在这里烧火做饭,却只吃到一半,尚未来得及收拾。 有人把她带走了。 很奇怪,这一刻他回想起的,竟是昨天晚上少女混着酒意的声音:“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他的眼睫动了下,时隔多年以来,对着天空,抬起了右手—— “烈天。” 漫天星辰忽而熄灭。 月亮、星星统统消失,天上漆黑一片,秘境陷入完全的黑暗。 树林中,正同野猴战斗的裴见明大惊失色,骇然道:“这次又是有大妖出山了吗?” “好像不是。”小弟战战兢兢地抬头,“是有东西,遮住了天。” 有东西遮住了天。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49节 这个认知让秘境里所有修士、妖兽都停下动作,畏惧地望向云霄。 他们什么都看不到,黑夜深不见底,恐慌充斥着每个人的心头,压抑的气氛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秘境外的长老同样惊慌失措,他们感受到阵法的抖动,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一叠声道:“快!有东西在冲击秘境,快叫掌门!”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时,秘境突然又回归平静。 星辰和弯月重新出现,秘境的灵气重新流动,极具压迫感的气氛倏然一轻,不复存在。 而秘境的最中央,山巅高耸的云雾上,沈昼身姿巍然,手中多出一口漆黑的剑。 他手腕一翻,剑身转动,划过明明灭灭的光芒。虽是一把剑,却莫名深邃而闪耀,仿佛能窥见天外银河,窥见万千星辰流转。 沈昼缓缓抬眼,剑锋对准前方,瞳孔划过冷白的光。 他的神识穿梭千里,天目笼罩秘境上下,苍穹之外,黄土之中,任何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注视。 透过层层黑白画卷,他目光一定,眼底倒映着一团飘忽的红光,气息微弱。 握剑的手骤然发力,他说:“带我去她身边。” 长剑铮鸣而起,剑身化作黑色的闪电,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穿透时间与空间! 只一刹那,横亘整片秘境! 第29章 何来爱憎 在虞菀的记忆中, 她和沈昼并无太多接触。 华灯只看到一些零碎的片段,比如沈昼一个人单挑数百弟子大获全胜,比如沈昼不服万剑宗门规, 一剑斩裂惩戒堂大门。 一直到沈昼十七八岁,虞菀也没再和他说过话, 她偶尔会默默关注着这位师弟,和所有人一起见证他的飞速成长。 金丹、元婴、化神……对常人遥不可及的境界, 沈昼轻而易举踏了过去。 在和虞蘅交流的信里, 她多次提及“薛无”这个名字, 她甚至会牢牢记住那个少年的剑招, 然后原原本本复刻给虞蘅看, 即便有些他只用过一次就弃置不用。 终于有一次, 虞蘅来万剑宗看望她,在前者的鼓励下,她拦住了刚下演武场的沈昼, 期期艾艾开口。 “薛…薛师弟。”她说, “可以请你指点下我的剑法吗?” 沈昼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 意兴阑珊地说:“我教不了。” “……为什么?” “你资质太差。” 单灵根被赞誉为天才的虞菀:“……” 华灯也:“……” 虽说沈昼和任何人比起来都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但这语气未免太欠揍了。 这样看,以前沈昼为了灵石教她练功的时候, 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她蠢呢。 回忆里的沈昼比后来更目中无人, 抛下一句话就走,虞菀脱口而出叫住他:“薛师弟。” 沈昼停下,微不可查地皱眉:“还有什么事?” “薛师弟不记得我了吗?”虞菀问。 “我应该记得?”沈昼淡淡地说。 “……”虞菀无言以对,眼睁睁看他走远。 一直躲在树后的虞蘅跳出来,气愤地道:“这人什么态度?小妹,我们别理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不就修为高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没什么……”虞菀低着头,小声说,“薛师弟一心向道,我不该打扰他。” 只是谁也想不到,那就是她和薛师弟的最后一次谈话。 次年三月,少年薛无叛离万剑宗,原因不明,去向不明。 再后来,一则悬赏令传遍修仙界。 “薛无,真名沈昼,原万剑宗弟子,窃取本宗机密,堕魔外逃,现号召天下悬赏,望将其捉拿归案。赏额:三千万灵石!” 沈昼的再次出现,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虞菀接到来自万剑堂的号令—— “全体万剑宗弟子听令,不论手段,诛杀邪修沈昼!” 那天,她又见到了薛师弟。 他戴着一张磨旧了的青铜面具,站在万剑堂门前,手里提剑,脚边躺着薛真人的尸体。尸体破碎不成样子,像是被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拼凑出来。 他站着,没有看任何人,通身气度冷冽,血气冲天。 华灯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薛无,而真正变成了她所熟知的那个沈昼。 还有一件事,当时的虞菀没有注意,而现在她几乎瞬间就发现了——沈昼那只握惯了剑、杀了无数人的手,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乌云压顶,狂风骤起,越来越多的弟子汇聚在此。 他们看到死去的薛真人,同样看到万剑堂里倒了一地的尸体——那些都是于他们有教养之恩的长老和师父。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怒了,无数利刃出鞘。 虞菀御剑而来,高声喝道:“薛师弟,你已铸下大错,不要一错再错!” 下一句则近乎哽咽:“你这样的邪魔外道,怎么会是我万剑宗的弟子?!” 沈昼置若罔闻。 他看着薛子非的尸体说:“我只想带他走。” 复又抬眸:“你们,自退后者,可活。” 不是没有人动摇,然而虞菀横剑拦在所有人面前,厉声道:“胆敢退后者,不配为万剑宗之人!” 旁边很快有人附和道:“万剑堂的指令不会有错,薛无欺师灭祖,罪无可恕,人人得而诛之!” “诛之!” 群情激奋,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诸位且慢!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会杀薛师叔?”忽然有人喊出这样一句话。 人群齐刷刷看向他,这位尚且年少的弟子,咽着口水硬是说完后面那句:“他与薛师叔感情甚笃,我不相信师兄他是这样的人!” 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整个人猛地一僵,被一柄剑贯穿了胸膛。 万剑宗老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拔出滴血的长剑,面色阴沉地道:“错了,他已经不是你们的师兄了!” “薛无,真名沈昼,乃邪修子弟,勾结魔教,杀害了万剑宗九名长老!是老夫识人不清,纵虎入山,才落至今日境地!” “你们千万不要被他蛊惑,若放他离开,那便是纵容他祸害苍生,让万剑宗变成天下罪人!” “诸弟子听令,今日一战,必活捉沈昼,只可进,不可退!” 面对他慷慨激昂的话语,沈昼眼皮子也没动一下。 他手里握着一口剑,剑身极黑,仿若万古长夜;然而细看又好似陷入幻境,周围有银河飞流直下,无数星辉熠熠生光。 他没有抬剑,剑尖垂落向下,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自退后者,可活。” 没有人退后,万剑宗的人虎视眈眈逼近他。 而他泰然不动,说了第三遍:“自退后者,可活。” 没有人回应,唯余风声猎猎。 他终于举起剑,霎时间剑身变幻如闪电。 虞菀握着剑鞘的手倏地用力,却惊觉自己居然拔不出剑。 不止拔不出来,她的剑,她的手,竟然在颤抖! 从没遇到这种情况,她惊惶地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和她有一样的震惊。 包括老祖。 在沈昼那柄剑的威压下。 三千修士,三千仙剑,全都为之战栗,不愿出鞘! 眼前骤然漆黑。 华灯在这片黑暗中等了一会,再看到画面时,虞菀已倒在地上,朝沈昼投去最后一眼。 万剑宗大雪纷飞,天上雷劫涌动。 沈昼独自伫立在尸山血海上,手握仙剑,仰头望天。 血水从剑尖蜿蜒滴落,汇聚到他脚下的血河中,鲜血分不清是冰冷还是滚烫,只能看到遍地尸骨横卧,无论多少大雪都无法掩盖。 面具从他脸上剥离脱落,几片雪花飘散而来,落到他脸颊,落到他赤红的眼尾后。雪花顺着肌肤融化,缓缓垂落,仿佛一滴坠下眼睛的泪珠。 虞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发生这么多事,杀了这么多人,他还能做到无动于衷,好像世间一切都无法动摇他那颗冷硬的心。 她闭上了眼睛,华灯却醒了过来。 她还在那个山洞里,月光惨白而稀薄,面前是虞蘅扭曲无比的脸,她恍惚地张了张嘴,双眸迟迟无法聚焦。 看到她无意识流下的眼泪,虞蘅表情更加畅快,轻柔拂去她的泪水,大笑道:“看到了吧!” 华灯瞳孔微微动了下,缓缓与她四目相对。 虞蘅说:“看到沈昼是多么罪孽深重,无情无义的人了吧?” “不。”华灯闭上眼,泪水从下颌滴落,“我看到他很痛苦。” 虞蘅的动作倏然一滞。 她反手给了华灯一巴掌,可这巴掌没打到,被防御法器反弹了回去。 她抓起华灯的衣裳,发狂地问:“你说什么?你怎么敢这么说?你明明都看到了,看到他有多么该死了!你为什么不帮我?!” 华灯任她摇晃着身子,麻木地说:“我帮不了,你自己去找他报仇吧。” 虞蘅咬牙切齿:“你还对他抱有什么感情?他连自己的师父都能杀,焉知有朝一日不会连你一起杀掉!” “不,你说错了。”华灯忽然说,冷冷地直视她,“他没有杀薛真人,是那些人害得薛真人自爆,而他只想带自己的师父走而已。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0节 “怎么可能?当日一战之后,群仙盟接到消息前来讨伐,顺便从他手里夺回薛真人的尸体,其中就包括你们药清宗的师祖,我青阳宗掌门,以及吞云阁的仇策剑尊!” “可结果呢?结果他当场焚烧了薛真人的尸体,然后独自离开,他根本就没有感情!他恨透了我们群仙盟的人,你以为他真能放过你吗?”虞蘅恶狠狠地说。 “恨?”华灯静了静,问她:“你说的那些人,我师祖、青阳宗掌门、吞云阁的仇策剑尊,他们死了吗?” 虞蘅被她问得怒火一滞,紧接着道:“那是因为沈昼杀不死他们——” “你胡说。”华灯却打断她,“青阳宗掌门对沈昼畏之如虎,沈昼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他没死,那只能是因为沈昼不想杀。” “因为他害怕了,他放弃了追杀沈昼,所以沈昼也放过了他,即便那些人曾对他刀剑相向,恨不能置他于死地。” 她看着虞蘅,每一个都说得清晰:“你以为你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他的心里但凡有一丝仇恨,你们全都得死!” 那双眼睛,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总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个世界,眼神如死寂的深海,永无波澜,永无温度,何来爱憎之说。 可她还记得,初次见面那日,他分明身无分文还是想买一把剑鞘,只为在后面的竞技场上,不至于伤及他人性命。 所以尽管忐忑,华灯还是对他说出了那句话:“当我道侣吧。” 虞蘅良久地沉默了,她眼里泛起冰冷的光,喃喃地说:“你既为正道人士,为何要替沈昼说话?” “正道人士?”把她当物件争抢,从没问过她意愿的正道人士吗? 她平静地笑了:“如果今日我倒在路边,我受伤了、中毒了、被人追杀,你会来救我吗?” 说完并没有等虞蘅回答,她自顾自道:“你们不会,可他会。” 像是被戳中痛点,虞蘅突然起身,勃然大怒:“那你就等着他来救你吧!” 她摘下墙壁上那朵冰紫色的花,掐起华灯的脸颊,冷笑道:“你不是想知道,这次秘境的天级法宝是什么吗?” 华灯的目光定在那朵花上,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没错,正是这株九幽花。”虞蘅幽幽地说,用花瓣贴着她的脸颊。 九幽花,五百年盛开一次,可使人越过瓶颈,修为瞬间提升,是人人争抢的天级药草。 温暖的法力从虞蘅手心涌出,九幽花在她掌下融化,融进华灯的肌骨。 “现在,你是这里的天级法宝了。”虞蘅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冲她打开秘境地图。 地图上,天级法宝初次显现,一个耀眼的金点璀璨夺目,正是她目前所处的位置。 华灯闭上眼眸。她果然还是,走上了和原著一样的剧情。 她再也压制不住修为增长,从筑基后期一跃至筑基巅峰,继而不断升腾,直到跨过关隘,突破金丹! 灵府内真气涌动,灼烧着她的身体,犹如烈火熊熊。 脑海里接连响起机械提示音。 “主线任务【三个月内晋升金丹】已完成。” “支线任务【于秘境中收获天级法宝】已完成。” “提醒,宿主目前生命值流失过快,请及时采取措施,提醒……” “所以有什么措施!”华灯暴躁地问,“你快说啊!” 系统沉默了下说:“我们有一套完善的投胎售后服务……” “滚啊!” 系统滚了。 恰如沈昼所说,没有他在旁护法,华灯强行冲击金丹的结果就是五感尽失,形同废人,当场昏迷过去。 虞蘅本来还想再给她喂一份毒药,如此倒是意外之喜,省下她另费功夫。 她伸手去拽华灯,想要将她带离隐月洞,去秘境最中央的位置,等着她被人争抢、撕碎。 然而—— 就在她碰到华灯肩膀的一瞬间,手臂忽然传来热意。 她慢慢垂眸,看到自己的小臂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奇异的是没有血水流出,华灯依然干干净净。 几息呆滞后,她抱住胳膊发出惨叫。 她甚至不知道一切是怎么是发生的,不相信怎么可能会有人伤到她! 早在秘境开启前,仇策剑尊便亲自设下了结界,保护隐月洞中的九幽花,根本没人能绕过结界来到这里。 除非、除非…… 一抹细长的黑光于身旁浮现,犹如横亘时空的裂隙,高大的人影从裂隙里跨出,带来一阵渗骨的寒风。 他有一张熟悉的脸,还有一双雪原般岑寂的眸子。 黑光消散,而他手里的剑愈发铮鸣不止,散发着沸腾的杀意,以及暴怒的气息。 恐惧战胜了疼痛,虞蘅一把拽过华灯,匕首抵住她脖颈命脉。 “你别过来,不然她就得死!” 男人只是看着她,没有阻拦。 “害怕就退后,不然我……” 噗呲—— 狰狞的黑色闪电从背后贯穿她胸膛,没有血,只有极致的疼痛。 虞蘅身体猛地痉挛,哀嚎撕心裂肺。 然而华灯离得那么近,她也应该受伤,可是没有,为什么没有…… 虞蘅颤抖的目光止住了。她注意到沈昼玄色的衣裳,似乎胸口的位置变深了些。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滴答,滴答,红色流落一地。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收起黑剑,走过来,轻轻地捞起华灯,抱到臂弯里。 弯腰的时候,身子不稳了一瞬,不过也只有一瞬。 “反杀咒……” 虞蘅豁然开朗,不可置信地战栗着。 “你居然……居然……” 下一秒,她对上沈昼冰冷而压迫的目光。 那个人动作温柔地按着华灯的心口,感受她的脉搏,转头对虞蘅说—— “死人不需要说话。” 第30章 天地法则 虞蘅倒在地上。 她没有死, 这个人故意不让她死,看她像狗一样在地上挣扎。 她不甘心地呐喊:“你杀了我又怎样?天级法宝就在她身上,你们的位置会暴露给所有人!想救她, 你就会被整个秘境的人当做对手!不救她,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就算你赢了, 赢了秘境里的所有人,你也赢不了戮仙散, 她还是要死!” “沈昼, 你会后悔的——” 可她撕心裂肺地喊完, 对面的人却只是捂着华灯的耳朵, 对她挑起一抹笑。 一抹完全陌生的, 轻蔑至极的笑。 “你说错了两点。”他擦拭华灯嘴角的血迹, 不经意散发的威压迫使虞蘅牢牢趴在地上,“第一,群仙盟的情报是假的。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修为衰落, 境界已经倒退至化神以下。” “可惜你们猜错了。” 他转过眸子, 似笑非笑:“我还是合体期, 依然可以像杀光万剑宗一样,除掉这秘境里所有的人。” 虞蘅:“不可能……!” 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挣扎,他不紧不慢接着说:“第二, 戮仙散无药可解, 那是对你来说,对我,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 “——该后悔的是你。”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虞蘅身下的地面开始震动。 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她明白过来。 不是地面。 是秘境在颤抖。 他要毁了这个秘境! “不,不可能!”虞蘅双目猩红, “你怎么可能是合体期,你明明已经……啊!” 她的脖子被隔空掐住,按死在地面上。 那个人居高临下俯视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你让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是吗?” 虞蘅窒息片刻,忽而大笑起来:“是啊,我让她看到了过去的你,看到你是怎么弑师杀友,屠尽万剑宗三千弟子!等她醒来,你就该知道她有多么厌恶你,多么恶心你!” “好啊。”沈昼依然是那副表情,语气轻慢地道,“那我也让你——‘看见’吧。” 虞蘅愣了下,她本来看着沈昼的眼睛,想要等他露出崩溃的神色,可她没有等到,反而看到那双眼变成深不见底的漩涡,而她被吸入漩涡中去。 她“看见”了,看到了沈昼的记忆。 她看见时空流转,沧海桑田,山河倒悬,大道倾覆。她看见无上天道,看见芸芸众生,看见所有不该看见的一切。 她抱着脑袋,却发不出嚎叫,超出承受能力的信息倾轧着她的大脑,让她完全丧失理智,变成一个疯子。 很快,她的目光完全呆滞了,静静地躺在地上,只有喉咙还发出嘶哑的呜咽声。 沈昼嫌恶地抱着华灯转身,声音传入她脑海:“你该死了。” “是。”仿佛找到什么希望,虞蘅忽然坐了起来,机械地喃喃自语,“我…我该死了。” 她攥紧手掌,灵力悉数汇入灵府,无限堆积,然后…… 她自爆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1节 自爆的血肉溅到满地都是,但都被沈昼隔绝在外。 他无波无澜地坐下,扶着华灯,让她躺到自己腿上,而后手掌朝剑刃一抹,汨汨血水流出。捏着华灯的下颌,他将鲜血尽数灌入其中。 时间紧急,炼出解药前,唯有他的血可以压制真气,压制戮仙散的毒性。 然而华灯的身体仍然滚烫,高热不退,他叫她的名字也听不见,双目紧闭的样子痛苦极了。 不够。沈昼甩了下手掌,封住伤口,然后从华灯的乾坤戒里取出一把匕首,一只琉璃碗。 他一手端着碗,一只持刀,面不改色捅进自己的心脏。 心头血顺着匕首滴落,很快填满半碗。他喂给华灯,锢着她的下颌让她咽下去,反手又插了一刀。 整整一碗半心头血,华灯肌肤上燃烧般的红色总算消退了些。 但还是不行,她抵抗不住真气的冲击。 所以沈昼张开天目,飞速默念一串法诀,无数星光在他身侧流淌、起伏、爆裂,汇聚成涓涓细流,包裹住华灯。 她的境界开始从金丹逐步上升,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 修士修行,皆受天地法则制约,只要改变针对华灯的天地法则,就没有什么能束缚她。 秘境之外,苍穹滚下怒吼,震天彻地的雷鸣接连炸响,九道天劫即将劈落,惩罚这任意妄为的邪道修士。 沈昼听见了,他还在继续。 华灯终于突破最后一层瓶颈,抵达金丹巅峰,真气被彻底融入灵府,她的身体不再烫得吓人。 天雷酝酿成形,沈昼神色平静。 逆天而行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 他说:“烈天,去让它安静。” 黑剑铮鸣一声,嗖地消失在原地,直冲云霄而上。 秘境外,好不容易赶到的青阳宗掌门简直要跪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找我干嘛?找仇策剑尊啊!这秘境的阵法都他设的,我哪懂这个!” 旁边的长老支支吾吾:“可是仇策剑尊尚在闭关……” “一群废物!让开我来吧!”掌门不耐烦地抄起袖子。 忽然,头顶一声巨响,黑紫色的雷光划破长夜,众人皆仰头震惊。 一万年前,四九天劫消弭,从此九州只有冲击渡劫期的修士才会遭遇雷劫。 长老大喜道:“恭喜掌门,即将突破!” 掌门面色铁青:“老子是合体中期,突破你个鸟啊!还不快跑!肯定有大事发生!” 正当他们纷纷施法转移时,突然天色完全黑沉下去,什么动静都没了。仿佛有人升起一张大网,将所有闪耀的雷光,尽皆吞吃入腹。 长老们目瞪口呆。 青阳宗掌门也愣了会,然后叨叨着转了两圈:“有邪祟啊,肯定是有邪祟,咱们该找人驱邪了!” …… 华灯的修为维持在金丹巅峰,沈昼没有继续灌输法力。 她不像今泽,今泽吸收过教主那老东西的身体,所以能在他的手段下,直接提升到元婴。华灯的身体承受不了。 不过金丹巅峰也够了,手背碰了碰华灯的脸颊,温度已经完全正常。 虞蘅的话还回荡在脑海里:“等她醒来,你就该知道她有多么厌恶你,多么恶心你。” 看见那样的过往,没有人会不排斥。 等她醒来,就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会为她消去这两天的记忆,也可以连同关于他的所有一并抹除。 他走了也无所谓,给她留下一年份的天元丹,然后再让今泽为她炼制一份丹药,压制合欢圣体的发作。 这样就够了。 沈昼抬眼,法力从身上飞快四散,仙级阵法以他为核心,即将彻底成形,秘境颤抖震动,随时要分崩瓦解。 走之前,为她毁了这片秘境吧。 “唔……” 怀里传来低低的动静,他眸中血色一清,重新低头。 少女有点费力地抬起脑袋,见到他,下意识弯了弯眉眼,语气疲惫却依旧很轻柔地说:“你回来了呀。” 秘境的颤抖一刹那停止了。 他注视她眼睛,没有说话。 华灯按着他的胸膛,坐直一些身子,脑袋沉重地晃了晃,咳嗽道:“回来就好,吓死我了。” 沈昼:“……嗯。” 虽然他的回答无比生硬,但华灯显然已经适应,失笑地摇摇头,说:“苏意轻呢?” 沈昼说:“她没事。” 华灯又咳了声,说:“那我呢?” 沈昼压着她肩膀的手按了按,开口:“我会为你炼制解药,但在这之前,你会先丧失味觉,嗅觉,然后是其他三感。” 华灯闷闷地应了声:“好。你……” “华灯。”沈昼不知为何没让她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别处,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忘掉——” “沈昼。”赶在用出傀儡术前,少女先一步开口,叫出他的名字。 嗓音不似往常清甜,如同揉皱了般,带有一丝沙哑的鼻音。 她涣散的双瞳逐渐聚焦,右手抬起,指尖轻点,落在他眼尾之下,冰凉如融化的雪水。 她说:“薛无,不要难过。” 沈昼的头缓缓低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杀了她。 可他竟然没有,他只是看着。 看着她黑亮的眼眸变得黯淡,却还固执地抬起,用目光描摹过他的眉眼,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后来,回忆也消失了,这双眼睛安静地眨了一下,眼底就只有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完全被包围了,被她溢出的情绪所湮没。 柔软的,酸涩的,怜惜的。那么明目张胆,那么无法忽视。 按正常人的情感理解,这叫……心疼吗? 沈昼放在她肩上的手松开了,他想起来小时候在山间戏耍,偶尔会蜜蜂蚊虫蛰咬。 现在他又听到这蜜蜂的声音,它飞了过来,朝他的心脏蛰下一口。 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经络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他无法厘清,亦无法控制。 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腾出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 大约很久以前,他也被这样的眼神看过。 那些人快要死的时候,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用这样的眼神对他流泪。所以他厌恶这样的眼神,厌恶到不愿回想他们每一个人。 他曾向自己发誓,发誓说倘若再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他一定要让这个人不得好死。 “沈昼,我好难受呀。” 华灯没有拨开他的手,她没有力气,嗓音都在发虚。 她带着哭腔说:“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 沈昼揽着她,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她的头靠在他胸膛,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胸腔微微震动,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对她说:“你不会死。没有人能夺走你的性命。” 又隔了一会,他说:“我向你发誓。” 说完这一句,他向前走去,但手臂的力量很稳,她完全没有感到颠簸。 他们出了洞口,微凉的风拂面而来。 日出了。 华灯模糊的视野脱离黑暗,乍然闯入一缕金光,随即被沈昼的手掌覆盖。 “睡吧。”他说。 睡吧。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了。 华灯依言睡去,她实在支撑不住。 一直等到她睡熟,沈昼才重新迈步,伴随他的动作,一则传音迅速飞遍秘境每一个人角落—— “我是药清宗沈夜。” “天级法宝在我身上,有想要的,尽管来取。” 话落,他不再停留,抱着华灯御剑远去。 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是不重要,当务之急是为华灯炼制解药。 …… “宿主鼎炉体质已生效,治疗进行中……治疗进度10%,治疗进度20%……治疗进度50%,治疗已完成,请宿主继续寻找解药,否则仍有生命危险。” 苏意轻在机械音宣报中缓缓醒来。 她意识到自己还处在原来的山洞,只是身边没了人影,面前仅剩的是足以在电影里打上马赛克的东西。 “系统,这是什么?”她瞪大眼睛,舌头打结地问。 “是你师姐的遗体,宿主。”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2节 你管这玩意儿叫遗体??? “那华灯呢?华灯哪去了?!” “被她的道侣带走了,宿主。” “还好还好……不对,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快要死了,宿主。” 苏意轻呆了呆,捧住脸,发出土拨鼠尖叫。 第31章 非仙非魔 在沉睡的过程中, 华灯失去一切感知。 她看不见,听不着,也摸不到。 可她有种感觉, 她感觉到沈昼在她身边。 他握着她的手,唤她的名字。 莫名地相信了这一点, 华灯不再恐慌,安稳地等待着。 她等了不知多久, 忽然有一刻, 耳边传来声音, 模糊而确切存在。 又等了一段时间, 她的触感也重新回来, 她似乎躺在一个柔软的地方, 周围静悄悄的,能闻见一股苦涩的药香味。 终于,她挣动着, 掀起了眼帘。 视野从模糊转为清晰, 她看清了四周一切。 她身处仙灵珠内, 正躺在床上,不远处苏意轻拿着把扇子,蹲在小火炉前熬药汤。 她咳嗽了声, 就见苏意轻立马回头, 惊喜地蹿了过来。 “灯灯!你可算醒了!呜呜呜担心死我了!”她抱着华灯的被角痛哭。 华灯想要安抚她,无奈身上没有力气,只能动动嘴皮子:“我没事……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苏意轻抽噎地说,“多亏你道侣,他炼出了戮仙散的解药,我们都没事了。” “沈……”华灯顿了下, 还是说:“沈昼呢?” 苏意轻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表示什么:“别担心,沈昼没事,他就在外面呢。” 边说边扶起华灯:“是不是身上没劲?沈昼说了,刚醒是会这样,躺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了。” “你怎么也在这待着?”华灯担忧地问,“他们应该没冲你来吧?” “没有,但是我不放心你。”苏意轻挠挠头,“而且你道侣还挺忙的,我在这看着你刚刚好。” 她解释说:“当时虞蘅刚死沈昼就带着你离开了,可那些人跟不长眼一样往他跟前扑,非要他交出天级法宝。” “他应该是没打算带我一起的,但后来,估计看在我是你朋友的面子上,就捎带着把我挂上了。” 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苏意轻还是有些恍惚。 她本来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沈昼去而复返,忽然就出现在她面前,不咸不淡地垂着眼问:“你和华灯关系很好?” “是、是吧?” “你死了她会伤心?” “我觉得,应该会。”苏意轻小心翼翼地回答。 沈昼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但速度不快。苏意轻怔了怔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让她跟上的意思。 这还等什么,她马上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从背面看,沈昼胸膛的伤势极深,贯穿了心脏附近的位置。黑色的气息萦绕在伤口周围,苏意轻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感受到它可怖的侵蚀力。 而沈昼居然面无波澜,抱着华灯跟没事人一样,有人敢过来打扰,反手就能让对方上天。 他赶跑的人越来越多,身上黑色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非人非鬼,非仙非魔。 苏意轻彻底相信,这的确,就是书里描写的那个反派。 可是。 她看向这个人怀里的华灯。 如果能保护好华灯,那是不是反派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把你……挂上了?”华灯问。 苏意轻从回忆中抽离,一言难尽:“就,春运回家后备箱挂只鸡那种吧。” “……”华灯心生惭愧,“辛苦你了。” “还行,反正跟着他比较安全嘛。”苏意轻摆手笑了声,“后来我一直跟着他,和他一起找解药需要的药材。” 找了三天才找足所有药材,又花了整整两天两夜才炼制成型,过程极其繁复琐碎,得亏沈昼的灵力足够多,能催化炼药速度。 “秘境里还有能炼丹的地方吗?真是难为他……”说及此处,华灯话音一顿,产生某种不好的预感。 对面的苏意轻羞涩而笑:“讨厌啦,明知故问!” 华灯一瞬间透心凉。 她再也控制不住:“呕——” 当然,什么也没吐出来。苏意轻在旁幽幽地说:“别想了,已经吃下去十天,化作养分融进你的骨血……” “可以了!”华灯两眼发黑,“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谢谢你!” “哎先不说这些,你身体好点没?”苏意轻扶着她道,“你要不还是快点出去看看吧,我怕你再不醒他就真把秘境整个都毁了。” 华灯搭着她的胳膊起身,五味陈杂道:“他杀了很多人吗?” “啊那倒没有。”出乎意料,苏意轻给出否定的答复,“虽然我觉得他看起来是挺想杀人的,不过最后竟然一个都没杀,只有两个脑子抽风的跑过来和他自爆了。” “……”华灯低声说:“是吗。” 他还记得不能杀人的约定啊。 “来了很多人吗?”华灯边往外走边说。她身子发软,走得很勉强,不过还算能走动。 “是很多,光我看到的就有几百个吧。” “他一直和这些人战斗?” 苏意轻回答不上来。 单方面碾压算战斗吗? 况且沈昼赶走他们完全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之前他日日守着华灯,时刻不离,根本懒得和这些人过招。 倒不如说直到今早,华灯体内的戮仙散彻底清除,快要醒来之时,他才离开房间,只留下苏意轻为她熬药。 这样看,怎么像他不想和华灯见面? 这个想法让苏意轻倍感荒谬,所以她没有说,只是把这些天的情形绘声绘色向华灯描述了一遍。 比如他是如何坐在床沿,一遍遍为她搭脉,不厌其烦叫她的名字。 “华灯,能听见吗?” “华灯,你感觉怎么样?” 再比如苏意轻睡前看到沈昼坐在那,用法力为她护体,醒来后发现他还是坐着不动,静静地垂着眼眸。 华灯想,完了,这得加多少工资才能报答他。 踏出仙灵珠,尚未见到沈昼的踪影,半空中的打斗声便先一步传来。 苏意轻搀扶她在石头上坐下,她环顾四周,打量了遍周围的情况。 尽管沈昼手下留情,秘境还是被毁了一半。树林坍塌,山崩地裂,遍地都是坑洞,有大有小,形状不一。 放眼望去,连河里的水都被烤干了。 轰隆一声,两道人影坠地,华灯收回视线。 熟悉的身影不疾不徐落到地面,隔空把人提起。 那两人惊骇非常,血流如注,看上去浑身骨头都折了。 沈昼随手把人一扔,说:“滚。” 语调和姿态依然很沉稳,神情并不暴躁,也不阴郁。 只是衣角滴落的鲜血,让他整个身影都显得格外瘆人。 华灯不禁想起从前的那些时刻。他永远无波无澜的面庞,又有几次是像现在一样,竭尽全力压制着满身戾气。 他转过头,见到了华灯,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然而头顶天空的乌云散了些,他布满阴翳的黑眸似乎也跟着透出了天光,那些嗜血的杀气一点点褪去,变回她熟悉的模样。 苏意轻悄悄地溜走了。 华灯毫无察觉,坐在原地看沈昼走近。 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血,因为太多,已经懒得清除。 华灯视线下滑,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把剑,以前的宝贝五号,现在的可乐和雪碧。她给的剑穗就在上面,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 他没有用那十一把剑,也没有用一百零七把剑中的任何一把,唯独留了这一把在外面。 因为这是他绝对不会见血的剑,是放在外面阻止他杀人的剑……和剑穗。 他走到华灯面前,像是没有察觉她的目光,声音一如往常,低沉冷冽似冰块相击。 “醒了。” “嗯……” 说完就是一阵寂静。 华灯犹豫地开口:“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3节 沈昼嗯了声,说:“害怕吗?” “不怎么怕。”华灯说,“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沈昼看着她肩膀的位置:“你说有人伤过你。” 眼神好像要望到她的过去,连同那个捅她一刀的人一起杀死。 “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他说。 华灯轻轻地笑了笑,点着头说:“我知道,我相信你。” 这句是真的。但上一句她撒谎了。 她其实很怕,怕书里的情节真的上演,怕沈昼没有赶来救她。 那个给她一刀的人,捅的也不是肩膀,而是心脏,当时她的确差点死掉。 然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沈昼,这些情绪就全都忘了个干净。 明明他冷厉的眉眼浸透血色,怎么看都比秘境里其他修士可怕得多,可她就是觉得安心。 听到她的回答,沈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地在她身旁坐下,倒让华灯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 她想起之前沈昼杀人的情形,虽然凶狠残酷至极,却从未显出兴奋之态,显然并不沉溺其中,甚至有些厌恶。 ……不对吧,他会厌恶杀人? 乍然冒出的想法何其不切实际,华灯抹去了这个猜测,却还是犹豫地打开荷包,取出一样东西塞到沈昼手里。 本来出神静坐的沈昼,忽觉手掌被人展开,一低头,掌心多了个白纸包裹的小球。 是华灯爱吃的饴糖,她总是随身带着这些。 “小孩子的东西。”他挑了下眉说。 “什么啊,爱要不要!”华灯伸手想把糖夺回。 可偏偏这个刚才还嫌弃糖果幼稚的家伙,手指轻松就将糖纸剥除,启唇送入口中。 华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到底谁是小孩。 小孩沈昼冲她勾了下嘴角。 笑容很快敛去,糖却进到口中,融化成极淡的一丝清甜。 “好点了吗?”华灯观察他的脸色,发现还是略显苍白,“是不是灵力消耗太多累着了?” 毕竟他为了不毁掉秘境,一直把修为压在元婴期,可那些来杀他的修士足有成百上千人,其中多半在金丹以上,就算化神期都无法扛住这样的车轮战。 “休息会就好了,以前也这样过。”沈昼摁了下眉心,随意地说。 “下次,就算没有我的允许,只要是想伤害你的,都可以杀回去。”华灯抿了抿唇,低声说。 沈昼闻言一顿,却低笑了声,又恢复慵懒的口吻:“对付他们,还用不着。” 可以说傲慢至极。 但这才是华灯熟悉的模样。她跟着笑了笑,说:“我认真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该杀就杀。” 沈昼敷衍地应了声,说:“知道了,以后都杀光。” 华灯:“……”大可不必,她还想多活几年! 几句玩笑话下来,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氛围也烟消云散。沈昼舒展了下身体起身:“回去待着,你还得躺两天。” “好。”华灯没反驳,她现在确实累得慌。 只是这一抬眼,就对上沈昼右侧肩胛骨的伤痕。和衣服上其他的血迹不同,这些血是属于沈昼自己的。 玄色衣裳破开一道深深的剑痕,皮肉翻滚,血水浸湿背后,而沈昼浑然不觉。 他和平常一样活动了下筋骨,伸手要扶华灯起来,伤口随着他的动作重新渗出血水,狰狞可怖。 “等一下。”华灯脱口而出,顺手拦住他的动作。 沈昼投来询问的目光。 华灯的呼吸变得灼热,她忍着眼眶的酸意,慢慢把沈昼拉了下来。 她没想过沈昼会受伤。 可现在,这伤口明明白白摆在她面前,告诉她,原来这个人并非铜皮铁骨。他受了伤和普通人一样,也会流血,会疼痛。 对上她骤然泛红的眼眶,沈昼这才回忆起什么:“有伤口?” 掩盖伤势的障眼法遮了胸前的伤,却忘了背后也有。 “……伤口有点深,在流血。”华灯低声说,“我给你疗伤吧,我是医修。” 沈昼不赞同地皱眉,懒懒地说:“你才刚好,别浪费灵力。” “你让我治吧,不然我心里难受。” 华灯仰头盯着他,苍白的面孔恹恹的,像只淋了雨的狐狸。 沈昼哑然,不得不坐了下来,看她伸手覆住伤口所在的地方。 华灯不治不知道,一治才发现,沈昼的状态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完全枯竭了,假如不把境界放开到化神以上,恐怕一时难以恢复。 可秘境容不下元婴以上的修士。 她放下手,心乱如麻,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仿佛猜出她在想什么,沈昼笑着说:“你再感受下。” 华灯不解地伸手感知,竟感知到他的灵力以惊人的速度瞬间回复了大半。 这是禁术,华灯心知肚明。 这意味着在她昏迷的十几天,沈昼一直处于不断耗尽灵力,又不断压榨神魂恢复的状态。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没说什么,开始专心为沈昼治疗伤口。 然而不出片刻,她就挫败地垂下脑袋:“对不起,我太弱了。” “与你无关。”沈昼早有预料,不在意地笑了笑,“能伤到我的,都不是一般法器,很难为外力愈合,等灵力恢复,伤口自然会消失。” 华灯不说话,他却笑得更深了,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没死呢,别哭丧了。” 华灯被他弹得叫了声,捂着额头说:“知道了,你别动手!” 沈昼起身道:“回去吧,你该休息了。” “哦。” 华灯由他抱起自己,回到仙灵珠里,重新在床上躺下。 她缩进被子,闭着眼睛听沈昼离开,忽然抬起手,偷偷碰了下方才被他弹过的地方。 ……幼稚鬼。她两手压着嘴角吐槽。 第32章 他的承诺 华灯小憩了片刻, 醒来的时候,发现沈昼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他手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华灯闻着味道就眼前一黑, 立即想要装睡蒙混过去。 沈昼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提了起来。 “放开,放开……我是病人!”华灯憋着劲挣扎。 沈昼松开手, 药碗往前一递:“喝药,病人。” 华灯鼻子动了动, 做出呕吐的表情:“你这药怎么煎的?怕不是下毒了吧?” 沈昼:“不想喝?” 华灯坚定摇头:“不想。” 沈昼:“可以, 那就吃苏意轻炼的药。” ……狠, 太狠了! 华灯被他这一招堵得无话可说, 苦着脸接过药碗。 她做足心理准备, 浅浅喝下一口。霎时间,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爆发开来,直冲脑门。 华灯快要骂人了。 “这是药吗?”她难以置信,“你往里面加炸弹了?” 她想把药丢远, 但沈昼按着她的肩膀, 不许她后退:“苦点才能长记性, 以后离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远点。” 华灯喝药本来就难受,一听瞬间火了:“这是我的错吗?还不是你自己跑了,才让别人有机可乘。” “我才不喝!这药应该你喝!让你长长记性, 以后——”停了下, 她扁着嘴,把后面的话委屈地说完,“以后别突然离开我。” 终于发泄出来,她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好意思看沈昼,便长叹一声抬起药碗,准备一鼓作气解决这讨厌的东西。 忽然, 一只手伸过来将药碗夺走,薄唇抵着碗沿,苦涩的药汁被一饮而尽。 “哎,不是……”华灯睁大眼,“我的药你喝了干嘛?我还得治病呢。” “不是治病的药。”沈昼放下药碗,轻描淡写说道,“治病的丹药你已经吃过了。” “?”华灯愣了,“那这是什么?” “我让苏意轻熬了最苦的药,让你长长记性。” “……” 华灯:“你晚上最好睁着一只眼睡觉!!” 沈昼:“我不睡觉。” 啊啊啊气死了! 华灯抓起枕头就向他砸过去,沈昼看了眼,没躲,反正也不痛。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4节 他就坐在那稳稳地被砸了好几下,忽然眼前又砸下什么东西,这次不大,他一伸手就接住了。 是一个荷包,打开后,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糖果。 “你自己煎的药自己喝。”华灯不耐烦地说,“喝完记得吃糖,我讨厌药味。” 沈昼拿出一颗,剥开糖纸,是他没见过的样式。 华灯瞄了眼:“字豆糖,你看上面写的什么字?” 月牙和月满买的,为了贴合她的喜好,应该都是富贵花开一类的字眼。 沈昼说:“囍字。” 华灯:“……你吃吧。” 沈昼捏着糖纸,微垂眼睫。 这次的事,的确都是他的错。 他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也从没给人道过歉。 看话本里的描写,他应该…… 抬手把糖喂进华灯嘴里,他平淡地说:“没有下次了。” 糖送过来,华灯下意识就张开嘴,她咀嚼着嘴里的糖,含糊地说:“其实我就开个玩笑,没有真的怪你。” 沈昼嗯了声,又说:“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华灯笑了笑:“我知道,而且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沈昼又拿出一颗糖,喂给了她。 他没有办法描述赶回秘境的那一刻,看到华灯气息虚弱躺在地上时的心情。 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华灯醒来后看向他的那一眼,恐怕一瞬间他就会把秘境里的人全都杀光。 威胁她的,妨害她的,统统都要消失。 杀虞蘅有很多办法。 那一剑,只不过是为了惩罚他自己。 “我还是自己吃吧。”华灯接过糖小声说,耳尖莫名有点发烫。 她从乾坤戒里拿出新的一包糖,在沈昼的注视下吃了几颗,忽然停止咀嚼,低头说了句:“对不起,我看到了那一天的事。” “我知道。”沈昼说,“出秘境后,我会离开。” 华灯怔怔地抬头。 沈昼递给她一瓶丹药:“这是一年份的天元丹,一年后,你就不会再受我真气的困扰。” “可……”华灯张了张嘴。 “我也可以清除你的记忆,让你当做从没遇见过我。”沈昼稀松平常地说完。 “可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抛下我的!”华灯立刻掀开被子下地,站到他面前,“你为什么骗我?” “不是骗你。” “你就是骗我!”华灯话音透着颤抖,“你现在想抛下我了!” 沈昼唇角绷直,看着她:“这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你……” 华灯深吸一口气,坐回到床上,慢慢地缩进了内侧,拿被子裹在身上。 “我不想跟你说话。”她闷闷的声音传出。 沈昼问她:“为什么?你觉得这样不好?” “当然不好,非常不好!”华灯猛然回头,圆润的眼尾下垂着,像难过极了,“是你的错,你哪里都不好!你还说我送的剑穗像驴,那明明是兔子!” 沈昼:“……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华灯扬起下巴:“凭什么过去?你向我的咪咪道歉了吗?” 原来咪咪是这只兔子。 沈昼淡淡地笑了下,在华灯因此怒火更盛之时,消失在原地。 华灯:“???” 她不敢相信地撒开被子,没穿鞋就跑到地上,可周围真的没有沈昼的踪迹。 “怎么还真跑了呀……”她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然而她刚念叨完这一句,沈昼又回来了,不仅回来,还带来一个半人高的家伙。 一头矫健雄壮的驴。 驴被沈昼拽着耳朵,谄媚地冲华灯叫了两声,而华灯送的剑穗就被沈昼挂到它耳朵上,兔子与驴相映生辉。 华灯定睛一看。 嘿,还真他爹有点像。 华灯闭上眼睛,无话可说,但她觉得心脏有点疼,应该是被气的。 “好了吗?”沈昼显然以为她捂胸是“消气了”的意思。 “好了。”华灯咬牙切齿,瞪了沈昼一眼。 沈昼把驴送了回去。 再回来的时候,华灯就站在那看他,看了会,对他说:“你答应我的事,绝对不能食言,不然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 他说:“嗯,知道。” “那,拉钩?”她举起右手小指,期待地抿着嘴。 沈昼侧身避开:“幼稚。” “?”华灯给了他一锤。 他略带嫌弃地伸出尾指,敷衍地拉了下。 想抽走时,又被华灯握住手腕:“不行不行,还有盖章。” 两人拇指对拇指,重重一摁。 华灯总算满意,拍手笑道:“好,就是这样,要是你胆敢骗我,一定会遭天谴的。” 沈昼挑眉:“天谴?”他轻蔑地哼了声。 这口气大概是:天算什么东西? 华灯假装没听见他装逼,坐下来和他描述之前的经过。 沈昼更在意她中戮仙散之毒的经过,对于万剑宗的事,几乎没什么反应。 华灯情不自禁问出心底的问题:“你真不记得虞菀?” “不记得。”沈昼说,“死在我剑下的,不需要名字。” 见华灯似在出神,他沉下眉眼:“你把我当成什么好人了?” 华灯立马摇头:“没有,我一直当你是混蛋。” “……”沈昼盯着她:“你没什么其他要问的?” “没了。” 沈昼等了会,可她已经开始用传讯碟和苏意轻聊天,聊得十分开怀,手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对沈昼而言,感知到他人心绪是一件无可避免的事。 那些人的负面情绪总在与他接触时达到巅峰,尤以恐惧为重。 可她确实没有。 没有厌恶、没有排斥、没有惶恐,她所有的心绪都那么轻盈,轻盈得像天上的云雾,从他的手心飘然溜走。 忽然,他说:“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华灯转头,放下手中的传讯碟:“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么多东西?” “只要我和身边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不就够了吗?”她眨眨眼,不以为意地莞尔,“早跟你说过了,我真的很自私。” 况且很早之前,她就下定决心,要相信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别人的言语。 “我可以帮你忘掉那段记忆。”沈昼说。 “不用,本来也不是完整的记忆,而且能看到你还挺好的。” 华灯迟疑了下:“……你希望我忘记吗?” 沈昼没说话,华灯好像明白了。 “你是觉得……我会相信别人,然后因为所谓的道义疏远你?” 沈昼的确曾这么认为。 毕竟对于正道修士,道义大于一切。 他的父亲,曾追杀一名害人无数的魔修,魔修走投无路,挟持了年仅五岁的他,将他带到城墙上。 那个魔修说,只要父亲放下剑,就饶过他的孩子。 他太害怕了,所以他请求父亲,放过这个魔修。 然后就见到他敬爱的父亲举起剑,毫不犹豫,使出了最强的一招。 那是沈昼第一次发现,他在剑道上有如此天赋,他能清晰看到父亲出剑的动作,看到剑气横扫过来的痕迹,看到自己离死亡的一刻何等接近。 他要死了。但那个魔修看了他一眼,把他扔开了。 他跌到城墙下,被母亲接住,母亲面色沉重地对他说:“阿昼,你父亲是为了城里的百姓才出手,你怎么能向一个魔修屈服呢?” 所以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哭着说对不起。 那天之后,父亲依旧是他的榜样,他每天练剑,期望能成为父亲一样心怀大义的修士。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觉得那个男人有什么错,是当年的他太过软弱,而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在意这些。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5节 他不会再面临同样的困境,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救他。 “如果你是因为担心我介意,才想要抹去这段记忆。”华灯的声音将他从记忆中抽离,“那我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她难得认真地说:“在我看到的记忆里,你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杀人的。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那种情况下,如果是我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是吗。”沈昼淡淡地道。 “是啊。”华灯一手托腮,轻松地说,“有人拿剑对着我,那我就去杀了他,人不就应该这样吗?” 她的目光转向他,微微一笑:“也许你没错,沈昼。” 说完,就见沈昼回望过来,他的眼皮很平静地耷拉着,语调平平:“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过。” 华灯:“……” 她就知道,这狗男人根本不需要什么安慰! 见沈昼起身打算离开,她忽然想到白天的事,连忙把他拉到床畔:“你的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已经愈合了。”沈昼被她按着坐下,但制止了她的动作。 “你先让我看看再说。”华灯伸手扒他的领口。 沈昼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挥开她的手要起来。 华灯着急了,干脆一个用力,没想到有些用力过猛,竟然直接将他推倒在床上。 头重重撞向他胸膛,沈昼发出闷哼一声。 华灯:“……”!!! 许久,她僵硬地没有动作,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胸前,弱弱开口:“你……这么容易推倒的吗?” “……” “华、灯。” “——你想死吗?” 第33章 床笫之上 华灯之前就发现, 沈昼的体温一直处于偏高的状态,今天果然也是如此,甚至比之前更高了。 慢吞吞从沈昼胸前抬头, 华灯飞快地瞄了眼,但见他眼皮紧绷, 面色不虞,一副被轻薄的良家民男模样。 她顿时有点不爽:“我就想给你上个药嘛, 以前没人给你上过药吗?” 沈昼不耐烦地说:“没有。” 哪怕母亲和妹妹, 也从未做过如此亲近的举动。 他警告道:“起来。” 华灯维持姿势不动, 悄悄撇嘴:“我就检查下伤口, 你凶什么呀?” 沈昼脸色一沉, 嗓音冷下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通常他拿出这幅语气, 今泽会立即抱头逃跑,但华灯不是。 她毫不在意地点头:“那你就别说啊,让我看看。” 说着伸手去扒他的衣裳。 沈昼懒得再管, 等她看过自然不会闹了。 只是她低着头, 长发划过他脸颊, 痒意难以忽视。就连脖子上的玛瑙链也掉出衣裳,垂落到他胸口。 玛瑙鲜红欲滴,那截脖子却白得晃眼, 离他越近, 越让他烦躁得想要掐死。 他眯起了眼睛,即将握住眼前纤细的脖颈。 突然,他呼吸一顿,猛地抓住华灯的手。 “你在做什么?”他森然问道。 华灯被捉个正着,身子一抖,若无其事道:“看伤口啊。” “是吗?那这只手在干什么?”沈昼将她的手一把扯开, 力度毫不留情。 不就摸了下腹肌吗?至于这么小气。 华灯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很快恢复理直气壮:“是啊,我摸了,怎样?” 刚才见沈昼的伤势已经痊愈,可他的衣裳被扒开,线条实在漂亮,尤其是那腹肌和人鱼线…… 唉,她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不怎么样。” 沈昼语调轻缓,握着她的手腕稍稍一转。 “就像我把你的手拧断,也不会怎么样。”他似笑非笑地说。 “疼疼疼,你松开!”华灯立刻叫起来。 “我还没用力,你喊什么疼?”沈昼睨着她。 “我不管,反正你松开!” 沈昼不松,华灯就挣扎起来,她本来就坐在沈昼身上,此刻更是一通乱动。空出来的那只手不断推着他身体,忽然间,掌心用力不慎,擦着他腰腹滑了下去。 她愣住,尚未分辨掌下的东西是什么,就条件反射地按了按。 随即听到沈昼喘息了一声,手腕上的力度骤然发紧,几乎要将她胳膊捏碎。 嗡的一声,华灯大脑一片空白。 她好像摸到、摸到了…… 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完了,吾命休矣! 她脸色红白交加地滚了下去,非常没有胆色地藏进被子里,俨然变成一只大气不敢喘的仓鼠。 她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而沈昼就坐在旁边冷冷地注视她。 和他杀人般的目光不同,他脸庞上泛着不自然的红色,从耳根一路蔓延,浸透了半边脖颈。 这个人他就应该杀掉,就算不杀,上个月圆夜也不该出手帮她。 不,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不应该答应那么离谱的要求,以至于她越发得寸进尺,在他面前无所畏惧。 但他已然错过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他想不到杀她的办法。 身边很久都没有动静,华灯的胆子渐渐回来一些。 她无比缓慢地扯下被子,重新呼吸新鲜空气,连着吸了几大口后,终于机械地转过脑袋。 沈昼还坐在那,眼睛半垂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不爽的气息。 她尽量平和地说:“你看啊,其实这个吧……男子汉大丈夫,被摸一下也没什么的,对吧?” 沈昼撩起眼皮,静静地望着她,眼底的杀气让她心脏一个激灵。 没办法了! 她眼一闭,心一横,抓起沈昼的手就贴过来,大义凛然道:“你摸回来吧,我不介意!” 方才她一直在床上休息,穿的是最单薄的寝衣,冰蚕丝面料柔软贴身,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沈昼的手就被这样带着,只差分毫便能触碰上去。 最诡异的莫过于此,合体期的反应力居然让他在碰到的一瞬间,才堪堪回过神来,一把攥住华灯的手让她停下。 华灯睁开眼,刚想问他又怎么了,忽然天旋地转,脑后一痛,竟是直接被他压了下去,牢牢固定在床笫之上。 “你……” “不介意?”沈昼逼近她问,“不介意什么?” 华灯两只手都被他束缚在头顶,不安地动了动,完全挣脱不开。 沈昼却还游刃有余,腾出一只手,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这里不介意?” 华灯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他的手继续下移,挑起那惹人烦心的玛瑙链,手背的肌肤从她脖颈流连而过。 “那这里呢?”他捻着玛瑙珠问,指尖若有似无挠了下颈侧的发丝,痒意袭来,华灯控制不住地战栗。 他微微一笑,眼里带了怜悯:“你确定,自己真的不会介意?” 华灯吐出一口气,嘴唇已经被她咬出血色。 好吧,她果然……还是有点介意的。 她不情愿地说:“我知道了,你快起开。”顺便踹了他一脚。 沈昼勾起唇角,反将她的两条腿一并压住,好整以暇地说:“不要,是你自己说的。” 华灯呼吸一颤,强忍着喘息:“我又没说让你这样。” 沈昼反问:“那我说的话你听了吗?” 华灯发挥绝技,无辜地问:“你说什么了?” 沈昼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上身缓缓压下,气息纠缠不清。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应该让我离开,然后过你自己的生活。那些想害你的人我会为你解决,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为什么不听话,华灯。” 华灯猝然别过脸,回避因他接近而带来的热意,嘴上不依不饶:“我就不!”哪有老板听员工话的道理。 越想越觉得她没错,干脆又踹了沈昼一脚:“就不就不就不!” 沈昼稳如泰山,掐着她的腰不准她再动,华灯顿时身子一麻,完全软了下去。 她嘴硬道:“……想说什么以后再说,你先起开。” 沈昼慢条斯理地加重力度:“就不。” 华灯被他的手折磨得要死,怒上心头,恶向胆边生。她脑袋往沈昼额头一撞,趁他没反应过来,右手挣脱扯来一条被子,呼啦往两人头顶一盖。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6节 来啊,自相残杀啊! 她抱着沈昼的腰就是一通翻滚,两人在被子里滚了两三圈,视野昏暗,发丝勾缠,已然分不清你我。 最后,沈昼用手肘抵住墙壁,硬是制住华灯,从被子里翻了出来。 他看着还在被子里的华灯,那鼓起来的一坨,摁着她的后颈将她埋得更深,等听到华灯愤怒的骂声时,脸上的笑意更张扬了。 但下一秒,他就止住笑容,神情莫测盯着自己的手掌。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就在他面无表情想要离开时,华灯也从被子里面探出了头。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颊贴着好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脸上表情还有点懵,眨巴着大眼睛不知想些什么。 衣服更是乱得不成样子,腰上的绳结早已脱落,领口向肩膀一侧滑落,露出半边圆润的肩头,还有…… 还有刚刚,她想让他摸的地方。 沈昼平静地抬起手,拉过被子,结结实实将她裹了起来。 华灯:“?” 她踢了脚,然而踢不开被子,效果就像是在床上蠕动了下。 沈昼笑出了声。 华灯:“你放我出来!你幼不幼稚,神经病!大混蛋!” 她的骂声就像助兴剂,沈昼玩得更开心了,仿佛在他眼里华灯就是一只蚕蛹,手指戳一下,她就挣扎一下。 还挺可爱。 华灯:“我生气了!” 沈昼:“嗯。”戳一下。 华灯扭动:“我真的生气了!再也不会理你了!” 沈昼:“真可怕。”戳戳戳。 狗东西去死吧!! 华灯愤怒地抬头,用尽全部力气撞向他胸口,竟然将他撞得一个摇晃,身子倒向床头,发出极轻的一声闷哼。 但是华灯听见了。而且是第二次听见。 她的怒火莫名一滞,像是意识到什么,飞快地说:“系统,扫描。” 系统将扫描的画面呈给她:“宿主,他用了障眼法。” 在沈昼仿若毫无异样的身上,胸口赫然贯穿有一道深深的剑痕,离心脏恐怕差不了多远。 伤口不再流血,却迟迟未能痊愈,黑色的剑伤宛如一道诅咒,深深刻入他肌骨血肉。 华灯一下从被子里挣脱,拽住他的衣领:“你的伤根本没好!” 沈昼低头看她:“好了。” “你骗我,沈昼。”华灯倔强地回望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昼皱了皱眉,华灯堵着一口气,偏要去掀他的领口。 “不用。”沈昼淡淡地挡住她。 “你让我看看!”华灯着急了。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敌不过沈昼的力气,终于她的话语软下来,近乎恳求一般:“我就看一眼,不然我不会安心的。” 沈昼眉心跳了下,有些头疼地撤开手,也撤掉障眼法,别过眼任她去看。 那狰狞蜿蜒的伤痕,此刻彻底暴露在华灯眼底,漆黑的色彩冲击着她的思绪,让她久久无法言语。 沈昼靠着床头,百无聊赖地等了会,始终没听到她说话,不在意地拢了拢领口。 她应该看完就会放下。 可他发现,有两只手牢牢揪住了他的衣裳,似乎不愿就此遮盖掉伤口。 他诧异地垂下眸子。 华灯就跪坐在他身旁,小小的脑袋压得极低,不言不语,腮边静静挂着一滴泪,不知挂了有多久。 为什么…… 沈昼茫然了一瞬。 他吓到她了吗? 第34章 骡肉火烧 明明是她自己要看, 结果又被吓到。 沈昼无可奈何,抬手按住伤口,再一次发动障眼法, 免得她看了难受。 但华灯一下子抓住他的手,依旧盯着那道伤痕, 语气很凶地说:“不准用。” 沈昼:“那就别看了。”也别哭了。 可华灯听了,竟然又流下一滴泪, 仰起脸看他, 放轻了声音说:“怎么伤得这么重呀?” 沈昼对上她的眼, 终于后知后觉。 原来, 不是被吓到。 他不在意地说:“很快就好了, 眼泪收一收。” 华灯本来已经快平静了, 但她一向受不了在哭的时候被人说别哭,眼泪瞬间控制不住,汹涌地夺眶而出。 沈昼的表情凝固了, 身子一下坐直, 强顶着禁制搜刮回忆里的内容。 他小时候还挺爱哭的, 那时母亲怎么说来着? “眼泪是懦弱的象征,你要学会打倒自己的懦弱,变成你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修士。” 每次说完他就不哭了, 证明这话很有效。 沈昼开口:“眼泪是……” 华灯:“呜。” “……” 他僵了下, 把所有话都咽下去,一根手指粗鲁地抹去她的泪水,略显生硬地说:“真的没事,别哭了……好吗?” 华灯:“我也不想哭……你别说话了呜呜。” 沈昼眼角抽了下,手掌盖住胸口,再抬起时伤痕消失无踪:“你看, 已经好了。” “你当我是傻的吗!”华灯更难过了。 手指轻轻点在伤口周围,她尝试用灵力治愈,却毫无效果,涩然问道:“疼不疼啊,沈昼?” 沈昼说:“我可以屏蔽痛觉。” “你又骗我。”华灯又掉下一滴泪,重新问了遍:“疼不疼?” “……挺疼的。” 沈昼觉得自己头比伤口更疼。 但他说完这句,华灯吸了吸鼻子,似乎有停止流泪的趋势。她问:“谁伤了你?” 沈昼不假思索:“虞蘅。” 下一秒就瞥见华灯泫然欲泣的眼神,他立即改口:“反杀咒。” 华灯愣了愣,也就是说,是他自己做的。 反杀咒会以数倍代价返回到咒主身上,她叹息一声,擦擦眼泪:“你杀人不是很简单的吗,为什么要伤到自己?” 怕她再哭,沈昼如实回答:“为了记住今天的事。” 华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沈昼又感到了那股熟悉的烦躁。 她露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眼神。 可这一次,他似乎不想杀她了。 他甚至想伤得更重些,看她的眼神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么想了,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原本有愈合趋势的伤口,突然开始崩裂流血,华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要替他包扎伤口。 然而没等她取出丹药,手就被牢牢制住,抬头便见沈昼莫名其妙笑着的脸。 她着急想要挣脱,又怕影响他伤势,只好小声催促:“沈昼,你放开我,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沈昼笑了起来,他笑的幅度越来越大,伤口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 在华灯急得又要哭出来的时候,沈昼不再笑了,他按着伤口起身,将她一并抱起来,挑着眉说:“你想治好我?” 华灯茫然地啊了声,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沈昼说:“走。” 随即为她披上外袍,消失在凭空出现的黑色缝隙里。 华灯眼前一花,等她缓过来时,周围的景色已完全不同。 这次不再是青阳宗,也不是那座白玉密室,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 沈昼站在悬崖边缘,眼前是漫无边际的云烟,身后是华美秀丽的宫殿。 他将她放下来,华灯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在云上行走,而且走得稳稳当当。 “这里是哪?” “天含山。”沈昼说,“这是九州灵气最充足的地方。”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7节 像是验证他的话语,华灯看着他的境界一路上涨,胸口的伤也开始缓慢愈合。 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在云上跳了两下,好奇地说:“这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算是。” “那带我来没关系?”她故意问,“说不定哪天我就出卖你了。” “我可以让你忘掉。”显然沈昼并不在意她的恐吓。 华灯得意洋洋地笑出来:“你忘了,傀儡术对我没效果。” 沈昼以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那是我只对你用了最低阶的傀儡术。” 高阶傀儡术,天底下没人能够阻挡。 然而华灯哦了声,拖长腔调说:“那你就试试咯。” 沈昼眼皮跳了下,盯着她的神情,发现她是真的这么确信。 傀儡术真的会对她失效吗? 不,他对她用过很多次,比如督促她练功的时候,那几次无疑都生效了。 唯一失效的一次,是为了让她忘记。 所以……不是傀儡术无效,而她能凭自己“想起来”,或者“看见”。 是她体内那个东西在帮她吗? 不知道那个东西能帮她到什么程度,他走之后,能不能保护好她。 沈昼面上没什么反应,说:“那就不用了。带你来,本来也不怕你记住。” 华灯也这么想,所以她欢快地跑进宫殿里逛了圈,又跑到后面的花园从头走到尾。 花园深处传来隐约的动静,她好奇地走过去,脚步一顿:“这是什么?” 沈昼从后面踱步过来,说:“九天玄荒神圣奔雷骡。” 华灯:“所以就是骡子?” 沈昼:“……嗯。” “你养这个干嘛?” “它主人被我杀了,我见它很喜欢我,不怕我,就把它带回来养了。” 看着它膘肥体壮的样,华灯心说难怪,有人好吃好喝供着,换她她也喜欢。 “你可以上去试试。”沈昼说,“它能载着你飞。” 华灯婉拒:“不了吧,我觉得我的风格更适合仙鹤,飞驹也行,你这头骡……啊,你干什么!” 沈昼托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放了上去。 他拍了拍骡子的头:“带她去玩,别飞太快,否则今晚吃骡肉火烧。” 骡子浑身一凛,面色严肃地点头,华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张骡脸上看出严肃的。 紧接着,骡子生出翅膀,奋力拍打两下。 她紧张地抓住骡耳朵,生怕被甩飞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无事发生。 微妙的寂静中,只有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骡子汗流浃背,发出绝望的嘶鸣。 华灯:“……是不是我太重了?” 沈昼黑着脸说:“是它吃太多,飞不起来。” 他踹了骡子屁股一脚:“飞不动可以,那就接下来一个月都给我辟谷,再飞不起来,我就把你的肉全都割掉。” 华灯只觉得骡子肌肉一抖,两只翅膀变大一倍,在它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晃晃悠悠地……飞高了三丈。 华灯啪啪啪鼓掌:“厉害厉害,和我第一次御剑差不多。” 骡:“嘤嘤。”女主人比男主人好太多了吧求收养。 沈昼已经不想多看,随手施了个法术帮它飞得更高更稳,又用法术将华灯固定在它背上,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华灯雀跃地道:“出发吧,骡兄!” 骡子长鸣一声,载着她飞入云霄。 目送他们走远,沈昼这才转身,不过没再进殿,而是坐到殿外的台阶上,用灵力修复着伤势。 烈天剑悄悄从芥子空间飞出,盘旋在他周围,似乎无声地说着对不起。 沈昼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剑柄,给它喂了几百块灵石。 其他的剑看了,也纷纷飞出来,抢着要吃东西,沈昼不厌其烦地一个个喂过去,同样地抚摸它们的剑身。 …… “不愧是九天玄荒神圣奔雷骡。”华灯坐在骡背上赞叹,“飞行体验太棒了。” 骡子心虚地晃晃耳朵,没好意思说都是男主人的法力在拽着它飞,其实它根本没出力。 一人一骡就这样在云海里遨游,没人发现,就在云层深处,还隐藏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今泽趴在云里,缓缓前进,他即将看到那个女人的真容,他一定要—— “啊!” 伴随一声惨叫,他被沈昼的神识击落云端,飞速下坠。 华灯如有所感,低头一望,惊叹道:“鸟还会掉下去吗?好笨哦。” 骡子:“嗷嗷!”对不起了男主人的小弟,这次我就当没看到了。 …… “沈昼,你谋害我!你就是个见色忘友的小人!” 今泽站在宫殿前大声指责。 沈昼头也不回,语气平常地说:“我跟你什么时候有‘义’字可谈?” 今泽气结,但又无法反驳。 确实没有义气可谈,毕竟他这么多年都在给沈昼当孙子,笑死。 他郁闷地站着生了会气,发现沈昼没理他,反倒是烈天主动飞了过来,像找到玩伴一样绕着他飞来飞去。 见到烈天,今泽脸色缓和不少,拿出灵石又给它喂了一顿,烈天吃饱喝足,化作一缕黑光钻进他胸膛,陷入沉眠。 今泽没有丝毫不适,习以为常地走到沈昼身边。 四年前,这个男人就是拿着这柄剑,孤身闯入紫阳宫,杀死他父亲和父亲的属下,将他从重重锁链中解脱。 那座囚禁他十年的镇雷塔轰然倒塌,他久违地见到了月亮,踉踉跄跄跟在沈昼后面,一步一个血印。 沈昼对他说:“我会传授你法术,让你用最快的速度突破元婴。你想继续当魔修,我就把教主的位置给你,你想变回修仙者,我就为你重塑仙躯制造新的身份。” 他沉默地低着头,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 沈昼的确履行了诺言,他的每一本功法都是沈昼亲手所写,每一道法术都是沈昼亲手所教,尽管他只教一遍,剩下的全由今泽自己琢磨。 一年后的某天,他忍不住问:“你这么厉害,我还能做些什么回报你?” 而沈昼把烈天剑递到他面前,回答他:“你做这把剑的剑鞘。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就用它杀了我。” 今泽抚摸着胸口,烈天在他身体里沉睡,没有失控的迹象,他暗自松了口气。 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余光一瞥,顿时震惊地张大嘴:“你多大了还吃糖?” 沈昼慢悠悠剥开手里的糖纸,又慢悠悠送进嘴里,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你吃得出味道吗你还吃糖?分我一个,我也要吃!”今泽直接伸手去荷包里掏。 毫无疑问,他的指骨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折断,软趴趴垂了下去。 他捂着手叫道:“又来又来!你是不是有病?!” 沈昼一手捏着糖纸,一手握着藕粉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精致的山茶花图案,怎么看都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今泽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那个女人给的对不对?你前几天还为她用了烈天,你真是疯了!” 沈昼终于肯回应他的噪音,不过只吝啬地给了一个字:“嗯。” “一把年纪还中美人计。”今泽露出想吐的表情。 “你的年龄比我大。”沈昼咬着糖说。 “放屁!老子中间那十年停止发育了!”今泽骂道,“你才是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了!” 沈昼不置可否,今泽再接再厉道:“你别被那个女人骗了,她肯定是群仙盟派来的奸细。” 沈昼:“那就把群仙盟都杀光,她就不是了。” 今泽噎了下,绞尽脑汁接着道:“那就当她是清白的,但她肯定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做过的事!” “她知道。”沈昼笑了下说,“她说她不介意。” “不可能吧?那就是她很丑?性格很差?资质特别平凡希望跟你双修来突破?” “都没有。”沈昼说,“她是天灵根,比你我都更有资质。” “………” “不是,凭什么?”今泽怒道,“她凭什么看上你?你哪点值得她喜欢?!” “可能我人比较好吧。”沈昼说。 今泽的脸完全皱在一起,看样子马上就要吐出来。沈昼这时才意识到什么,说:“她不喜欢我,只是每月给我十万灵石。” 今泽:“什么?!……等一下,你之前给我的钱就是从她那来的?” 沈昼:“嗯。” 今泽:“我草,她真是瞎了眼了,有这钱干什么不好给你花?你笑什么?……你别笑了我瘆得慌,你是中邪了还是被夺舍了?!” 沈昼确实不笑了,面无表情看向他:“她回来了。” 今泽:“等等,我可以自己走——嗷!”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8节 沈昼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 华灯坐在骡背上飞过来,瞧着天边的黑影再度惊叹道:“这鸟好能飞,都跑到这来了吗?” 沈昼面色不变:“迷路了,是只笨鸟。” 华灯:“看出来了,真的不太聪明。” 说着就拍拍骡兄的脑袋,示意它落地,骡兄扇扇翅膀,悄悄看了眼沈昼。它用自己有限的大脑,回忆起之前沈昼和左护法的对话。 “殿下啊,对道侣不能顺其自然,应该努力创造机会,加深双方感情,你看我和夫人这么多年就是巴拉巴拉。” 骡兄的头脑瞬间清明了,它身子猛然一抖,将华灯甩落下去,高兴地叫了两声。 上吧,我的男主人! 华灯:“……” 骡兄你发什么疯? 她刚想用法术漂浮起来,忽然腰上一紧,一只手比她更快地做出行动,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个满怀。 然后就听到头顶传来毫无感情的话语:“今晚吃骡肉火烧。” 骡:“???” 第35章 玉虚金扇 在华灯的竭力挽救下, 骡兄从沈昼的魔爪中逃脱,免于被做成火烧的命运。 骡兄非常感动,伏在华灯脚边弱弱地叫唤着, 听得出很努力夹住嗓子。 华灯牵着它到宫殿里面溜了圈。 这宫殿叫断云殿,形如其名, 位居云端之上。每一个角落都浸润着馥郁的灵气,华灯走了一圈, 感觉灵脉都清爽不少。 如果在这种环境中修炼, 难怪沈昼能变得那么强。 她尝试着躺到一朵云彩上, 发现弹度适宜, 刚好可以用来做床。她又扯过一片云彩当做被子, 整个人像裹在棉花糖里, 驱动着云彩玩蹦蹦卡丁车。 她正带着骡兄飞得开心,忽然身下的云开始不听使唤,以逼近过山车的速度嗖一下冲了出去。 她让云往东, 云就往西, 让云往上云就往下, 不管怎么样就跟她反着来。 华灯眯眼一看,果然沈昼不知何时走到大殿里,一根手指操控着她的云车, 差点把骡兄颠吐了。 她拽着骡兄跳了下来, 不屑于玩这种小学生的游戏。 沈昼从后面悠悠地走过来:“既然来了,不如在这突破到元婴。” 华灯回头,惊讶道:“我这就能突破了?” 沈昼嗯了声,说:“今天就可以。” 华灯眼睛一亮,没有修仙者不希望变强,她也不例外。 “我还以为我金丹巅峰的修为只是暂时的。” 或者说一开始, 她以为这是九幽花的功效。但醒来后她查阅了已有书籍,发现普通九幽花并没有如此强的功效,除非是万年以上的品种。 沈昼说:“金丹而已,还要什么暂时的,升了就是升了。” 果然是他做的,华灯不放心地检查灵府:“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不会走火入魔吧?” 沈昼勾了下嘴角:“会。” “啊??”华灯瞪圆眼睛,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呆萌,沈昼忍不住笑了出来。 “……”华灯明白了,愤怒地指责他:“骗我很好玩吗?!” 沈昼收敛笑容,耸了下肩:“都说了金丹而已,你还担心什么。” 淦,你一个五岁就金丹的当然不会懂普通修士的艰辛啊! 但不得不说,此时的华灯也没有半点艰辛的感觉。 修为晋升太快,让她完全失去实感,甚至产生了元婴唾手可得的错觉。 “那我……今天就冲击元婴呗?”她期待地说。 “可。”沈昼说,“只要经历三次筋骨寸断、灵脉重塑的痛苦,你就能直接突破到元婴。来,我先从第一步开始帮你,手给我。” “你等等。”华灯蓦然清醒,“什么什么痛苦?” “筋骨寸断,灵脉重塑。”沈昼很有耐心地重复了遍,握住她的手,“如果速度够快,六个时辰就能结束,第一步是……” “那我不要了!”华灯猛地把手缩回去,分外惊恐,“你离我远点!” 沈昼露出幼师般的目光:“这都是修行必要的痛苦,我会帮你发掘自己的潜质。” 华灯垮起个脸:“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你不是很厉害吗?我不要痛苦,一点也不要!” 沈昼挑了下眉:“我很厉害?” 华灯理所当然地说:“对啊,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修士。” 沈昼说:“好,那就换个办法,不过会慢一两年。” “可以可以。”华灯忙不迭点头,“我就要这个慢的。” 沈昼笑了笑,抬头虚虚一点,一抹白光被注入华灯识海。 “哇,这是什么,好多字!”华灯捂着头,大受震撼。 “我为你写了三本功法。”沈昼说,“从现在开始,每半年学完一部,最多一年半便能冲击元婴。” “我就知道,你真是太厉害啦!”华灯笑盈盈地眨了下眼,随口开起玩笑:“你怎么这么熟练,是不是还给别人写过?” “嗯,写过。” “?”华灯的笑容渐渐消失,“写过多少?” “十几本吧。”沈昼粗略数了下,今泽四年来的确学了不少功法。 “哇,那你可真厉害。”华灯毫无起伏地说。 “还可以。”沈昼谦虚道。 可以你个头! 华灯不想跟他说话。她坐在骡兄背上,拍拍骡兄示意它前进,骡兄听话地驮着她往前,一直走到窗边。 华灯低头给苏意轻发消息,告诉她今晚和沈昼离开一下,暂时不回去了,有情况传讯碟联系。 苏意轻回了个“我懂”的表情。 表情是她自己手绘的q版小人,华灯瞧着可爱,顺手点了保存。 收起传讯碟,她托着腮,凝望窗外的云海,忽然说:“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下雪。” 话刚说完,窗外下起鹅毛大雪。 翘了翘嘴角,她继续自言自语:“唉,要是有个火炉就更好了,对着大雪烤火炉可是我人生的梦想。” 身后一阵滋啦的声音,暖融融的热意袭来,火炉也凭空出现了。 华灯依然没回头,幽幽地说:“我还想吃朱罗果,超好吃,如果这个时候能吃到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面带笑容地等了会,发现毫无动静。 华灯:“朱罗果!妖界盛产的那个朱罗果,虽然产量少价格贵,但我觉得我应该能吃到。” 一片沉默。 她不满地转身,盯着沈昼。 沈昼:“别想了,不可能有。” 华灯:“……那燕窝、鱼翅、鸭脯、醉蟹、烧鹅,这些总可以有吧?” 沈昼:“没有。” 华灯深沉地叹气:“你们魔教怎么什么都没有。” 她妥协了:“好吧,可是我想吃东西了,你们有什么能吃的吗?” 沈昼转头对傀儡人吩咐了一句什么,傀儡人迅速地飞了出去,过了会,又端着盘子飞了回去。 华灯好奇地凑过去一看—— 驴肉火烧,驴肉汤。 骡兄:“……嘤!” 华灯赶紧捂住骡兄的眼睛,扭头谴责他:“你对自己的宠物能不能有点人性?” 沈昼无动于衷:“一只畜生也值得你护。” 华灯刚要反驳他,忽然察觉手底下的骡兄动了,低头一看,原来是它禁不住香气诱惑,凑上前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十分伤感。 华灯:“……” 行叭。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客气了,干脆往旁边一坐,拿起驴肉火烧吃了口。 这一口下去,她顿时愣住。 不是,这也太好吃了!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她双眸亮晶晶地抬头:“真的是驴肉吗?为什么这么好吃?” “是驴肉,而且是元婴期的驴。”沈昼瞥了她一眼,“比你境界高。” “谢谢,你可以闭嘴了。” 华灯埋头大快朵颐,不多时就和骡兄一起把整桌的饭都收拾干净。 她捂着肚子,发出满足的叹息。 回头一看,才发现沈昼还站在那,懒洋洋倚着柱子,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仿佛看她吃饭也是件有意思的事。 华灯摸了摸嘴角,确保自己脸上没有饭渣,唉,她吃相真有那么差吗?能把沈昼都看笑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59节 不过她很快就将这点疑惑抛之脑后,搬出沈昼写的功法,兴致勃勃修炼起来。 最令她诧异的,不是这本功法有多么奇特、多么玄妙,而是语言相当深入简出,通俗易懂,甚至比她手里的《扶摇仙典》还要容易理解。 还以为沈昼这种天才根本不明白他们的痛处呢。 可惜她的墨白扇被虞蘅毁了,不然这功法刚好适合扇子,现在就能试一试。 她惋惜地想着,忽然面前垂下一只玉坠,玉坠往上是错金银的扇柄,然后是金底银边的扇面。 在某些人嘴里,这是暴发户般的审美,但在华灯眼里,这是她最喜欢的设计。 她下意识就伸手接了过来,哗一声打开,扇面闪闪发光,她更喜欢了。 “是你想要的?”沈昼在她身后问。 华灯抱着扇子回头,眼里惊喜之余,还有点谨慎:“送我的?还是卖我的?卖我要多少钱?” “一百万灵石吧。”沈昼说。 华灯纠结半天,认真点头:“成交!” 沈昼:“……你真这么有钱?” 华灯:“嗯嗯?” 沈昼摇摇头,说:“送你的,一分不要。” 华灯:“你还是要点吧,不然我害怕。” 沈昼啧了声:“行,那你给钱吧,一百灵石。” 华灯愉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算剑穗的回礼?”她问。 “不算。”沈昼说,“回礼以后再给。” 礼物嘛越多越好,华灯当然不会拒绝。她端详着扇子,越看越喜欢:“它叫什么?你从哪弄来的?” “玉虚扇。”沈昼顿了下,莫名地就说出口:“我妹妹给的。” 说完不止华灯愣住,他自己好像也怔了下。 华灯震惊地问:“你还有妹妹?” “……是有一个。”沈昼的目光落在扇子上,“后来她死了,扇子一直留在我手里。” 华灯摇晃扇子的动作一顿:“那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虽然她真的很喜欢。 “你误会了。”沈昼说,“她是个器修,这把扇子从炼出来就没用过,所以才让我保管,寻个合适的人送出去。” 华灯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欲言又止。 沈昼失笑:“别看了,我不难过。” 华灯心说怎么可能不难过,那是亲妹妹。 沈昼却道:“很久以前的事,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神情淡然自若,确实没有分毫缅怀之意。 华灯不得不相信这一点,大概是练功练得吧,毕竟他的功法看起来就邪性。 有了武器在手,沈昼顺便教了她几个招式,都是杀敌致命的狠招,华灯丝毫没有抵触,领悟的速度很快。 等沈昼教完了,她还在一个人练习,俨然不知疲倦。 沈昼奇道:“你今天很勤奋。” 华灯抽空回他:“因为我想报名金丹组的弟子大比呀。” 沈昼:“所以?” 华灯笑道:“所以,我当然得拿第一呀。” “有什么必要。”沈昼不以为意。 “怎么没有。”华灯冲他抬了抬下巴,模样骄矜,“拿了第一,就能证明我比他们都强了!” 沈昼随意地说:“你本来就比他们强。” 华灯惊了下,不可置信:“你的病治好了?” 沈昼扬眉,直觉她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华灯道:“竟然能口吐人言了!” 沈昼盯着她,突然哈哈大笑,是那种真的被逗笑了的笑,华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抱着胳膊莫名其妙地躲远了些。 渐渐地,夜幕完全黑沉,华灯虽然有意多修炼,但还没习惯牺牲睡眠的生活。 后半夜她纠结了一会,还是跑到云朵上,把自己埋进去舒服地睡着了。 睡前她又叫了遍系统,还是没有反应,显示系统正在补充能量中,大约是那天她突然中毒让系统也受到连带影响。 她枕在窗边,很快睡去,火炉还在呼呼地燃烧着,不知多久后,沈昼走到炉边坐下,随手拨弄着炉火。 玉虚扇就被华灯攥在手里,睡觉也不放开,像个好不容易得到喜爱玩具的孩子,他小时候也曾这样。 不知不觉回忆到往事,沈昼微微一笑。 更多的记忆涌上心头,他蓦地记起来自己三四岁时的一幕。 他牵着父亲的手,好奇地瞧着摇篮里的女婴,嫩声嫩气地问:“爹爹,为什么我叫昼,妹妹不叫夜呀?” 他随母亲姓沈,妹妹随父亲陈,前天刚取了名字叫做陈曦。彼时小小的他,并不理解这个名字的含义。 父亲抚着他的头笑道:“我们阿昼真厉害,还知道昼和夜呢。” 小沈昼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娘亲讲过我名字的意思。” “那娘亲有没有和你讲过,昼和夜是相对的?” “相……对的?” “因为,昼与夜无法同时出现,它们永不相见,永不相容。”男人温柔地注视着他们,“你和妹妹不同。你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会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 小沈昼似懂非懂地点头:“爹爹说得对,我要和妹妹在一起!” 他以为都忘了,原来还记得一些往事。 只是正如白天对华灯所说,太久了,久到他懒得去回想那些人的模样,任由他们在回忆里逐渐模糊。 炉火旺盛,发出噼啪一声,他没有回头,声音如月光般徐徐流淌,冰凉无丝毫暖意。 “我的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剑修,急公好义,嫉恶如仇,做下不少好事。” “陈曦出生不久,父亲去世,他的仇家得知消息,一个接一个找上门。” “母亲疲于应对,带着我们四处游走,在这种环境下陈曦长大了。她很聪明,又有单灵根的资质,没多久就变得强大。比我强大。” “母亲死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伤心,还对我说,以后她会走上和母亲一样的路。为道而生,为道而亡。”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失去她。” 后来他也确实失去了。 他看着华灯,平静地陈述着:“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过得很快活,没有人可以更改你的意志。” 所以,不需要证明什么。 少女的睡颜在月光下安宁无忧,他极轻地笑了下,低声说:“像这样就好。” 第36章 夫妻一体 “哇宿主, 你还没死呢,吓死我了!” 一大早,华灯就听见系统兴奋的声音。 “你才是。”她凉凉地说, “我还以为你嗝屁了呢。” 系统惭愧地说:“对不起,宿主, 我太没用了。” “算了,也是因为我受伤你才会休眠的吧。” “其实是因为……”是因为那个叫沈昼的人的心头血。 系统想到自己回总部修复时得到的信息, 觉得还不能这么早告诉华灯, 免得打草惊蛇, 便含糊地道:“算是吧。” 华灯说:“回来就好。” 她对着沈昼的功法, 兴致勃勃试了试新得的玉虚扇, 扇子与她结了契, 用起来如指臂使,十分趁手。 按沈昼的说法,这扇子现在仅有五品, 但随着她修为晋升, 也会一步步进阶, 完美匹配她的水平,是放眼整个修仙界都罕见的仙级法宝。 所以她更不明白了,为什么沈昼会有一个厉害的炼器师妹妹? 而且沈昼告诉了她, 以后不会杀人灭口吧? 华灯搓了搓胳膊, 练功更卖力了。 沈昼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和一个傀儡人对练,两人实力相当,打得难舍难分。 沈昼评价:“能和你打到一起的不多了。” 华灯:“有本事你来!!” 沈昼一扬手,夺过傀儡人手里的剑,他还特意把修为压到筑基, 和华灯对打。 他用化神的修为能暴打合体的掌门师父,此刻用筑基的修为也能从容接下华灯的招式。 华灯:“你是不是开挂?” 沈昼:“那是什么?” 华灯扇子一扔,往云朵上一坐,郁闷道:“不打了,没意思。” 沈昼拿起她的扇子,说:“你下手太优柔了,应该这样。” 随手一挥,周围的傀儡人就全都四分五裂。 “你干嘛呀。”华灯伸手抢自己的扇子,“我都跟他们打出感情了,你轻一点。” 沈昼抛了下扇子,不让她拿,空出来的手打了个记响指,全部傀儡原地复活,一瘸一拐出去找地方修复。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0节 “按我刚刚的样子,你来试试。” 在华灯抢扇子快抢到大发雷霆的时候,他终于舍得放下手,把玉虚扇递给华灯。 华灯瞪了他一眼,抚摸着扇面嘀咕:“试试就试试。” 她把扇子对准窗外,沈昼抬手扶了把,为她转了个方向。 华灯也没多想,直接默念法诀,全力出手。 此时此刻,左护法和今泽正在殿外修理傀儡人。 今泽愤愤地说:“我堂堂紫阳宫少主,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事?” 左护法习惯性画大饼:“等您当上教主就好了。” 今泽把手一甩,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和女人谈情说爱,我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左护法:“少主别冲动,人家夫妻一体,我们终究是外人……” “什么夫妻?!”今泽惊悚地说,“难道他们是道侣?” 左护法:“不然呢?” 今泽:“可是他——” 突然,像是感知到什么,他猛然侧头抵挡,仙剑横于胸前。然而他抵挡了第一股法力,后面却紧随着另一股熟悉的气息,直接将他掀翻下去,坠落云层。 今泽:“我干你大爷的沈昼!” 华灯向外面探头:“什么动静?” 沈昼面色如常:“附近的侍卫在和你打招呼。” “他说什么了?” “说你很厉害。” 华灯美滋滋道:“你们魔教的人还挺友好呢。” 沈昼坦然地点头。 一个早上过去,华灯练得差不多,便和沈昼返回秘境,省得让苏意轻等太久。 苏意轻还在仙灵珠里,有沈昼设下的结界,这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昼说了句“有人过来我去解决下”就独自出去,苏意轻则安静地等他离开,然后一把拽过华灯。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她眼睛疯狂地闪烁着,不知为何莫名让华灯看出几分期待。 “练功啊。”华灯不解地说,“然后就是看看风景。不然还能干什么?” 确认了她所说并非假话,苏意轻大失所望,摇头叹道:“你道侣真是男人吗?一晚上净陪你练功了?” 应该是的,华灯想,毕竟她摸到的还挺……嗯。 赶紧把这危险的想法晃出脑袋,她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这次来了多少人,我们出去看看吧。” 等她们出去的时候,发现现场的人都被打跑了,只留下一地鲜血和法器碎片,然后就是悲催地趴在地上的裴见明。 沈昼踩着他的脸说:“想要天级法宝?你还没这个本事。” 裴见明身上的光完全熄灭,他既震惊且愤怒,伤心地说:“难道你也开了?” 和华灯一样的问题。 沈昼本来已经不在意华灯的来历,此刻突然感到一丝烦躁,他把裴见明的脸彻底踩进土里,说:“是啊,所以你今天得死在这。” “唔唔!”裴见明一张嘴就是一口黄土,完全没办法说话。 华灯蹲下来看了会,开口说:“我记得你是火灵根?” 裴见明:“唔!” 她又抬头看沈昼:“留着吧,我想吃火锅了,他可以生火。” 沈昼说:“你都金丹了,还整天想着吃东西吗。” 华灯心说这又不是昨天你恐吓骡兄要做骡肉火烧的时候。 不过沈昼还是撤开了脚,对裴见明道:“起来。” 裴见明终于从土里拔出来,嘶声喊着:“士可杀不可辱!” 沈昼抓住他的脑袋将他提起来:“你再说一遍。” 裴见明一个激灵:“其实刚刚是我的第二人格,你别杀我,我最擅长做火锅了!” 华灯扑哧笑出了声。 沈昼瞥了她一眼,似乎也跟着笑了下,只是转瞬即逝。 但是火有了,生火的工具华灯也有,食物却成了问题。 “我要牛肉、羊肉、鸡肉……山珍蔬菜!” 听完华灯的描述,沈昼消失了片刻,再出现时手里提着一根绳子,绳子后面拴着各种牛羊鸡兔。 肉质很好,可惜是活的。 兔子甚至还在发抖,羊也颤巍巍冲他们作揖。 华灯:“……我要的不是这种!” 闻言沈昼投来一眼,轻哼了声,眼神有点“就知道你这么难伺候”的意味。 华灯刚要为自己辩解,他就又消失了,回来的时候一手抓着一个红木桌,桌上摆满精致的碗盘,牛羊肉切成薄片,果子糕点一应俱全。 华灯:“……这是哪来的?” 沈昼淡然道:“外面有几个老东西在做烤肉,我顺手拿了一些过来。” 这也太顺手了吧! 而且你怎么都跑到秘境外面去了,长老们辛辛苦苦看守一个月,好不容易吃顿大餐还被你薅光了,这可真是…… 苏意轻:“真香啊。” 华灯:“确实香,就吃这个吧。” 准备工作就绪,裴见明蹲到锅前生火,华灯和苏意轻坐在锅边负责涮肉。 沈昼拒绝了她们的邀请,并对烟火气表现出了厌烦,给她们留下结界就一个人出去修炼。 也许是最畏惧的人已经离开,那只原本安安分分拴在树旁的牛,忽然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华灯,然后抬起后蹄,飞快地给了一脚。 感知到灵力波动的华灯:“??”兄弟你找死啊? 根本无需她出手,防御法宝就将牛震开三尺,但华灯还是懵了下,因为她手里好不容易涮完的一碟子肉全掉了,死状凄惨。 “落到你手里,牛还真是白死了。” 突兀的声音出现在背后,语气是熟悉的嘲讽,华灯根本不用回头,直接丢了根筷子过去。 沈昼随手接住,笑着说:“可以,力气变大了。” 说完就转过脸,看着正试图悄悄溜走的牛。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珠一旦失去笑意,便显得格外瘆人。 牛:“……” 牛前腿一屈,轻轻跪下。 华灯捂着眼睛说:“别弄得太血腥,影响我食欲。” 沈昼快要拧断牛脖子的手顿了顿,自然地收回,转而踢了牛屁股一脚。 看上去动作很轻,然而牛一下子飞了出去,哞哞哞消失在树林里,至于能不能活着落地,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目睹一切的裴见明下意识捂住屁股,默默加大火力输出。 华灯夹了一筷子肉,转头想让沈昼尝尝,然而他不知何时又离开了,她只好送进自己嘴里。 “不愧是火属性天灵根,操控火候的能力果然到位。”华灯夸了句。 裴见明:“谢谢。” 并不高兴好吗! 苏意轻在旁边吸溜着汤汁,说:“毕竟他师父就是仇策剑尊嘛。” “噗!”华灯一口肉卡在嗓子里。 苏意轻连忙为她拍背:“你怎么了,听到仇策剑尊这么激动?” 华灯嘴角抽搐,压低声音说:“不出意外,你说的这个剑尊就是我在书里的姘头……之一!” “我擦,牛叉啊!”苏意轻竖起大拇指。 华灯惆怅地啃了口蔬菜。 虽然书里人物众多,但综合比较各方面因素,有三个男人可称为绝对的重量级角色—— 剑尊仇策,妖王云行,魔教教主风池。 论实力,他们是天底下仅有其三的渡劫期;论戏份,每个人都占据至少百章以上的篇幅;论人气,三人不相上下,高岭之花、强取豪夺、相爱相杀都是热门因素。 唯一的问题在于…… “哎等等,这妖王云行,好像是我小男友他爸啊。”苏意轻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 华灯:“你男朋友?” 苏意轻:“云鸣玉,妖族少主,你说的云行应该就是他爹。” 华灯沉默片刻,毅然道:“放心,我不会当你小妈的。” 苏意轻:“好姐妹,一辈子!” 话虽如此,还是不免羡慕:“没想到这样可望不可即的人物,竟然都是你的入幕之宾。” 华灯不想多说,搓了把脸,问她:“你的剧情里没有这些人吗?” “呃。” 仿佛联想到什么不堪的回忆,苏意轻说:“有。”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1节 ——“剑尊仇策痛恨妖族,追杀云鸣玉的时候差点连我一起捅死。” “妖王老登致力于拆散我和云鸣玉,还把我囚禁起来吊着折磨。” “风池更不是个东西,自己有后宫三千就算了,还想拿我炼药,助他延年益寿!” 苏意轻越说越气:“我真是造了八辈子孽才穿进这种神经病小说。” 华灯:“你不是甜文吗?” 苏意轻:“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恋爱没有波折就是甜文吗?对我一点也不甜好不好!” 刚想再安慰她两句,华灯突然久违地接到了系统通知。 任务:【被仇策带回洞府双修】未完成 时限:两个月 华灯:“???” 现在她也需要安慰了! 第37章 吃个火锅 “系统, 你要不以后就别出现了。”华灯打商量。 系统:“呜呜,我也不想的。” 华灯:“你休眠去吧。” 她端着手里的碗碟,食不下咽。 如果别人还好说, 可仇策那么强,这任务她绝对做不了, 直接放弃任务折寿算了。 当她忧思忡忡的时候,一只蝴蝶越过花丛飞了过来, 轻轻落到她指节上。 华灯伸手想要触碰, 身后突然传出煞风景的一声:“有毒。” 她回头, 沈昼抱臂坐在一旁, 叼着吸管在喝她的可乐。 华灯:“你放下!” 沈昼:“喝完了。” 华灯倾身去夺, 杯子里果然一滴不剩, 蝴蝶也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她这时才回过味:“不对啊,你的真气不是可以抵御普通毒素吗?” 沈昼:“哦,忘了。” 忘你个鬼!你就是想喝可乐了吧! “我都没来得及摸一下。”她抱怨道。 “丑东西, 有什么可摸的。”沈昼又给自己倒了杯可乐, 华灯的杯子是猫咪图案, 上面还竖着两个尖尖的耳朵,他捧起来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喜感。 对他的审美,华灯已经不想多说, 反正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是丑的, 她本人应该也不例外。 她重新拿了个杯子,问沈昼:“你现在是合体后期吧?” “嗯。” “那你什么时候冲击渡劫?”华灯说,“你仇人那么多,不渡劫能打得过吗?比如仇策剑尊,他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修。” “仇策?”沈昼咬了下吸管,“废物。” 华灯呵呵一笑:“人家是渡劫期。” 沈昼:“渡劫期的废物。” “他是废物, 那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没到渡劫?”华灯指指点点,“而且你四年前就输给他了,你忘了吗?” 沈昼看过来一眼,说:“谁告诉你我输给他了?” “虞蘅啊。” “她的话你也信。”沈昼冷笑了声,“我当时就该让她大卸八块。” “所以你没输?真的假的?”华灯似乎十分惊奇。 当然是真的。沈昼面色不爽地放下杯子:“仇策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华灯非常给面子地摇头:“不放了,你说得对,他就是废物!” 什么剧情,完全不带怕的好吗。 “所以你为什么一直不突破啊?”她更好奇了。 沈昼的目光淡淡扫过苏意轻和裴见明。 有人对她说过什么吗? 苏意轻叫苦不迭,脸都要埋进碗里,大气不敢吭一声。 见他分神,华灯用手肘戳了戳他:“我问你话呢。” 沈昼的视线转过来,说:“离开之后,我自会闭关突破,现在还用不着。” 华灯试探地说:“那你要是不离开呢?” 沈昼:“不会有这种可能。” 华灯抿了下嘴,不太高兴地说:“我觉得可以。” 沈昼掐起一块糕点,随意地说:“不用担心,就算我走了你也不会有事。” 她是这个意思吗! 华灯一把将他的糕点夺走,塞到裴见明手里:“给你,拿去吃。” 裴见明颤颤巍巍抬头:“啊?我、我的吗?” 华灯:“对,你的。” 她又转向沈昼,满脸无辜地道:“哎呀,好像没有你的份了。” 沈昼不慌不忙笑了下,手里不知何时端走了她身前那碟解腻的山药糕,咬了一口悠悠地说:“现在有了。” “这是最后一块!”华灯张牙舞爪扑过去,“你不准吃,快吐出来!” 沈昼当着她的面又咬下一口,偏偏每一口都咬得极轻,像是故意激怒她。 华灯确实也被激怒了,脸直接凑过去,冲着他手上那半块张嘴就咬,连沈昼的手指一并含进嘴里。 “嘶。” 沈昼抽出手,指节处牙印宛然,他轻笑了声,抬手摁住她脑袋。 “不错,金丹巅峰咬人都变疼了。” 华灯身子一僵,别过眼假装没看到。沈昼特意把手递过去,对着她问:“所以这该怎么赔偿我?” “你还想要赔偿?”华灯瞪他,“想让我赔什么?” “不赔什么。”沈昼制住她的手,拉到眼前,“你让我咬回去。”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敢伤他的人他都要千百倍还回去,本来应该砍掉她的手,现在只是咬回去,他已经很克制了。 “我不!”华灯猛地把手抽回,“你咬人和我咬人能一样吗?” “为何不一样?” 沈昼像是来了兴趣,放弃欺负她的手,转而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你干嘛?”华灯含糊地说。 一根手指侵入她嘴里,沈昼边摸索着,边低笑地说:“看看你的牙口是不是比我的锋利些。” 不多时,指尖摸到一颗尖锐的虎牙。 他微微勾唇:“这颗对吧?我现在就把它拆——” 话没说完,手指又是一痛。华灯狠狠闭合牙关,维持这个姿势,抬眼挑衅地望向他。 沈昼厌恶疼痛,凡带给他疼痛的必须死亡。 他锢着华灯下颌的手几乎第一时间就加重了力度。 应该给她一点惩罚,他想。 他的目光从华灯黑亮的眼眸下滑,落到她殷红的嘴唇上。 因为吃了辣,所以唇色比以往更为艳丽,火光幽幽地映照而来,那抹红泛着不易察觉的水光,对着他的手指极轻微地抿了抿。 明明眼神充满挑衅,可这动作竟然像是讨好。沈昼忽然觉得,或许不惩罚她也行。他无意识地动了动大拇指,指腹顺着肌肤上移,按在她唇间用力摩挲了两下。 柔软得出乎意料。 华灯似乎不太舒服,蹙眉的同时张开了嘴,他清楚地看到那条舌尖划过自己的手指。 他没什么表情地收回手,指尖垂在身侧轻轻一捻,说:“今天不跟你计较。” 华灯皱皱鼻子:“我还不跟你计较呢!” 话是这样说,当察觉沈昼又想离开的时候,她干脆伸手一把将人拽下来:“你别这么不合群,一起吃点东西。” 沈昼重新坐下来,一脸不感兴趣:“没有味道,吃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辣是痛觉,你能尝出来的。”华灯夹给他一筷子浸透辣油的蔬菜,“试试!” 沈昼吃进嘴里,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吞咽。 “咦?” 难道合体期对辣度的感知也不一样?可沈昼现在的身体是元婴啊。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沈昼虽然神色没有变化,但眉头略微拧起,眼尾多出一抹薄红。 华灯:懂了,不是不辣,只是能忍。 她憋着笑又夹起一筷子牛肉:“尝尝这个,这个不辣。” 沈昼扫了眼,看到牛肉的汤汁是黄色而非红色,勉强送进嘴里。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2节 才刚咀嚼一下,他就动作一滞,骤然咳嗽了两声。 “逗你的,这个是最辣的哈哈哈哈!”华灯拍着手笑到直不起腰。 沈昼咳嗽完,硬是用法力压下这股剧辣,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华灯自己也吃了一口,同样辣得受不了,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冰镇雪碧。 一口下去—— “咳、咳咳!谁把我雪碧换成热的了!” 沈昼不仅把雪碧给她换成热的,还挑准时机又往她嘴里塞了口牛肉,华灯不甘示弱,抓起盘子就往他嘴里倒,这顿饭俨然吃成斗法现场。 等他们打累了,桌上的东西已经被苏意轻和裴见明全吃光了。 华灯:“……”算了,都怪沈昼! 当天晚上,他们吃饱喝足坐在树下打马吊时,接到一条面向全部弟子的通知。 通知表明,看守天级法宝的虞蘅师姐已叛出青阳宗,去向不明,这才致使天级法宝落入其他弟子手中。为了比赛公平性,他们特别拿出新的天级法宝,位置需各弟子自行寻找。 华灯看完玉牌上的通知,抬头:“天级法宝在哪?” 沈昼放出一缕神识,很快回道:“东南方位。” 华灯:“那我们明天出发!” 沈昼:“现在就可以。” “啊?” 沈昼说做就做,拎起她落到飞剑上,华灯赶忙制止:“把意轻和裴见明也带上吧!” 大半夜的,有苦不能她一个人吃啊。 裴见明和苏意轻一脸懵逼被挂在剑柄上。 华灯把苏意轻拉了上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只剩裴见明独自风中凌乱。 沈昼御剑极快,不出一刻钟,四人抵达天级法宝附近。 “这里只能走上去。”沈昼在台阶前说,“合体期设下的法术,我目前的状态解不了。” “那就走上去吧。” 华灯望着漫无尽头的台阶,既视感非常强烈。这玩意,该不会就是药清宗的人建的吧? 华灯心里吐槽一番,突然听到苏意轻的尖叫:“我靠!这大帅比谁啊!!” 扭头一看,原来因为台阶上禁止法术的缘故,沈昼原本的易容术失效了。 “原来灯灯你说的是真的。”苏意轻瞳孔地震,她再也不说闺蜜恋爱脑了! 华灯默默拿出面具给沈昼戴上:“你就当没看到吧。” 此时,裴见明正阴暗地缩在角落,疯狂戳系统:“系统,他是不是比我帅?是不是比我帅?” 系统:“对不起,您的系统已死机。” 裴见明:“!!!” 华灯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沈昼或许注意了,但吝啬施与眼神。他抬脚就往上走,没走两步,衣袖被人扯住。 “你就这么走啦?”华灯不满地说,大概是方才吃得太辣,嗓音微微发软,像是撒娇。 沈昼好整以暇地反问:“不然呢?” “不然你可以背我呀。”华灯走近了一步,仰脸瞧着他。 沈昼当然不想背人,可华灯看他时,偶尔会习惯性咬住下唇,本就昳丽的红色变得更深更柔软。 他不想再看了,所以干脆转身,弯腰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等了会,却没有动静。 他回首,华灯还站在那,故作纠结地说:“可我记得以前有人死活都不想背我呀?唉,我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 话到一半,沈昼点点头站了起来:“那算了。” “别算了啊!”华灯一急,直接整个人跳到他背上。 她扑的力度不小,还以为沈昼至少会踉跄一下。但他始终稳稳站在原地,扶着她的腿,将她往上托了托。 沈昼姿态轻松地开始往上走,华灯趴在他背上,竟然能感受到来自他的温度。 她尝试着揽住沈昼的脖子,他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将她扔下去。于是她胆子更大了,悄悄摸了把他的头顶,手感意外不错。 当她再接再厉想要再来两下时,身前的人冷不丁出声:“这个高度你可以直接摔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华灯缩回手,老老实实趴了下去。 她看不见沈昼的表情,百无聊赖地晃晃腿,幅度越来越大,几乎整个人要晃下去,被他掐了一把以作警告。 他这次掐人的力道不重,很痒,华灯受不住笑出了声,又怕他生气,赶紧说:“好啦,我会乖乖待着的。” 沈昼哼了声,不置可否。 华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真的不能留下吗?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有事要做。”沈昼隔了会回答。 “什么事?” “离开。” 很少见他说废话的时候,华灯更迷惑了:“我知道你要离开,离开之后去哪呢?” “不知道。”沈昼说,“应该是很远的地方。” 华灯应该再追问他几句,可她忽然没了心情,哦了一声后就不再言语,揽住沈昼脖子的手也渐渐垂下。 过了会,沈昼说:“看到上面的阁楼了吗?” 华灯头也没抬,闷闷地回:“没看到。” 台阶还有几百级,沈昼当然也没看到,他说:“上面就是天级法宝,你去拿了,我们出秘境。” “你很着急出去吗?”华灯慢吞吞地说,“我还想多玩两天呢。” “留下也可以。”沈昼说,“这次的月圆之夜就在秘境里度过吧。” 华灯愣了下,蓦然仰头去找月亮。 月亮升至中天,只留点点残缺,快要逼近圆满。 第38章 蝴蝶振翅 阁楼里不止有天级法宝, 还有其他几样法器,长老们设下禁制,每个人只允许挑选一样。 不知道沈昼用了什么法子, 总之他大手一挥,全部法宝都飞进了华灯的乾坤戒里。 华灯:“……” 沈昼说:“留着吧, 有我在没人能发现。” 说完就走了出去,守在阁楼外防止有人突然接近。 过了会, 苏意轻和裴见明也爬了上来,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 骂遍了设计者的祖宗十八代。 华灯挑了几样上乘的法器送给苏意轻, 苏意轻直呼没白来。 至于裴见明…… 他崩溃道:“我爬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华灯:“你能不能理智点?” 裴见明脱口而出:“什么理智?理智在唐朝!” 吼完才发现不对, 三个人都安静下来, 华灯和苏意轻面面相觑。 裴见明烦躁地摆手:“算了,你们两个土鳖根本听不懂。” “你才是土鳖。”苏意轻幽幽地说,竖了个中指, “泰勒公式知道吗?莱布尼茨公式知道吗?学过微经、宏经、国际贸易吗你?” 裴见明大惊失色, 因为他确实没学过, 他是高中毕业穿来的。 “你们,你们……”他手指了半天,说不出整句的话, “难道系统你们也——” 华灯和苏意轻纷纷点头。 裴见明脸色愈加苍白, 几乎摇摇欲坠。 “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 缓了好一会,他总算恢复些许自信:“你们还不知道吧,两百年后,我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剑修。趁现在为你们的行为道歉,抱我这条大腿还来得及!” 华灯只觉好笑,调侃道:“你那什么书, 靠谱吗?” 不知为何,裴见明的脸有些发红,他吞吞吐吐地说:“靠谱,怎么不靠谱?反正就和你们一样的书嘛。” 在华灯和苏意轻的强烈要求下,她们看到了裴见明那本书的名字——《单身到死的我是怎么成为修仙界第一强者的:天灵根酸爽升级之路》。 苏意轻:“哇偶。” 华灯:“呃。” 很难想象,有人会愿意穿进这种标题的书里。 阁楼被扫荡一空,除了裴见明满脸不甘,华灯和苏意轻都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然而沈昼竟然不在。 正当华灯困惑之时,忽然手背微痒,一只蝴蝶落在上面,翅膀轻轻扇动。 哪来的蝴蝶? “哇,华灯快看!”苏意轻的惊呼声打断了她。 她抬头,秘境中骤然起了一阵清风,数不尽的蝴蝶飞出丛林,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3节 风拂过脸颊,吹起她的发丝,当她伸手之时,所有蝴蝶振翅盘旋,围绕她翩翩起舞,宛若阳光下的花海。 不多时,风停了,蝴蝶顷刻消散,仿若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华灯呆呆地站着,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但耳侧突兀响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次看够了?” 她扭头,说不出话。 “一脸傻样。”沈昼屈指弹了下她脑袋,“看够了就走吧。” 就算他用了点法术唤来这群蝴蝶,也完全不理解这究竟有什么好看的,甚至能把人看傻了。 华灯终于回神,两手捂住额头:“我知道了!你不准动手!” 此时,秘境外,正忙着维护法阵的长老都感受到一股来源不明的灵力波动。 “……?”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困惑和无奈。 这是干嘛呢又? * 华灯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出了秘境。 两个天级法宝加身,她的积分完全断层式碾压,之后还会额外获得五千灵石作为奖励。 秘境外围满了人,裴见明一眼瞧见熟悉的人影,眼泪汪汪扑了上去。 “哥!” 他喊得太大声,华灯都不自觉看了过去。 “哥,就是他们欺负我!”裴见明委屈地说。 男人笑笑,对华灯等人道:“抱歉,舍弟不懂事,给诸位添麻烦了。” 华灯说:“客气了,互相照应罢了。” 她嘴上说着,脑子里不忘问系统:“这也是剧情里的人物?” 长得好看的,她总是有点不放心。 “是的,但他与宿主并无直接关系,不在任务对象的范畴内。”系统说,“他叫裴度云,是化神中期,青阳宗掌门的亲传弟子。” 华灯放心了,朝裴度云点点头,两人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这时苏意轻的道侣也找了过来,华灯曾见过一次,少年还是那般温和的模样,牵着苏意轻的手说:“我联系过你很多次,你为什么不回复?” 苏意轻的脸一下子垮了,甩开他的手道:“你别总缠着我,真的很烦。” 云鸣玉似乎习以为常,沉默地退后,但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无论苏意轻去哪,都跟得寸步不离。 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连沈昼看了都不禁皱眉:“他们两个有病吗?” 华灯胳膊捅了他一把:“你不懂,这就是恋爱。” 沈昼:“无聊。” 华灯微微挑眉:“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沈昼不屑一顾:“你吃到过?” 华灯说:“我也没有,不过看着挺有意思,应该是种不错的体验。” “是吗。”沈昼淡淡地收回视线,不以为然。 这时,忽然听到华灯说:“你也可以。” “什么?”他侧首。 华灯站在三步外,嘈杂人声中,嘴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对他说:“去感受,去爱,像其他人一样。你也可以。” 静立须臾,沈昼说:“感受那些有什么用。” “好吧。” 就知道是这个回答,华灯丝毫不恼,仍是噙着笑说:“那就祝你能体会到被爱的滋味。” 这一回沈昼没再反驳什么,或许是根本没在意她说的话。 霞山秘境结束,仙门大比还在继续。 华灯报名参加了金丹组的弟子比试,接下来两天几乎没有合眼,从早到晚勤恳修炼。 很快,属于她的场次到了。 华灯手持扇子踏进比武场,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试图发现熟悉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沈昼不在。 一直到她轻轻松松赢下比赛,这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虽然有些生气,但华灯更多的是对胜利的喜悦。 她一面向外走,一面通过传讯碟和苏意轻分享,顺便在脑子里说:“系统,我今天都不要理他了,沈昼真的太讨厌了。” 一句“金丹组不看”,说不来居然就真的不来了。 “宿主,要我帮你扫描下吗?或许他就在附近。”系统说。 “……随便你。他最好在!”华灯哼了一声。 快要走到门口时,面前多出一个人影,华灯抬头一看,打了声招呼:“裴师兄,你来看比赛吗?这里是金丹组,裴见明不在这。” “见明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裴度云微微一笑,语调温润,“我是来找你的,华小姐。” “找我?”华灯诧异。 裴度云笑容不变,从容道:“清茗轩的茶不错,不知裴某是否有幸,能邀华小姐一同前往?” 华灯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开玩笑,只要是书里出现过的,哪怕没有直接联系她也不想接触。 但就在这时,系统出声:“宿主,找到沈昼了,他的神识就在附近,应该正在看着你。” 华灯瞬间改口。 “好啊。”她笑眯眯地说,“刚好我想喝茶了。” 两人结伴向清茗轩走去,一路相谈甚欢,华灯屡次被他逗笑,还主动跟他分享起秘境的经历。 在两人都没注意的地方,一抹神识绕着上空转了一圈,随风向后掠去,穿透重重建筑,回到主人身上。 芭蕉叶参差不齐的阴影下,沈昼靠着窗户,缓缓睁开眼睛。 这男的叫什么来着? 他对旁人向来懒得多看一眼,此刻只能勉强回想起那个男人的长相。 清俊,斯文,是个弱得要命的小白脸。 但如果她喜欢薛子非的脸,应该也会喜欢这种类型。 他把玩着手里的剑穗,漫不经心地想,看来这次月圆之夜,倒是不用他操心了。 “……” “丑。”他对着剑穗上的兔子说。 哗啦一声,他翻到屋子里,窗户被整个关闭,日光完全隔绝在外,房间里再没有半点动静。 * 清茗轩是品茶之地,但裴度云恰好带了壶可口的葡萄酒,华灯一时兴起,顺便喝了两杯。 裴度云言谈举止,与其弟裴见明完全不同,是真正风度翩翩的君子。 他请华灯喝茶,就真的只是喝茶谈话,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趁此机会,华灯问了一个始终萦绕心头,却不知向何人求助的问题:“裴师兄听说过转世投胎之事吗?” 这就是她思来想去多日,所得出的最贴近沈昼情况的猜测。 裴度云并未多想,略微沉吟之后,便回答道:“九州奇人异士众多,转世投胎当然不在话下。只是千万年来,转世之法限制重重,是以愿意转世者少之又少。” “为何?” “因为修仙之人,身死则道消,若要违逆天道,强行转世,必定招致天谴。即便逃避天谴,转世动辄需要数百年,且转世者承载神魂记忆,寿元至多不过几十岁,修为更是连金丹都未必达到。” 华灯心里咯噔一下,但听到后面,想起沈昼合体期的修为,又顿时放心不少。 他从来蔑视天道,又何惧天谴一说?这天地束缚不了他的。 有了隐约的答案,华灯看了眼天色,在日落前向裴度云告辞离开。裴度云亦未挽留,目送她离去。 清茗轩离住所有些远,回去的路上华灯想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得慢了,等到门口时,夜幕已经垂落。 她慢吞吞推开门,屋子里幽暗一片,她以为沈昼不在,刚要宽衣休息,忽然手腕被人按住。 她吓了一跳,好在转头就对上熟悉的黑眸,没有继续挣扎,只是抱怨了句:“你干嘛呀,怎么不点灯。” 沈昼没有回答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仿若盯住羔羊的猎豹,平静却饱含着某种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似乎闻到什么,声音变得更冷了:“你喝酒了。” 华灯脑子有点迟缓,随口说:“对啊。” 沈昼的眼睫垂下,覆盖了他眸子里的情绪,只剩下毫无温度的话语:“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华灯的手一紧,轻轻别过脸。 她当然记得。 这是新的月圆之夜,也是她……第二次发病之时。 第39章 雨打芭蕉(二合一) “为什么喝酒?”沈昼问。 “是果酒, 而且只喝了一点点。”华灯手指比划出“一点”的距离,“你看,我这不是没醉吗?” 沈昼瞧着她, 脸上的确看不出醉的迹象,可说话的语调明显没有往常清脆, 像浸在酒水里。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4节 他不咸不淡道:“谁给你的酒都敢喝,胆子大了是吧。” 华灯道:“不会啊, 裴师兄人很好的, 有风度懂礼节, 说话也好听。” “你还真看得起他。”沈昼冷冷地说, “一个化神期, 出门被人踩死都不知道。” 华灯反驳道:“可裴师兄还年轻, 人家已经很厉害了。” 裴师兄、裴师兄。 “他和你什么关系,你要叫他师兄?” “一见如故嘛。”华灯眨着眼说,“而且你都快走了, 我多交点靠谱的朋友怎么了?” “他靠谱?”沈昼嗤之以鼻。 华灯轻哼道:“总比动不动就要走的人靠谱吧。” “……”沈昼看着她, 抬手捏了捏眉心, 掩去脸上神色,“我的确有事要做。” 华灯喝的酒后劲极大,此刻也不知是酒劲上来, 还是被他的话刺激到, 竟不管不顾脱口说道:“可如果我偏要你留下呢?” 她仰着脸,固执地望着他,而他不言不语,脸色依旧平静。 脑海里蓦地回响起裴度云的话:“转世动辄需要数百年,且转世者承载神魂记忆,寿元至多不过几十岁, 修为更是连金丹都未必达到。”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她不能知道? 她别过头,赌气地踢了脚地上的石子,道:“那你去做你的事好了,还管我干嘛。” 沈昼不回答,她越发难受,干脆一次性把所有话倒出来。 “反正一个月后你也会走,到那时我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了吧!” “我管不着你,你也别来管我,我爱喝茶就喝茶,爱喝酒就喝酒,跟谁一起干什么都不要你管!” “华灯。” 她被叫得下意识扭头,就见沈昼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凝望她。 她本能地缩了下脖子,又觉得这样没气势,挺直腰杆不服气地道:“看什么?你还要凶我呀?小心我……我扣你工资!” 沈昼微微叹息,侧开身子让她到床上坐下:“你喝醉了。” 华灯站在原地没动。 沈昼看了她一眼,说:“我出去一趟,子时前会回来,你先冷静下。” 他走得很快,华灯怔怔地站了片刻,迈着沉重的腿走到床沿坐下。 房间里空荡荡的,外面大风呼啸,乌云密布整片天空,看上去随时要下雨。 她忽然抬手,懊恼地捂住了头。 她不该发脾气的。 她那样说,他一定很为难吧。 不……或许他根本已决意要走,不存在为难一说。 华灯抓起枕头,颓丧地往头上砸了两下。 * 天含山,断云殿外。 山巅的风景一如寻常,沈昼凭空出现,久候的今泽并不意外,将将准备好的药瓶递给他:“你要的三清散。” 沈昼扬手接过,说:“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今泽点头:“有,是……” 沈昼打断他:“下次再说。” 今泽:“?”那你问我干嘛? 他憋屈地应了一声,沈昼不再多话,转身要走。只是他还没来及传送,突然发出一声清晰的咳嗽,今泽眼睛瞬间睁大。 随即就看到沈昼抬起手,擦了擦唇角,而那里赫然流出殷红的鲜血。 “你受伤了?!”他紧张地问。 “不是。”沈昼淡淡道。 今泽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愤怒地说:“这具身体快撑不住了,你为什么要把计划延期?” 沈昼说:“你不需要过问。” 今泽怒不可遏,第一次壮起胆子反驳沈昼:“你的剑呢?烈天!你把烈天给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沈昼眼皮都没抬,随手一挥,烈天从今泽胸口飞出,微微铮鸣。 今泽握住烈天,对准沈昼。 沈昼漠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你就用它杀了我。”这是当初沈昼对他说的话。 可后面还有一句。 ——“你什么时候会失控?” ——“四年之后,一月初八。” 一月初八,早就已经过了。 今泽的视线落在剑刃上,这把剑如同它的主人,即便被他人握在手里,即将斩杀剑主,也没有丝毫波动。 这是世间最强的剑,也是唯一能杀死沈昼的剑。 而他,是沈昼钦定的执刑人。 云烟无声掠过,沈昼说:“来啊。” 今泽缓缓抬眼,他的手开始抖动,直至彻底握不住剑。 烈天从他手里飞走,重新回到他胸膛。 今泽颓然地退后,他永远做不到像这一人一剑这般冷血。 沈昼平淡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径自到台阶前坐下。 他摘下荷包,掏出一颗糖,静静地含进嘴里。 终于,今泽想,算了。 沈昼不想死,他还不想杀呢。 他默默坐到沈昼旁边。过了会,沈昼开口,没什么波澜地说:“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今泽诧异地投去目光。 沈昼从不与他聊这些事,况且他这个人,难道也会为此困惑吗? 沈昼慢慢地咬着糖果。 他并没有困惑,更称不上悔恨什么,他只是久违地想起这个问题。 曾经的那个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做出如此决绝、如此惊世骇俗的选择? 良久,他说:“我想不起来了。” 他的一部分记忆尚被封存在烈天里,只有突破渡劫,才能完全拿回。 他把糖嚼碎,咽了下去。 这糖对任何人来说应该都是甜的,只有对他不是。 可他还是喜欢吃,每次吃的时候,总是莫名想到那双常常望着他的眼睛。 黑亮如曜石,安静却夺目。 真奇怪。 为什么那些口口声声爱他的人,总是一次次将他推远,从不回头。 “阿昼,你别怪爹狠心。” “阿昼,是娘亲对不起你,你放手吧。” “哥,我现在才发现,我和爹娘都是一样的人。所以,别管我了,让我去死吧。” 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满满写着要他留下来的情绪。 他从前总是避开她的眼,遮住她的眼帘,不愿与她的目光对视。 可现在,他忽然,很想见到那双眼睛。 清风带走了山巅的云彩,一道鹤影划破天际,鹤唳如哀鸣。 沈昼突然说:“你吃过火锅吗?” 今泽一怔:“什么东西?” 沈昼淡淡一笑:“味道不错,你下次可以尝尝。” 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道:“计划推迟,四个月后我会来找你。” 这一次,今泽不再阻拦,起身目送他离去。 他想,或许应该见那个女人一面。 至少知道,是什么留住了沈昼这只孤魂野鬼。 * 幽寂的房间里,沈昼踏雨归来,点亮屋内的灯光。 “怎么不开灯?”他看向散落的床帏。 华灯从床帏后探头,小声问:“你去干什么了?” 沈昼递出药瓶:“给你拿药。” 华灯接过去看了看,不明白:“什么药?戮仙散的毒不是解了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5节 “这是压制你病症的药,三清散。”沈昼说,“每月发病时服用,连续服用四月,你就再也不会遭受这份困扰。” 华灯震惊地捏紧药瓶:“真的吗?世上竟还有这种齐药?” “你想要,就能有。”沈昼说,“其中一味月华凝露费了些功夫,所以现在才给你。” “那我应该出多少钱合适?”华灯惊喜地问。 沈昼微微笑了下:“我说过了,剑穗的回礼。” 华灯抿了抿嘴,也跟着笑起来,攥着床帏的手慢腾腾松开,给他让出一块地方。 她垂下头,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头顶落下一声轻笑,沈昼坐到她旁边,懒散的语气一如既往:“我不跟酒鬼计较。” 华灯鼓起脸:“我没喝多少……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 沈昼低头,看见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胳膊,耳畔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其实你要走,我不是非得挽留,但是……” 她似乎很艰难才说出口:“我只是有点……你懂的。” 沈昼抬眸,压下眼中笑意:“什么?” 华灯吞吞吐吐:“就,那什么。” 他摊开掌心,倒出一粒丹药送到她面前,盯着她湿润的眼睛,步步紧逼:“那什么?” 华灯咬牙,一鼓作气把药吞下,闭着眼睛说道:“有点舍不得你,不想要你走,行了吧!” 说完这一句,她羞赧难当,耳朵红了个透。 听到笑声,她蓦地睁开眼,恼羞成怒:“憋回去,不准笑!” 可沈昼还是笑,华灯伸手,用力地推搡他,意料之中没能将他推远。 沈昼笑够了才说:“你可以挽留。” 他凝视华灯隐含期待的眼眸:“三清散需连续服用四个月才能生效,我会留下来,直到你的症状完全消失。” 华灯飞快瞄了他一眼,点头,假装淡定地“哦”了声。心情犹如雨过天晴,她嘴角翘起来,抱着膝盖,默默消化刚才吃下去的药。 然而没多久,燥热袭来,她蓦然察觉不对。 这感觉太熟悉,却比前几次还要强烈。 “这个药,为什么……”她抓住沈昼的胳膊,蹙眉询问。 沈昼说:“有一点副作用,但你可以忍过去。” 很快地,华灯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抓着他胳膊的动作变成缠抱他。沈昼顺着她的力度让她躺下,喂了第二颗丹药。 华灯趴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指,将丹药吞下,舌尖倏忽绕过他的手指,轻舔了一圈。 沈昼别过眼,不知为何,他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仔细去闻却又捕捉不到。 半晌,华灯脸色潮红地道:“不行,我忍不了!你这什么药啊……我……” 她难以启齿,脸埋进枕头里。 沈昼不禁蹙起了眉:“这么难受吗?” 华灯闷闷的声音传出:“你能不能,想点办法?” 沈昼思索:“什么办法?让你晕过去吗?” 华灯恼怒道:“不是这种……你就一点经验没有吗?” 沈昼大概明白了,说:“没有。” 华灯怒道:“没见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 沈昼依然说:“没看过。” 华灯惊呆了:“……书也没看过?” 沈昼:“我只看剑谱。” “………” 华灯放下枕头,索性开始往外爬:“算了!我去找别人……” 沈昼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拦。一直到她快要爬到床沿,忽然脚腕传来冰凉的触感,粗糙的大掌一把拽住她,狠狠将她拖了回去! 华灯猛地往后一撞,直接撞进他坚硬的胸膛,脑子都空了几秒,张嘴便想骂人。 可他仿佛提前预知到,箍住她下巴不许她出声,另一只手锁住她腰肢,将她死死摁进怀里,低声问:“想找谁?你的裴师兄吗?” 华灯发不出声,他下巴蹭了蹭她头顶,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个门,他马上就会变成死人。” 说罢,手指一松,华灯终于能开口说话。 “你怎么这么混蛋!”她气得脸都红透了,“你不是不会吗?那我找别人怎么了?” “我确实不会。”沈昼不紧不慢地笑道,“不过你的话本很有趣,我已经学完了。” 华灯一惊:“我的乾坤戒不是锁了吗?你竟然偷看我的书?” 沈昼毫不羞愧:“我告诉你,就不是偷看。” 华灯气结,可身体的难受已经不可阻挡,她别别扭扭地问:“那你……你学了什么?” “很多。” 沈昼说着,垂下眸子注视她,明明一如往昔般平静,却让她有种随时会被吞掉的错觉。 “你要试试吗?”他攥着她的腰问。 他的确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华灯就注意到。 像是被这双眼蛊惑,她鬼使神差地歪了下头:“那就、试试?” 她说完又不太好意思,轻柔地偏过头。从沈昼角度,能看见她纤长的脖颈,以及绯红的耳垂。那么脆弱,那么柔和,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 沈昼攥着她腰的手缓缓收紧,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可是凑近了闻,又什么都没有,不是她身上的香水味。 倒是华灯这边,见他迟迟没有动静,睁开眼疑惑地问:“你是不是根本没学会?” 很好,还会用激将法了。 沈昼垂眼,指尖顺着她的衣衫,缓缓下移。 华灯愣住,随即脑子嗡一下炸开,不受控制地后退。 沈昼按住她肩膀,说:“乖,我不会让你难受。” 华灯的头抵到他胸膛,做不到。 沈昼说:“听话。” 他的话向来不说第三遍,见她不答,便不再问她。 雨水簌簌扑打到窗上,他推开窗户,接住这从芭蕉叶滴落的水痕。 雨水浸透指尖,被他难得温柔地捻住。 “你停下!”华灯浑身战栗不已,骤然挣扎起来,“我、我不要了……” 然而另一只手就搭在她背后,当她起身时,毫不费力就将她带进怀里,不容拒绝、不容后退。 他沙哑的声音说:“华灯,你怎么总想跑。” 华灯小声说:“是你看上去太吓人了。” 沈昼乜她一眼,最终无奈地叹了声。他抬手,扯下发间红色的发带,侧首对她说:“帮我系上。” 华灯依言为他将发带绑好,他转过脸,锋利的眼眸被完全掩盖,高挺的鼻梁顶着红绸,竟有种别样的妖冶。 华灯看得移不开眼,忽觉颈侧一热,他的手指不知何时探来,压住她的脉搏。 这只手先前很凉,现在却变得比往常还热,华灯心知自己心跳极快,悄悄往后退了些。 好在沈昼没有追究,只是问她:“还紧张吗?” 华灯一下明白,为何他要将眼睛蒙住,心跳的确平静不少。 她下意识点点头,这才想起他看不见,又开口:“我本来也不紧张。你……你开始吧。” “嗯。” 轻轻一个字节,让华灯的心整个提起。 她慌乱地想要说话:“我……唔。” 嘴唇被一根手指挡住,手指的主人似乎在笑。 “嘘。”他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华灯的身体一下子紧绷。 “喜欢这样吗?还是这样?”他问,“为什么不回答?你不喜欢我这样摸它,还是不喜欢它和我亲近?” “你不准说话……不准问……哈…不准这样!” 他的指甲轻轻挠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划拨着。 灯光昏黄摇曳。 床帏上两道影子交叠,在寂静的夜晚中,流出隐约的声响。 “不准哪样?”沈昼我行我素,语调沉稳,“这样不行?” 华灯:“不……” 沈昼:“那这样?” 采撷芭蕉的人充满怜惜,却绝对称不上温柔。 雨水顺着指骨流下,他的手指被芭蕉叶彻底裹住,奇异的感觉哪怕是他也有一瞬失神。 怎么会这么软,这么—— “不行……沈昼……”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6节 少女整个人都变成一团棉。 她好像不喜欢他这样扰乱芭蕉叶,脸颊汗湿地哭哭唧唧。 “这个时候可以不叫我名字。”他若有似无地叹息了声。 “唔?”下颌抵着的脑袋动了下,他知道华灯正在抬头看他,然而他没有回答。 她以为喊出他的名字,就能抓住救命稻草。可其实他只想更用力,用力欺负得她更狠些。 恶劣的想法在心底蠢蠢欲动,他不动声色,拍着她的背安抚:“别担心,我会让你舒服的。” 华灯低低地啜泣一声。 沈昼心情愉悦地感受着她的反应。 他想知道怎样能让她更快乐,怎样能让她哭得更凶。 但好像不论他如何逗弄,她都能乖乖受着,即便快要达到极限,变得一塌糊涂。 沈昼低声笑道:“它好像很喜欢我的手。” 像刚出生的小猫,遇到人的手指只会懵懂地舔蹭上来,乞求更多滋润。 真可爱。 他故意逗弄着,把这猫儿耍得团团转,而它全然不知。 风声仍未停歇。 华灯半阖着眼,已经顾不上去擦眼角沁出的泪。 床帏一角随风掠起,隐隐可窥见其中形貌。偏偏沈昼不再出声,华灯也只好压抑着出声的冲动。 但这份沉默,只会让其他感知变得更加清晰。 她已经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状态,说不清是想要快点结束,还是更深地沉沦其中。 院外疾风骤雨,忽起忽落。 男人伸手摘落一叶芭蕉,粗粝的厚茧磨过枝叶,芭蕉蜷缩着,在雨中瑟瑟发抖。 她忍不住抽噎两声。 一只手从背后越来,抚摸她的脸。沈昼问:“为什么不叫?” 华灯咬住牙关不说话。 沈昼说:“我设了结界,没人会听到。” 华灯摇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 沈昼感受到了,但那只手没有撤开,而是直接撬开她的嘴,命令她:“叫出来,不许忍。” 牙关被迫松开,华灯难以抑制地叫出了声。 沈昼仿佛满意了,手背揉了下她的脸,带着夸赞的语气:“对,就这样,让我知道你在快乐。” 华灯失神的双眼蒙住一层薄雾,她模糊地看到沈昼的样子,突然发觉她从前似乎并没有那么了解他。 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他学会了收敛克制,好像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 此刻她终于明白地感受到,沈昼身上透出来的气息,究竟多么富有侵略性。无孔不入、无处不占,将她牢牢束缚,不留一丝缝隙。 如此恐怖,又如此诱她接近。 她眨了眨眼,泪水掉下两滴,让她更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脸。 红绸遮盖他漆黑的眸,她猜不出他的情绪。 她突然后悔蒙上这双眼睛。 他现在会是什么样?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是否会多出几丝波动? 他是否也会看着她,逐渐变得像她一样? 好奇战胜了羞赧,她顺从心意,去勾弄沈昼脑后的绑结,然而这一举动很快被制止。 “你又不听话。”男人捉住她的手,揉捏她柔软的指腹,语气难辨喜怒。 窗外寒风卷过,春水潺潺不休。 水渍渗透窗柩和门缝,缠缠绵绵流了一地,连床铺都被打湿,沿着粉嫩的衣衫蜿蜒流落。 少女无助的呜咽,男人压抑的喘声,都在这间密闭的屋子里一浪盖过一浪。 忽然,声音停了下来。 华灯迷蒙地仰起脑袋,仿若催促:“嗯?” 为什么不继续了? 男人唇角一勾,微微侧首,似在看她:“我累了,你可以自己来。” “……” 华灯懵了。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让她自己来? 她完全不想动,可是真的好难受啊。 这感觉简直像坐过山车被卡在最上面,她咬了咬唇,最终妥协,颤巍巍抬起沈昼放在她面前的手。 这是她无比熟悉的手,手指修长,指甲齐整,骨骼清晰而有力。唯一不同以往的,是整只手都泛着淡淡的红色,水光犹未消散,暧昧诱人。 华灯的呼吸凝固了,几乎要抓不住他的手掌。 她想像沈昼一样,用这只手完成今天的任务,让她彻底解脱。可她把手拉过去,在快要触碰的地方,又突然放下了。 “我……”她红着眼眶,浑身都因羞耻而颤抖。 “你欺负人,我讨厌你,沈昼。”她吧嗒掉下一滴泪,委屈地重复,“我真的讨厌你,沈昼!” 沈昼沉默少顷,叹了口气:“你又叫我的名字。” 华灯愣了愣,没理解他的意思,但是不重要了,她眼睁睁看着那只手重新有了动作,轻车熟路回到它喜爱的地方。 他似乎这时才放弃伪装,用尽手段翻弄,却偏偏不让她解脱。 华灯哭着喊:“不,别这样嗯……别掐……” 骤雨如注,不可阻挡。他始终不肯停下。 华灯受不住了,眼泪流得像水一样,她报复地咬住沈昼的肩膀。 她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牙齿深深嵌进肌肉,沈昼非但不恼,反而轻笑了声,手指一勾戏谑道:“它也在咬我。” 华灯听得面红耳赤,边咬边打他:“混蛋,你怎么这么讨厌!” 沈昼的胸膛一阵震动,他笑着说:“松口,不然我就咬回来。” 华灯没有松口,咬得更用力了,沈昼任她咬完,将她从身上扒开,手指点住她的脖颈,缓缓滑落。 他在找那颗痣。 凭着记忆,摸索到她锁骨下方的位置。 “是这里吗?”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感受不出来。 华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处在可怕的余韵中,胡乱摇头:“不是……” 沈昼微微一笑:“哦,那就是这里。” 完全不给华灯反驳的余地,他直接低头,张嘴咬了下去。 刺痒的感觉传来,华灯脑子炸开烟花。 他怎么可以咬她的、她的…… “呜。” 可没等她将人推开,就充满恐惧地发现另一件事——他的手指,又过来了。 大雨淅淅沥沥,门窗呼哧作响。 风起不息,门前芭蕉零落一地,可怜地被雨点敲打,被迫溶进夜色。 而这一夜,注定比以往更为漫长。 第40章 雨霁天晴 沈昼小的时候, 朋友很多,他最喜欢的男孩叫殷则京,是个富家子弟, 永远穿最好的衣裳,用最好的剑。 殷则京是个吝啬的孩子, 并不喜爱与人分享,但他觉得沈昼人不错, 所以愿意分给他剑谱和灵药。 在沈昼全然不成熟的观念里, 朋友就应该一辈子在一起。可后来, 殷则京搬离家乡, 据说是因为天赋出众, 被主家选去重点栽培了。 沈昼哭着为他送别, 而殷则京虽然眼眶通红,却摆手笑着对他说:“别难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等你来找我的那一天!” 随着年岁渐长, 沈昼如每个人那般, 遗忘了这个儿时的伙伴。直至他拜入仙门,见到了身为首席弟子的殷则京。 他比年少时更张扬,更意气风发。 众目睽睽的演武台上, 他一跃而下, 迎着光招手:“阿昼,快过来啊,阿昼!” 沈昼提剑追了上去,无奈地喊:“等等我,则京!” 仔细回想下,后来的一生, 他似乎都在说这句话:“等等我。” 他完成儿时所想,与殷则京当了一辈子朋友,甚至见证了殷则京和陈曦的爱情。 奇怪的是,沈昼从未怀念这样的日子。 正如现在,他几乎回想不起关于殷则京更多的事。 最后的那份记忆定格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殷则京抱着陈曦的尸体,平静地对他说:“你走吧,沈昼。” …… “……”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7节 一夜暴雨过后,庭院幽寂如许,巳时日光正盛,金灿的光芒穿透床帏,照亮了沈昼徐徐睁开的黑眸。 他右手搭在额头上,无声盯着床帐,怀里的少女尚且酣睡,手指绞着他的衣裳。 她睡姿并不安稳,衣衫胡乱地套着,还是她累极睡去后,他帮忙系好的扣子。 沈昼扯过被子,盖住她裸露的肩膀,静静地出了会神。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觉,更别提做梦。 可昨天晚上,他确确实实睡着了,除了那场梦,睡得很安稳。 眉心的刺痛一阵接着一阵。 也许是梦境的缘故,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更强烈,尽管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但脸色还是逐渐苍白。 他习惯了,本该可以忍受,但这次他忽然不想忍了。 他搂住了怀里人的腰,从背后拥抱她,将头埋进她后颈,沉默地感受她的气息。 她睡得正香被人打扰,也只是随手拍了拍,含糊道:“乖,我睡觉呢。” 这是又把他当成咪咪了。 沈昼挑了下眉,有种把她叫醒看看他到底是谁的冲动。可他终究没做,只是掐了下她的腰,轻哼一声。 华灯搭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胸膛,呼吸绵长均匀,心跳平稳富有韵律。 就这样听着她的脉搏,沈昼的头疼莫名散了些,不知从何时起,眼睛阖上,又睡了一觉。 这一次,他没有梦见任何人。 “……嗯?” 华灯睁眼居然发现沈昼在睡觉,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和沈昼面对面,沈昼的胳膊搭在她腰间,她的手抵在沈昼胸膛,两个人就以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气息纠缠地沉睡。 想到昨晚的事,华灯脸色骤然红了个透。 他们竟然……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道侣,纵然是假的道侣,可那也是道侣。 华灯如是安慰自己,试图从他的怀抱撤离。奈何他搂得太紧,加之身体酸软,几乎没什么力气。 尤其大腿的位置,大概是沈昼昨晚强行撑着她的腿,不允许她合拢的缘故,所以总觉得有点别扭。 华灯记得很清楚,当她无意间低头时,曾见到桃粉的衣裙下,他的大掌紧紧锢着她雪白的肌肤,留下红色的印记。 而另一只手—— 华灯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 淡定,淡定,作为接受过开化教育的人,她应该习惯这种事的发生。 不过。 她悄悄觑眼打量沈昼,还是感到惊奇。 整整两个月,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沈昼睡觉,难道他真被夺舍了? 她支着手肘,撑起小半边身子,安静凝视阳光下熟睡的男人。 他睡着的模样真是和清醒的时候迥然不同,浓黑的睫毛闭上,遮盖了他冷漠的眼神,让人更清楚注意到他俊秀的轮廓和昳丽的线条。 这时的他没有那么锋利,甚至显出几分乖巧。 也只有这时,华灯才能真切意识到,曾经回忆中惊鸿一瞥的小男孩,的确成长为了眼前这个冷峻强悍的男人。 她看着看着,突然对上一双点漆黑眸,眸子里犹带几分慵懒,勾得她心脏莫名多跳了两拍。 华灯一瞬间和他拉开距离。 沈昼笑了笑,下意识轻拍她的后背,如昨夜那般安抚,低沉的嗓音问:“怎么了?没睡好?” 他不提还好,一提华灯又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再度燃烧。 “没有,我睡得挺好的。”她嘴硬道。 防止沈昼多问,她赶紧转移话题,把矛头对准他本人:“但是你怎么也睡着了?” 沈昼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吊儿郎当地说:“我不能睡吗?” 华灯只觉好笑,敷衍地点头:“能能能,我的床很大,你随便睡。” 两人相继起床后,华灯回忆了下最近要干的事。 仙门大比还没结束,她得继续为比赛做准备,毕竟她说要拿第一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昼今天久违地清闲,一改常态不去修炼,而是为她指点功法。 不知道是不是华灯的错觉,他今日似乎更懒散,也更好说话了些。 比如练功的时候,她故意摸鱼偷懒,沈昼也不逼她,就往旁边一坐,说:“等你休息好再继续。” 同样的招式她用错两遍,沈昼也只是平常地说:“不错,这次比之前有进步。” 华灯:怕不是真被人夺舍了吧! 而且今天沈昼发呆的次数也比以往多。 他躺进藤椅看天的时候,华灯就凑到他旁边,小声问:“沈昼,你怎么了?” 沈昼依然望着天空,轻描淡写地说:“头疼。” “啊?”华灯紧张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记不清了。”沈昼的声线很低,透着倦怠,“它为什么在疼?” 后一句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着什么人。 华灯犹豫了片刻,悄悄伸手,触碰他的太阳穴。 沈昼怔了怔,没有阻拦,转过眼注视她。 华灯顶着他的目光,认真地为他按揉穴位,模样很是努力。 沈昼笑了出来,按下她的手:“不疼了。” 华灯不信:“真的吗?” 沈昼说:“真的,本来也不是很疼。” 华灯这才松了口气:“你以后头疼都可以找我,这方面我可有经验了。” 沈昼看了看她,抬手往她头顶一敲,在她的痛呼声中笑道:“这种经验?” 华灯:“……你别躲!让我打回去!” 沈昼捉着她的手腕放声大笑。 华灯打不到,改为踢他,朝他小腿用力踢了一记,得意地看向沈昼。 沈昼挑眉道:“行,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华灯谦虚道:“哪有哪有。” 说完才发现,沈昼仍旧没有松手。那只握惯了剑的手攥着她的手腕,骨节分明,根根修长。 不得不承认,沈昼学习能力极强,带来的感觉也是快慰远远大于其他。 ……怎么办。 她根本没办法直视了。 她懊恼地想要抽出手,忽然听到沈昼的声音,似笑非笑问:“你在想什么?” 华灯猛地清醒,立刻回道:“关你什么事?我又没想你!” “啧。”沈昼说,“专心点,接着练。” 这一回华灯不敢再出院子,一整天都和沈昼待在一起练功。 等到天差不多黑透的时候,她收回玉虚扇,磨磨蹭蹭走到沈昼身边。 “那个……”她清咳了声。 沈昼躺在藤椅上,转向她,挑着眼尾懒懒地出声:“嗯?” 华灯眨眨眼:“我是不是该吃药了?” 沈昼的头猝然又疼了一下。 他静了少顷,起身说:“对。” 他跟在华灯后面,回到熟悉的屋子,随手关闭房门。灯光亮起,恍如昨夜。 华灯拿出药瓶,盯着看了会,眼一闭心一横,吞了两粒下去。 沈昼就在旁边看着,面色平静。 他很少会怀疑自己的决断,但现在他情不自禁地想,他昨夜的举动究竟是否正确? 好像越与她接触,越能意识到自己是个怪物。 越接近她,就越想杀了她,无可抑制。 华灯很快就难受起来,扯着他的袖子问:“你这个药方,不能改良一下吗?” “已经改良过了。”沈昼垂眸,“本来你应该灵力全废,现在只需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他一条腿压住床铺,想要继续昨晚的事。 然而华灯仿若受惊的猫,飞快地缩进床另外一侧,偏过头说:“我……我不要你来了!” 沈昼的动作顿住。 他直起身,影子覆盖到华灯身上,逆光的眼眸酝酿着未知的波涛,晦暗难辨。 华灯还在试图和他讲道理:“你不是说天底下的修士,我可以随便选吗?”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找别人,但她觉得应该给沈昼一点被开除的危机感,免得他又像昨晚一样肆无忌惮,折磨得她快要虚脱。 沈昼看着她:“我说过吗?” 华灯急了:“说过啊,你怎么还反悔!”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8节 沈昼面不改色:“你记错了。” 华灯被他的无耻震撼住。她拂开被子,气冲冲就往下走,嘴里说着:“我不管,反正我要去找别人,你……” 她耳朵微微发红,小声说:“你昨晚太过分了。” 她落地就要穿鞋,一条手臂悄无声息横到她腰前,轻而易举将她抱了回去。 华灯的后背贴住他的胸膛,被他压倒在床榻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过分?”他的声调稀松寻常,但华灯忽地汗毛倒竖,仿佛感应到某种危险。 “可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很喜欢。”他慢条斯理地说。 他的手指轻轻一动,贴着她后颈呢喃:“就像这样。” 华灯喉咙里溢出惊呼,眼尾飞红道:“轻点……” 沈昼微微一笑,答应得十分轻松:“好啊。” 现在他不会怀疑了。 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接近华灯。 那些人都该死,裴度云、段译、唐逸峰,通通都是。 浪潮再度席卷,华灯迅速沉没到他掀起的波涛中,双膝跪坐着,脊背簌簌发抖。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几乎不怎么费力,就精准找到让她反应最大的方法。 华灯双目失焦,神色迷离,紧紧揪住床褥,忽而听他在耳畔问:“你喜欢别的吗?” “唔嗯?”她在破碎的吟哦中艰难出声。 “我看书里说,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用。”他像个好学的学生,勤勤恳恳钻研着,“比如这个。” 华灯浑身一颤,脚尖猛地绷紧:“你放了什么……!” 沈昼轻笑道:“蛟珠,你说它好看。” ……她回头就把那些书全都撕了!! 华灯难受道:“拿出去。” 见沈昼不听,她改而抓住他青筋浮现的胳膊,哼哼唧唧地说:“我要你,不要这个……” 沈昼的动作有几秒停滞,随后骤然加重力度。 “停……我不是要这样……”华灯混乱地摇头,乌发披散如瀑。 沈昼不理会,只是问她:“是要我还是要别人?” 华灯不肯回答。 沈昼笑了笑,说:“不是去找别人吗?就这样去吧。” 他扬手一挥,一道水幕出现在面前,清晰呈现出床榻上的一切。 华灯瞳孔骤缩,第一反应居然是——今天忘了蒙住沈昼的眼睛。 她恼怒道:“你转过去!” “我没有看。”水幕上,沈昼的确闭着眼,“那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第41章 长路漫漫 华灯双膝跪在床上, 腰间被一条手臂环住,下颌则被另一只手挑起,迫使她直起身子, 看到水幕中的全貌。 男人的呼吸洒在耳侧,肩膀传来他下巴的重量。 他闭着眼睛, 问:“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我看不见。” 华灯张了张嘴,瞳孔颤抖:“我……” 她看到清晰如镜的水幕中, 少女衣衫半褪, 外衣早已剥去, 仅剩单薄的里衣欲掉不掉搭在臂弯间, 丰盈和纤细一览无遗。 腰下堆积的衣裙里, 隐约可见一条手臂的轮廓, 每一次掀起裙摆的波澜,都依稀回荡些微水声。 只要他睁开眼,就什么都能看见。 看见她合不拢的双唇, 看见她绯红的脸庞和潮湿的眼睛。 这样想着, 便瞥见那双轻闭的眼睫似乎抖了下。华灯莫名慌了神, 强撑着酸软的身子,转头摘下他的发带。 再一次用这条发带蒙住他的双眼,她听到男人轻笑一声, 随意撩了把散乱的碎发, 问她:“你也想让别人看到这样吗?” 华灯被他折磨得不轻,很干脆地回:“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沈昼的语气并无变化,慢条斯理抽出手指,华灯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忽然又感受到他的动作, 冰凉坚硬的感觉让她禁不住脚趾蜷缩。 这次的似乎没有蛟珠那么大,却远没有蛟珠圆润柔和,棱角分明进入到手指所难戳碰的位置。 “哈……混账!”她瞪了面前的人一眼,尽管他看不到,“你又放了什么?” “是你喜欢的东西。”沈昼说着,攥住她的腰。 她喜欢的东西?偏偏在这种时刻,华灯几乎立马反应过来:“灵石……” 她刚要再骂沈昼几句,下一秒却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他提着腰带离床榻,赤足落至地面。 华灯脑子懵了,脚尖踮起,顽固的灵石让她快要站立不稳。 沈昼就在背后,但完全没有扶她的打算,一只手掌抵住她的脊背:“想去找别人?” “不……” 他轻轻推了下,说:“那就去吧。” 华灯被他推得踉跄前行几步,灵石随着步伐挤进更深的地方,她犹如过电,浑身簌簌发抖。 她想要回到床上,但背后的手阻止她转身,也阻止她回头。 他掐着她的腰,以防她跌落,同时又推着她,一步一步,和她一起前行。 华灯从没走过这么漫长的路。 每走一步,汗珠就顺着脸颊滴落,水渍蜿蜒一地,瞧上去却远比汗水要多。 她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战栗着,求饶着,到最后几近失声,双瞳涣散不成样子。 “你快……让它出去……我……”华灯手指收紧,在他手臂留下几条抓痕,“禽兽……无耻……讨厌…最讨厌你这种人……” “我知道。”沈昼终于止住脚步,说,“但你不是最喜欢灵石吗?” 华灯:“……” 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直视灵石! 她踮着脚尖,站在沈昼的脚背上,被他掐着腰抬起,如同在床上一般,跪坐到窗边的桌子上。 桌子不高不矮,她扶着窗沿,沈昼从背后探来手臂,刚好能将她整个人笼罩。 她脑子还不清醒,正努力消化异样的感觉,突然身前一凉,吹过几缕冷风。 院里的景象落入眼底,月光下的藤椅,被雨打蔫的芭蕉,还有风中舒展摇曳的银杏叶。 ——沈昼打开了窗。 华灯惊慌地往后缩起身子,被男人的胸膛牢牢挡住。她试图合拢敞开的衣襟,也被一只手拦下。 灵石在急促的收缩中碾过难以描述的角落,她闷哼一声,嗓音软成水:“沈昼,你干什么呀——” 沈昼摁着她乱动的腿,说:“我刚才让你走,你想的是谁?” 华灯:“你管得着吗?” 沈昼:“我管不着,你现在可以去找他。或者……” 他带着一丝并不温柔的笑意:“你现在让他过来。” 又一阵冷风吹过,华灯已是金丹期,当然不会觉得冷,却还是瑟缩了下。 纵使夜幕黑沉,可月光那么亮,万一有人过来…… 她恨恨地捏了把沈昼的胳膊:“我骗你的,我谁也不找,行了吧!” 沈昼笑了:“我也骗你的。” “嗯?” “我布下了结界,没人能看到。”他用指背擦了下华灯的泪,话音难得温和,“这里只有我们。” 华灯放松了些,失去力气,完全依靠在他胸膛。 沈昼低头问她:“你要自己走,还是我抱你回去?” 他一说华灯顿时怕了,伸出两条胳膊搂住他脖颈,软软地说:“要你抱我。” 沈昼由她搂着,却未曾像以往一样托她入怀,而是直起身子道:“自己上来。” 华灯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等了好一会,才确信他真的不打算帮忙。 沈昼撤后一步,华灯胳膊还挂在他脖子上,被带着落到地面,又是一阵蚀骨之痒。 眼见沈昼要走,她赶紧踮脚,闭着眼将两条腿挂到他腰上。 没有沈昼的托扶,她挂得略显艰难,越是用力,那东西就越是到处乱滚,她竭力忽视也无法抑制灵魂深处的激颤。 尤其随着他的步伐,衣料在相贴处摩擦,形成新的折磨,华灯想要逃离,却因为扭动而变得更加难耐,甚至她亲自挑选的革带都在欺负她,撞得她瞬间抽泣起来。 她已经想不起来计较,为什么短短一段路沈昼会走得这么慢,这么颠簸,只知道沈昼嗓音微哑地对她说:“收一收,我衣服都湿了。” 华灯听得心跳一乱,下意识吞吐着灵石,像要把那东西挤出去,可最后反将它包裹得更深了。 她全然支撑不住,脚尖绷紧又落下,最后两条腿也摇摇欲坠,松了力气。 就在她快要跌落的前一秒,沈昼终于托起她的腰,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 不知碰到哪里,华灯的声音变了调,好一会没回过神。 等她支着胳膊撑起上身,就看到沈昼站在床边,虽然蒙着眼,却仿佛在看她。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69节 他还穿着和白天一样的衣服,干净齐整,只有轻微的褶皱和难以辨别的水痕。 愈是这样的对比,愈让她感到羞耻,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抓起他的衣裳往下一拽。 连衣裳带人一起拽到床上。 她将碍事的外袍和上衣全都扔到地上,满意地说:“这样才公平。” “好啊。” 沈昼并没有阻拦,而压着她的腰,将她猛然向下一按。 手指没入其中,推着灵石进入更深的角落。 华灯脑子一片空白,溢出短促的尖叫。 他说:“这是你要的公平,喜欢吗?” 华灯崩溃地想要起身,然而好不容易磨蹭着起来一半,又被他冷不丁抬起的手摁了下去。 她彻底丧失力气,无意识落入沈昼怀里。 但,大约沈昼也没想到,她身上的衣裳几乎已不能蔽体,这样一趴,直接让两人毫无保留地接触到。 身前传来滚烫的热意,华灯立时清醒不少,一动不敢动,同时明显感受到,沈昼的身体有几息紧绷。 肌肤随着呼吸轻微摩擦着。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华灯尝试地动了动。 “放我下来。”她小声说,羞耻到快张不开口。 “……嗯。” 沈昼翻过身,将她放到一旁,顺手扶正歪斜的眼罩。 放下手时,他条件反射般搓了搓,那滑腻的手感仿佛还在指尖,让他怔了片刻。 眼罩自然挡不了他,只是他不想放出神识,也不想动用其他方法。他有种莫名的直觉,这直觉告诉他不能睁开眼。 但是刚刚,至少刚刚有那么几息时间,他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流着泪喊他的名字,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注视他,红着脸骂他混账,那一定很—— 沈昼的思绪就此打住。 他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所修并非修无情,但远比无情道更为超脱。他放弃的不是情感,而是来自灵魂的一切,正如他不恨这世间任何人,也不在乎这世间任何事。 连殷则京和陈曦,他都尚且不能理解,他不理解这两人为何会被爱欲折服,变得如凡庸者一样。 他自认不会被任何事干扰。 可现在,他竟然有种扯下眼罩的冲动。 想要看清她的模样,想要…… 他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大约是想要杀了她。 他想杀的人就在旁边,难受地踹了他一脚,哼哼唧唧地说:“你快……把它拿出去。” 沈昼抓住她的脚踝,不让她踹,说:“你自己来。” 一面压着她的脚踝,一面捉住她的手,带她自己去找那个地方:“这点小事也要我帮忙?” 华灯只好自食其力。 她努力去够那块灵石,忍着难言的酥痒,两根手指抓住它。 忽然,她慌乱的哭声再度响起:“它进去了,沈昼,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沈昼说,“让它在里面待一夜,明天就会被吸收了吧。” “呜……不要。” 华灯放弃挣扎,拉着他的袖子起身,毫无征兆,朝他脸颊亲了一记。 然后小声说:“帮我。” 这举动称不上多么旖旎,更像小动物对人的亲昵。 但沈昼的身体一时间僵住了。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侧首的瞬间脑后发带扬起,嗓音如同从喉咙里挤出:“你——” 他破天荒隔了两秒没说话。 下一刻,带着香气的气息贴近,他知道是华灯又凑了过来。 他侧头躲了过去,华灯的牙齿磕到他下颌,不满地哼了声。 沈昼已平复气息。 华灯还没清醒,但他不是。 如果她醒来后因此难堪或不高兴,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静默须臾,他伸手,如华灯所愿,帮她取出那占据她的东西。 取的过程不太顺利,路程泥泞湿滑,行人总是难免磕碰。 某一下,他似乎碰到什么地方。 华灯身子陡然一颤,尖叫哭喊:“拿开、拿开——” 沈昼询问她:“你现在什么感觉?” 华灯还是那句话:“出去、拿开……” 沈昼感受着,说:“它也在哭,是喜欢吗? ” “不是……”华灯无力地仰起头,断断续续道,“讨厌……出去……” “说真话。”他非但没有拿出去,反而更过分了,“舒服吗,华灯?” 这一句不仅用了傀儡术,还特意咬字清晰叫出她的名字。 华灯失神地说:“舒服,好舒服。” 沈昼勾起嘴角:“那我就继续了。” 他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对那格外柔软的一处,肆无忌惮逗弄。 华灯快疯了,脸蒙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而沈昼又把水幕调出来,捞起她的脑袋,沙哑地说:“看着,不许逃。” 华灯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咬得比昨天还用力,仿佛平生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不用看,沈昼就知道小臂上的牙印有多深,或许已经流血了。 这是应该的,因为他压制了修为,用金丹期的身体让华灯咬,她就不会咬疼了。 他低头叼住华灯的后颈,牙齿轻轻磨了磨,一副随时都要咬下去的样子。 华灯都闭上眼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却又把嘴松开了,语气难辨地说:“今天就先放过你。” 华灯哼道:“你以为我怕你啊。” 沈昼摸了摸她的后颈,淡笑说:“那我咬上次的地方了?” 华灯立马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警惕地盯着他。 好在沈昼没有真的动作,她盯着沈昼的视线也不自觉下移,落到他衣摆后的位置。 先前无论正面还是从背后拥抱,两人的下身都始终隔了段距离,他并不与她接触。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嗯…… 他该不会真的不行吧? 怀揣着巨大的好奇,华灯悄悄瞄了眼沈昼的眼罩。 戴得很严实,他肯定看不见。那就—— 她壮起胆子,伸出魔爪。 第42章 庸人自扰 华灯自认为动作十分隐蔽, 她聚精会神,悄无声息,即将掀开困惑她已久的问题。但—— “在做什么?” 手指被一只手攥住, 那只手还捏了捏她的掌心,不轻不重。 华灯:“……” 华灯:“我好奇。” 沈昼没有做出评价, 只是拉过她的手咬了口,像是惩戒。 华灯一鼓作气, 另只手也不闲着:“你让我摸一下。” 沈昼把这只手也捉住, 说:“不要。” 华灯较上劲, 挣扎要抽出手腕:“你都摸我了, 凭什么我不能摸回去?” 沈昼将她两只手都压过头顶, 说:“你不是摸过一次?” “那次不算!” 华灯摸不到便伸腿去踢, 沈昼啧了声,连她的腿一块压住。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应该写在契书里。”他悠悠地道, “这是另外的价钱。” 华灯这时候倒痛快:“那我给你钱, 你让我摸!” 沈昼顿了一下:“你为什么对这个好奇?” 这种东西让他剁下来都无所谓, 竟然会有人因此执着。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0节 “我关心下你的身体不行吗?”华灯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过……” 等等。 如果她转世重生的猜想是真的, 那沈昼从前的经历她根本一无所知, 说不定他嘴里的不懂都是装的,更甚者他其实已经结过婚生过子! 华灯心里莫名堵着一口气,埋怨道:“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 尽管知道这点力度弄不疼她,沈昼还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 华灯得了自由,盯着他看了会, 忽然一个翻身,直接坐到他腿上,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然后俯首。 张开嘴,将那咽喉处的凸起含住,含了几秒,用不知从哪学来的把戏,生涩地舔舐着。 掌下的肌肉紧绷到底,他两只手已经按住她的肩膀,但仿佛失了力气,竟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推开。 还是华灯自己抬起头,努力强装镇定,声音却还是羞涩到发抖:“你真的没感觉吗?” 沈昼没有说话,她能听见头顶的呼吸粗重了不少,连手心的肌肤似乎都变得滚烫了。 少顷对峙后,他开口:“……没有。” 说话的语气平静如常,但华灯分明看见,眼前的喉结在剧烈地滚动着。 她试探地低头,又舔了一口。 按在她肩膀的手掌终于发力,骤然将她推倒,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压在褪下的衣袍上。 男人的话语莫名冰冷:“我给过你机会。” 华灯惊呼一声,被他指骨碾过的地方一阵战栗,他手上不知何时戴了扳指,冰凉的玉质磨得她瞬间掉出泪珠。 他毫不克制、毫不收敛,且华灯咬过他,他就必须咬回来,咬的位置和上次一模一样。 华灯是怎样舔弄,他就如法炮制,原原本本还回去。 华灯推着他的脑袋,颤颤巍巍:“你怎么能——” 他用牙齿磨了下,嗓音低哑含糊:“你能做,我为什么不可以?”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指尖戳刺到她最喜欢的地方,他听着她破碎的吟哦,牙齿离开那一点,在旁边咬了一口。 他还是舍不得用力。 也因此,再一次闻到那股香气时,本就无处发泄的烦躁变得更加强烈。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味道。 还有。 心率不齐是什么症状来着?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从华灯身上找出这股香味的源头,忽然察觉她的手又不老实地伸了出来。 他冷笑了声,一把抓住。 “华灯。”他压下身子,膝盖从那娇嫩的部位碾过,“你今天不想睡了是吗?” 华灯摆动腰肢去躲他,忿忿地问:“你不是看不见吗?” 他当然看不见。 可只要他想,就能听到所有声音,感知周围的一切。连窗外有几只鸟在飞,几只虫子在爬,都一清二楚。 但若是说出来,华灯又要哭了。 不过她现在也在哭就是了。 沈昼的腿追随她的动作,她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一步,直至将她逼入床脚,无路可退。 华灯双腿合拢,夹着他的大腿轻轻蹭了下。 这太难受了,她宁愿他用手。 她听到沈昼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去擦她的泪:“你是水做的吗。” 华灯边抽噎边说:“我也不想……” 哭起来太丢人了,她能忍绝对会忍住。 她委屈地指责:“都怪你!” 沈昼挑了下眉,没有否认,但终于不再故意欺磨她,撤开腿将她抱起来。 过了会,华灯禁不住哀求:“你快、快点……” 沈昼说:“你刚刚让我慢点。” 华灯脸贴在被子上,小声地哼着。 沈昼轻笑道:“都照你说的做了,怎么还在哭?” 华灯茫然道:“我没哭。” 一只手凑到她面前,水痕顺着指骨流落。 “要尝尝你的‘眼泪’吗?”他用指尖点在她唇间。 愣了愣,华灯陡然明白过来,脸上如同火烧。 “沈昼。”她咬牙切齿,“我早晚杀了你……!” “我才是。”沈昼伏在她耳边轻声说。 “——杀了你。” …… 华灯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睡的时候应该还在和沈昼置气,所以卷走所有被子,独自缩到床内侧。不过等她清晨时分迷糊地睁眼,人早就被沈昼搂在怀里,半点动弹不得。 她半梦半醒,全然忘了昨晚的事,只感受到沈昼的手臂收得颇紧,眉头也紧蹙着,看上去就睡得不安稳。 但她实在太困了,拍拍他的背,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权当安慰,就又睡了过去。 等沈昼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少女的脸埋在他胸膛,发丝散乱,手搭在他腰间,衣裳穿得乱七八糟,脖颈白得晃眼。 他一动不动,别开眼眸,回忆起昨晚的梦。 他讨厌睡觉,大概也有这个原因。一闭上眼,就无法避免看到一些过去的事。 但昨晚的梦并不令他讨厌。 他看到殷则京和陈曦结为道侣后的事。 彼时他不理解这两人的选择,爱于他而言是庸人自扰,自讨苦吃的行为。 如果母亲不爱父亲,她就不会那么痛苦。 他去找了陈曦,问她为何要与殷则京成婚,陈曦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看了看他,说:“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这样。” 他又去找了殷则京,殷则京喜气洋洋,揽着他的肩膀笑道:“阿昼,有道侣真的很好,你也找个道侣吧!” “有病。”他不耐烦甩开殷则京的手,“道侣能做什么?你和陈曦当朋友不就挺好的,干嘛非当我妹夫。” “打住,我可没打算叫你兄长。”殷则京说得头头是道,“道侣当然很好啊,开心的时候有人分享,难过的时候有人安慰,还有……” 他不屑一顾地打断:“那我应该跟手里的剑当道侣。” 殷则京:“那不一样!道侣是你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的人,是你抱着她就能感到幸福的人,你的剑再厉害能做到这些?” 他冷冷地回:“剑做不到,人也做不到,我根本就不需要道侣这种东西。” …… 沈昼的神思从过去收回,落到华灯身上。 如果睁开眼就能看到便算作道侣,那他们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道侣了。 殷则京说得不错,有些人光是看着,就能获得安宁。 或许当时,他应该多祝福殷则京和陈曦一句。 天光大亮,已接近正午,他拍拍少女的肩:“华灯起来了。” 华灯往他怀里一钻,磨蹭道:“不要,我困嘛。” 沈昼静了片刻,陪她闭上眼睛。 算了,再睡会吧。 * 华灯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欣赏沈昼的睡颜,第二件事是穿好衣服逃离房间。 她今天一天都不想再看到沈昼的脸。 她甚至有些怀念以前睁开眼沈昼就不在的时光,这两天他不知怎么了,居然迷上了在床上睡觉。 华灯打开传讯碟,联系上苏意轻,去找她一起喝杯茶。 没想到苏意轻正和裴见明在一起,据她自己所说,是为了逃避男朋友,不得不到裴见明的院子避难。 她赶到的时候,这两人正在聊九州的历史。 华灯诧异道:“你们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裴见明扬起下巴:“当然是因为我想成仙,我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华灯:“……” 他们谈话的内容,她上课的时候也学到过,无非是那些旧事。 万余年前,末法时代降临,登仙梯断绝,从此九州再无人成仙。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天道失常,凡破境者,必受天劫磨砺,死于天雷之下者高达十之一二。 末法时代前,九州有千万修士,末法时代后仅三千年,因灵气锐减、争夺资源,牺牲近半数修士;因天雷而仙逝者,又有接近两成。 那时九州噩梦般的时光,不仅史籍语焉不详,大部分仙典、法器,也都在这段时间佚失。 直至三千年后,一位剑仙横空出世,凭半仙之躯销毁雷劫,从此除渡劫期,世间再无天劫降世。 传言,剑仙破除雷劫后,便因功德不凡,踏上登仙梯离去。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1节 但不少人都对这个说法抱有疑虑,因为九州凡成仙者,皆在天地柱上留有姓名,而他的姓名、生平,竟无一字留下。 况且此后数千年,登仙梯再也没有出现过——九州已被上界放弃,这是公认的事实。 所以更多的猜测,是这位剑仙陨落于天雷之下,以身证道,身死魂消。 “但是,最近我们发现了一片墓地!”裴见明兴奋地说,“你们知道墓主是谁吗?” 华灯和苏意轻摇头。 裴见明说:“是殷则京!那位鼎鼎大名的元河剑尊,《元河剑谱》的撰写者,曾经踏入渡劫期的半仙——” 华灯打断他:“然后呢?你们要掘人家坟啊?这不太好吧。” “这怎么能叫掘坟。”裴见明心虚地摸摸鼻子,“关键在于,他的坟墓里有天雷的气息,而且死亡时间也和天雷消失的时间几乎吻合。” “如果能破开禁制进到墓里,那就能找到是他销毁雷劫的证据,这样,困扰九州几千年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重启登仙梯的办法!” 对于裴见明的慷慨激昂,华灯毫无波动,她更关心自己突然收到的任务。 任务:【和药清宗同门参与探寻剑仙墓的行动】 时限:三个月 还有三个月,倒是不着急,可以先解决仇策,然后去剑仙墓逛一圈。 按照书里的剧情,他们刚到剑仙墓门口就掉进陷阱当中,随后被困在密室里整整七天,后面的她不想回忆。 傍晚回到房间时,华灯差不多快忘了今早“绝不跟沈昼说话”的誓言,跟他讲述了剑仙墓的事,并表示:“等离开青阳宗,我也想去剑仙墓。” “则京吗?”沈昼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好,去看看吧。” 华灯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微微一怔。 他刚刚说的……是则京吗? 应该是听错了吧。 正想着,便见到喝茶的沈昼突然停住茶杯,诡异地笑了一声。 华灯:“?你笑什么?” 沈昼面色如常:“没什么。” 只是一想到殷则京的坟被人挖了,很难忍住不笑。他要是在天有灵,估计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吧。 第43章 合欢奇术 “我又要吃药了吗?”华灯警惕地看着沈昼手里的药瓶。 “你不想吃?”沈昼取药的动作一顿。 “我就是……不想和前两天晚上一样。” “我让你不舒服了吗?”沈昼平静地问。 “有…有点吧。”华灯支支吾吾。 其实不能说不舒服, 但是舒服过头,未免有些可怕。而他太了解自己炼制的药,在药效彻底清除前, 她怎么喊他都不停。 很难想象这人顶着一张清心寡欲的厌世脸,能使出那么多花样折腾她。 “那你自己来。”沈昼说。 “啊?” “药的副作用和你平时发病不同, 硬扛过去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危害,也不需要我的真气调理。”沈昼说, “如果你不想忍, 可以自己来。” 华灯:“……” 沈昼又回忆了下:“也可以这样。” 他从华灯的乾坤戒里取出一块玉石, 一把匕首, 三两下削成某个奇怪的形状。 华灯有点辣眼睛:“这不会是……?” 沈昼:“书里写的是这样, 我应该没做错。” 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 “我的话本里真的有这些吗?”华灯震惊道。 “有。”沈昼淡然地回, 顺手将话本从她的乾坤戒里调出,“这几本都有,你要看看吗?” 华灯把书甩开:“理论和实际是有差距的, 你不知道吗?” 沈昼把玉和匕首都给她递过去, 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那你自己调整下, 这个尺寸可能不太合适。” 华灯的手一下子缩回去,像是生怕碰到,急得跺脚:“……我说的不是这个差距!” 沈昼的眼里浮现笑意, 不过被他很好地压了下去, 华灯并没有注意。她还在努力解释:“我是想说,有没有不用你,也不用我,就能解决副作用的办法?” 沈昼挑了挑眉,当然有,只是他没学过。 “如果你有需要。”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可以学。” 只是希望学完了,她不会又惨兮兮地哭着后悔。 华灯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学,就见他消失在原地,一盏茶后,他回来了,手里什么都没带。 “你去哪了?”她围着沈昼转了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合欢宗。” “???” “已经学完了。”沈昼说,“他们的仙阶法术还不错。” 华灯顾不得惊诧他学习的速度,赶在他伸手探过来时,忙不迭拦住:“你先等等,你学了什么?不会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我把几项法术融合了下。”他说,“你不想让我碰你,那就用这个。” “真的可以不碰我?”华灯迟疑。 “可以。”沈昼手指摁住她眉心,“像这样。” 华灯等了会,直到沈昼手指撤开,都没感受到身体有任何变化,她傻眼:“完了?” 沈昼颔首,将药重新递给她:“先吃药吧。” “喔。” 华灯伸手接过药瓶,与他指尖相擦的瞬间,一股酥麻直窜骨髓,激得她差点拿不住药。 直至把药送进嘴里,她还没回过味,许久才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昼。 刚才那是什么感觉,她不会不明白。 可这具身体之前虽然敏感,也从来没敏感到这个份上。 现在这简直……简直是被碰一下就会失控。 天色渐黑,沈昼点亮灯火,影子笼罩在她身上。 他随手扯下外袍,坐到床沿上,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温热的暖流从眉心涌入,舒适到让华灯有几秒丧失意识。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被放倒在床榻上,沈昼紧紧压住她,牙齿缓缓嵌入她颈侧的肌肤。 对于这具敏感到极致的身体,疼痛只有短短一瞬,随后便是无尽的快慰和刺激。 “喜欢吗?”沈昼说。 华灯睁大眼睛,只觉洪水没过身体,窒息的潮涌中,她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过程漫长到忘记时间,忽然她呜咽一声,绷紧身体,又过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说好不碰我……” “没有碰你。”沈昼的牙齿在她肌肤上研磨,两只手却克制地撑在身侧,未曾与她接触。 华灯眼尾沁出泪花,明明这回她衣衫整齐,感觉却比前两次更加强烈,仿佛发自灵魂深处。 她没有力气推开沈昼,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浪潮还是一波接一波袭来。 他学这种法术为什么学得这么快?该夸他天赋异禀还是不修正道? 她脑子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听沈昼说:“别动,老实点。” 动?她动了吗? 她眨了下泪眼朦胧的眸子,蓦然看清眼前的场景。 她的确动了。 那两条腿不知何时屈起,架在沈昼腰上,或快或慢地磨蹭着,连革带都被她蹭得松了不少。 “合欢宗……”她羞愤地别过头,完全无法制止自己的动作,“以后不许去合欢宗……” “真难伺候。”沈昼垂着眸子说。 等等…… “你怎么没蒙眼?” “哦,忘了。” 华灯脚尖踢了下他的腿:“谁准你睁眼的?蒙上,不准看。” 沈昼盯了她几眼,起身,扯开发带为自己蒙上。 随后他就不动了,背靠床头坐着,等着华灯自己消化法术的影响。 过了会,袖口被轻轻扯住,一道缠绵的吐息贴近,她说:“陪我去剑仙墓。” 沈昼侧首,道:“我答应过你,不会食言。” 又静了一会,华灯声音极轻地说:“留在我身边。” 沈昼嘴角动了动,下意识要答出的“好”字被舌尖压下,反问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嗯?” 华灯想起来,她这两天的确说过很多遍“讨厌你”。 “我就说那么一句,你怎么还当真了。”她抱怨道,晃了晃他的袖口,“我当然不会讨厌你呀,一点也不讨厌。”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2节 沈昼听她说着,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左手越过上衣下摆,贴住她腰侧的肌肤,冷不丁问:“这样也不讨厌?” 他每动一下,华灯就如被海浪打过,哪怕他仅用指腹轻轻摩挲,她便浑身过电,攥紧了手心的衣摆。 可这一次,她莫名地不想退后,而是倾身靠近了些,用他完全能听清的距离说:“不讨厌。” 当她说完这一句,纱裙下不知何时钻入一只手,那粗粝的手掌抚摸着腿侧的肌肤,指甲仿佛无意地刮弄了下。 “嗯啊……” “那这样呢?”他问。 华灯抓着他的手臂,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不讨厌……” 她忽地伸手捧住男人的脸,用几乎鼻尖顶鼻尖的姿势,软声说:“不会讨厌你的,沈昼。” 面前的人静默许久,像是凝固了一般。 片刻,他手掌缓缓上移,抵住她的咽喉:“如果我想杀了你——” 华灯学着他的样子,手指按在他咽喉处,用一种并不害怕的轻松口吻,若有似无地笑道:“那我也想杀了你。” 她的脉搏清晰有力地跳动着,沈昼数了十下,收回了手掌。 那种想要杀她的欲望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摘下眼罩,看清她的冲动。 还有……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他也说不清了。 华灯喃喃道:“沈昼,我好难受,你抱我一下。” 沈昼:“我抱你你会更难受。” 华灯:“不会的,我喜欢的。” 沈昼如愿抱住了她,将她放到自己腿上,揽着她的脊背,是哄孩子般的姿势。 华灯忍着全身战栗,满足地回抱住他。 她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只有这种时候他的锋芒才没那么凌厉。 一定曾有人这样拥抱、呵护过他,华灯情不自禁问出口:“你爹娘是不是很爱你?” 不是资料里抛弃他的父母,而是他真正的亲人。 那时在回忆里见到的女人,拥有那么温柔的声音,会牵着他的手喊他“乖乖”。 沈昼似乎沉默了下,然后回:“可能吧。” 华灯唔了声,又问:“那你妹妹呢?你跟妹妹的关系很好吧?” 沈昼说:“不好。”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华灯困惑道:“为什么呀?” 沈昼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记忆里,陈曦是个很奇特的小孩。 在他因第一次杀人呕吐不止,连夜做噩梦的时候,年仅六岁的陈曦已经能面无表情将匕首送进敌人的心脏。十二岁,她学会割下敌人的头颅,挂到那人家门口示众。 她出生没两年父亲就被仇家所杀,母亲也被迫逃亡流离,父亲的宽厚和母亲的温柔,她没能感受分毫。 所以她越冷酷,沈昼就越愧疚,总想着保护她、补偿她。 直到有一天,陈曦突然对他说:“哥,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一直对我心怀愧疚?” 沈昼不知如何作答,而后她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挟持了,那个人有很强的力量,足以毁掉一座城池。一城的百姓和我,你会选谁?” 他不曾犹豫:“选你。” “但如果被挟持的是你,我会选城里的百姓。爹娘同样如此。”陈曦平淡无波的语气说,“所以哥,你明白了吗,在这个家里不正常的人是你。” 头痛将他从回忆中抽离,华灯在他胸膛蹭了下,催促道:“为什么呀?” 沈昼托着她的后脑,说:“因为她和父母很像,而我不是。” “哦……”华灯思忖了片刻,莞尔笑道,“那我也不是,我和爹娘一点儿也不像。” 她煞有介事地说:“我可比他们自私多了。” “有吗。”沈昼淡淡一笑。 华灯抱紧他的脖子,轻声说:“如果天底下有很多人都想抓我,他们有的做过很多善事,有的是正道间的中流砥柱——你会帮我还是他们?” 沈昼说:“帮你。” 听到回答,华灯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将头靠在他颈窝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法术的时效过了,她的嗓音却还是甜腻清柔,“沈昼,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 她睡着了。 不知多久后,沈昼抬手扯下发带,看清她的模样。 她的脸上还残留些微潮红,嘴角微微挑起,看上去做了个好梦。 他想要为她别过脸颊的发丝,忽而心脏一痛,一滴血顺着嘴角流下,吧嗒落到他伸出的手掌。 他的手挡在华灯脸上,还好没有弄脏她。 他不在意地施了个法术,抑制住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 他已在合体期停留太久,快要压不住修为。 第44章 积分进度 华灯照旧在沈昼怀里醒来。 她昨夜睡得太沉, 此时睁开眼,还半天回不过神。 一直迷糊了好一会,她才慢腾腾转了个身, 从背对沈昼变成面对着他。 做完这一件,她情不自禁恍惚了片刻。 她其实并不喜欢和人接触, 然而跟沈昼在一起,从未有过丝毫不适, 好像再亲密的举动都能做出来, 好像他们本该如此。 是因为他们是道侣吗? 华灯迟疑地想着, 忽然觉得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 她顺势依偎进他胸膛, 默默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腰间的胳膊纹丝不动, 被这样抱着,偶尔会令她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个人也在依赖着她。 她闭着眼假寐了会, 突然脑海里响起数日未见的机械音:“宿主宿主, 好消息!” 华灯:“闭嘴。” 系统:“真的是好消息, 你的积分进度快要到20%了,到时候就能领取一个阶段礼包!” 华灯知道积分进度是什么,原理上说她完成任务、和这个世界接触, 就能积攒更多积分, 但事实上积分进度一直龟速前进,导致她压根忘了这件事。 她打开面板看了眼,怪道:“之前不是才8%吗?怎么突然涨这么多?” “就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能量太弱,才导致积分一直上不去。”系统说,“但这两天你和沈昼在一起,积分进度不知道为什么, 涨幅快得不可思议。” 沈昼还有这项功能?早知道多跟他接触下了。 华灯问:“礼包内容是什么?” “宿主可以选定书里的任意角色,了解有关他的信息,或更改他对宿主的好感度。” “就这?” “……是的。” 看来是得不到想象里狂霸酷炫的道具。华灯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那我想知道沈昼的过去。” “对不起宿主,这个不行。”系统否决。 “怎么又不行?这是为什么?”华灯不满地道。 系统为难地说:“因为我们查不到有关他过去的信息。” “你们好菜哦。”华灯说,“那我不用了,先留着吧。” “宿主你别急,我之前休眠的时候总部对我进行了升级,现在我可以直接向总部报备了,我把你的需求跟他们阐述一下。” 华灯嗯了声,安静地等待着,过了会系统回来,欣喜地对她说:“宿主,成功了,总部批准了你的需求。” “你不说查不到有关他的信息?”华灯狐疑。 “那是因为我们根本接触不到他,但是你可以呀。”系统说,“只要你像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我们就能以你为介,对他的命格进行回溯推演,从而定位到他在时间线里的位置。” 华灯第一反应是缩回手,然后说:“算了,我不需要了。” 她不确定这会不会对沈昼有不好的影响。 “宿主,你不用担心,你能看到的都是过去的事,相当于一段回忆,不会对现在的他造成任何影响。” 顿了下,系统略显苦逼地说:“而且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伤到他,他每次看你我都不敢出来。” 最近这俩人天天腻在一起,别说出声了,它连开机状态都不敢用。 华灯犹豫了下,还是坚定摇头:“不了,你把任务奖励留着吧。” 系统:“其实……” “嗯?” “抱歉宿主,我刚刚在总部就已经兑换了。” “……”华灯扶额,“算了,下不为例,你确定没有副作用?” “确定确定。”系统赶紧说。 “那你现在离20%还差多少?” “只剩3%了。” 华灯把沈昼抱紧了些:“有用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3节 “有用的,宿主加油!”系统看着增长的数字十分兴奋,“宿主你亲他一下试试!” “啊?这不好吧。” 华灯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想着,反正之前也亲过,而且这次沈昼睡着了,以后未必能有机会。 她当机立断,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 刚亲完就见到沈昼的眼睫颤了颤,似乎随时都要醒来,她立马躺下,闭上眼睛装睡。 等了一会没动静,她这才佯装睡醒,打着哈欠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昼淡淡地说:“卯时,你还可以再睡会。” 华灯从床上撑起身子,偷瞄他的脸色,确保他神情如常不知道刚才的事,方松了口气道:“不睡了,我要起来修炼,明天就是新的比赛。” “嗯。” “你不陪我吗?”华灯看着他。 沈昼垂着眼,说:“我该教的都教过了。” “不行,我明天的对手是唐逸峰,他是剑修你也是剑修,你肯定了解他的剑招,你给我当陪练嘛。” “……知道了。” 终于等到沈昼首肯,华灯这才心满意足地起床,穿好衣服出去练功。 沈昼依旧维持姿势坐在床上,门开了又关,室内仍旧稍显昏暗,只有几缕光穿透半敞的窗,斜照在他泛红的耳尖上。 他抬手,极缓慢地按了按脸颊的位置。 她为什么又做这种事? 明明上次他已经放过她了。 手从脸颊挪下,按在脖颈上,他安静地数着自己的脉搏。 十息跳了十五次。 一定是他要突破渡劫了。 …… 沈昼是个水平相当高的陪练,他可以把剑法调整到和唐逸峰如出一辙的程度,陪着华灯比试了一下午。 就连出剑的风格,反击和进攻的姿态,都模拟得非常到位。 华灯叹为观止,练了一下午,心里多少有了把握。 沈昼同样道:“他不是你的对手,可以放宽心。” 华灯笑眯眯地点头,不过仍未放松警惕。 夜里,她摆好两床被子准备就寝,今天不用吃药,她恨不得喝杯酒好好庆祝。 沈昼却全然没有如释重负的痕迹,站在床边平静地说:“我今晚要修炼……” 华灯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为什么呀?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躺在床上修炼多舒服。” 沈昼沉默了下:“你很想让我留下?” 华灯频频点头:“对呀对呀。” 她还等着积分礼包呢。 沈昼就势坐下,眉眼隐于阴影里,轻轻颔首:“好。” 华灯满意了,往旁边一滚,自己先睡了过去。 沈昼本来是真的在修炼,听着她的呼吸声,不知怎么就厌倦了,冥想变成假寐,假寐又变成真的睡着,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气息纠缠中度过一夜。 翌日上午,华灯精神抖擞,急不可待冲出房门,赶到演武场参加比赛。 沈昼并没有跟随她一起,而是照旧留在房间里,放出一缕神识。 比赛难免磕磕碰碰,他怕一见到华灯受伤,就顺手把对面的人杀了,那样华灯一定不会高兴。 很麻烦,所以还是不去了。 比赛十分顺利,唐逸峰所有招式都和沈昼模拟的别无二致,华灯轻轻松松应对,意料之中胜下这一场,进入四强赛。 她受了点伤,不太舒服,只和苏意轻打了招呼就往房间走。 然而路上,她又见到了裴度云,对方像上次一样邀请她去喝茶。 华灯后背正痛着,敷衍道:“我道侣还在等我,今天先不了。” 裴度云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说:“华小姐只有一个道侣吗?” 华灯:“啊?” 她想起来了,修仙界似乎没有重婚罪一说。 裴度云轻笑道:“在下只是觉得,如华小姐这般出色的修士,何必拘泥于一人,九州风景众多,看看又有何妨。” 华灯随口胡诌:“可惜我道侣他真的很小心眼,所以弱水三千,我只敢取一瓢。” 裴度云还要再说什么,突然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华灯。” 他看见少女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再是应付他那种心不在焉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变得明亮无比,脸上也绽开灿烂的笑,边挥手向他告别边朝对面跑去。 “你怎么来了?” 裴度云转身的时候,听到她含笑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像撒娇似的。 而她对面的人,则牵着她的手,拧眉道:“你受伤了,早点回去。” 华灯由他牵着向前,声音渐渐远去:“我跟你说,都怪唐逸峰用暗器偷袭我,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从始至终,不论裴度云如何注视,那个男人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所以他不明白。 为何那人修为远低于他,模样也平平无奇,却让他有种被对方视作蝼蚁的毛骨悚然感。 华灯为什么会找这样一个家伙当道侣? …… 回去的路上,华灯发现沈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奇怪道:“你怎么了?又欠钱了?” 沈昼拉着她到房间里,取出疗伤的药,直到这时才松开一直牵着她的手,低头问:“你和他关系很好?” 连药清宗的掌门都不敢接近华灯,这个可笑的化神期却胆敢盯着她一次又一次。 如果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就不会有人再用这种眼神看她。 华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摇头道:“不是啊,我和他不熟的,可能他喜欢我吧。” “喜欢?”沈昼咬字缓慢,像在咀嚼这两个字,“像段译对你那种喜欢?” “怎么可能?”华灯笑道,“段译怎么称得上喜欢,他就是个畜生罢了。” 她想了想,解释说:“喜欢是欣赏,理解,还有心动,是很美好的感情。” 沈昼把药递给她,在她脱下外衣时,冷不丁问:“那个姓裴的喜欢你?” “可能是。” 华灯接着去脱中衣,牵动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沈昼替她剥去中衣,继而问:“你也喜欢他?” 华灯手一抖,莫名耳热,飞快地回:“当然没有!我喜欢他干嘛?” 沈昼沉默不语。 欣赏,理解,心动,他没有这些。所谓喜欢,于他而言是低劣的情感,是修行路上可以随意践踏的杂草。然而华灯说,这是很美好的感情。 这份美好的感情让母亲痛不欲生,让殷则京为之赴死。 他继续帮华灯褪去里衣,平淡地说:“不喜欢他,会喜欢别人吗?” 如果那个人让华灯痛苦,就杀掉他好了。 不。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可奇怪的是,当他想到这一点,脑海里乍然浮现的竟是昨晚那幕。 漆黑的视野中,她贴在他耳边,搂着他的胳膊,一遍遍重复着说:“不讨厌你。” 不讨厌他。 有一瞬间,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他想,假如当时她说的不是这四个字,而是—— “我够不到。”华灯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他回神,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脊背和不算深的伤口上,低声说:“我帮你。” “好……”华灯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乖巧地把后背凑过去,“那你来吧。” 第45章 问心之剑(二合一) 华灯的伤是暗器造成的, 尽管躲避及时伤口不深,但色泽泛黑,看上去略显狰狞。 沈昼手指挑起药膏, 落在伤口处,缓缓涂抹着。 如果说华灯方才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现在就什么心思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字——疼。 她咬着牙没有出声, 但沈昼的眉头还是越皱越深。 这点小伤, 他本来一个法术就能治愈。 可他的力量已逼近失控, 对华灯用的任何法术, 都有可能对她造成危害。这可能或许是十分之一, 或许是万分之一。 然而他不想赌。就算有反杀咒, 他也不想。 他只能把药膏涂抹遍每一处,拿纱布仔细地包扎好,扶着华灯躺下, 说:“睡吧。”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4节 华灯睁着眼:“你也一起。” 沈昼说:“好。”脱下外袍躺到她身边。 睡梦中失控的风险会增加, 但不睡觉对他才是常态, 所以今夜也可以不睡。 华灯并不知晓,扯过被子盖住两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榻上只剩一床被子。 今天的比赛消耗了她不少精力, 她很快便累极睡去,睡前还特意看了眼系统面板,积分进度已经抵达19.5%,明早醒来就能解锁礼包。 她心情大好,睡得更香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掉进白花花的云朵里, 奇怪的是云朵一点也不软,而是牢牢禁锢着她,令她感到些许难受。 于是她不得不用力挣扎,云朵仿佛生了手,捆着她的腰,她腿脚一阵乱踢,期间膝盖似乎碰到什么东西,听见一声不甚清晰的闷哼。 奇怪,云朵还会发出声音? 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被放开,反而束缚得更紧了。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妥协,缩进云朵里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被她靠着的云朵好像升温了,连在梦里都感到几分热意。 算了,不管了,睡觉。 …… 华灯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搬走沈昼的胳膊,这人总喜欢捆粽子似的抱着她,每次醒了都有点喘不过气。 可他睡得熟,她又不忍心把人叫醒,往往等到他睁眼才能勉强挣脱。 第二件事是问系统:“系统,我的礼包到了没!” “到了宿主!”系统也很兴奋,甚至热泪盈眶,本以为这个位面的任务会相当简单,谁知道现在才有第一个礼包。 华灯说:“太好了,我要怎么做?” 系统:“宿主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像现在一样待在沈昼身边,就能看到你想要的内容了。不过……” “怎么还有不过?” “不过定位他太难了,我们只能确定一个大致方向,你的魂魄会被抽离一部分,进入到时间长河里,至于能不能真正见到他,在概率上存在运气问题。” “如果我没见到呢?” “你可以申请二次启动这项功能,或者换一份奖励。” 礼包不浪费就行,华灯说:“那你开始吧。” 系统应声,她闭着眼,看到面前出现加载条,等加载到100%的时候,大脑一阵眩晕。 “加载完毕,请宿主做好准备。需注意:您无法被目标对象察觉,也无法与之接触,您与目标对象间存在时空壁,观察是您此次唯一能做的事。” 漫长的系统播报后,视野渐渐清晰,华灯用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她起初以为这场穿越还没有成功,后来发现不是,是她身处的地方的确就这么昏暗。 她应该是在一个地下宫殿里,头顶是密不透风的石壁,四周亮着昏昏然的几盏黄灯,冷风吹过便一阵扑闪,幽寂可怖。 说是宫殿,更像弯弯绕绕的洞穴,华灯就着灯光,试探地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可以直接穿透石墙。 系统找不到沈昼,她索性到处乱逛,经常穿过一面墙就能撞见一群人,这些人不约而同低头匆匆前进,脸上带着畏惧之色,仿佛在害怕什么存在。 他们看不见华灯,华灯就继续往前,逐渐地,她见到的不再是活人,而是一个接一个尸体,一具接一具白骨。 又到一个分岔路口,华灯止住脚步。 左右两个洞口都狭小昏沉,不知为何打碎的灯盏还残留碎片,只有中间那个笔直通达,虽暗不见底,却并不给人压抑的感觉。 如果是沈昼,应该会在这里吧。 这样想着,她抬脚走了过去。 她走了很远,终于视野豁然开朗,异常宽阔的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前方的台阶后摆着一把银色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抹高大的黑影。 看不清脸的黄衣男人跪伏于地,对他说:“尊主,属下有事禀报。” 是沈昼吗? 高座上的男人说:“你又有什么事?” 嗓音沉冷,如冰块撞击,确然是沈昼无疑。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长发披散,犹如厉鬼,左手把玩着一块碎骨,姿态散漫慵懒,那截露出的手腕瘦削惨白,疤痕蜿蜒交错。 地上的人不敢抬头,恭恭敬敬汇报道:“回尊主,据幽州的分舵通报,白水城的修仙者似乎对我们的政策颇有怨言,预备掀起动乱,不若趁此机会一网打尽,属下以为……” 他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策略,华灯明显看出来,沈昼根本没在听。她越过地上的尸体向前,借着微薄的光线,总算看清面前这个沈昼的长相。 这张脸与后来别无二致,给她的感觉却迥乎不同。眉眼是极致的黑,肤色却是病态的白,凌厉的五官犹如杀人的刀,多看一眼都胆战心惊。 他抬起眼睫时,华灯察觉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瞳孔呈现隐约的血红,是堕魔才有的征兆。 她并不意外,沈昼这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也从没掩饰自己当过魔修的事实。 此刻她刚好站在黄衣男人背后,沈昼直勾勾盯着那人,就如同也在看她一般。 他的眼神淡漠无波,满脸写着厌倦,一如后来的沈昼。但当他看过来时,华灯却觉得仿佛一只骷髅在看自己。 “尊主,您打算如何处置?”地上的人恭敬请示。 “嘘。”沈昼低低地说,眼睛盯着前方一瞬不瞬,“没看见吗?有个不长眼的小鬼来了。” 华灯一怔,她环顾四周,这里只有她自己。 地上的人同样愣住:“尊主,您在说什么?幽州的事——” 沈昼垂眸:“吵死了。” 话音落下,黄衣人的头颅无声滚落,身子直挺挺朝前扑去,地上的尸体又多了一具。 高座上的人视若无睹,他单手扶着太阳穴,朝华灯勾了勾手指:“过来。” 华灯犹豫了下,避开尸体跳了两步,隔着一段距离问:“你能看见我?” “我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说话。” 仿佛猜到华灯在提问,他回答道。 随即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什么?谁派你来的?” 既然他听不见,华灯也就没有回答。 沈昼理了理袖子,徐徐起身,朝她展开双臂,微笑道:“不管你是谁,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动手。” 华灯满脑子问号,她觉得这个沈昼不太正常,想了想,她站到台阶上做了一个“枪毙”的动作。 枪口抵着沈昼的脑袋,在他走近一步时,从他身体上穿过。 沈昼停下脚步,面露遗憾:“看来你杀不了我。” 那确实很可惜,华灯放下手,思考有没有能和他交流的办法。 这时,她听到沈昼说:“接下来,轮到我了。” 嗯?? 她的脖子居然被沈昼一只手攥住了! 他并没有用力,但确确实实穿越时空、穿越系统的力量,将她牢牢攥在掌心。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中,沈昼笑着说:“不介意我看清你的脸吧。” 他的笑意冰冷,手指渡来的法力凶狠强悍,华灯的身躯渐渐凝为实体,有种灵魂都被抽离的错觉。 在她即将被拉出时间长河的一刹,系统终于动用全部力量,将她带了回来。 华灯骤然清醒,从床上一下子坐直,手抚着脖颈惊魂未定。 “不是……”她简直匪夷所思,“说好的看不见我呢?!他竟然还敢掐我!” 系统比她还震惊:“宿主,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你等我向总部报备一下!” 华灯扭头,盯着沈昼的脸,他尚且睡着,显然这个时间线的他并未受到影响。 爹的,越想越气! 她怒气冲冲伸出手,掐着沈昼的脖子把人晃醒。 沈昼撩起眼皮,瞳眸清明,看不出刚醒的困倦。他按住华灯的手腕,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做什么梦了?” 华灯更气了,张牙舞爪地问:“你是不是真想杀我?” 沈昼双眼一眯,瞧她片刻,居然厚颜无耻地笑了:“是啊,想杀你想得不得了。” 华灯:“……”你还敢承认!看锤! 锤完沈昼一番,她解了气,沈昼也毫发无损,两人完美达成和平结局,相继起床练功。 沈昼几乎放弃修炼时间,像上次一样模仿她对手的招式与她对练,从早到晚,并且乐此不疲。 华灯严重怀疑,是因为趁这个当口,他可以顺理成章嘲讽她,比如—— “太慢了,你中午不是吃了很多吗?” “你学得很快,可惜没什么用,还不如之前那招。” “还好我不是你对手,不然我会笑到直接认输。” 华灯:“???” 你前两天不是挺会夸的吗?给我变回去啊! 总之,就在这样令她十分不爽的进步中,她一路通过半决赛、决赛,获得了理想中的第一。 决赛当天她还听到一个消息,据说今早唐逸峰出门的时候,被一群马蜂追着蛰咬,逃跑路上又遇到之前的仇人,被按着锤了一顿。 锤完他一瘸一拐往回走,突然起了大风,将他吹到湖里,湖水不知道为什么结冰,他被发现的时候差点冻死。 华灯:感恩上天的馈赠。 领奖的时候,她站在演武场中央,接受着众人的恭喜,忽然一只云雀飞来,不偏不倚落在她手捧的奖章上。 华灯摸摸云雀的脑袋,冷不丁说:“你有本事自己来。” 云雀不解地歪过脑袋,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 华灯:“沈昼。”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5节 云雀:“吱。” 叫得有点难听,不过华灯没多想。她嘀咕道:“认错了?……算了,就当你是沈昼了。” 云雀慢悠悠地蹦了一下,似是表示赞同。 傍晚回去,华灯先是参加了苏意轻为她准备的庆功宴,其实也只有四个人,她、苏意轻、云鸣玉,以及来蹭饭的裴见明。 云鸣玉全程几乎不说话,除了给苏意轻夹菜就是默默喝酒,苏意轻搂着华灯好一顿夸奖,并且在裴见明试图说出那句“我是元婴组的冠军”时爆揍了他一顿。 华灯酒量不好不坏,喝到最后忘了克制,醉了个半倒。 苏意轻倒是千杯不醉,踹走昏睡的裴见明,扶着华灯要送她回去,云鸣玉想要起来,因为喝得太多只能作罢。 苏意轻搀扶华灯往外走,刚走了没两步,就在门口的柱子旁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仿佛等了许久。 他伸手过来,没说话,苏意轻下意识把手松开,华灯一下子到了他怀里,她都没怎么看清。 然后他就走了,苏意轻挠挠头,只能目送他走远。 华灯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她知道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不过那人的气息她很喜欢,就没有挣扎,乖乖地搂住他脖子。 但那个人冷漠地拨开了她的手。 华灯又伸手过去,被他半路截住,不冷不热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啊。” 攥住她手腕的力度蓦然加重:“是吗?现在也不知道?” “知道知道,沈昼你松开!” 他这才松开手,任由那两条胳膊重新揽住自己的脖子。 他把华灯送回去,简单粗暴地塞到床上,盖好被子。 没等他起身,华灯蹭一下坐起来,眼睛极亮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不喝?” 沈昼说:“我讨厌喝酒。” 华灯不依不饶:“我都喝了这么多,你也得喝。喏,这个给你!”她从乾坤戒里找出一壶烈酒。 沈昼看都没看,随手给她塞回去:“不喝。睡觉。” 华灯又拿出一壶,拽着他的衣领递过去,手一倾便往他嘴里倒:“你喝一口试试,这酒味道很好的。” 沈昼垂着眼帘,嘴唇紧闭,酒水顺着他的下颌流落,浸透一片衣襟。 他一动不动,声音冷得要结冰:“华灯,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华灯抓着他的胳膊笑,眨巴着眼睛说:“那你喝一口,你喝一口我就不动了。” 沈昼掐着她的下颌,脸色不善:“你在要挟我?” 他有点烦躁,如果不是对她用不了法术,她根本没有倒出这壶酒的机会。 华灯坦坦荡荡点头,酒壶凑到他嘴边,笑得像只狐狸:“对啊,那你喝不喝?” 沈昼看了她片刻,扬手接过酒壶,朝嘴里倒了一口。 华灯眼睁睁看他吞咽下去,高兴道:“再来一……” “睡觉。”沈昼命令道,“再不睡我就用傀儡术。” “哦。” 华灯见好就收,老老实实躺了回去,还把手上溅到的酒水悄悄往沈昼袖子上抹了抹,假装没看见他沉到底的脸色。 沈昼看着她睡着,突然发现她今晚并没有邀请他一起睡。 但是明早见不到他,说不定她会不高兴,所以他还是宽容大量地脱掉外衣躺了下去,闭眼默念心经。 约子时左右,他感受到传讯符有了波动,睁开眼睛。 上面显示左护法的消息:“殿下,紫阳宫有要事请求您帮忙,您可以来一趟吗?” 沈昼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回复:“明日。” 他烧毁传讯符,重新闭上眼睛。 而另一边,紫阳宫。 左护法收起传讯符,无奈看向身侧的青年:“少主,这样真的好吗?” 今泽嘴里叼着根草,漫不经心地说:“好,怎么不好?你把他调走,我才能去见那个女人,我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左护法淡定地说:“您别后悔就行。” 今泽冷哼道:“我会后悔?你还真以为我怕他!” 左护法:“……唉。” * 第二天,华灯兴致勃勃带着沈昼下山逛街。 她的法宝在秘境里毁了一批,刚好需要补充新的,不过她先去了成衣店,准备多买几件衣裳。 她挑好两件裙子,一红一黄,问沈昼:“这两套哪个好看?” 沈昼说:“一样。” 此后无论她怎么换,沈昼的回答都不曾变过。 “一样。”他确实在看,但似乎也确实这么认为,“你的脸又不会变,有什么区别?” “行了,你可以闭嘴了。”华灯忍不住翻白眼。 这番经历让她在沈昼表示要离开时,非但没有丝毫挽留,反而巴不得他快走般挥手:“再见,有事我会联系你。” 沈昼留给她的那抹神识还在,并且教了她正确用法,所以她随时都可以联系上沈昼。 沈昼哼了声,有种告诉左护法让他自己解决的冲动,不过左护法确实非要事不会找他,所以最后他还是走了。 在他走后不久,华灯买完衣裳,去茶楼歇息。 她进到二楼包间,刚点好茶点,窗户就被人破开,紧接着翻入一名玄衣青年。 系统扫描完显示元婴期,华灯松了口气,瞬间不慌,也没有立刻联络沈昼,撑着下巴等他走近。 青年执剑走到对面,非常嚣张地把剑往桌上一拍,说:“你就是沈昼身边的女人?” 华灯猜,这个人应该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按照系统扫描结果,他也不是剧情里的人物。 她好整以暇地打量来人,由于女主buff,这个世界的人见到她,总会露出古怪的眼神。 或是贪婪,或是欲望。 但这个人,华灯从他眼里没看出任何恶念,他的眼神与段译那些人截然不同,虽然凶狠,却凶狠得纯粹,仿若孩童一般。 对他的问题,她避而不答,反问道:“你是谁?” 青年扬起下巴,倨傲地道:“小爷我姓今,沈昼应该跟你提起过我。” 华灯说:“没有啊。” 今泽:“……他应该提过,是你忘了。” 华灯:“真的没有。你是他什么人?” 对方似乎被噎了下,脸色扭曲良久,不情不愿地回:“我是他朋友,今天特地来会会你,不然你真把他当成什么好人了!” 华灯点点头,刚巧她点的茶上来,遂招呼小二:“给他也来壶一样的。” 今泽睁大眼睛,就算以他并不富裕的见识,也能大致估算出这壶茶的价格。 他的气焰顿时弱了一半,强撑着道:“不用你,我有钱!” 华灯笑着说:“你是他的朋友,怎么能让你花钱?坐下来喝一杯吧。” 今泽郁闷地坐了下来,还是不服气,瞪着她道:“你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华灯边倒茶边抽空问:“比如呢?” 今泽攥着剑柄说:“比如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华灯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说:“那你试试吧。” 今泽想,试试就试试,当即站起来,虎虎生风舞了一套剑法,舞完气喘吁吁地回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华灯捧场地拍手:“厉害,太厉害了,你的剑法比沈昼漂亮多了。” 今泽:“……你真这么觉得?” 华灯睁眼说瞎话:“是啊,肺腑之言。” “我就知道!虽然他不肯传授我他自己的剑法,但我研究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比他差!” 那还是差很多的。华灯心里吐槽了句,嘴上说:“没错,你当然不比他差。” 今泽得意地笑了,但很快又拉下脸,维持阴冷的表情。 华灯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你还会别的吗?” “你等着,我给你看一个更厉害的!” “哇,好荣幸。” …… 紫阳宫,沈昼处理完事宜,收回放出的神识:“今泽呢?” 左护法垂首回道:“他去分舵办点事,很快回来,您要找他吗?” 沈昼说:“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撒谎没用。” 左护法立刻改口:“他去青阳宗找您的道侣了。” “胡闹。”沈昼淡淡地说,“他不知所谓,你也帮着乱来。” 左护法笑道:“您平时太打压他了,难得他放肆一次,我也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左右,他不会伤害那位姑娘。” 沈昼摇头:“我教了他四年,为什么他还是这么蠢?” 左护法说:“您忘了,他十二岁就被关在镇雷塔里,一关就是十年。四年前您把他救出来时,他也才二十二岁,心智难免稚嫩。”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6节 沉默须臾,沈昼说:“下不为例,不然你可以去死了。” “我明白的,殿下。”左护法收敛神色,拱手作揖。 “自己去处刑台,受雷鞭十五。等今泽回来,你亲手执刑,雷鞭三十下,一个不准少。” 左护法微笑道:“您放心,我一定让少主记住这次教训。” * “你不知道,沈昼他太喜欢打我了!我稍微做错什么他就揍我,我是个活人他怎么不怕把我揍死!”今泽满脸义愤填膺。 华灯捧着茶杯,好奇地问:“是吗?他还喜欢干什么?” 今泽:“?” 我没在跟你讲他的爱好,我在跟你说他的坏话! 华灯无辜地看着他。 今泽咬牙切齿。 该死的,难道是所谓的爱情蒙蔽了这个女人的眼吗? 不不不,是他的错觉。 她根本就不了解沈昼,今天真是见鬼,她口中那些“其实挺温柔”、“很好说话”、“非常细心”,这是能往沈昼身上安的词吗?! 今泽憋着一口气,摘下腰间的剑摆到桌上,恶狠狠地说:“既然你这么有钱,那这口剑卖给你,你敢不敢要?” 这口剑名为问心剑,他偷偷用了沈昼的血,又让左护法帮忙设下法术。只有真心喜欢鲜血之主的人,才能将剑拔出。 只要她拔不出来,他就能告诉沈昼,这个女人只是在虚与委蛇,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计划得很好,虎视眈眈盯着华灯。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华灯拿起剑,略显不解。 剑鞘触感温和,轻盈若无物,她说:“可我是医修呀,要剑做什么?” 今泽压下计划得逞的兴奋,道:“你拔出来试试,能拔动,我就免费送你,不过你肯定——” “锵”的一声,仙剑出鞘。 华灯握剑笑道:“我还以为多难,原来一下就拔出来了。” 第46章 东海麒麟 咔嚓! 今泽手里的茶杯摔落地面, 随之破碎的,还有他骤然色变的面孔。 华灯吓得赶紧把剑放下:“你没事吧?我就开个玩笑,没准备真的要你的剑, 你不用这么……” 她也说不上来,为何眼前的青年会流露出类似恐慌的神情。 今泽半晌才回神,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把剑收起,扔到乾坤戒里, 然后苍白着脸起身:“你怎么能拔出来呢?” 他像是疑问, 又像是喃喃自语。 华灯更迷惑了:“不是你让我拔的吗?这剑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这剑——” 今泽对着华灯的眸子, 忽然失语无言。 他似乎明白沈昼为什么会留下了。 对上这双眼睛, 没有人能不心软。 华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个所以然, 只见他脸色灰败, 仿佛很挣扎地道:“你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转身就跑,落荒而逃,只在翻出窗户之时, 回首微不可闻地说了句:“对不起。” 华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默默端起杯子, 喝完剩下的茶。 今泽翻出窗户就一路狂奔,他知道沈昼马上就要回来,可惜刚跑出没二里地, 背后便响起淡淡的一声呵斥:“站住。” 他脚步一僵, 站住不敢再动。 沈昼回来这么快,左护法那个贱人,果然又出卖他。 周围张开结界,他被带入另一片空间,与现实的场景隔绝开,毫无疑问是沈昼的手笔。 他垂头屏息等待, 沈昼走到面前,平静地说:“雷鞭三十,打断你的腿禁足三月,你选哪个?” 还有选择的余地,证明沈昼不算太生气,他立即道:“雷鞭三十!” 沈昼“嗯”了声,见他似乎憋着话想说,道:“给你十个数,说。” 今泽将头压得更低:“……没什么。” 沈昼凝眉,是雷鞭三十太多吓到他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过他向来不是会心软的人,说了三十就一个不少,遂略过这个话题。 “把烈天拿出来。”他说,“我的修为快压不住了,按我教你的做。” 今泽嘴角紧紧抿住,依言取出烈天,剑尖对准沈昼的胸膛。 可他该死的,居然又想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原来他也有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很久了吗?” “他经常受伤,跟你们在一起也这样吗?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他不要再受伤了呀?” 不要想了,快动手! 当他不断说服自己之时,另一手接过剑柄,将烈天从他手中抽出。 “这是你第二次退缩。” 沈昼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反手用剑刺入胸膛,如同做过千万次一般。 他感受着烈天浸透鲜血,缓慢吸收掉他的法力。 境界从合体巅峰一路下跌,降至合体初期。 这样,应该就不会失控了。 他握住剑柄,想要将烈天抽出,忽然结界一角被掀动几分,似乎有人闯了进来。 普天下能闯入他结界的,只有一人。 他顺着今泽震惊的目光,缓缓回头。 “……华灯?” 少女站在结界入口处,光洒在她身上,那双眼睛却不复明亮,仿佛蒙了一层雾。 她穿着新买的衣裳,是条嫩黄色的长裙,沈昼总说这些衣服没什么区别,但现在他莫名地想,也许当时应该夸她好看的。 他注视着华灯,看她拎起裙子跑过来,想要触摸他的伤口却无从下手,只能红着眼眶问:“你在做什么?沈昼,你不知道疼吗?” 怎么会疼呢。 这口剑曾插入他胸膛无数次,他习惯了这种感觉,从未放在心上。 然而偏偏这一刻,他望着华灯含泪的双眸,迟来地感到了一丝疼痛。 所以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无法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没什么。” 他把剑拔了出来,用法术止住流淌的鲜血,对今泽说:“你可以滚了。” 今泽不敢看华灯的表情,拿着烈天僵硬地离开了。 华灯完全没在意他,她亲眼看到是沈昼自己握剑刺伤了自己,她全然不能理解这个举动。 尤其是想到,假如没有系统监测沈昼的位置,那会不会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只要一想到这点,她心口就堵得难受。 月牙和月满架着马车赶到附近,她一反常态地沉默,攥着沈昼的手腕,不声不响拉他到车里坐下。 她撕开沈昼的衣裳,检查他的伤口,她试图用灵力治愈,可伤口只修复了微不足道的一点。 她察觉异常,猛然抬眸:“你的修为一直在金丹期?为什么不解开?” 上次他受到类似的伤,去了天含山很快便恢复了。 沈昼说:“我会伤到你。” 华灯几近失声:“可你现在也在伤害自己!” 沈昼说:“我没有。” 华灯:“……” 她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缓了缓,低声问:“你为什么不突破渡劫期?” 沈昼不答反问:“你的契书呢?” “什么?”华灯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不是要跟我续约?把契书拿出来吧。”他耐心地说。 华灯难以理解地取出续约契书,沈昼看都没看,直接签字按手印,随后说:“好了。” 华灯一把按住他的手,逼视他眼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昼将契书放进她乾坤戒,答道:“我有一部分记忆被封印了起来,只有渡劫之后才能看到。我不能保证,找回那部分记忆后,依然会履行对你的承诺。” “……就因为这个?” 当然还有些别的原因,只是他不能说。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华灯抚摸他的伤口,终于没忍住说:“那你去渡劫吧,别再受伤了好不好?” 被她抚过的地方丝丝作痛,沈昼轻声道:“好。 华灯松了口气,刚要继续为他治疗伤口,突然马车外一阵躁动,熟悉的场面再度降临。 沈昼披上外袍,眼神毫无波动:“又是北斗殿。”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7节 北斗殿盛产术士,其中不乏精通推衍之术者,这么多年他被追杀,有大半都是北斗殿的功劳。出于某些原因,他没将这一脉赶尽杀绝,没想到他们竟固执至此。 他走出马车,纵然有伤在身,依然没怎么费力就解决掉所有修士。 在他准备转身的一刻,传讯符同时收到今泽和左护法的消息:“有人在东海作乱!” 他的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烧毁传讯符。 他必须过去,但临走之前,他先看向的是不远处的少女。 或许瞧出他那一瞬的沉思,华灯立刻上前一步:“我和你一起!” 他点点头,带着华灯一同离开。 路上问她:“你喜欢什么动物?” 华灯愣了愣,下意识道:“兔子?” 沈昼说好,华灯只觉眼前一花,视野突然变得奇怪,需要很费力仰头才能看见沈昼的脸。 他简直变成一个巨人,而她…… “你真把我变成兔子了?!”她难以置信地尖叫。 而且还是和剑穗上一模一样的兔子,只是体型更迷你,方便被沈昼揣在怀里。 “太丑了!”她愤怒地去踹沈昼。 沈昼摁着她的脑袋,笑了声:“你还知道丑。” 说话间,两人已飞至东海,正是华灯和他一起看过日落的地方。 沈昼掠过那片断崖,飞出很远,似乎怕它被战况波及。 而后他转向一旁,不疾不徐道:“徐长老,又是你。” 在他对面,北斗殿长老徐恪领着一群修士,被今泽和左护法围堵在海面上。 华灯从沈昼的衣领探出脑袋,徐恪的视线瞥见她,似乎愣了下,但并没有停留,而是怒斥道:“沈昼,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你!” 沈昼说:“你可以试试。” 徐恪举剑对他,双眸赤红:“你杀了北斗殿那么多人,为什么独独把我留下?!就因为我是薛子非的结拜义兄?” 沈昼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华灯毛茸茸的脑袋,仿佛没听见他说话。 徐恪颤声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告诉我,你把薛子非藏到哪了!” 沈昼这才抬眸,只有一句话:“他已经死了。” “你一句轻飘飘的死了就结束了?起码要告诉我,他到底为什么而死吧!”徐恪悲愤地质问。 “你废话太多。”沈昼说,“带着你的人走,或者死在这。” 徐恪冰冷地注视他:“该逃的人是你!我们已经推衍出能杀了你的方法,你敢来东海,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听着他的话,华灯蓦然想起书里一则记载。 传言,两万年前,末法时代尚未降临之时,上界曾掉落一件至宝,名为天机玉。 天机玉,蕴含天道之力,可令死者复生,一经问世,便遭致无数哄抢。最后还是上界三位仙人降世,以重重阵法,将天机玉封存于东海之内,无人知晓其方位,亦无人可接近其中。 封存天机玉的阵法,就叫麒麟狱。 徐恪道:“北斗殿召集当世阵法高手,并得妖王云行协助,麒麟狱就在你脚下,你以为你还逃得出去吗?” 似是验证他的话,雾气不知不觉弥漫,巨大的黑潮在脚下云集,宛若张狂的麒麟。 麒麟震天怒吼,黑潮缠绕住沈昼的腿脚。 他懒得低头去看一眼,安抚地拍了拍试图跳出来的兔子。 他对徐恪说:“那你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不敢出面来这里?只有你们北斗殿来对付我?” 徐恪道:“对付你一个人,何须他们出面?有这麒麟狱就够了!” 沈昼说:“那就试试,你的麒麟狱和我的剑,究竟哪个更快。” 他扬手,声音不见波澜:“烈天!” 苍穹骤然一声惊雷,宛如黑夜一般的大剑于半空铮鸣,落至沈昼手中。 他握住剑,却低头道:“你可以闭上眼。” 华灯两只爪子捂住眼睛,可她现在身形太长,爪子太短,所以还是能看到大部分景象。 其实没什么吓人的,沈昼那把剑杀人太快了,甚至称不上剑,而是可以变换任何形状的闪电。 漆黑闪电只用一瞬,就齐刷刷割下所有人的头颅,血如雨下,染红整片海面。 华灯眨眼的功夫,眼前便唯余徐恪一人。 沈昼对他说:“滚回北斗殿。” 徐恪双瞳失去颜色,黯淡地掉头,如傀儡般飞走。 黑雾仍未散去,麒麟狱已然成形。 沈昼站在猎猎海风里,他没有逃,而是抓着兔子的后颈。透过掌心,能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脉搏生动,皮毛柔软。 活生生的,和他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了疲惫。 手一松,烈天回到今泽胸膛,怀里的兔子也漂浮到空中,变成少女的模样。 华灯伸手去牵他的袖子:“好了吗?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你的伤还没好呢。” “你先回去。”他说。 抬手轻轻一推,华灯便飞了出去,平稳落至今泽身边。 黑潮顺着他的衣摆攀援而上,明明一个念头就能斩断的东西,他却任由自己被束缚牵扯,被拖着急速向下坠去。 麒麟张开巨口,他掉入其中,只来得及传音给今泽:“照顾好她,别让她担心。”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他的身影已湮没在黑潮中。 今泽瞬间明白。 这意思是要他向华灯阐述原委,并将她带到天含山严密保护。 虽然不理解沈昼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完全不担心这个人的安危。 以前沈昼也进过这里,那些修仙者实在太可笑了,他们把这当成囚禁沈昼的牢笼,殊不知这里早就是沈昼的地盘。四年前他伤重至极,便是来此处养伤。 今泽回头,准备和华灯解释一番,告诉她只需去天含山等候两日即可。 然而没等他开口,面前一阵清风掠过,那道黄色的身影如鹞鹰飞奔而去,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跳入黑潮之中。 麒麟没入深海,水面重归平静。 第47章 为你而来 黑暗中, 沈昼飞速下坠。 黑潮化作一片片锋利的刀,切割着他的肌肤,他的修为全部解开, 那些伤痕一旦出现,便会立即自愈。 所以他没有阻拦黑潮的侵蚀, 在疼痛中越坠越深。 他分不清自己是想要在痛苦中清醒,还是在痛苦中沉沦。 可突然, 他感知到什么。 倏地睁开了双眼。 黑潮阻挡了他的视线, 沈昼瞳孔白光划过, 天目久违地展开。 于是他看见, 一抹鲜红的光正急速飞来, 穿越黑潮, 笔直奔向他怀里。 他下坠的速度蓦然一滞,那抹红光果然越来越近,终于落入他怀中。 柔软的, 温热的, 鲜活的生命。 他手指死死抓住这个人的胳膊, 脱口而出却是一句逼问:“谁让你下来的?” 华灯被黑潮划出满身伤口,哪里还受得了他十指的力度,当即吃痛道:“我自己想来的呀!你快松开!” 胳膊上的力道放松少许, 依然紧抓她不放, 她抬头,能隐约瞧出沈昼的轮廓,不由道:“别这么凶嘛,你快点保护我,别让我受伤了,真的好疼啊。” 沈昼冰冷地说:“就该让你疼死, 长长记性。” 华灯敷衍地点点头,她抱着沈昼的腰,能感受到黑潮被什么东西隔绝在外,那些令她疼痛的伤口总算不再添加。 她松了口气。 但沈昼的嗓音犹带愠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麒麟狱。”华灯手指圈住他的头发,像发现新的玩具,“我还以为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不过如此?”沈昼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头抵着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两万年来你知道有多少人想闯入麒麟狱吗?他们是怎么死的,书上没教过你吗?” 华灯没吭声。 书里确实写着,东海乃九州禁地,折损过数不清奇人异士。曾有两位渡劫期联手闯进东海,结果不出半天就被彻底镇压,尸骨无存。 她小声嘟囔:“我知道了,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沈昼语气越发冷沉:“没想这么多你下来干嘛?” 华灯撞了下他的头,说:“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啊。” “………” 沈昼像是不明白听到了什么,一眨不眨盯着她。 即便黑暗里,他也能看清华灯的模样,所以更不理解她的话语。 “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 他喃喃地说,不知道是问给谁听。 华灯自觉回答:“因为一个人会孤单,所以我想陪你一起。”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8节 沈昼扣住她腰身的手一寸寸收紧,直至将她彻底拥入怀中。 华灯趴在他胸膛,漫长的沉默后,她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落地?” 沈昼声音微哑,低声说:“三年后。” 华灯被他逗笑了,说:“行,那我先睡一觉,三年后来见你。” 沈昼似乎也笑了下,说:“睡吧,三年后见。” 华灯并没有睡,黑潮已在先前的接触中侵入她身体,她意识模糊,昏迷过去。 沈昼抚摸她的背,仿佛安抚小孩一般,拂去她的伤痛,为她一刻不停地治疗着。 他太熟悉这里,一炷香后,他双臂环住华灯,带着她重重落地。 视野猝然明亮。 * 华灯醒来时,身处一间清雅的木屋内。 她第一时间寻找沈昼的身影,只见窗户大敞着,细雨纷纷洒洒。 窗边坐了个瘦弱的小孩,看清的一霎,她瞪大眼睛。 居然是小时候的沈昼!她又进到记忆里了吗? 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因为先前所见的小沈昼温软可爱,眼前这个却仿若木偶,只会空洞地盯着前方。 随即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澈干脆:“小孩,你真的不会讲话吗?我看你嗓子好像没毛病啊。” “哎,肯定是没人教你。来,跟我学,师—父—师—父—” 男人不厌其烦地重复。 华灯瞬间明白过来,这的确是回忆,不过是薛子非的回忆。 可惜这个视角,根本见不到他的样子,华灯真的很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师父究竟长什么样。 薛子非晃到了小男孩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不应该啊,难道你耳朵也有问题……咦,你在看我的剑吗?” 随着他的动作,男孩的视线发生了改变,始终落在他腰间的仙剑上。 薛子非想了想,把剑摘下递给他:“你小心点,别弄伤自己,这剑可是——” 他马上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男孩握剑的一刹那,四周风声停歇,窗外雨点凝固在半空中。 男孩伸手,接住一滴雨水,仙剑锵然出鞘。 灵气奔涌而来,他感悟剑道,突破金丹期。 “剑。”这是男孩说的第一个字。 画面如水纹散去,周围化作一片空白,华灯面前出现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木门。 她迟疑少许,推开门扉。 门后又是新的景象,她仍旧在薛子非的回忆里。 沈昼还是五六岁大小,抱着比他人还高的长剑,面无表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低头看蚂蚁搬家。 很快他就看得失去耐心,抬脚想要踩死蚂蚁,不知为何又放下。 薛子非从背后拍拍他的肩,笑着道:“徒儿,看为师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叫花鸡,小孩都爱吃!” “滚开。” 薛子非笑嘻嘻地说:“那我滚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为师你的名字?” 沈昼冷冷地说:“没有。” 薛子非摸着下巴:“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就跟我姓吧,给你起个名字叫……叫‘无’吧,反正你什么都没有!” “随便。” 画面再度改变,又一扇门出现,华灯照旧开门进去。 沈昼站在槐树下,身姿已然相当高挑,但面容稍显稚嫩,约莫十三四岁。 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张扬。 薛子非打量他片刻,猛然尖叫:“你、你你你——你突破化神了?!” “别喊了。”沈昼抱着剑,不耐烦地说,“我元婴的时候你就打不过我,是不是化神有什么区别?” 薛子非失语片刻,爆发大笑:“我这就告诉掌门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 他数了一大通,末了说:“我徒弟这么天才,他们不得羡慕死!” 沈昼安静地听着,他的眼里亦有笑意,更多的却是莫名的落寞。 “薛子非。”他忽然轻声说,“我又想起些之前的事。” 薛子非本来转身要跑,闻言骤然回头:“什么事?你五岁以前的事?” 沈昼摇摇头,说:“没什么。” 回忆到此结束,华灯推开第三扇门。 这次的沈昼,几乎已经是她后来熟悉的模样了。 他沉默地坐在东海岸边的断崖上,薛子非跳过去拍他的肩膀,他也只是淡淡地躲了一下,没有回头。 “我就知道你在这!”薛子非坐到他旁边,“看日落呢?确实挺好看的,你以前就爱来这。” 沈昼目视前方,夕阳染红他的瞳孔,他说:“你为何要来?掌门他们没拦你?” 薛子非道:“掌门师兄才不会拦我,二师兄虽然劝了,但最后还得听我的!” 说着拿出一壶酒,在沈昼拒绝之时,仍锲而不舍硬塞给他:“喝吧,我的徒弟就该喝酒,使劲地喝!” 沈昼接下酒壶,却看着他不说话。 薛子非笑道:“看我做什么?” 沈昼说:“我已叛出师门,不再是你的徒弟。”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但,我可没说不认你。”薛子非四指朝天,“我发过誓,这辈子都是你的师父。” 沈昼低头,揭开壶口,默默喝了一口。 夕阳沉入海面,两个人摇摇晃晃起身,喝得满面醉态。 “你现在不能跟我姓了啊。”薛子非突然指着旁边的树林说,“要不然以后你就叫王土地吧?或者王大树,王大树怎么样?” 沈昼看了树林一眼,慢悠悠道:“我有名字。” 他笑了笑,透着酒意,不甚清晰地说:“我的真名,叫沈昼。” …… 第四扇门出现时,华灯发现上面缠满锁链,她没有试图打开,也许这是她不能碰触的事。 好在她并没有等多久,只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所有回忆就全都消失了。 她从破碎的场景中抽离,掀开眼睫,看到了沈昼的脸。 她正坐在一把木椅上,沈昼居对面,手覆着她的手背,为她治疗伤势。 环视四周,她发现自己还在那间木屋里,只是屋内没了小孩和师父,唯余他们二人。 “我们还在东海吗?”她问。 “是。”沈昼说,“在薛子非的记忆里。” “哦。”华灯点头不再多问。 沈昼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淡笑了声。 她一向很聪明,不该问的事,便一句也不多问。 黑潮造成的伤口极难痊愈,华灯怕沈昼浪费灵力,毕竟他伤得更重,遂道:“我自己来吧,我这还有不少药,你先治好你的伤再说。” 沈昼道:“不必……” “不必什么不必,你快点!”华灯皱眉瞪他。 沈昼挑了挑眉,收回手:“那我帮你上药。” “我才不用!”华灯耳尖微红,“你转过去,不准看!” “你确定自己能行?” “当然行,你快转过去!” 沈昼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转了过去。 华灯这才吐出口气,开始解身上的衣裳。 解到一半只剩里衣,她望着沈昼的背影,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倾身摘下他的发带,如之前那般覆住他的眼睛。 沈昼倒没挣扎,只是轻啧了声:“你多虑了,我真的没兴趣看。” 华灯哼道:“要你管,反正我不喜欢你睁眼。” 她回到座位,蘸取药膏,为伤口上药。 伤口处冰凉刺痛,她疼得龇牙咧嘴,尝试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 “是啊。”沈昼说,“薛子非死后,我带着他的魂魄过来,想要让他死而复生。” 华灯懵了,她没想到沈昼会突然说这个,还以为他会避而不谈,随意玩笑几句。 但话已至此,她不能不接,小心翼翼道:“不是说麒麟狱很厉害,你是怎么进来的?” “麒麟狱的确厉害,我在里面困了七天,出来的时候,便四处寻找天机玉。” 华灯睁大眼睛。 三位仙人联手设下的法阵,他居然只困了七天?! 不,仔细想想,他当时才合体初期,且遭遇仇策等人的围杀,重伤濒死,如果是现在的沈昼,她已经无法想象会强到什么程度。 “你好像很惊讶。”沈昼平淡地说,“实际上,仙人没你想的那么强。”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79节 华灯:“……”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抽了抽嘴角,犹豫地接上:“那你找到天机玉了吗?” 如果找到了,薛子非还活着吗? 她没有问出口,但沈昼知道她想说什么:“天机玉是世间无上的至宝,可活死人肉白骨,令亡者复生,这点确凿无疑。” 他说:“但那天我才知道,天机玉只对完整的魂魄生效,而我师父,因自爆而亡,神魂破碎,救无可救。” 他的话音平缓而清晰,说话的人未必见得有什么情绪,聆听的人却仿佛心上落了记重锤。 华灯的手指失了轻重,药膏用力摁在伤口处,而她浑然不觉痛意。 那个时候的沈昼,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带不走薛子非的尸体,只能亲手将师父的肉身烧毁。仅存的魂魄被他小心保存着,一路闯到东海。等待他的却并非救赎,而是命运的嘲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薛子非的记忆封存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大约感受到她的沉默,沈昼随意地说:“人都要死的,这没什么。” 只是当年,他差点走不出这里。 今泽一直以为,他进东海是为了疗伤。这里的确有助于他伤势恢复,可其实,他更多的只是做一件事。 抱着封存薛子非魂魄的那盏魂灯,对着天机玉一次次尝试,直至魂灯黯淡,彻底熄灭。 魂灯的封印最多持续三十天,那三十天里他不断修炼,妄想突破到渡劫期。 如果取回剩下的记忆,也许他就有办法重塑薛子非的魂魄。 可他没能做到。 第三十一天,他还是合体期。 “人世间总有无法挽回的事。”沈昼漠然说道,“你待在我身边,说不定也会遭遇这些。” 华灯这次回得迅速,也很轻快:“你已经比当年强大多了,所以我不会的。” “我早晚要走。”沈昼说。 “那我就好好保护自己,不让你走的时候难过。” “我不难过。” “你怀念薛子非的时候在难过。” “那就是你错了,我从不怀念死人。” “可你为什么带我来东海呢?”华灯说,“那一天,你是不是也想要看望他?” “……” 沈昼默然不应。 华灯放弃抹药,披上衣服,走至他面前,注视他的脸。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努力让声音显得平常。 “我在这个世界有必须要做的事,如果没有你,我会变得百倍千倍危险。” “而且。”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沈昼的头动了下,似乎想要抬头看她,但察觉自己看不见,最终作罢。 华灯庆幸不用直面他的双眼。即使如此,她还是紧张到手心出汗,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把话全部说完。 她道:“所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胆小。” 静默须臾,沈昼道:“你当然胆子不小。” 何止不小,简直没心没肺。 “还有,还有就是我已经……”华灯的话还在继续。 沈昼说:“已经什么?” 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道侣。 她羞于将这种话说出口,单腿跪在他身侧的空隙,低声说:“已经和你做过,只有道侣才会做的事。” 沈昼垂在身侧的手空握了下,但他看上去毫无变化,仿佛不为所动:“你不是说,和别人也可以?” 华灯一噎,羞恼地道:“你就不能当我没说过吗?” 沈昼若有似无地笑着,说:“不能。” 华灯鼓起腮帮子,凑上去亲了他脸颊一口,抱着他的脖子说:“真的不能吗?” “……”沈昼表情一滞,抓住她的腰,过了会才问:“谁教你的这招?” 华灯轻哼了声:“我不是说过吗?没想过别人,只有你。” 顿了顿,她小声说:“而且我都愿意让你那么对我了,你还要怎么样嘛。” 沈昼说:“我怎么对你?” 华灯掐了把他的胳膊:“你说呢?” 沈昼笑了笑,随即静下来,微微一叹,口吻仿佛在阐述一件事:“但那是因为你生病了,华灯。” 面前久久未有回答,他也没想等到答案。 可突然,蒙眼的红绸倏然掉落,视野被光芒点亮,紧接着跃入少女慌乱而又坚持望着他的眼。 是华灯撤去了他眼上的布。 他开口:“你——” 华灯害羞得手都在抖,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就算不生病,我也愿意的。” “——你明白吗?” 她鼓足勇气说完,立即别过眼,不再看他的表情。 可这人偏要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转过来,沉寂的黑眸不复平静,波涛汹涌,死死盯着她,哑声道:“你再说一遍。” 华灯不想说,他就一直这么看着,好像非要她说出口一般。 终于,华灯松口:“我说我愿意……唔!” 他居然—— 瞳孔一瞬紧缩,华灯不敢置信,她呆呆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孔贴近,直至近无可近。 随之贴近的,还有他的气息、他温热的唇。 原来他的嘴唇不是凉的,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华灯的眼被他捂住,而唇被他压上来。 他揽着她的腰,嘴唇与她厮磨,在逐渐升高的气温中,含住她下唇,轻轻吮咬着。 华灯以前总喜欢如这般咬住下唇,可从未有过这样酥麻的感觉,他似乎是笑了,低声诱哄着:“华灯。” 华灯下意识张嘴:“嗯?” 她毫无防备,以至于让这个狡猾的猎人乘虚而入,被他撬开牙关,攻城略地。 他的舌勾着她的,宛若鱼儿戏水,每当她想退后,他便会假装离开,又在她试探时重新欺压过来。 他丝毫不知餍足地索取着,不知何时带着她滚落在地,华灯手腕一翻,桌上的花瓶被打落下去,鲜艳欲滴的海棠花落在她手底,由她攥紧碾碎。 花汁浸透指缝,糜艳刺眼。 哪有这么亲人的啊…… 华灯脸颊绯红,难耐地推了推他,快要喘不上气。 那可恶的家伙直到这时才舍得稍微放开一些,也松开了蒙住她眼睛的手。 华灯发丝散乱,眼尾雾气氤氲,嘴角一缕暧昧的银丝尚且与他勾连,被他低头又吻了一口。 华灯看得面红耳热,手指用力揪起他衣领,喘息着问:“你怎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沈昼凑上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低笑道,“我在亲你。” 可怕的战栗似乎又要袭来,华灯连忙别过脸,哼哼唧唧地说:“我不准你亲。” 沈昼便俯首去吻她的耳垂,她越是躲闪,他就越是放肆,含笑问:“为什么?” 华灯无力地推他:“你亲得我不舒服。” 这个身体本来就敏感,他还这么亲她,真是太讨厌了。 沈昼停下来,亲了亲她的下颌,说:“那你教我怎么亲。” 等不到华灯回答,他也不急,捉住她的手,俯身又压了下去。 他与她带着海棠汁液的手指紧紧相扣,艳丽的色彩在两人指间交缠,他亲过她额头、她眼睫,最后回到她被吻得犹如滴血的嘴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 慢慢地,华灯回握住他的手。 都说接吻是人类表达情欲的方法,可她看着沈昼的眼睛,透过他的动作,感受到最多的却并非情欲,而是珍爱。 是她小时候,面对最喜欢的礼物,动一下都生怕碰碎时,才会有的那种珍爱。 她鬼使神差地看了沈昼一眼。 他果然停顿下来,随即托住她的后脑,气息缠绵:“我继续了?” “……嗯。” 她很快就知道了。 刚刚的她彻底错了,错得很离谱。 这才不是什么小时候的她,这是真正极具侵略性的猎人,一旦抓住缺口,便会肆无忌惮地占有她、吞食她。 明明之前还捂着她的眼睛,可当她不经意睁眼时,却发现他始终注视着她,不肯错过一丝一毫她的反应。 一旦她有想退后的念头,便会被他假装仁慈地松开片刻,等她放松警惕,又是新一轮可怖的激颤。 他舔舐过她每一颗牙齿,尤其在那一颗格外尖锐的虎牙上停留,勾弄得她几欲承受不住。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0节 渐渐地,两人掉换了位置,华灯被他抱在腿上,搂着他脖子,低头被迫承受他的吻。 分明她才是被亲得不住后仰,又被他的大手按回来的人,可这个姿势,却仿佛她在主动索吻,不知疲倦。 她什么都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他的气息,他炽热的话语—— “我给过你机会了。”他如是说。 含糊的话音散在唇齿间,他吻得愈发深入,勾取津液,舔咬她的嘴唇。 三个月……三个月怎么能够。 他环着她腰身的手恨不得极尽力气,却又不舍得弄疼她,最后只是与她抵死相拥,几乎要将她嵌进骨骼里。 他咬了口她的舌尖,喘着粗气说:“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想要杀的人。” 是你让我不要难过,是你让我感受这个世界,是你说一定会选我。 华灯不甘示弱咬了回去,且咬得更加用力,霎时舌尖破了皮,口齿间血气弥漫。 他在这疼痛中笑了出来,勾着她、哄着她继续深吻,华灯推搡他的胸膛,眼尾无意识坠下一滴泪。 泪水落至嘴边,很快被两人纠缠的唇角抿去。 血与泪的混合中,沈昼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刀子刻进心底,鲜血淋漓。 “你敢骗我,我就挖出你的心脏,打断你的腿,把你永远带在身边。” 华灯抵着他的额头,牵住他的手,静静听完了他的话。她应该害怕的,可这一刻她却觉得鼻尖酸涩得快要落泪。 这个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的男人,让她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浓烈的情绪。 爱恨交织,命运勾缠,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但有什么好逃的呢。她低下头,抱紧他的脖子,生涩地回吻过去。 “不会的,沈昼,我不会的。” 她一遍遍重复。 “我会永远像今天这样……” “来到你身边。” 第48章 被亲晕了 华灯怀疑自己最后是晕过去的。 至于是被黑潮侵蚀的伤口发作晕过去, 还是被亲晕的,就未可知了。 当然,第二种猜测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 总之, 她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就连沈昼胸口的剑伤也完全恢复, 他只要不再压制修为,伤势便恢复得格外快。 华灯摸着他的胸口检查了一番, 确保是真的愈合而非又用障眼法骗她, 这才松了口气。 沈昼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待她即将抽身离开时, 不声不响拽住她的手腕, 无需费力便拉她入怀, 自然而然低头。 华灯翘起嘴角,仿佛早有预料般,一只手抵住他的嘴唇, 笑眯眯地说:“我同意了吗?” 沈昼咬了口她的指节:“你什么时候同意?” 华灯下意识蜷缩起手指, 但仍然没有收回, 而是看着他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说谎。” 沈昼嗯了一声,说:“然后?” 华灯清了清嗓子, 一本正经问:“你叫沈昼?” “是。” “你今年二十四?” “是。” 华灯望着他如墨的眼眸, 缓慢而清晰地问:“你是否是转世重生之人?” “是。” 答案来得比预想中快,他未曾停顿,直接说出口。 华灯脑子里瞬间涌现更多问题。 只是忽然,她想起那天提及他父母亲人时,他冷漠无比的眼神。 也许那时,他并不快乐。 所以她仅仅问了句:“你是为什么转世?” 沈昼依旧轻描淡写:“我不记得了。” 华灯思忖片刻, 眼前他的视线落在某个地方,她赶紧堵住那张要人命的嘴,脸颊微微发红:“那你前世……娶过妻生过子吗?” 沈昼说话时,她手心传来痒意:“自然没有。” 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佯装严肃的样子,继续问:“前女友、白月光、朱砂痣?” “那是什么?” “就是你喜欢过的人。” 这次他回答更快了:“没有。” 似想起什么,他补充:“有一条狗。” 华灯:“……” 这是何等贫瘠的感情,才能连喜欢一条狗都记得? 她不说话,沈昼便以为结束,低头时却还是被她躲开。 他挑了下眉:“还有什么要问的?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华灯忍笑,扬起下巴:“你就不好奇我——” 沈昼的表情冷了点,淡淡地说:“不好奇。” 华灯一愣,随即露出不满的眼神。 他怎么可以不在意! 沈昼却握着她的手道:“反正以后也不会有。” 原来是因为这个。 华灯顿时一笑:“这可说不定,等着追我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哪天我就找别人当道侣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怎么办?沈昼平静地说:“杀了他。” 华灯:“你先等……” 沈昼:“挖了他的眼睛,砍断他的手脚,把他剁碎了喂蚂蚁。” 华灯有些佩服自己,因为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蚂蚁?正常人不是都说喂狗吗?” “狗怎么能吃这种脏东西。”沈昼说。 “什么跟什么……这不是重点!”华灯哭笑不得,晃了晃他的手,“你真这么想?” 沈昼语气冰凉:“不然呢?” 华灯忍笑道:“你就这么告诉我,我会很害怕的。” 她故意做出害怕的表情,还往后缩了缩肩膀。 沈昼看着她:“你可以害怕,但这不会改变什么。” 华灯彻底掩盖不住笑意,戳了下他的脸颊:“骗你的,我才不怕。” 随即她又一次躲开了沈昼,在对方越来越深的眼神中,揶揄道:“可你就这么确定,天底下没有你打不过的人?” 她晃着脑袋,振振有词:“毕竟,你现在才合体期。” 沈昼失去耐性,没有表情地回:“出了东海,我就去渡劫。” 华灯迟疑了下,似乎在纠结什么。 沈昼将她抱到腿上,拂开她的发丝:“不用担心,我会回来。” 华灯抬眼:“活着回来?” 沈昼像是觉得好笑:“你担心我会死在那?” 华灯小声说:“不是说渡劫期的天雷很厉害,起码一半冲击渡劫的修士,都折损于此?” 所以两千年来,九州的渡劫期,也只有仇策、云行、风池三位。 沈昼轻蔑道:“那是因为他们没用。” 华灯:“好的知道了。”又被你装上了可恶。 沈昼看她:“你在骂我。” 华灯面不改色:“没有,我在夸你很厉害。” 沈昼掰过她的下巴,居然用了傀儡术:“你在骂我。” 华灯不由自主:“对,骂你,怎么了?” 沈昼饶有兴趣地追问:“你骂我什么?” 这次没了傀儡术,华灯试探地说:“王八蛋?” 沈昼:“继续。” 华灯这下来劲了,骂出她想说很久的词:“混蛋,无耻,流氓,恶棍,人渣——” 他又缠了过来。 一边挑逗她的唇舌,一边啄吻她的唇角,喘息着说:“继续。” 华灯揪着他后背的衣服,津液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流下,她颤声说:“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伪君子——” “继续。”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1节 继续什么继续!你就是想被骂吧! “你是狗吗?混账,不许咬……疯子……” * 万幸这次华灯没晕过去。 大约是觉得时候到了,沈昼终于舍得放过她,也舍得从这幽闭的木屋内离开。 华灯恨恨地抹了把红肿的唇角,跟在他后面走出木门。 他们穿过一扇又一扇门,那些回忆不断循环上演,终于来到最后一扇带锁的门前。 沈昼一把扯开枷锁,走了进去。 这里的环境她见过,是虞菀记忆中,万剑堂的模样。 偌大的房间内,薛子非跪在地上,周围是影影幢幢带着剑的人,她有意低头不去看,只随着沈昼的步伐前进。 快走至门口时,身后一声巨响。 薛子非自爆了。 继而是慌乱的喊声,以及掌门等人的怒吼。 华灯不敢回头,跟着沈昼向前。 忽然,剑光划破半空,几道人头落地的钝响后,叫声戛然而止。 万剑堂的门被人破开,一袭白衣的少年御空而来,华灯踏出回忆的最后一刻,不经意对上他空洞死寂的目光,恰如当年五岁时一样。 …… 他们轻易地走出了东海。 传说中困住无数高手的麒麟狱,对沈昼如入无人之境,华灯来到海面,才发现过了仅仅一天。 见到他们,原本蹲在岸边的今泽瞬间起身,左护法也跟着投来视线。 今泽一个箭步冲上来,刚要张口询问情况,就见沈昼牵着华灯的手说:“你怎么在这?” 他脚步一刹,宛若吃了苍蝇:“不是?我草?我怕你死在那没人帮我处理公务行吗!” 沈昼说:“滚吧,雷鞭三十你以为能逃掉?” 今泽小小地心虚了一把,嘀咕道:“谁想逃了?老子敢作敢当!” 沈昼懒得搭理,直接带华灯离开,华灯笑着挥手和他们告别。 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今泽却迟迟没有离开,罕见地陷入沉默。 左护法上前一步:“走吧少主,你的雷鞭……” 今泽跳脚:“你能不能别提这事了!” 左护法淡定地哦了声。 今泽抓了把头发,烦躁地叹息:“你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左护法:“看到了。” 今泽苦笑:“我让她拔了问心剑。” 左护法一怔:“少主,这不合适。”他深深蹙眉。 问心剑与寻常法术不同,它测的不是感情,而是心。凡能拔出剑之人,必是情根深种,至死不渝,半点做不得假。 感情会变,而人的真心只有一个,不死不休。 今泽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仿佛感慨般说:“我知道,但她拔出来了。” 左护法:“……”他的表情变幻几次,最终什么也没说。 今泽看过来:“你说我该告诉他吗?” 若是从前,左护法大概会摇头说不知,但这次他说:“属下以为,应该。” 今泽低头盯着脚边的断崖,沉思无言。 四年前,他偷偷跟着沈昼来过这里。 那个男人经常不言不语,抱着薛子非的魂灯坐在这个位置。 从日出到日落,从春末到夏初。 直至一场大雨后,他再来此地,不见沈昼的踪影。 微风徐徐,海面掀起层层波澜,偶有鱼儿跳出水面,也很快消失不见。 今泽缓缓转身,把问心剑取出,攥在手心。 左护法不知道沈昼过去的事,而他不同,他知道这个人等了多久,不能有一丝一毫犹豫。 他手一扬,将那柄剑扔入水中。 波浪转瞬即逝,他终于下定决心:“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左护法沉默地看向他,半晌问:“那您告诉我做什么?” 今泽说:“我怕自己一个人保守不住秘密。” 左护法:“。” * 华灯刚上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转头就发现自己的大床被某个无耻的家伙霸占了。 她叉起腰站在床边:“这是我的床。” 沈昼闭着眼,手一捞精准攥住她的手腕,说:“一起。” 华灯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拽倒在床上,所幸他的手及时接住,没感到疼痛。 他把两人中间夹着的浣熊抱枕扔到一旁,搂着她的腰说:“可以了。” 华灯在他怀里挣扎:“谁要跟你一起!” 挣扎半天无果,她气得踢了一脚:“你不是要修炼吗?” 沈昼:“躺着修炼比坐着舒服。” 华灯翻身去扯他的脸:“你舒服了,那我呢?我好好的地方凭什么给你一半?你还扔我的抱枕!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沈昼睁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但华灯仿佛嗅到危险的小动物,嗖地退后不少。 他说:“别闹了,睡觉吧。” 华灯:“我闹?你还讲不讲理?你以后再也没有工资了知道吗!” “可以。”沈昼说,“那就给点别的做报酬。” “嗯……” 又是一阵令人心跳加速的缠绵,华灯气喘吁吁别过脸,推着他的下巴说:“你干嘛呀,我正生气呢……” 沈昼顺势用下颌蹭了蹭她的手:“别生气了。” 华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除了这句你还会说什么?你不是看了很多书吗?” 沈昼按下她的手,将她重新抱回来。 “那些书没意思。” “什么有意思?” “你。” 说完,好像怕她没听见,又盯着她的眼睛说了遍: “——你。” 他露出一种华灯从没见过的,甚至称得上柔软的眼神。 就在她因此恍惚的一瞬间,又被他捉住机会,捧住了脸庞。 昏昏沉沉间,她似是而非地想到—— 朕就这么原谅沈贵妃,会不会太娇纵他了? 不过她马上就没闲情想这些,而是眼尾潮红地仰着脑袋,断断续续问:“你真的……没骗我?没这么对过别人?” “没有。”沈昼给她换气的时间,安抚地亲吻她的耳垂。 他压下来的时候,含混地道:“谁也没有。” 华灯整个人都不好了。 细碎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她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练?!” 第49章 变大变小 华灯趴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才平复呼吸。 得益于特殊体质, 当她再抬起头时,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嘴唇已经恢复原样。沈昼摩挲着她的唇角,眼底情绪不明, 似乎很遗憾没能留下痕迹。 车厢里响起几道敲门声。 华灯连忙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脸:“月牙和月满来送吃的了,你放我起来。” 沈昼捏了捏她的耳垂:“那就让她们离开。” 华灯红着脸从他身上爬起来:“才不要, 我想吃东西。” 沈昼不咸不淡瞥了外间一眼,随着她的动作起身, 安静地坐在一旁, 看着月牙和月满将托盘摆到桌上, 请华灯品尝。 华灯让月牙把栗子糕放到沈昼那, 说:“你尝尝这个。” 沈昼无可无不可, 拿起来吃了一口, 不过也只有一口。 华灯说:“好吃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2节 沈昼:“不好吃。” 月牙:“?” 华灯毫不意外,自己拿起一块,笑着塞进他嘴里:“不好吃也得吃。” 沈昼垂眸, 盯着她葱白的指尖, 慢慢地咀嚼, 说:“好吃。” 把一整块糕点都喂进他嘴里,华灯朝旁边努了努下巴:“茶呢?” 沈昼端起茶喝了口。 瞧着他的表情,华灯忍俊不禁:“茶也不好喝?” 沈昼:“嗯。” 月满:“?” 华灯亲自拿起一杯茶, 喂到他嘴边, 拖长腔调问:“现在呢?好喝了吗?” 沈昼神情未变,就着杯沿喝了几口,说:“好喝。” 月牙和月满:“……” 悟了。 她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不和谐气息的车厢。 华灯给他喂完糕点和茶,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月亮:“沈昼,你好像个小孩。” 沈昼不予理会,华灯又塞给他一颗饴糖:“好吃吗?” “好吃。” 华灯双眼放光:“那你能不能变成小孩给我看看?” 沈昼咀嚼的动作一顿, 撩起眼皮。 华灯捧着他的脸说:“你现在脸上的梨涡都不明显了,你小时候特可爱你知道吗?” 沈昼平静地说:“是吗。” “是啊是啊,人还是小的时候更可爱。”华灯沉浸在幻想他变小的激动中,完全没注意他语气的古怪。 沈昼说:“我也这么觉得。” 华灯:“那你……啊!” 她叫了一声。因为她发现视野突然急剧变化,桌椅变大了,沈昼也变大了,她晃着腿甚至踩不到地面。 再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已经不能说是穿衣服,变成被衣服堆住,滑稽得很。 她气急败坏大喊:“沈昼,你干了什么!!” 可惜人变小声音也变得稚嫩,喊出来不仅没有气势,还像是奶声奶气的撒娇。 沈昼一把捏住她的脸,眼里划过隐约的笑意:“怎么不叫哥哥?” 华灯目瞪口呆:“你还要不要脸?谁是你妹妹!” 沈昼将她抱起来,放进怀里,给她一面镜子:“也对,我妹妹没你这么可爱。” 华灯虽然气愤,但还是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自己可爱的脸。她五六岁的时候可真嫩啊,大眼睛长睫毛,难怪外婆总说她是小仙童。 欣赏完了,华灯将镜子啪嗒打掉,继续生气:“你快给我变回来!” 沈昼捻起一块糕点,不紧不慢送进她嘴里,说:“张嘴。” 华灯猛地咬下一口,腮帮子鼓鼓,仿佛把糕点想象成沈昼在嚼:“你的癖好是喂小孩子吃东西吗?真无聊。” 沈昼摸了摸她的头说:“慢点吃,别噎着。” 华灯加快了吃的速度,又在他的服侍下吨吨吨喝完一杯茶,一抹嘴角:“好了,我不要吃了,你快把我变回来。” 沈昼不说话,她干脆转过身,抱住他的胳膊就是一顿晃:“沈昼,沈昼你最好了,把我变回来嘛。” 当大人不好意思做的事,变小后做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对上她的目光没一会,沈昼就败下阵来,将她恢复原样。 只是很快,抱着华灯柔软的腰肢,抵着她的颈窝听她怕痒的笑声,他便散漫地想道,果然还是这样更好些。 日色渐晚,华灯在他怀里睡了一觉。 夜里半梦半醒,依稀察觉沈昼没有睡觉,而是时不时摆弄她那条桃花手链。她迷迷糊糊问:“做什么呢?” 沈昼答:“没什么,睡吧。” 她就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次日上午。 华灯神清气爽坐到桌边,提笔准备这次的仙门大比单人报告。 是的,修仙界也有报告这种东西。 她苦思冥想,把自己在青阳宗的经历胡编乱造凑成三万字,差不多能应付过去。 她写的时候,沈昼就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摸她的手链。 等她写完了,沈昼也放手了,桃花链色泽明艳,焕然一新,她不由问:“你做了什么?” “注入了几道剑意。”沈昼说,“它会保护你。” “剑意?那是什么?” 闻言,沈昼随手一挥,周围场景倏然变幻。 华灯眼睛一花,人已站在云端,对面是浩浩汤汤的江水,穿过重峦叠嶂的山野,一路向东流去。 江上雾气蒸腾,华灯问:“这是哪?” 沈昼说:“我自己开辟的空间,你可以在这里试试剑意的威力。” “?” 华灯已经不想去深究,开辟出这么大的空间究竟是否合理这件事。 她对着手链干瞪眼:“怎么试?” 沈昼:“你可以定一个口诀,随便什么都行。” “好啊。”华灯不假思索,“沈昼大狗比!” “嗯,口诀就是我的名字了。” “后面还有三个字。” “最多两个字。” “你胡扯的吧!之前怎么没说?” 沈昼按住她的手腕,睨向她一眼:“还试不试了?” 华灯把手链对准他,哼道:“试,我现在就用它弄死你!” 沈昼眼都没眨一下,任她冲着自己,等她默念口诀之时,果然手腕一偏,锋利的剑气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华灯起初并没当回事,这剑意在她手下太过温顺,发出的瞬间也没有任何后坐力。想来她一个金丹期,最多只能发挥出化神的水平。 直到剑气一往无前,轰然一声,削平了一座山头! 华灯:“……” 剑气仍在向前,接连两座、三座、四座……数不清的山头轰隆倒塌,高山倾摧,江水沸腾。 华灯:“!” 这剑意的威力未免太恐怖了点,毁掉一座城池不是问题。 她猛地回头,震惊地问:“我是不是能杀合体期了?” 沈昼用很随意的口吻说:“渡劫期也可以。” 华灯的心怦怦直跳:“如果是仇策呢?” 沈昼云淡风轻:“我说过,他就是个废物。” 这一刻华灯再顾不上其他,一个劲端详自己的宝贝手链,抽空回了句:“嗯嗯知道啦,你最厉害了!” 沈昼迫使她转向自己,沉下双眼:“你夸我就这么敷衍。” 华灯笑嘻嘻:“我哪有,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沈昼仍然脸色不善,可惜华灯的注意力全在手链上,兴奋地问:“你这剑意有多少呀?” 沈昼淡淡地回:“十道,还剩九道。” 华灯连忙把手链收好,不敢再试了:“怎么这么少?你是不是摸鱼了?”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沈昼瞥了她一眼,见她确实喜欢,这才勉强补充:“以后还会有,我暂时只能凝练这么多。” 听起来挺难的,华灯问:“你花了很久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费什么时间。”沈昼轻描淡写说,“一个月前开始的。” 一个月前,那不就是她刚从虞蘅手底下被救出来的时候? 他竟然从这么早就开始筹备,而她一无所知。 华灯揽着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给你发工资的哦。” 沈昼顺着她的动作低头:“我说过,你可以用别的报酬抵消。” 孰料被华灯一只手堵住,她撤开身子,忍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渡劫啊?” 沈昼说:“你很着急?” 他扬手退出空间,两人又回到马车里。 “那就现在去吧。”他说,“你先回药清宗,我——” “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不等他说完,华灯立刻抓住他的手。 “我很快回来。”沈昼说,显然并不打算带她一起。 华灯闷闷地问:“很快是多久?” 沈昼说:“五天内。” 华灯失声:“五天叫很快?!”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3节 前所未有的焦虑涌上心头,她扑过去抱住沈昼的腰,声音低低地说:“我从来没有和你分开这么久过。” 沈昼顿了下,改口:“四天。” 华灯依旧摇头,难过地说:“我不要你为我缩短时间,我要陪你一起。” 没有等到回答,她也不气馁,仰头凝望他的眼:“我不会干扰你的,我就在旁边看着,好吗?” 相处得久了,她也察觉到,好像每次这样看他,他都会妥协。 她耷拉着眼尾看了片刻,沈昼微不可查地叹了声,说:“你只可以待到第二天。” 华灯又要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再给这个机会,直接道:“从第三天开始,天劫结束,我会正式冲击渡劫境。我的真气会影响你,你必须马上离开。” 华灯紧紧盯着他,见他确实不会再退步,方才不情不愿道:“好吧,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沈昼答应下来,在她交代月牙和月满直接回药清宗等待后,便带着她出现在天含山。 天含山设有特殊阵法,每当他出现,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左护法,不出片刻左护法匆匆赶来,向两人行礼。 沈昼说:“叫今泽过来。” 左护法点了点头,过了会,嘴里还含着药丸的今泽被连人带床抬了过来。 他艰难咽下丹药,一脸懵逼。 沈昼无视他血肉模糊的后背,指着华灯说:“这几天我会去渡劫,你保护好她,后天之前送她回药清宗。” 今泽:“???” 左护法惭愧地叹息:“对不起少主,是属下下手失了轻重。” 今泽眼角抽搐,心说那三十鞭你是一下都不放水,老子看你就是故意的! 不过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你疯了吧?这个时候渡劫?没有我你一个人去?” 他不敢喊出来,只能传音给沈昼,怕华灯听见。 沈昼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叮嘱了华灯几句,快要走的时候才传音给他:“是,我一个人,烈天留在你手上。” 今泽气得脑壳疼,眼睁睁看他走远却无能为力。 他又看了眼华灯,忍着后背的雷伤,虚弱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华灯:“……谢谢你啊。” 今泽满面愁容,趴在床上无聊地掰手指。忽然,一股清凉的灵力注入后背,令他痛得睡不着觉的伤口瞬间缓解不少。 他惊讶地回头,发现是华灯正为他治疗伤势。 “你叫今泽是吗?”她问。 “……对。” “我是医修,你的伤虽然重,但我应该能治好一半。”她说。 “……不用,看着重,其实都快好了,用不着你。” 华灯笑起来:“你说话的方式和他一样。” 今泽嘀咕道:“怎么可能?小爷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到底没再拒绝华灯的治疗,还在她收回手擦汗时,磨磨蹭蹭说了句谢谢。 华灯看着外面,不知道沈昼去了哪里,难免稍显不安:“他渡劫会有危险吗?” “没有。”今泽心不在焉地说。 “一点也没有?” “当然,你怎么还担心这个?除非他想死,否则没人杀得了他,你放心好了。” 他的话应该不会作假,华灯终于放心了些,晚上就宿在断云殿。 然而这颗刚放下的心,在夜里被雷声吵醒时,又重新提了起来。 她抱膝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电闪雷鸣的云层,默默地等待着。 她等啊等,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雷声还在继续,甚至因为日出的光亮,让那些紫色闪电显得更加狰狞。 她再也坐不住了,又不好叫醒看似睡着的今泽,只能焦急地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雷劫会持续这么久?” 修士晋升,多为四九天劫,万年前那位剑仙亲手撕毁的,也正是四九天劫。 就算冲击渡劫期,至多也不过九九天劫而已。可华灯旁观的这几个时辰,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天劫落下,几百?还是上千? 系统的语气是罕见的沉重:“宿主,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这个世界的天道能量太弱,所以积分进度停滞不前。” 华灯急道:“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但经过昨晚我对天劫的监测,我想我应该错了。”它说,“因为你看,能降下这种程度的天劫,足以证明这个世界的天道根本不弱,甚至恰恰相反,它强大至极,能无视位面规则。” “……你确定?” “确定。”系统说,“正是因为太强了,所以连我这个系统都会被压制,无法从它那里汲取能量。” 华灯难以理解,这几乎颠覆她的认识。 自从四九天劫被销毁,九州人对天道的畏惧便散去不少,加之万年来鲜少再有人于天劫之下丧生,天道在修士们的口中,逐渐从凶横残酷,变成温驯无害。 但系统说,这种想法是错的。它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蛰伏起来,沉默地观察这个世界,并挑准时机,企图一击毙命。 “你说这个天道很强,究竟强到什么程度?”半晌,华灯望着又一次降落的紫雷问。 “至少在我去过的几十个世界里,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天道。” 华灯心尖一颤:“那沈昼呢?他会不会有危险?” “宿主,你没必要担心他。”系统却说,“这世间最强之劫,应当是昔日的飞升劫,历劫者将受雷劫五百道,以致飞升成仙者十不存一。” “但这次,天道面对一个合体期,却降下远比飞升劫还严重的天罚。在我看来,这足以证明一件事。” “——即使如此强大的天道,也会畏惧一个人的存在。” 第50章 剑尊仇策 “好了, 你该回去了。” 今泽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华灯仍旧坐在窗边,默默听着咆哮般的雷声。今泽昨晚应该也听到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看上去完全不担心沈昼。 华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真的。”今泽慢吞吞起身下地, 因为疼痛而面部扭曲,“你真得走了, 不然明天他开始突破,他倒是没事, 你体内的真气会发狂暴走, 那不比杀了他难受?” 华灯别无他法, 只能选择相信他。 “我送你回去。”今泽说。 华灯看了眼他老太太似的走路姿势:“不用, 我自己……” 哗啦。 未及她说完, 一道黑光闪过, 足以容纳成年人的裂隙在面前呈现,宛如夜空般深不可测。 今泽收回手里的剑,说:“可以了。” 华灯微微一怔, 在今泽的示意下踏进去, 几乎没反应过来, 人就到了药清宗。 回头时,缝隙迅速闭合,传出今泽的声音:“别担心, 最迟三天他就回来了。” 还要三天吗…… 华灯回到了海棠苑, 尝试静心打坐。打坐几个时辰,她躺到床上,但夜不能寐。 于是披上衣服坐起,望着远方直至天明。 “天劫结束了吗?”她问系统。 “没有。”系统感慨,“我从没见过这么强的天道,看来万界浩劫后, 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华灯听它谈起过万界浩劫,据说九州遭遇末法时代,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过她没心情管这些,烦躁了一会,索性换好衣服出门,去找掌门师父提交报告。 掌门接过报告扫了眼,点头道:“你这次的表现很不错,还替药清宗得了第一,你……” 他看出华灯魂不守舍,话头一顿,转而道:“要是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华灯心不在焉,慢了半拍抬头:“是,师父。” 只是她刚准备转身,门外就传入一声稍显惊慌的:“掌门,仇策剑尊来了!” 掌门大惊失色,第一反应便是挡到华灯身前,企图将她藏起。 可是晚了。 那道雪白的身影从门口跨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你说的那个合欢圣体就是她?” 掌门登时冷汗直流。 他的确和仇策剑尊提过这件事,并表示会亲自将合欢圣体送至其府上,以寻求与吞云阁的合作。 但那是几个月前的事,现在他更畏惧沈夜的存在,连仇策剑尊也无法让他如此胆战心惊。 他死死挡在华灯身前,僵硬地行礼:“剑尊阁下,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男人并未关注他的异常,朝华灯瞥去一眼:“顺路看看而已,你不用多礼。” 华灯对上男人的目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他会在这?原著剧情明明不是这个时候。 对了,是因为她回来的时间提前了,她本来应该在青阳宗多待一段时日,那样刚好能够错过仇策的到访。 不过不重要了,华灯抚摸手腕上的桃花链,静静地看着他。 九道剑意,对付他一人应该不成问题。 仇策向她勾了下手:“跟我走。”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4节 这不是询问,而是动用了法术的命令,华灯不受控制朝前走去。 掌门一想到沈夜那张脸就腿肚子打颤,条件反射伸手拦住,恳求道:“剑尊不可!她是华家的女儿!” 什么华家,仇策根本没听说过,他道:“还有呢?” “这……”掌门看看华灯,斟酌道:“这炉鼎还没调教好,您现在享用,未必能达到预期。不如让她留下,我带人再调教一段时日?” “不必了,本座没这个耐心,既然她资质不错,那本座不介意亲自调教,还是说你想私下霸占她?” “……鄙人不敢。” 如果今日来的是旁人,或许掌门还能说道说道,可仇策终究不同。除了实力,他的性格也是令群仙盟头疼的重要原因。 四年前万剑宗的事掌门多少知道一点,自然也知晓仇策不敌合体期,临阵脱逃的事迹。 他被那合体期斩断了本命剑,废掉两条胳膊,此等屈辱若换常人处之,多半要血拼到底。但仇策不是。 他毫不犹豫地逃了,为了活命情愿落下供人谈论的笑柄,虽然也并没有多少人敢于嘲笑他。 他在乎的是性命,是变强,而不是世俗对他的看法。 所以来药清宗强行带走亲传弟子这种事,他做得出,并且能做得理直气壮。 “但是——”掌门内心凉了个透,他开始思考仇策和沈夜哪个杀人更利落一点,能让他不那么疼。 “算了师父。”华灯忽然开口,“我跟他走吧。” 掌门吃惊地回头,随即眼泪汪汪:“那你一定要说清楚,我真的尽力了!” 华灯笑了笑:“我知道。” 她看向对面俊美的男人:“走吧。” 仇策绕过掌门,手一挥,带着她消失离开。 华灯甫一落地,便感受到异常浓郁的灵气,他们身处一座宽阔的庭院,周围依山傍水,是相当豪华的山间庄园。 这大概就是任务里所提及的,“仇策的洞府”。 华灯打量四周的同时,仇策也在打量她,而后说:“不用担心,我没想真的让你当炉鼎。” 华灯愣了下,扭头看他。 仇策淡然地说:“我没有道侣,而你的体质很适合,所以我想邀请你与我双修,这样我能帮你变强,你也能助我恢复修为。” “恢复修为?”华灯抓住这不同寻常的字眼。 “嗯,我前些年受了伤,现在只有渡劫初期,我想恢复到渡劫中期。” 仇策坦诚地说,至于为什么受伤,他不想讲。 华灯也不关心这个,她无语地道:“我不愿意。” 闻言,仇策略微沉吟:“我徒弟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那你就是愿意吧?” 华灯:“???” 你八二年的霸总小说看多了吧! “你徒弟……裴见明?”华灯满头黑线,想把裴见明拽出来揍一顿。 “对啊,你认识他?”仇策难得露出一抹笑,“我徒弟很优秀吧?” 华灯一言难尽:“你就这么信了他的话?” “为什么不?”仇策说,“他在外面很受欢迎,所以了解女人,我不了解,就向他请教。” “很受欢迎?了解女人?”他在书里的人设可是异性绝缘体啊! “这些都是裴见明告诉你的?” “对。” 华灯:难怪徒弟傻叉,原来师父更智障。 她深深地无力了,往石桌旁一坐,对仇策说:“坐。” 仇策一愣,听话地坐了下来。 华灯开始运行周天:“你不是要双修吗?像我一样修炼吧。” 仇策迷惑地看着她,双修是这么个修法吗?但他不介意先尝试下,所以立即闭眼进入打坐状态。 华灯打坐约一炷香,点开系统界面一看,任务仍然显示“未完成”。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不能钻系统漏洞了。 “你做的应该不对。”这时仇策也说,“双修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让我徒弟来教你。” “哦,好啊。”华灯说。 仇策起身向外走去,华灯对着他的后背,露出腕上的手链。 没办法,只能放弃这个任务了。 她默念口诀,剑气一发即出,就算仇策用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立刻展开防御,还是砰然一声,被削去半边身子! 可惜渡劫期不是那么好杀的,尤其仇策这种在渡劫停留数百年的家伙,已经达到能滴血重生的地步。 他半边身子迅速修复,眼里全是震撼,嘶声问:“你是不是认识沈昼?” 华灯没有回答,继续调整角度:“你想死吗?” 仇策下意识接道:“不想。” “好。”华灯微微一笑,“那就是想。” 又一发剑气飞出! 仇策瞳孔骤缩,刹那间瞬移千里。 可那抹剑气竟穷追不舍,跨越千里将他穿了个透心凉,他捂着喷血的胸口,被剑气硬生生拽回了洞府中。 他颓然倒地,一面拼命展开防御,一面努力修复身体。 可他甚至顾不上查看身体的状况,而是死死盯着华灯,满脸不可置信。 不会错的! 就是这道剑气,四年前打得他道心破碎,修为飞速下跌,险些跌破渡劫境。 若非吞云阁以全部资源相助,恐怕他现在伤都还没养好。 而现在,这道足以毁天灭地,令全天下为之颤抖的剑气,居然被一个金丹期的女人用了出来?! 仇策双腿发软,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你,你是他的……” 华灯冷冷地抬手,一言不发。 仇策看出她的想法,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真的不知道,我发誓!若我早知你是他的道侣,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是吗?” 低沉的声音说。 比任何法宝、任何存在都要可怕的气息,此时此刻,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所以,你动了她哪根手指?” 仇策毛骨悚然,浑身血液凝固,时光如静止一般从他眼前流过,他一点、一点转过脑袋,对上那双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第二次的眼睛。 深若寒潭,暗如幽夜,冰冷似一把纯粹的剑。 若说唯一的不同,就是比起四年前的无悲无喜,多出一抹仿佛要燃烧一切的怒火。 仇策惨叫起来,蹦得像只拔了毛的鸡:“我没有!我发誓没动过她一根头发丝!不信你去问她——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华灯放下手,进入吃瓜看戏状态。 只是预想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几下眨眼的功夫,仇策就从高空跌落,重重摔砸在地。 他浑身流血,躺在被自己砸出来的坑里,肩膀往下空空荡荡,两条手臂都不在了。 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控制着不让两臂长出,因为方才他的胳膊已经被沈昼生生撕下过十几次。 虽然不知道沈昼为什么没杀他,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假装自己是个死人。 见沈昼落地,华灯第一时间扑到他怀里,沈昼摸着她的头,低声问:“你没事?” “我没事,你渡劫结束啦?”她赶紧检查沈昼身上有没有伤口。 “完成了一半。”沈昼拦住她的手,说,“之后可以再继续。” 那不就是失败了吗? 华灯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是因为怕影响他渡劫,所以她才忍着没联络他,可他还是来了。 但沈昼不想多谈这件事,她也只能假装没那么在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沈昼挑起嘴角,漆黑的眼睛注视她,光华流转:“你叫了我名字,我怎么能不来?” 华灯怔住,迟疑地说:“只要叫了你名字,你就能听到?” “对。”沈昼笑着说,“这项法术永远不会失效。” “……不管多远?” “不管多远,不管在哪。” 见华灯一脸呆呆的样子,他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指着旁边宛若尸体的仇策说:“你打算怎么处置?” 华灯隔了会才回神,往旁边看了眼,在仇策开始瑟瑟发抖时,说:“我要他的洞府,还有他芥子空间里的法宝。” 仇策:“……呜呜。” 沈昼轻易把他的芥子空间搜刮出来,又将他一脚踹下了山。仇策消失无踪,华灯蹲在地上,美滋滋清点自己新缴获的战利品。 别说,虽然仇策是个二货,好东西可真不少,每一样拿出来都能值个几十上百万灵石。 “华灯。” 她埋头欣赏时,沈昼在后面淡淡叫了声。 “嗯嗯?”她没回头,表示疑问。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5节 “你为什么不在药清宗解决他,要跟他来这里?”沈昼平静地问。 他的语气太正常,华灯并未当回事,脑子冒出一堆足以搪塞的借口。 直到她听见沈昼的下一句—— “有什么让你必须来这里,对吗?” 第51章 进入识府 天含山下的阵法外, 今泽坐在石头上直叹气。 那原本为沈昼准备的渡劫之地早已化作废墟,到处都是被雷劈焦的痕迹。 他扶着腰起身,一边因后背的伤而龇牙咧嘴, 一边因想到沈昼而心烦意乱。 昨天他送走华灯之后,到底放心不下, 所以拿着烈天就闯了过来。 他很少敢违背沈昼的旨意,来的时候提心吊胆, 好在沈昼压根没管他, 任他偷摸用烈天吸收了部分雷劫。 雷劫劈了三天, 沈昼开始持续增长, 即将突破关隘, 跃升渡劫期。 对寻常人来说, 这是九死一生的难关,但对沈昼,这如同吃饭喝水般轻松。 今泽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沈昼快要渡劫完成时, 突然停下了动作。雷劫劈打在他周围, 而他岿然不动,仿佛感应到什么。 这份异常令今泽嗅到不妙的气息。 “怎么停下了?”他紧张地问。 “她有危险。”沈昼说。 “她”是谁不言而喻。 他说完这句话就清散了雷劫,似乎要走, 今泽顾不得疼痛, 冲上去道:“我草你是疯了吗?!你的力量已经回来了一半,这具身体根本支撑不住!” 沈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一眼令今泽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从前他常常惹沈昼不快,却从没见过这种眼神。 他无法形容,只觉冷漠沉寂, 古井无波,看不出分毫活人气息。 他差点忘记了。 沈昼已经找回了一部分记忆。 他不了解沈昼的过去,但他想,如果一个人能为一件事执着上万年,那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记起那些事的沈昼,还会是他熟悉的沈昼吗? 可无论怎样,他都必须制止沈昼离开,低声哀求道:“别去,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做,别去。” 沈昼置若罔闻,扬手一召,带走了烈天。 “你一定要走是吗?”今泽暴怒地咆哮,“我不明白,你就真的这么爱她?!” 沈昼的身影微微一顿:“爱?” 他像是疑惑,今泽却越发崩溃:“不是爱是什么?是因为你善良,你仁慈,所以你必须拯救她?” 善良,仁慈,这当然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形容。 但是爱…… 沈昼握紧烈天,消失在原地。 “如果你把这当成是爱。”他漠然道,“那就是吧。” “……” 今泽无法挽留,只能怔怔地坐下,法阵上雷劫尚且残留,噼噼啪啪作响。 他想起那一天,也是在天含山外,沈昼含着一颗糖,问他:“我究竟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路?” 他现在找到答案了吗? 今泽莫名有一丝好奇,他好奇那个女人能否让找回记忆的沈昼,依旧保持如今的理智? * 仇策的庄园内是绝对的安静,常年不会有人打扰,此刻也不例外。 几片银杏叶悠悠地落到地面,随即被清风卷走。华灯维持回头的姿势,迎光望向沈昼,依然没从他的问题里回神。 “你体内有一样东西,它超脱天地法则之外,可以强迫你做一些事。”沈昼说。 他起初以为这是用来杀他的道具,可后来他发现,也许那东西的目标只是华灯。 “你留在药清宗,不杀段译,不杀仇策,都是因为它。” 沈昼语气平淡地细数着,有些事从前不以为意,但只要他想,便能轻易猜测出来。 “去霞山秘境,去剑仙墓,三个月突破金丹……这些都是你要做的事。还有什么?” 华灯张了张嘴,脑海里是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她无法说出真相,但亦是不愿撒谎。 “……没什么了。”她别过头,声音有些低落,“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她懊恼地咬了下唇,并非对沈昼的抱怨,而是对自身不能坦诚的自责。 很快,身侧落下一道阴影,沈昼单膝跪在她旁边,伸手,抚平她下唇咬出的齿痕。 他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出一种温和:“我知道,你做得很好,是我没注意。” 华灯干巴巴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跟你解释。” 沈昼笑了笑,从容地将她从地上拉起:“不需要解释,我可以帮你解决。” 华灯的眼睛亮了起来:“怎么解决?” 沈昼不答,只是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直不去渡劫?” 他说:“因为我的力量,不靠天道获取,我一半的法力在这把剑里,还有一半被封印于神魂中,渡劫只是让它回到我的身体。” 华灯的头又垂了下去:“都是因为我,你这次渡劫没有成功……” 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她对上一双淡笑的眼,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桀骜和……疯狂。 “我说了,那不重要。”他道。 有什么东西出现在华灯手里,她低头,发现是一口漆黑如夜的长剑。 她见过这把剑很多次,还是头一回握在手中。 她觉得自己好像握到了一片虚无。 这时,她听到沈昼说:“用这把剑杀了我,你就能解除神魂封印,然后获得我的全部力量。” 华灯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沈昼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扬起那把剑:“有了力量,你就能摧毁一切。无论是天道,还是比天道更强大的存在。” 每一句话都是惊人的震撼,而他口吻寻常,面无表情地陈述:“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你,如果有,那就毁掉他。” 剑锋对准他的胸膛,华灯蓦地记起这柄剑贯穿他心口的一幕,那时她注意到今泽的手掌隐隐颤抖,而现在她理解了,因为她的手同样在抖。 她看着沈昼,企图从他身上找出几丝痛苦,几丝异常。 然而没有,竟然没有。 可如果一个人不痛苦,为何要请求另一个人杀死自己? 她忽然想起一件并不久远的事。 在东海的时候,她把头靠在沈昼肩上,把玩他的发丝,和他随意聊起那些过往。 “你过去认识的人里,还有活着的吗?”她问了这样一句话。 而他回答:“没有,都死光了。” “你不取回剩下的记忆,没关系吗?”她接着问。 他说:“没关系,都是一群死人罢了。” 时至今日华灯回想起来,突然有些分不清,在他说出那句话的一刻,究竟是谈论过往的故人,还是早就把自己划到了“死人”的范畴? 她看着沈昼,沈昼也在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淡漠依旧。 他说,渡劫之后就会拿回记忆。 她不知道他究竟想起了什么,但她觉得不该这样。 华灯抬手,轻轻地将剑尖偏移了一寸。 “沈昼,我不能这么做。” “你可以。” 他说,仍然注视着她,重新让剑锋对准心脏。 在华灯眼里,他的脸逐渐和上次系统穿越中,脚踩着尸骨,满身血气的男人重合。 他们有着同样的眼神,对她说出了同样的话—— “动手。” “……” 啊,真是奇怪。 他抱着她,说要杀死她的时候,她感受到的情绪叫做爱意。 他拿着剑,要她杀死他自己,这样感人的场景,她感受到的却是荒芜。 风无声吹拂,一片银杏叶从两人对视的眼前飞过,良久华灯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说不定我要做的事,你的力量根本不够呢。”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一些。 沈昼问:“你想做什么?” 华灯说:“也许我想成仙,想要去上界当个真正的神仙。”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6节 可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发现沈昼似乎是笑了,那笑容里透着难言的古怪。 他说:“华灯,这世上已经没有仙人了。” “……?” “你口中的上界,早就不存在了。” “怎么会……” 没等华灯从震惊中找回语言,他逼近了一步,顶着锋利的剑尖,直视她双眼:“如果你想要的,是离开这个世界。” “——杀了我,你就能做到。” 华灯猛地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攥住,剑尖刺破皮肤,她清晰看到有血渍渗出。 终于,她不再挣扎了,她任凭那柄剑越刺越深,仰头回视他的目光。 “可我不需要啊,沈昼。”她有点无奈地笑了,温柔地说,“如果我想走,我有自己的办法可以做到。之所以我选择留下,就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我在乎的人,我在乎的事。” 她并没有撒谎,沈昼也看得出来,他低喃地说:“是你自己想留下……” “对,我自己想留下。”华灯干脆地道,“所以你呢?” 剑锋刺入血肉的速度减缓了,华灯尝试着收回几寸,一字一句认真道: “就算世界上的人都死光了,我也愿意为你留下。那你呢?假如你还有一点在乎我,你就应该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 他并没有回答,神情毫无变化,攥住她手腕的手却仿佛失去了力度。 华灯乘机撤回手掌,将那柄剑扔到一旁。她踮起脚尖,抚摸沈昼冰凉的脸颊,在他近乎冷漠的眼神下,轻声诉说。 “沈昼,我不想要你的命,我想你陪我一起活着。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会怕,难道我对你来说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见他不答,她捧着他的脸,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沈昼的眼睫轻轻颤了下,他无动于衷的表情为一种叹息所取代,他捏着华灯的下巴,似自言自语:“他们都想要我死,为何你不同。” 为何你,从一开始,就和他们不一样。 华灯反而笑了,她的瞳眸重新有了光亮,柔声说:“他们都想要我做炉鼎,为何你不同?” 她接着道:“我的答案和你是一样的。我有我活着的意义,你也有你活着的意义,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 漫长的静寂后,沈昼轻嗤了声,似乎很不以为然地摇头:“只有你,会觉得我的死没有价值。” 觉得,他活着还有意义。 华灯笑着说:“可我就是这么觉得呀。” “……” “算了。” 沈昼忽然说。 在他说完这两个字,华灯敏锐察觉他周身的气息发生了改变。其实从动作也可以看出,因为他直接往前一步,抱住她腰的同时,将下巴搭在了她肩膀上,姿态是她最熟悉的模样,平和而慵懒。 他将头埋在她颈窝里,慢慢蹭了蹭,像她前世去猫咖吸猫的样子。 华灯拍着他的头说:“你累了吗?” “嗯。”他的声音低下去,“让我睡会。” 华灯说好,他就真的睡了过去。 就在华灯站得有些麻木,想将他带回房间的时候,突然闻见刺鼻的血腥气。 她后知后觉低头,看到了沈昼满身的伤。障眼法随着他的昏迷消散不见,全部伤口都袒露了出来,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华灯大脑嗡的一声,持续了好几秒的空白。 她刚才看得很清楚,沈昼和仇策打架完全是单方面碾压,不存在受伤的可能。 所以……是因为雷劫吗? 那持续三天三夜的雷劫,是真的,想把他活活劈死。 她飞快地将沈昼带至最近的房间,让他躺到床上,然后边用法术治疗边为他上药。 衣服褪下,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一道道疤痕撕裂了他的肌肤,也宛如将她的心划开血口。 她强忍眼意,迫使自己冷静,待将他全身包扎起来,想了想,取出传讯符联系掌门:“师父,如果有人因为冲击破境受伤了,应该怎么办?” 掌门一听,便猜出是谁受了伤,思忖道:“外伤倒是可治,你现在赶紧看看,他的元神有没有受伤?” 华灯不用看都知道,肯定伤得很重:“若是有呢?” 掌门斟酌道:“那就进到他的识海,用你自己的元神为他修补,这是最快的方法。” 华灯:“我知道了,谢谢师父。” 掌门:“快去吧。” 他说得相当含蓄,但两人既为道侣,想必这种事已做过多次,无需他多言。 看着挂断的传讯,掌门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 按照掌门的指示,华灯第一时间调出元神,进入沈昼的识府。 一开始她非常谨慎,毕竟如沈昼这般强大的修士,识府堪比刀山火海,凡敢靠近者非死即伤。 虽然不知为何,她叩开识府的过程异常顺利,简直像邻居串门一样自然。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地一点点操纵元神。 所见到的景象让她一颗心再度揪起。 沈昼的识府比她想象还要糟糕,她一进去就被湮没在黑雾里,完全看不清前路。四处都是混乱的刀光剑影,无数剑气纵横交错,险些将她削成碎片。 好在沈昼留给她的那抹神识保护了她,让她免受剑气摧残。 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她总算跟随那抹神识的指引,成功找到沈昼的元神所在。 他的元神化为一柄利剑,高悬于唯一的光亮之下,庞大到仰视都难以看清全貌,散发的威压更是磅礴沉重,华灯顿时喘不过气。 那道元神立刻发现了她,倏然坠落下来,华灯吓得连连后退。 奇怪的是,分明发现了入侵者,这元神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措施,也没有进攻的倾向,而静静立在原地,仿佛正乖巧地等待她接近。 华灯犹豫再三,屡次伸出试探的触角,还是不敢靠近。 沈昼的元神观察了她一会,似是明白她的顾忌,居然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可爱无比的云雀。 华灯:“……”还能这么玩吗? 她的元神只是一团再简单不过的红光,此刻也学着沈昼的模样,变作一只同样大小的云雀,然后蹦蹦跳跳地扑腾过去。 沈昼云雀张开翅膀,露出身上的伤痕,虽是一只鸟,表情却莫名有些委屈。 华灯云雀安抚地扇了扇翅膀,豪迈地表示自己会解决,旋即向他靠了过去。 修复……应该就是用法力和他接触吧。 华灯碰了碰他的翅膀尖。 可没等她过渡法力,一股奇异的触感震得她雀身一震,竟恍惚了几秒。 好奇怪,这感觉怎么跟过电似的? 她猜测这是雷劫的残留,所以更加不敢耽搁,努力张开翅膀,拥抱沈昼云雀。 一阵剧烈的酥麻袭来,她直接被震得弹了出去。 “……!” 这雷劫竟然这么严重,再等下去沈昼肯定难受死。 努力忽视元神中诡异的震颤,华灯深吸一口气,眼一闭心一横,猛地扑上去将云雀抱进怀里。 那一瞬间。 急剧的过电感窜遍全身,疼,当然是有一点,但刺痛不过几秒,随之而来的是某种难以启齿令她几欲尖叫的异变。 她察觉不妙,挣扎便要逃跑,可那只云雀一改乖巧的模样,在她撤离时毫不犹豫地飞了过来,张开怀抱将她拥入自己体内。 两道光团紧紧纠缠,金色与红色互相侵蚀,彻底融为一体,分不清你我。 华灯的大脑噼里啪啦绽开烟花。 烟花之后,有万丈惊涛从天而落,凶狠而强悍地将她拍打碾碎。 “………” “???” “!!!” 身体的变化昭告真相,华灯再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觉,不就是传说中的……! “等等——” 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那只金色云雀似乎犹不满足,不仅把企图偷偷溜走的她拽回来,还用更过分的手段侵吞掉她。 和之前几次不同,这种蛮横的侵袭完全不讲道理,只一秒就将她牢牢攫取。 凶狠霸道,简直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沈昼……你个混蛋……” 华灯根本没忍住,哭喊着叫出声。 可沈昼的确还昏迷着,他对她的亲昵和占有欲,都完全出于本能而已,不是她哭一哭就能叫停的。 华灯根本数不清过去了多久。 双方修为差距过大,如果是普通人,早就精神崩溃发疯了。可她不仅有特殊体质,体内还有沈昼的真气,每次都不过稍微晕过去一会。 等醒来时,她还在沈昼的元神里,那抹元神贪婪地迷恋着她,像孩童终于找到最喜爱的玩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可怜她一个金丹期,就这样被他丝毫不停歇地亲近着,被迫承受一次又一次覆灭,哭得嗓子都快哑了。 最后天黑了,沈昼的元神也几近修复,她终于抓住机会,一下子钻了出去,虚弱地回识海。 她靠在沈昼怀里,颤巍巍掀开眼睫。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7节 抽噎着缓了好一会,她仍旧处在那种感觉里出不来,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明明只是神识相融,她却觉得远不止于此,仿佛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被碾过,变得滚烫不已。 元神哭泣战栗,连灵魂都为之颤抖。 男人炙热的呼吸洒在耳畔,那股趋于平歇的浪潮被重新勾了起来,华灯脚趾蜷缩,受不住地喘息几下,伸手试图将他推开。 但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抖着身子,哭得更惨了。 偏偏此刻,不识好歹的机械音还冷冰冰地响起:“恭喜宿主,【被仇策带回洞府双修】任务已完成。” 全然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华灯狠狠撞了下沈昼的胸膛。 啊啊啊该死!! 她要杀了掌门!!! 第52章 新的功法 神交之所以被视为最亲密的举动, 不仅因为这一行为本身蕴含的意味,还因为神交双方会不受控制看到另一个人的记忆碎片。 比如华灯,当她脱力陷入昏睡之时, 脑海里便多出几段不属于自己的回忆。 她看到抓周礼上的小男孩,咿咿呀呀举起一把剑。 她看到男孩三岁时, 一个高大的男人蹲下来抚摸他的头,笑着询问:“我们乖乖为什么想学剑呀?” “我要成为和爹爹一样的人呀。”小孩腼腆地低着头。 她看到四岁的小孩捡了一条狗, 从此那些孤独的夜晚, 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等待父亲归来。 在母亲因为照顾妹妹而累极沉睡的夜里, 他抱着狗, 坐在门前的洋槐树下, 眺望男人御剑而来的身影。 那是他每天最快乐的时刻, 父亲总会一手牵狗,一手将他抱起,送他到床上讲一段睡前故事。 他还会得到一包镇上才能买到的糖, 只是父亲不允许他晚上吃, 他把糖藏在枕头下, 闻着清甜的香气度过无数个美梦。 五岁的时候,他险些死在父亲剑下,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父亲拿着糖向他道歉, 他也就轻易地原谅了。 六岁的某个夏夜,他如往常般带着大黄狗,摇着扇子驱赶蚊虫,等候男人的身影。 这一次他等了很久,等到扇子落地他也靠着树干睡去,才被一只大掌轻柔地拍醒。 “爹爹, 你回来啦。”他揉着眼睛说。 父亲蹲在他面前,制止了他起身的动作,凝视他说:“阿昼,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唔?” 他不明白爹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娘亲说,我以后要成为和爹一样的大英雄。” 说完他疑惑地歪了脑袋:“可是爹爹,大英雄是什么样?当上大英雄就能天天有糖吃吗?” 父亲笑了,温声说:“是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开心地道:“好呀,那我要当大英雄!” 大黄狗也围着他们转来转去,似乎为孩童的豪言壮语而高兴。 男人照常将他抱起,牵着大黄狗回家,这一夜没有月亮,乌云汇聚在头顶,父亲的声音散在风里,有些模糊。 “我们的大英雄,一定要保护好娘亲和妹妹啊。” 那天晚上,他本该听完睡前故事就睡着了,却不知为何一反常态,辗转反侧方艰难入眠。 睡至半夜,他隐约听见一些声响。 “师兄,你真的要这么干吗……”那是母亲的声音,他努力想要睁眼,眼皮却无论如何都掀不开。 “那些人指名要杀我,我不能不去,不然他们迟早会危害城里的百姓。”父亲长叹道,“你带着阿昼和曦儿走吧,千万不要回来。” 连他也感受得出,父亲的口吻格外沉重。 “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母亲哽咽地说,“可是师兄,我好想陪你一起啊。” “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两个孩子,往后的日子,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后面的话就听不太懂了,小沈昼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后来,他也曾无数次回想起这一晚,他想,他应该早点起来,这样就能好好跟父亲道个别。 …… 华灯所看到的记忆并不多,只有几个片段而已。回忆里的内容光怪陆离,她一时听到有人在哭,一时听到有人在笑,一时又听见歇斯底里的呐喊。 当她醒来时,整个人还处在心有余悸的状态。 日光亮了起来,她尚未睁眼,下意识往沈昼胸膛蹭了两下,仿佛是要安慰他。 随即昨日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瞬间清醒过来,一个翻身躲到了床内侧。 她警惕地盯着沈昼,而沈昼仍在昏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华灯心情复杂,松了口气的同时颇有些不爽。 她现在浑身酸软,并不太想见到沈昼,慢吞吞越过他下了地,整理好身上的衣裳。 结果一抬头,就对上成人高的水镜,把她吓了一跳。 ……仇策什么癖好,竟然在这种地方摆了面镜子!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曾经是裴见明的房间,而他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扭头欣赏自己的俊脸。 此刻华灯对着镜子,简直不敢相信里面的人是她。 头发散了乱了,衣衫半合半敞,桃花眸勾着莫名的艳色,里面雾气氤氲,似说还休,虽不笑犹似含情。 华灯发誓,她活了两辈子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而且镜子看不出,但她能感受到身体某些地方发生了不好的变化,害得她走路时腿都在发软。 都怪沈昼! 华灯小发雷霆,扭头掐了沈昼的脸一把。 看着他脸上残留的红痕,内心这才稍微消了气。 只是…… 华灯非常不妙地记起一个问题。 沈昼所修功法,似乎是不能与人双修的……吧? 那他们昨天那样,岂不是他的功法全白费了! 华灯内心警铃大作,捂着脸哀嚎一声。 完了完了,沈昼醒了非把她活剐了不可! 这可比神交恐怖多了。 华灯脑子里掠过一百种办法,比如畏罪潜逃、隐姓埋名,她甚至想到联系苏意轻过去避个难。 只是转眼瞥见沈昼脸色苍白的模样,又终究狠不下心。 半天之后,她欲哭无泪地走出房间,找了个角落静静地坐着思考人生。 沈昼虽然昏迷着,周围却全是他的结界,不用怕有人打扰。华灯就这样坐了一上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到房间,沈昼竟还睡着没有醒来。 ……真的伤得这么重吗? 华灯犹豫地伸手,探向他额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摸到的时候温度尚且正常,忽然一下就烧得不轻。 她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替他诊脉,脉象极其虚弱,跟快死了一般。 这下华灯可管不了别的了。 他身上的外伤已经有愈合的趋势,现在这么虚弱,肯定是元神的原因!她再次进入沈昼的识府,焦急寻找他的元神。 这次找得就没那么顺利,沈昼留给她的神识似乎不愿意带路,她费劲地在黑雾里穿梭,突然元神一震,似乎被什么电了一下。 华灯:“……” 华灯:“等等——” 来不及逃跑了,她被另一道元神包裹进去,如同生来就是一体。他们互相缠绕,密不可分,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化为空白,而感受则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当她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那道元神撤开了些,她好不容易获得喘息的空间,第一反应便要逃跑。 可那团光芒追了上来,一直追到她自己的识海,又将她勾了过去。 他碰一下,她就抖一下,似乎觉得这样好玩,他还故意若即若离,追逐她在识海里到处逃窜。 后来华灯就不逃了,因为无论她逃到哪,最后都免不了被抓回去的结局。 人会撒谎,而元神不会,那团金色的光芒疯狂地占有着她,从前被主人很好隐藏起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宣泄殆尽。 华灯毫不怀疑,如果有办法将她吞进肚子,这团元神一定会这么做的。 等她终于被放过之时,人已经浑浑噩噩,她花了很久才渐渐清醒,旋即便意识到她正在抽泣,脸上水痕遍布,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而罪魁祸首则温柔亲吻着她的脸颊,舔去那些水珠,手也在她背后轻轻拍打,好似安抚。 但华灯一点都不觉得安慰。 她猛地转过脸,悲愤地咬了他一口。 她上当了。 她居然上当了!! 身下的胸膛传来震动,他压着喉咙发出清浅的笑声。与之对应的是他不讲道理的动作,按住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怀抱。 他居然还有脸笑着问:“怎么不继续了?” 我继续你个大头鬼! 华灯狠狠咬了一口泄气,直至他肩膀出现血痕才龇着牙松嘴。 她踹了一脚,也不管踹到哪,抬首投去怨愤的目光:“你什么时候醒的?”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8节 沈昼睁眼说瞎话:“刚刚。” 其实今早她离开的时候就醒了,只是说出来,难免她又要恼羞成怒。 华灯还想着另一件事,没注意他压不住笑的语气,悄悄地拉开一些距离,试探问:“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昼低眸,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神色似笑非笑:“华灯,我是受伤了,不是失忆了。” 淦啊! 华灯绝望地闭了闭眼,吞吞吐吐:“我、我和你……你的功法是不是……?” 她说的含糊不清,但沈昼显然听懂了。他的表情一下子敛去,黑眸沉寂难辨,看着她幽幽地说:“是啊,这可怎么办。” 仿佛很苦恼一般。 华灯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缓缓躺下,双手交叉,面容安详。 “你杀了我吧。”她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沈昼挑起一抹笑,随后向她靠了过来,与她贴着额头。 房间里响起华灯愤怒的叫声:“我是让你杀了我,不是让你干这个!!” 沈昼压着她的腿,喘息着说:“不舒服吗?” 华灯要疯了,流着泪问:“你不是不和人双修吗?” “那套功法已经换了。”沈昼的笑声越发肆意,“现在可以了。” “???”华灯瞪大眼睛,“什么时候换的?” 他的回答还是一样:“刚刚。” 华灯在波涛中起伏跌宕,还不忘挣扎着问:“你的修为不会下跌吧?” “跌了两层。”沈昼无所谓地说,蹭她的鼻尖,“再过两个月就回去了,怕什么。” 两个月啊…… 那确实没什么。 华灯觉得自己又能支棱了。 沈昼不知不觉贴近了,眼睛盯着她,呼吸洒在她耳畔。 “要再来一次吗?这次不会难受,我保证。” 嗓音低哑蛊惑,像树林里勾引行人的妖精。 华灯没能拒绝的后果,就是这次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哪怕最后她哭着咬他都没用。 “沈昼,我信了你的邪!!!” 第53章 最后一次 沈昼的元神相当缠人。 也只有这时, 华灯才明白沈昼平素有多克制,起码他不会故意这么恶劣地对她,不会用各种花样磨得她几近窒息。 仅有的清醒时刻, 华灯一半时间在心里骂掌门,另一半时间就骂沈昼。 但她忘了, 神交时双方的想法都一览无遗。 沈昼显然感知到了,他说:“喜欢骂, 就骂大声点。” 华灯气到连骂都懒得骂了。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 她整个人浑似从水里捞出, 趴在他胸膛说不出话, 双目失焦, 呼吸颤抖。 沈昼懒洋洋地拥着她, 把玩她的耳垂,漫不经心问:“你是怎么进到我识府的?” 华灯迷茫地眨了下眼,什么怎么进到…… 她说:“你自己让我进去的呀。” 她都没费力, 直接掉到里面, 可就不是他放进去的吗? “不可能。”沈昼不假思索。 “什么不可能?”华灯疑惑, 这人是神交多了脑子坏了吗? 沈昼说:“没有人能进到我的识府。” 华灯:“可我进去了。” 沈昼捏住她耳垂的手一顿,慢条斯理地捻搓着,淡声问:“是你体内那个东西在帮你?” 华灯失笑, 这都哪跟哪:“不是呀, 真的很简单。” 她干脆爬起来:“我现在给你演示一遍。” 她的确又演示了一遍,调出元神,叩开他识府大门,一路畅通无阻,宛如回家般轻松。 沈昼静静地看着,在她飞速撤离识府的时候, 也没有追上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很简单?而且你识府里的剑气也不会伤到我,还挺人性化的。”华灯说。 沈昼“嗯”了一声,从背后抱住她,手臂越缠越紧,快勒得她喘不过气。 华灯赶紧挣扎两下以示抗议,沈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手臂微微松开一些,却改成将她抱在腿上,是一个更为亲密的姿势。 其实华灯更喜欢两人面对面的样子,不过察觉沈昼气场有些微妙的古怪,也就随他去了。 她现在浑身都是温暖的,沈昼感受着她的热量,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她体内那个东西的确没有出来,她也没在撒谎。 他居然真的纵容一个人进入识府,乱走乱逛,甚至是在昏迷的情况下。 匪夷所思。 难道是因为今泽口中所谓的“爱”吗? 他偏过头,叼住华灯颈侧的一块软肉,轻轻磨了磨,仿佛泄愤一般。 华灯不觉疼,只觉痒,笑着去躲:“沈昼,你干什么呀?” 沈昼的牙齿稍微用了些力。 不会有的。 这些东西,早就他决定封印记忆的那一刻,就全都丢掉了才对。 可是…… 为什么神交的时候,他感知到一些来自华灯的喜欢,元神会兴奋地战栗? 为什么他会如此渴望这种感觉,渴望到不想离开的程度?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让元神溜进华灯的识府,准备再试一次。 华灯愣了愣,一把将他推开,满脸震惊:“你还来?” 沈昼抓着她的肩膀,面无表情,明显不为所动。 华灯是真的怕了,她现在腿还发软,衣裳也是湿的,当即凑上去亲了他几口:“不来了好不好?” 沈昼情绪难辨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华灯咬牙,干脆闭眼贴了过去,胡乱吻住他的唇,然后学着他的样子,生涩地伸出舌尖舔舐。 不过也只有短短几秒而已,她很快就红着脸与他分开,撒娇似的揽他的脖子:“真的不行了,明天再来好不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上去,看沈昼的表情怎么好像没效果啊? 正当她不满之时,就见沈昼捏了捏她的后颈,凉凉地问:“你不喜欢和我神交?” 大鱼大肉也不能顿顿吃啊!华灯按住他的胳膊,诚恳地说:“喜不喜欢的……你先让我休息一下行吗?” 沈昼倾身过来,盯着她的眼睛:“所以喜欢吗?” 华灯:“……喜欢,喜欢行了吧!” 渡了个劫回来,他折磨人的本事怎么比以前还强了? 她心里吐槽,沈昼大致猜到,却装作不知,压着她的后颈让她靠过来。 “最后一次。”他说。 华灯:“?!” 沈昼平静地说:“我要确认你没撒谎。” 大猪蹄子你就是找借口! 华灯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说的最后一次,要是敢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昼点点头:“嗯,不骗你。” 这次神交是在华灯的识海里进行,他没有撒谎,确实只有一次而已,问题在于他迟迟不肯结束。 不肯结束就算了,他莫名变得格外温柔,温水煮青蛙一般贴着她的元神,仿佛要仔细感受出什么。 他的想法华灯已经不想管了,她只觉得时间越长越难捱,快慰的感觉不断累积,却始终得不到释放。 她实在受不了,不得不抱着他胡乱地亲吻,或哀求或责骂:“你快点啊,你行不行呀?求你了嘛沈昼……别玩了,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沈昼拍着她的背,轻轻地安抚,嘴里含着她的耳垂、她的后颈,似某种觅食的野兽。 他不肯放开,华灯便一直得不到解脱。 神交至深处,她于战栗之中,隐约感受到一丝疼痛。 来自他的疼痛。 但没来得及多想,上衣忽然被人撩开,本就敏感的位置多了抹粗糙的触感。 这触感笼罩着她,不紧不慢揉了两下。 华灯惊呼出声:“你在做什么?” 他们从前也做过类似的事,可那都是发病的时候。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89节 而现在她是清醒的,他们都是清醒的。 沈昼的手掌罩不住她,不断调整角度:“你不是难受吗?书上说,这样能让你快乐。” 华灯崩溃道:“我不是把话本都扔了吗!” 沈昼悠悠地道:“我买了新的。” 顿了顿,他似乎发现什么,好奇垂下眸子:“为什么会变硬?” “…………” 华灯羞愤欲死:“闭嘴!你再说话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一低头就能见到他骨节分明的手背,指间是雪似的白,还有梅花似的红。她根本不敢多看,背靠着他胸膛喘息,紧闭的眼睫一阵颤抖。 沈昼咬着她耳朵问:“华灯,书上说这里会有……你……” 她失声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 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修仙界或许没有不可能的事,顿时紧张起来,那粗糙温热的触感更明显,也更用力了,好像真的要捏出什么。 她呜咽道:“你不准!你绝对不可以……” 耳畔一声轻笑,他吻了吻她的脸颊,说:“我不会的。” 华灯还是不信,起身要逃跑,却不知何时被他掐住腰,根本逃不出去。 他手指的力度变得温柔,安慰道:“逗你的。” 旋即又将她转过来:“但它好喜欢我,我可以亲亲它吗?” “……?”华灯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不回答,沈昼便当做默认,低下头,含进了嘴里。 口腔的温度远比手掌要高,华灯按在被子上的手蓦然收紧,脖子向后仰去。 呜……他还用舌头…… 变态。 和前两次惩罚般的啃咬不同,这次明显带有安抚意味,她小的时候蹲在路边,就是这么看着猫妈妈舔舐自己的孩子。 只是沈昼用的地方,实在…… 不止舌头,沈昼的元神也贴了过来。 华灯完全没做准备,叫声瞬间变了调。 沈昼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他死死按着她,不准她逃离,眼睛始终盯着她的表情。 与此同时,他顶着禁制带来的刺痛,回想曾经那些人说爱他的时候是什么样。 很快,他放弃了。 谁管那些人。 他根本舍不得华灯现在这样。 想要再近一些,不止元神,他还要…… 他迟疑了下,在华灯脱力时将她捞入臂弯,抱着她躺下,闭目无言。 * 华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了过去。 前半夜还算舒爽,因为有人用灵力安抚她疲惫的元神,后半夜神交的后遗症就开始显现,她又看到了新的记忆碎片。 她看到十三岁的少年,孤身离家拜入师门,当上外门弟子。但未出五年,便因私学禁术,叛逃出宗。 他离开宗门,一个人流浪,在一条小溪边被妹妹找到。 那少女比他还小三岁,却生得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她像极了父亲,而沈昼像极了母亲,两人几乎看不出是亲兄妹。 少女叫陈曦,陈曦对他说:“哥,你为什么偷学禁术?” 沈昼则一脸无所谓:“什么禁术,能学会的就不算禁术。” 陈曦说:“你到底学了什么?” 少年似乎有些不耐:“一共不就那么几个吗?我都学会了,九转乾坤术也学了,行了吧!” 陈曦摇头:“你只在里面待了一晚上。” 沈昼却冷笑道:“一晚上就够了。” 陈曦默默看了他片刻,说:“九转乾坤术并不是完整的,你应该知道,你手里只有残本,你……” “我已经写完了。”沈昼说,“剩下的内容,我已经补上去了,我有自信这不会比原本的九转乾坤术差。” “……” “哥,你的天赋应该用在剑术上,只要你想,别说内门弟子,就算被收为亲传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后呢?”沈昼轻蔑地反问。 “……你想要什么然后?” “我想要你们活着,这很难理解吗?”沈昼冲她摆摆手,“总之,你多关注母亲的状况,一旦她有破境的想法,第一时间通知我。” 良久,陈曦说:“我知道了,哥。” 她看着沈昼走远,半天都没有动作。 九转乾坤术是以命换命之法,她知道,沈昼也知道。 至于要换谁的命…… 她默然转身离去。 第54章 少年沈昼 沈昼拜入的宗门叫天命宗。 据说创立之初, 是末法时代后一群人为了寻求天命,重启登仙梯而组建。只是数千年过去,登仙梯仍未现世, 天命宗也放弃了自己的初衷。 沈昼拜师之际,因身为五灵根, 资质平凡,而被分到了外门。 他的妹妹作为单灵根, 先是去了内门, 不久又因表现出色, 而被选中为亲传弟子。 好在沈昼没有等太久, 第三年的春天, 负责教导外门弟子的九长老, 看中他的悟性,亲自传授他剑术。 竹影簌簌的山林间,少年双手捧剑, 恭敬地跪着。 九长老则负手而立, 问他:“你可想好, 这一生为何执剑?” 少年不卑不亢地回答:“为了保护家人和朋友。” 九长老皱眉摇头,瞧上去痛心疾首:“俗念而已,不成大器!你今天就跪在这里, 给我想明白。” 少年跪了一天, 翌日九长老来问,他的回答仍未改变。 于是他一天天地跪下去,直至第七天,九长老拿剑对着他,沉声问:“再问一遍,你是为什么修道, 又是为什么而执剑?” 少年身姿笔挺,面无表情回答:“为了保护家人和朋友。” 九长老的剑尖落了下去,化作一声叹息:“世事无常,而剑道有常,即便你如今再执着,他们也总有逝去的一天。到那时,你的剑还能提起来吗?” “不会有那一天。”少年的神情淡然而笃定,“我会死在他们前面。” 九长老不再多言,从此之后,便不时将他带至后山,传授剑术。 这一举动很快被外门其他弟子发现,少年受到更为严重的欺压,他几乎每天都带着伤,疤痕一道叠加一道。九长老视而不见,把这当成历练他的一环。 他没有告诉陈曦,想必告诉了陈曦也不会在意。但他的另一个朋友,天命宗的首席弟子知晓了此事,当场提着剑为他报仇。 在华灯看到的片段里,那位朋友常着蓝衣,丰姿俊秀,快意恩仇,与沈昼的阴冷沉默截然相反,却又相处得意外融洽。 她似乎听到沈昼叫他什么“泽荆”,不过回忆太破碎,倏忽便掠去。 春去秋来,两年过去,内门弟子选拔即将开始,那位朋友带着酒来找沈昼,提前为他庆祝。 那一晚两人都喝得尽兴。 可第二天,天命宗却得到消息,弟子沈昼偷学禁术,一夜杀光曾欺压他的十余名弟子,叛出师门。 天命宗六大禁术,他一夜学了个透,虽碍于修为无法发挥,却足以碾压与他同境界的修士。 无论他的朋友、妹妹还是九长老,都从未想到他会有这种能力,而他也从未显露过剑术外的天赋,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所有人都为他自毁前途而扼腕,但华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就在前几天,他收到来自陈曦的消息,他们的母亲决意要突破境界,冲击化神境。 所以他学了六门禁术,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九转乾坤术,以命换命。 离宗后的第二个月,他回家见了母亲一面。 他曾劝过母亲不要历劫,这十年来她屡次受伤,身体亏损,又无法器护体,雷劫之下生还的可能不足五成。 但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房间里怀抱父亲牌位的女人。 女人将牌位摆到他面前,冷着脸喝道:“跪下!” 少年平静地说:“为何要跪?” 女人声色俱厉:“为你有愧父亲的教诲!” “教诲?” 少年扯了下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越来越大,黑眸里浮现毫不掩饰的恨意。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教诲?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女人的表情凝固了,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少年不退反进,这一霎所有情绪骤然爆发,“你总是看着他,看着他!可他带给了我们什么?什么都没有!他保护不好你和陈曦,他就是个废物!” 在母亲惊诧的目光中,他冷酷而决绝地诉说。 “几年前一伙人追到我们家门口,你伤得那么重,我以为你要死了,我抱着你到处去求医师,可没人愿意救你!最后是我用现学的法术保住你的命。”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0节 “还有一次,陈曦差点被人抓走,那些人活生生拧断她三根手指,那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恨不得回到过去,将你的丈夫,我的父亲,扼杀在他与你成婚之前。” 他越说,女人的表情就越痛苦,气得浑身发抖,扬手给了他一耳光:“你住口!” 少年擦去嘴角的血,继续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冲击化神,因为父亲死前就是元婴巅峰,他毕生的心愿便是能让境界更高一层。他没做到,所以你必须做——可笑至极。” 女人闭上眼,再睁开时,她放下了手里的牌位,掌心多出一柄剑。 “你爹死得早,没能亲自教导你,而我,我是个不称职的娘亲。” 她用剑对着儿子,就像曾经对付那些魔修一样。 “你偷学禁术,残杀同门,不知悔改!既然你执意做一个邪道修士,那今日,便让我这个当娘的来管教吧,免得你日后为祸苍生!” 少年一动不动,剑刃穿透琵琶骨,而他的身影也在原地消散。 “忘了说了。”他道,“这是分身术,您好像没看出来。” 女人错愕地注视他消失,仿佛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孩子。 同一时间,远在万里外的沈昼低头,捂住身上多出来的伤口。 他的修行还没到位,分身受伤,仍会影响本尊。 在他对面,披头散发的灰衣老者投来心不在焉一瞥,懒洋洋笑道:“看伤的位置,她应该没想杀你,是想将你抓起来。” 老者印堂发黑,脖颈青筋暴起,瞳孔隐现红光,是入魔多年才有的迹象。 沈昼没什么表情地包扎好伤口,说:“我知道。” 老者随手为他注入一抹真气,道:“你现在怎么想的?还是要跟我走?” “自然。”伤口快速愈合,少年勾唇一笑,“我们走吧,师父。” * 华灯在头痛中醒来。 怔怔地醒了会神,她终于想起,为何天命宗听起来有些耳熟。 因为这是五千年前覆灭的门派,被崛起的青阳宗侵吞殆尽。 而且冲击化神居然还要历劫,那明明是一万年前才会有的事。 华灯:“……” 她翻身捏了把沈昼的脸:“你最好真的二十四,我不喜欢年龄大的男人。” “是真的。” 沈昼不知何时醒来,挑眉看向她。 他身上伤疤还在,只是看上去没那么严重。华灯检查完他的身体松了口气,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沈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如以往一样,但他从前最喜欢看她的眼睛,如今却半垂着眼睫,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是不是看不见了?”华灯缓缓问道。 破境之时,将会真气失控,以至五感全失,她还记得这件事。 “是。”沈昼并未隐瞒,回答得很随意,“我开了天目,还看得见你,不用担心。” “那其他感官呢?” “味觉最先失灵,然后是嗅觉、视觉、听觉、触觉。”沈昼笑了笑,“不过我还会听风术,不会听不见你说话。” 华灯沉默地抱住他,过了会问:“要多久才能恢复?” 沈昼说:“至少一个月。” 华灯小心翼翼去碰他的眼睛,被他捉住手腕。她低声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快点好起来吗?” 沈昼说:“有。” 华灯惊喜地问:“是什么?” 沈昼说:“多神交几次就好。” 华灯:“……” 她就不应该心疼这个狗男人! 气愤地甩掉这狗男人的手,她踹了他一脚,拢着被子躲到床脚,以示自己抗议的态度。 沈昼伸手去扯被子,故意抓住她,做出要神交的样子,华灯一个翻滚从他手下逃脱,听见他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他的元神根本没有过来,华灯此时也醒过味,一扬被子蒙住他脑袋,企图把他捂死。 可惜她没捂得死,沈昼倒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 她发现了,这人笑点高的时候跟机器人一样,笑点低起来也是完全没下限。 且和她一起,似乎笑点低的时候格外多。 华灯无语地撒开被子,穿鞋下床自己跑出去玩。不出片刻,当她抬手想要捉一只花瓣上的蝴蝶时,一阵冷风吹过,蝴蝶被卷到了远方。 她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做这么无聊的事。 她拿着鱼竿去池塘钓鱼,旁边的岸边就会莫名落下鱼粮,将所有鱼儿都吸引走。 她跟傀儡人对练法术,傀儡人会突然倒地,眼泪汪汪求她饶命。 华灯觉得自己像灵异片女主角,永远跟着一个背后灵。偏偏这背后灵还很欠揍,她只能一边默念他是伤员要宽容,一边恨不得动手把他锤死。 当她不做别的事,在房间里或院子里陪他的时候,他就变得很安静,抱着她让她坐在腿上,不再是磨人的恶鬼,而是一只粘人的大猫。 有时候通过神交,她也能感受到沈昼心绪的起伏,只是她感受的很浅,那些戾气和阴郁克制地埋进他识府深处,鲜少散发出来。 又过了几天,华灯喊他名字的时候,发现他听不见了。尽管她没说,但他很快便察觉到,不知做了什么,回头笑着说:“现在可以了,你想说什么?” 华灯从后面搂住他脖子,说:“我们在这再休息几天,好吗?” 他仇家那么多,她不放心他现在这样出去,虽然这世上或许没人能伤得到他。 沈昼没有拒绝。 然而华灯不会想到,最先后悔这个决定的人居然是她。 当天夜里,她被沈昼喂下丹药,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月圆之夜到了。 沈昼握着她足踝,亲吻她小腿内侧的肌肤,轻笑道:“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我本来想用别的办法帮你度过这几夜,不过你执意要求,我也只能……”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你把手拿开!”华灯抬脚便踹,另一条腿也被他制住。 他偏头咬下,湿润的痕迹顺着腿侧蜿蜒,一路延续到她小腹的位置。 华灯睁大眼。 他抬起头,喘息了声,若有似无地笑道:“要试试别的吗?” “什么……” “反正我现在看不见,也听不见……你不想试试?”他蛊惑般低问。 那双黑眸黯淡无光,即使在光下也无法聚焦,可被他注视的地方,还是飞快升了温,绯红一片。 华灯盖住眼,轻轻挣扎:“你别……” 话音戛然而止,变作一声抑制不住的吟叫。 他好像真的听不见,无视了她的话语,慢条斯理俯首,如同亲吻她另一张唇般,贴了上去。 第55章 菩提剑心 华灯从不怀疑沈昼的学习能力。 这人不仅学法术快, 学别的也强到离谱。 他把头埋下去,如往常一般与她接吻,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可以轻描淡写说要杀她, 也可以云淡风轻做这些她根本没想过的事。 她的唇被吻住了。 ……不,这算吻吗? 华灯迷蒙地睁着眼睛, 咬住食指指尖,她是不是应该阻止?可是他都听不见…… 华灯咬得更用力了。 指尖的刺痛没能转移她的注意, 她的精神依然集中在沈昼的接触上。 起初他只是轻轻贴上去, 仿佛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轻而柔地触碰, 若即若离。 但很快, 他似乎找到窍门, 舌尖沿着唇缝,仔细地舔过。 华灯脚尖骤然绷紧。 偶然间低头,便瞥见了他乌黑的发顶, 随着动作微微伏动, 那根鲜红的发带于灯光下格外刺目, 她慌乱地别过眼眸。 可余光还是能瞥见一些东西,她只好抬起手,手背搭在眼帘上, 企图蒙骗自己。 视野黑暗下去, 感知竟更加清晰。 单纯的流连已经不能满足他,他张开嘴,随意逗弄两下,将她的唇珠含了进去。 舌尖重重地碾过。 华灯发出一声惊叫。 这感觉太恐怖了,她推着沈昼的脑袋,想要把他推开, 而他卷起舌尖,不紧不慢戳刺了下,她就失去力气,手腕软绵绵地搭下,落在他后颈,仿佛一种邀请。 她抗拒的时候他偏要过来,她无力抵抗的时候他又撤了回去。 他的呼吸离得那么近,却迟迟不肯过来,华灯闭上眼,感到茫然的空虚。 “沈昼……” 一直到她恨恨地喊出他的名字,他才拽着她的腰,重新靠过来。 这次的触感不再柔软,高耸的鼻尖蹭了上去,滋味难言。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1节 华灯咬着手指,好不容易才咽下那些奇怪的声音。 但她没忍多久,手就被拽了下来,沈昼不知何时抬头,失去光彩的眼睛注视她,或许是因为看不见,瞳眸格外晦暗难懂。 “叫出来。”他不容置喙地说道。 他的嘴唇沾染了水渍,变得比以往更殷红,水光点缀着他的唇角、他的下颌,明晃晃告诉华灯,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华灯被这一幕刺激得别过头,好半晌才意识到不对,脚尖轻轻踢了踢他:“你不是听不见吗?” 沈昼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笑。 “哦。”他毫无歉意地说,“我忘了关听风术。” 那他刚刚岂不是都听见了! 华灯脸腾一下红了个透,立即把脚从他腿上撤回来,指派道:“你怎么骗人!快关上!” 沈昼说:“我不关你就不想继续?” 华灯被他弄得难受死了,但不得不嘴硬道:“对啊,所以你快关上。” 沈昼勾起唇角,引着她的手向下,触摸到他衣服下摆:“可是华灯,我的衣服湿了,你能让它不要流水了吗?” 华灯的大脑都被这句话震得有几秒空白。 “你怎么这么……”这么流氓! 手指压住的地方的确湿透了,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弄了上去,弄得这么糟糕。 “……那你脱下来。”她烫手似的缩回指尖。 “你帮我。” 沈昼一动不动,外衣就在华灯手中,被她慢吞吞褪了下来。 里衣似乎也湿了点,华灯犹豫几秒,果断收回了手。 沈昼没有再做要求,精准钳住她的下巴,让她转过来:“不要逃,看着我。” 华灯用力拍他的手:“你不是看不到吗?” “我是看不到,我只能看见灵气,看不见你的脸。”他说 “所以叫给我听。” 只有听见她的声音,识府里那股快要将他撕裂的戾气,才能得到片刻缓息。 他的手伸了下去,不出几下,果然如愿听到想听的声音。 可他觉得还不够,他希望除了她的声音听不到任何其他东西,听不到回忆里歇斯底里的呐喊和质问。 他按住华灯最喜欢的地方,听见她的哼声陡然变调。 似乎发现什么,他顿了顿,空出的一只手钻入她衣襟,轻车熟路找到位置,颇为粗鲁地捻挑。 他哦了声,恍然道:“它和这里一样,都会变……” 华灯猛一下清醒,双手捂住他的嘴。 沈昼的动作仍未停下,覆盖在嘴唇上的手加大颤抖的力度,快要脱力时被他咬了一口。 他终于大发慈悲停止这种逗弄她的行为:“我可以不说话,但你不许再忍。” 不用他说,华灯也忍不了了。 他把握剑的手拿来做这种事,居然还这么娴熟。 华灯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花样。 尤其是不再恶意吊着她的时候,不得不承认,确实异常舒爽。 华灯躺在被褥上享受了会,发现他忽然停了, 她掀开眼皮,不满地投去一瞥:“唔?” 沈昼没动,他感受着她的反应,觉得叫声不如方才大了。 他说:“你果然更喜欢另一种方式。” 于是又把头埋了下去。 华灯突如其来被咬了一口,不由哼哼唧唧地道:“沈昼,你就是条狗。” “呜沈昼!这里不能咬——” “你说什么?听不见。”他轻飘飘地回,毫无收敛,变本加厉。 华灯蜷缩起脚趾,踩在他肩头,失神的双眼不住淌下泪珠,恍惚地盯着上方的床帐。 床帐是金丝质地,绣着蝴蝶戏花的图案,那花是盛夏的水莲花,似有清风拂过,花枝颤动,花瓣低垂。 蝴蝶与莲花嬉戏,在花蕊上跳跃舞蹈,华灯想,这真是只不称职的蝴蝶。 它不应该讨好花朵,让她愉快、让她满意吗? 为什么它总是这么恶劣,非要听到花朵哭出来才满意? 蝴蝶飞过花瓣,品尝完花蜜,可还是不满意,它想要探到更深的地方。 “不行……” 沈昼不觉得有什么不行。 这和手指没什么区别,他也不是故意想让她难受。 只是他口渴,而她刚好献出水源,所以他想多喝一些而已。 他像是渴了一天,好不容易寻到可口的茶壶,便不知餍足地喝了下去。 茶水顺着舌头流入口腔,他依然没有得到缓解。 他更渴了。 渴到搜刮完茶壶内壁,将所有水滴吸吮进去,还是不够。 “华灯……”他沙哑地说,“好甜啊。” 她对这种话语一向反应很大,果然又让他喝到更多水。 他对自己新找到的茶壶爱不释手。 唯一不满的,就是这茶壶不太听话,弄得他下巴和脸颊都全是水痕,湿得不成样子。 期间他抬头看了华灯一眼,脸上露出一点不快的表情,似乎为自己看不见而惋惜。 华灯还以为他要停下,崩溃的理智总算唤回一些,试图逃离。 但他的手抓着她脚踝,面不改色又俯身下去。 夜色昏沉,院外风声与乌鸦鸣叫混淆不清。 而屋内则一片静寂,晃荡的灯光里,剩下隐隐约约的声响,华灯已经不愿去辨认。 她不知道沈昼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但她知道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 绵延不绝,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她的大脑在空白里沉浮,很久才重新有思考的能力。 想起刚才的事,她又是一阵头晕,不敢相信那种事真的发生了。 但他真的挺会伺候人……嗯。 可以勉强原谅他吧。 沈昼看不见,她就能光明正大打量他的模样。 他靠着床头,下巴抵在她脑袋上,垂着眸子,辨不出喜怒。但华灯看了会,觉得他有点不太高兴。 直到前一刻他都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现在却又变了。 她不想再看他鼻梁、脸颊上的水痕,趴在他胸膛,倦懒地问:“你是不是看不见,所以不开心?” 他“嗯”了一声。 华灯忍俊不禁:“你要是看得见,我才不会让你碰我……反正没有下次了。” 沈昼说:“哦。” 华灯:“你别不信,我说真的!我今天就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听你的话!” “我知道,你意志力很坚定。”他说,“下次我们换点别的。” 华灯:“……你不准看话本了,也不准去合欢宗,更不准用在我身上。” 沈昼还是说:“哦。” 华灯就知道他不会听进去,气得爬起身:“等你五感尽失,我立马杀了你!” 沈昼眼皮子都没抬:“你现在就可以。” 华灯:“我现在、现在累了。” 沈昼捉起她的手:“我教过你怎么做,你不听。” 华灯终于觉察到不对:“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个?你真想让我杀你……?” “天底下想杀我的人很多,亲生父母都不例外。”他平平地说,“华灯,我的命没你想得那么宝贵。” “我要是不想呢?” “那就算了。” 华灯一时无言,半晌,她点头道:“好啊,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指挥道:“你先躺下。” 沈昼:“我不用——” “躺下!” 他微妙地沉默须臾,躺了下去。 华灯露出得逞的笑意。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2节 仗着沈昼看不见,她悄悄抬手,伸出邪恶的爪子。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拦,她隔着布料,一下就抓到自己好奇了很久的东西。 嘶…… 她有点不太确定。 是不是修仙人士都比较天赋异禀? 沈昼应当提前感应到她的动作,可他无动于衷,就算此刻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也几乎没有反应。 这东西就像与他的身体分离了,他不关注它,它也不会回应他。 华灯心里缓缓冒出问号,试探地揉了一把。 仿佛感知到她失望的情绪,沈昼这才开口:“我说了,没什么好看的,你想要的东西,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华灯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动手戳了戳,尝试握在掌心。 沈昼表情不变,呼吸依旧平稳。 “我的剑心,名为菩提镜,所求的已超出常人,不会为世间任何事物动摇。况且人本就该征服私欲,只有野兽才会被情欲操控。等你修为精进就会明白,斩断尘缘只是起点而已,往后断七情、绝六欲也不在话下。” “原来是这样。”华灯似懂非懂地点头,摸了摸手里的东西。 “可是,它起来了耶。” 第56章 威风凛凛 起来。 什么起来。 不可能起来。 沈昼说:“放开。” 华灯不放。 她不仅不放, 还肆无忌惮地把玩着,隔着衣服摸它的脑袋。 随着沈昼从喉咙里溢出的闷哼,小家伙在她手里长大了, 变得威风凛凛,教她几乎握不住。 华灯将它拢在掌心, 无辜地道:“沈昼,你怎么了?” 男人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喑哑, 仿佛蕴含着怒火:“华灯,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华灯的语气更无辜了, “你说我在干什么?” 沈昼关掉了天目。 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与自己有着一样真气的家伙, 握着他身体的某个部位, 连呼吸都凑得那么近。 她的手是柔软的, 没有一丝茧子,和他截然相反。 所以那东西不听他的话也理所当然,它喜爱柔软的事物, 追逐她的掌心, 为她施舍的爱抚而兴奋战栗。 没志气。 “放开, 不然我砍断你的手。”他沉沉地警告道。 华灯看着他的脸,他眉头紧锁,神色不虞 , 放在从前是要把所有人都杀光的样子。 可现在仅仅是因为她碰了两下, 他就变得这么暴躁。 华灯嘴角翘起,抑制不住心情,柔声说:“沈昼,我能看看它长什么样子吗?” 在她说完这句话,手里的家伙似乎更滚烫了些,迫不及待要冲出来和她见面。 但沈昼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垂下眼, 不知道做了什么,华灯手心的家伙一瞬丧失生机,极速安静了下去。 她试图扒下他革带的手也没能得逞,被他死死攥住,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 “你干嘛?我就想看看怎么了?” 她刚想再接再厉表达不满,两只手就被他折了过去,压过头顶,身子也就势仰倒,紧接着他的重量覆上来。 他的脸上清明依旧,没有被欲色沾染的痕迹,淡淡地说:“它有什么可看的。” 华灯嚷道:“你别委屈它,它刚刚明明都起来了——” “你的错觉。”他阴冷地说。 “骗人,你明明就……啊!” 身前的衣裳被粗鲁地撩开,他一言不发,直接低头下去。 那一点被泄愤似的咬住,舌头辗转,牙齿厮磨。另一只手则用力揉捏,把炙热的温度传染给她。 疼痛和酥麻一同袭来,华灯终于说不出话。 渐渐地,两只手都转移了地方。 华灯今晚本来就被他弄得哭了好几回,这次他没怎么费力,那地方就又哭了出来,眼泪多得止也止不住。 就在意识绷紧的一刻,她猛然察觉什么,尖叫失声:“别、别用元神……你个禽兽!我……”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汹涌的浪潮间,房间里只剩下细微的呜咽。 * 身体和识海的双重刺激让华灯失去意识,她最后差不多是晕过去的。 但是在梦里她也不得安生。 那种可怕的感觉萦绕着她,他的唇舌、他的手指,仿佛还在那里。 即便做梦,她也担心是不是有什么要流出来,又会弄湿她的衣裳。 好在那只是梦而已。 醒来的时候,她身上恢复清爽,衣服也被换了一身。至于怎么换的,她懒得管。 她窝在沈昼怀里,他大概醒了,但没有动。她也不想动,两人就这么静静靠着。 华灯回忆起昨晚的事,仍是十分气恼,可只要沈昼睁着眼看她,露出那双黯淡的眼眸,她就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我看不见,好像有点失了轻重,你不会怪我吧?” 华灯:“……你知道自己没轻没重就好,以后不许这样!” 沈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美好的上午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打破的—— “师父!师父!你在吗师父!” 华灯木着脸从床上爬起:“裴见明这倒霉玩意怎么来了?” 沈昼掐了掐她掌心,漫不经心地说:“我让他滚出去就行,你起来做什么。” 华灯说:“算了,我去见见他吧。”披上衣服便往外走。 沈昼握住空荡荡的手掌,听着她与裴见明交谈的声音,若有所思,同样慢吞吞下床走了出去。 房间外,裴见明大惊失色:“华灯?你怎么会在这?!” 余光扫见房门口不疾不徐走出的男人,更是急得跳脚:“还有你这个家伙!你竟敢闯入我师父的地盘,你们不怕死吗!” 华灯说:“你师父把这山庄让给我们了。” 裴见明怒道:“不可能,你们就是一群土匪!” 华灯:“是真的。” 裴见明:“不可能!” 华灯无语:“你菌子吃多了吧?别发疯了,不信就问问你师父。” 裴见明果然掏出传讯碟给师父发消息,不知他说了什么,没过一会,仇策出现了。 昔日傲慢的男人,此刻脸上犹带青紫,一反常态地沉默了,沉默中又透出淡淡的尴尬。 然而裴见明没看出来,他指着前方怒斥道:“师父,他一个金丹期敢闯入你的山庄,真是不知好歹!一定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仇策微笑:“见明啊,其实这座山庄,为师也不是非要不可。”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一辈子都不回来。 “这怎么行师父!你就是太仁善了!”裴见明大声说,“这座山庄可是吞云阁的人花了五年才建起来的,有多少你亲自捡来的法宝都在这了,他们竟敢觊觎你的地盘,简直岂有此理!” 仇策的笑容挂不住了,垮起个脸静默不语,头一次对自家徒弟动了杀心。 他应该早点告诉这傻小子沈昼的真实身份,可他四年前被人当狗撵的事实在太丢脸了,根本无从开口啊。 但是顶着沈昼轻飘飘的视线,他不敢不说,扯了把裴见明的衣服低声解释。 这样那样一番后,裴见明震惊了:“师父,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强抢他人道侣,这还是他心目中伟岸高大的师父吗! 仇策恨铁不成钢:“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呃。” 裴见明似乎也回忆起来,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转头对华灯作揖:“对不起,我替师父向你认错。” 华灯心说没关系,你师父已经被我们揍过了。 嘴上却道:“好吧,那你准备怎么赔偿我们?” 裴见明扭头:“师父,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 仇策狠狠抽了抽嘴角:“你觉得呢?” 裴见明恍然大悟,难怪今天看到师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他发现了,是因为师父过于朴素了啊。 以前最喜欢各种名贵法器傍身的师父,如今除了一把本命剑,已经被薅得什么都不剩了。 裴见明:“……”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3节 这倒也是,毕竟在秘境的时候华灯就走哪薅到哪,堪称雁过拔毛。 裴见明只好自掏腰包,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珍宝都献了出去。 他对仇策语重心长道:“师父,以后你可长点心吧。” 仇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估计出了这个门,裴见明就能废了一半。 “裴见明说的对,你要记住今天的事。”华灯笑道,看向仇策,“我都说了我不愿意,如果以后再有别的女人拒绝你,不要像对我一样强迫她。” “……哦。”仇策僵硬地提着徒弟离开了。 终于解决完这两人的事,华灯拍拍手,回房休息。 她和沈昼也不知道是谁带歪谁,总之俩人一凑到一块就开始睡懒觉,尤其是晌午左右,睡得格外香。 她如往常一般换了衣服瘫到床上,沈昼靠过来揽住她的腰,须臾静寂后,忽然听得他问:“你和裴见明以前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 华灯茫然抬头:“在青阳宗你不是也见过他吗?你失忆啦?” “在那之前。”沈昼说。 华灯愣住。 沈昼捏了捏她腰上的肉,没什么波动地说:“在那之前,不认识吗?和苏意轻也不认识?” 他从前没关注过裴见明,今天见到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波动,如果感知准确,那应当和华灯体内的东西是同根同源。 在第一次见那个姓苏的少女时,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除此之外,华灯的态度也颇为异常。 认识至今,她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心怀戒备,只有两个例外——刚好是裴见明与苏意轻。 不……或许还有一个。 是他自己。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当保镖,保护好你?”他忽然问。 华灯:“!” 饶是见识过多次,华灯也不得不惊叹于他的敏锐度。 从前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可一旦关心起来,便次次都是致命问题。 既不想说谎也不能告知真相,她只好选择以毒攻毒:“你前世究竟发生过什么?” “没有什么。”沈昼倒是很自然地回答了,“出生,变强,然后死亡。” “……就这?” “这是一个笑话。”他说,“不好笑吗?” 华灯沉默了一下,扯起标准假笑:“怎么会,挺好笑的。” 她其实想问的事有很多。 她想知道,在那位剑仙撕毁雷劫之后,他的母亲活下来了吗?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要放弃一切,转世重头再来? 这么多年他所追求的,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有…… 为何她翻遍古书典籍,都找不到关于“沈昼”的只言片语? 她甚至想过从今泽下手,可她询问系统,系统说他并非书里人物。她拜托华家调查,华家至今未传回讯息。 有时候她想,怎么会有人活得这么孤独,生来便是空白,连死了都无人知晓? 沈昼说:“我回答你了,你还没回答我。” “你这算什么回答,你就是敷衍我!”华灯哼了声。 沈昼说:“我没有。” 华灯赌气:“那我也告诉你,我和他们没什么,认识,当朋友,然后就这样了。” 沈昼:“噢。” 过了一会,他说:“那我们谈谈今晚的事。” 正在认真沉思的华灯:“……” * 晚上,华灯拒绝了他帮自己脱衣服的举动。 一边窸窸窣窣褪下衣裙,一边命令道:“你把听风术关了。” 沈昼说:“我已经看不见了,你还要我听不到吗,华灯?” “……那你不准像昨晚一样!” “昨晚怎样?” 沈昼抓着她的腿,说:“我倒觉得,昨晚做得还不够。反而是你,昨天想对我图谋不轨。” 第57章 自作自受 “放开!放开!” 华灯开始挣扎。 可惜地方就这么大, 她逃也逃不到哪去。 床帏掀起又落下,华灯被拽了回去。 掐着她的一只手缓缓往上,不容拒绝覆到某个地方。 “华灯, 你很不听话。”他说。 华灯的心也随着他的手颤动了一下,庆幸他此刻看不见。她现在身上什么也不剩, 若他尚能视物,她绝对会将人一脚踹下去。 沈昼说:“昨天床都湿透了, 你明明很舒服, 为什么还不满意?” “你胡说!我哪有——” “你还叫我的名字, 说你好喜欢, 让我快点。” 华灯睁大眼睛。 他的手指深入进去, 轻轻一勾。 “我碰到这个地方, 你抖得最厉害,啊,就像现在一样。” 华灯紧咬下唇, 勉强不发出太多声音。 她根本不记得昨天说过什么。 当然她也不可能记得, 那时她意乱神迷, 沈昼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被他哄骗着说了好多难以回想的话。 什么“喜欢,最喜欢你这么对我”, “永远不会找别人”, “嗯好舒服好喜欢你”…… 华灯越回想脸色越红,一时气不过,干脆趁他不注意,偷偷给了他一脚。 只是这脚踹到的位置有些阴差阳错。 华灯挑了下眉,她都没动,踩到的东西就慢慢发生变化, 硌到她的肌肤。 他的呼吸顿时也变得不一样了。 “好吧,我是觉得还不错。”她故意用了点力,“那你呢?” 沈昼眉头皱了下,表情有一瞬古怪,好像很不舒服,又好像不是。 华灯不依不饶。 她踩得更用力了:“好奇怪,你怎么了?” 脚底下的小家伙探出脑袋,轻轻地抖了抖,似乎急切地想来找她。 沈昼嫌弃地瞥了一眼。 无论他怎么压制,这家伙总是在安静下去的后一秒,又猛然跳了出来,反反复复,不得解脱。 华灯玩得不亦乐乎。 她根本没什么章法,像刚拿到玩具的三岁稚童,可只要她轻轻一动,踩住的东西就会给出回应。 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愈发滚烫,阻拦不住。 她以为很快会被沈昼阻止,然而竟然没有。他只是靠在床头,垂眸看着,眉眼间布满阴影,哑声说:“华灯,你真是找死。” 华灯顿了顿,好像不理解他的话,玩得更欢了。 烛影随着门窗缝隙渗入的微风而晃动。 床帐半遮半掩,光芒透进来,她能看清沈昼的面孔。 而他看不到她。 这种反差令她感到隐秘的欣喜,甚至于得意忘形。 她不再粗暴地用脚去踩,换上了手掌,并且悄悄溜进去,毫无保留地接触到。 她愣了下,莫名有一丝畏惧,好一会没再动作。 沈昼似笑非笑:“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 他抚摸着华灯的手腕,指尖漫不经心擦过她的皮肤,像是一种鼓舞,又像是一种催促。 那家伙已经脱离他控制,不如脱离得更彻底些好了。 华灯硬着头皮说:“那我……继续了?” 沈昼笑着点头。 华灯尝试地动了一下,头顶立刻传来一声浅浅的闷哼。 沈昼说:“继续。”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4节 他看不见,可他知道华灯在看他。 仅仅是这个认知,便足以让那家伙兴奋起来,挣脱他的束缚,奔向华灯的掌心。 她的手掌细腻柔软,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让他品尝到了痛的滋味。 当然,毫无疑问还有另一种感觉,比疼痛更陌生,也比疼痛更猛烈。 华灯的手却僵住不动了。 ……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来着? 见她沉默,沈昼拉着她的手离开,说:“玩够了?” 华灯说:“没有。” 沈昼:“你还想怎么做?” 华灯想了想,低头吻了一下,不过隔着布料,没什么感觉。 反倒是沈昼,攥着她手腕的力度骤然加重,仿佛呼吸也凝固了,挤出一句:“华灯,别太过分。” 华灯挑衅地说:“怎么就过分了?” 她又低头,伸出舌尖,从顶端迅速地舔了过去,这次甚至没有衣服阻挡。 “这才叫过分。”她自己的脸也红透了,却还是对着沈昼说。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做出这种事,不过做都做了,而且…… 原来沈昼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不知为何,沈昼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盯着她,那眼神让华灯有一种他恢复目力的错觉。 她没多想,趁着他尚未阻拦,手掌重新覆了上去:“沈昼,你该不会从来没有过……” “闭嘴。” 看这表情,居然是真的没有过。 华灯忍不住笑了,黏糊糊地说:“你好可爱呀,沈昼。” 被她夸奖的人却面露不善:“你用这个词形容我?” “是啊。” 华灯笑吟吟地说,没忍住又往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兴奋地跳动,拍到她脸颊,和她打招呼。 华灯伸手戳了戳:“它也好可爱。” 这东西和她想象中有点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难以用好不好看来形容,在她手底下,虽然暂时温顺,却莫名显出几分凶的味道,这一点倒和主人一样。 她记得沈昼用手指的时候,才两三根她就感觉很撑了,如果是这个东西,那她…… 啊啊啊不对! 她怎么能想这些! 都怪沈昼!! 她因羞恼而失神,手指也不自觉放开。 沈昼发现了,带着她的手,重新握了上去。 华灯:“……嗯??” “你最好做到底。”他说,“不然你就用别的办法。” 静谧的室内,烛火噼啪燃烧。 半晌,华灯的声音响起:“沈昼,我手好累。” 沈昼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她抱怨道:“不是说没经验的都很快吗?你以前是不是偷偷玩过?” 沈昼冷冰冰地说:“没有。” 当然是因为她在这。 只要一想到她,他就根本控制不住。 看着华灯一脸不信,他索性撤开手,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我的手也累了,你自己解决。” 华灯愣住,不敢置信看了又看,果断撒手:“那就算了,你就这样吧。” 沈昼捏起她下巴,眼尾轻挑:“你就这么没良心?” 华灯感受了一下,那个确实还很活力。 她不敢再看,纠结少许,咬咬牙,捧住沈昼的脸,贴了上去。 她学着他的样子,亲吻,深入。 而他不回应,不躲避,就看着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没多久,华灯就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她一抹嘴角,气愤道:“你亲我的时候我也没像个死人一样吧!” 沈昼笑了起来。 他终于有了动作,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前,低头深吻下去。 两人的呼吸在这一吻中纠缠。 华灯被他吻得渐渐无力,但考虑到那东西还没下去,她硬是搂着他的脖子,仿佛融进他胸膛般贴了上去,与他更加深入地缠吻。 两个人不知何时倒了下去,沈昼原本穿着的衣服也被她随手扯开,几乎是完全坦诚地相见了。 出于道义,华灯的手还是下去了,慢腾腾帮他解决。 她靠在沈昼胸膛上,试图往后一些,又被他抱了回来。 华灯欲哭无泪。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玩了,最后受罪的还是她! 她悲愤地加重了力道,她觉得沈昼大约是疼的,可这疼痛非但没让他停歇,反而使他更为兴奋。 她咬住沈昼的脖颈,咬住那道颗痣,感受他蓦然绷紧的身子。 她顿了一下,转而去吻他的下颌,吻他的唇角。 他扣着她的后脑,越吻越深。 她一时间忘记了别的,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烛火越燃越旺。 院外的风似乎变大了,本该安静的鸟雀,叫嚣着鸣叫不停。 终于,发泄了出来。 床上有什么东西打翻了。 她太不小心了,那东西漏了出来。 失去衣物阻隔,身上便不可避免留下许多痕迹。 手心、手背、腿上……无一幸免。 沈昼紧紧按着她,闭着眼,喘声洒在她发丝上,很久没有说话。 华灯松了口气,悄悄甩了甩酸涩的手腕,刚把他推开一点,沈昼却又压了过来。 “礼尚往来。”他说。 华灯直接被他带到了另一层冲击中。 在她意识昏沉之际,模糊听到他问:“华灯,它咬得好紧,是想让我进来吗?” 华灯倏然清醒了些,害怕地道:“不行,你太大了!” “所以下次,你要是再敢……”沈昼含着她的耳垂,如是说。 “我……我知道了嘛。”华灯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以后不会了。” 沈昼这才作罢,让她得到解脱。 可那些痕迹仍然留在她身上,他没有用法术清除,也不准华灯用。 华灯难受极了,红着眼眶说:“沈昼,你别看了……你又看不见,让我把它弄掉。” 沈昼眼睫半垂着,喉结滚动了几下,手指从她小腹上一点白色的污渍上划过,这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华灯清除掉身上的痕迹,换了身衣服,总算清爽了些,重新躺回床上,躺进他怀里。 她抱着沈昼的胳膊,忽然说:“我想进你识府看看。” 沈昼说:“你今天兴致不错。” “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华灯试图辩解,“不准碰我的元神,我就进去看看。” 沈昼笑了笑,说:“你想进去,我还能拦得住吗?” 华灯便放出元神,小心翼翼溜了进去。 她这些天查阅了不少资料,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沈昼的识府并不是正常状态。 前几次他们神交得深了,她都会感到些许疼痛。 她以为这是正常的,其实不是。因为连她都能感受到,沈昼必定承受了远远高于她的痛楚。 沈昼看上去像没事人,那是因为他习惯了,这种疼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致命的,是宛若凌迟般的生不如死。 他识府里的每一抹剑气,都在对他造成伤害。 华灯想要查探他识府里的状况,可刚走没两步,沈昼的元神就冷不丁贴了上来。 “你个骗子……!沈昼我杀了你——” “没什么好看的。”沈昼说,“我看你还是更喜欢这样。”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5节 第58章 戒指与剑 离开天命宗后, 沈昼依然和殷则京与陈曦保持联系。 殷则京总是说:“你应该叫我一起,我替你杀了他们,然后和你一块离开!” 陈曦没有告诉他有关二人母亲的事, 沈昼也没有提起。 他只是偶尔会和殷则京交代几件事,就像交代遗言一样。 “陈曦喜欢温暖的地方, 不要强行带她回殷家,那里太冷, 不适合她。”他说。 他什么也没带走, 跟着新拜的师父, 开启到处流浪的生活。 只是几个月后, 他还是不知道师父的名讳, 无论仇家或故人都唤他老李, 所以沈昼有时也叫他老李。 老李是个魔修,据说曾经也是名门正统的修士,后来执着于成仙, 尝试各种办法, 最后就入了魔。 这种事在九州屡见不鲜, 沈昼很好地接受了,反正他只要学习剑术,其他都无所谓。 他跟在老李身边, 剑法一日比一日精湛, 修为却滞涩难行,始终牢牢停留在练气巅峰。 陈曦比他小两岁,已经是筑基期,殷则京更不用说,差不多要金丹了。 而他甚至连筑基都不敢轻易尝试,一旦失败, 动辄又是几年光阴。 悟性再过人,也弥补不了灵根上的差距,譬如万丈高楼,纵然他再有能耐,也得先有个好地基。 而九转乾坤术对使用者的要求相当严苛,起码他要达到筑基期,才能让这项法术真正发挥作用。 上次与母亲相见,他在她出手的瞬间,于她体内种下阵引,等他筑基完成,九转乾坤术就能彻底成型。 无论她何时化神,成功与否,都无需再多担忧。 沈昼把一切都想得很好。 他拜托陈曦拖延母亲历劫的时间,若有意外便提前告知他,陈曦也答应了,说好。 他按部就班地修炼,准备突破筑基。 突然这天,他感受到了阵引的异动。 阵引遭受到冲击,正在急速衰败。这也意味着,母亲出了意外。 他不敢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抛下一切就往母亲的方向赶。他的速度太慢了,老李带着他,心念化神,几息之间抵达现场。 “去吧,你娘应该不待见我,我在这等你。”老李说。 沈昼根本顾不得他说了什么,一路前奔,他看到枯黄的原野上,紫色的天雷从天而落,狰狞的闪电中间,母亲的身影染透鲜血,满身伤痕,摇摇欲坠。 他踉踉跄跄跑了过去,母亲于天雷下摔落,血红的一抹似随时都要消散。 “娘亲?娘亲!!” 他扑过去,托起母亲如风中残烛的身躯。 母亲躺在他的臂弯里,七窍流血,面色灰败,喃喃地说:“我失败了。” “怎么会……”沈昼不住地为她渡入法力,可是没用,她的身体仿佛一个漏斗,灌入再多法力都不起作用。 母亲好像很费力才睁开眸子,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阿昼,你长大了。” 沈昼说不出话,双手和身子都在颤抖。 母亲咳了一声,咳出一大口血,嗓音如撕裂的风箱:“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和陈曦。” “没有,没有!是我错了!” 沈昼骤然回神,努力要将她从地上抱起。但他突然变得这么孱弱,母亲又变得如此沉重,居然始终没能起来。 他只能一边抹去泪水,一边继续为她治疗:“娘亲,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不是故意辱没父亲,我没有恨他,也没有想惹你生气,我——” “阿昼。”母亲轻轻地说。 他停了下来。 女人问他:“你还记得自己最初是为什么执剑吗?” “……记得。” 年幼的时候,父亲问过一样的问题,他还记得自己的回答—— “为了成为……像父亲一样的英雄。” 母亲微微颔首,涣散的瞳眸试图看清他,却只有满目血色。 她只好问:“你入魔了吗?” 沈昼急切道:“没有,娘,我没有!” 他对天发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会像你和爹一样,像陈曦那样……我会当个好人,只要你活着,我会永远听你的话!” 母亲靠在他怀里,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要忘记你父亲的教诲。”她一字一句,泣血般说,“手中剑,须护苍生,护一切无辜之人,一切弱小之辈。勿存妄念,勿行恶事,勿……” 当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沈昼终于崩溃了,他崩溃地吼:“别再谈他了!” 女人的身体完全被雷劫侵蚀,皮肤仿佛干裂的墙皮,一层层剥落分离。 无法逆转,无力补救。 沈昼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说:“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女人的呼吸渐渐微弱如丝,她睁大眼睛,脸上全是鲜血,似乎根本听不到了。 一直到最后一刻,到沈昼的法力快要耗尽的时候,她说:“照顾好曦儿。” “别,别……” “别走!!!” 她的血肉骨骼一齐溃散,剩下破败的残躯,死不瞑目。 沈昼张大嘴,说不出话,眼里有什么在崩塌,山摧地裂。 半晌,他才伏下身子,哀求地说:“别这么对我,别这么对我。” “我求你了,你别走好不好?我刚领悟新的剑法,是我自己钻研出来的,叫……叫……” 他想不起来了。 他捂着头,痛苦地回忆。 叫什么?叫什么? “为什么想不起来?” “为什么离开我?” “为什么要把你带走……” 乌云滚过沉闷的雷声,宛若上苍的嘲讽,少年仰起头,眼睛为血色渗透,浸满了浓重的仇恨。 旁边的丛林传出轻微的响动。 少女轻而稳的脚步声响起,沈昼回首,余光跃入一道青色。 陈曦站在那里,脸上神情与平常无异。 沈昼骤缩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身影,不可置信地说:“她死的时候,你就一直这么看着?!” 陈曦说:“对。”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你以前喜欢一个木蜻蜓,不管搬多少次家都要带着,有回木蜻蜓丢了,娘连夜为你上山去找,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那又怎样?”陈曦说,“母亲没有抛弃我们,她只是为证道而死,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爹和娘都是这样,我以后迟早也会走上一样的路。” 少女未曾绾发,疾风中青丝拂面而过,一滴泪从睫毛下流落,倏忽即逝,沈昼未曾注意,她同样没有。 她道:“我说了,在这个家里不正常的人是你。” 沈昼拼命摇头,他没有责怪她,只是不断地重复:“我知道,我知道……可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不是说会告诉我吗?!” “那是骗你的。” 陈曦走近了两步,狂风猎猎,卷动她宽大的青袍如飘摇落叶,但她站得纹丝不动,脊背笔挺如松。 “哥,我不明白。”她说,“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 华灯惊醒了。 她醒来时,眼角还残留一滴泪,那是记忆里沈昼的情绪。 莫大的悲恸如海啸淹没,令她久久不能回神。 外间的烛火燃尽了,室内一片黑暗,窗前月影婆娑,华灯安静地坐了会,眼泪便干了。 身侧多出一条胳膊,将她揽住,沈昼靠了过来,从背后拥抱她。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带着明显的倦懒。 华灯轻轻握住他的手:“神交之后,我能看到你的一些回忆。” 她之前一直以为沈昼知道这件事,但从他这几次的反应来看,大约是不知道的。 也对,他一个连猪跑都没见过的人,当然也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事。 沈昼沉默少顷。 他没有问她看到了什么,她的头倚在他胸膛,即使不说话,那种悲伤和心疼也快要溢出来。 他拍着她的背,很平常地说:“都过去很久了,不用在意。” 华灯知道,这不是刻意安慰的话。他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永远云淡风轻,不会有保护不了至亲之人的时候。只是这世上,也不再有他的亲人了。 华灯转过身子,埋进他怀里,悄悄说:“我看到你哭鼻子的时候了。” 沈昼在黑夜中笑了下。 他这一生,从六岁之后,就只哭过一次。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6节 他捏着华灯的鼻子说:“我也看到你哭鼻子的时候了。” “嗯?”华灯抬头看他。 沈昼笑道:“就在昨天夜里。” “你还说!” 华灯立马给了他一锤,什么情绪都不剩了。 两个人重新躺了下去,十指紧扣,同样地闭着眼。 过了会,华灯问:“你说你有一部分记忆被封印起来,那现在,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沈昼说:“大部分。” 本该突破渡劫的同时,恢复全部记忆,但在那时,他突然感知到华灯召唤,所以选择了放弃渡劫。不过记忆到底回来一部分。 华灯说:“你还能再封印它们吗?” 沈昼说:“暂时不行。” 华灯想了想,认真地说:“那就忘掉吧。” 沈昼微微一怔,睁开双眸。他发现华灯不知什么时候也睁了眼,正支起半边身子,黑眸一眨不眨望着他。 她说:“如果那些记忆让你不快乐,那就忘掉,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沈昼的视线凝住,从床上缓缓坐起。 华灯却没能察觉他的视线,接着说道:“就算你只能留下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们也会有很多新的回忆。”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沈昼没有说话。 他静默地盯着华灯,像是很久没有见过。 华灯笑了笑,语气轻快地道:“如果可以,我们再养一只猫,或者一条狗,好不好?” 她随口一说,没指望沈昼回答什么,毕竟他从来都把这些猫猫狗狗叫做“畜生”,看上去不怎么喜欢。 然而少许沉寂后,她听到沈昼开口:“我养过一条狗。” 反应过来后,华灯应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昼道:“很久了,我想不起来它的名字,但它很可爱。” “六岁的时候,父亲离世,母亲带着我……和妹妹远走家乡,我把狗送给了别人。” “那你还见过它吗?”华灯不由自主问出口。 沈昼说:“之前的很多年,我都以为我没有回去过,现在我想起来了。” “离开的第十三年,母亲去世后,我带着她的骨灰回到了家乡,她说希望和父亲葬在一起。” 他顿了一下,嗓音依然低沉,平淡如水。 “其实父亲连骨灰都没能留下,只有一个衣冠冢罢了。” “我把她安顿好,就去寄养的那户人家找我的狗。” 华灯的呼吸凝滞一瞬:“然后呢?” 沈昼贴过来,碰了下她的脑袋,轻声说:“华灯,我的狗死了。” 她知道他说的,并不只是这条狗。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露出一点生气又无奈的神色:“一条狗死了你都知道难过,我要是看着你死,你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难过?” 沈昼记得他把烈天给她的那一刻,她目光里破裂的惊诧和低落。 是啊,他又让她难过了。 可他还是说:“难过只是自由的代价。” “你可以为我难过一天,或者一年,但如果得到了力量,往后所有岁月,你都是自由的。” “………” 华灯说:“我已经自由了。” 不待沈昼多说,她抬起两人交扣的手,另一条胳膊则回抱住他。 “我可以像现在一样抱着你,握着你的手,没有人会阻止,对我来讲这已经够了。” 房间里久久的静默,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吗。”沈昼说。 “是的。”华灯肯定地回,“在我心里,我就是自由的。” 沈昼笑着说:“好吧,是我小看你了。” 华灯说:“你知道就好!总之以后不许这样了!” 沈昼说:“不会了,没有以后。” 华灯就这样抱了他一阵,仿佛随口问道:“那你……会留下吗?” “………” “不会。”他回答道。纵然早已做好准备,华灯还是不免被震了一下。 她的手指蜷缩着动了动,竭力镇静地问:“你要做的事,真的很重要吗?” 她以为沈昼会说出各种理由,不管是真的还是编的,起码要能说服她自己离开的理由。 可他竟然说:“算不上重要。” 华灯撤开了一点,去看他在黑暗里的表情,不出所料没看出什么。 沈昼依旧攥着她的手指。 他说:“只是我必须去做。” “……”算了,华灯想。毕竟她在这世界待不了太久,等家人死后早晚要走的,何必纠结于此。 她说:“那好吧,随便你了。” 她收回手,躺下扯过被子,面朝里睡着了。 沈昼似乎在看她,不过她没有注意。 唯一的印象就是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听到一个声音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她睡得正好,依稀回道:“红色吧。” 翌日清晨,她如往常般醒来。 一切与平时无异,沈昼不在身侧。 她发了会呆,默默坐起。 只是收拾衣服的时候,忽然察觉手上有些异样,她迟疑地低头一看,就在左手中指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 红玉如火,莹润剔透,在她指间熊熊燃烧着灼热的红光。 第59章 占卜之命 华灯看着手上的戒指, 翻来覆去,除了好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她问系统:“这是什么, 你能分析出来吗?” 系统说:“回宿主,经过初步扫描, 这是一件法器。” 华灯:“谢谢,你又说了一句废话。” 系统只能用沉默掩饰尴尬。 华灯又问:“还有, 我看到了他的回忆, 那他能看到我的吗?” 系统这次肯定地回:“他能看到你的回忆, 但有关你前世的部分, 我们会进行高强度屏蔽。” 华灯:“你这么说, 我总觉得不靠谱。” 系统:“宿主, 我们是专业的。” 华灯敷衍地让它休眠了。 她随手挥开窗户,对着窗外的阳光,又把戒指端详了一阵。 她想, 虽然这东西挺符合她的审美, 但也不能轻易原谅沈昼, 起码要生气半个月……七天,让他哄自己七天吧。 就在她仔细规划这七天应该做出的反应时,头顶响起一道声音:“还喜欢吗?” 对他的神出鬼没早已习惯, 华灯抬头回道:“还行吧, 但你为什么突然送我戒指?” 沈昼说:“别的首饰你都有了。” 华灯:“……没了?” 沈昼说:“它能保护你,就算是渡劫期,以后也伤不到你。” 这当然很好,但华灯还是扬高了声调:“没了?!” 她眼里的不可置信让沈昼难得迟疑了下。 送女孩礼物都需要想个出处吗? 他说:“路过看到的,觉得不错就花十文钱买了。” 华灯怒道:“那你说,为什么是中指!” 沈昼:“我看你很喜欢朝我比这根手指。” 华灯:“………” 她确信了, 在修仙界,戒指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饰品。 她要把七天加到半个月! 察觉她神色间的不满意,沈昼问道:“中指有什么含义?”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7节 华灯哼哼唧唧地说:“反正在我们家乡,戒指套中指就是……是道侣的意思。” 沈昼:“那朝我比中指是喜欢我?” “……”华灯心虚了一秒,“可以这么理解。” 沈昼挑了下眉,没有再追问。 华灯虽然松了口气,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当他自然地坐下开始给她喂新买的糕点时,她蓦然扭头,满脸惊恐。 “你是不是能看见了?!” “是啊。”沈昼又给她喂了一块点心。 华灯吃了一口,努力嚼嚼嚼咽下,等他再次伸手过来时一把挥开:“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沈昼:“今……” 华灯:“说实话!” 沈昼:“昨天晚上,突然恢复的。” 华灯:“……!” 难怪他昨晚前半段都很正常,后来非要看她,还撑着她的腿,不准她并起。 她当时想,反正他看不见,就随他去了,结果他居然全都看到了,还看得清清楚楚! 华灯愤怒地拒绝了他的投喂。 沈昼垂眼,盖住眸子里的笑意:“很漂亮,为什么不能看?” 华灯脸腾一下红透了,直接跳下地,推搡着他往外走:“你出去,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沈昼被她推了出去,门砰一声关上,他在外面等了会,确认华灯是真的暂时不想见他,摇了摇头消失离开。 房间里,华灯裹着被子烧了好半天,脸上的温度总算降了下去。 她在心里扎起小人痛骂沈昼这条狗。 可惜她会骂人的词不多,反反复复那么几句。 骂到第九遍的时候,房子上空有什么东西飞过,她愣了下,这里到处都是沈昼设的结界,任何异动她都能得知。 她从窗户探出头去,发现是御剑而来的熟悉身影,那个叫今泽的青年。 对方行迹鬼祟,脸上全是警惕,似乎十分忌惮什么。 华灯朝他招了招手。 今泽定睛一看,表情放松了些,用口型问她:“沈昼在吗?” 华灯也用嘴型回:“不在。” 今泽如蒙大赦,御剑飞了过来。 华灯让结界放他进来,这才出声:“你有什么事吗?” 今泽火急火燎掏出一个瓶子扔给她:“三清散,改良版的,沈昼说之前那个有点副作用,写了新的药方让我炼出来。” 华灯恍然想起,之前沈昼是说过,找到别的解决办法,原来不是说说而已啊。 她道了声谢,扬手接住药瓶,妥贴保存到乾坤戒。 今泽神色匆忙,好像很怕沈昼回来,送完东西就准备逃跑,却莫名定住脚步,目光直勾勾盯着某个方向。 华灯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他在看自己的左手,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不确定地问:“你在看这个?” 今泽的眸光闪烁了下:“他送你的?” “对啊,今天早上送的。”她抬起手凑到他面前,“这戒指有什么特别的吗?” 今泽不答反问:“他怎么跟你说的?” 华灯:“路边十文钱买的?” 今泽愣了片刻,放声大笑。他捂着肚子,笑得弯下腰,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华灯越看越疑惑,是不是这座山庄风水不好,来过的人都会被裴见明传染? 渐渐地,今泽收住了笑,他面无表情直起身子,那双暗紫色的眼里,居然显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华灯不解:“你笑什么呢?” 今泽冷笑道:“我笑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 他嘴角的嘲讽夸大了,说:“我很好奇,真的太好奇了,他跟你说要留下三个月的时候,是怎么讲的?” 华灯想了想,竟然想不起来。她道:“没说什么啊。” 今泽说:“很好,好得很。”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不是绝配是什么? 华灯看不懂他的表情,不过刚好,她趁机问起另一个问题:“沈昼离开后要做的事,不会有危险吧?” 今泽目露轻蔑,随口道:“不就是斩杀天道,让九州重入万界,这有什么难的?他早就能做到了,只是想做得好看点罢了。” 华灯:“……?” 华灯:“等等。” 华灯:“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 今泽也傻眼了:“他没跟你说过?!” 华灯:“没有啊。” 今泽:“……” 华灯:“……” 两人面面相觑,今泽爆发一阵哀嚎。 “我完了!我要死了!你怎么不拦着我点!” 华灯诚恳地说:“下次一定。” 今泽绝望地操控飞剑:“我走了,别告诉沈昼我来过!” 可华灯不放他出结界,他只能又暴躁地飞回来:“你又干嘛?暗害我?!” 华灯认真地说:“所以他不会死,对吧?” “……” 今泽叹了口气,彻底败给她了。 “当然了。”他摊手道,“他要是想死,一万年前就死了。死了,还能当成英雄,被天下的人歌颂。就是因为他当初不想死,才会活得这么费劲。” 说费劲都是抬举,准确的描述应该叫苟延残喘,不人不鬼。 连他都觉得,这人不如一万年前就死了算了,可他竟然活到现在,不知为了什么。 华灯露出一点微笑:“那就好。” 昨晚的确生气和难过了一会,不过今早醒来,她就不再为此纠结了。 就像她也有自己的生活,有必须要做的事。 她厌恶这个世界,却愿意为了家人和朋友选择留下。 假如某天突然有人跳出来,要她放弃这个选择,她一定不会同意。 更何况沈昼的情况比她更复杂。 这个习惯了与孤独为伍的男人,注定不会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对今泽说了。 今泽站在那,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忽然说:“那不一定,也许他早就说过爱你。” 华灯:“什么?” 今泽耸了耸肩:“当我没说过,你赶紧放我出去!” “哦。” “今天的事别告诉沈昼啊。” “好吧。”华灯说,“但是……” 今泽瞪她。 华灯无辜地道:“可是这里已经被他布下结界,你说的话做的事,他都会知道啊。” “啊啊啊啊你不早说!!” 今泽惨叫着飞走了。 他一路御剑疾行,像只没头苍蝇,紫阳宫是不能回了,沈昼一定在那里,所以他决定先去趟天含山,带着自己藏在那的私房钱离家出走一阵。 他急匆匆跳下仙剑,跑进断云殿,抬眼一看,顿时又扭头往外冲。 “站住。”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今泽僵在原地。 他当然不想站住,可惜沈昼的傀儡术是无差别攻击。 “回来。” 今泽被迫走到他面前。 沈昼坐在椅子上,旁边是面带微笑的左护法。他没有看过来,低垂着眼睫,手里把玩一颗血红的珠子,一下一下敲在扶手上,响声沉闷。 然而,他的身体远不如神情这般云淡风轻,数不清的伤痕从他身上浮现又愈合,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场面极为可怖。 椅子周围是今泽再熟悉不过的法阵,从前沈昼因身体崩溃而急需治疗,便是在此地这样度过一日又一日。 这次他受伤是意料之中,渡劫时大量法力涌入,这具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正因为承受不住,所以他必须在渡劫之日,以烈天了结自己,再入轮回转世。 只是这一回,他改变了计划,不仅分离了渡劫与轮回之日,甚至在渡劫一半时断然离去,使身体处于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8节 沈昼说:“雷鞭十记,自己去领。” 今泽的思绪被打断,震惊道:“只有十鞭?!” 他还以为犯了很大的事,这样看,不就和没罚一样吗? 看来他根本不介意那女人知道这些事。 沈昼:“二十。” 今泽:“……” 他这张破嘴! 他懊丧地垂下头,沈昼没有再说话,左护法也没有,断云殿里一派寂静。 等到伤口愈合的速度终于战胜了身体溃败的趋势,沈昼站起了身。 他抬脚向外走去,要回哪里显而易见。 今泽没回头,忽然出声:“有必要吗?” 沈昼脚步未停,今泽猛然扭头,高声说:“你以为你留下这段时间她会高兴吗?你以为你对她很重要吗?” 沈昼终于转身,眼风淡淡扫向他。 今泽最害怕他这样,手顿时颤抖起来,却还是颤抖地拿出一把剑,扔到地上:“这是我用你的血做的问心剑,你敢让她拔一次试试吗?” 沈昼眉毛都没动一下:“没必要。” “你不敢,因为你知道她拔不出来!” “与这无关。”他说,“她不需要拔这种东西。” 今泽道:“其实你也知道吧?不管这些人嘴上说得多好听,该抛下你的时候一刻都不会犹豫。” 沈昼:“你还想说什么?一块说了吧。” 今泽沉默少顷。 烈天在他身体里的时候,他偶尔会瞥见一些沈昼的记忆,所以更不能容忍他此刻的选择。 可是他也无法再提出更多质问。 最后他道:“活着会比死了更幸福吗?” “可能吧。”沈昼说。 “如果不是,你怎么不去死?”他问。是真的很疑惑地问,没有嘲弄的意思。 沈昼的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 “我想把全部力量给她,让她了结我,也算这条命有点价值。”他说,“不过她不愿意,就算了。” “所以你把那枚戒指给了她?” “嗯。” 沈昼把玩着手里的血珠,忽然回想起,十三年前他把手链给华灯的那一幕。 他从未相信过所谓的命运,有时也不得不承认,造化弄人是存在的。 他这一生有那么多瞬间,偏偏是决定去死的那一天,她出现在他面前。 戴着那条手链,要他保护她的安全。 如果早一点或晚一点遇见,也许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早一点,他可以停止修炼,像普通人一样陪她过完一生。 晚一点,他就不会答应她的要求,也不会让她难过。 偏偏是那一刻,他已经压不住修为,必须渡劫的一刻。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会解决那些让她烦恼的人和事,有没有他,她都能过得幸福。 啪嗒一下,沈昼松开手,那颗血红的珠子失去束缚,摔在地上,滚到桌脚下,忽然四分五裂。 这是薛子非教他的占卜术,珠子由他的血制成,他从前不屑此道,方才心血来潮,卜了一卦。 血珠分崩离析,昭示厄运,他却笑了起来,转身离开断云殿。 卜出什么结果都不重要,毕竟他仍然不信命。 第60章 仙人已死 劳累了一天的仇策回到新买的房子里, 撤去脸上的易容术。 他也不知道沈昼是怎么做到的,总之那天的伤痕一直留在他英俊的脸上,害得他最近都不想出门。 仇策疲惫地抹了把脸,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先是愣了一下, 因为他走前窗户是紧闭的,而现在敞开着, 冷风灌入。 随即便是一惊。 就在他房间的最深处, 悬挂墨宝的墙边, 静静站着一抹黑影, 不知来了多久。 显而易见, 能轻易闯入他居所的, 除了妖王云行,就只剩那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僵硬地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昼背对他, 似在看墙上的字, 淡声问道:“华灯的事, 有多少人知道?” 原来不是来揍他的。 仇策悄悄吁出口气,思忖着回:“群仙盟的高层,大概十几个人吧。” 沈昼说:“叫他们过来。” 仇策眼睛一瞪:“你要我助纣为虐?你把我仇策当什么人了?!” 扑通! 他双腿不受控制跪了下去, 顺便磕了个响头。 沈昼手指头都没动, 他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把你当条狗,你也得跪下来叫唤,明白吗?” 仇策老实了:“……明白。” 身上压力一轻,他忙不迭滚出门去。 过了会,仇策带着人回来了,所幸他房间宽阔, 不然这么多人难免拥挤。 “剑尊大人,这位贵客是谁?”其中一人对着沈昼的背影问。 仇策本来很慌,瞧见这群家伙犯蠢的样子,顿时淡定下来。 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没眼色。 站在阴影里的沈昼转过身,负手而出。他没用易容术,五官从黑暗中显现,古井无波的黑眸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方才那人又道:“阁下为何不说话?” 他们不认识沈昼,因为见过沈昼的几乎都死了,唯一知情的仇策很不讲义气地缄默无言,旁观他们作死。 沈昼说:“除了你们,还有谁认识华灯,药清宗掌门的亲传弟子?” 那人本来十分不满他的态度,可嘴居然不听话,巴巴地开口:“没有了,合欢圣体这么宝贵,哪能叫别人知道,当然只有我们几个。” 沈昼微微颔首,说:“忘掉她。” 所有人皆是一愣,大脑莫名陷入空白,冷淡的嗓音在脑海里回荡。 “这世上没有合欢圣体,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凡是想寻找合欢圣体的,皆为邪道魔修,必杀之。” 众人齐声称是。 仇策看得毛骨悚然。 他叫来的人虽然不如他厉害,好歹也是群仙盟鼎鼎有名的高手,竟然就在一息之间,沦为沈昼手上的傀儡。 而他究竟能操控多少人,连仇策也无法想象。 “滚。” 沈昼的话音落下,众人一哄而散,房间里恢复寂静,仇策紧张地吞咽口水。 他也好想滚啊。 可惜沈昼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看了过来:“把有关裴见明的所有事告诉我。” 仇策:“啊?” 沈昼:“说。” 他要解决那个超脱天地法则外的东西,既不能拿华灯做实验,苏意轻死了她也会伤心,那就只好从裴见明下手。 …… 华灯正坐在桌前翻阅资料。 她看东西倒是省事,反正让系统扫描一下就行。 月牙和月满按她的要求,送来一大堆书,都是有关万年前的历史记载。 系统很快锁定陈曦的所在。 书中记述,她是天命宗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年纪轻轻便当上长老。 不过她作为器修,没有太突出的战绩,能被记载下来流传万年,是因为人生的最后一刻,她做了一件大事。 末法时代后,无人飞升,但有一位渡劫巅峰的大能,曾无限接近天道。 在陨落于升仙雷劫的那日,他留下了一则遗言,这则遗言不被天道所容,流散于尘世间。 而陈曦以三则玉简,勘破了他镌刻在天劫中仅剩的一句话——“仙人已死,天道有缺。” 此后的岁月,这八个字不断得到验证,越来越的人选择放弃寻找登仙梯,修仙者最疯狂的时代就此落幕。 但这些并不是华灯最在意的内容。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99节 她在意的是,是其中一本古书记载,陈曦曾是殷家家主,殷则京的道侣。 她想起那天在沈昼记忆碎片里见过的蓝衣少年。 意气风发,剑术精湛。 这样说,她听到沈昼喊的,其实正是“则京”……元河剑仙殷则京! 传说中渡劫期的修士,撕毁雷劫的英雄。 华灯更加卖力地翻出所有书来看。 只是无论哪一本,她都没找到有关沈昼的痕迹。 陈曦没有一个叫沈昼的哥哥,殷则京也没有一个叫沈昼的朋友。 是他销毁了有关自己的记载吗?华灯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总有办法就是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 华灯立刻将所有书简打包扔进乾坤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跑到床上,被子一拉便闭上眼睛装睡。 下一秒,一只手伸出,飞快扯下床帏,床帏后没了动静。 她才不要理沈昼呢!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后又轻轻关闭。沈昼的脚步声很轻,走到一半停住,他像是放了什么东西到桌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华灯竖起耳朵,一动不动。 他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好像没意识到她在生气,问:“吃东西吗?” 华灯相当有骨气地回:“不吃!” 沈昼平静地说:“朱罗果,不吃算了。” 噌的一下,华灯垂死病中惊坐起。 “朱罗果?你从哪拿的?这不是妖域才有吗?” 她觉得沈昼大概又在骗她。 可他站在床侧,一根手指挑起床帏,让她能清楚看到桌上的东西。那确实是朱罗果,而且是满满一袋,品相非常不错。 只是看着,就让人流下口水。 华灯:“……” 沈昼:“不吃我拿去卖了。” 华灯:“你敢!” 她立马跳了下去,噔噔噔跑到桌边,气势汹汹将东西全都护进怀里,仿佛生怕他动手。 沈昼慢悠悠到桌边坐下,朝她一扬下巴:“不敢,所以快吃吧。” 不用他说华灯已经开吃了。 朱罗果又名红锦果,红润润的一团,口感绵密清甜,香气沁脾,华灯吃过一次就将之奉为毕生最爱。 可惜此物产量极少,又只在妖域生长,哪怕是华家一年也买不到多少。 “你从哪弄来的?”华灯吃得欢,脸上都沾到少许汁液,沈昼微微倾身替她擦去。 “在妖域摘的。”他收回手,面不改色揉搓了下指尖,“我去妖域取材炼器,路过碰巧看见。” 华灯双眸亮晶晶:“然后你就想起我之前提过喜欢吃朱罗果?” 沈昼说:“你提过吗?” “???”华灯鼓起腮帮子,“我当然提过!提过好几次呢!” 沈昼脸上划过笑意:“好,那就提过吧。” 华灯横了他一眼,懒得计较,反正好吃就行了。 不过实在太好吃了,再吃下去她就要提前原谅沈昼了。 可恶,太狡猾了,她根本停不下来啊。 一刻钟后,华灯把所有果子都收拾干净。 她擦了擦嘴,用清洁术祛除所有痕迹,佯装若无其事地咳了声:“味道一般吧,今晚吃什么?” 沈昼似乎对她的翻脸不认人早有准备,手掌一翻,不知从哪变出一只食盒。 打开盖子,往前一推,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都是你爱吃的。”他淡然地说。 华灯正襟危坐,告诉自己就偷偷瞄一眼。 嗯…… 酱香鸭,东坡肉,蟹粉汤,花生酪,糖蒸酥……还真的都是她爱吃的。 华灯严肃地拿起筷子,严肃地大快朵颐。 很快的,她的表情就绷不住了。 呜呜太好吃了。 华灯怀疑他是专门找人做的,因为普通酒楼不可能有这么好吃的风味。 沈昼就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变出来。 华灯绞尽脑汁。 她想起前世看过一篇帖子,标题是“男朋友太厉害了怎么办”。 而下面的回复很统一:哪方面厉害?[让我康康] 华灯觉得,自己男朋友好像哪方面都挺厉害的。 这让她很发愁。 见她一脸苦思,沈昼挑起她一缕发丝:“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华灯装傻:“问什么?” 沈昼似笑非笑:“你宁愿问今泽都不想问我?” 华灯一听就委屈,抱怨道:“我以前问了,你没告诉我。” 沈昼说:“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她故意说:“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昼没说话。 他吻了过来。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华灯根本没想到拒绝,等迷迷糊糊被他抱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过他没有做别的,只是让元神进入她的识海。 华灯如以往般接纳了他。 元神相融,宛若一体。 他在告诉她。 当然是不一样的。 元神里的情感再真实不过,比所有话语都更直白,也更做不得假。 于是华灯明白了,无论她问什么,他都会回答的。 她揽着他的脖子,轻声说:“我想去剑仙墓。” “我知道,我陪你去。” “殷则京……他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生死之交。” 华灯想,如果是她的朋友埋在那里,她一定很难过,可沈昼好像没有。 大约这样的想法在神交中被传递出去,沈昼捏着她的后颈,笑着说: “那墓里没有尸体,只有一柄断剑,还有他曾经收集过的法宝。你可以进去看看,喜欢哪个,带走就行。” 华灯:“……这不太好吧。” 沈昼:“没关系,他都死了。” 华灯:“……”你再说我真的心动了! 这次的神交很温柔。温柔到她忘了要生气的决定,舒服地靠在他怀里乱蹭。 沈昼轻缓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孩童入睡。 这应该不是书里教的,华灯脑子里划过这个想法。 他有时会做出一些令她意外的事,比如记住她喜欢吃的食物,哪怕她只在他面前吃过一次。 也会时不时帮她加强法器,上次她偶然取出乾坤戒里的法器一看,大部分防御法宝都有被淬炼过的痕迹,功效比从前更强。 三清散他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了改良,今夜她不会再有任何难受的地方,可以尽情入眠。 是他的家人教会了他这些吗?还是他天生便如此? 模模糊糊地想着,华灯睡了过去。 神交会看到对方的记忆,这点无可避免。只是今晚,华灯看到的内容却变了。 她不再看见任何血腥,所见到的皆是美好的画面。 是小小的沈昼抱着两岁的妹妹,坐在院外的洋槐树下乘凉。 是他依偎在父亲怀里酣眠,双手紧紧抓着一柄木剑。 以及他在天命宗学习剑术,和压制了修为的殷则京对打,两人不讲究点到即止,总是打出一身伤,然后畅快饮酒止痛。 陈曦有时会来看望他们,不过从来不参与,只是独自坐在一边,没多久便悄无声息地离去。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0节 在离开天命宗的第十年,他同时收到来自陈曦和殷则京的婚礼请柬。 一封写着:“哥,我要成亲了,你会来看我吗?” 另一封写着:“阿昼,这是请柬,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沈昼大约是有过短暂的疑惑的。 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妹妹,他知道她不可能会爱上一个人。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回了一封简短的信—— “请柬我已收到,若无意外,我会赴宴。愿你们安好。” 整整一夜,华灯见到的记忆碎片都称得上快乐。 那些回忆像被风卷落的花瓣,偶尔从她的脑海里掠过,留下的都是愉快的感受。 她睡了很好的一觉。 第61章 撕裂苍穹 “等离开剑仙墓, 我带你去我家看看好不好?” 华灯趴在他胸口,兴致勃勃地说。 “我家里人都很好的,而且你长得好看, 他们也会喜欢你。” 沈昼摸着她头发,饶有兴趣地说:“好看就喜欢?” 华灯理直气壮:“不然呢?难道喜欢不好看的?” 沈昼不轻不重道:“世上好看的人有很多。” 华灯哦了一声。 这不就是想让她说什么“你最好最喜欢你”这种话, 她才不说! 她道:“那别的好看的我也喜欢。” 沈昼说:“我不喜欢。” “不用你喜欢……” “我只喜欢你。” “?!” 华灯腾一下从他身上窜起来。 “你突然、突然说什么呢!” 虽然她优点这么多,他喜欢她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乍一听她还是红了耳朵。 华灯满眼惊疑地打量沈昼, 像是怀疑他被人夺舍了。 沈昼却表现得平常, 仿佛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 他只是偶然想起那天, 殷则京不满他总是沉默的态度, 大力拍着他的肩, 摇头晃脑道: “唉沈昼啊沈昼,要是哪天你喜欢上一个姑娘,一定要告诉人家, 千万别憋着不说啊!” 这样算告诉了吗? 其实告诉了也不会怎样, 到时她依然不会记得, 只是他觉得应该说出来而已。 看华灯的表情,似乎没那么相信。 于是他改了措辞,重新说了遍:“其他人都不重要, 我只喜欢你。” 华灯愣愣地呆了片刻, 耳根简直是烧起来。 “啊?……哦。” 她慢慢地躺下去,缩进被子里,指尖捏着耳垂,不知怎么回应。 说“我也喜欢你”?太俗套了吧! 说“我接受你的喜欢”?可他们本来就是道侣啊。 “那谢……谢谢?”被子里传出小声的一句。 沈昼被逗笑了,干脆也躺进被子里,于黑暗中贴近她的鼻尖。 “没有了?”他按着她的后颈问。 他的呼吸近在面前, 华灯脸上更烫了,只能庆幸他看不见。 “其实我也还……挺喜欢你的。”她吞吞吐吐地说。 沈昼去吻她的眼睛,笑着道:“那我也该说一句谢谢你。” 不知为何,他说得轻松,华灯却觉得这并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就像她也不是。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总是有种孤独感,时常会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在这里打打杀杀是常有的事,而她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接受。 父母妹妹都是凡人,唯有她身具灵根,注定走上一条不同的路。 每次出门都会遇到危险,所以从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几乎没什么朋友。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孤独感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她去过很多地方,交到了朋友,她的手链蕴藏天底下最强的剑气,她的戒指是世间最强的防御法宝。 华灯无法确定父母和妹妹去世后,她还会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但这不妨碍此时此刻,她觉得这里很好。 她抱着沈昼,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种宁静在夜晚显得格外美好。 隔了会,她闲聊地说:“原来你妹妹和殷则京是道侣啊。” “嗯,他们很早就成亲了。” 华灯又道:“听说殷则京很厉害,真的假的?”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不对,沈昼说:“你一定要提他?” 华灯笑眯眯:“不是你说的吗?我想问什么都行。怎么,这么快就反悔啦?” 沈昼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他是很厉害,天灵根,首席弟子,殷家家主。” “听起来和你完全不一样呢,小沈道友。”华灯说。 腰上被捏了一把,像是一种惩罚。 然而华灯只觉得痒,她边躲边求饶,转移话题:“他跟你妹妹感情很好吧?” 沈昼将她拽回怀里,说:“应该不好。” “啊?” “陈曦和他在一起,很大可能是为了获取他背后殷家的资源。” 华灯谴责道:“你这人怎么一点不相信爱情!” 沈昼只说:“你如果见到她,也不会相信她能爱上一个人。” 华灯脱口而出:“那不一定!我一开始见到你,也没觉得你会——” 话音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竟然……! 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她赶紧扯过被子翻了个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背后一时没有动静,她不敢想象沈昼在想什么。 但没多久,她被抓着肩膀,翻了回来。 华灯闭着眼睛装睡。 忽然她听到沈昼说:“你说得对。” 他扣着她的手,掌心传来温热。 华灯也是后来才发现,他的体温应当是冰冷的,只是为了不让她不适,所以才维持在她最喜欢的温度。 没有察觉她的失神,沈昼平淡地说:“她一定爱过那个人,才会愿意留在他身边。” “或许那段时间并不长,但已经是她的全部。” 华灯忽然觉得,还是不要和他生气了,毕竟七天那么久。 她回握住他的手,开口:“我也有个妹妹。” “她今年七岁,再过十几年,说不定也要成亲了。” 她开玩笑地说:“等到那一天,我看着她嫁人,肯定会哭出来的。” 沈昼淡淡一笑。 华灯来了兴致,扒着他的脸问:“你妹妹成亲的时候你哭了没有?” 沈昼说:“没有。我为他们高兴,为什么要哭?” 华灯反驳:“人在高兴的时候也会哭呀。” 沈昼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地问:“那你哭的时候是高兴哭了?” 华灯:“……” 她脏了,她竟然一下就听出来他在问什么! 她气恼地道:“我那是被你气哭的!” 沈昼哈哈大笑。 华灯气了不过一刻钟,就在他怀里入睡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1节 他揽着她闭上眼。 跟她在一起,睡觉对他也变成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有时他会把元神放到她识府里,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栖息。 今夜无星无月。 大概是先前那番谈话的原因,他久违地回想起参加婚宴的那一日。 他用了易容术,混迹在宾客中间。 那真是很热闹的一天,所有人都在欢笑,不住夸赞两位新人。 他们夸赞陈曦和殷则京天造地设,才貌相合。 沈昼在人群后方,能听到殷则京与宾客交谈的声音,陈曦偶尔会不咸不淡地附和两句。 他朝着她的方向,想象她的样子。 她幼时爱黄衣,拜入师门后,多数时间都是一身青衫,青衫宽大,而少女身形清瘦,好比翠竹鹤影。 她穿上婚衣,站在殷则京身边,一定是很好看的。 可惜他看不见。 * 第二天一早,华灯就和沈昼出发前往剑仙墓。 马车里,月牙和月满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她们一面往桌上摆放茶点,一面与职业素养作斗争,克制偷瞄向旁边的冲动。 即使不看,她们也能听到这些声音。 “这个发型还不错……可以啊,没想到你学得很快。”这是小姐的声音。 “是吗,这个有些简单,下次换一个。”这是那个臭男人的声音。 茶点刚摆好,就被一只手拿了过去。 “这个好吃,你尝尝吗?……别光喂我吃,你也尝一口嘛。” “好。” 月牙和月满脸色沉重。 这本来都是她们的工作啊! 她们郁卒地离开了车厢。 华灯丝毫没察觉不对,嘴里叼着糕点,手掏出传讯碟看了眼消息。 是她、苏意轻、裴见明三个人的群聊。 之前他们就约好要一起去剑仙墓,因为他们三个很巧收到了同样的任务。 至于她任务要求里的“药清宗同门”,还好有沈昼在,完全不用担心。 马车在中途停下,接到了苏意轻和裴见明。 裴见明十分忐忑。 他怕被沈昼一巴掌拍死,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只是华灯信誓旦旦,一定会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而剑仙墓凶险非常,有沈昼在确实更保险。 所以他来了。 他如鹌鹑般坐在角落里,身上的光也熄灭了,华灯和苏意轻说说笑笑,他就不停吃不停喝压制说话的冲动。 但他绝望地发现,场面变得更诡异了。 因为只有他和沈昼不说话,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闭目养神,一个埋头苦吃,裴见明头一次觉得吃饭如此窒息。 华灯时不时朝他们看一眼,见他们相安无事,就继续和苏意轻聊天。 “你小男友怎么不在?”她问。 苏意轻摆摆手,一脸“别提了”的表情:“他真的烦死了,我干什么他都跟着,跟别人说句话他也管,好不容易才把他甩掉。” 华灯思索了下,觉得沈昼可能也有这方面倾向,但他从不表现出来。 比如此刻,他看着像不关心他们的谈话,手却一直攥着她的。 甚至有时候,她察觉他短暂对苏意轻和裴见明闪过杀意。 不过她也知道,他不会这样做,所以就当做没发现了。 相比于她的淡定,裴见明快要疯了。 “系统,他到底要干什么啊!”他在脑海里抓狂地喊。 “宿主,小心。”机械音罕见地严肃,“他好像发现我了。” “什么?不可能吧?那怎么办!” “放心吧宿主。”机械音冷静地说,“我并没有实体,他对我做不了什么。” “原来是没有实体的怪胎。”冷冽的嗓音乍然在头脑里响起。 裴见明吓了一跳,几乎要蹦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失去控制,只能眼睁睁任人宰割。 他看着沈昼,沈昼不知何时睁开眼,黑到极致的眼睛淡漠望向他。 沈昼似乎不想管他,只是问系统:“你是什么?” 系统的声音不复平静,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连它一块操控! “我是系统n203号,我来自……” 它惊恐地听着自己把所有事情抖落出来。 “杀了你,他会怎么样?”沈昼问。 系统说:“你杀不了我,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裴见明已经崩溃了。 他想向华灯求救,却张不开嘴,偏偏那个男人还接住华灯递来的栗粉糕,咬了一口后与她谈笑自若。 可怕,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今天就不该过来! 沈昼说:“你为何出现?” “为了打通九州与外界的通道。”系统回答,“这个世界的天道封闭了九州与外界的联系,我要获取天道的能量,让九州回到原本的位置。” 裴见明愣住。 “等等,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他很快就来不及震惊了。 因为沈昼出手了。 “滋……系统……冲击……数据……断开链接……滋……” 裴见明瞪大双眼。 系统,系统消失了! 然而没一会,机械音重新出现。 “系统n203已与您重新建立联系……滋……” 第二次。 “系统n203……滋……” 第三次。 “系统……” 别来了! 裴见明精神错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华灯。 【老乡,救救!】 华灯被他看得一愣,递给他一块糕点:“你想吃这个?” 在沈昼的注视下,裴见明含泪接住点心,还被迫说了声谢谢。 他的目光太诡异,华灯隐约察觉不对,问沈昼:“怎么了?” “没什么。” 沈昼说,见她又喂过来一块栗粉糕,索性撤回强行进入裴见明脑海的力量,垂眸专心吃糕点。 裴见明刚松了口气,瘫下去擦拭冷汗,突然那瘆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中指有什么特殊含义?” “啊?” 沈昼冷淡地问:“戒指戴在中指上,有什么含义?” 裴见明嘴角抽搐:“就是……男女朋友的意思吧。” “嗯。”沈昼说。 看来华灯说的没错,朝他比中指是喜欢他。 回想一下,她第一次用这个手势,似乎才认识没多久。他为她打通灵脉,而她用这个手势表达了感激。 后来在床上,她虽然咬他抓他,但朝他做手势这么多次,应该就是很喜欢他了。 沈昼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对裴见明和系统下命令:“忘记刚才的事。” 他又伸手抓了一块栗粉糕。 华灯看得一脸懵逼。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沈昼的嘴角就上扬了三个像素点,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莫非他真的很喜欢吃栗粉糕? 华灯偷偷把栗粉糕往自己这边挪了挪,防止待会他全都吃光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2节 前往剑仙墓本该有三天左右的行程,这次多了沈昼的法术协助,直接提前两天抵达。 华灯下车时,一群人正站在山脚下,几几成群,仰望高耸的雄山。 “他们在干嘛?”华灯好奇地问 这里的人大部分她都不认识,小部分仙门大比时见过,看来涉及登仙梯,大家都相当关注。 “找不到真正的入口吧。”裴见明说,“有几个门派按捺不住,提前进去了,结果都是进了幻境,到现在还没出来,好在魂灯没灭,有生还的可能。” 苏意轻插嘴:“这位剑仙果然厉害啊,难怪要我们三个出马。” “这还用说。”裴见明彻底忘记方才的事,虽然大脑莫名阵痛,但已恢复跃跃欲试的状态。 “我还听过一个传闻,当然只是传闻,没有被证实过。”他指着前方的高山说。 “传闻——” “他曾撕裂过天,炼制出一柄世间最强的剑。” “就是用这柄剑,他销毁雷劫,拯救苍生于水火。” 第62章 长眠于此 “入口在什么地方?”华灯拽了拽沈昼, 小声问。 沈昼说:“不记得了,就从这进去吧。” 说罢袖子一挥,四周风景急速向后掠去。 繁茂的树木、喧杂的人群、巍峨的高山, 统统化作一团虚影,消失在他们眼底。 裴见明惊呼一声, 被苏意轻一巴掌糊住嘴。 紧接着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面金色的壁障, 大约是用来防范闯入者。 沈昼伸出手, 他的手指穿透金光, 如同穿透一张薄纸般轻松。 他攥住这薄纸, 轻而易举撕出一道裂隙, 金光随之破碎, 华灯眼前一片碎芒缭乱。 等她再睁眼,就发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们仍然没有进到剑仙墓,而是来到书中所写, 剑仙墓外的机关迷宫。 用沈昼的话说, 这是“殷则京的小把戏”。 迷宫由无数间密室组成, 原著中女主就是在此困了七天七夜。 密室昏暗湿冷,偶有鬼火闪烁。华灯一看面前坚如磐石的铁门就头疼,推了下沈昼:“你快带路。” 沈昼啧了声:“你使唤我越来越顺手了。” 华灯说:“有吗?我不是一直这样?” 沈昼微微扬眉。 华灯假装没看出他目光里的戏谑, 抬脚往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外面好像有灯光……” 话刚说一半,脚下石板突然一空。 她毫无防备,法力也莫名使不出来,倏然坠落下去,与她一同掉落的还有苏意轻和裴见明。 沈昼第一时间去拉华灯,他的灵力已经缠上她的手腕, 可一抹凭空飞出的剑气斩断他的灵力,阻拦住他的动作。 身后又是一抹剑气飞近,沈昼站在原地,毫不意外:“别玩了,殷则京。” 话音落下,更有几十道剑气飞出,道道冲着致命之处而来。 如果是曾经的沈昼,或许会因为这些剑气而遍体鳞伤,可现在他连结界都不需要张开,光靠肉身便足以抵挡所有攻击。 剑气犹如纸屑,接触他的一瞬间就轻飘飘消散了。 一道爽朗的笑声于背后响起:“可以啊,你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沈昼漠然回头,熟悉的身影渐渐从虚空浮现,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得意洋洋道:“我死前在这留了几缕神识,还挺有意思的对吧?” 沈昼面无表情地注视他,脸上没有欣喜,亦没有怀念。 殷则京似未察觉,笑嘻嘻地飞过去:“我睡了多久?” 沈昼推开铁门,朝另一间密室走去:“九千四百四十三年。” “一万年你都没来看过我?太不是人了吧!” 沈昼说:“你已经死了。” 殷则京说:“我等你好久了,不然你以为我留下神识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再揍你一顿啊!结果你居然压根不来!” 沈昼还是那句话:“你已经死了。” “……” 殷则京觉得,和这个人真是没法聊下去。 “你该不会一直活到现在?” “我以轮回之法,转世为人,活的时间没有你想的那么久。” “一共十二把剑,所以这是你的第十二世,对吧?” “十三把。”沈昼说,“剩下那把,你已经见过了。” “原来是这样……那女孩是你的什么人?” 未及沈昼回答,他兴致盎然道:“让我猜猜,不会是你在这一世的妹妹吧?或者你的女儿,孙女,曾孙女……” 赶在他彻底跑偏之前,沈昼无情打断:“是道侣。” 殷则京爆发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 他笑了好一会,发现沈昼没有笑。 他的笑容骤然敛住。 “………” “你不是认真的吧?!” 沈昼说:“不行吗?” 殷则京瞪大了眼:“我#@¥%*&#!你也有今天!” 沈昼懒得搭理,继续向前,殷则京一路追上:“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她看上了你什么?总不会是你这张脸吧!” 他兄弟这张脸确实不错,可惜对情爱一窍不通,任何人夸赞“我觉得你好看”,都会被自动翻译成“我要你好看”,于是告白变成斗殴现场,再也没有女修敢对他诉衷肠。 他跟陈曦调侃这件事,陈曦回他:“你第一次这么夸我,我也以为你要和我打架。” 殷则京:“……”原来这就是你第一次见面就揍我的原因! 铁门一道接一道,密室永无止尽,饶是沈昼也不禁皱眉:“你为什么把她调走?” 殷则京无辜地眨了下眼:“我不知道她是你道侣,早知道就让她留下了,你以前那些事我正愁没人讲……” “你管不住嘴,我可以让你再死一次。”沈昼说。 殷则京静了静,选择遁逃:“你道侣那边好像有点动静我去看看啊!” 他刚飞出去就被沈昼拽回来。 “那个火灵根在哪?”沈昼问。 他熟悉剑仙墓的构造,华灯去的地方很安全,况且戴着那枚戒指,她不会有危险。 殷则京:“你说胆子小得不行一直在叫那位吗?他运气很好,掉进了我最喜欢的机关,你要去找他?我带你过去……” 沈昼:“不用,我自己去。” 殷则京稍怔,随即了然一笑:“放心吧,有我在,那位姑娘一点事都不会有。” 沈昼淡淡地笑了下,说:“我知道。” * 华灯掉进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石道中。 石道起初一片幽暗,华灯只能摸索前进,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清冷的女声在指引她:“不用怕,一直往前走,你就能出去。” 那声音太缥缈,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再也听不到,一度让她以为是错觉。 她遵从指示,一路向前,两侧石壁渐次亮起光芒,点缀着冰蓝色的明灯。 借着这光亮,华灯总算看清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她在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路上,周围石壁竟然没有一丝杂草或暗苔,而是错落呈现一幅幅壁画。 壁画上是两个没有脸的人影,可以看出一男一女,有时身处山野,有时身处云端,还有的是一袭红衣,像在举办婚礼。 莫名地,华灯感到有些画面似乎略显空荡。 譬如其中一副,女子在旁,男子在练剑,他对面应该还有第三个人才对。 为什么不见了? 来不及细想,石道抵达尽头,几缕微芒从前方的缝隙中漏出,她穿了进去。 她来到了真正的剑仙墓。 想象中的坟墓,应当是阴暗冰冷的样子。 然而此处全然不同,她跨出缝隙,见到的居然是春花烂漫的山谷。 鲜艳盛放的花丛中央,蝴蝶飘然而过,簇拥着黑玉雕成的棺材。 没有墓碑,只有棺材板上一则简洁的金字—— “陈曦与夫殷则京长眠于此。” 字迹劲瘦锋锐,力透棺木,仿若剑锋刻成,与沈昼平常所写大相径庭,华灯还是认了出来。 虽然她跟沈昼开玩笑,要来这里捡法宝,但她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 所以她只是安静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不少蝴蝶向她飞来,仿佛同她打招呼。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3节 面前传来一点响动。 华灯下意识望过去,突然棺材板一掀,一只手扒了出来。 “!” 接着棺材板彻底翻过去,高挑的蓝衣身影一跃而出。 华灯:“……” 男子朝她招手,笑容灿烂:“沈昼的道侣,你好啊!” 华灯走过去,试探地说:“殷则京……前辈?” “别叫前辈了,显老。” “……好的。” 余光一瞥,她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殷则京并没有影子。棺材里也的确没有尸体,躺着一柄黯淡的断剑。 然而沈昼没说的是,断剑旁边还有一把长命锁。 殷则京坐在棺材上,十分自来熟地和她闲聊了两句,大多围绕沈昼。 继而他坏笑问:“沈昼有跟你提过他的小名吗?” 华灯惊讶:“他还有小名?” 殷则京拍着腿大笑。 “你肯定想不到!他的小名居然叫……哈哈哈哈哈……居然叫乖乖!” 华灯:“哇。” 这可是大新闻。 原来回忆里,他娘喊他“乖乖”,根本不是昵称,而是他的小名! 她顿时两眼放光:“还有呢还有呢?” 殷则京滔滔不绝:“还有他在天命宗的时候,我们都要考试,他说好了不温习功课,结果一个人半夜溜进藏经阁用功……” “喔哦……这种行为太可耻了!” 殷则京用力点头,趁沈昼没回来,赶紧接着说:“还有还有,那个……” 华灯听得津津有味。 “……而且他可喜欢吃甜食了!喜欢就算了,他这个人还很装,每次我买点心和糖他都装得很讨厌的样子,后来有好几回我在旁边蹲点,才逮到他一个人偷偷去买。” 他说完了,发现华灯的笑容淡了点,也顿了下。 “他的味觉还是没有恢复吗?” 华灯抬眸:“他以前也这样?” 殷则京说:“从入魔之后,大概就一直这样。” 华灯说:“他现在不是魔修了。” 殷则京笑了笑:“因为是仙是魔,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了吧。” 华灯点点头,认真地说:“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修士。” 殷则京一时没有讲话。 她提到那家伙的眼神,简直就像他看见陈曦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陈曦对他与常人无异,沈昼却会在说出“道侣”两个字时,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 明明温柔,是与他那么格格不入的词。 “你们什么时候成婚的?”殷则京随口问。 “成婚……好像没有吧。”华灯说。 殷则京震惊了:“这你都愿意跟他当道侣?还是说你们这个时代,大家已经不流行成婚了?唉,世风日下啊!” 华灯笑了笑说:“确实不流行了,像你们那样的成亲仪式,已经很少见了。” 殷则京说:“我们?我和陈曦?” “对呀,不是说有八只玄鸟拉车,彩带漫天,宾客盈门,还有火凤祥云,蛟龙剑舞,总之特别热闹。” “……沈昼告诉你的?” “嗯,他说你们那天都很高兴。” 说完就发现殷则京表情不太对,她道:“我说错什么了?” 殷则京:“我没有见到他。” 华灯:“什么?” 殷则京慢慢地说:“那天,我没有见过他。” * 一间密室内。 裴见明痛苦地抱着头,满脸麻木。 头脑里全是系统尖锐的叫声,他快要疯了。 灯光摇曳,忽明忽暗,沈昼高大的影子投到墙上。 他看着裴见明,居高临下,面无波澜。 三百次。 他杀了那东西三百次,大致明白了它的生存方式。 要解决它并不难,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按照他从前的行事风格,应该直接去找华灯,帮她杀死这东西 然而现在,他摸不准了。 在随心所欲做事之前,他脑海里常常会闪过那个人的笑颜,随即在想,她会不会不高兴? 他曾经斩断了束缚他的一切,唯有这一回,他似乎并不对此感到厌烦。 算了。他指节抵住墙壁,漫不经心敲了两下。 回去问问华灯的意愿吧。 墙面应声而开,露出漆黑的通道,沈昼踏了进去。 裴见明仍在身后哀嚎,他却没有再用傀儡术。 他要裴见明记得,要系统记得,他要看到他们背后的力量,然后一并解决。 墙壁再次关闭,通道消失不见。 良久之后,裴见明终于颤颤巍巍抬头。 “系统,我不会变成弱智吧?”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 系统奄奄一息,听到这话还是提起一口气,顽强地回复他:“宿主,你本来就不聪明。” 裴见明“哇”的一声,哭得更惨了。 第63章 长命金锁 “我和陈曦成亲那天, 从来没见过沈昼。”殷则京说。 华灯起初有些惊讶,随即说:“大概是他来了,但没有告诉你们吧。” 殷则京笑了笑:“你不觉得是他失约没来?” 华灯说:“他不会的。” 殷则京短暂地沉默了下, 怅然道:“是啊,我早该想到, 他不会的。” 华灯:“那天发生什么了吗?” 殷则京:“那天……一切都很好。” 他和陈曦的婚礼在殷家举办,确如华灯描绘那般, 隆重华丽, 煊赫非常。 只是两人成亲的由来, 远比他人想象要草率。 就在普通的一天, 殷则京于仙门比武中大获全胜, 陈曦说完“恭喜”后, 他乘着兴奋的劲头,脱口而出:“你别恭喜了,我一直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曦略显诧异:“喜欢?” 殷则京立即后悔了。 他懊丧地转过脸:“对不起, 当我没说, 我改天找时间正式说一次……” “喜欢, 是要当道侣的意思吗?”陈曦说,“可以。” 殷则京嗖一下把头扭回来,磕磕绊绊:“你、你说什么?” 陈曦:“我需要殷家的帮助, 所以当道侣, 可以。” 那股冲上头的激动和热血被迅速浇灭了,殷则京怔然道:“就这样吗?” “对。”她说,“我不想像母亲一样死在雷劫下,也不想像父亲一样弱小,所以我需要殷家的资源。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在这个时代, 死于雷劫下的天才数不胜数。 但随之而生的,是仙门世家为此研制出的抵御雷劫之术。寻常修士遭遇雷劫,动辄灰飞烟灭,而在世家大族,仙门名派,天才受到严密保护,用最强的阵法,最名贵的法宝,足以抵消七成以上的雷劫影响。 是以强者愈强,而弱者恒弱,世家大族坚不可摧,无名散修命如草芥。 殷则京理解陈曦的选择,不过他说:“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那你不必牺牲自己的人生,就算没有结为道侣,殷家的资源也可以为你所用。” 陈曦说:“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牺牲,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顿了下,她说:“我希望哥哥觉得我幸福,你是最好的选择。” 殷则京说:“那看来我人不错。”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4节 陈曦淡淡地笑了笑,旋即道:“别告诉我哥,如果他问起来,就说我喜欢你,所以愿意和你成婚。” 殷则京摸了摸鼻子:“……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难过。” 陈曦:“为什么?” 殷则京:“因为我以为,你多少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陈曦无所谓地道:“这重要吗?多一点,少一点,对我们而言有什么区别?” 殷则京哭笑不得,他了解陈曦的性格,当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而生气懊丧。 陈曦本来是要走了,路过他身旁时,忽而说了句:“但要是你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殷则京望着她的背影,听见她的声音,很轻很淡:“那就是有一点吧。” 陈曦走远了。 他站了一会,默默地想,今天天气可真好。 总之就这样,两人仓促地成了婚。 他们给沈昼发了请柬,也得到他的回复,显然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结为道侣,不过那家伙还是表示了祝福。 婚礼当天,陈曦表现得很平淡,然而她愿意穿上繁复的婚服,殷则京已经十分意外。 她是穿给沈昼看的,正如同他也在等待这个人一般。 可他们终究没能等到。 从早到晚,他们等了许久许久,都没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夜幕笼罩,陈曦还是没有褪下婚服。突然小厮送来一份贺礼,说署名是一位陈道长,要他务必送至陈曦和殷则京手中。 他们打开一看,一共两个锦盒,其中一个是冰玉雕刻的酒杯,另一个则装着纯金的长命锁。 殷则京:“……这是给小孩子的东西吧?” 目光接触那只杯子,电光石火,他意识到不对:“是阿昼送来的?!” 那是很久之前,他偶然在书里读到这个杯子,闲谈的时候说给沈昼听。 他抓住小厮问:“他人呢!” 小厮惶恐地回:“小的不知,这是天命宗一位真人送来的,说是陈道长故交,陈道长有事不能过来……” 殷则京松开手,烦躁地说:“你先下去!” 小厮诺诺退下。 他回头,陈曦拿过锦盒,一眼不错地盯着那把长命锁。 他不敢惊扰,良久,陈曦哑声说:“我四岁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后来病好了,父亲说要给我打一把长命锁。” 指腹摩挲着长命锁上自己的名字,她说:“没几天他死了,当然就不了了之,母亲也不会记得。” “但是阿昼还记得。”殷则京开口,观察她的表情,“你难道不高兴吗?” 陈曦沉默片刻,说:“他把这些事记得太清楚,可那些都过去了。” 殷则京说:“就算过去了,收到这份礼物,你也很喜欢吧?” 毕竟她抚摸这把长命锁时,低垂眼帘,多少有几分柔软。 但陈曦说:“这不重要。” 她道:“我喜不喜欢,记不记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根本没有意义,而他迟早会被这些没意义的事拖累死。” 殷则京说:“不会的,阿昼很厉害,你看他离开天命宗,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 陈曦抬眼:“如果过得好,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们?” 殷则京沉吟少顷:“也许是因为你们母亲的事,他还是没办法面对你。” 陈曦摇头,不以为然:“不是因为这个。一定是他出了什么事,不然答应过我的,再困难他也会做到。” 殷则京还要再说什么,陈曦却已合上锦盒的盖子:“罢了。” 她将锦盒放到床边的柜子里,没有装进乾坤戒,盯着摇曳的烛火说:“我再想想办法,去见他一面吧。” 殷则京低低地应了一声。 夜色已深,窗外静谧无声,纵有烛火,室内仍旧昏沉。沈昼的确不会来了。 殷则京手扶窗沿,望了许久,终于还是说出那句话:“你母亲的事,你不该这么做的。” 陈曦正在翻看一本古籍,闻言动作稍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殷则京说:“你知道阿昼不会怪你,可那样他就只能一个人难过。” 陈曦面色如常,无波无澜地道了声:“我知道。” 她合上书,站起了身:“母亲历劫前,我去找过她几次。” 殷则京诧异地回头。 陈曦微微一笑,既然结为夫妻,她也愿意分享一些从未说过的秘密。 她说:“我跪下来恳请母亲,求她不要历劫,因为这会让哥哥难过。至少再晚一些,毕竟她还年轻。” “我还告诉她,我炼制了很多法宝,而且有天命宗的帮助,这些都可以帮她提高胜算。” 说及此,陈曦冷笑两声:“可她全都拒绝了。她说这是父亲生前的愿望,也是她毕生所求,虽死不悔。” 殷则京愣住,他从不知晓这件事,想必沈昼也不知道。 就听陈曦漠然地说:“所以我放手了,她想死,就让她死。如果有一天我做出同样的选择,你也不需要拦我。” 殷则京这才回神,他如实说:“我做不到。” 陈曦淡淡道:“我知道。当我没说过。” 她还穿着那身婚服,站在灯光下,可殷则京好像怎样都触摸不到她。 …… “嗯……那他应该是来了。”听完殷则京的描述,华灯分析道,“天命宗的真人就是他易容后的样子,所以你们才没认出来。” 殷则京多看了她两眼,缓缓说:“是啊,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件事,当年我没想到,他的易容术能骗过我。” 论修为,两人可差了不少,但那一次的确是他输了。 “他为什么不肯见你,你后来知道了吗?”华灯问。 “……知道。”殷则京说,“因为他堕魔了。” 华灯微微睁大眼。 殷则京的目光变得悠长:“我找到他是一年后的事了,他堕了魔,杀了许多人,一直在被追杀。” 他找到沈昼时,他正在某座山脚下,一间破败的木屋里。 他胸前一条刀伤,背上几道箭伤,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更别提五感尽失,如同废人一般。 殷则京站在他面前,手脚麻木冰凉,半晌才沙哑地开口:“你堕魔了?” “嗯。”沈昼低头包扎伤口。 “你能听见?” “听风术。” “那眼睛……” “我正在修炼天目,再等几年就能看见一些东西。”沈昼将箭矢拔下,没什么表情地涂抹伤药。 殷则京知道他不该说这些,可他忍不住:“你不是答应过你母亲?!你——” 沈昼打断他,漫不经心地说:“答应过又怎样?我不能出尔反尔?” 殷则京倒退一步,定定地看他片刻,妥协地屈膝蹲下:“你为什么这么做?” 沈昼上完药,穿好衣服,随口说:“为了救我师父,他被人追杀,我只能靠入魔突破瓶颈。” 为这事,老李骂他骂得可难听,还动手打他,不过他到底入魔了。这样没什么不好,他早晚也要走这条路试试看,只是提前一些罢了。 静了一会,殷则京问:“那你师父呢?” “死了。”沈昼拍拍衣摆起身,“去年的冬天,他死了。” 魔修逆天而行,寿元本就有限,何况老李修的功法极其激进,是燃血耗命之术,沈昼并不意外他的离去。 那个冬天不算冷,他们去到温暖的越州,忽然天空下起了大雪。 更奇异的是太阳未被遮蔽,晴光四射。 老李叫住了他,指着太阳,哆哆嗦嗦地流下眼泪:“登仙梯……小子,你看到登仙梯了吗?” 他的头发正在一寸寸变白。 沈昼似未发现,眯起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烈阳灼目,他快要睁不开眼。他说:“看到了,师父,你成功了。” 老李哈哈大笑:“是!我成了啊,我成了!臭小子,你也得好好努力,师父我就……先成仙去了!” 他化作一具枯骨,湮灭于沈昼手中。他成仙去了。 想到这一幕,沈昼记得最清楚的却并非他的神情,而是这个时节,越州依然开着花。 能四季花开的地方当然很好,所以他在越州待了两年,才会被殷则京找到。 回忆戛然终止,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毫无留恋。 殷则京一个箭步拽住他:“你站住!你知不知道陈曦一直在找你!别让她担心好吗?” 沈昼看着他的手,冷笑:“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他的话像锋利的刀子,闪着冰冷的光:“你以为成了婚就万事无忧了?如果有一天她要死了,你拦得住吗?你救得了吗?!” “殷家会保护她。”殷则京断然道,“殷家也可以保护你!你跟我回去,别再待在这个地方!” 沈昼巍然不动,面带嘲讽:“你有什么资格夸下海口?” 殷则京厉声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要保护她?就凭你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你明明知道自己走的路不对,为什么偏要一错到底!” 沈昼骤然大笑。 “一错到底?你以为自己就是对的?你当然这么觉得,因为我使尽浑身解数也得不到的东西,你一出生就有了!既然你这么相信殷家的实力,那就闭嘴,滚回你的殷家去!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5节 “沈昼你疯了!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杀你吗?!” “要杀便杀,有何可惧!难道我父亲被那些人杀死,是因为他修的道不够正义不够仁慈吗!” 青年字字冷硬坚决,殷则京居然一时无话可说。 但他还是不肯放手,抓住沈昼的肩膀:“跟我回去!” 回应他的,是对方迎面而来的拳头。 砰! 殷则京结结实实挨了一击,反手打了回去。 就像在天命宗的时候一样,他们又打了一架,因他压制了修为,所以不分胜负。 最后的一刻,他们累倒在地,他听到沈昼说:“如果我不是五灵根就好了。” 似乎这时他才明白,沈昼那句“你一出生就有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说:“如果我是五灵根,我一定不如你。” 沈昼笑了声,显出几分疲倦:“有时候我真的妒忌你,你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就连陈曦,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你却轻易就能赢得她的信任。” 殷则京愣神片刻,他却已重新起身。 “我要离开了,别告诉陈曦。” 就这样,他走远了,说的话和陈曦如出一辙。 殷则京不能明白。 明明一出生就是最亲密的家人,为什么永远做不到向对方坦诚? 沈昼离开没多久,陈曦赶到了。 瞧见他脸上的伤,她瞬间弄清发生了什么,沉声问:“你见到他,但没告诉我?” “是。”殷则京并不隐瞒。 说来有点荒唐。他曾经喜欢招惹陈曦,想从那张冰雕似的脸上找到波澜,可是都没有成功。 唯独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从她脸上看到了怒火。 只是这怒火很快就熄灭了,她又恢复死板无波的模样,面无表情蹲下身。 那地上有一滩血,是沈昼留下的,她手指拂过血渍,平静地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他不是五灵根就好了。”殷则京道。 陈曦没有再说话。 殷则京问:“你不去找他?” 陈曦说:“人各有命,不可强求。”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殷则京只得跟上。 这次来越州,其实纯属意外,因为他们并非为沈昼而来,是为了看望陈曦的家乡。 她的家乡就在越州之南,据说前不久,因一场门派争夺地盘的混战,顷刻间毁于一旦。 末法时代后,资源与灵气短缺,战乱时有发生,算不得奇事。 然而这不妨碍殷则京觉得惋惜,毕竟他听闻过陈曦父亲的事迹,崇敬那位英雄人物。 谁能想到,她父亲用生命保护的地方,最后不是亡于魔修之手,而是在名门正派某位合体期的剑气余波之下,转瞬化作飞烟。 陈曦站在废墟上,环视四周,殷则京猜她在找父母的坟墓,可惜没有找到。 如果能找到,大概也已经被沈昼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陈曦踩过满地乱石,大步向前。她说:“我早就说过,他做的事根本没有意义,只有母亲才会傻乎乎地信任他,追随他。” 殷则京的脸色变了一下。 “你跟你母亲也说过这种话?” 陈曦转头看他,蓦地勾起嘴角,笑容极其冰冷:“是啊,我说过,我让她忘掉那个男人,多关心下哥哥。” “那时候你多大?”殷则京问。 “可能七岁吧,或者八九岁。”陈曦心不在焉地说。 殷则京的心跳停滞了几息。 他记得沈昼提过,陈曦八岁的时候,曾被一伙贼人掳走,那些人不给她吃不给她喝,还硬生生拧断她三根手指。 这也是最令沈昼在意和愧疚的事,即便随着陈曦长大,伤口已完全愈合,看不出半点痕迹。 他说过很多遍,所以殷则京不会记错。 殷则京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冰雪般的小女孩,是如何捂着被拧断的血淋淋的手指,面无表情对母亲说出这番话。 “你也和哥哥一样觉得我不正常。”陈曦说,用的是陈述语气。 这一回殷则京没有反驳。 他说:“想做正常人的方法有很多,但我希望你能做自己。” 陈曦只是平静地说:“好啊。” 殷则京的脚步踉跄了一瞬。 又来了。 这种感觉又来了。 她明明就站在他眼前,眉目生动,青衣翩然,日光照在她身上,那么温暖,那么灿烂。 可殷则京却觉得她仿佛一只幽灵,随时可能消散在天地中。 …… 虽然回忆很长,但殷则京的讲述其实很简洁。 他三言两语描绘出当年的沈昼,皆是轻描淡写的措辞,但华灯知道,他们经历的一定远比这些要多。 殷泽京说:“沈昼还好吗?” 华灯不知道他对“还好”的定义是什么,她答道:“暂时还好。” 殷则京叹了一声:“他活到现在,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如果他真的误入歧途,或许你可以阻止他。” 华灯歪着头,似乎在认真地思考。 两人都没有注意,剑仙墓的入口,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他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在踏出缝隙的前一刻,站定了脚步,静静听他们聊天。 沈昼的手已经抓住缝隙边缘,他可以随时撕开这通道。 但他莫名没有,他也不清楚是不想打断他们的对话,还是在等华灯的回答。 须臾沉默后,响起殷泽京的声音:“你不愿意?” 他猜,华灯是在摇头。 “你不是他的朋友吗?”他听到华灯问,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干脆,“那你应该了解他,他才不会误入什么歧途呢。” “轮回转世之法,在你看来不算歧途吗?”殷则京笑着说,“起码在我们那个时代,这是禁术中的禁术。” “可是禁术,也不代表不能用吧。”华灯说,“他比那些人聪明,所以那些人用不了的,他当然可以。” 殷则京笑了起来:“难怪你会同意当他的道侣……没想到当年嘲笑我整日谈情说爱疏于练剑的家伙,有一天也会为情沦陷。哈哈,有趣有趣!当年的那些话也到了我还给他的时候。” 沈昼冷冷地想,这家伙果然还和当初一样蠢。 笑完了,殷则京正色说:“可他执着于这般离经叛道的行为,对正道是天理难容,对邪道也是扞格不通。” “不论轮回几世,他都孑然一身。正邪两道无法接纳他,而他自己也无法判断这样做是对是错。若是如此,天底下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所?” 这话沈昼听得要起茧子了,他意兴阑珊地搭下眼皮,思考要不要现在过去。 他可以给殷则京一拳,堵住他的嘴。 “是吗?你这么想。”华灯避开那人的问题,轻轻反问:“难道在你眼里,天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只有走上去,才能成为世人眼里的正道吗?” “还是说,你觉得沈昼为了你们才活到现在,怕他痛苦?” 殷则京沉默以对,他确实想过,是他们拖累了沈昼。 华灯却轻快地笑道:“可如果为了你们,天劫已经被销毁,他还在追求什么呢?” “正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追求,所以他才活到现在。” 殷则京:“你……” 华灯说:“我倒觉得,他所执着的,并非正或邪,亦非对或错。” “有些人修道,是为了守护正义;有些人修道,是为了证明自我;也有些人,是为了长生不老,或者洗刷仇恨。” 殷则京安静地听她讲述。讲述她口中不一样的沈昼。 她轻缓而坚定地说:“我所认识的沈昼,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在我看来。” “他所求的,是道本身。” 男人按住通道边缘的手指一顿。 第64章 三枚玉简 殷则京不会想到, 能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看着华灯坦然的眼睛,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个自负的家伙, 固执地按自己的思维理解沈昼,即便他从未成功过。 可是, 也不重要了,他是个死人, 而这女孩会陪伴在沈昼身边。 青色的蝴蝶翩然飞过, 落在华灯的肩膀上, 殷则京勾了下嘴角, 目光温柔, 笑容释怀。 蝴蝶飞走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6节 殷则京重新转向华灯, 说:“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能给我看一下你的戒指吗?” 华灯稍怔,没有拒绝, 伸出一只手去。 戒指她摘不下来, 只能这样给殷则京看。 殷则京摸着下巴:“确实挺强的, 防御效果也很好,没想到他对炼器也这么精通,陈曦知道又要不高兴了。” 华灯好奇:“为什么?” “因为陈曦一开始是想当剑修的, 因为学什么剑法都不如沈昼快, 所以才成了器修。”殷则京挑眉,语气带了一丝得意,“连沈昼都不知道这些,只有我知道。” 华灯失笑:“陈姑娘的炼器天赋的确很好,沈昼给过我她炼制的玉虚扇,我很喜欢。” “那当然, 这可是给陈曦未来嫂子的,她做的可用心了。” “啊?” 华灯瞪圆眸子。 殷则京顿时了然,揶揄道:“哎哟,看来是有个人不好意思告诉你呢。” 其实他说的也不全是实话,毕竟当初陈曦把扇子给了沈昼,郑重地交代:“等以后你遇见不错的姑娘,再把扇子给她。” 而沈昼全然没理解她话中的意思,拧眉道:“一把扇子,还要分男女?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当时他和陈曦都很无语,也根本不指望他能找到道侣,所以再没提过这事。 但这不妨碍他此刻对华灯添油加醋。 “一定是他早就对你芳心暗许,还死撑着不让你知道,唉我跟你说他这人就是这样……” 华灯耳尖微红:“是这样吗?真是没看出来啊。” “肯定是的!你别看他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 殷则京眉飞色舞,正准备再接再厉,突然神情一凝,肃然住嘴。因为就在他对面,正被造谣的家伙面无表情撕开通道,直接走了出来。 华灯对背后的一切浑然无知,催促道:“还有呢?” 殷则京讪笑:“什么?哦我刚刚好像梦游了,你说这人睡久了就是不行哈。”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下华灯的戒指,小心翼翼地说:“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你快……我去!” 他惊呼一声。 这戒指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虽然是一缕神识,好歹是渡劫期的神识,居然这么被吸了进去! 沈昼冷眼旁观,非常不道德地嘲讽一笑。 殷则京苦苦挣扎,张嘴便骂:“孙子你敢暗害爷爷!” 华灯这才注意到沈昼的身影,与此同时下意识伸手,抓住殷则京的神识。 沈昼立刻拽开她的手,可似乎晚了一步,不知是殷则京的原因,还是戒指的功效,她瞬间掉进一片混乱的时空。 眼前有无数碎片掠过。 殷则京的神识存储了他生前最深刻的回忆,她看到他与沈昼比武练剑,看到他向陈曦求婚,也看到春雨淅沥的一天,他和陈曦坐在廊檐下。 那是他们在南方的住宅,雨水落下,花繁草盛。 院墙外间或传来孩童戏耍的笑声,殷则京递给陈曦一杯茶,开玩笑地说:“如果我们有一个像你的孩子,那一定会很可爱。” 陈曦接过茶,捧在手里,低头吹了口:“殷家的长老催你诞下子嗣吗?如果必须做,我可以……” 殷则京立马说:“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这么想。” 陈曦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孩子吗?”他说。 “我给不了他们应有的爱。”陈曦道。 殷则京莞尔,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怎么会?阿昼不是说,你们的父母都爱过你们,你也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第一次,他在陈曦脸上,见到这种可以称之为扭曲的表情。 而她毫无所觉,就用这种扭曲的表情,对他说:“爱?” “……不是吗?”殷则京低声说。 他很小就跟父母分离,被抱到本家培养,他的任务是成为优秀的家主,对于亲情大多只靠想象。 两人都安静了片刻,陈曦垂眸,饮下一杯茶。 “不,你说得对。”她握紧茶杯,“如果一个父亲会为孩子讲睡前故事,一个母亲会做孩子最喜欢的菜,那他们一定是爱孩子的,对吧?” 即使四岁的时候,她高烧不退,而父亲彻夜不归。 即使十二岁的时候,她砍下敌人的头颅,拖着他们的尸体回家,母亲也只是匆匆忙忙瞥过一眼,说:“扔到外面吧。” 尽管如此,那也不代表他们错了,大约这世间所谓的爱,都是这般模样。 殷则京迟疑地回答:“应该……是吧。” 随即揭过这个话题:“我知道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那些长老什么的要是找你,你骂回去打回去都行。” “……” 陈曦放下茶杯,望着廊檐下滴落的雨水,轻轻应了一声。 那之后,长老们没有找过陈曦,却找过殷则京几次。 他们起初强硬要求二人孕育子嗣,后来终于妥协,同意他们过继一个孩子。 可不管他们怎样退步,殷则京始终是那句话:“如果你们只是需要家主的孩子,那我会辞去家主之位。” 当他们发现殷则京没有开玩笑时,无人再敢多话。 殷家的天才不少,而殷则京只有一个。当时的修仙界还处于一片混乱,能晋升渡劫期的修士寥寥无几。毫无疑问,对殷家,殷则京是近千年来最有希望突破的天才。 没了外物干扰,陈曦可以专心致志地炼制法器。 但殷则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法宝。三根玉简,这能干什么?他想不出来。 他只能在陈曦又一次失败时,握着她的手说:“不要做让自己有危险的事,可以吗?” 陈曦应该说“我不在乎危险”,或者“我必须如此”,然而这一次,她沉默了。 殷则京的胸腔涌现狂喜,心跳个不停,那一丝隐秘的期待仿佛要被实现了。 可突然,他们养在院子里的白鹤叫了一声。 叫声凄厉嘹亮,震透云霄。 陈曦惊醒了。 她松开他的手,走向远处,话语随风飘渺:“我不会停下,不管是谁阻拦,都不会。” 那一刻殷则京蓦地想起沈昼的话:“你留不住她的,我也留不住。” 只好如此。只能如此。 在那之后,无论忐忑抑或颠沛,他们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两百年。 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有时殷则京会想,至少他们三个,谁也没有死在天劫之下。 直到这天,陈曦决定冲击合体期。 彼时殷则京已突破渡劫,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 有殷家的法阵庇护,再加上他的力量,他有自信能从天劫下护住陈曦。 雷劫如期而至。 也是在那个时候,殷则京第一次见陈曦拿出三枚玉简。 起初,他把这当成防御法器,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 因为自她拿出玉简,天劫的威力便陡然增强,几乎令他也感到吃力。 好不容易撑过三十六道紫雷,迎来的却是更恐怖的灭顶之灾。 “陈曦,你在做什么!”他于狂风中呼喊。 陈曦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是唯一的一眼。 玉简从她手上飞出,飞入天雷深处,她依稀地说:“我要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天雷宛若毁天灭地一般。 于是殷则京明白了。 ——这不是破境的四九天劫,甚至也不是飞升才有的九九雷劫,而是天谴,是天罚! 天道要诛灭这个胆敢窥探天机,悖逆不臣的蝼蚁。 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在这个时候,沈昼赶到了。 他会来并不奇怪,因为陈曦告诉了他。 身为五灵根,他一路修至元婴期,称得上奇迹,然而在这场雷劫下,他渺小得仿佛尘埃。 但殷则京知道,他有办法的,他总是有办法的。 果然,他成功将雷劫调转到他身上,他蒙蔽了天道,要解救陈曦。 殷则京的剑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推开沈昼,他就会死;可是推开他,死的就是陈曦。 紫雷接连劈落到沈昼身上。 陈曦的三枚玉简,却于此时分出两枚,隔绝了沈昼的存在。那些雷劫仍由她一个人受着。 正如同沈昼猜到她会死在这里,她也猜到哥哥愿意替她去死。 她会叫沈昼过来,便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7节 隔着玉简交织成的交界,兄妹二人静默地对望。 就像早已料到这个结局。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两人从天上坠落,殷则京接住了他们。 他看到沈昼爬起来,跪到陈曦身边,妄图发动九转乾坤术。 然而仅几息时间,他就缓缓放下手。 不出所料,九转乾坤术的阵引消失了。他为母亲和妹妹一同种下的阵引,一个没能发挥作用,一个被悄无声息地解开。 他垂着头,殷则京看不见他的表情。 陈曦撑着他的胳膊坐起,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哥,你的确是天才,你用一个月就研究出来的东西,我花了十年才解开。” 沈昼慢慢地抬起头,殷则京发现他平静得诡异,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见证你的死亡吗?” “不。”陈曦微笑,“是为了见证这个世界的真相。” 仅存的一枚玉简,被她交到沈昼手中。 “昔日有一位渡劫巅峰的大能,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他虽死于天劫之下,却曾触碰到世界的真谛,为我们留下一则遗言。现在我找到了,这枚玉简连通了殷家的撼天柱,他的遗言会为所有人知晓。” 沈昼无动于衷,他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能找到破除天劫的方法。” “然后呢?”沈昼还是问。 陈曦轻叹一声。 “我想要天下苍生不再因雷劫而枉死,不再因恐惧而疯魔,我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平安长大,希望每一个家人都不必被迫分离。” 她的身体在分崩瓦解,眼里却罕见带上光亮,含有某种希冀的光彩。 她说:“如果这样,我是不是就能成为爹娘口中,为百姓做出一点贡献的好孩子?” 沈昼攥着玉简的指节发青发白。 良久,他缓缓抬手,擦拭掉陈曦脸上的血珠,轻声说:“是,你做到了,我为你骄傲。” 陈曦笑了笑,她看不清,只能问沈昼:“这上面写了什么?” 沈昼低头,念出上面的字:“仙人已死……天道有缺。” 他用玉简触碰陈曦的额头,所有信息如潮水涌入,灌入陈曦的大脑。 她抓紧玉简,看到了遗言的全部内容。 “两万年前,万界浩劫,上界遭受重创,灵气断绝,朝不保夕。为掠夺资源,仙人攻入九州,千年大战之后,仙人皆死,九州亦濒临灭亡,不复往昔。” “此后又千年,两界天道融合,上界之天道掌控九州,毁去升仙梯,使九州自绝于万界,历史湮没尘埃之下。” “此即末法时代之来源,亦即天劫之真相。” 第65章 所谓意义 当她念完这段话, 殷则京和沈昼的脸色都变了,不过前者是震惊,后者是释然。 沈昼说:“你找到了世界的真相, 陈曦,你成功了, 你……” 他茫然地注视着陈曦。 玉简从她手中脱落,她闭上眼, 那种解脱和轻松在她脸上凝固了, 仿佛枝头的枯叶, 凋零坠落。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深切的绝望。 她颤抖的声音问:“就是这样吗?” 沈昼去擦她脸上的血, 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一遍遍地擦, 一遍遍地说:“陈曦,别这样。” 他明明已经接受她的离去,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陈曦空洞地仰望着苍穹。 “所以——” 她咽下一口鲜血, 似咬牙切齿。 “我们牺牲了这么多人, 就是为了这个吗?” “到头来, 我什么也没解决,什么也没做到,我只是告诉这个世界, 一切都无可救药!” 她的脸色灰败如蒙尘的旧纸, 一字一顿地说:“我真是个和爹娘一样的蠢货。” 她的手冰凉彻骨,沈昼的心也沉了下去。 殷则京给她喂了丹药,给她渡入法力,给她用最好的法宝,可是都没用。 陈曦转动血红的眼珠,抬手抚摸他脸庞的泪水, 呢喃道:“我竟然是为了这样的理由,离开了你。” 殷则京:“你不会离开的,我不会让你走的。” 陈曦说:“如果没有遇到我就好了。” 殷则京的泪水砸到她手背,渐渐地枯竭了。 他艰难地说:“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人有很多种活法,而我更希望你能做你自己。” “无论如何,你陪了我两百年,我很感激。” 最后几个字,已是哽咽不成言。 陈曦轻声说:“我……讨厌父亲,讨厌母亲,我讨厌这世上的一切……但是如果,有下一世……” “我会愿意再活一次。” 她说:“我保证,下次不会这么任性。” 殷则京的泪又流了下来,他笑着说:“那好,下一世,还是我去找你。” 陈曦轻轻点了点头。 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她靠在殷则京怀里,快要睁不开双眸。 也许是走马灯吧,她回想起一点平常不会想起的事。 她努力地眨眼,但眼前全是血色,她只得作罢,朝着沈昼的方向,让他靠过来一些。 沈昼便俯首靠近她嘴边,听见她气息微弱的声音:“小的时候,每次杀人,你都会做很长时间的噩梦。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昼的眼睫微微一颤,他想要说点什么,可嗓子仿佛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可我不怕杀人,杀多少都不在乎。”陈曦断断续续地说,“所以我想,那我就多杀些好了。只要我杀的人足够多,你就能变得轻松,就能获得解脱。” “后来,你堕魔了,你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可你曾经那么痛恨魔修。” “于是我又想,只要我遵从爹娘的教导,去庇护苍生,去走那条你走不了的路,就能让你不那么愧疚和痛苦。” 话音一顿,她的眸光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击中。 “但我好像……全都做错了。”她说。 “正义是不存在的,天道是虚伪的,这整个世界都不过是谎言。” “哥……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吧?” 沈昼说:“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只是曾有过隐约的猜测。 这并不难,当他连续几次雷劫,都轻松度过时,渐渐便察觉不对。 他猜测天道的目标,是阻拦有望飞升之人,以掩盖另一个秘密——上界已经毁灭,无人再可成仙。 而他作为五灵根,自然不在天道监测之内。 顺着这条猜测越走越深,他逐渐确认自己是对的,并且天道要隐瞒的绝不止于此。 只是他又晚了一步。 他穷尽一生,不择手段,每次都晚上一步。 “我跟你走在同一条路上,陈曦。”他说,“我只是比你慢了一步。” “不一样的……” 陈曦摇头,脸上浮现悲哀之色,像是被那种荒唐和讽刺压垮了。 “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她漠然地说,“母亲以为她在追逐父亲的脚步,可那是假的。我以为我跟上了父母的步伐,那也是假的。” “所以,哥。” “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降生在这样的世界上?” 她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点点阖上眼。 她没有等沈昼的回答,因为她的哥哥从来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而她也并不需要什么回答。 她的人生已经到此为止了。 可是忽然,她听到沈昼开口,嗓音轻柔平和:“小的时候,我第一次跟父亲学剑,那时我以为,我正是为了握住这把剑,所以投胎成了人。” 陈曦蓦然睁开眼。 沈昼笑了笑,摸着她的头,继续说:“后来,我喜欢听父亲讲故事,喜欢听母亲唱歌,喜欢我养的那条狗,我想我应该是看到了这样的生活,才会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 “再后来你出生了,你很小的时候会哭会笑,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哥哥,要’,那时我想……” “或许我就是为了成为你的哥哥,才诞生在这世上。” 陈曦怔怔地听着,她的情绪被这些话语撕碎了,那些悲伤、不甘、遗恨被一同驱逐,只剩下他的声音。 沈昼看着她说:“我知道,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正是一件件小事,一个个不同的瞬间,才构成我们存在的意义,对吧?” 话音落下,陈曦哭了出来。 她像孩童一般哭泣着说:“对不起,哥,对不起……我扔掉了你的书,还朝你发脾气,对不起……” 她说的完全混乱,可是很奇怪,沈昼几乎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8节 那时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大概八岁,陈曦六岁。 有一次他们坐在院子里看画册,其中一副画着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他见了就烦,随手翻过,陈曦却偏要翻回来,盯着那页纸说:“哥,爹爹也像画里这样,会牵着你的手吗?” 他敷衍地说:“会吧。” 陈曦看他:“那为什么别的孩子都说,我们是被爹爹抛弃的?” 他说:“我们就是被抛弃了,不然他为什么不在?” 后来想想,他真是不该说这样的话。 当时陈曦很生气,把他最爱的画册扔到地上,还跑进屋里,不准他进来,喊着“哥哥撒谎,哥哥骗人”,像只愤怒的小兽。 沈昼手足无措,哄了她很久都没用,最后他去学了木雕手艺,雕了一只漂亮的木蜻蜓给她。 “别再生气了。”他把木蜻蜓塞到女孩手里,小声说,“我说错了,爹爹最喜欢你了,他还总念叨着要给你买新衣裳。” “……真的?”女孩这才回头,没有扔掉木蜻蜓。 “真的!”沈昼用力点头,用他编造的谎言安慰妹妹,“所以你不要不高兴了,我们再去看画本吧。” 那一幕从脑海里掠过,正如现在一样。 陈曦把一只沾满鲜血的木蜻蜓送到他手中,朝他说:“别再难过了。” “……” “好。”沈昼答应她。 他不会难过的,没什么可难过的。 只是看到陈曦浸满血色的双眼,他又回想起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说:“睡吧。” 然后蒙住陈曦的眼,为她唱起安眠的歌,让她安息。 他小的时候,母亲时常唱起这首歌,自然也给陈曦唱过。可后来颠沛流离,陈曦再也没听到过,只有他记得。 陈曦睡了过去,他的手掌感受不到呼吸起伏,却一直这样抬着,歌声也没有停下。 殷则京呆呆地跪坐着,似是在听他的歌,又似乎没有。 忽然,他们都听见白鹤的叫声,凄厉地穿透云霄。 殷则京一下子醒了,他低头,抱着陈曦起身。 一言不发,带着陈曦远去。 “殷则京,你做什么?”沈昼怒声道,“她是我妹妹,你把她还给我!” 殷则京头也不回:“我已经成全了她一次,现在也该成全我了。” 沈昼追了上去,可不管他用什么法术,永远都比殷则京差一步。 这一步是实力的差距,是天堑,不可逾越。 殷则京扯出一个笑,回首望来:“阿昼,我会找到天机玉,让她活过来,你相信我好不好?” 沈昼的剑气劈向他,混淆着愤怒的话语:“让我去!你给我滚回殷家!” 殷则京仍然只是笑,笑着走远了。 “殷则京,回来!把她还给我!!” …… 等沈昼找到他时,他已经飞至东海上方。 殷则京:“他们说天机玉就在这里,那便让我来闯一闯吧。” 沈昼:“你是在送死……” 他骂了人生的第一句脏话,然后说:“我和你一起!” 殷则京却摇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得活下去,你是真正的天才,你的命比所有人都有价值。” 沈昼抵着头,喃喃道:“不一样……我到底有哪里不一样?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 殷则京后退一步,说:“你走吧,沈昼。” 麒麟狱成形,他跃入其中,只留最后一道剑气拦住沈昼,将他送回岸边。 …… “华灯。” 华灯听到一个声音在叫自己。 她正急于去看后面的事,骤然被叫醒,还处在极度混乱中,脱口而出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话刚说完,就对上熟悉的眼睛。 沈昼站在她面前,摸着她的额头,说:“还没烧坏。” 华灯:“……” 她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我好得很,你干嘛老诅咒我!” 沈昼半点不客气地捏住她的脸:“再说就把你丢出去。” 华灯朝他龇牙咧嘴。 “我说。”蹲在一边的殷则京举手,“有没有人在意我一下?” 华灯悚然惊醒,赶忙逃出沈昼的魔爪,尴尬地清咳一声,说:“抱歉啊,我好像不小心看到了些东西。” “哦没事。”殷则京满不在乎地摆手,“我光辉的人生无惧展示。” 华灯笑起来,到底按捺不住,问他:“所以后来……” 殷则京摊手,无奈地说:“不知道,我只是一缕神识,记忆也不完整。” 旋即话锋一转,手也指向沈昼,笑着说:“你倒不如问问他,他肯定记得清楚。” 沈昼淡淡地说:“后来没什么,你销毁雷劫,拯救了天下万民。” 华灯附和:“对,你的事迹一直被歌颂,所以我们才会来这里。” 殷则京说:“不愧是我,还有呢?” 沈昼说:“还有,你找到天机玉,复活陈曦,度过了很幸福的人生。” 殷则京说:“是吗?这可太好了……那你呢?” “……” “我也很幸福。”沈昼说。 第66章 新的远行 华灯把空间单独留给了沈昼和殷则京。 殷则京的神识寄托在断剑上, 已经趋近透明,撑不了多久。 她猜这两个人还有些话要谈,尽管沈昼一脸冷漠, 仿佛无话可说。 待她走后,殷则京转头调侃道:“我打造这具棺椁的时候, 你还答应我会来看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未免太不够义气了。” 按照常理, 他死后应葬在殷家, 但他知道陈曦不喜欢那里, 所以很早之前, 他就打造好棺椁, 放在亲自设计的墓地里。 他也告诉过沈昼:“棺材里有一把剑,剑里存着我的神识,等你来了我就能感应到。万一我先死了, 你记得来看我啊。” 他明明说好, 却这么多年都没来过。 面对他的谴责, 沈昼只道:“再过两世,我的力量就能达到巅峰,轮回也将终结。到那时我来见你, 不是更好吗?” 殷则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沉默许久,他道:“那你现在改变主意,是为了什么?” 沈昼:“因为我过得很好,可以过来看你。” 再也不会有如现在一般的时刻了。 殷则京笑了笑:“那你可得一直好下去,毕竟我的神识只能出现一次。” 沈昼说:“我知道。” “可是,阿昼。”他问, “一次转世需要几百年,到那时,你还能陪在她身边吗?” “还是说,你想要留下?” 沈昼未能回答。 “你犹豫了。”殷则京叹道。 “是。”沈昼没有否认。 殷则京笑着说:“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留下来。” 沈昼说:“我有必要向你学习吗?” 殷则京无言以对。他眼角狠狠抽了下:“你现在的性格比以前更差劲了你知道吗?” 沈昼无动于衷:“我一直如此,是你死了太久忘光了。” 殷则京深吸一口气,无力地摆手:“算了,你快走吧,再聊下去我真想揍你了。” 沈昼却不动,眼神扫过来:“你要让我们空着手走?” 殷则京:“……你想干嘛?” 沈昼:“你的法宝放哪了?” 殷则京:“!” 他震声道:“爷爷个腿!就知道你这孙子没安好心!” 等华灯回来的时候,发现殷则京不知为何趴在地上,而沈昼手里拿着一块玉佩,瞧上去心情尚可的样子。 见到她,沈昼直接把玉佩扔过来:“去开门,拿你的法宝。” 华灯手忙脚乱接住:“什么法宝?”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09节 殷则京从地上抬头,气若游丝地一指:“就那,那棵树,你把玉佩放上去,门开了你进去随便挑吧。” 华灯走过去,将玉佩一摁,回头:“这不好吧,里面都是你的东西……” 咔嗒一声,门开了,瞬间闪瞎她的眼。 华灯:瞳孔地震。 沈昼走到她背后,从堆得山一般高的法宝中,随手挑起一串珠链:“布灵布灵?” 华灯赶忙按住他的手:“你还记得呢?算了算了,这好歹是你朋友……哎你别开我乾坤戒,什么已经放进去了?都怪你我不想要的。” “……”殷则京微笑。 难怪你们是道侣呢。 沈昼用强盗一样的行为洗劫了他的宝库。 好在华灯良心未泯,没多久就捂住乾坤戒,说什么都不肯再要了。 殷则京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他从地上飘起来,蹲在棺材板上,视线绕着华灯和沈昼转了一圈,脸上却并未恼怒,有的只是笑意。 从天命宗再遇后,沈昼便是个压抑自己到令人发指的家伙。 尤其入魔之后,为了防止失控暴走,他丢弃正常人的欲望,除了手里那把剑,几乎什么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也会在他的宝物堆里挑挑拣拣,一会说这个“丑陋”,一会说那个“俗气”。 就好像这一万年的光阴根本不存在,他们还是原来的模样。 挑完宝物后,华灯就被沈昼拽着离开了。 她有点懵,努力向后挥手和殷则京告别。而沈昼大步离去,没有和殷则京说一声再见。 “你先等等,意轻呢?裴见明呢?不能把他们扔下吧?”华灯跟着他的步伐问。 “殷则京会送他们出去的。”沈昼说。 “所以那些闯进这里的人?” “也都送出去了。” 华灯点了点头,这和原著里的剧情差不多,来剑仙墓的人一无所获,所幸也无人伤亡。 她还以为是来这的修士有点本领,原来只是殷则京手下留情而已。 他们离开了鸟语花香的山谷,又回到那似乎没有尽头的迷宫中。 这回沈昼没再暴力破坏,不厌其烦按着殷则京的思路选择正确路线。 华灯被他牵着手,只负责闭眼往前走。 她百无聊赖,闲话道:“等出去了我们就往扬州走,回我家,让你见见我爹娘和妹妹。” “嗯。” “你就不能表达一下激动的心情?” “不能。” 华灯嘁了一声,啧啧摇头:“你一点也不乖,你爹娘干嘛给你起名叫乖乖?” 她说完没忍住笑了,结果笑得太猖狂,一下子撞到面前人的背,继而对上他冷沉的双眼。 “殷则京告诉你的?” 华灯揉揉鼻子,无辜地道:“怎么啦,你爹娘给你取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不过别说,你小时候那么可爱,是该叫乖乖。” 她越说越好笑,简直笑到直不起腰,沈昼掐着她的下巴,冷眼看她笑。 他的眼神有点危险,华灯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还在墓道里,他绝对饶不了她。 可惜这种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赶紧嚣张一把:“我没说错吧?你怎么反应这么大?以前没人这么叫过你吗?” 沈昼攥紧她的腰,逼得她逃不掉,冷笑道:“除了你,还会有谁知道?就算有我也能杀了他。” “哦。”华灯拖长腔调,笑眯眯地说,“那你怎么不杀了我呀?” 沈昼低头咬她的嘴角,一直咬出血,才舔去她的血珠,被她反过来咬了回去。 血水在两人口腔间弥漫。 沈昼沉沉地说:“我想杀,但我舍不得。” 这大概是他第一回承认“舍不得”,华灯眼眶莫名酸了下,按着他嘴角的伤口,笑道:“那别人你就舍得了?这小名可是你好朋友告诉我的。” “舍得。”沈昼毫不犹豫,“可惜他尸身都不在了。” 不然他绝对会踹上两脚。 华灯拍拍他的头,无奈道:“你别说的这么可怕……还好那里只有一把剑和一只长命锁,不然还真被你报复成功了。” 她感受到沈昼的动作顿了下,身子静止在那里,低低地问:“长命锁?” “是,长命锁。”华灯茫然地说,“我看到上面写着陈曦的名字……不是你给的吗?” “……是我给的。”沈昼缓慢直起身子,嗓音发哑,“可殷则京没告诉过我,他把长命锁也放在了那里。” 电光石火,华灯明白了什么。 如果殷则京的神识是寄托在断剑上,那长命锁岂不是—— 她和沈昼一齐回过头去。 幽蓝的灯光下,一抹青影自石壁后闪过,转瞬即逝,仿若幻觉。 “……” 许久,沈昼转身:“没什么,走吧。” 他握紧华灯的手,毫不停留,迈出了迷宫大门。 阳光骤然跃入眼帘,外面还是来时的模样,华灯抬手遮了遮耀眼的日光。 沈昼踏前一步,立于高处,双手结印。 于是她看到四周急剧变化,灵气流转,风云汇聚,所有树木花草消失不见,竟是将一整片空间,通通镇压掩埋。 随着漫天飞扬的尘埃落下,结印彻底完成。 剑仙墓永沉地底,不会再有人打扰。 墓地内。 殷则京感受着灵力的变化,仰起头道:“还算他干了件好事。” 身旁的女子无声出现,没什么表情地说:“结束了。” 殷则京回头笑道:“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他连谎都不会撒了。” 什么幸福不幸福。 轮回者,世世不得善终,那人如今濒临崩溃的身体,无疑是一种证明。 “至少他找到了陪他的人。”陈曦说。 “也是。”殷则京说,“你不去见他吗?” “死人不需要出现在他面前。” 殷则京捂住胸口,做出伤心的样子:“你这话说的好像在骂我。” 陈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殷则京直摇头:“你们兄妹两个,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说话。” 陈曦轻飘飘瞥向他一眼:“你不是也没告诉他,你记得所有的事。” 殷则京但笑不语。 是啊,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他记得自己是怎样葬身麒麟狱,是怎样拼尽全力留住一丝残魂,想要和沈昼道别。 殷则京说:“我不该和他说那句话。” 不该说,让沈昼替他去看,那个没有天劫的世界。 陈曦道:“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去做,而且他已经成功了。” 殷则京长出一口气,轻快地道:“也对,他的事就让他自己去干,我们两个,就在这睡到地老天荒吧。” 那时在麒麟狱似乎也是这样,他牵着陈曦的手,与她同眠海底。 只是这次,有鲜花和蝴蝶为他们送别,风清日暖,无惧人间事。 …… 麒麟狱,由三位仙人共同设下,是只进不出,名副其实的地狱。 殷则京的残魂从东海离开时,已经是十天后的事。 他在里面挣扎了十天,终究没有成功。 他出来时,黎明尚未到来,海天皆为深蓝之色,大雾弥漫,波涛徐徐。 他在岸边找到了一直等待的沈昼,说:“对不起,我失败了。” 沈昼坐在那,看着前方,没有看他,过了会说:“我知道。” 殷则京也坐了下来。不过他一个残魂,应该没有坐的概念,准确说是换了个姿势飘着。 他说:“我差一点就成功了,可天道阻拦了我,我拿不到天机玉。” 沈昼还是说:“我知道。” 殷则京于是笑起来,笑得怎么也停不下。 “可怜这天下百姓……世间为非作恶者,天道不惩;强权凌弱者,天道不惩。” 他的笑容逐渐扭曲,血红双眼浸透愤恨的色彩。 “吾等苦修数百载,但求闻道救苍生者,天道尽灭之!” 语毕,他喘了口气,咬牙说:“只能让你替我去看,那个没有天劫的世界。”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0节 沈昼安静地听着,终于向他看来:“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等等我?” 殷则京愣了愣,他眼里浓烈的恨暗淡下去,低声说:“对不起。” 沈昼说:“你们好像都很喜欢说对不起。” 殷则京苦笑道:“我又让你变成一个人了。” 沈昼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殷则京与他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沈昼亦是默然,海上起了风,吹起他的鬓发,他的目光还是熟悉的模样,平静淡然。 殷则京如同自言自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了想,只能想到一种回答:“可能就像陈曦说的那样,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不会的。”这时,沈昼说,“不会没有意义。” 天际方白,冷清的日光穿透云层,洒照在他沉寂的眉眼。 他说:“我向你保证。” “无论重复多少遍……一千遍,一万遍,一千年,一万年,我都会撕开这片天地的假象。” 字字平缓有力,是绝无半点虚假的承诺,是永世不可磨灭的誓言。 可殷则京没有丝毫喜悦,他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恐慌,像心脏塌陷一块。 曾经无数次,沈昼走在他身后,走在陈曦身后,对他们说:“等等我。” 唯有这一次,殷则京抓着他的手,说:“别去。” 而他面带笑意,仿佛还在天命宗,仿佛只是谈论闲事一般,平常地道:“我会去找你们的。再见,则京。” 太阳彻底跃出海平面。 大雾消散,海风涛涛。 岸边的青年独自站着,弯腰捡起海面上浮出的一把剑鞘。 剑鞘血渍犹在,他未曾擦拭,径自挂到身后。 今朝风清日朗。 怀里揣着妹妹的木蜻蜓,背上负着挚友的剑鞘,青年于晨曦中走向远方,永不回头,开启了新的远行。 第67章 收敛一点 华灯带着一堆宝物从剑仙墓离开的时候, 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这么多人来闯了一圈,除了她都一无所获。 但她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那厢, 苏意轻的小男友总算找了过来,两人正在人群外拉拉扯扯。 苏意轻被他拽着, 满脸写着不耐:“你别烦我,我要和朋友一起。” 云鸣玉看她:“我们已经三天没见了。” 苏意轻仍旧冷漠:“我以为多久呢, 就三天你至于吗?” 云鸣玉抿了抿唇, 低声说:“我做了饭, 我们一起回家吃好不好?” 苏意轻最受不了他这副样子, 暴躁地甩开他的手, 然后无可奈何, 回头对华灯说:“那我先走了。” 华灯挥手为她送别。 本来鹌鹑似的蹲在一边的裴见明,见状瞬间起身:“那我……” 华灯友好地邀请:“你跟我们一起吧,我送你一程。” 裴见明腿肚子打颤, 脸上肌肉麻木。 华灯顺着他的视线一望, 笑着道:“你害怕沈昼呀?你别担心, 虽然他看上去不近人情,其实脾气很好的,不会对你做什么。” 裴见明:“???” 我们聊的是一个人? 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是什么!! 他本来还想告诉华灯那家伙的所作所为, 狠狠谴责一番,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华灯转身朝马车走去:“上来吧,我送你。” 裴见明一个尖叫跳开:“不用,我就喜欢御剑的感觉!凉快!” 喊完就光速御剑飞走了,徒留华灯在冷风里摸不着头脑。 可能他们剑修都对御剑有特殊感情吧。 华灯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跑到马车上和沈昼分享,俩人一人一个抱枕靠着, 她抱住他胳膊说:“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在外面御剑。” 沈昼:“我更喜欢躺在床上。” 华灯笑他:“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以前就算在马车上,也无时无刻不是坐着修炼,好像躺一下能要他的命。 沈昼扔掉两人中间的玩偶,将她拉到怀里,抵着她的头懒洋洋地说:“你说得对,我第一次见你就该这样。” 华灯扭头,撞向他的下巴:“那我可要告你流氓罪了。” 沈昼笑了两声,抱着她闭上眼。 华灯亲了亲刚才被她撞过的地方,低声问:“你对殷则京说,他找到了天机玉,是假的对吧?” 沈昼说:“是。” 华灯沉默了一会:“那你现在幸福吗?” 沈昼睁开眼,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挑了下眉:“你可以做点让我幸福的事。” 华灯反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眼盈盈:“那是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昼的头低下来,鼻尖蹭着她的,含住她的上唇咬了下,说:“不知道?” 他的碎发垂在她脸侧,微微发痒,她笑着凑上去,将这若有似无的接触彻底变成一个吻。 得益于他的教导,她如今也没那么生疏,学会了与他勾吮嬉戏。 他吻她的时候,常常会逼得她喘不过气,乃至意识模糊,可现在反过来,他倒极有耐性,分外温柔。 华灯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越吻越深,他的手便抚在她后背,仅仅是放在那,并未如以往般扣住她。 可当华灯离开他的唇,想要撤退时,情况就变了。 那种短暂的温柔破碎不再,背上的手掌陡然发力,迫使她贴近过来,承受他更深入的吻。 他托着她将她抱得高了些,这个姿势华灯更加无力挣脱,散乱的发丝横亘在两人之间,一下下晃荡。 终于华灯寻到机会,一把推开了他,边往后仰边笑着说:“可以了可以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乖乖。” 听到这个称呼,沈昼眯起眼睛,按住她红肿的嘴唇:“华灯,你就不能学点好?” 华灯眨眨眼,瞳眸清澈,犹带水意:“我哪里不学好了?你不觉得这称呼很可爱吗?乖乖,乖乖?” 沈昼笑了声,慢条斯理将她从腿上放下,两人的姿势瞬间颠倒。 她躺在榻上,丝毫不知危险降临,被亲得艳红的眼尾还像钩子一样瞧他,嘴上说:“好了,乖乖,你别闹了……啊。” 忽然她惊呼一声,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沈昼,我再也不叫了。” 这声音继而变得柔软,软成一滩水,含糊不清:“别,还在马车里……” 沈昼咬着她身前的衣带:“我放了结界,没人会听到,也没人能进来。” 华灯按住他胳膊,不让他的手更进一步,眸光潋滟:“那也不行,你收敛一点。” “我没收敛?”沈昼似笑非笑,“是你自己招的。” 那带子被他一扯,顿时松开大片,他不止手覆上去,嘴也贴过来,逮住一点便狠狠咬下。 华灯吃东西,除了饿极会狼吞虎咽,大部分时间都喜欢仔细品尝。 但沈昼显然是个不合格的美食家。 他会先在周围咬出一圈齿痕,又用舌尖安抚,将这齿痕抚慰妥帖,仿佛心疼似的。 于是红的愈发红,白的也泛起浅粉色。 如同白纸上落满了画。 他牙齿的痕迹、手掌的痕迹,无处不在。 华灯很快就受不了了。 她软绵绵地抱住他,往他脸上一阵乱亲,亲他的眼睛,亲他的嘴角,含着水光的眼睛觑向他,抱怨地说:“好了嘛,这样行了吧?” 沈昼那双漂亮又凌厉的眼睛半垂着,似无动于衷:“撒娇没用。” 华灯扑哧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挑衅,明目张胆抬了抬膝盖,果不其然碰到某个熟悉的东西。 “撒娇没用,那你别让它起来呀。”她说,嗓音像浸了果酒,透着甜味。 沈昼耷下眼皮,嫌恶地扫了一眼。 他此生决不允许自己有软肋,偏偏这玩意,每次被华灯一碰,就脱离他的控制。她握着它,好似握住他的把柄。 沈昼眼底涌现一丝戾气。 倘若不是合体期的身躯能无限再生,他早该把这东西剁掉。 反正华灯也不喜欢。 这么想着,少女的膝盖夹着他的,缓缓磨蹭了两下。难言的感觉冲了出来,竟比上次尤甚。 华灯如愿听见他从喉咙里溢出的喘声,指尖点着小家伙的脑袋,笑吟吟地说:“别这么压抑,人活着就是要接受自己的欲望嘛……” 沈昼面无表情,微微冷笑:“那你能接受我的欲望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1节 华灯:“……” 华灯:“话不是这么问的。” 汗水从脸颊滚落,沈昼依然是那副冷静的模样:“所以你不能。” 华灯绞尽脑汁:“你这个……它得看情况呀。” 沈昼说:“比如?” 华灯五指并拢,用力握了下,故意说:“比如它变小的时候。” “……” 沈昼闭上眼,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的要求很特别。” 华灯的手绕过衣物,抚摸它,就像抚摸顽皮的孩童。 可她知道这不是孩童,那温顺的假象下是显而易见的凶残,好像一个不满就要发动进攻。 她只得耐心安抚,让它更愉悦,也更听从她的话。 她数不清过了多久,这期间他们换了姿势,两个人都侧躺着,距离极近,呼吸纠缠。 有时不满她的走神,他就会过来吻她,每次吻的时间并不太长,赶在她气喘吁吁之前便将她放开。 华灯空出来的手也不怎么老实,在他身上乱摸,他都没有拒绝,只是会原样奉还。 车厢里的温度不知不觉升高了。 华灯注视着他。 除了呼吸微微加重,耳根泛红,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知是否是错觉,那双眼睛似乎更黑沉了,全程盯紧她,一错不错。 她在其中没有看到太多情色,有的只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 这眼神与平时全然不同,那份克制荡然无存,她分明穿好了衣服,映在他眼底,犹如未着寸缕。 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就这样被看穿、被占有。 饶是被他盯惯了,这一刻华灯也不禁头皮发麻。 她一直知道,沈昼身上有种天然的破坏欲,就像他说想要杀她,有时并非玩笑。他不重杀欲,然而过于强大,便会自然衍生出绝对的无畏与残忍。 所以他必须克制,封印心脉,压抑六欲,时时不能放松。 但就是这样的人,也会任由她的手掌操控,为她而产生波动。因为他曾发誓永远不会伤害她。 华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说:“沈昼,手好酸啊,你快点出来吧。” 沈昼抓住她逃跑的手腕:“你每次都这样。” 华灯毫无愧疚之意,理所当然地说:“那也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见沈昼不理会,按着她的手继续,她赶紧道:“你快点,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现在送。” “我就不,总之你快点。”她完全不配合。 她只要一撒娇,沈昼总是拿她没办法,她自己也摸准了这点。 果然,沈昼的动作顿了下,随后将她抱起来。 华灯抓着他的肩睁大眼:“你干嘛?” 腰被他锢着,根本逃不掉。 “不是让我快点吗?” “……嗯,对啊。” “吻我。”他说。 第68章 见父母啦 这个姿势太方便接吻, 也太方便干些别的事。 华灯已经分不清,是她在主动吻他,还是被动接受他的吻。 起初大概的确是她主动的, 可后来就变了样,他的吻顺着脖颈落下, 蜿蜒深入,在她的小腹上留下齿痕。 “沈昼, 你真是只咬人的狗。” 当她说完这句话, 像是又有什么东西打翻了, 温热的暖流渗出指缝, 明明不烫, 她还是飞也似地缩回了手。 身上是热的, 衣服也湿漉漉的,她埋怨道:“你又把我衣服弄脏了。” 沈昼扯过一旁的外袍给她盖上,说:“赔你套新的。” 他的外袍过于宽大, 披在她身上, 轻易将她完全罩住。 华灯将脏了的衣物换下去, 从外袍中探出脑袋:“我对你的审美不是很放心。” 但显然,沈昼从不怀疑他的审美,而是直接问:“想要什么颜色?” “唔……紫色吧。”华灯揪着外袍一角, “你今天是衣服是紫色的, 我想要情侣装。” 最后一个词沈昼没听过,却很快理解了,答应她:“好。” 又伸出手:“你的礼物呢?” 华灯神秘兮兮:“你先闭上眼。” 沈昼:“睁着眼不能送?” 华灯推了他一把:“你快闭上。” 沈昼啧了声,闭上眼。 华灯确保他没偷看,先换了身衣裳,然后从乾坤戒里取出一个盒子, 咔嗒一声打开。 她绕到沈昼身后,捉住他发带尾端,轻轻一拽。 三千青丝倾泻而下,温顺地落入她手中。 他的头发并不像她一样,天生就又直又滑,而是带着轻微卷曲的弧度,发梢微微晃动。 华灯将他的头发重新束起,这才取出一面镜子,对他说:“好了。” 沈昼睁开了眼。 镜子里的人还是原来的样子,但他一眼就发现了不同。 他熟悉的发带不见了,换上了新的,依旧是红的,却不再是鲜血般深沉的颜色,而是如华灯平素爱穿的衣裳一般,红得像火,像朝阳。 红色之上,还有银色丝线轻盈游走,勾勒出山茶花的图案。 那条旧发带被华灯缠绕到他手腕上,另一端连着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她说:“现在你有两条发带了。” 她无法帮他忘记过去的事,那些加诸他身上的事确乎已经发生了。她想他大约也没打算忘记,否则不会日日带着这样的遗物提醒自己。 但她还是希望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别的东西,不止存在于过去,存在于思念里。 沈昼抬起眼帘,镜子里发带感受到她的呼吸,轻轻向前扬起,似要来亲吻他的脸庞。 …… 马车一路驶向华府。 华家大门口,一对中年男女,牵着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孩,正焦急等待着。 小女孩嘴里嚼着糖,时不时问:“娘亲,阿姊什么时候到呀?我好热啊。” 女人道:“快了快了,你阿姊说还有一刻钟。” 女孩:“可我们好早就出来等了。” 男人笑道:“因为你姐夫也要回来呀,要让他明白,你阿姊有的是人疼。” 女孩说:“阿姊的相公吗?他会给我带好吃的吗?” 女人道:“别想了,我特意叮嘱过你阿姊,不准再给你带糖,糕点更不准。” 女孩跺着脚发出哀嚎。 这时,余光瞥见什么,女人赶紧堵住她的嘴:“别闹了,你阿姊回来了,别叫人看笑话。” 女孩也不假哭了,赶忙立正站好。 马车徐徐落下,停到华府门前。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月牙和月满,向华父华母问过好,便带着华灯送回来的礼物,抬往府内。 继而走下来一个高挑的男人,回身牵起他们女儿的手,这才朝他们走来。 华家父母的表情都有微妙的变化,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男子。 华灯毫不担心,她全家都是颜控,现在沈昼撤掉了易容术,完全能够应对。 果然,她父亲率先传递出善意的信号:“这就是小沈吧?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沈昼挑了下眉,对新的称呼感到有趣。 他道:“崔先生比华灯说的更年轻。” 华灯愣了下,看他的眼神变得惊恐,简直怀疑他被夺舍了。 她什么时候和他聊过她父亲! 她爹姓崔,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后来虽然从商了,还是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先生”,可这事她绝对没说过,梦游也不可能说。 她父亲频频颔首,捋着胡须道:“小沈是个好孩子,难怪我女儿眼高于顶,能对你青眼有加。” 华灯抽了抽嘴角。 好在她母亲还没什么表示,不咸不淡道:“既然来了,就先进去吃饭吧。” 华灯松开沈昼的手,走向母亲。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2节 她爹半点眼色没有,在旁边笑道:“别看你娘这样,她从收到信那天就开始盼,早也盼晚也盼,天天遣人出去,看天上有没有马车飞来……” 华母剜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华灯鼻子一酸,抱住母亲:“娘,我回来了。” 华母被她这一抱,不禁眼眶微红,轻叹口气。 虽说有意给准女婿一个下马威,此时也忘却这些,柔和了嗓音,拍着她的背说:“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一样,你才走了几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年呢。” 华灯埋在她怀里蹭了蹭,像小时候一样撒娇,还不忘趁机小声说:“娘,他对我很好的,你别难为他了。” “……你这孩子!”华母用力戳她的头,“娘还不是为你好。” 华灯笑嘻嘻地躲开:“饭都要凉了,快进去吃吧。” 华母摇了摇头,只得随她去了。 或许他们修仙之人,到底不一样吧,从五岁这孩子测出灵根开始,她就明白了这一点。 华灯跟妹妹打了招呼,把准备好的万花筒送给她,便左手父亲,右手母亲,嗒嗒嗒往里跑。 沈昼自然无可无不可,跟在了后面。 刚走两步,身后响起脚步声,他没有躲,小腿瞬间一重,被一把抱住。 他低下头,对上一双肖似华灯的眼睛,只是更圆润一些,黑葡萄似的。 他记得这女孩叫华愿,是华灯起的名字。 华愿说:“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呀。” 通常有人敢这么碰他,早就被一脚踢开,可是对华愿来说,这只是一个不爱笑的好看哥哥。 沈昼心情不错地道:“你眼光很好,和你姐姐一样。” 华愿松开手,让他牵着自己往前走,边走边问:“你是阿姊的相公吗?” 沈昼走得极慢,回答她:“我是。” 华愿大声说:“她肯定是觉得你好看才看上你的。” 她年纪小,嗓门够大,华灯都听见动静,好奇地回过头。 沈昼像是没注意她的目光,问华愿:“她以前还看上过别人?” 华灯:“……” 她完全没有做贼心虚,但还是略微紧张了下,盯着华愿。 华愿摇头晃脑:“没有呀,我阿姊眼光可高啦。” 华灯松了口气,假装无事发生,也假装没接收到沈昼戏谑的视线。 沈昼蹲下来,手掌一翻,变出一样礼物。 华灯定睛一瞧,竟是个臂钏,大小正正合适。 纯金打造,点缀着流光溢彩的各色宝石,一看便造价不菲。臂钏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却并非寻常花草祥云,而是生动活泼的猫狗与鸟,正合小孩子品味。 华愿一见果然喜爱非常,连声道谢,欢天喜地拿着跑了。 沈昼走到华灯身边,说:“不是想念家里的菜吗?进去吃吧。” 华灯愈发狐疑:“你今天好奇怪。” 不是不喜欢小孩吗?而且什么时候准备的礼物,她都不知道! 碍于父母正等着他们,她不便问太多,踏入门槛决定先安心吃饭。 沈昼同样落座,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点看不出没有味觉的样子。 华愿收了礼物,自觉和这位哥哥十分投缘,主动凑到他身边说:“哥哥,你一定很有钱吧?我阿姊一看到有钱人就高兴,爹娘都说她是‘见钱眼开’!” “咳!”华灯的咳嗽声旁边响起,打断这有损她形象的对话,“吃饭吃饭,说什么呢你?几天没见皮痒了是吧?” “哼。”华愿别过脸,“爹娘说了,药清宗离我们家有几千里那么远,你再也揍不了我啦!” 华灯呵呵笑道:“我每年都会回来,你放心,我一定让自己的妹妹拥有完整的童年。” 华愿吐了吐舌头,终于不敢多说什么,乖乖低头扒饭。 华灯发出胜利的笑声,顺手又给沈昼夹了块排骨。 等一顿饭结束,陪父母聊完天,华灯这才和沈昼回到房间。 房门一关,她立刻迫不及待地问:“你什么时候给我妹妹准备的礼物?我都不知道诶。” 沈昼的目光扫过她从前的房间,答道:“出发前。” 说罢,递给她一样东西,居然和华愿的臂钏别无二致,只是更大了一圈。 “嗯?” 华灯看看臂钏,看看他,蓦地反应过来。 “你给她一份,还要特意给我准备一份啊?” 沈昼笑着为她戴上:“你怎么知道不是买一送一。” “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喜欢亏钱的老板。”华灯翘起嘴角,“除了某个姓沈的。” 臂钏很合适,她对着镜子欣赏了番,转头对沈昼道:“我妹妹可爱吧?” 沈昼从背后看着她,说:“可爱。” 华灯又道:“你是不是想起你妹妹了?” 沈昼顿了下:“为什么这么问?” 华灯将下巴靠到他肩上,说:“不是吗?我以为是因为她像你妹妹,你才会关心她。” 沈昼说:“不是。是因为像你。” 第69章 年少初遇 华灯的房间不算大。 华家行事低调, 作风朴素,宅子是三进三出,下人奴仆寥寥几个。 她住的地方在西厢房, 保留了走之前的样子,华灯扑到自己最爱的床上, 虽然天才刚黑,但已然准备就寝。 沈昼十分自然地来到她旁边, 挑了个合适的位置, 抱着她躺下, 并没有说什么“天还早”一类的话。 他真正睡觉的时间不长, 大部分时候只是抱着她假寐, 顺便给她用一些助眠的法术, 所以华灯很喜欢和他躺在一起,因为睡得踏实。 这一夜她照常睡得极好。 翌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沈昼意外不在身侧。 华灯好久没睡自家的床, 窝在被褥里又待了好一会, 这才慢吞吞爬起身。 她穿鞋下地,正准备换衣服,忽而瞥见什么东西, 定睛看去。 就见屏风旁的衣架上, 正静静挂着条黛紫色的裙子。裙子是夏天的款式,华灯把它拿下来,触感丝滑,可以想见穿上有多么凉快。 她去屏风后把裙子换上,对着镜子转了两圈,居然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 堪比量体裁制。 裙子设计得精致,看上去便略显繁复,然而穿起来轻若无物,走路时裙摆荡漾如茶花绽放,日光一照,更有光华流转,肉眼几难察觉的仙鹤暗纹在阳光下浮现。 沈昼回来时,她还穿着这身衣服,爱不释手:“这裙子是你挑的?” “嗯。”沈昼把东西放到桌上,说,“防御效果很好。” 华灯:“……我没问这个。” 这人分明强到离谱,偏偏对防御法宝执着得可怕,她现在简直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不过马上,她就被沈昼带回来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 “朱罗果?”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整整一筐。 这种份量和品相,放在外面千金难买,华灯拿起一个,犹豫着没能下嘴:“这该不会别人种的吧?” 沈昼面不改色:“不是,路边摘的。” 他都这么说了,管他是真是假,华灯也不在乎了,坐下就吃。 味道竟比上次还好,看得出来是他精心挑选过的结果。 她吃完了,沈昼随手给她擦了擦嘴,华灯后知后觉,他今日也是一身紫色的衣裳,倒真成了情侣装。 既然穿了情侣装,就不能不出去逛街。华灯当即立断,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路上碰巧撞见华母,后者喊她:“要吃午饭了,你们去哪里呀?” 华灯扬声回道:“不用等我们,我们到外面吃!” 她拉着沈昼跑到街上,这条街她再熟悉不过,以前去不了远的地方,就来来回回把这条街逛透。 端午将至,街上人不算少,华灯边走边介绍:“你看到那家茶馆了吗?从前有个说书先生讲的特别好,后来听说他女儿嫁人,他也跟着走了。” 沈昼道:“说书?” 华灯奇道:“你该不会没听过吗?” 沈昼说:“没有。” “那等下午,我带你来这里,我们一起听。” “不用。” “哎呀我想听了。” “……你说的那个说书先生呢?” “啊?” “我帮你把他抓回来。” “不用不用,其实现在这个讲的也挺好的。”大概。 见她一脸真诚,沈昼轻笑作罢。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3节 虽然说是出来吃饭,赶在去酒楼之前,华灯还特意跑到最爱的糕点铺买了份栗粉糕。 味道几乎没变,她分给沈昼一块,沈昼没拒绝。 两人继续向前。 “那边是家书店,我以前就是在这里看话本,平时我爹老让我读圣贤书,有什么好读的。” “还有这家糖人店,你看到了吗?我小时候最爱吃她家的糖人了。” 华灯决定买上一份重温童年。 她要了小时候最常吃的兔子糖人,付完钱转身,沈昼正在不远处等她。 她举起糖人,闭上一只眼睛,从兔耳朵镂空的缝隙去瞧沈昼。而他就站在人潮里,投来目光,淡淡地笑了下。 仿佛有什么划过脑海。 “……诶?” 她慢慢地放下糖人,眼里浮现茫然。 她应该是第一次带沈昼来这里。 然而这一幕,她拿着糖人的这一幕,他于人群中随意看来一眼的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 就好像他们曾经,也这样面对面看到了彼此。 她想起来了。 “是你……吗?” * 十三年前。 上元节的夜晚,街上人潮汹涌。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手里攥着糖人,努力挤出人群。 小华灯累得呼哧呼哧。 今天这种日子,爹娘居然还不放她出门,真是太可恶了。还好她机灵,摸准侍卫换班的规律,直接跑了出来。 她小心地捂着糖人,终于从各种喧嚷拥挤的大人中间挤出,来到某个摊位边缘。 她没有注意,此时一个黑衣少年站在这里,目光张望着什么,满脸不耐。 少年沈昼在找他的师父。 “薛子非,你给我滚出来,你以为人多我就找不到你?”他用传讯符发出一条消息。 没等对面回应,腿边碰到了什么,他不耐烦地避开,那东西居然又跟过来。 他低头,腿边的小孩抬头,四目相对。 “小鬼,一边去。”他冷冰冰地说。 然而小华灯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的美貌中。 眼前的少年十岁出头,生得十分高挑,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她模糊有一点前世的记忆,系统说因为她身体太弱,所以需要随着时间慢慢记起来。 但她觉得,以前的那些明星,一定也没有眼前的小哥哥好看。 “哥哥,你跟我回家吧。”她诚恳地说,“虽然你说话难听,没有礼貌,可要是你愿意当我家的入赘女婿,我就原谅你啦。” 沈昼盯着她,骤然笑了声:“不知死活,我没空搭理你。” 说罢转身就走。 小华灯手持糖人,嗒嗒嗒追上去。 可人实在太多了,这时不知谁路过,碰巧撞了她一把,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扑到地上。 扑得惨兮兮,糊了一嘴泥巴不说,糖人也掉到泥土里,那个小哥哥明明看见了,居然不扶她一把,还嘲笑道:“不长眼的小东西。” 小华灯平常是个坚强的孩子,连很苦的药都能捏着鼻子喝,从来不用人哄。 可这次,她擦掉嘴边的泥,捡起脏掉的糖人,张嘴便是“哇”的一声,哭到不能自已。 少年丝毫不为所动,只觉得吵,意兴阑珊地离开。 偏偏此刻,小女孩一手指向他,呜咽道:“呜呜呜你推我……” 这一下,周围的人都投来视线,还有不少谴责的声音: “诶哟你这孩子怎么当哥哥的?妹妹哭了都不知道哄哦。” “你是哪家的娃娃,我怎么没见过你嘞?快把你小妹扶起来呀。” 沈昼脚步一滞,面无表情回头,拽起小孩离开,脸色冷到极点。 小华灯全程被他架着,得亏她重量轻,这样也不难受,两人来到街尾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少年这才将人放下。 小华灯的糖人早不知掉到哪去,但还记得抹眼泪假哭:“呜呜哥哥好讨厌,哥哥推我……” 沈昼手指一勾,小华灯腾空飞起来,她忘了哭泣,一脸懵低下头。 沈昼操控她转了一圈,在她的尖叫中毫不留情地道:“我用得着推你?” 小华灯头晕眼花落到地面,险些没站稳。 不过她再抬头时,眼里却并非沈昼预料的畏惧,而是满满的惊喜:“小哥哥,你好厉害,你是不是还会飞?” 沈昼居高临下睨向她:“你想做什么?” 小华灯双手合十:“我也想在天上飞,拜托啦哥哥,我给你钱!” 沈昼说:“你能给多少?” 小华灯:“一百两……五百两!” 沈昼勾起唇角,召出仙剑,对她说:“上来。” 小华灯见他站到剑上,睁大了眼睛,顿时有样学样,哼哧哼哧爬上去。少年全程旁观,没有搀扶她一把。 待她抓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站稳后,他这才道:“走,飞给你看。” 仙剑铮鸣一声,凌空而起,径直冲往云霄。 其实这速度对修士而言已是慢极,对小华灯却异常刺激,她很想叫出来,可嘴被小哥哥用法术封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竟然嫌一个小孩子吵,唉,过分的家伙。 渐渐地,小华灯适应了这种高度,还能时不时往下瞄一眼。只有一眼,瞄完就飞快收回去,看久了头晕。 也因此,当她偶然低头,发现两人的目的地是华府时,既震惊又生气:“你怎么知道带我来这里?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沈昼说:“我听到了你家下人找孩子的声音,你叫华灯是吗?” 小华灯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大声说:“不是,我叫登登!” 沈昼笑了声,仙剑仍旧驶向华府。 小华灯不想回去挨打,惊恐地抓着他的腿:“你快放我下来!” 少年任由她抓,语调懒散地道:“我没空陪你玩,回你的家去。” 小华灯嘴一扁,就要哭出来。 少年头疼地摁住她脑袋,和她讲道理:“急什么,再过几年你也能飞了。” “呜呜……哥哥骗人!” “是真的,修仙需要一种天赋,叫灵根。”他说,“你是天灵根,是最出色的资质,御剑飞行,你很快就能做到。” 小华灯止住泪水,悄咪咪抬眼:“那我以后会比哥哥厉害吗?” 少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嘲讽:“做梦。” “……” 小华灯鼓起脸,又不高兴了。 仙剑最后还是落到了华府外。 沈昼站在剑上,示意她下去。小华灯叉起腰,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听着府里闹腾的动静,她一阵头皮发麻,可以想见回去后有怎样一顿毒打。 她愁眉苦脸地爬下仙剑,突然想起什么,又喊住少年:“小哥哥,你等等。” 沈昼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快说完。 华灯两手绕到颈后,取下一直戴着的平安符,塞到沈昼掌心。 少年抓在手里翻了翻:“什么东西?” 小华灯嫩声嫩气地说:“是平安符呀,大家都有的。” 沈昼摆手:“我不要。” 小孩一脸“你不听话”的表情,摇头说:“哥哥,就算你说话不好听,脾气也很差,可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还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平安…… 沈昼似是想到什么,漫不经心地说:“我不会平安的。” “啊?”小华灯不懂,怎么会有人诅咒自己? 沈昼却无意解释,蹲下身,平视她眼睛:“不过礼物,我收下了。” “我没什么能回礼的。”他说,“这样吧,要是我能活到你长大的那一天,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现在,你该回家了。” 第70章 新的奖励 手里的兔子糖人缓缓落下, 华灯对着沈昼的目光,一时发不出声音。 原来是你。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4节 竟然是你。 大约见她迟迟没有动静,沈昼走到她面前, 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回家?” 华灯抽开手:“哼!” 沈昼拿过她手里的糖人:“不好吃?” 华灯大声:“你为什么推我!!” 她就知道,这么欠揍的人不可能有两个! 她别脸, 不想理沈昼。 沈昼瞧她的神色,慢条斯理将她的脑袋转回来, 低笑一声:“想起来了?” 华灯打量他:“你一直记得?” 沈昼道:“我又不像你, 忘性这么大。” 华灯扬起爪子挠他:“你把我的平安符还回来!” 她挠到沈昼手上, 可沈昼毫不在意, 一口咬掉兔子耳朵, 不甚清晰地说:“什么平安符?” 华灯怒道:“你该不会丢掉了吧?!” 沈昼:“不记得, 可能吧。” 说话时眼里分明含着笑。 华灯一下子明白过来,去翻他的衣服:“你藏哪了?给我还回来!” 沈昼不躲,吃掉最后一口糖人, 好整以暇地抄起手:“你确定要在这里非礼我?” 华灯动作一僵。 她几乎立刻要跳脚, 辩解这不是非礼, 可周围确实有人在看,她只好作罢,飞给沈昼一记眼刀, 气冲冲拉着他往酒楼走。 刚走了两步, 忽而察觉不对,她猛地扭头,直截了当问:“所以后来给我手链的人,也是你吗?” 沈昼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漫不经心说:“不是。” 华灯揪住他的领子:“我知道是你,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这条手链是你亲自炼制的法器, 你不可能忘记的!” 沈昼大笑出声。 当年他送华灯回府,便一个人离开,继续寻找薛子非。 他走出没几步,耳畔传来风声,他眼也不眨,侧首避开。 啪嗒一声,飞来的树枝落到地面。 转过头,便见薛子非翘腿坐于树上,望着他笑:“可以啊,我们小无也有大发善心的一天。” 沈昼冷冷地道:“你又跑哪喝酒去了?把时间放在修炼上不好吗?” 薛子非捂住耳朵,从树上一跃而下:“好了好了,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为师就是改不了啊。” 他带来满身酒气,沈昼嫌恶地拧眉,后退了两步。 薛子非权当没看到,指着华府的方向道:“小无,你看见了吗?那女孩可是合欢圣体,以后的人生,她不会好过的。” 沈昼说:“好不好过都是她的命。” 薛子非说:“你肯定有办法,为师相信你。” 沈昼露出冷笑:“既然这么关心,你不如趁早收她为徒。” “为师倒是也想。”薛子非叹息,“可惜为师一个双灵根的化神期,教不了天灵根的徒弟啊。” 华府灯火通明,华灯并未如她所说那样挨到毒打,他听见她的父母训斥以及安慰的声音,有很多人围在她身边,叮嘱她再也不要乱跑。 华灯惭愧地道歉。 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女孩的命运从出生就注定了,她会被各方势力争夺,成为认识或不认识之人的炉鼎。 “既然没能力。”沈昼讽刺地说,“那就别多管闲事。” 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薛子非浑不在意,双臂枕头,吊儿郎当跟上去:“行,我不管闲事,留给你管咯。” 那份记忆犹在昨日。 沈昼回神,脸颊被人捏了一把,华灯凑到他面前,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变成别人的样子?” 沈昼慢悠悠地说:“你叫他什么来着?” “我叫他神——”华灯住口,轻哼了声,“我叫的是他,又不是你,你别想让我上当。” 沈昼似笑非笑:“叫他可以,叫我不行?” 华灯:“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变成别人的脸?你还怕我认出来啊。” 沈昼对这个话题显然兴致不高,随口说:“因为他好看吧。” 华灯愣了下,不解:“那张脸是谁的呀?” 沈昼看上去答得不太情愿:“我师父,薛子非。” “你师父长得可真好看……” “你就这么喜欢他的脸?”沈昼打断她的话。 华灯笑眯眯朝他勾了勾手掌。 沈昼审视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拗不过,弯腰靠近她面前。 华灯却踮起脚尖,吧唧亲到他脸颊,这才凑向他耳边开口:“你最好看啦。” 沈昼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忽视他挑起的嘴角,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可那嘴角的弧度实在压也压不住。 华灯拉起他的手,朝她最喜欢的酒楼走去。 现在回想起来,她早该发现的,能炼制出渡劫期都无法看破的法器,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这世上没有神仙,能做到这点的寥寥无几,偏偏她就遇到了,还遇到了两回。 从前她觉得那是幸运的一天,而现在,幸运前要加个“最”了。 只是…… 你的确活到了我长大的这一天,也答应了我的请求。 可如果你的承诺已经完成,我还能拿什么来留住你? 金钱不行,什么也不行。 晌午的阳光烈得耀眼。 华灯的步伐慢下来,后知后觉发现,也许她没有自己想的这么豁达。 * 晚饭是在华府吃的。 吃完华灯就跑去打马吊,她开门见红,几局下来大赢特赢,小妹率先不干,父亲也表示抗议。 华灯只好请沈昼代为上场。 沈昼没玩过,但方才看了几局,华灯料想他已经学会。 他难得没拒绝这种“浪费时间”的游戏,坐下来玩了几把。 华灯数着,华母赢了五局,华父赢三局,华愿两局,沈昼一局。大家都很尽兴。 等散场时,她拽住沈昼悄悄说:“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学会的?” 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还会控牌了。 沈昼笑着说:“我有吗?” 马上华灯就知道他有没有了。 这几天晚上沈昼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会出去一段时间,第二天回来再给她带礼物。有时是法宝,有时是首饰,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丹药,总之华灯照单全收。 然而没多久,她就发现,沈昼不仅给她送,给她爹娘和妹妹也送。 她娘爱喝酒,沈昼就送各种千金难求的美酒;她爹是个文化人,他就送孤本古籍,名家真迹,把她爹乐得合不拢嘴。 至于小妹就容易多了,反正送玩具就对了,这丫头也惯会胳膊肘朝外拐,沈昼送了几天,她居然都学会改口喊“姐夫”。 华灯:“……” 果然人际交往第一要义:送礼。 沈昼其实不太与她爹娘接触,他对这世间的人总是过于冷漠,甚至于冷血,他能做到如此,已是出乎华灯意料之外。 好在他送的足够多,她爹娘十分满意,张嘴“小沈”闭嘴“女婿”,搞得华灯都有点听不下去。 乃至于端午之后,分别之日,她爹娘还要专门拉着沈昼说话。 华灯哭笑不得,只好先回马车上,留沈昼在原地听他们嘱咐。 华父简单说了几句,正准备引经据典,抒发情感,可惜刚开了个头就被华母拽开。 华母挥手将他赶走,对着沈昼道:“他的话你听听就得了,老学究一个,听多了没意思。” 沈昼淡淡地说:“崔先生爱女心切,沈某受教。” 华母笑道:“我们几个凡人,哪里懂你们的事,都是胡说罢了。” 停顿须臾,微微一叹:“你和灯儿,与我们终究不同。凡人短短数十载,和她早晚有分别的一日。若你能好好待她,让她不要记挂我们,那是最好的。” 沈昼这才看向她:“你们的女儿很出色。” 华母稍怔,他继续说:“她有天赋,也足够聪颖。或许你们不了解,她的实力已超越大多数同辈,可以在这个世界过得很好,不会令你们担忧。” 华母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番说辞。 在她的预料中,他要回答的,不过是“我将好好对你们的女儿”,类似的话。世间的男人大抵如此,不论是否做到,先许下种种诺言。 可他竟是告诉她,她的女儿有多么优秀,足以在那个他们不了解的世界立足。 这个看上去有些淡漠的年轻人,居然也懂得一个母亲最在意什么。 华灯介绍他,说他父母双亡,叮嘱他们不要提及此事。但她想,他的父母待他,一定也如他们待女儿一般吧。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5节 她彻底放心下来,笑着朝马车里的华灯招手,目送沈昼踏上马车,和她的女儿一同离去。 * 此时,马车里。 华灯收到系统消息,她的积分进度已到达40%,可以解锁新的奖励。 奖励内容和上次一样,系统推荐她再次穿越到过去的时间线中。 华灯表示狐疑:“你很想让我用这个奖励吗?” 系统沉默少顷,选择实话实说:“宿主,先前我回总部修复的时候,接收到一则命令。” 华灯心说,就知道你有事瞒我。 系统接着道:“两万年前,万界浩劫的冲击之后,九州的天道为了自身安全,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直至万年以后,有人破除天堑,短暂打开过与外界的通道。” “我的任务,就是找到打开通道的方法。” 华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起初我们都猜测,这个人已经离开了九州。但随着你,苏意轻,裴见明,你们三个人搜集的消息,我们怀疑他其实根本没有离开。” 华灯原本瘫在榻上,此时也坐了起来,稍显惊讶。原来他们三个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还无形之中充当了信息搜集者的身份吗? 她说:“那你叫我穿越回去是……” 系统:“我想确认,那条通道究竟是否打开过,又是怎么打开的。” 华灯果断道:“我不会帮你。” 系统安静了一会,答道:“我知道,宿主,我没有权限强迫你,你可以放心。” 华灯本意是试探出它的态度,如今还算满意,话锋一转,又道:“如果想让我帮忙,那就免除我的下次任务。” 要是没记错,按照原著剧情,下次任务就是她和两根的师弟一起双修,后面还加上段译一起。 她宁愿折寿也不会去做的。 系统示意她稍等,大概是正向总部汇报,片刻后回答她:“可以,宿主。” 它问:“你现在要启用奖励内容吗?” “穿越的时间能交给我来定吗?”华灯说。 “当然可以,你想要多少时间?” “十五分钟。”华灯说,“你能确保那个世界的沈昼不碰到我吗?” 系统:“针对您上次的情况,我们已进行了升级,这次穿越只提取您的意识,以此捏造出数据形象,他无法与您进行接触。” 看着踏进马车的沈昼,华灯躺了下去,说了句“我先睡一会别吵我哦”,就在系统面板上按了“启用”按钮。 第71章 不可理喻 华灯睁开眼后, 发现自己去的地方和上次不太一样。 上次是冰冷的洞窟,而这次明显是个宫殿,但仍然建在地下, 举目四望,只有森然的灯光。 她怀疑沈昼上辈子是只吸血鬼, 见不得阳光,才会这么喜欢待在地宫里。 地宫颇为广阔, 好在她能飞, 还能穿墙, 没多时便在正中央的宫殿里找到沈昼。 还有十分钟。 为了防止再被沈昼抓到, 她把时间定得足够短, 以便逃脱此地。 大门紧闭, 她飘了进去。 宫殿里空空荡荡,时值日落,一半昏黄, 一半幽暗。金碧辉煌的柱子高耸着, 雕刻有蛟龙玄凤图案, 华灯眯起眼睛,透过柱子,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男人站在窗边, 黑袍曳地, 背影颀长。窗外斜阳似火,染红天际,余晖将他的影子拉长,狰狞地投到墙上。 几乎华灯踏进去的同一时间,这道影子缓缓转身,逆光之中, 他身形高瘦,长发披散,犹如厉鬼一般。 华灯猜他“看到”了自己,他比上一次更强了。 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波动,望着她的方向,嗓音低沉道:“又是你。” 这倒出乎华灯意料,她稍稍愣了下。 他不应该记得的。 系统说她是观测者,而非穿越者,她与这个时代存在时空壁。 但考虑到沈昼的做派,似乎不值得意外。他的强大本就超出想象。 她不禁好奇起来,这条时间线是什么时候? 殷则京和陈曦应该死了,天劫也不在了。 那眼前的他会是什么身份? 她想着,便见男人走到了她面前。 他微微低眸,目光倨傲而冷漠,没有表情的脸与后来不同,显得极为苍白。 然而那双眉眼,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只是更加阴戾凉薄,令人不寒而栗。 他开口,语调平淡无波:“你真以为我杀不掉你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华灯感到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 严格来讲,她根本没有“身体”,可沈昼硬是给她变出了身体。 她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这力量塑造她,容纳她,居然让她从时间长河中走出,如同活人般站在沈昼面前。 而整个过程,他仅仅只是看着,眼都没眨一下,华灯无从得知他做了什么,系统更是分析不出,发出尖锐鸣叫。 华灯给它摁了休眠。 能拥有实体也好,她还有些话想和沈昼说。方才的惊愕过后,她很容易便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想,果然又是这样。 她抽空看了眼倒计时,还剩七分钟。 沈昼说:“你还不逃,是觉得有信心战胜我?” 华灯酝酿措辞:“其实我是……” “嘘。” 沈昼漫不经心阻止她的话。 上次相见,他的脸上还有笑容,会好奇她是谁从何而来。然而这次,他的眼里唯有死寂,流淌着淡漠的杀意。 他慢声道:“不管你是谁,现在,可以去死了。” 一抹剑气从他指尖飞出,没入华灯的肩膀。 可她安然无恙,连疼痛都没感受到分毫。 沈昼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那里鲜血如注,是他的剑气撕裂的伤口,甚至比他刚才用的招式强横十倍。 不然,也不会伤他至此。 “……反杀咒。”他看着华灯眉心浮现的花纹,“你为何会有我设下的反杀咒?” 华灯:“因为我是穿越过来的,我们会在未来相遇。” 沈昼似恍然:“你是说我在未来遇到你,并且设下反杀咒,保护你的安全?” “是。” 沈昼盯着她,倏然笑了一声,笑容极冷,极轻蔑。 “那真是可惜。”他说,“他骗了你。” 他右手抬起,指尖渗出鲜血,他便用这鲜血勾动华灯身上的反杀咒,逐步破解。 “就算是我亲手设下的反杀咒,要解除它,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你以为能从我手下逃生?” 还有五分钟。 华灯耐心等着他解。 果然,没一会他的脸色就阴沉下去,眼底如风暴汇聚。 华灯这才说:“上个月你把反杀咒升级了一下,现在的你,大概两个时辰之内是解不开了。” “哦不对。” 她无辜地道:“目前的你应该比未来弱,那就是更长时间,两天,或者两个月?” 沈昼置若罔闻,法术还在继续,他指尖流出更多鲜血,可无论多少血,最后都会被反杀咒吞噬。 良久,他撩动眼睫,停止了动作。 他看着华灯,华灯同样看着他。 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终是因她而掀起了波澜。 “你是什么人?我为何要阻止自己杀你?”他问。 “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华灯反问回去。 沈昼冷静地沉思。 能同时拥有他的反杀咒和真气,答案无疑只有一个。 可是他不相信,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不,也许她就是不存在的。 华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听他缓缓答道:“是我的心魔。” 华灯:“……” 你以前这么有想象力的吗?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是你的道侣呀。”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6节 沈昼面无表情:“不可能。” 华灯:“是真的。” 沈昼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华灯点头:“知道呀。” 沈昼居高临下审视她,是一种将所有事物都不放在眼里的轻狂。 “所以不可能。”他断然道,“我会死在这里,没有未来,更不会遇见你。” 何况是什么该死的道侣。 华灯“哦”了一声,反应不大:“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她的关注点全在沈昼的眼睛上,因为入了魔,瞳孔便泛着浅淡的红光,妖异鬼气,盯久了会头皮发麻。 她没有注意到,当她说完那句话,沈昼的脸色更加冷沉,整个人都笼罩在暴躁和阴郁的气息中。 “回答我——”他说,“是谁派你来的?” 傀儡术迫使华灯张开口,说出实话:“是我自己想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见你。我想见你一面。” 她说话时,望向他的目光,温柔而恳切。 如同注视过他许多次一样。 想见他……这算什么理由? 沈昼漠然转身,踏出殿门。 华灯只觉喉间一轻,傀儡术消失了。 她提起裙子跟了上去:“你别担心,我真的只是来见你一面。不过……现在见完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她停下脚步,笑着挥手。 “再见啦,沈昼,我不能让未来的你等太久。” 系统已经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七……】 当机械音播报到“五”时,沈昼回到了她面前。 “你是来和我道别的吗?”她仰头问。 “道别?” 他冰凉的指尖抚上她咽喉,轻笑问:“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 这一刹那。 风声、呼吸声、系统的播报声,统统停滞了。 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的话语,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重重砸落。 “你不是他的道侣吗?” “——找不到你,他会怎样?” 那双锋利的眼尾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很好奇。”他似笑非笑地说。 华灯耳畔炸响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警告,系统已无法连接,请宿主回应……】 【警告,宿主已失去生命体征,警告——】 最后的最后,大脑归于寂静,她从未有过如此安宁的时刻。 连骂人的冲动都丧失了。 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系统,你果然是个垃圾!” * 华灯被迫留在了这个时空。 她有点发愁,因为对于未来的沈昼,能看到的就是她一睡不醒。 不过转念一想,那个沈昼可比眼前这个成熟多了,就算有些许担心,也不会做出失格的事,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找回她。 而且系统再废,也不至于一点办法没有,她早晚可以回去。 于是原本空荡寂寥的宫殿里,又多出一个人影。 沈昼坐着修炼,她搬来椅子坐到一旁,单方面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快放我回去吧,我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呀。”她好声好气地说。 沈昼只淡淡道:“你说的未来,是什么时候?” 华灯没辙,答道:“一万年后。” 沈昼闭目掐诀,又问:“那是我的第几世?” 华灯茫然:“什么第几世?” 沈昼睁眼,饶有兴趣地说:“你不知道?” 转世之法,之所以无法推行,正是因其有诸多限制。神魂承载记忆与力量,必将导致转世之人,不堪力量的涌入而身体崩溃,寿元极短。 凭他的力量,转世之后不可能活过三十年。所以绝不会只有一次转世,他必定轮回多次,次次不得善终。 她不知道。 沈昼几乎要笑出来。 只要说出实情,他就能在这张天真的脸上,欣赏到心碎和痛苦的表情吧。 她不该来这里,不该信任他,更不该对他说话,对他笑。 因为他和那个人不一样,他只想看她绝望,看她哀求。 当他即将要开口说出真相时,他听到那个女人轻轻地咦了声,竟是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立刻反应,要将她的手腕折断,却在此时想起反杀咒的存在,拧碎她手腕的动作,变成捉住她的手。 默然须臾,他不动声色将手放开。 而她浑然不觉,似乎早已习惯与他接触,指着他稍显空洞的眼睛道:“你现在是不是开着天目?” 沈昼的脸色一瞬冷到极点。 偏偏那声音仍在继续:“你的五感还没有恢复吧。” 他眼里浮现出清晰的杀意。 “……他竟然告诉了你。” 竟然把自己的弱点,全盘告知他人。 “愚蠢。”他嘴里吐出两个字。 华灯托着腮,惋惜地道:“那你是不是看不见我长什么样了?” 沈昼还在思考该怎么杀她:“我有必要看见?” 华灯说:“其实我长得还挺好看的。” 又凑近他瞧了瞧,赶在他快要动手之前,精准撤退,真诚地点评:“你这个时候,也很好看嘛。” 沈昼不为所动:“你在骂我?” 华灯:“……” 这不是很明显的夸奖吗!这个人的脑回路真是没救了。 他接着修炼,她就接着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离我上次来这过了多久呀?” “二十年。” “你现在是什么修为了?” “渡劫。” “这里是哪啊?” “你话很多。” “我今晚睡哪,这个总可以问吧?” 沈昼终于看向她,微微皱眉:“修仙者需要睡觉?” 又来了!卷王总是以为全世界都和他一样卷。 华灯微笑:“我觉得需要。” 沈昼面露嘲讽,随手指向宫殿里唯一的床榻:“如果睡得着,你就去。” 华灯立刻跑过去,伸手按了两下,有点硬,可以凑合。 她回头看了看沈昼:“我睡这,你怎么办?” 他刚才明明还在那里,现在却陡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吓了一跳。 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沈昼似乎对此感到满意,那种烦躁稍稍退去了些,慢条斯理道:“你还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那倒不是,我怕你没地方睡。”华灯抱着被子说。 她分明是好心,沈昼的脸却又沉了下去,好像对她的回答意见颇大。 他凉飕飕地说:“你要是能睡着,这床就是你的。” 华灯莫名其妙,人在床上哪有睡不着的道理,更何况沈昼的死亡视线对别人是一种压力,对她自带助眠效果。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7节 就这样,顶着沈昼的目光,没一会她就缩在被子里,安稳地睡了过去。 沈昼:“……” 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就在这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个随时可能杀了她的人面前。 沈昼俯身,从被子下拽出她的手,她也没有反应,只是含糊地嘟哝了声。 他看见了她手上的戒指,发着鲜红的光,那意味着他的力量贮存于其中。 修行者一生所追求,不过力量二字,他亦不能例外。 可未来的他却把力量分给了这女孩,挥霍如泥沙。 他没有解除反杀咒,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当他施加法术时,感受到来自这戒指的威胁。 戒指的力量与他同根同源,一旦他动手,便会立刻朝他发起攻击。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无伤而退。 但他还是想杀了她。 他要她在自己手底下挣扎,要未来的那个人失去一切。 他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已经凌驾于世界之上,为何还要受到制约? 这样想着,沈昼抬手,隔空扼住她的咽喉,她一无所知,嘴角因美梦而微微翘起。 他方用了点力,她便翻过身,做出一个轻拍的动作,呓语道:“沈昼,别闹了,快睡吧……” 沈昼。 他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他现在用的名字是什么?姓陈的那个,还是姓殷的那个? 姓沈的也有好几个,但都不会是她口里这个。 僵持片刻,沈昼松开手,没有表情地转身。 这个人,无知,天真,弱小。 而未来的自己竟与之结为道侣,爱之入骨,视若珍宝。 不可理喻。 正因为不可理喻,所以,多留她一天吧。 第72章 紫阳教主 华灯一觉睡醒, 神清气爽。 沈昼不在房间里,她打开窗户,能看到朝阳升起。 这太阳并非真实, 而是由法术变幻,虽然发着光, 却没有丝毫热度,整个宫殿都阴森而冰冷, 说是阎罗殿也不为过。 她只在窗前站了片刻, 背后就传来响动, 轻轻的一声, 似是提醒她有人来了。 他来得过于及时, 华灯甚至怀疑, 他是不是一直在这房间里,无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这想法有点变态,她立马甩出脑袋, 没回头, 问道:“这里是哪?” 身后的人淡淡回道:“紫阳教。” 华灯疑惑地“嗯?”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紫阳教是什么, 可以说学过九州史的,没人会不知道。 在她生活的时代,魔教已四分五裂, 不成气候, 而群仙盟有着完善的教育、官僚、律法体系,换句话说能修仙,谁乐意去修魔。 所以很长时间里,魔教都被群仙盟压着打,直到新一任教主,也就是书里三大男主之一的风池即位才有所好转。 不过风池这几年都闭关不出, 有传言称他受了重伤,尚且未知真假。 但群仙盟与魔教的格局并非向来如此,末法时代后,为了寻找登仙梯,无数人走火入魔,魔教势力渐渐壮大,能与仙门百家分庭抗礼。 而一万年前,一位渡劫巅峰魔修的出现,更是将局面引向极端。 他组建新教,吸纳各方势力,以紫阳为号,堪称恐怖地席卷了整个九州。引用书里的一句话,那就是——“凡其所往,仙人俯首,众生称臣。”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为了抵御紫阳教的扩张,仙门百家正式联合,建立起群仙盟的雏形。 然而这点努力如杯水车薪,紫阳教的强大与日俱增,那位教主的阴影覆盖在九州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闻之色变。 更有甚者,于史书中称其为“人皇”。 不但是魔教的教主,而且是整个人族的帝王。 后来的紫阳宫,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过紫阳教的一个分支而已,足见当年的魔教有多么强盛。 华灯也在书里看过这部分内容,她记得很清楚,教主应该是姓今。 如果这里真是紫阳教…… 她看着沈昼:“你是教主?” 沈昼露出厌烦的神色:“不然呢。” 华灯更加迷惑:“可教主不是姓今吗?” 沈昼顿了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睨向她,嘴里喊出一个名字:“今岳!” 话音落下,房间里凭空出现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壮汉左手提酒,右手握刀,双目炯炯划过华灯,却不敢停留,面向沈昼粗声道:“尊主!您找我?” 沈昼不知何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双腿交叠,扔了个金光闪闪的令牌到今岳面前,居高临下道:“我今日退位,让你做这个教主如何?” 闻言,今岳一把扔掉刀和酒,捡起令牌满脸惊喜:“真的吗?属下现在就去准备!” 华灯以为他在开玩笑,可他竟真的转身,颠颠地朝门口跑去,显然把沈昼的话当真了。 是个实诚的好人,可惜遇到不靠谱的主子,华灯默默为他点蜡。 果不其然,他刚跑出没多远,脚底就莫名其妙拌了跤,扑通摔倒在地,还咕噜噜滚出去两圈。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做的,今岳捂着摔疼的屁股,委屈巴交回头:“尊主,您又耍我。” 沈昼却单手撑头,好整以暇地说:“不是本座耍你,是她。” 他朝华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道:“她说你比我更像教主。” 华灯: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今岳早就注意到这位姑娘,可他哪敢看,也就是如今尊主发话了,才敢悄咪咪打量两眼,口里说:“姑娘,你真是折煞小人了。” 华灯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起来吧。” 她态度和善,今岳更为惋惜了。 这样一个人美心善的仙女,怎么就落进他主子手里,他主子绝对不懂情情爱爱,会让她死得很惨的。 他这厢痛心疾首,忽而听得主子冷冷的声音:“没听到吗?她让你起来。” 今岳飞快地爬了起来,他心说当然听到了,这不是您没发话不敢动吗? 不过主子居然听这位姑娘的话……他摸了摸额头,疑心是自己烧糊涂,或者撞鬼了。 他主子又说:“给她找个地方,关好了。” 今岳:“……” 今岳很淡定,他已经习惯于应付主子各种无理的要求。 按照步骤,他先观察姑娘的反应。哦,姑娘正在窗边看花,根本不关心他们聊什么。 他又端详了番自家主子的脸色,还是那么阴冷可怕,但今岳知道,他把群仙盟打得哭爹喊娘时,可不会挑起一边眉,嘴角带着笑。 他不笑,那就是要把姑娘关到地牢。他现在这明显心情不错的样子,今岳合理怀疑,他是想金屋藏娇。 于是殷勤地道:“姑娘,您跟我这边走吧。” 华灯收回采花的手,把那朵蔷薇塞到沈昼手里,也不管他脸色多么难看,转头就跟着今岳跑了。 今岳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一路上给她介绍紫阳教的情况,完全不担心她是奸细什么的。 “华灯姑娘,您看您喜欢哪间宫殿?这里都空着,您可以随便挑。”他笑呵呵地说,“如果能离归一殿近些,那就更好啦。” 归一殿是沈昼平时待的地方,华灯仿佛没听出他的暗示,不紧不慢道:“就那里吧。” 她指的地方,简直可以说是离归一殿最远的住所了。 今岳的笑容僵了下:“您确定吗?那里光照不太好,恐怕……” 华灯:“连太阳都是假的,还在乎光照?” 今岳:“……属下明白。” 他立刻带着华灯过去,在路上华灯问:“你姓今?” 今岳说:“是,属下姓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今。” 华灯唔了声,没再说什么。 是巧合吗?还是说沈昼喜欢给人改姓,通通改成姓今? 华灯选的地方不错,起码比沈昼那个归一殿更有人味,她沏了壶热茶,翻看起今岳替她找来的话本。 无聊的一天就这样度过了。 按照系统所说,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同,这里的一天,是现实的一个时辰,所以华灯倒也不会特别着急。 夜晚,她换好衣裳,舒舒服服躺到柔软的大床上。 刚躺了一会,酝酿出睡意,她忽然不受控制地睁开眼,四肢自动运转,下地出门,如同受到某种不明力量的召唤。 华灯一路走回归一殿,无语到快要杀人。 对于她杀人的眼神,沈昼视而不见,淡声说:“你就待在这,哪也不许去。” 华灯:“……” 你爹的!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8节 沈昼说:“你想骂我?” 傀儡术尚未解除,华灯被迫开口:“你脑子有病,大晚上还让不让人好过了!” 沈昼说:“你对他也是这个态度?” 华灯:“嗯对啊,怎么了?” 她本来以为沈昼会生气,可是没有,他若有似无地笑了声,仿佛不经意地问:“你很讨厌我,要住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 一提这个,华灯就咬牙切齿:“因为那里种了山茶花,还点了两盏灯,我喜欢亮一点又好看的地方不行吗?” 沈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因为这个?无聊的要求。” 华灯呵呵一声:“那你能满足我无聊的要求吗?” 沈昼说:“只此一次。” 华灯稍怔,没想到他真的会听。再回过神时,宫殿里已亮起明晃晃的灯光,窗外盛放的不止蔷薇,还有转瞬间被移植过来的山茶花。 “就这样?”他苍白的脸被灯光笼罩,染上少许温度,分明是一副“你敢摇头我就杀了你”的表情,却莫名不令人感到害怕。 华灯迟疑着点头:“先这样吧。” 说罢就转头去找自己的床,然而转身之后,她抬手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沉默了。 “我的床呢?!” 沈昼冷酷地说:“修仙者何须睡觉,我准许你和我一同修炼。” 华灯简直一言难尽,用比他更冷酷的语气说:“那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 她说的是不想待在归一殿,沈昼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误会她是想回到那个现实世界,双眸刹那间黑沉。 华灯有时觉得,这个沈昼还挺有意思的,他不像后来一样喜怒不形于色,情绪都藏在很深的地方,偶尔会显露几分。 譬如现在,他神情几经变幻,最后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带来一张床,还是昨天那个。 华灯没看就摇头:“太硬了,我睡得不舒服。” 沈昼:“你昨天睡到说梦话,这叫不舒服?” 华灯:“就是不舒服嘛。” 沈昼微微冷笑,显然不打算妥协。 没办法,华灯只好又回到这张床上。她躺下去,明明昨天睡得还算可以,今天却愈发觉得坚硬,翻来覆去,唉声叹气。 翻到第十遍的时候,头顶乍然响起一声阴沉的:“起来。” 华灯从被子下探出头,眨巴着眼睛:“做什么?” 沈昼直接动手,粗暴地将她薅出来。 “在这等着。”说完这一句,他就又走了。 华灯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又出现在眼前,随即听到轰隆一声,一张接近两丈宽的大床被他扔到了地上。 华灯伸手按了两下,果然柔软度适中,而且精致豪华,相当符合她的审美。 原来的床被沈昼扬手变作齑粉,他拎着华灯的领子放到床上,给她蒙住被子:“你再敢吵,就永远别想睡了。” 华灯在被子底下挣扎:“呼吸也算吵?你好敏感哦。” “闭嘴,你不想睡了是吗?” “睡睡睡,我马上睡还不行吗?” 华灯终于从锦被下挣扎出来,往里翻滚一圈,拍了拍床铺,好心地道:“你要过来一起睡吗?这床也太大了吧。” 不知为何,沈昼微妙地停顿了几息。 他垂眸,盯着她手掌的位置,缓缓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他,而且我从不睡觉,你最好别再说这种话。” 不能说“床很大”这种话? 奇怪的要求,华灯躺下闭上眼:“知道了,你去修炼吧,别打扰我睡觉。” 她察觉到沈昼没有动静,也并未在意,渐渐生出睡意。 他嘴上说着要修炼,似乎一直在那里站了许久,看了她许久,才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第73章 为博一笑 换了张床, 华灯果然睡得更好了。 今岳当真是个好人,大早上就给她送来一堆吃食,生怕她不满意, 各种口味都有,华灯饱餐一顿, 心情都轻快不少。 不过人吃饱睡足就是容易无聊,趁着沈昼不在, 她干脆跑出归一殿, 四处闲逛一番。 紫阳教虽大, 却没什么人的样子, 就算有, 也只敢低头从她身边路过, 被她搭话就像遇见鬼,闷着头跑得更快了。 华灯只得作罢,权当做一个人逛街了。 走着走着, 她走进一间摆放着宝物的宫殿, 她后知后觉, 自己应该穿过了某层结界,因为她体内有沈昼的真气,所以被识别为通过。 宫殿的宝物看上去都很值钱, 华灯随手拿起一个玉瓶, 正对着光端详,背后蓦地响起森冷的声线:“你在这做什么?” 华灯吓了一跳,玉瓶啪一声就掉到地上,碎成渣滓。她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搞的,居然这么脆,不过都这么脆了, 她应该赔得起。 她转头,只见沈昼面无表情,看着她说:“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不等华灯回应,再次警告道:“待在我身边,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语气华灯可太熟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跟着沈昼往外走,道:“我刚才不小心弄坏了你的宝物。” “宝物?那算什么宝物?”沈昼皱了下眉,“你想砸就砸,想扔就扔,能被你弄坏的也不值得留着。” 说着,又把华灯带回了归一殿。 华灯很无奈:“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让我一天到晚待在这吗?” 沈昼说:“你不是喜欢睡觉?就在这睡。” 华灯:“……我是人,不是睡神。” 沈昼:“你可以修炼。” 华灯:“我不要。” 她的回答过于果断,沈昼的眉心抽了下,似乎终于厌倦这无聊的对话,消失在原地。 华灯环顾四周,决定还是睡觉算了。 但没等她躺下,今岳就来了,还叫来几个看上去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今岳笑着说:“华灯姑娘,您想玩什么,她们都可以陪您解闷。” 这几个姑娘瞧上去大胆多了,看见她也不害怕,笑吟吟地和她打招呼。华灯来了兴趣,教她们玩飞行棋。 又过了会,今岳送了一堆东西过来,有她方才看的宝物,有名贵的法器,也有各种新奇玩意。 空荡荡的归一殿,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塞满了。 华灯左手掷骰子,右手捞起一只猫儿玩偶,不禁感叹:“今岳兄弟,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跟着他干了?” 今岳正替她倒茶,闻言笑了笑,回道:“属下是青莲道体。” 这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然而华灯听了,却微微一愣。 青莲道体,听上去像是挺厉害,实则没比她的合欢圣体好哪去。青莲道体最适合的,便是当做药人,沦为炼丹的佐料。 每有青莲道体现世,便会遭遇追杀,更有残暴不仁者,蓄意豢养青莲道体,以其血肉入药,代代不绝。 华灯当即明了。 他跟在沈昼身边,是因为沈昼庇佑他,让他逃脱被追捕的命运。 当魔修不过燃烧寿元,折损心性,做药人可是生不如死,犹如牲畜。 有人陪着,一天的时间很容易打发过去。 晚上沈昼回来,见她玩得不错的样子,冷着脸问:“还想要什么?你最好一次性说完,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华灯说:“暂时没有了。哦对了,我明天想吃酱香鸭,还有还有……” 沈昼:“去告诉今岳,他会为你准备。” 华灯笑眯眯点头。 就这样,她白天玩飞行棋、打马吊,由今岳等人陪着闲逛,晚上回归一殿休息,沈昼也不会打扰她,每天吃饱喝足,日子居然过得有滋有味。 但这天,她醒来时突然察觉不对,四肢冰凉不说,还透着一股麻意,仿佛被蚂蚁啃咬。 她惊恐地看向沈昼:“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我没兴趣做这种事。”沈昼冷漠地说,“你受了他的真气,境界提升太快,身体承受不住就会这样。” 华灯不信:“我以前怎么不这样?” 沈昼不知想到什么,眉眼又冷了几分,略带嘲讽地说:“因为他每日都会为你疏通经脉。” 华灯愣了愣,说:“每天?” 沈昼:“一旦超过三天,你就会感到不适,超过五天,你的经脉就会疼痛。” “那你不在身边我怎么办?”华灯问。 “等你突破元婴,肉身得到加强,自然就没这个困扰。放心吧,有他帮忙,元婴对你轻而易举。”沈昼淡淡地说。 “可是现在没有他帮我了。”华灯仰着脑袋看他,“你能帮我吗?我不想疼。” 沈昼勾起嘴角,似乎早已等待她这句话。 “可以。”他说,“你过来求我。” 华灯头顶冒出问号,你这么不当人的吗? “你骂我。”沈昼说。 “对,我骂你不当人。”华灯瞪他,“不帮算了,谁要求你!”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19节 沈昼说:“那你就疼死吧。” 华灯:“疼死就疼死!” 她说到做到,之后的第四天和第五天,始终未曾对沈昼松口。 五天过后,她的经脉果然开始疼痛,夜晚便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闭着眼不肯吭声。 片刻,床边塌陷些许,她知道是沈昼坐了过来,反而向床内侧蹭了蹭。 少顷沉默后,她听到沈昼说:“你求我一声,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华灯把头整个埋进被子里,声音透着委屈:“我不想待在这了,你快放我回去。” 她这次说的,的确是不想待在这个世界。 眼前蓦然一亮,沈昼将被子掀了起来,按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是他让你难受,是他让你痛苦。” “你为什么不恨他?” 华灯直接踹了他一脚,堵着气说:“因为他是为了救我,而你只会见死不救!” 沈昼森然道:“他就是我,你凭什么相信他?他比我多活一万年,也比我多疯一万年,你以为他有多正常,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说了一堆华灯都懒得听,不耐烦地道:“说这么多,你到底帮不帮?” 沈昼默然不语。 华灯在床上滚了两圈,扬声道:“我要疼死了!有没有人来帮帮忙?如果这时候有人愿意救我,那他一定是天底下最英俊、最正义、最仁善的大好人!” 沈昼不屑于当好人,他对华灯的说辞毫无兴趣,嗤之以鼻。 他帮她,只是为后来的自己收拾烂摊子而已。 他抬手,揪着华灯的后领将她捞回来,低头替她注入灵力。 过程很舒服,华灯乖乖地躺着,没有乱动。 这感觉相当熟悉,沈昼每天睡前都会做一遍。她一直以为是助眠的法术,毕竟催眠效果确实挺好的,没想到还有这一重作用。 解决一大问题,华灯又恢复悠闲的生活,她尝试联系系统,可惜没有回应,让沈昼送自己回去,他也随口就拒绝了。 她只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不过因为上次的争吵,她最近都不太想理沈昼了。而这个混蛋,好像完全没发现,还跟没事人一样时不时就在她眼前晃。 华灯每天都无视他的存在,除了打牌就是看话本。 “你们紫阳教实在太枯燥了。”这天,她实在忍不住道,“飞行棋、叶子牌我已经玩腻了,有没有歌舞表演什么的啊?” 对面的今岳老老实实回答:“我曾号召弟兄们为尊主表演绿腰舞解闷,被尊主罚了钱还要挨打,后来再也没有人敢了。” 华灯:“?” 她看了眼今岳五大三粗的身材,不禁沉默了。 讲道理,如果她是沈昼,她也不会想看一群大汉跳绿腰舞的好吗? 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她就被沈昼拎去另一间更大更豪华的宫殿。 宫殿里跪着娉娉袅袅,身着舞裙的男女,两侧还有各种乐师拿着乐器待命,什么琵琶、古琴、竹笛……反正华灯认识的基本都有,连唢呐都在。 沈昼把她往最高处的桌前一摁,说:“开始吧。” 桌子上摆满了她爱的吃食,华灯踌躇了下,还是没忍住,拿起筷子。她才品尝一口,就被石破天惊的唢呐声震掉了鸡腿。 舞姬们开始跳舞。 不管跳舞的,还是奏乐的,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凝重的表情,好像表演完就要跳进刀山火海,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整个大殿,除了华灯,全都弥漫着一种悲苦的氛围。音乐越欢快,越让华灯感受到什么叫“乐景衬哀情”。 这时,从头到尾看着前方,仿佛没在意过她的沈昼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不笑?” 华灯:“???” 华灯眼角抽了抽,敷衍地扯了下嘴角。 沈昼转头:“不是这种。” 狗男人要求还挺高。 华灯朝他露出一个空姐式标准微笑。 沈昼面无表情,说:“难看。” 华灯深吸一口气:“就算你是周幽王,我也当不了褒姒!” 她没笑,沈昼倒是不知道被戳中什么笑点,突然扶着太阳穴大笑起来。 这一笑可不得了,奏乐声不见了,舞姬们也不跳了,所有人通通跪下,等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随即,他们听到上首处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今岳,带他们下去领赏。” 第74章 麻辣兔头 看完歌舞表演, 华灯的评价是:“你们紫阳教太压抑了,我要出去玩。” 沈昼说:“凭你的修为,出门就会被人杀死。” 华灯:“死了正好, 我本来也不想待在这。” 她说完这句,沈昼的脸色相当难看, 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说:“胡闹。” 华灯指责他:“你以后明明不这样。” 沈昼说:“我以后什么样?” 他的确很难想象, 在华灯嘴里, 未来的自己似乎无所事事, 每天都在陪她玩无聊的过家家游戏。 他的生命如此短暂, 却不懂得珍惜, 浪费在这些事上。 华灯想了想, 拿出一条五彩绳,沈昼给的戒指有储物功能,刚好这绳子被她放到了里面。 其他的法宝都用不了, 唯有戒指跟着她来到这里, 也是神奇。 她道:“前几日是端午, 你陪我和家人一起包粽子,我们还一块做了五彩绳。” 她抓起沈昼的手,他的手腕冷得像冰, 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刚好我做的绳子还剩一条, 送给你吧。” 沈昼反手扣住她,华灯感受到他骤然袭来的力度,大概是太久不和人接触,条件反射便要把她胳膊拧断。 可碍于反杀咒,或者什么别的原因,他到底没做, 沉默地抓着她。就在两人僵持的这一会,她把彩绳给他戴上了。 这绳子委实和他不搭,他从头到尾一身黑色,只有皮肤是惨白的,现在又多了一抹彩色,点缀在他骨骼突出的腕骨间。 沈昼一言未发,目光落在那绳子上,转头走了。 宽大的长袖压住彩绳,华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五彩绳扔掉。 总之过了会,今岳又来了,这次是专门领她出去逛街。 华灯兴致盎然,换上漂亮裙子,梳好头,跟着他往外走:“他让你来陪我?” 今岳默了默,主子的原话是:“看好她,除非你想和她一起死。” 这肯定不能说出来,他回道:“是的,尊主令小人贴身保护姑娘。” “哦,那他还挺贴心。” 今岳有合体期修为,何况附近几百里都是紫阳教的地盘,华灯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即便如此,她还是直观感受到,这个时代与后来截然不同。哪怕是最繁华的城镇,路边也常有尸骨累累,当街杀人越货更是家常便饭。 混乱,血腥,无序,这便是沈昼曾经所处的时代。 据今岳所说,紫阳教的扩张于仙门百家是一场灾难,对平民百姓却未必没有益处。起码在紫阳教的地盘,没有各方势力争斗,翻手间覆灭整座城池。 今岳带人能直接瞬移,华灯连去了几个地方,花的都是沈昼的钱,别有一番快感。 眼见天色由亮转暗,今岳坐不住了,苦口婆心劝她:“祖宗,我们回去吧,再晚就不安全了。” 华灯说:“你都合体期了,还有什么不安全的?你看那家酒楼,我想去那里吃!” 今岳叫苦不迭,忙追上她到酒楼里,点了几道菜。 菜上齐,今岳未动筷,他没有吃饭的习惯,而是继续劝华灯:“华姑娘,吃完我们就回去?” 华灯:“你不觉得华姑娘很像花姑娘吗?” 今岳:“啊?” 华灯笑了声,拿起筷子:“再等等,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才不想回归一殿。” 说着就去夹她最爱的宫保鸡丁,可肉刚夹起一点,就被另一双筷子打掉。 扭头一看,沈昼端坐在她旁边,夹起块鸡丁放进她碗里:“不回归一殿,你还想去哪里?” 华灯:“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沈昼手里的筷子敲了敲碗沿,说:“现在就吃。吃完回去。” 华灯想到什么,招手唤来店小二,另点了道爆辣的麻辣兔头,等菜上来后往沈昼面前一推,笑盈盈道:“试试,这个你肯定能尝出味道的!” 沈昼兴致缺缺,见她一副他不吃就不罢休的样子,勉强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咀嚼的动作一顿,他缓慢地吞咽下去,面无表情:“无聊。” 这反应一定是被辣到了,华灯笑得直不起腰,哪怕沈昼看上去要杀人,她也根本停不下来。 沈昼转向今岳,语气非常不耐:“你还在这干嘛?滚。” 今岳:“好嘞!” 他屁颠屁颠地滚了。 吃完这一顿,沈昼就带着华灯回到紫阳教。 如今的归一殿应有尽有,华灯打开衣柜,将白天买的衣服都放进去,唯独留了一件在外。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0节 “虽然花了你的钱,但我也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你快穿上试试!” 她手里拿着的是件雪白的衣裳,华美清雅,沈昼却瞥了一眼,就毫不留情将其扔进柜子,吐出一个字:“丑。” 华灯摇头叹息:“你的审美真是没救了。” 沈昼冷笑一声,不予理会。 从这之后,华灯就得到了外出的许可权,今岳每次都陪伴在她身边。 沈昼有时也会出现,出现后便抢走她的糕点,抑或喝掉她的茶饮,喝完就走,可以说非常之强盗。 日子无波无澜地度过,华灯努力寻找回去的方法,始终未遂。 这天,她逛街无聊提前撤退,结果回去的路上迎面飞过浩浩荡荡一大群修士,剑锋直指紫阳教。 她愣了下,今岳也愣了下,但后者丝毫没有慌乱,不疾不徐带着她往回赶。 苍穹阴云遍布,太阳不见踪影。地面上,修仙者大军正对沈昼一人,以一名灰衣男子为首,皆是仙剑出鞘,怒发冲冠的姿态。 华灯仔细听了下,灰衣人咆哮道:“你欺人太甚!当了魔教的皇帝还不够!难道想当九州的皇帝吗?!” 面对这些人的质问,沈昼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似笑非笑说:“我可以不当。” 这根手指稍稍往下一压,强大的威压就席卷全场,灰衣人额头冒出冷汗。当手指压到底时,所有人都扑通跪了下去。 “——但你们不能不跪。” 灰衣人是最后一个跪下去的,可他到底也跪了,浑浑噩噩抬不起头。 他本身就是渡劫期的高手,身后更是聚齐修仙界大能。 可他从前竟不知晓,原来渡劫期与渡劫期,亦有天壤之别。 华灯赶到人群边缘时,沈昼开始杀人了。 最高阶的傀儡术,足以令任何人自寻死路。无需他动手,地上的人便相继自爆。 血肉越溅越多,不知谁的断臂落到灰衣人头上,他终于扛不住,低喝道:“住手!你不就是想要我们割地赔偿吗?我给你!幽州十二城,全都让给你!” 沈昼止住法术,盯着他看了看,忽而抚掌大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你们的地盘?” 灰衣人惊愕抬头。他们都如此屈辱地跪在他面前,可他居然说,他不要了。 华灯走到一半,远远望了眼,便见那灰衣男目眦欲裂,脸色绿得发慌。 他身旁有一个模样稚嫩的少年,少年见状,扬声问道:“你不要地为什么打我们的人?” 沈昼略略回忆了番:“你说那个什么真君?” 少年道:“我们就是来给真君报仇的!” 沈昼轻描淡写说:“你口中的真君无故伤了我的属下,我就把他大卸八块,礼尚往来。” 闻言,少年沉思片刻,转头认真道:“爹,我觉得他没做错,咱们回去吧!” 灰衣人两眼一翻,气晕过去。 华灯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出来,才发觉这一声笑着实不妥,除了风声,全场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在看她。 连沈昼也看着她,莫名地跟着笑了下。 他说:“过来。” 华灯就来到他身边。 他似乎厌倦杀人的游戏,头也不回,带着华灯向宫殿走去。 可这时,那灰衣人又蹦起来,以剑指天道:“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我们已经找到你的弱点!” 华灯不解,他哪来的自信?她都不清楚沈昼的弱点是什么。 可马上她就发现,这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随着他的剑气迸发,天上乌云散开,日光泻落,光芒洒照在沈昼脸上,竟留下灼烧般的痕迹。 他苍白的肌肤,寸寸裂开黑烟,不断愈合又不断出现。 而他浑不在意,对着华灯道:“你为什么这么吃惊?” 说罢,笑了一笑,淡淡地说:“也对,他转世之后,必定会放弃修魔,以免像我一样。” “如果他是魔修,你这个正道人士,也不会当他的道侣。” 华灯总算从震惊中回神,立刻开口道:“我不是……” 沈昼却无视她的话语,径直回眸,扬手召出一柄仙剑,仙剑如掠无人之境,转瞬斩首上百人。 几息时间,血肉横飞,尸骨满地。华灯记得这把剑,沈昼管它叫“宝贝一号”,她曾经亲手握过。 遍地残肢上,只剩一个活口,就是那少年。 沈昼隔空将他拽过来,对华灯说:“你来杀了他。” 华灯摇摇头,推开他递来的剑:“他是你的仇人,不是我的。” 沈昼笑:“你不是我的道侣吗?我的道侣,竟然不愿意为我杀人。” 华灯扬起下巴:“现在想承认我是你的道侣?我还不认呢。” 沈昼沉着脸:“你说什么?” 华灯说:“我说我不认了!” 沈昼转头踹了少年一脚,骂他:“蠢货!你爹死了你不伤心?” 少年莫名被踹,仰头“啊”了一声,呆呆地说:“那是我义父,像这样的义父,我还有三个。” 华灯:“……噗。” 鉴于场面不合适,她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沈昼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是冷的,低头厌烦地道:“滚!回去告诉他们,再敢来紫阳教,我就把幽州、雍州全打下来。” 少年掏出纸笔:“义父,您能写下来吗?我记不住。” 沈昼斥道:“谁是你义父!” 眼见他又要杀人,额头的青筋都明显跳了两下,华灯赶紧替他接过纸笔:“我给你写,你快走吧。” 语毕刷刷两下,还给少年,少年纳头便拜:“谢谢义母,孩儿走了!” 等他走远,沈昼幽幽地说:“你就这么喜欢认儿子?” 华灯小声说:“你要是想我也可以认你。” 沈昼:“你……” 华灯:“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她飞快转移话题,抓住宝贝一号,明知故问。 沈昼阴沉地收起剑,硬邦邦地回:“剑需要名字?” 不需要,那你干嘛取名叫什么宝贝? 华灯心底悄悄吐槽一句,好奇地问:“刚刚你为什么不用烈天啊?” 沈昼拧眉:“裂天?什么?” 随即明白过来,又是他不了解的东西。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这一句,他带着华灯回到地下宫殿,抬脚往归一殿走。 终于不用面对满地死人,华灯松了口气,抬手拍拍胸脯。 这一举动很快被沈昼捕捉,他嘲讽地道:“你连死人都受不了,还要和他在一起?” 华灯反驳:“那个时代很和平,跟你们这里不一样。” 沈昼嗤道:“再和平的时代,也轮不到他当好人,还是说他在你面前,真的能装得那么好?” 华灯看了看他,轻声说:“他在我面前,确实很少杀人。” 望着眼前的人,她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已经如此强大,凌驾于九州之上,他为何还要坚持转世? 是因为修魔折损寿元,他不甘心,所以要轮回补偿回来吗? 思忖的间隙,沈昼已经坐到归一殿的窗边。 他沉默片刻,问华灯:“他不杀人,平时做什么?” 这个华灯可就有的说了,她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陷入回忆之中:“我们一般辰时起床,晚一点的话就是巳时。” “不想修炼的话,可以出去逛街。修炼的话,那就一起打坐和练功。对了,我的功法也是你写的,很管用。” “早饭我们去山下吃,我喜欢小笼包和虾饺。午饭一般找家酒楼,下午还可以去茶馆听书,你前些日子跟我一起听书,还打赏了说书先生。” “晚饭就不一定了,有时是月牙和月满——我的侍女做饭,也有时我们会一起做,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是我很喜欢。” “当然,我们不用天天吃饭,偶尔也会闭关一整天。” “总之,我们能做的事还挺多的。” 说完,就见沈昼沉默不语,她也没有当回事,趁机问他:“你喜欢猫还是喜欢狗呀?” 沈昼未加思索:“狗。” 顿了顿,他说:“问这个做什么?” 少女摸着下巴,似乎有点苦恼:“可我好像更喜欢猫。” 他几乎下意识接道:“那就养只猫吧。”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怔了下。可华灯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跟他分析起养猫和养狗各自的利弊。 “哦对,你以前就养过狗,你肯定更喜欢狗。”她说。 沈昼看她:“他跟你说过很多?”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1节 华灯点头:“当然啦,你就没有过晚上睡不着,想找人聊天的时候吗?……哦我忘了,你都不睡觉的。” “他会睡觉?” “会呀,我们子时之前就躺下了,然后可以聊天,还可以一起看书、吃东西。” 说起这些,她双眼亮晶晶的,显然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你知道朱罗果吗?那个可好吃了,你有好几次晚上出去,第二天都给我带一堆回来,都不知道是从哪摘的。” “还有李记的点心,你买了好多家,我说这个最好吃,后来就经常能吃到了。” “你还跟我一起下飞行棋,你运气真的好差,十局我能赢八次。” 她噼里啪啦说完一堆,沈昼都没有做出回应,只是那张常年萦绕着暴躁和阴郁的脸上,褪去少许戾气,呈现出短暂的安宁与沉默。 当华灯说累了转头倒茶水的时候,他平静地开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讲给我听吧。” 第75章 回到未来 从这天开始, 沈昼变得忙碌起来。 华灯不常能见到他,只是夜晚回到归一殿,他总会待在那里, 仿佛正等待她一般。 这当然是错觉,因为见到她, 他也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不远不近。 有天晚上, 当华灯莫名其妙半夜醒来时, 难得睡不着觉, 披起衣服走出门去。 沈昼正在院子里, 负手而立, 视线落到极远的地方。 地下宫殿没有星光, 华灯不知道他在望什么,走到他身边默默站着。 忽然,就听沈昼说:“上界已经不存。” 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冷峻, 眼底却如有光芒闪烁。 “但天外, 应当不止有这一个世界。” 华灯的心停了一拍, 屏息凝神,听他继续道:“也许有三千宇宙,也许更多, 我想去看看, 那里的世界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他语气平淡,而华灯的心恢复跳动,甚至跳得更快,好像浑身的血都炙热起来。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扬起笑脸,认真地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沈昼垂眸, 低声说:“你不觉得可笑,不觉得是天方夜谭?” 紫阳教没有星光,而眼前的少女眸光明亮,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 这双璀璨的眼睛望着他,对他说:“沈昼,天外的世界……是存在的!” 刹那间,一直困在沈昼心头的问题迎刃而解,有了答案。 他终于明白,为何华灯身上有种难言的违和感,他以肯定的语气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华灯抿唇,这里没有系统阻拦,她挣扎几秒,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沈昼微微一笑,没有追问更多,只说:“他知道吗?” 华灯稍显失落:“我还没机会告诉他。” 沈昼缓声说:“所以只有我知道。” 华灯眨了眨眼,没说话。 沈昼慢悠悠朝殿里走去,明明背影还是那样,却莫名有种心情很好的感觉。 * 华灯见到沈昼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像是在忙什么事,却还不忘每日替她疏通经脉,以及在她打牌下棋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捣乱,华灯翻白眼的次数都增加许多。 她在这里度过三个月,现实也已过去七天。 华灯不可避免地感到焦急。 这天睡前,她决定翌日找沈昼好好谈谈,令他务必想办法送自己回去。 然而,她没来得及见到沈昼,她是在一阵巨大的震动中醒来的。 向来寂静的紫阳教,充斥着尖叫和呐喊,地面不住震颤,尘烟滚滚。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华灯能明显感受到,那股困住她的力量正急剧衰弱。 那是沈昼的力量,他出事了。 当她飞出宫殿,飞至地面时,身体已趋近透明,沈昼为了留住她强加的法力,一点点烟消云散。 她无法形容眼前的景象。 现在是白天,苍穹却不再是蓝色,一半如同破了洞,黑不见底;一半如同被撕裂的血肉,血红滔天,汨汨流出鲜血。 天雷滚滚,紫电喧嚣,全都冲着一个方向,华灯朝那里加速赶去。 她脑子乱成一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看上去像有人渡劫……可天劫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不,不对。 华灯骤然醒悟,双手微微颤抖。 不是殷则京……是他! 现在,才是他销毁天劫的节点! 一路上,到处都有人跪地哀求,也有人疯狂大吼,对他们而言,这是末法时代再临,是世界末日。 可只有华灯知道,这不是灾难,而是新生。 当她赶到时,天劫已无力降下紫雷,雷劫化作呜咽,随风散于世间。 暴雨如注,洗刷世间一切,她在一棵古树下找到沈昼。 他背靠树干,仰头坐着,双眸失去焦点,亦没有光彩。 雨水顺着树叶倾泻,冰冷的雨滴坠落,他的眼睫被雨水打湿,脸颊毫无血色。 一身修为尽毁,法力不存。 他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但在那张脸上,没有恨意,同样没有完成使命的喜悦。 他只是平静地坐着,右手边躺着一柄漆黑如闪电的长剑,那是被他撕裂的天空。 “原来这把剑……叫烈天。”他低声说。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可他忽然想,这就是他此生所追求的事吗? 从生下来,经历一切,就是为了今天吗? 为了让苍生解脱,为了让万民喝彩,他是这么伟大的人吗? 他厌恶回忆,但这一刻,他久违地回忆起一件小事。 那是大概六岁的时候吧,生辰当天,他歪歪扭扭,写下一张许愿纸条,埋到家门前的槐树底下。 “我想天天睡到辰时,不用被娘亲叫起来练剑。我想妹妹快点长大,这样我就能多一个朋友。我想我的狗不会变老,爹爹能早点回家。对了,回家能带盒镇上的点心就更好了。” 他最初的愿望。 原来已经全都无法实现了啊。 倒是那个未来的他……呵。 他失去天目,失去听风术,可是一片黑暗中,他仿佛感知到什么,朝着一个方向,轻声开口:“是你在吗?” 问完这句话,他又觉得不该开口的。 他已经留不住她了。 不过本来,他也没有留住她的理由。 华灯抬手,焦急地想要触碰他:“是我,沈昼,是我!” 她太傻了,她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啊? 是你才对。 撕毁雷劫的人是你。 救苍生于水火的人是你。 轮回万年不得善终的人,是你。 可是她的手穿透沈昼的肩膀,就连为他遮挡雨水的能力都没有。雨滴透过她,依旧敲打在沈昼身上。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沈昼,终年一袭黑袍。 因为现在,他穿着她送的衣裳,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只剩下被血染透的刺目猩红。 华灯的手掌无力落下,泪水划过腮边。 他要走了吗?要去转世了吗? “我错了,沈昼。” 她哽咽地低喃,尽管知晓他听不见。 “我不要你留下了。” 没有回应,她也再说不出话,四周唯余风声,雨声,树叶扑簌之声。 然而,漫长的静默后,沈昼竟又握住剑,缓慢地撑着剑柄,渐渐站了起来。 他身姿不稳,摇摇欲坠,但终究站着,屹立不倒。 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眸傲慢不减,口吻狂妄如初。 “至多一百年,我的修为就能重回巅峰。” “那到时,我将与天道再战一场。我不会去转世,我只会与天道同归于尽。”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2节 华灯随之起身,怔怔地听着。 不去转世……不去转世,那她遇到的沈昼又是谁? 而他好似预见自己的结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那个人舍弃一切,为了活着而重复万年,早已背叛自己的道。” “我绝不会像他一样。” 他伤痕累累的双手攥紧烈天,撑起随时都要崩溃的身体,一步一个脚印,向着远方前进。 与华灯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轻声说完最后一句话: “你要等的人不在这里,回去找他吧。” 华灯下意识扬起的右手,再次穿过他的身体。 也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手腕上竟多了条熟悉的彩绳,正是她送给沈昼那条。 他把它还给了她,就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他的身影依然挺拔,逐渐地离她远去,陷入尘烟之中。 至于那是不是回家的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 在沈昼的背影彻底消失的下一秒,束缚她的力量荡然无存的下一秒,华灯听到了系统的尖叫声。 “宿主,宿主!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叫声震透耳膜,机械音里充斥着恐惧和惊慌,如同哭泣的幼童。 华灯平复心神,低低地问:“你怎么才来?” 系统无暇顾及她低落的心情,疯狂道:“宿主,你快回去!你再不回去沈昼就要把人都杀光了!” 之前这个世界的沈昼屏蔽了系统信号,它缺乏定位,所以迟迟找不到华灯。 而未来时间线的沈昼,更是快把它折磨到格式化。 机械音化为哭声:“他把我和裴见明、苏意轻的系统都抓起来,威胁我们将你带回去,总部派了好多人来对付他,可是——” 华灯一下子急了:“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无助啜泣:“他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可他把我们的人都杀了啊!!” 来一个,他一杀一个,来十个杀十个,来一百个就杀一百个,总部已经派不出人,那简直是杀神啊! 闻言,华灯心头一松,道:“那就好。” 系统“哇”的一声,哭喊哀求:“宿主,你快回去吧!他说我要是再找不到你,就杀了我,然后亲自过来抓你回去!” 华灯被它叫唤得头疼:“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吵了,我这不是马上就回去了吗?” 系统哽咽一声,立马启动唤回功能。 华灯闭上眼准备,实则内心有些不以为然,沈昼不就杀了几个穿书局的人,系统至于这么夸张吗? 她这个道侣,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到系统嘴里却跟世界末日似的,真是胆子太小了。 这次回去异常迅速,大概系统真的怕了,穿书局也怕了,几乎是闭眼睁眼的功夫,华灯就回到身体里。 还是这具身体舒服,华灯感叹了句,尝试活动腿脚,发现伸展不开。 她像是被关在一个盒子里,怀揣不好的预感,她抬手敲了敲,顶上果然有个板子,也就是俗称的棺材板。 华灯简直要骂人,谁把她放棺材里了?不是会沈昼那个混蛋吧? 她憋着一口气,用力推动棺材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听到咔嗒一声,推开一条缝。 她立即扒住缝隙,从里面爬了出来,没想到外面和棺材里一样黑,她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但她知道自己没瞎,因为一扭头,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个黑影,她吓得心脏骤停。 这么歹毒的出场方式,除了沈昼不做他想。 不是,刚刚她敲棺材、推棺材,他就这么看着?不帮忙不出声,现在也不和她打招呼? 华灯怒气冲冲,抬脚便大步朝他走去,快要走至面前时,她蓦然刹住脚步,酝酿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整个房间都黑透了,只有窗柩缝隙流露出些许惨白的月光,月光四分五裂,其中一道,正正好打在沈昼脸上。 华灯终于看清他的神情。 他坐在那,一切与平常无异,但当她看到那双眼,便不自觉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的瞳色是前所未有的浓郁,幽深黑暗,吞没所有光亮。眼白爬满红血丝,不知多久没休息,戾气逼人。 再看他身上,以前每次杀人,他都会清洁术清理干净,可如今他满身血污,竟是忘记清理,脸颊旁的血迹已然凝固,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死前留下的。 华灯默默退后两步。 而他好似浑然未觉,朝她笑了一下,笑着问她:“华灯,你去哪了?” 第76章 雪花与吻 在沈昼说完那句话后, 华灯出于自保本能,又退后了一步。 她了解沈昼的性格,他想要答案, 会自己去寻找,一旦开口问了, 那他要的就不是回答,而是其他。 果然, 见到她的动作, 沈昼也没有丝毫异常, 继续笑着说:“华灯, 为什么不过来?” 大约她迟迟没动静, 他轻叹口气,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让本就阴暗的房间,更平添一份压抑。 他走近一步,华灯就退后一步, 最初的惊慌过后, 她内心并不害怕, 她知道沈昼不会伤害她,但他狩猎般的气势,令她下意识不想触碰。 他的神情是平和的, 目光是纵容的, 纵容她的所作所为,而没有发怒的迹象。 可华灯就是知道,真正的他一定远不如外表这般平静。 平静过后,要么是将她撕扯碾碎的海啸,要么是猛兽刺入咽喉的獠牙。 退后的过程中,她撞到了桌子, 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又撞到椅子,椅子吱嘎一声,被她踢走。 最后她的腿抵住了床沿,退无可退。 熟悉的布置让她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这就是她在药清宗的房间。 他竟然把棺材搬到海棠苑,让她在里面躺了七天。 华灯毛骨悚然,她无法想象这七天里,沈昼注视着棺材,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华灯不想再退了。 她反过来前进一步,扑进沈昼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闷声说:“对不起,沈昼。” 沈昼没有说话。 他胸膛的起伏平缓,呼吸不变,唯有扣在她后腰的手掌,力度越来越大,快要将她融入骨血。 须臾,华灯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受伤了吗?” “……没有。” 在她说完这句话,尚未来得及说第二句时,沈昼就捏住她的下巴,蓦然低头吻来。 她从未感受过他如此急切而炽热的吻。 他撕扯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关,他从她的上颚扫到舌尖,强势地与她纠缠。 他含住她的舌尖,似是要咬断,可终究舍不得用力,变成泄愤般的吮舔。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他妄图掠夺她的一切,每一丝津液都不放过。 他们在这一吻里越来越深入,唇齿相接,他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话语,都借此之际宣泄给她。 华灯也的确感受到了。 他的思念、他的隐忍、他的疯狂、他的爱恋…… 她几度濒临窒息。她未曾推开他,反而抱紧他的身子,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漫长的一吻过后,华灯浑身发软,被他抱在怀里,他仍然不满足,去吻她的眼睛,抚摸她的脸颊,与她耳鬓厮磨。 华灯终于找到机会说出口:“对不起,沈昼,我……” 但沈昼不让她说下去,他亲吻她的嘴唇,慢慢地说:“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是那些人带走了你,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对吧?” 是这样没错,华灯迟疑地点了点头,试图说下去:“因为是……” “嘘。” 沈昼一根手指贴在她嘴唇上,满足地笑。 “是谁都不要紧,我已经把他们全都抓到了。” 是指他杀过的穿书局的人吗? 见她表情迷糊,沈昼笑了笑,直接一手将她抄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上,转身向外走去。 华灯:“……!” 这是什么姿势?你胳膊不累的吗?! 他当然不累,而且大步流星,走得稳稳当当,连踹开门的瞬间华灯都没有抖动。 道侣精神状态堪忧,华灯自认要付部分责任。她只好扶着他肩膀,跟着他向前。她被迫占据高地,这个视角能清楚看到面前的一切。 看清后,她瞳孔蓦地缩小,张开嘴巴,不敢置信。 现在是夜晚,而药清宗没有月亮,亦没有星光,整个苍穹都如同被黑雾笼罩,气氛压抑得可怕。 没有风,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海棠苑外,乌泱泱跪着的一大群人。他们没有神智,没有意识,除了跪着,什么都做不了。 华灯倒吸一口气,他说的“全都抓到”,居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们一路走到药清堂,路上每一处地方都跪满了人,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甚至更多。 而更可怖的是,凭借华灯金丹期的目力,她能见到的人已经超出药清宗外,也就是说至少方圆几十里,已经没有正常人,全是沈昼的傀儡! 在她离开的七天里,他竟是将整个九州,都变作他手下的傀儡!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3节 华灯愣神的功夫,沈昼已经抱着她,在药清堂外坐下。 她面前无数人俯首叩拜。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正是负责看守这些人的今泽。今泽站得远远的,手里攥着一柄剑,握剑的手持续发抖。 华灯见过今泽很多次,她还想问他和今岳的关系,但现在不是时候。 因为今泽那向来嚣张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措。他瞪视华灯,表情堪比见鬼,见鬼或许都没这么令他害怕。 他是唯一亲眼见证了那七天的人。 起初,沈昼抱着华灯来紫阳宫的时候,他并未当回事,倒是左护法忧心忡忡,提了句:“那位殿下看上去很生气,你小心些不要惹他。” 今泽觉得不可能,沈昼从不发怒,他有看不顺眼的,直接杀了就是,天底下什么能让他乱了道心?不会有的。 可后来今泽发现,是他错了,错得彻彻底底,荒谬至极。 当天晚上,紫阳宫就迎来两个新客人,是一对少男少女。 那女的姓苏,男的姓裴,今泽不知道沈昼做了什么,总之他奉命把这两人带走的时候,女的还好没什么事,男的简直哭成狗熊,眼泪鼻涕全抹他衣服上了。 据这个家伙所言,沈昼对他用了搜魂术,今泽不想再被弄脏衣裳,随口敷衍他:“能活着就不错了,你以为有几个人能从沈昼手底下逃生?” 可这家伙还是哭,今泽只好把他打晕。 第二天,沈昼抱着华灯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拖着一具白玉棺材。 他把那女人放在了里面,守着她日日夜夜。 他们在抚仙殿里,不准任何人打扰,有时今泽路过,都会被他的剑气逼退。 第三天,沈昼从殿里走出去,他的脸色很可怕,今泽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他像是厉鬼,身上散发的全是戾气。 今泽听到他说了一句话:“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今泽不知道,似乎他也不知道。 那天,他又去找了姓苏的女人,他几次想要对这女人下手,不知为何,到底没有做。 第四天,沈昼要带着华灯回药清宗。 他说紫阳宫血气太重,华灯不喜欢,华家虽然好,可这样回去,会让华灯的父母担心。所以他选了药清宗。 去了药清宗,华灯就能回来吗?今泽不这么认为。 尽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叫住沈昼:“反正这个女人都这样了,你赶紧渡劫转世吧!不然她还没死,你就先死了!” 沈昼无动于衷,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他气急了大吼:“你想放弃一切,就这么留她在身边吗?你能守着她一辈子吗?!” 而沈昼居然笑了,他笑着回:“为什么不能?” 从那个时候起,今泽就知道,沈昼疯了! 他居然想要她的一辈子。 今泽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在这个女人总算是醒了。 犹记得他被叫来药清宗,看管这些傀儡人时,内心掀起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他固然知晓沈昼的强大,视他为不可仰望的高峰,可连他也是头一次明白,这高峰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华灯不了解今泽的心理活动,她只看到他复杂的眼神,随后那眼神也消失了,因为今泽低下头,和其他傀儡人一样跪了下去。 沈昼蹭了蹭她的头发。 她被他抱着,坐在他膝盖上,这是种抱小孩的姿势。 华灯莫名羞耻,不安分地动了两下,他轻笑出声,拍拍她的腿,哄道:“乖一点,华灯。” 讲真,太诡异了,华灯僵住不动。 她环视一圈,没见到苏意轻,松了口气。 “苏意轻没事吧?”她不放心地问。 “你回来得不算晚,所以,她还没事。”沈昼笑着答。 华灯说不出话,推了推他横在腰前的手臂,示意他放松点。 结果沈昼收得更紧了。 华灯只好作罢。他抵着她的脑袋,姿势极其亲昵,可面前有几万傀儡人,华灯简直头皮发麻。 沈昼浑然不觉这有什么不对,把玩她的手指,凑在她耳边低问:“这里有什么让你不喜欢,所以才要离开我?” 华灯快受不了了,她真的很想解释清楚:“是因为……” “我知道了。”沈昼说,“是他对吧?你一向最讨厌他了。” 华灯顺着看去,他指的那个人是段译。 青年跪于人群中,双眼空洞,身姿佝偻,全然不知死期将近。 沈昼打了个响指,他炸成了烟花。 除了华灯,没人做出反应。 那些人仍旧跪着,无波无澜。连仇策剑尊都在,之前见过的青阳宗掌门等人也全在其中。 可以说群仙盟,全军覆没。 华灯看了看沈昼,沈昼冰凉的指托起她的手掌,揉捏她食指的骨节:“下一个你想让谁去死?” 不待华灯回答,他将华灯的手随意调转方向,指尖所对,恰是熟人唐逸峰。 他说:“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他。” 于是唐逸峰也变成了烟花。 下一个目标是随袖烟,因为他把华灯的手对准了这个方向。 华灯却收回了手。 沈昼的脸一瞬间阴沉,竟让华灯看到了一万年前那个他的影子。 可他只会比一万年前更难搞,更棘手。 华灯抱起他的脑袋,亲了一口,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昼面无表情。 华灯又去亲他的眼睛,他眼底的杀气消散少许,依旧是很不快的样子。 她亲吻他的脸颊,他垂下眼睑,收回了随时准备杀人的手。 她亲吻他的嘴唇,含住了,慢慢地咬,慢慢地吮吸,终于他扣住她,狠狠地回吻过来。 所有杀意都被炙热的吻取代。 他不止吻她,还有些别的动作。 他的手掌下,华灯浑身热起来,却在沉醉中睁开眼,见到月光的一瞬,骤然清醒。 这可是外面……!而且还有这么多“人”! 虽然没有人会看,也没有人会记住。 但她绝对无法接受。 当她慌忙要推开沈昼的时候,他钳住她的下巴,逼视她,沉沉地问:“你又想去哪?” 华灯真想把他咬死。 他的手还在,她越来越热,喘息着说:“不是这个问题……你这样我没有兴致。” 沈昼动作一顿。 他阴晴不定地盯了她两秒,忽而收回手,似笑非笑。 她被打横抱起,眼前一闪,来到熟悉的地方。 是断云殿。 她舒了口气,这里不会有人打扰,她还算能够接受。 沈昼踩着云朵,绕过暖炉,来到窗边的榻前。 榻上摆着案几,案几上有一碟鲜嫩欲滴的朱罗果。 华灯记得她曾说过,若能在这里围炉赏雪,吃到朱罗果,那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沈昼将她放到榻上,推开窗,外面果然在下雪。 华灯仰头去看雪,蓦地呜咽一声,低头便见到他的手掌。 而另一只手,则拿起一枚朱罗果,递到她嘴边。 华灯张开口,语句几乎不成调。 “等等……你的手……” “你不是喜欢吗?为什么不吃?” “现在……不想……” “吃下去。”他说,“上面的不吃,就让下面的吃。” 华灯身子一颤,再不推拒,艰难地就着他的手指,把一枚朱罗果吃得干干净净。 果子理当滋味鲜美,然而偏偏是现在,他的手向下,而她摇着头,几难吞咽。 囫囵咽下去,根本尝不出味道。 沈昼低头夸奖她:“真棒。” 吃进了果子,也吃进了他的手指。 华灯音节破碎,说不出话。 雪花愈盛,火炉愈暖。 断云殿一派安宁享和。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4节 雪势虽大而无风,华灯背靠窗柩,被他喂着,又吃掉一枚果子。 这真是一份美好的时刻,假如他另一只手能停下的话。 明明都这样了,他还跟没事人一般,亲吻她然后问:“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如果你不压着我就更幸福了。 但这话华灯没法说,她只回答了前两个字:“幸福。” 他笑了声,随即吻落了下来,连同雪花一起。 华灯仰着脑袋,神情恍惚。 冰凉的雪落在她身上。 雪花落到她脖颈,而后是锁骨、腰肢、腿侧…… 雪密集地飞落,难以招架。 雪水湿润蜿蜒,渐渐融入说不清道不明之处。 火炉发出噼啪一声,火影摇曳。 华灯依稀看见,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于是夜色多了抹亮光。 分明是夜深时刻,却有人开始享用食物。 细细品尝,就像她吃果子的时候一样。 华灯伸手想要推开他的脑袋。 他乌黑的脑后,还戴着她送的那条发带,山茶花纹于月光中若隐若现。 她的手最终落到他的发丝上,没有将他推远。 暖炉燥热旺盛,窗外疾风暴雪,席卷感官,久久不息。 直至很久之后,雪势小了下去。 华灯无力软倒在榻,背后压住什么东西。 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她最爱的小浣熊玩偶,上次放到这里,忘了带走。 这玩偶还和以往一样,小浣熊模样可爱,露出大大的笑脸。仔细去看却能发现毛绒表面沾染的水渍,昭示着方才一切。 明明有时她睡觉都要抱着,这一次竟无法直视。 华灯一时无言,她扔走玩偶,被沈昼抱着,身体慢慢松懈下来,慵懒地靠在他胸膛。 可忽然,他拍抚她后背的动作停下了,顿了顿,起身与她撤开些距离。 华灯迷蒙的眼睛再度睁开,望向他。 沈昼捉起她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说:“你该不会在想,这样就结束了?” 他说这话时,神情甚至比平时更温和,含着笑。 “你回到我身边,我很开心,这是奖励。” “但你离开我,我很不高兴,所以需要有惩罚。” 他带着她的手,来到他锁骨上的盘扣处,不容拒绝—— “帮我脱掉。” 第77章 我在里面 华灯的手被他带着, 哆哆嗦嗦,去解他的衣裳。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袍,领口封到喉结下, 一丝不苟。 华灯方才被他弄了一遭,身子从头到脚都是软的, 解得很不顺畅。 而他似乎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便那么站着, 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盘扣被剥开, 外袍随之落下, 紧接着是中衣、里衣…… 华灯暗自咬牙, 穿这么多, 故意的吧? 终于, 他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她眼中。 他的肌肉线条极其漂亮,身躯精悍而不粗犷,是她从前到现在最喜欢的模样。 可华灯看着, 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 那布料之下, 马上就会让她遭殃。 她缩回手,不想再碰。 然而没用,他轻轻一使劲, 便又将她的手拽了回来, 发出命令:“继续。” 她的手贴住了布料边缘。 继续就继续,她有什么好怕的! 华灯眼一闭心一横,直接伸手一扯,与此同时别过脸,并不很想面对某些东西。 只是那最不听话的,到底还是落到了她掌心。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 瞄向沈昼的脸。 即便这种时刻,即便被人掌控在手,他也还是低垂眼眸,眉宇间波澜不惊。 倘若不是掌心传来的动静和温度,激得她差点丢掉,可能她真的要被骗过去。 华灯从未觉得房间里的暖炉这么旺过。 火光映在她脸颊,烧得她几欲醺醺然。 沈昼的手压在她肩膀上,身子倾下,俯近了她,用一种例行公事般的语气询问:“华灯,可以吗?” 华灯要骂人了。 你问归问,你另一只手是怎么个意思?还给她拒绝的空间吗? 那只手轻车熟路,搅起她的战栗,她的确无法拒绝了,再拒绝她自己也难受。 可是忽然,到嘴边的“好”字停顿了一下,她莫名很想知道,拒绝了沈昼会怎样? 事实证明,作死是人类的天性。 她喘息着,揽住他的脖子,眨掉眼角的泪珠,满脸无辜地说:“不可以……乖乖。” 沈昼姿势不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也嚣张地看了回去。 一只粗粝的大手扣住她后腰,她被带着往上,几乎与他脸贴脸,鼻尖蹭鼻尖。 他什么也没说,凝视她的眸子深不见底,幽暗如风暴迫近。 华灯缩了缩肩膀,故意做出怯懦的姿态,楚楚可怜地问:“你要强迫我吗?” 沈昼一口咬住她脖颈。 牙齿碾磨在她的肌肤上,微微刺痛,更多的是酥痒。 良久,华灯听到他喉咙里滚出的几个字:“你觉得呢?” 华灯笑吟吟抱住他的脑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沈昼一言不发,压着她,倒在了案几上。 华灯轻呼一声,仰面倒下去的时候,手胡乱挣扎,打翻了剩下那碟朱罗果。 鲜红的朱罗果被她摁在手下,她想要起身,却已动弹不得。 纱裙的碎片飘落地面。 呼吸缠绕,温度相传。 华灯的眼睛闭上又睁开。 她一低头就能看见,看见骨节分明的手掌。 他和一万年前苍白的模样不同,现在的他皮肤接近麦色,指间软玉似的白几乎要溢出来,更衬得那一点红鲜明刺目。 打翻的朱罗果被她紧绷的手掌碾碎,又被她无力地松开,反反复复。 她迷糊地想,真是太浪费了,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她才吃了没几个。 马上她就没心思再想这些了。 沈昼已然熟悉该怎么做。 他撩起她软腻的声音,咬着她耳朵,一遍遍问—— “华灯,为什么不可以?” “华灯,你不想要我吗?” “华灯,换成别人你会愿意吗?” 华灯头晕脑胀,昏昏然回应他:“我哪有……是你一直,不肯听我解释……” 他停下了,头从她身前抬起,逼视她的眼:“好,我听你说。” 华灯推不开他,便由着他维持这个姿势,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断断续续,将那段时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 “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她抚摸他的发丝,笨拙地安抚,“我不想让你担心的,可那时候你非让我留下……” 沈昼摩挲她左手中指的动作一顿,捏了捏那枚戒指,轻声打断她:“这戒指里有我的剑意,你知道。” 华灯:“嗯?” 他冷静地说:“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 华灯:“???” 杀谁?我杀你自己?! “我杀了他,你怎么办?”她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竟不似玩笑,“而且我杀得了吗?你那时候已经很强了。” 沈昼默然不应,忽然扳住她的肩,将她调转了方向。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5节 华灯跪伏于榻上,他从背后覆上来,一同贴紧她的,还有那擦过她大腿的可恶的家伙。 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含着泪光的眸,回头去望他:“沈昼……” 被她叫住的人沉默了下,伸手盖住她眼帘:“华灯,别这么看我。” 紧接着一动。两人都发出一声闷哼。 互相填补,互相撕扯。清晰的触感令她呼吸屏住,心跳急速加快。 他并没有蛮横地罔顾她意愿,他只是折磨她。 一次次路过,又一次次离开。 华灯指甲攥进掌心,她想要骂沈昼,骂他是个不合格的保镖。 保镖应该听从雇主的话,而不是这样过分地顶撞她,顶撞了几次三番,教她咬牙切齿,教她只能抽泣。 不知不觉,雪又下大了。 “华灯,可以吗?”他又问。 华灯就是不肯松口。 他轻笑一声,不疾不徐。 遭受折磨的可怜鬼那么脆弱,根本受不起冲击,很快就哭得一塌糊涂,向他求饶。 然而华灯本人不是,她下唇咬出印子,仍然没说一个好字。 终于沈昼微微叹息,指腹启开她的唇,避免她咬疼自己,锢着她的双臂缓缓收紧,低哑道:“华灯,你还要我怎样?” 华灯这才哼了一声,扬起下巴说:“沈昼,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时候,真的很讨厌。” 沈昼若有似无地笑道:“我怎么讨厌了?” 华灯把他的罪行一股脑抖落出来。 什么跟她玩牌出老千,什么扔掉她新买的玉簪,非要自己送她,尤其是她经脉疼痛的时候,他态度极其恶劣。 “我都疼成那样了,你还让我求你,你真的太过分了!”她委屈巴巴地说。 沈昼挑眉,意味不明地哦了声,听上去颇显冷淡。 华灯更来气了,忍着腿心的不适,勾起嘴角说:“你现在不是难受吗?” 她挑衅道:“那你求我呀。” 沈昼低笑一声,悠悠地说:“是他不好,为什么要罚我?” 华灯说:“我不管,反正你自作自受。” 沈昼说:“你的想法很好,可惜我说了要给你惩罚,如果你想听我求你,改天我会做的。” 不过今天…… 他的手点在她眉心,注入一丝法力。 华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又好像没有。 直到那根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擦过她下颌、脖子、锁骨,缓缓前行。 分明是轻微的接触,却如有电流涌过,脊椎都软了下去。 她想起来了,他在合欢宗学的法术。 他居然还没有忘! “沈昼,你混蛋……” “更混蛋的在后面。” 男人不为所动,比上次更加过分,掐住了她。 华灯抖如筛糠,双瞳失焦。 他是真的用了力,掐住那本该细心呵护之处。 华灯哭着挣扎,打他咬他。 他没有安抚她,虽然松开手,却只是换了种惩罚的方式。 手腕一翻,巴掌落下来,不轻不重,恰恰好打在她毫无戒备的地方。 华灯脑子一懵。 酸涩的快慰似溅入油锅的冷水,将她炸成一团乱麻。 她许久才从空白中回神,起初是不敢置信,随后便羞愤欲死。 他怎么敢! 她要杀了沈昼! 可她的哭骂非但没能让他停下,反而又接着落下两声。 都在同一个地方,让那变得更为脆弱。 室内温度升高,雪水融化愈发快了。 沈昼湿漉漉的手指擦过她嘴唇,笑着说:“华灯,这对你好像是种奖励,对吗?” 华灯眼尾红透了,骂他:“不是……你再敢……我……” 她又听到了清晰的一声,和火炉里燃烧的噼啪声响恰好重合。 她咬住手指,无法自抑。 她才不会……对这种事…… 都怪沈昼的法术!都是他的错! 那在她心里无恶不赦的混账,此时反倒温柔了起来,一边用手安抚她,一边极其缱绻地问:“可以吗,华灯?” 华灯嗓子发哑:“可以、可以……真的可以……” 他故意问:“可以什么?” “什么都可以……沈昼,别玩了……” “我听不懂,可以什么?” 华灯啜泣几声,回头,在他耳边如愿说出他想听的话。 沈昼亲吻她,微微一笑,钳住她下巴,使她不得不低头。 “华灯,看着。” 于是她看着。 看着他是怎么驱使那家伙,犹如寻找巢穴的野兽,占据领地。 其实根本不用看,光靠感受就足够清楚。 她曾经任意把玩和逗弄的小家伙,变成了她所陌生的模样,凶残到令她瑟瑟发抖。 他不是想要剁掉吗? 他倒是剁掉啊! 才只一个开端,她就觉得要满了。 怎么可能全都…… 会死人的吧。 可她确实,看着小家伙一点点进入巢穴,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好乖啊,华灯。”沈昼摸着她的脸颊,低声亲昵地说。 吞没了大半,没有再继续,咬得太紧了,他怕她不舒服。 然而华灯误会了他的意思,她以为惩罚到此结束。 她想要挣脱他,向前逃离。 殊不知这一举动正好触怒了他。 他最不能容忍她的逃离。 腰间那只手猛地将她向后一按! 连最后的怜惜都没有。 华灯骤然失声,哭泣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她大脑一片空白,噼里啪啦炸开烟花。 沈昼紧紧抱住她。 他们亲密无间。 过了好半天,华灯才找回声音。 他似乎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清,只模糊听得他问:“痛吗?” 她神志不清,片刻,迟缓地摇了摇头。 当然不痛。 她的体质根本感受不到痛,或者说所有的疼痛都会转化为另一种快意。 但是说完这句话,她的大脑就一下清醒了,尤其是听到沈昼咬着她的后颈发出的笑声时,她瞬间意识到不妙。 “痛,很痛!你等等——” 可是沈昼不会再等了。 他抛掉克制,撕碎了伪装。 他仍然要她看着,要她睁大眼,瞧那家伙进进出出,不知疲倦。 华灯曾在森林里,见过野兽掠夺领地。 一如现在。大约所有野兽都是这般。 它途径山涧带起的水花,它撕咬猎物创造的声音,它越来越狰狞的外表,越来越失控的速度。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6节 简直称得上凶残。 窗外的雪下大了。 华灯纤长的脖颈仰起,失神地凝望天空,她两手攀在窗沿上,身体一下下向前,每次快要脱离掌控,就会被一把拽回去,拽到最深处。 雪花落在她的肌肤上。 她感受到不到丝毫凉意,血液沸腾,身体如在燃烧,她的泪水与雪花融为一体。 她像是走在云巅,脚下只有一条白线,摇摇欲坠,不知哪里是出口,也不知该如何解脱。 只有沈昼能赐予她切断白线的痛快。 所以她撒着娇,求着饶,他貌似不忍,发了力,让这白线断裂,让她坠落。 她坠落了许久许久,一时间什么都忘记。 可是当她以为找到出口,可以稍作缓息时,她竟万般惊恐地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出去。 他还是原来那样。 他在等待她,等待惩罚的继续。 华灯根本逃不掉。 她垂在身前的一缕发丝被他修长的手指挑起,随即这只手落下,划过她腹前垂落的长发。 摁住那依稀的轮廓,发狠用力。 华灯尖叫出来。 他便无声地笑了,带有某种近乎偏执的迷恋,仿佛终于满足般,发出一声喟叹: “华灯,我在里面。” 第78章 七天七夜 华灯整个人像浸在水里。 脸上是汗是泪, 已经分不清了。 大约是怕她不舒服,他将她抱起来,放到了身上。 面对面, 于是她又看见了他的脸。 他眸光幽沉,喉结滚动, 看上去在隐忍。 华灯希望他多忍一点。 可是这世间,希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华灯很快便清楚她要付的代价是什么了。 他没有动, 而他的元神溜了过来, 叩入她的识海。 他说:“我想看看, 那三个月你们都做了什么。” 华灯:“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最后的音调化作了破碎的一声。 指甲在他胸膛留下泛红的抓痕, 华灯浑身颤抖, 被迫承受他的元神。 他看到了一切。 她对他笑,与他谈天说地。她也会为他买衣裳,而那该死的家伙只有最后才穿了一次, 甚至还弄脏了。 她也会故意唤他小名惹他恼怒, 教他玩叶子牌, 虽然他根本不会参与这种游戏。 “你告诉他,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沈昼缓缓说,声线压得极低, “可你从没告诉过我。” 华灯哪有力气说话, 直到那股战栗过去,才颤颤巍巍地回:“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沈昼确实早就知道了。 “但你从没告诉过我。”他又说。 华灯无奈,还不是系统不让她说,她只好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了。” 沈昼收敛眉眼,一言不发。 她遇到任何人,他都可以一剑杀掉。 可那偏偏是他自己。 活在过去的他自己! 那时系统迟迟找不回她, 他真想撕破这虚空追寻她而去,可他不能保证,天道不会趁此机会切断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天道排斥这些外来的客人,只有他在,才能为她镇住天道。 同样他也从系统口中知晓,她无意再度穿越,她只是想见到过去的自己一面,所以她的失踪,一定是过去的他做了什么。 没人比他更了解过去的自己,也没人比他更憎恶那家伙。 一个废物,还敢觊觎华灯。 见他满脸不快,华灯调笑道:“这有什么?反正都是你,我离开了也是去陪你嘛。” 沈昼笑了一下,他的神色变得和缓,好像真的认可她的话。 正当华灯松了口气时,掐住她腰肢的大掌猛地用力,她猝不及防,被他带着向上,又重重落下。 那正是她所最不能承受之处。 他的手指曾触碰过,可怕的滋味直至现在都还记得。 他必定也记得。 他分明知道她最怕他碰这里,他一直知道,都故意避开。 唯有此时,才赐予她最强烈的冲击,令她神智皆失,凭他胡作非为。 华灯如漂泊的船客,被他这个不负责的船长带着,频繁地颠簸。 而他稳稳坐着,这一幕仿佛变成她在主动,她在掠取。 天知道她有多想停下。 沈昼就用这副姿态,这副貌似冷酷却染上喑哑的嗓音,逼问她:“你也想让他这么对你吗?” “什——哈啊!” 又一次颠簸,他的手从腰后,来到她小腹前。 “如果这里是他的,你也会喜欢吗?” “不、不喜欢……” 华灯脑子乱成一团,根本无力分析他的语气是好是坏,断断续续回答。 沈昼却说:“为什么不喜欢?”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华灯感受到某种危险:“不是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吗?” 华灯:“……” 感受到他手掌的移动,华灯顾不得咒骂,连忙道:“喜欢!喜欢!” “你不诚实。”沈昼捏着她的后颈。 华灯受不了了,她瞪着他,恨恨地道:“那你说要怎样?” 沈昼说:“不要喜欢,也不要不喜欢。” 华灯想给他一锤。 什么薛定谔的喜欢!我看你就是想弄死我! 沈昼爱怜地抚摸她的脸颊:“如果是他,不会这么对你。” 华灯:“嗯……?” 沈昼抱着她起来。 “他的话,应该会这样。” 他开始抱着她往床上走去。 华灯脑子都懵了,这次的颠簸并不如方才强烈,但更加折磨。 她的腿全无力气,搭在他臂弯上,他掐着她的手掌,力度大到生疼。 “看,他会让你难受,而我不会。”沈昼低头看着她说。 “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个禽兽!” 沈昼笑着停下,等她骂完,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短短几步,她就哭得不成样子,泪水汇聚于某一处,流落至地面。 正当她神智颠倒之时,沈昼居然又把元神放了出来,与她的相融。就在这一瞬间。 华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放到床上的。 他的动作温柔怜惜,似乎那凶猛的家伙是脱离他的管控,才如此蛮横无理。 等华灯回过神时,就发现她在床上跪好了姿势,而他在床下站着。 他说:“你也觉得他不够温柔,不够体贴,对吧?” 他攥着她的腰:“记住他是怎么对你的,像这样。” 华灯抓着被子往前爬,又被他拖回来。 “记住了,就不要去找他,留在我身边。” “你……你敢这么对我……” “嗯,我敢。” “扣你工资——”不对,他现在没有工资了! “你这个变态……”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7节 华灯听到他笑了声,好像在说,这就算变态? 他悠悠地道:“你最好先适应一下。” 华灯适应不了。 她头一回明白,原来人到极致,真的会有坏掉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失去意识几次,她才发觉已经停了下来。 身上湿漉漉的,她迷蒙中伸手摸了摸,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远离窗边,她腰肢以下却沾满了雪花。 污浊的雪在她指尖,也在其他地方,顺着腿侧肌肤流下。 华灯的家在扬州,那里不常下雪。 她喜欢雪,所以去药清宗的第一天,就很想看雪,然而见到的次数依然不多。 可现在她知道了,原来雪也是喜欢她的。 那么多雪,全在她身体里融化。 这让她羞耻,又让她满足。 因为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雪的主人。 忽然,她身子抖了一下,睁大眼睛,意识到什么。 “怎么办……”她慌张地去找身旁的人,眉尖微蹙,“你快弄干净。” 沈昼却制止她的动作,他目光落在雪上,愈发幽暗,紧盯不放。 “你不喜欢吗?”他勾起嘴角说道。 华灯拿起他的手贴到脸上,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怀孕。” 沈昼这才转移了视线,望进她眼里:“为什么不想?” 他挑起一点雪水,低沉地问:“不想怀孕还是……不想怀上我的?” 华灯此时慌张极了,完全没注意他话里的情绪,脸颊蹭着他的掌心,泫然欲泣:“我没准备好,我不要怀孩子。” 沈昼说:“谁的都不要?” 华灯莫名其妙,急切地道:“当然啦!” 沈昼微微一笑。他俯下身,亲吻她的小腹:“不会怀孕的,放心。” 他说:“这里只能有我的东西。” 华灯放下一桩心事,就忘了另一重危险,欣喜地问:“真的吗?” “真的。”沈昼说,“我还可以给你更多。” 华灯:“……!” 后来,他的确给了她更多,多到再也装不下。 天快亮的时候,沈昼抱着她来到桌前。 他从背后圈住她,拿出一个杯子:“要喝点水吗?” “……嗯。” 华灯别扭地动了动,被他拍了拍腿,她感受到来自体内的威胁,声线颤抖地说:“你、你先出去……” 沈昼自顾自拿出两个瓶子:“我这有竹叶酿,还有玉清露,都是你喜欢的,想要哪个?” 华灯恼怒:“你先出去!” 沈昼说:“那就两个都喝。” 他是打定主意不和她分开,华灯没辙,随意拿起一瓶咕噜噜喝下去,他全程看着,很安静,没有动。 历经方才那一遭,华灯才知晓这个人从前有多克制。 那些点到即止,不过是为了取悦她而已。 他应是不知餍足,予取予求,掌控一切,摧毁一切。 见她喝得快,沈昼轻抚她的背,又倒了一杯,递至她嘴边,华灯实在渴了,马上喝下去。 沈昼笑了笑,等水杯被他拿走,华灯发现桌上多了一堆吃食。 他说:“都是你爱吃的。” 华灯扫了眼就知道此话不假,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沈昼说:“你消失的那天。” 高级点的乾坤戒,可以保证食物永远停留在放进去的状态,桌上的东西甚至还是热的,更不存在变质变味的可能。 沈昼低声说:“我想等你一睁眼,就能吃到。” 华灯很感动,但她忍不住吐槽:“可我一睁眼也没吃到啊。” 沈昼神色不变,微笑说:“吃到了别的,你不是也很喜欢?” 指腹在她肚子上摩挲,里面的家伙,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华灯忙去找筷子,生怕这一顿又吃不上。 然而筷子被沈昼拿走,他拥住她,一口口喂给她。 两人一问一答。 “好吃吗?” “……好吃。” “喜欢吗?” “喜欢。” “还走吗?” “……不走!”打死她也不走了! 华灯有一瞬迟疑,毕竟见证了当年他亲手撕毁雷劫后,伤痕累累的样子,她就决定再也不说让他留下的话。 但如果他偏要留下……算了,华灯咬下一口嘴边的烧鹅腿,放弃思考。 她不知道,当她享用美食的时候,沈昼正在垂眸凝视她。 她光洁的薄背上,铺满了墨黑的长发,发尾拂过凹陷的腰窝,轻轻荡漾。 偏偏她一无所知,回过头,用水波流转的眸来望向他,冲他撒娇说:“沈昼,我想吃那个嘛,你快喂给我。” 沈昼瞥了眼,她指的是一碟红豆糕,离这边太远,在桌角处,她够不到。 他无动于衷:“你自己去拿。” “那你快出去!” “可以,你自己来。” 华灯一咬牙,干脆撑着桌沿,努力支起重量起身。 可怜的小家伙就这样被驱逐出巢穴。 再恋巢的野兽,也有离开巢穴的一天,真是无可奈何。 只是出去的通道太狭窄,它被困住了,依依不舍地流连,去勾住它的巢,去撕扯。 巢穴被它舔得满是水渍。 但终于,它还是出去了,仅仅剩一个脑袋卡在里面。 指尖快要碰到红豆糕。 讨厌的家伙也即将离开。 华灯胜利在望。 那里忽然多了一只手。指腹轻轻摁住,那一点脆弱。 华灯顿了顿,努力忽视,继续逃离。 指腹变作了指甲。 他的指甲一向齐整,可再齐整,此刻也显得尖锐起来。 他仿佛只是无意间抽出手,无意地来回剐蹭了两下。 但华灯瞬间脊背一麻,失去力气,跌坐下去。 她自己吃了下去。 全部。 沈昼搂着她笑,可笑声她几乎听不见了,她大脑茫茫然,泪水滚滚坠下。 直到很久以后,她被按在桌边,才恍惚听他问:“你离开了我几天,还记得吗?” “七、七天?” “对,七天。” 沈昼轻叹一声,捧起她的发丝,语气无比柔和。 “所以接下来的七天,都是属于我的。” “等——!!!” 华灯浑身颤栗。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余光望向窗外,天际方白,第一日,才将将过去一半。 沉沦之间,他声音如他的吻一般,密密麻麻落下。 “华灯。” “华灯。”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8节 “华灯。华灯。华灯。华灯。华灯。华灯。华灯。华灯……” 他叫她的名字,千次,万次,无数次。 “不准离开我。” “不准抛下我。” “不准背叛我。” “……我爱你。” 最后一句话,轻忽几近呢喃,华灯尚未听清,就再度湮没于汹涌的情潮中。 第79章 他的选择 从前沈昼说过很多次要杀她, 华灯都没有当真。 可这一回,华灯觉得,他是真的要弄死自己。 譬如现在, 她被他抱着,抵在汤池的池壁上。水雾袅袅, 波纹以两人为中心,一圈圈荡漾开。 华灯根本不知道这是第几天。 也许是第七天, 也许不是。 起初, 他们在断云殿里, 在桌边, 窗前, 床上。有几次她挣扎的时候, 拽住床帐,床帐被拖曳而下,铺在她身后, 于一次次蹂躏中裂成了布条。 后来, 她记不清了。似乎是她一直喊热, 快要窒息,他便停了窗外的雪,抱着她出去。 他总是不肯和她分开, 华灯最怕他抱起她走动的时候, 因为他不会牢牢托住她,而是常常将她提起,又放任她坠落。 身体的重力让她无力抗拒,每一次下来,她都怀疑会不会死掉。 那滋味太难捱了,没等走到殿外, 她就咬着他的肩,迎来一阵痉挛。 那时他也停了下来,明明呼吸都加重不少,喉结不住滚动,偏偏面上不显,只是微蹙眉头道:“华灯,放松点,你让我走不动路了。” 华灯软绵绵地给了他一巴掌。 他捉住她的手腕,偏头亲吻她的掌心,藏起目光里的戏谑,将她放到了法术凝结的云朵上。 他俯下身,额头贴额头,为她渡来灵力。 华灯被柔软的云朵包裹,仰头看着湛蓝的天,有种轻飘飘的不切实际感。 他的灵力让她迅速地恢复了,于是她记得接下来的每一个细节。 她记得凉风拂过身体的温度,记得他握住她的足踝,将她的两条腿压下来,她在云朵里越陷越深。 她察觉他喜欢这个姿势。因为他越来越不克制,越来越放纵。 大约是因为这样,他能看清一切,她的脸,她的颤动。 不过他还是像以往一样,问她:“可以吗,华灯?” 华灯说不上来。 她知道如果她说不行,他就不会继续,可她不忍心随意拒绝他。况且这个时候,他眼底翻滚的情绪,喉咙里溢出的喘声,下颌滴落的汗珠。 这都让她深切意识到,他的确因她破戒,疯狂地迷恋着她。 所以她闭上眼,不去看这个令她极度羞耻的姿势,轻声说:“可以。” 她想得很好,但她忽视了一点。 沈昼每次询问她,固然是不希望她难受,毕竟他没什么经验。然而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缺乏常人的思维。 假如华灯愿意给他一剑,他会让这疤痕永远地保存下来。同样地,他也希望在华灯身上留下痕迹。 最好从头到脚,全都是。 何况她说可以。 握住她足踝的手指收紧,沈昼笑了一声。 从这一秒开始,华灯就后悔了。 后面他的行为已经不能用疯狂来形容,简直是要把她揉碎,拆吃入腹。 而且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他从合欢宗那鬼地方学到的法术根本就不止一个,是很多、很多个! 华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可怜,没有一处不被洗礼。 就算这样,他还总是将她翻来覆去,提出更多要求: “华灯,我想听你的声音。” “华灯,你为什么不说喜欢我了?” “华灯,看着我,吻我。” “华灯,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一万年前的我迟早也会这么对你。他会比我更过分,他会从早到晚留在你的身体里,会将你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你们。他会用法术保留你现在的感觉,让你每天都处于极乐当中,一刻不停地哭泣……嗯?我没有想这么做,我比他懂事多了,对吧?” “你反应好大,是因为你想到他了吗?你在想象他这么对你?还是说你想体验这门法术?……呵,我一提到他你就紧张,需要我用分身术把他变出来吗?我当然做得到,他本来就是我——” “我没说什么。我不会和他一样。” 他腾出一只手,深入软白的云彩里。 低下头,牙齿轻碰,他含糊地说:“他会让这里流出真正的……然后喝下去,但是你看,我没有。” 另一只手同样轻车熟路,分开花瓣,抹去露珠。 “他会把这里咬坏,那样你就太可怜了……什么?不要咬?我没有,我怎么舍得这么对你,我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他只是怕她不舒服,稍微安抚一下而已。 她果然不停叫起他的名字,她喜欢这么对她。 沈昼愉悦地让她解脱。 他没有错过这一刻她的模样。 她涣散的眼眸,脸上的散发,无意识间伸出的舌尖,昂起的脖颈,紧绷的腰肢,还有那吞没他的地方,一抖一抖,锢着他无法离开。 他凝眸盯着,眼里的黑色越来越浓。 为什么不能吃掉? 他想要吃掉。 如果华灯同意就好了,他只会干她同意的事。 …… 最后,华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辗转到魔教的地盘。好像晕过去后再醒来,就发现是陌生的环境,她哑着嗓子问他在哪,他说是在抚仙殿。 华灯从前一直想问这个魔教的名字,此刻也全然忘记。今日他们所处的不是那间密室,而是真正的汤池,池水温热,冲洗掉她的酸涩。 她的腿被架在他肩上,予以他方便。 他又给她渡了一次灵力,不久后就停下了,他抹去她的泪水,说:“七天了。” 华灯:“……” 已经高兴不起来了。 是几天都无所谓,快让她休息吧!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沈昼退了出去。 他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很快被池水冲刷干净,他淡淡地看着,好像有点不满,但没说什么。 华灯被他抱到了岸边,垂腿坐着,而他并没有上来,站在水池里,垂眸盯了片刻,伸出手指。 华灯抬脚踢了踢他:“说好了七天,你不准再来!” 她太松懈了,甚至没有发现,这个动作有多么危险。 沈昼平静地“嗯”了声,眼神却没有错开。这里的唇微微翕动,分明是思念他的。 他忍不住,要给她一点奖励。 当柔软的触感传来时,华灯脑子空白一瞬,才意识到是他的嘴唇。 他埋头下来,尽职尽责,完成善后工作。 “不……” 华灯咬住唇,想要叫停,可这次他不同以往,温柔到可怕,她无法抵挡。 只是她真的受不住了。 她的神经如同拉到极致的风筝线,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其崩溃。 这几天她都没有完全崩溃过,因为沈昼会及时停下一段时间,给她渡灵力,喂丹药,让她稍作缓息。 唯有这一刻,她产生了恐慌。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舌尖划过。 华灯立刻惊叫:“你不准——沈昼……沈昼你快……” 他说:“快什么?” 快停下! “快……!” 他根本没打算让她回答,只要她出声,就不紧不慢卷住,拂开,细致地描摹与吮吻,让她说不成话。 他一点也不激进,但愈是这样绵密的柔情,愈令她感到风暴迫近的危险。 华灯企图抓住他的脑袋,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拼命摇头,有什么在渐渐崩塌。 不行,停下,快停下。 她又要、又要…… 然而他真的停了下来。 华灯却在这时一怔,缓缓眨了下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29节 腿不受她控制,轻轻磨蹭。 宛如一种催促。 沈昼感受到了,他笑了出来,在鼻尖碰了几下,让她抖得更加厉害后,冷不丁予以致命一击。 舌头从上到下刷过去的瞬间,那根风筝线彻底地断了。 已经无法形容。 华灯无法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视野一片模糊,她也看不清沈昼的样子。 但她觉得,应该是很糟糕,相当的糟糕。 不然沈昼的呼吸不会变得急促,蓦然从水里站起,将她打横抱住,又把她的脸摁向胸膛,不去看她现在的样子。 他一向喜欢看着她,这时反倒不看了。 华灯躺到床上的时候,后知后觉,原来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她以为自己发不出声音,其实不然,她用那仿佛被捣碎了的嗓音,不停地叫着他。 难怪他抱着她的手,快要将她掐断了。 不过这就不关她的事了,她只想马上睡觉。 等她慢吞吞扯起被子,闭上眼之时,她听到沈昼哼笑了声,捏着她的脸说:“华灯,你故意的吧。” 华灯用被子蒙住头,假装睡着了。 马上这假装就变成真的,她睡得极沉,简直像这辈子都没睡过觉。 沈昼看了会,伸手替她将被子拉下,俯身吻了吻她额头,随即起身离开了。 抚仙殿有他的剑阵,未经允许靠近者,即刻斩杀,不必担心她的安全。 * 今泽收到传迅后,即刻赶往断云殿。 天含山是九州灵气最充沛之地,万年前沈昼曾于此处悟道,他牵引天机,同时影响了地脉,造就这份宝地。 他身体因力量波动而出现瓦解之兆时,便会来此地靠阵法修复。 在华家那些天,他半夜时常外出,就是来这里疗伤。 这一天,今泽又在这见到他,丝毫没有意外。 为了寻找华灯,他的傀儡术几乎牵连整个九州,负担之大可以想见。 今泽踏入大殿之内,殿中昏暗,沈昼坐于阴影中,低头在打磨什么。 他没有在意,直截了当道:“你该渡劫了。” 唯有渡劫,才能制止他身体的崩溃。 沈昼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说:“我知道,我会去渡劫。” 今泽收紧了手掌,明知答案,他还是脱口而出:“然后呢?” 沈昼毫无犹豫地接上:“帮她扫清天底下的障碍,带她回扬州,她喜欢那里。” “我是问你怎么办?!” “我陪着她。” 沉默,漫长的沉默。 今泽阴冷地道:“沈昼,你背叛了自己。” 沈昼笑了笑,他打磨的东西似乎完成了,轻轻一吹,抬起来端详。 借助门口映来的微弱的光,今泽总算看清这是什么,不禁毛骨悚然。 沈昼将之收起,起身,从容离去。 今泽对着他的背影道:“渡劫之后,要么你封印了法力去死,去轮回;要么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修为日复一日地下跌,就像当年撕毁天劫之后一样,变成一个废人。” “你一万年的努力,十三世不得善终,全都白费了!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你背叛了你的道!” 一万年前,他与天道两次搏斗,一次胜利,一次不知为何,沦为了平局。 天道杀不死他,因为一旦他死了,他神魂中的力量便会爆发,带着天道同归于尽。 所以天道违逆法则,打破了修仙者不得转世的规矩,送他进入轮回,以轮回削弱他的力量。 为了应对天道的安排,沈昼每一次突破渡劫,会直接放出所有力量,升至渡劫巅峰,然后以烈天了结性命,将修为重新封印。 他非但没有变弱,反而越来越强。只差两世,他就能斩杀天道,并且是活着斩杀天道。 “你要从头开始吗?你要再等一万年,把你的人性、你的一切全都消磨,像怪物一样活着吗?!” 沈昼步伐稳健,片刻不停。 今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以为你对她很重要吗?”他咬牙说,“你当初不是也愿意为了家人和朋友去死,可你对他们来说算什么?什么都不是!” 沈昼的脚步终于有所停留,他转过身,今泽已准备好迎接他的处罚。 他第一次对沈昼出言不逊,沈昼就是这样让他跪下,然后一根根碾碎他的手指,直至他低头道歉。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沈昼居然只是说了句:“你这脾气,竟然也是今家的人。” 今泽愣了愣,他抿住嘴角,缓声问:“……我到底是谁?” “你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沈昼说,“当一个人问出这种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背叛了自己,你明白吗?” 今泽呆呆的没有回答。 沈昼再度转身,负手离去。 走至门口时,他留下最后一句:“所以,背叛是人生必要的一环,这并不可怕。” 今泽目送他消失,心想,他今日貌似心情很好,明明前几天还是副大开杀戒的模样。 他差点以为紫阳宫能一统九州了。 等等。 今泽猛然抬头。 他为什么心情不错? 第80章 日暮时分 浴池水雾萦绕, 华灯懒洋洋趴在池边,两手支着下巴,让温热的水流洗去一身疲乏。 她睡了一天一夜。 自她记事起, 从未睡过这么长的觉。醒来时简直不知今夕何夕,还是被沈昼抱到这里, 泡进汤池才清醒些许。 但她一见到沈昼就两腿发软,不, 浑身发软, 所以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就把他赶了出去。 他当时挑眉笑了笑, 倒没强留下来, 帮她拿来要换的衣物就离开了。 “唉。” 华灯转了个身, 背靠池壁, 两肘撑在岸上,头疼地叹了一声。 根本不用镜子,一低头就能看清她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她一个金丹期医修, 圣体外加木灵根, 堪称buff叠满, 那些痕迹早该消除,可是竟然没有。 视线所及,锁骨上布满红痕, 下面的部位更是斑斑点点, 令人羞于直视。他是怎么折磨这里,华灯到现在都还记得。 该死的家伙! 腰上是他掐得太狠,撞得太狠,华灯现在一动就酸,跟快散架似的。 再往下便愈发惨不忍睹。齿痕,吻痕, 手指掐出来的痕迹。她记得恍惚灯影下,他看向她的眼神,就算是她也有一瞬害怕。 每当这些痕迹消失或减退,他就会显得不快,然后加倍地从她身上讨回来。 而现在,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这些痕迹全留下了。 华灯一拳锤在水面,小声嘀咕:“怎么跟狗一样。” 浴池有温养身体的效果,华灯泡得差不多,就上到地面,她走了两步,轻轻咬了下唇,脸上划过一抹别扭。 明明都过去一天一夜,她竟产生一种他还在里面的错觉。毕竟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从背后环住她,逼着她往前走。 她不想承认,没有他在,居然先萌发的是一丝不适应。 真是想什么什么到,她刚心不在焉拾起衣服,另一只手就突然出现,替她接过衣物,亲自为她穿上。 他的视线划过她身上的痕迹,无波无澜,但华灯知道,他是在检查它们有没有消失。 结果自然是没有。 所以他没做多余的举动,仅仅是帮她穿好衣服,然后抱着她回到房间,让她坐到床上。 他握住她左脚的脚踝,将她一只腿抬起。 华灯吓得赶紧往里缩。 沈昼轻笑了声,拉她回来:“怕什么,我没想弄你。” 他的保证毫无信用度可言,华灯的脚踩在他膝头,脚趾不安地蜷缩:“你做什么?” “送你样东西。”他说着,变出一串脚链,戴到华灯脚腕。 凝视片刻,他微微颔首,道:“发带的回礼。” 他手掌摩挲的位置往上,一直到华灯腿根处,全是他留下的印记。 好像他当时太放纵了,仗着她被折腾得不轻,满口答应着“好”、“可以”、“喜欢”,有些肆无忌惮了。 不过那种时候,他很难克制自己不去占有她,况且他已经很收敛了。 才这样华灯就哭唧唧骂他变态,倘若他真的做起来,恐怕她再也不会理他,所以那些想法只能埋在心里,永远不暴露出来。 华灯哪清楚他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收回腿,端详多出来的脚链。 这竟然不是珠宝,而是骨头。精心打磨过的骨珠一共十枚,瞧上去像人的指骨。至于是谁的,从哪来的,她不愿多想,想多了难免做噩梦。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0节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她伸手扯了下,纹丝不动,显然他打定主意,要挂在她身上。 如果说防御法器,她已经有了那枚戒指,何必再多此一举? 沈昼只说:“你以后会知道的,先戴着。” 华灯“哦”了声,这东西不碍事,也没什么重量,戴着就戴着。 见她满脸信赖,沈昼禁不住,凑上前吻了吻她的眼睛,而后单手将她抱起,放到梳妆台前坐下。 华灯对此见怪不怪。 前几天频繁神交,她从中窥见了少许她昏睡期间的日常。他并非日夜将她放到棺材里,而是白天抱她出来,像这样为她梳洗换衣,晚上再与她同眠棺材之中。 也是神交之后她才知道,他的神识一直在她周围,从未离去。 他曾经想杀她是真的。 现在想每时每刻看着她,也是真的。 等华灯收拾妥当,沈昼就把她抱到了另一间宫殿门口。一路上不少人经过,华灯不好意思,要他放自己下来,他却说:“都是傀儡,没人会记得。” 华灯只好作罢。 她回来后,他的傀儡术便取消了大半,无人记得发生过的事。唯有魔教的地盘,凡是有可能靠近华灯的,都处于他操控之下。 来到宫殿门口,沈昼将她放下,说:“你不是想找苏意轻吗?她和裴见明都在里面。” 华灯点了点头,冲他挥手:“那你忙去吧,我今天想和意轻出去玩。” 沈昼盯了她须臾,淡淡地说:“好。” 华灯转身去敲门,她其实有点忐忑,更多的是愧疚,毕竟因为她,苏意轻和裴见明才受了无妄之灾。 正当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好道歉措辞以及赔礼时,门开了。 一股浓郁的麻辣火锅味窜了出来。 华灯:“……” 苏意轻满嘴流油,惊喜道:“灯宝,你总算回来了!” 身后的裴见明冒出脑袋,同样嘴巴红红的:“我去,我去!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他和苏意轻不一样,苏意轻吃香喝辣,他被迫承受了搜魂术不说,还得蹭苏意轻才有的吃。 华灯:“你们……呃,还好吗?” 苏意轻:“挺好的啊,这里还没人缠着我,我都不想回去了!” 裴见明呵呵一笑,咬牙道:“是啊,挺好的。” 华灯这就放心了,她对裴见明说:“你想走可以走了,这几天不好意思,你去华家的商铺,那里会有人给你十万灵石。” 裴见明:“!” 华灯又转向苏意轻:“我们也出去吧,在这待着好无聊啊。” 苏意轻满口应好,于是三人都很满意。 华灯和苏意轻御剑离开,找了个繁华的城镇逛街吃茶。 两人在茶馆坐下,华灯说:“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云鸣玉,没问题吗?” 苏意轻坚决摇头:“就算谈恋爱也要有个人空间,他缠得我快喘不过气,我每天多看谁两眼他都要问句为什么。” 华灯好奇:“那你一般怎么回答?” 苏意轻:“因为那人长得好看啊,还能为什么!” 华灯:“……” 苏意轻:“而且他太纯情了,他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敢做,没意思。” 华灯默不作声。 苏意轻“咦”了一声。 以前这种时候,华灯不应该回答:“还是什么都不做好!” 再一看,明明到了夏日,她小姐妹居然包得严严实实,从脖子到脚纹丝不露,跟过冬似的。嗯……不对劲。 她一本正经道:“华灯啊,你这是怎么个事?” 华灯装傻:“什么啊?” 苏意轻一脸“我懂”:“毕竟你穿的是那种书嘛,可以理解,听说你们的书里都是一夜七次,生活有望啊!” 华灯默了默,小心翼翼地问:“那能一次七天的算什么?” 苏意轻:“……?” 姐妹,姐妹。 苏意轻肃然起敬,伸手拍她的肩膀:“算你有福气,丫头。” 华灯耳根一红,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哈哈……” 苏意轻:“唉,羡慕。” 华灯脸红:“羡慕什么啊?我现在都被软禁起来了,他不许我离开他的神识范围,我根本没有自由。” 苏意轻愣了下:“可我们都御剑出来几十里了,他的神识范围是多大?” 华灯认真思索:“好像没听他提起过,几百里应该有吧,难道能有几千里?几万里不太可能吧。” 苏意轻:“?” 这不就是九州的范围吗! 她觉得还是她更不自由一些。 两人说说笑笑,一下午飞快过去。 这座城镇是凡人聚居,不受修士法术影响,恰逢夏季多雨,等到傍晚,华灯就听见窗边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之声。 她低头看了眼传讯碟,说:“沈昼要来接我,你——” 苏意轻惊恐道:“我突然好想我男朋友,我先去找他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行。” 华灯眼看着她御剑飞远,一路破开雨幕而去。 想了想,她走下茶馆,跑到不远处的摊位前,买了把素色油纸伞。 刚付好钱,拿着伞转身,便见沈昼站在前面,原本冷淡的神情,对上她的笑容就恢复成她所熟悉的模样。 他说:“买伞送给谁?” 华灯抿唇一笑,把伞塞到他手中:“送给你,你要吗?” 沈昼没犹豫:“要。” 他撑开伞,将她拢到伞下,伞沿微微倾斜,但她没用法术,衣袖还是不可避免打湿些许。 他皱了皱眉,华灯却阻止他施法的动作,笑着说:“就这样吧,也挺好的不是吗?” 周围人来来往往,有急匆匆避雨的,也有像他们一样,撑伞悠哉漫步的。他们站在其中,看不出是修士,倒似平常的……夫妻。 他沉默卸去自己身上的法术,淋着雨,将她揽得更近一些,带她往前走,说:“是,这样也很好。” 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形成薄薄的水帘,自动将他们与人群隔绝开,嘈杂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拉得极远,安静到天地间只剩下他们。 沈昼迁就她蹦蹦跳跳的步伐,不疾不徐,路过某家铺子,她还跑去买了盒当地特产的糖果。 日暮将落,炊烟升起,这明明是每天都会有的景象,不知为何,竟恍如隔世。 “来,张嘴。” 她的声音传来时,沈昼下意识张开嘴。 糖果入口,其实没什么味道,只有极淡的一点酸甜。 华灯两眼弯弯:“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听说这里的烤鹅很有名,我想吃了。” 沈昼应道:“好,若你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华灯笑着点头。 她心里默默数着,离契书结束的时间,还剩下一个月左右。 希望这一个月里,他们拥有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第81章 不择手段 当人企图抓住时间的时候, 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 华灯心里数着,一个月,十五天, 七天,三天……一天。 当时三个月的契书到期, 她硬是要他再续三月,他答应了。 而如今, 这三个月也要过去了。 夜色昏暗沉闷, 窗边传来幽幽虫鸣。 室内未曾点灯, 床帏半遮半掩, 少女泛着薄红的手从中探出, 不多时便被另一只大手扣住, 十指交叠,微微晃动。 过了会,两只手都没入床帏里, 透过缝隙, 可以看到少女潮红的脸, 趴在床褥上,目光迷离。 华灯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不该想到要分开, 一时心软, 答应了他今晚随他来。这下好了,她简直恨不得晕过去,偏偏又被他吊着,晕都晕不了。 其实这一个月他们不常做这样的事。 华灯总是撒个娇,亲他一口就把这事糊弄过去。他明明做起来是那么疯狂的人,这种时候也会甘愿退步, 仿佛对他而言,一句“喜欢”一个吻,和答应他做这种事的效果是相同的。 今晚是个例外。 华灯甚至在他身上又见到了些没见过的手段,逼得她不停地喊“喜欢沈昼”、“沈昼哥哥”才让他的疯狂消退少许。 大约是见她被折腾得狠了,最后一次沈昼没持续太长时间,草草结束,抱着她休息。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1节 华灯靠在他怀里,她觉得自己多半是某根筋搭错了,居然张口说:“你快要走了。” 沈昼摸了摸她的脸,说:“不走。” 顿了顿,他抬起她的下巴:“还是说你希望我走?” 华灯看着他的眼:“我希望你自由。” 沈昼平静地松开手,那两只手改为抓起她的腿,他倾身下来,一下子到了最深处。 华灯抖着身子惊叫出来。 沈昼愈发用力,似笑非笑地说:“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谈自由?” 华灯:“……” 她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但是说都说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说完,省得他还来第二次。 她哑着嗓子,边承受他的力量,边断断续续地问:“你、你应该转世过很多次……对吧?” 沈昼说:“是,这是第十三世。” 他回答完,似乎不满她的分心,扣着她的腰,让她好一阵说不出完整的话。 华灯哼哼唧唧地说:“那你第二世是什么样?” “那次?”沈昼将她抱到身上,说,“那次我当了皇帝。” “等等……”华灯边喘边撑住他胸膛,“你……?修仙界哪来的皇帝?” 沈昼云淡风轻:“一开始是凡间的皇帝,后来我把群仙盟打了一遍,就成了修仙界的皇帝。” 他攥着她的腰,一遍遍往下。 华灯眼尾沁出泪花,羞耻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继续问:“然后……哈啊……然后呢?” 沈昼说:“然后他们每天都在死谏,劝我不要当个暴君,我很烦,就自己去死了。” 华灯:“……” 从来只听说大臣一头撞死在殿上,没见过皇帝去死的! “那,第三世呢?还有第四世,第五世?” 沈昼便为她一一讲述。 他生来厄运缠身,又因神魂记忆冲击过强的原因,思绪处于一片混沌中,很晚才能记事和说话,所以世世都被父母抛弃。 到第五世,他变得比以往更强了,没多久就当上群仙盟的盟主。 华灯笑道:“原来你那时候就不比现在差了。” 沈昼“嗯”了声,说:“那一世没遇到什么麻烦。” 他没说的是,第五世的结局并不算好。 似乎是某一天,他发了疯,卸去盟主之位,孤身游历九州,浑浑噩噩许多年。 二十多岁,他身体开始出现崩溃的征兆,三十岁时便完全撑不住了。 他应该让今家的后人,或是他自己,用那柄世上唯一可以伤到他的剑了结性命。 可是他没有。 他突破了渡劫,制止身体的崩溃,却没有立即赴死。 他仍在世间游荡。 后来,有点记不清了。他的修为一日日下跌,终于有一天,他清醒了,他用烈天自戕而亡,进入新的轮回。 那一世损失的修为,他费了两世的时间才重新找回,后来一切正常,他没再莫名发疯过。 第六世、第七世……他讲述着有关自己的一切,轻描淡写,掠过那些有可能令她难过的细节。 床帏里的动静渐渐停歇。 华灯躺在他怀里,大口喘息,好半天才勉强回神。 她气得拍了他一巴掌,他今晚真的太过分了! 沈昼笑了笑,让她打够了,才转头碰了碰她的鼻尖,低声说:“华灯,我可以留下。” 华灯安静地没有说话。 他说的是“留下”,而不是“为你留下”。因为他心里也清楚,她会在意这个问题。 她的确介意得要命。 这个曾无比渴望死亡,渴望得到解脱的人,偏偏活得比谁都久。 他曾告诉陈曦,人的降生就是为了感受那些不同的瞬间,可后来他重复着上万年的光阴,那些瞬间还存在吗? 他所求的道,找到了吗?他的人生里是否有哪一次,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华灯轻蹭他的脸颊,问他:“你留下来,会怎么样?” 沈昼说:“不会怎么样,等我陪你度过这一生,还是会杀了天道。” 华灯说:“骗人,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去做,然后再来陪我?” 沈昼说:“因为还差一点,还需要两世,我才能……” 他对着华灯的眼睛,罕见一怔。 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两世。 从他出生起,脑子里就一直有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告诉他,他需要等待。 等他再大一些,能分清记忆和现实的时候,他就能更清晰地抓住这个念头。 自那时起他时刻记得,如今的他若想活着,便要再等两世,等到第十五世,方能避免与天道同归于尽的结局,破开这方天地。 为何偏偏是十五世?为何他从未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 是谁,为他种下了这样的念头? 天道做不到,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唯有他自己。 他在不知道第几世的时候,对自己使用过傀儡术。 华灯还在等他的回答,就见他静默少顷,摸着她的头道:“等渡劫之后,找回所有记忆,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睡吧。” 华灯静了静,没再多问,实在累极了,她靠着他睡去。 沈昼并没有睡。 他的声音传入华灯脑海里,未曾惊扰她,却让另一个存在胆寒不已:“出来。” 休眠状态的系统被迫唤醒,战战兢兢与他对话。 “我已经屏蔽了总部的信号,接下来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 系统一惊。 明明前几次,他还没找到屏蔽信号的方法,现在居然已经学会了?! 沈昼问它:“第一,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傀儡术作用下,系统不得不说出真话:“万界浩劫后,主神力量受损,我们找到了这里,唯有借此处天道之能量,方能令主神得到恢复。而这些任务者,就是我们与本界沟通的渠道。” “他们知道这些吗?” “……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如果可以,它也想带华灯离开,她是个好宿主,而它很没用。 沈昼无波无澜,系统看不出他所思所想。他又问:“第二,若我杀了天道,她将如何?” “你杀不了的。”系统说,“如果只是天道,或许你能做到,但我们已将主神与此界天道连接,没人能够冒犯主神之力。” 沈昼漠然不语。 就在这时,系统想起了一件事。 他现在只有合体期的修为,剩下的力量,一半封印于神魂中,一半封印于烈天剑中。 而烈天里的力量,它从未见他用过。 沈昼突然说:“你认为我有杀死天道的力量,对吗?” 系统斟酌地回:“就我分析的结果,是这样的。” 沈昼淡淡地嗯了一声。 连系统这个小鬼都看出他有消灭天道的力量,他却不知道。 过去的某一天,他欺骗了自己,一直欺骗到现在。 “第三个问题,她必须完成你们给的任务,是吗?” “不是。” 这倒有点出乎意料。 “为什么?” “因为她有选择的权利。”系统说,“只要她离开就好了。” “离开?” “是的,她有额外一次投胎转世之权,可以随时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她想要的地方。” 沈昼的目光缓缓落到华灯脸上,眼里似恍然。 彼时他中断渡劫归来,给了她杀死他的机会,以帮她逃脱系统约束。她却拒绝了,还说她自己就有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这个。 良久,他说:“继续休眠,忘记刚才的事。”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2节 系统消失不见。 而沈昼始终注视少女的睡颜,一语未发。 夜静谧无声,偶有虫鸣依稀。 沈昼闭上双眼。他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当初为何答应她再留三个月。 那个时候,华灯小心翼翼递来契书,眼里全是她自己都未必发觉的希冀和忐忑。 所以轻易地,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想起他无数次追逐母亲和妹妹的背影,想起他抱着挚友的剑鞘却什么都没能挽回。 他知道分别的滋味有多难熬,自然地,就不忍心让她经历这些。 哪怕多拖延一些时间也好,等她适应他的离去,他便能消失在她眼前,消失在这个世界,不留任何痕迹。 而现在,她已经接受了他的离开,是他自己想要留下。 是他失去得太多,所以生出妄念,要将她据为己有,剥夺她的一切。 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本就是如此不择手段的混蛋。 假如她真的走了,那么不论轮回几世,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他绝不会放手。 不论用多么卑劣的手段,都必须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最后得到的是她的恨与厌恶。 他做得出来。 他—— “……” 她会幸福吗? 第82章 华灯万千 自签订契约至今, 六个月过去,华灯在沈昼亲自教导及双修的作用下,成功突破至元婴。 正常而言少说十几年的光阴, 她居然全都略过,可见这合欢圣体多么可怖, 也可见沈昼的修为何其高深。 最后一天,华灯坐在梳妆台前, 沈昼照常为她绾发。 结束后, 华灯端详一番, 表示满意。 沈昼站于她身后, 从镜子中望着她, 忽然道:“你的契书呢?” “……”华灯说:“烧掉了。” 她对上他的眼睛, 不偏不倚。 沈昼笑了下,那笑容几乎一瞬间就消失,他注视她的目光, 冰冷沉郁, 深不见底。 他的身子压了下来, 让她面朝他,右手手掌按在她胸口处,华灯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他道:“我说过, 如果你胆敢骗我, 我就挖出你的心脏,打断你的腿,把你永远带在身边。” “华灯,我做得出来。” 她的心颤了一下,却并非出自恐惧。 她当然记得,她的确答应过, 答应过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来到他身边。 然而她竟要食言。 可他散尽修为,伤痕累累的一幕时常在脑海里盘桓,一想到那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她就心口如堵喘不过气,惟愿他早日解脱。 而且她自己,早晚也是要走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她想要说对不起,但竟连这句话也说不出口。 在他的过去,那些人总是向他说完对不起,就肆无忌惮地抛下他。以至于后来他提起这些人,鲜少展露出缅怀之意,更多的是一种漠然。 所以她没有再说这三个字,只是牵起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轻声说:“没关系的,沈昼。” 沈昼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如有黑潮涌动。 没关系。 他的手快要挖出她的心脏,她却说没关系。 很快,他的手抽出来,替她戴好今日的发簪,那些阴冷深沉散去了,神情语气皆与平常无异:“今天想吃什么?” 华灯想了想,说:“我们回药清宗吧,我想吃月牙和月满做的饭了。” 沈昼说:“好。” 他带着她回了药清宗,回到海棠苑。 药清宗的天气一向很好。晌午的时候,沈昼坐在窗边,轻轻一抬眼,就能望见华灯的身影。 月牙和月满准备了许多茶点,她就坐在树荫底下,悠哉悠哉享用。细碎的光洒在她身上,宁静而祥和。 风吹来,飘落几片海棠花瓣。这里的花一年四季盛开,半年前他初到这里,也是和她一起,走进一片海棠花雨里。 传讯碟立在桌子上,她双手托脸,正和苏意轻聊天。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她歪过身子,咯咯直笑。 沈昼隐约听见,她们约着下次一同去妖域,华灯想吃朱罗果,苏意轻要完成新的任务。 她很喜欢苏意轻,沈昼一直知道这点,起初以为是她们志趣相投,后来想想,多半还有她们经历过相同世界的原因。 那个时候,他找不回华灯,差点就对苏意轻下手,但终究没有。 他也问过苏意轻:“你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 苏意轻说:“大概……知道一点。” “完不成任务,你们会怎样?” “不会怎样啊,我经常有任务没完成,就是积分少一点,能兑换的东西少一点,其他好像没什么。” 他问过裴见明,裴见明也是同样的回答。 所以他不能打着保护华灯的幌子留下,她没那么需要他的保护。 他承认了。是因为他自私,所以要将她束缚住。 树下的华灯和苏意轻聊得正欢。 她们玩起游戏,是她叫做“飞行棋”的东西。他很少陪她玩,因为他的运气实在很差,经常摇到一,华灯无奈地让他远离这种游戏。 过了会,响起华灯的哀嚎:“怎么又是我输了!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每次都玩不过你!” 对面传来苏意轻的笑声。 华灯不甘失败,重整旗鼓再战,继续摇骰子。 沈昼垂下眼帘,慢慢抬手,将一杯茶递至嘴边。 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骨珠。 这是他的指骨。 他一根根折下手指,折了很多次,挑出最好看的几颗,给华灯做成骨链,又给自己做了一条。 他一点点打磨,一遍遍欣赏,串联骨珠的红线是他的鲜血,这些全都出自他本身。 骨珠微微震动,几不可察,红线顺着手腕开始蔓延,悄无声息,没入血肉之中。 他如此,华灯亦然,只是她尚不知道,尚未察觉。 他抬眼,华灯吃着手边的糕点,面朝传讯碟聚精会神,嘴里不停念着什么。 而红线潜于血肉,一路向上,占据她的胸膛,缠绕住她的心脏。 这项法术,名为神魂结契。 他要和华灯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即便她决意离开这个世界,他也能追寻她至天地尽头。 感受着红线同样刺入他的心脏,沈昼淡淡一笑,指尖从骨珠上拂过,神情平静。 不远处传来华灯的欢呼:“耶,这次是我赢了!我就知道我运气没那么差!” 旋即她扭过身,朝他招了招手,分享这份喜悦:“沈昼,我从苏意轻那赢了五枚灵石!” 他含笑颔首,表扬她:“真厉害。” 神魂结契只差最后一步即可完成。 他喝完最后一口茶,面无波澜,指尖用力,随时能捏碎骨珠。 就这样吧,他想。 昔日他所追求的,无非是三样东西。 其一家人与朋友安好。 其二拥有如殷则京一般的天赋,助力他快速强大。 其三,他想要选择的权利。 而现在,这三样正是华灯所拥有的。 也是他即将要毁灭的。 那只手停留片刻,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手腕上的骨珠,看着那缕红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他一时没有动作。 这时,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他自然而然地松开手,袖子瞬间垂落,遮盖住手腕上的痕迹。他的手放得很低,华灯没有看清,她捧来一个罐子,惊喜地说:“你看,我妹妹送的!” 沈昼看过去,说:“这是什么?” 华灯打开盖子,香甜的气息四溢而出:“铛铛,樱桃煎,你没吃过吧?” 沈昼说:“没吃过。”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3节 华灯把罐子放下,左手一抖,展开一封信纸。 “还有一封信呢。” 她从头到尾阅览一遍,笑道:“哦,她说最近都很乖,爹娘没有揍她,要我下次回去多给她带点好吃的。她还提到你了,说谢谢你的臂钏,这份樱桃煎是给你的回礼。啧,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呢。” 沈昼轻笑说:“她知道你喜欢。” 樱桃煎色泽鲜艳,看起来分外可口,料想滋味清甜,是华灯会喜欢的吃食。 对华家的人,他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无端地记起,那日离开华家之时,华愿曾拽过他的袖子,偷偷地问: “姐夫,我姐姐过得好吗?我看书里说,门派里的生活都很凶险的,是真的吗?” 他没想到华愿一个小孩子会问这些,但他对应付小孩兴趣不大,漫不经心地回:“不会,她很厉害。” 华愿听不出大人的敷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她总是欺负我,我也不希望她被别人欺负的。” 说罢悄悄觑他,鼓起勇气说:“姐夫,你也不能欺负她!你要像我爹对我娘一样好好对她,那她也会像我娘对我爹一样好好对你。” 小孩子奇怪的描述。 他平淡地回了声:“知道。” 于他,家人实在是太遥远的词,也是毫无意义的词。那些叮嘱和关怀形同虚设,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为什么,现在忽然又想起来了? 是因为闻到了樱桃煎的香气吗? 恍然间,他听到华灯对着信纸感慨:“唉,连臂钏的钏字都不会写,我爹知道又要把她关起来背书了。” 说着拿起一块樱桃煎塞进嘴里,眯起眼睛道:“嗯,好吃!你要来一个吗?” 她递给沈昼一颗,他没有接,看着那封信说:“掌门应该告诉过你,修仙之后,便要斩断尘缘。” 华灯愣了愣,笑着道:“我已经斩断了。” 她说:“我和他们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他们会生老病死,我却永远是现在的模样。华愿是下一任家主,而我不过是他们十八年的女儿,十一年的姐姐。” 沈昼说:“你迟早会为他们难过。” 华灯却道:“不是的,他们从不会为我而难过,因为他们知道,我在自己的人生里过得很好。所以,我也不会为他们难过。” 她笑容豁达,吐字轻快,显然并不为此所困。 “家人之间的爱,就是这样吧。”她感叹道。 家人。 朋友。 爱。 短暂的沉默后,沈昼最终接过她递来的樱桃煎。 送进嘴里,他平静地咀嚼,说:“替我谢谢你妹妹,她的樱桃煎很好吃。” 血液之中,万千红线丝丝消退,骨珠重归寂静。神魂结契失败,一切都没发生。 今天还是平常的一天,是他万千岁月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 夜幕终将降临。 华灯努力维持一天的好心情,终是在夜色下,消退殆尽。 但她又不想表现出来,只好拉着沈昼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掏出几壶酒来。 一见到酒,沈昼条件反射性地皱了下眉,那种排斥不用说华灯也感受得出。 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喝酒啊?” 明明回忆里,他和殷则京还会时常喝到酩酊大醉,最后被陈曦拖着回去,扔到窗边晾一宿。 沈昼没说什么,他提起一壶酒,那种排斥仿佛是华灯的错觉,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就见他面色如常,问:“你想喝?” 华灯点头,眼巴巴看他:“你不陪我喝吗?” 沈昼挑了挑眉:“你的请求很没有诚意。” 华灯轻哼了声,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一副“就知道你要占便宜”的表情。 沈昼掂了掂酒壶:“一杯。” 华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拽过他领子,又朝他嘴上亲了一记。 仍旧是一触即离。 沈昼倒也不挑剔,不紧不慢道:“一壶。” 华灯继续亲,他继续数。 “两壶。” “三壶。” 华灯手一松:“就三壶,刚刚好!” 沈昼眉梢轻扬:“三壶酒可灌不醉我。” 华灯理直气壮说:“可是能灌醉我啊,我又没说要灌你。” 沈昼摇头笑了两声,慢悠悠给两人斟酒。 华灯选的是最烈的酒,哪怕她已是元婴期,才喝了没几杯便有头晕感。 反倒是沈昼,他一个合体期根本没感觉,跟喝白开水似的。华灯严重怀疑他不爱喝酒是装的,早知道直接灌他,才不上他的当! 沈昼完成承诺,喝了三壶,华灯喝了两壶实在撑不住,倒在他怀里挣扎:“你等等,我没醉,我酒量不可能这么差。” 沈昼敷衍地说:“知道,你没醉,你只是困了,我带你回去睡觉。” 华灯:“你让我把剩下那壶喝完,看不起谁呢!” 沈昼一脚将酒壶踢远,干脆将她打横抱起,送到了床上。华灯伸手挣扎,他把人摁住,塞进被子里,说:“不想睡觉就双修。” 华灯一下子安静下来,蒙着被子宛如睡着。 沈昼弹了下她的脑袋,说:“以后不许喝这么多。” 华灯不吭声,闭眼装睡。 她心里默默地想,喝醉了,明天就不用和他道别了吧? 她怕自己一张嘴就是挽留的话,她真的控制不住。 就在这种想法里,酒意愈发上涌,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华灯睡了个天昏地暗,最后惊醒了。 她好像梦到了什么,好像在梦里,她回到了初来药清宗那天,这次却没遇见沈昼。 她在梦里一阵恐慌,似乎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到处寻找,然而没能找到,梦境被迷雾笼罩,她在其中迷失自己。 不过只是梦而已。 至少现实,她的确遇见过沈昼。 外面天光大亮,华灯眨眨眼,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 沈昼已经走了吗? 她扭头,却恰好对上熟悉的双眼,男人靠着床头,姿态散漫:“醒了?” 华灯怔怔地看着他,心底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还不走啊?” 她想,如果这次他还坚持要留下,她就再也不说让他走的话了。 但他异常平静,仅仅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马上就走。” 随即示意她:“胳膊抬一下,压着我衣服了。” 华灯:“………” 她无语地抬起手,沈昼果然立刻起身,朝她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华灯呆愣愣地“哦”了声,他也没在意,笑一笑便转身离去。走得那么轻松,华灯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和他说。 等她想起来要认真道别的时候,他已不见踪影。她冲出房门外,环视四周,海棠苑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站在花雨里,好像什么都没失去。 华灯:“你倒是……” 你倒是再挽留一下啊!你再表达一下留下来的决心啊! 逢年过节她大姑大姨送红包都知道多说几遍! 可是她要吐槽这番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迷茫地站着,仿佛直到此时,才真切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另一边,她看不见的地方。 今泽蹲在地上,嘴里叼了根草,仰头去看突然出现的身影:“终于舍得走了?” 沈昼目视远方,不置可否。 今泽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沈昼太淡定了,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最终他放弃了,问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去天含山。” 鞋尖一转,沈昼走向远方,脚底踏碎泥土上的海棠花瓣,唇角微勾。 “——渡劫。” * 天朗风清,马车徐徐驶过苍穹。 车厢内,华灯手拿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盘子里的糕点,始终没动一口。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4节 旁边的热茶也放到凉透,纹丝未动。 看她这样,苏意轻放下手里的糕点,担忧道:“灯灯,你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你真的失恋啦?” 她不说还好,一说华灯顿觉胃里难受,干脆撂下筷子往后一靠,怏怏地道:“应该是吧,唉。” 苏意轻愤然拍桌:“那个姓沈的太没眼光了,你这么好他还敢提分手,等我之后多给你介绍几个!” 华灯说:“分手应该算我提的。” 苏意轻:“……那他也不挽留你!” 华灯:“挽留了,我拒绝了。” 苏意轻:“那就是他挽留得不坚定!” 这一次,华灯深以为然,用力点头:“对,他一点也不坚定!” 苏意轻舒了口气,总算找到能发牢骚的点,两个人从“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聊到“男朋友还是越多越好这样就没时间难受了”。 云鸣玉坐在角落里,全程安静如鸡,闷不吭声。 最后还是华灯想起他的存在,赶紧打断苏意轻的狂言。 这次他们是打算结伴前往妖域,华灯和苏意轻都有任务要做,云鸣玉身为男主角加妖域少主,自然陪同在侧。 不过他存在感太低了,华灯经常忘记他还在这。 晚上,苏意轻嚷着要陪她散心,带她来到一家酒楼请她吃饭。 华灯不愿扫兴,答应下来,想着待会无论如何要多吃些,省得教旁人担心。 考虑到她的家乡,苏意轻特地点了许多螃蟹。 华灯确实有点想念螃蟹的味道,只是这一次,莫名食不知味,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她没说出来,一个人默默地吃。 而正对面,云鸣玉一刻不停剥起螃蟹,然后送进苏意轻碗里。 明明是法术就能搞定的事,他却乐此不疲,总要看着苏意轻亲口吃进去才安心。 华灯似乎渐渐理解了,为何沈昼喜欢亲手做一些琐事,比如替她绾发,比如替她烹茶,喂她吃东西。 “……” 可恶,怎么又想到那家伙了! 华灯立即摇头,驱散脑子里的想法。 吃过晚饭,三人外出逛夜市。 此地向来繁华,晚间更是游人如织,商贩叫卖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华灯心不在焉,视线掠过琳琅满目的各种摊位,都没什么感兴趣的。最后为了应和苏意轻,才随便买了几样。 虽然她竭力掩盖,苏意轻也能看出她的低落,便打算先回去休息,免得她强撑自己。 这时,突然见华灯停下脚步。 她对着其中一个摊贩说:“老板,这个我要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苏意轻看到一个挂在高处的兔子花灯,模样稀奇古怪,她简直不敢认这是兔子。 但华灯瞧上去很喜欢。 摊主笑道:“姑娘好眼光,不过这花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不出售。这里有个投壶,若您十局都中了,就免费送给您。” 这对修士可以说小菜一碟,即便华灯不用法力都绝对百发百中。她过意不去,硬是给摊主塞了几两银子,这才开始投壶。 单手持箭,十把皆中,她如愿拿到兔子花灯。 苏意轻凑过来打量她的花灯。 兔子是正在吃草的姿势,门牙叼着草叶,似乎被什么东西惊扰,呆愣愣地抬起了头,眼睛圆溜溜的,憨态可掬。 雕刻的手艺未必见得多么精良,但每一处细节都生动有趣,兔子仿佛活了过来,甚至能想象到它绒毛的触感。 而且花灯平时是黯淡的,却戳一下就亮,有意思得紧。 苏意轻边戳边说:“雕刻这东西的人还挺会啊。不过这是兔子吗?长得和老鼠似的。” 华灯笑了笑,她看中这只兔子,就是因为像她前世养的那只维兰特兔。 她莫名顿了一下。 ……修仙界有这种兔子吗? 苏意轻本来还在欣赏花灯,突然就见华灯把兔子往她手里一塞,急匆匆抛下一句:“我去找个人,你帮我保管下!” 话未说完,已经拨开人群,拼命地向前跑去。 华灯一直跑出去很远。 可是直至街道尽头,人烟稀少,她也没能找到想见的身影。 正当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失魂落魄要离开时,后方传来一阵惊呼声。 华灯蓦然回头,但见人群皆举目仰望。苍穹夜幕之下,星星点点的亮光自远处徐徐升起,自她眼底燃烧。万千明灯流转,仿若星河倒注。 她望着,亮光越来越多,沉寂的夜空一瞬间被点燃,交织成一片火海,浴浴熊熊。 天地皆空,星月失色。 华灯万千,黑夜如昼。 第83章 裂天之剑 马车里一派寂静。 华灯坐在窗边, 撑着下巴,不知在看些什么。 云鸣玉待在外间,没和她们一起。苏意轻手持话本, 边翻页,边不时望来一眼, 略显担忧。 距离他们出发前往妖域已过去三天,华灯表面跟没事人一样, 可说话明显不如往常多了。 那天晚上也是, 她莫名其妙跑出去, 回来的时候拿起兔子花灯, 看了很久, 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意轻, 我好像后悔了。” 她问华灯怎么了,华灯也只是摇摇头,没什么都没说。 苏意轻挠了挠头, 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转移华灯的注意力, 遂放下话本道:“灯灯, 咱们到了妖域,我就带你去云江城吃朱罗果,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华灯转头, 笑着应了一声。 沈昼给她带回来的朱罗果, 就是在这里采的吗?还有几次他从妖域带回了各种药草,方便她修炼,貌似也提起过云江城这个地方,他…… 华灯思绪一滞。 她又想到他了。 这么多年来,她自认为是一个豁达的人,她始终相信, 这世间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可真的是这样吗?现在她也不确定了。 怕脸色不好引得苏意轻担心,她随意聊了几句,转移心神。 “你真要和妖王那老东西成亲啊?”苏意轻啃了个桃子问。 就在上个月,华灯收到新的任务:【与妖王云行成亲】,时限两个月。 她想了想,要是条件允许,未尝不能去做,另一个双修任务必定完成不了,这个倒是不难。 沈昼临走前,给她的手链存放了很多剑意,少说有三四十个,杀云行绰绰有余。 问题在于她杀完了,苏意轻的任务就完成不了。 听她提起这事,苏意轻抹了把嘴,连连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为了别的任务来的,云行这老登我根本不想见好吗!” 她的任务有两个:第一,被云行关禁闭三天;第二,被云行吊起来抽一顿。 笑死,谁爱做谁做,她才不会去做呢。 华灯表示理解,但又说:“这样会折寿不少吧,真的没问题吗?” “嗯?”苏意轻疑惑,“什么折寿?” 华灯一愣:“完不成任务不会折寿吗?” 苏意轻大惊:“扣积分就行了啊!”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发出惊呼:“不是吧!” 华灯紧急联络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解释说:“宿主,你穿越的条件和苏意轻不一样,她跟裴见明都是在活着的状态下自愿穿越过来,而你前世魂魄已死,需要靠系统能量续命,所以……” 华灯无言以对。 她有气无力道:“你们当初不是说好给我补偿吗?” 系统讪讪道:“对不起宿主,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你放心,下个世界一定是让你满意的甜文。” 华灯:“呵呵。” 你们穿书局完全是坑蒙拐骗! 她懒得吐槽,闭目歇息。不多时,马车抵达云江城,即将降落。 突然,一声巨响,马车剧烈震动起来。 华灯睁开眼,心说真是熟悉的剧情。 她朝外间扬声道:“不管是谁撞的,叫他不用赔了,若是受了伤,就再给他些丹药。” 没有回应。 华灯眉头一蹙,顿觉不妙,下一秒,车厢门被暴力扯开,高大的黑影径自踏入。 那是一个满脸阴沉的男人,视线自她与苏意轻身上扫过,虽未言语,目光中的凶恶却几乎溢出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很强,起码系统扫描不出他的境界,证明超出渡劫期以上。 华灯心一沉,猜到此人身份。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5节 恰巧云鸣玉出声,唤他一句:“父亲。” ——妖王云行。 云行淡淡地嗯了声,丝毫不收敛自己的威压。他走近了一步,威压越发磅礴,华灯额角流下冷汗,苏意轻更是动弹不得。 云行目光紧紧锁定在华灯身上,似笑非笑:“鸣玉,你不听我的命令,不肯回王宫,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吗?非要我找过来,你才肯让我见她。” 云鸣玉沉默了一下,右手按住剑柄,回道:“父亲,您误会了,她是孩儿的朋友。” 角落里的苏意轻艰难举手:“对,她不是,我才是。” “你?” 云行朝她瞟去一眼,轻蔑失笑。 “你以为我会相信?吾儿的眼光,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苏意轻:“?” 老登你看不起谁呢! “罢了,管你们是哪个,妖族少主,绝不可有一个人类妻子。” 云行说罢,扬手一招,抓着她们二人落地,看样子是要她们交代在这。 说时迟那时快,他人还没站稳,云鸣玉便已一剑刺来,正向他后心。 云行眼也不眨,仿佛早有预料,拂袖一挥,格挡住他的攻击。 两人四目相对,云行阴冷一笑:“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儿子,居然为个女人,朝为父痛下杀手。” 云鸣玉说:“父子相残,是云家的宿命,请父亲赐教。” 两人即刻大打出手,法力余波轰散周围的树木,华灯不得不用法器抵挡。 她不由问道:“这么打没事吗?云行可是渡劫期。” 苏意轻淡定道:“害,没事,你想他一个渡劫期,要杀人早杀了,他肯定舍不得杀他儿子。而且这就是原著剧情,等他们打完就好了。” 又道:“既然来都来了,这任务我就顺便做了吧,唉,肉疼。” 华灯说:“那我刚好也完成下任务。” 很快地,云鸣玉飞坠在地,鲜血淋漓。他撑着剑要爬起,被苏意轻拽住,后者低声道:“灯灯能对付他,你别冲动,先这样,明白吗?” 云鸣玉顿了顿,乖乖地低下头,不再挣扎。 云行此时也落到他们面前,随手一挥,背后出现两个黑衣人,他道:“将他们带回去,关好了。” 于是华灯三人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带回了妖王宫。 华灯去的地方和他们不太一样,她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待的宫殿还挺豪华,和苏意轻描述的“小黑屋”完全不是一个地方。 云行就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盯着她。 他也对眼前这个少女很好奇。 自他修为精进,对女人便愈发清心寡欲,然而今日见到她,竟有了不一般的感觉,似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你来当我的炉鼎。”他突然开口,“木属性天灵根,只要稍加改造,便能成为不错的炉鼎,我相信你不会拒绝。” 华灯说:“要是我拒绝呢?” 云行笑出声,不以为意:“天底下渡劫期的高手仅有三人,仇策是个不近女色的剑痴,风池荒淫无度喜好折磨女人,拒绝我,你以为会有更好的选择吗?” 他走到华灯身前蹲下,抬手欲捏她的下巴。 “况且你怎么拒绝我?就凭你元婴期的修为吗?” 可这手未及触碰她的肌肤,竟蓦地一震,将他反推了出去。 他愣了下,难以相信地重新接近,结果还是一样。 他碰不到华灯。 感受着戒指传来灼热的温度,华灯面不改色,微笑道:“你看,这不就拒绝了?” 云行勃然大怒,起身拔剑,奋力朝她劈砍。 剑气起落,殿内桌椅毁于一旦,灰尘飞扬间,华灯毫发无伤。 云行:“……” 又是几十道剑招落下,宫殿彻底灰飞烟灭,然而华灯还在,头发都没掉一根。 云行:“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宝?怎么会挡住我的剑气?!” 华灯无辜地摊手。 云行累得说不出话,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旁边,满头大汗。 华灯有恃无恐,好奇地和他交流:“你都这么强了,还需要鼎炉做什么?” 云行抹了把汗,冷冷地觑向她,就在华灯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暴躁地开口:“修仙界有个叫沈昼的家伙,你知道吧?” 华灯:“……” 华灯:“略有耳闻。” 云行没多想,继续道:“几年前,他和一个叫薛子非的男人,路过妖域附近。” “我不过是要杀个平民,可那薛子非仗着自己万剑宗长老的身份,非要替此人出头。这妖域本就是我的地盘,那些卑贱的家伙,即便被我杀光又如何?轮得到他管教?” 说及此,他微微冷笑:“所以我当然立刻就要杀了薛子非,谁知他还带来一个徒弟,那人就是沈昼。” “你应该听说过此人的名号,薛子非教出来的好徒弟,最后屠了他满门,不知他作何感想。” 华灯默不作声,少顷,她道:“可沈昼当时只有化神期吧。” 云行冷声道:“他是只有化神期,可他手里还有一把剑,一把我从未见过的,足以令天下所有法器为之屈服的剑!” 当时他面对那个少年,手里的剑居然在颤抖,简直匪夷所思。 “若不是那把剑,我何至于在他手下受伤?”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他依然愤恨不已。 那一战他固然没输,可他居然被一个化神期伤到,还任凭他堂而皇之救走两个人,真是奇耻大辱! 华灯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口中的剑,应当就是烈天吧。 云行和仇策截然不同,仇策耻于将曾经的败绩说出口,云行却不仅说了,还立誓道:“所以我必须变强,强到战胜他手里的剑!” 华灯情不自禁鼓掌。 讲真,听起来有点励志呢,难怪沈昼在苏意轻书里是反派。 “还有——”云行突然想起什么,腮帮子咬得极紧,那副模样恨不得生啖沈昼。 正当华灯以为他要讲二人之间的深仇大恨时,就听他恶狠狠道:“还有这厮偷了好几次我的果子!” “……啊?” 他绘声绘色为华灯描述了沈昼的恶行。 几个月前,沈昼路过妖王宫,顺手采走他养的最好的那几株朱罗果,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只剩树枝上淡淡的剑气证明沈昼来过。 只有一次他也就忍了,可后来,他的果子相继成熟了四批,这四批居然全都消失不见! 朱罗果十年结一次,一株只有零星五六个,他养的那三十株,前前后后被沈昼薅走一大半,仅剩的几株还是因为品相不好才免于摧残。 云行越说越胸闷气短,他双目赤红,面目扭曲道:“窃果之仇,我必让沈昼以命偿还!” 华灯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听麻了,一想到这果子全进了她的肚子,更是浑身不舒坦。 云行拍拍衣摆起身,沉着脸对华灯道:“三天后我会与你成婚,之后你就待在王宫,我倒要看看,你的护体法宝还能撑多久。” 华灯心不在焉:“哦。” 云行噎了下,气冲冲扭头就走,派人把她换个地方关起来,毕竟刚才的宫殿已经全毁了。 华灯在新的宫殿里睡了一觉,次日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给她试衣服,试妆,忙来忙去她都没时间休息。 期间云行来过三次,第一次为她下了十三道缚灵咒,第二次设下九条噬心术,最后一次给她绑上三只锁魂铃 这些都没有直接接触,华灯无法阻拦,好在也伤不到她,况且等云行死了自然能解除。 三天后,她早早就被叫醒,天还没亮就坐下梳妆,换上大红的婚服。 换衣服时她多看了两眼,这婚服不知为何,她似乎从未见过,不是之前试过的款式。 之前绣的要么是牡丹,要么是凤凰,款式都很俗气,她不喜欢。眼前的绣着群山江河,典雅而奢华,倒正中她的心思。 但是她又不打算真的成亲,待会任务完成就杀了云行,所以也没多管,换上后稍加准备,蒙上盖头被牵引出门。 门外是一抹颀长的身影,穿着和她一样的婚服,锦绣山河于晨光下熠熠生辉。 华灯方欲绕过他,忽然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她心头一紧,立即想要启用剑意,可手链、戒指居然宛若死物,她无论如何都调动不了。 华灯心神皆震,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晃动的盖头下就多出一只手。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她下意识要多看两眼,他却自然地移开,把手伸向她身侧。 一阵悚然,华灯被他牵住了手,力度极大,仿佛要将她融进骨血。 掌心递来炙热的温度,他手掌粗糙,厚厚的茧子清晰可知,华灯手臂一麻,竟有些神情恍惚。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会想起…… 掌心被人捏了下。坚定而温和的力度从右手传来,不容置疑地带着她前进。 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华灯被迫小步跟在他后面。 这只手牵着她走了一段,步伐不急不缓,像是刻意照顾她顶着盖头,硬把一盏茶的路走成一炷香。遇到拐角或障碍物,还会贴心地停下,看着她走完再继续向前。 透过盖头下狭窄的视野,青石路走到尽头,变成璀璨夺目的白玉台阶。台阶两侧盛开着鲜艳欲滴的山茶花,明明之前还没有,此刻却簇然绽放,于日光下白露晶莹。 赤锦绣花鞋踩着台阶,华灯慢慢地拾级往上,面前之人也放缓了脚步,变成与她并肩而行。 宫殿近在眼前,他停下伫立,于最后一级台阶上侧过身子,胸前纹绣的金丝图案正对华灯。尽管看不清,但华灯知道他在凝望自己。 说来奇怪,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被这样牵着、看着,心底却并不抗拒,乃至逐渐适应。原来的惊惧消弭于无形,只剩下新生的茫然和迷惑。 她向来万分憎恶云行,光是看到就恶心不已。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6节 可这一刻,她牵着这只手,居然想起曾经站在山巅,试图用手掌捕捉一缕春风的感受。 东风无情,落花有意,蝴蝶随花瓣降落在她掌心,轻轻一吻。恰如此刻手掌的主人不动声色,用灵力熨帖着她的身体。 重重枷锁颤栗崩塌,十三道缚灵咒、九条噬心术、三只锁魂铃,就这样无声地破裂消解,甚至由于速度过快,手段过于柔和,连华灯自己都没及时察觉。 等她发现的时候,那些云行留在她灵脉里的痕迹已经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身体又恢复到最初的状态,纯净轻快。 华灯猛地拽下盖头:“你——” 可是,眼前唯有清风拂过,卷起几片淡粉的山茶花。 “……” 她站在台阶上,听到背后传来云行的呼唤:“你怎么到这的?……算了,还不给我过来!” 她回头,云行穿着纹有金龙的婚服,与她之前试过的衣服相配。 她恍惚地退后一步,与他遥遥对望,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与妖王云行成亲】任务完成。” 可以杀了。 她右手摁住手链,屏息凝神,对准云行。 云行一无所知,怒喝道:“你还敢跑吗?有我的咒术在,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追回来!” 华灯恍若未闻,默念剑诀。 剑诀由沈昼更改过,不是之前那个。可她忽然想,沈昼曾说过,只要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听到。 现在也是一样吗? 这个想法犹如春雨后的新芽,一经萌发,便不可收拾。 她两手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栗,那个名字已在她心底徘徊太久,这么多天,她一直、一直很想喊出来—— “沈昼。” 她轻念出声。 云行一愣,她自己也是一愣。 云行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而她,是因为感受到了指间的变化。 戒指!殷红的戒指猛然爆发出一阵明光,剧烈的灵力波动席卷全场,风起云涌,宫殿仿佛即刻要被撕碎! 天暗了下去,太阳没入云层,滚滚雷声乍响,就在华灯声音落地的一刹,戒指化作漆黑的闪电,转瞬贯穿云行的胸膛! 她一手握着剑柄,满脸震惊,看着对面云行血流如注。 这是……烈天! 云行的身躯软倒下去,眼里的惊愕尚未来得及收回,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有……他的本命仙剑?!” 是啊,华灯流泪想,她怎么会有他的本命仙剑? 似乎他对她说不会留下的那天晚上,她夜里半睡半醒,感受到有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原来那并不是错觉。 他的确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到两全的法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自己撕裂成两半,一半去追逐他九死一生的道,而另一半则留在她身边,长长久久地保护她。 华灯慢慢低下头,她凝视烈天,伸手抚摸,烈天回以温顺的铮鸣。 这是他撕裂的苍穹。 是他亲手炼制的世间最强的剑。 他的一半法力,一半人生。 如今,都握在了她的手中。 恍然间,她回忆起那日今泽见到她的戒指,漫长的沉默后,叹息一声说:“也许他早就说过爱你。” 也许他早就说过爱你。 早在把这柄剑给你的时候。 第84章 正人君子 “烈天……” 华灯轻碰它问:“你的主人在哪?” 烈天当然听不懂人言, 但它会本能追逐剑主的方向。 但见烈天转了一圈,剑锋所指,最终落在华灯背后的位置。 可是那里没有人影。 正当华灯迷惑之时, 下一秒,一抹影子从天坠落, 砰然砸向地面,好好的白玉砖直接砸出一个大窟窿。 紧接着, 另一道身影落下,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 华灯却已酸了眼眶。 他穿着大红的婚服, 上面绣有群山与江河, 长发被鲜红的发带束起, 发带上是银色的山茶花暗纹,随风飞扬起潇洒的弧度。 地面的大坑里传出云行的怒吼:“你怎么知道我的真身在这!” 他的分身死了,真身正准备逃走, 居然直接被揪了出来! 沈昼未曾回应, 一脚踹向他腹部。他惨嚎一声, 尖叫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难不成你还想抢亲吗?” “抢亲?” 沈昼蓦地扯起唇角。 “我抢亲做什么?她本就是我的妻子。” “什——?!”云行惊怒交加。 他奋力挣动,却被死死压制,只能抬起饱含怒意的眸子, 如有实质般剜向沈昼。 沈昼冷笑一声, 砰砰又是两脚下去,云行被踹得再也抬不起头,口鼻鲜血汨汨,狼狈至极。 “住手!你要与妖族为敌吗!!”云行垂死大吼。 沈昼一言不发,他碾着云行的头颅,黑睫垂落, 眉宇间戾气横生,疏狂而桀骜。 左护法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他抬起脚,冰冷地吩咐:“带走。这三天好好看着,别让他死掉。” 左护法带着云行消失不见,沈昼终于缓缓转头,望向华灯所在。 他扫了一眼,烈天顿时化作一道红光,重新缠绕在华灯手上。 华灯指尖轻轻一颤,抬眸,凝望那道熟悉的身影。 才分别几天,她却犹如隔世,只望着他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哑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沈昼还是那副样子,云淡风轻,一步步朝她走近。 他笑着说:“你觉得我是来救你的?” 华灯不自觉后退,回答:“不是吗?” 沈昼:“说不定我是来杀你的。” 后背抵到柱子上,华灯退无可退,眼睁睁看他走近,他盯着她眼睛,似是笑,又似是叹息。 一根修长的手指,点在她胸口处,他说:“就用这只手,挖出你的心,怎么样?” 华灯摇头:“你不会的。”她凝视他眼眸,没有丝毫畏惧。 “我不会吗?”沈昼恍然道,“何以见得?” “因为……” 华灯眉眼一弯,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你是个好人。” 沈昼眸光深沉,牵了下嘴角:“我是好人?” 华灯睁眼说瞎话:“对,你是大好人,正道之光,正人君子,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的好人了。” 沈昼听得啼笑皆非:“还有呢?” 华灯顿了顿,低声说:“还有你喜欢我,舍不得伤害我。” 沈昼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这才放下手,垂眸看她道:“我是舍不得,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赶我走吗?” 华灯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下去,终究要直面这个问题。 见她不语,沈昼逼近一步,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能清晰看到对方眼底自己的模样。 “那我换个问法。”他慢声说,“——你想要我留下吗?” 华灯闭了闭眼:“留下,你会怎样?” “我已经完成渡劫,留下的每一天修为都会下跌,直至我变成废人。我会与你同生共死,然后再入轮回,继续之前的路。” 华灯艰难地吐字:“不……” 她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自私。 仿佛对她的回答早有预料,沈昼说:“我很想念你,华灯。” 他说的很平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击溃华灯全部的言语,教她再无法说下去。 沈昼的手抚上她脸颊,温暖且温柔:“华灯,你要我留下吗?” 华灯垂泪说:“我不会一直待在这个世界,我迟早是要走的……” 沈昼:“要我留下吗?” 华灯哽咽:“你已经走了那么远,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停下……” 他说:“要吗?” 要吗?好像世界上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华灯只听得见这两个字。 终于,无声对峙后,华灯闭上了眼。她睫毛颤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启唇微弱地发出声音: “……要。” 话音未落的一瞬间,唇上贴来微凉的柔软。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7节 他一手紧紧揽住她,一手抚上她后脑,与她唇齿纠缠,耳鬓厮磨。 这一吻带来他的温度,以及他的声音—— “那就如你所愿。” 华灯眼角坠下泪滴,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大哭起来。 她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是哭这些日子的思念,还是哭她自私地说出那个字。 待到她哭完了,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沈昼这才唇角一勾,将她打横抱起。 他抱着她,却没有离开,而是朝挂满红绸的宫殿走去。 直至进了殿内,光线暗下去,华灯才后知后觉:“我们来这做什么?” 沈昼轻描淡写:“完成婚礼。” “?!” 华灯一脸懵,他们到了床榻边,可沈昼没有把她放下,而是眼神一瞥,走到墙边抬脚踹去。 轰! 墙壁骤然破开,原来这里是个结界,走进结界便是一间奇异的镜室。 字面意义上的镜室。 整个房间都由镜子砌成,无数面大小形状不一的镜子构成四面墙,倒映出他们闯入的身影,华灯没由来产生些许紧张。 “这地方不错。” 沈昼如信步闲庭,抱着她四处走动,询问她:“喜欢哪面?” 华灯:“……都行吧。” 问这个干嘛?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沈昼便在其中一面镜子前将她放下,注视她在镜中的容颜,浅笑说:“这个不错,看得清楚。” 确实不错,大小正合适,将他们两人交叠的身影倒映得清清楚楚。 沈昼从背后圈住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里,问她:“喜欢我为你挑的婚服吗?” “你挑的?”华灯讶异少顷,便明白过来,唇角漾开笑意,“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她喜欢的婚服,却被沈昼的手指挑开,窸窸窣窣落下。 她霎时呼吸一屏,没有阻拦,任凭他的手掌触及娇嫩的皮肤。 他亲吻她的耳垂问:“你想我吗,华灯?” 语气那么低柔那么缱绻,手掌却那么放肆,她每一寸肌肤都颤栗不已。 她转头回应他,喃喃地道:“想你,想你……我好想你啊沈昼——” 他掐着她的腰,吻了下来。 镜面波光摇曳,两道身影就此重合,如同一体,华灯双手撑着镜面,从镜中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和他的动作一样,充满侵略性。 但这一次,她只剩下满足。 “沈昼、沈昼……好喜欢,沈昼……” 她从来没像现在一般,喜欢他的接近,连叫声也不再压抑,甜腻得令人疯狂。 可这疯狂莫名戛然而止。 “唔?” 华灯潋滟的眸子努力聚焦,感受着他的退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镜子里,他站在她身后,喉结滚动,下颌滴落汗珠,仿佛极力克制。 但这又似乎是错觉,因为他面无表情,低头看她时瞧不出半点疯狂的样子。 “还要我走吗?”他问。 华灯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不要,不要了……”她难耐地摇头。 沈昼将她捞起,两只手掐住她的大腿,她卸去力气,被迫向后靠在他胸膛。镜子里一切都清清楚楚,她企图合拢腿,可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 “别……” 这种抱小孩的姿势,还要她亲眼看着,真是太过分了。 何况这样的话,进来后一定会—— 思绪猝然打断,她惊呼一声,发现的确如她所想,深到可怕。 她的全部力量都在他手上,可是他那么轻松,带着她上下颠簸,吻从她耳朵落至脖颈,再到光滑的脊背。 才不过几下,华灯就尖叫着哭了出来。 但他一刻不停,像是要和她死在这里,要教她魂飞魄散。 速度越来越快,镜光晃花人眼,每一次吞没都大开大合。那双眸子紧盯她在镜子里的神情,逼问她: “还会离开我吗?” “不会了,我不会了……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说你爱我。” “我……”华灯被他撞得贴在镜子上,冰凉的镜面让她一个哆嗦,沈昼也闷哼了声,咬她:“说话。” “我爱你……” “我爱你,沈昼。” 话出口才发觉不对,她哼哼唧唧地说:“这句话,不应该……你先说吗?” 沈昼:“我已经说过了。” 华灯:“哪有,你……” 猛地一个用力,她声音碎在了喉咙里。 沈昼却瞧着她的样子,手背于她脸颊流连,戏谑低笑:“不过那个时候,你就像现在一样。” “只记得我是怎么……你,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华灯被他的话一激,睁大眼:“我才没有——” “没有,就好好感受。” 沈昼停下了攻势,有一种风雨来前的宁静。 华灯浑身颤抖。 他说:“你会记住的。” 他对准了一个地方,攻城略地,力度越发不收敛,几乎要将她嵌进血肉。 华灯染上一丝惊恐:“不行、不行……已经到最里面了……” “还没有。”男人用亲吻和手指安抚她,可华灯没有觉得安慰,她感受到的全是他的兴奋以及疯狂。 他要她的全部。 骤然间,不知哪一下,他叩开门扉,横冲直入,得偿所愿。 两人俱是身躯一紧,良久没有人说话。 华灯被他抱着,那滋味无法形容,她只能哑着嗓子哭骂:“你……王八蛋……” 可他反而笑了,玩味愈发兴盛,直逼得她骂声变作求饶。 “禽兽!混蛋!不准、不准……” “禽兽?混蛋?不是说我是正人君子?” 他从背后俯近,吻去她脸颊泪痕,笑容恣意,又带着喟叹。 “喜欢正人君子这么对你吗?夫人。” 第85章 神魂结契 妖王宫的某个房间内, 门吱呀一声打开。 左护法提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面不改色地踏入。 苏意轻和云鸣玉同时抬头,前者一阵恶寒, 后者神情淡漠。 左护法把云行扔到了地上。 云行被折磨了三天,已经不成人样, 烂成一滩奄奄一息。 左护法说:“你,杀掉他。” 他指的是云鸣玉。 这是主子的吩咐, 既然云行看重这个儿子, 就让他的孩子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云鸣玉闻声起身, 他看了苏意轻一眼:“我可以不在她面前杀吗?” 既然主子没有特别吩咐, 那就是可以, 左护法点了点头。 云鸣玉拖着云行往外走, 来到无人的角落。左护法未曾跟随,似乎对他很放心。 云行尚有一口气在,破风箱似的嗓音断断续续道:“云鸣玉, 我培养你这么多年, 你如今这么对我, 你就不会痛心吗?” 云鸣玉低下头,说:“对不起,父亲, 我很心痛。” 说罢撒开手, 任他倒在地上,拔剑出鞘。 他对着云行死不瞑目的眼睛,毫不留情扎了下去。 噗呲一声,血溅满地。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8节 血液上燃起熊熊的火焰,将他烧得尸骨无存,防止他滴血再生。 背后遥遥传来左护法的声音:“你做得很好, 妖王即位大典,我会亲自参加。” 云鸣玉淡淡地应了声,祛除身上血渍,转头回到房间内。 “我们可以走了。”他蹲到苏意轻面前,乖巧地看着她,“你吓到了吗?” 苏意轻:“……我饿了。” 云鸣玉露出一丝笑,扶着她起身:“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 左护法离开妖王宫,便传送至天含山附近。 沈昼渡劫就是在这里进行,雷劫声势浩大,将方圆数里都弄得一片狼藉,他和今泽不得不收拾残局。 今泽边拔除渗入地脉的天雷,边郁闷地说:“他跑得倒快,又让我们收拾烂摊子!” 左护法默默地过去帮忙,嘴上道:“等你有了道侣,就不会这么说了。” 今泽顿时嘴一撇,满脸嫌弃:“你昨晚不是还被夫人赶出来了吗?说的好像你过得多好一样。” 左护法笑了一笑,老神在在:“夫妻间争吵是常有的事,你不明白,这也是生活的一种乐趣……” “行了行了,我没空关心你们的感情生活!”今泽烦躁地摆手。 他根本不理解这些所谓的感情。 就连几天前,沈昼快要渡劫的时候,他也这么说了。 “你快去转世吧,别再想着那个女人了!反正你走了,她也会爱上别人,想不起你的。”他道,“再说你连烈天都留给她了,还有什么不够的?” 烈天本就是世间最强的法宝,何况还注入了他的一半法力,即便天道要杀那个女人,她也有一战之力。 沈昼并没说什么,他的反应很淡,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打算当场突破。 这个时候,像是怕他马上要死了,今泽情不自禁问出口:“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到底是什么人?” 乌云自天际汇聚而来,冷风忽起,沈昼微微仰头,鲜红的发带与黑发纠缠,随风飞舞。 他的声音平淡而飘渺:“很多年前,我遇到过一个叫今岳的人。” “那时我才刚当上紫阳教的教主,有一天我去杀一个人,杀完后发现,有个青莲道体被圈养在这个人的府邸内。” 像牲畜一样被束缚着,衣不蔽体,日日有人来剜走他的血肉。 然而这样的人,却在看到陌生人时,只是虚弱地笑着说:“今天怎么换你来了?” 不知想起了谁,沈昼带走了他。 “他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我临死之前答应过他,会庇护他的后人。”沈昼说,“药人不甘被追杀的命运,多数不愿孕育后辈,到了这一代,你是他仅存的嫡系。” 今泽张了张嘴,原先的猜测通通崩塌,他艰难挤出声音:“所以我一出生,就受到你的庇护。” 身为烈天的容器,他受到的伤害都会转移给烈天,让那些攻击他的灵力被烈天吞噬。 十几年前,他对父亲风池刀剑相向,风池震怒之下,要将他大卸八块。 然而他没死,风池发现杀不了他,更是惊惧不已,勒令将他关押在镇雷塔下,让他自生自灭。 后来,有个人一剑破开镇雷塔,解救他于铁链之中。 那人逆光而来,提着剑问他:“你叫什么?” 太久没说话令今泽难以发出声音,男人用法术治疗他的咽喉,他回答:“叫风泽。” 男人说:“以后随你母亲姓,叫今泽。” 那时,他以为是个普通的名字,他从不知晓“今”字的份量有这么大,能让一个人上万年间从未忘记。 这些年沈昼对他不好不坏,今泽十二岁就被押进镇雷塔,一锁便是十年,用左护法的话说,他根本还是个孩子。孩子,意味着叛逆,倔强,冲动。 但偏偏他遇上了沈昼。这个男人的掌控欲和实力一样强到可怕,他不容许任何人违逆他的心意,今泽有无数次生出要杀了他的想法。 他不断说服自己,他不欠沈昼什么,这个男人愿意救他,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或者承了他母亲、他外祖父的恩情,是还恩罢了。 可现在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了,因为他心知肚明,他欠了沈昼的,今家世世代代都欠了他。 疾风愈发猛烈,云层滚落雷声。 赶在第一道雷劫劈下之前,今泽大声说;“我骗了你!上次给你那把问心剑是假的,真的被我扔在了东海!” “她拔出来了,沈昼!” “不会再有别人了,她的真心已经给了你!” 轰隆—— 雷光迸现如苍穹破裂,万千紫光倾泻。 在这无数道紫蛇般的闪电中,无数声战鼓般的雷吼中,沈昼衣袂翻飞,放声大笑。 他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华灯的感情,哪怕是华灯自己。 他竟然说他知道?今泽愕然瞪大双眼,陡然顿悟,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去死,他要活下来陪那个女人!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去转世!”今泽高声道,“她那么喜欢你,会愿意等你的!” “但我不会。”沈昼说,“每次转世,都需要数百年的时间,我不会让她等待。” 不会让她像曾经的他一样,等待着家人与朋友的回头,最终等来一句“对不起”。 今泽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沈昼一定和从前不一样了。 在紫阳宫的那些年,沈昼想起来的事情越多,人就越沉默。 再加上薛子非的事,当他发现自己找到东海天机玉,又找来北原无极木为其重塑肉身,依然无法复活一个死去的人时,便陷入了极度疯狂的修炼状态。 每时每刻,每日每夜,他除了修炼几乎什么也不做。他想要死亡,唯有早日渡劫,才能获得解脱。 是以这一世,他力量增长的速度远大于从前,身体崩溃的速度也远超前世。 他快要死了,却在死的路上被人拉住脚步,从此就再也无法走开。 今泽道:“你又要从头开始了!十三世,重头再来!” 沈昼岿然不动,闻声笑道:“那又怎样?” 今泽摇摇头,半晌,同样露出了笑。 是啊,那又怎样。 对他而言,不过是又一个一万年而已。 *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华灯靠在他怀里,仰起脑袋问。 她已经分不清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被他抱到床上,而身上沾满了他的气息。 沈昼轻吻她的额头,很随意地说:“不会。” 华灯拽住他:“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 沈昼慢条斯理道:“我不能为未来的事做保证,但是现在,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见华灯还要说什么,他干脆道:“别管这些了。” 华灯的话语化作低吟,又陷入新一轮的浪潮中。 他的胳膊死死锢住她,喘息着问:“华灯,我很想你,你有想过我吗?” 华灯颤了下:“有……很想很想你。” 沈昼:“我送你的花灯还喜欢吗?” 华灯顿时拧了他一下:“我就知道是你送的!” 沈昼低笑出声:“真聪明。” 华灯气鼓鼓地质问:“为什么不来见我?” 沈昼却反问她:“想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华灯微微抿唇:“……很难过。” 像淹没在水里,只要想到就喘不过气。 “我要你记住这种感觉。”沈昼坦荡地说。 没有体验过分离的人,总以为分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要她品尝这份滋味,要她永远地记住,永远不再将他推开。 华灯闭着眼,又气恼又心酸,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她会记住的,她再也不要和相爱的人分离。 沉沦之间,她察觉沈昼的手指抚上她脚踝,摩挲着问:“华灯,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睁开眼一看,他在把玩送她的那条骨链,且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是什么?”她问。 “是契约。”沈昼笑答。 他凝视她眼睛,不给她退后的空间,整个人的气息完全包裹住她,教她只能看着他。 他说:“我要与你,神魂结契。” “你愿意吗?” “……” 华灯笑起来:“我能说不愿意吗?” “可以。”沈昼毫不犹豫地颔首,“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话音未落,华灯就被迫受力,身子朝后撞去,用力咬住唇才没尖叫出声。 她恼怒地瞪了一眼:“你说了不强迫!”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9节 沈昼长臂一伸,将她捞回来,拂去她脸颊的碎发:“我没有强迫,是你不让我出去。” 华灯踹了他一脚:“你不是结契吗?……结吧!” 沈昼:“你知道结契意味着——” 华灯脸色绯红,小声说:“我知道!你还结不结了?不结算了。” 沈昼哈哈大笑,低头吻住了她。 吻至最深处,手指一攥,捏碎了骨珠。 红线疯长,没入血肉,缠绕住整颗心脏。 他们再也离不开彼此,神魂会烙下对方的印记,至死不息。 “华灯,无论到哪,我都可以找到你。” “无论到哪……” 这就是神魂结契。 天涯海角,誓死不休。 床帏摇曳翻滚,隐隐传出男人低哑的声音。 “华灯,不要抛下我。”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第86章 白日烟花 “别闹, 沈昼。” 华灯半梦半醒,感受着什么东西在头边乱蹭,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把。 ……嗯? 怎么手感毛毛的? 她倏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是一片棕黄色的毛发,她手掌不自觉揉了两下, 别说手感真的不错。 再往上一看,一张猫儿似的脸, 无声盯着她。眼眸澄澈, 瞳孔发绿。 华灯坐起了身, 注意到它尖尖的耳朵上两簇漆黑的毛, 尾巴短小, 她想摸却被躲过去了。 是猞猁。小小的一只, 看上去才几个月。 华灯:一觉醒来沈昼怎么变异了? 刚想到沈昼,他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手拎起猞猁的后颈, 将它扔下床去, 对华灯说:“你不是想养猫吗?养吧。” 华灯:“你管这玩意叫猫?” 沈昼:“它是灵兽, 活得久,你就当它是吧。” 华灯无言以对。 “你从哪找来的?” “捡的。”沈昼说,“它受了伤, 跑到妖王宫附近, 我刚好遇到,就带了回来。” 当时它像是被猛兽伤到,快活不成了,沈昼在“送它去死”和“带回去养”之间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带了回来。 经他一说华灯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妖王宫, 而是来到天含山的断云殿里。 难怪她昨晚睡得好,妖王宫太压抑了,还是断云殿待着舒服。 小猞猁听不懂他们的话,它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救了自己,翘起尾巴围着他“啊啊”叫。 沈昼懒得搭理,鞋尖将它踢开,说了声:“小畜生。” 小猞猁委屈地缩成一团。 华灯赶紧跳下床,把它搂进怀抱,扭头谴责道:“你带回来就好好养,干嘛骂人家?” 得亏修仙界没有动保协会,不然他指定挨批斗。 “畜生也算骂?”沈昼不以为意,“给你养着玩罢了,惹你生气我照样杀。” 华灯捂住猞猁耳朵:“乖宝咱们不听。” 沈昼:“你叫它什么?” 华灯眨了下眼:“没叫什么啊,它有名字吗?” 沈昼冷漠地说:“没有,一只畜生要什么名字。” 华灯:“哦,那我就叫它乖宝。” 沈昼:“……你给它起一个。” 华灯笑眯眯:“我想不出来嘛,你快帮帮我。” 沈昼说:“小不点。” 华灯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她看了一会,发现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她抬手扶了扶额,说:“算了我们两个起名废,让苏意轻帮忙起吧。” 沈昼不置可否,他不认为苏意轻起的名字能比他想的更好听。 华灯抱着小猞猁走出断云殿,将它放到地上,叫它自己去玩,猞猁撒欢似的跑了出去,完全不认生。 天含山向来日朗风清,周围有沈昼设下的九重结界,别说有人过来,华灯曾经看九州的地图,上面根本没显示这个地方。 这是完全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华灯沐浴在阳光里,深吸一口空气,馥郁的灵气包裹着她,即便没开始正式修炼,灵府已舒适至极。 她不禁好奇:“这附近也没有地脉吧?为什么灵气这么浓郁?” 话音落下,便见一只鸟儿扑扇着翅膀飞来。结界只拦行人,并不阻拦来往的鸟兽,鸟儿落到沈昼扬起的指背,停留片刻,倏忽又飞走了。 沈昼笑了笑说:“因为这是我修炼悟道的地方。” 那时这里还没有断云殿,山巅之上空荡荡的,终年飘雪。 陈曦与殷则京死后,他于此处独坐十年,十年间冰雪积身,了无生息。 十年之后,他张开眼的刹那,风雪骤停。 冰霜就此消融。 他伸出手,捉住一缕清风。这世间大道,便被他握在手中。 此后他跳过化神境,一夜入合体。不足百年,便突破渡劫期。 他成了闻名天下的魔修,也当上紫阳教的教主。 听他讲述这些,华灯发觉自己的心情很平静,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就像这山间的风,过去便就过去了。 站在山顶的人不会好奇这一缕风去往何处,他也不会怀念过去的任何事。 华灯看着他的神情,她觉得沈昼应该是不记得她穿越期间的经历,这与系统所说一致。 她握住他的手,笑问:“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那么快当上教主的?” 沈昼将她带进怀里,袖子一挥,眼前云雾消散,华灯能望见千里之外。 他说:“想知道?” 华灯依偎他,用力点头。 沈昼捏了下她的掌心,静立闭目须臾,再睁开时,瞳孔闪过银白的冷光。 于是时隔千万年之久,这片土地上,重新响起熟悉的声音。 “九州之众,遵吾号令。” 时值正午,街道集市熙熙攘攘,大小城池内人流如织,酒楼饭馆白气蒸腾,传出热闹的声音,无人听见这天外来音。 然而凡是有修为的修士,无不感应到强烈的号召,他们尽皆停下伫立,仰头望向天空。 沈昼侧过头,问她:“想要什么?” 华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她的视角一切如常,便回道:“那就看场烟花吧。” 沈昼说好。这愿望太简单,无需这么多人,他将那些修为低的都剔除在外,只留下修为高的一批。 随后道:“她说,想要一场烟花。” 华灯睁大眼。 原本平静的苍穹,骤然涌现七彩焰火,烟花爆裂,光芒坠落,数不清的绚烂光彩如油画泼开,又似漫天流星飞落。 一声声,一道道,绚丽夺目,久久不息。 她真的见到一场白日焰火。 她忙不迭拽起沈昼的手:“快,趁现在赶紧许个愿。” 虽然只是法术凝造出来的烟花,但应该也是有效的。 沈昼松开手,说:“你来吧。” 见华灯面露不解,他道:“我的愿望总是实现不了,但你的愿望,我可以让它成真。” 华灯顿了顿,双手交握置于胸前,闭眼许愿:“我希望沈昼能完整尝出糖的味道,这样我就可以给他买好多好多的糖,每天都吃不同的口味。” 她睁开眼,问面前的人:“它会成真吗?” “会。”沈昼没有犹豫,“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你期望的都会成真,你想要的都会得到,这个世界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华灯望着他的眼睛,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那我还想要一株槐树,就栽在这里吧。”她指了下断云殿外的空地。 沈昼应声。 烟花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0节 全天下的人,都见到这场不同寻常又突如其来的焰火。 紫阳宫内,今泽抬头望天,目瞪口呆。 他和左护法不受傀儡术影响,但这不妨碍他对此感到震惊。 “他们在干嘛?谈个情说个爱需要这么大阵仗吗?!”他难以理解地问。 这法术不算什么,筑基期的修士都能做到,可能做到这种规模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左护法艳羡地感叹:“也就是我没这个能力,不然让我家夫人也体验一下,说不定今晚我就能回家睡了。” 今泽:“……” 一群神经病!! 外界的纷扰皆与华灯无关。 她喜欢断云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与世隔绝,想下山可以随时出去,不想下山就永远不会有人打扰。 在她说完想要槐树的第二天,起床后便发现门口多了株参天的大树。 华灯想的是找个小树苗,她和沈昼两个人一起栽培一起浇水,冷不丁看见这么大一棵树,呆了好一会才问:“你从哪找来的?” 沈昼说:“今泽找的。” 华灯说:“你搬过来的?” 沈昼说:“今泽干的。” 华灯:“……记得给人发工资啊!” 沈昼哦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华灯无奈摇头,抱着小猞猁走到树下,从乾坤戒里取出一个木桌,一把藤椅,舒舒服服躺了下去。 她还拿出眼罩,拿出水杯和抱枕,一副准备齐全的架势。 沈昼走到旁边,她就往一侧窝了窝,给他腾出地方。这椅子相当舒服,沈昼平时也喜欢,每次抢不过她就硬塞过来。 不过这次,他一反常态没有立即躺下来,而是看了会,忽然说:“我想起来了。” 华灯正忘情地撸猞猁,她的衣裙散开,裙摆拖到地上,闻言抬起头:“什么?” 沈昼替她将裙摆拾起,说:“那只狗的名字。” 他以为他忘了,原来还记得。一直都记得。 “叫木头。”他说。 因为皮毛棕黄,还总喜欢偷偷啃树皮,所以他就起了个名字,叫木头。 华灯低头看怀里的猞猁:“叫木头也不错,你喜欢吗?”她晃了晃猞猁的爪子。 猞猁:“……嘤。”不喜欢。 顶着沈昼淡淡投过来的目光,小猞猁僵硬了几息,装模作样地点点脑袋。 华灯说:“那就叫木头?” 这时,沈昼开口:“不必,起你喜欢的名字就好。” 华灯认真思索:“我喜欢的……你觉得沈猫猫怎么样?” 沈昼:“可以,你别喂它吃老鼠就行。” 华灯:“真的可以?” 沈昼:“假的。你敢起,我就把它扔进狼堆。” 华灯心说我就知道,她抱起猞猁端详了会,眼睛一亮说:“我想到了,那就叫枕头吧!多可爱啊,而且听起来很好睡。” 她最喜欢睡觉了。 沈昼撸了把“枕头”后背的毛,似是嫌弃手感不好,又往华灯头顶摸了把,这才说:“不错。” 于是猞猁被迫拥有了新的名字——“枕头”。 夜里,华灯对枕头爱不释手,想要抱着它睡觉,可惜不等她开口,枕头就被沈昼扔了出来。 华灯觉得自己像养了两只猫,大猫总是单方面和小猫争地盘,不过没办法,谁让她更喜欢大猫呢,只好委屈枕头一下了。 华灯靠在沈昼怀里睡着了。 她依稀察觉沈昼没睡,但没有多想,他一向睡得少,就算待在她身边觉变多了,也做不到像她一样。 深夜,殿内悄无声息,门倏然开启一道缝。 沈昼睁开眼,起身下地,没有表情地注视着走进来的猞猁。 猞猁与白天截然不同,它毛发耸起,目露金光,眼神冰冷得可怕。 沈昼与它对视片刻,空气中如有暗流涌动,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过了会,沈昼扬手,用结界隔绝床榻,防止吵醒华灯。 “原来神喜欢附身在畜生身上。”他淡淡道。 猞猁张开口。祂说:“若你愿意将力量让渡给我,我就离开这个世界。” 沈昼早已猜到祂的来意。 无非是像系统所说,他们的“主神”连接了这个世界,要夺取天道的力量。而现在,祂又要他的力量。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见到这所谓的神。 沈昼说:“神也会渴望凡人的力量?” 祂说:“你和这个世界的天道,都掌握了不该有的力量,我已经衰弱太久,需要你们的帮助。” 沈昼说:“怎么帮助?” “我很快就能夺取天道的力量,然后你将魂魄献祭给我,这样,我就能恢复曾经的状态。”祂说,“我将终结万界浩劫,你们会重获安宁。我还可以创造新的上界,九州之人依旧可以升仙,你能拯救这里的人们。” 沈昼说:“听起来不错。” 祂说:“那么——” 沈昼:“可是关我什么事。” 祂:“……” 沈昼:“我不想死,所以不会答应你。” 祂:“活着令你痛苦,你为何不愿赴死?” 沈昼:“你并不了解我的感受,我也无意向你解释。” 祂:“你没有拒绝我的余地,你杀不死我,而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 祂有绝对的把握说出这番话,即使祂暂且没有超出这个人太多的力量,但至少不会落于下风。 祂创造了一切,也能毁灭一切。 然而祂说完,面前的男人依旧无动于衷,他甚至像是笑了,那双耷下去的眼,在黑夜中泛着幽暗不清的光。 “那就来试试看。”他说,“若我不死,你们都没有活路。” 说罢他失去耐性,朝猞猁的脑袋屈指一弹,猞猁的眼睛黯淡下去,身体瞬间软倒,失去意识。 他提起猞猁,背后传来华灯的声音。 “怎么了?”她揉着眼睛问。 “没什么。” 沈昼走过去,帮她把被子拉上,漫不经心地说。 “就是突然闹鬼了,还对我说了一堆废话。” 华灯:“???” 你们断云殿这么邪门的吗! 第87章 紫阳教主(二合一) 在沈昼的帮助下, 华灯迅速掌握了烈天剑的正确用法。 这柄由沈昼亲自淬炼的仙剑,不仅无坚不摧,能破山开海, 甚至伴随着沈昼的多次轮回,具备了斩裂时空的能力。 只要她心里想着一个地方, 一剑挥出,就能创造空间之隙, 无人可挡。 她是元婴期, 还做不到心念化神, 来去自如, 但有了这把剑, 天上地下便任她来往, 要多畅快有多畅快。 华灯马上玩得不亦乐乎。 她对着九州的地图,想去北荒雪原看冰川,就挥出一剑;想去南海看日出, 还是挥出一剑。 沈昼将这柄剑完全地赠予了她, 随便她玩。 神魂结契让双方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 华灯要找他就更简单了,挥一挥剑,烈天就会带她去他身边。 有好几次, 她想要吓一吓沈昼, 会突然出现在他背后。 可惜每次他都没被吓到,好像早已预料她的到来。 华灯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和苏意轻出去逛街,而沈昼多半也比较忙,有时她蹦出来,会看见沈昼正和今泽说话, 吩咐他一些事情。 今泽起初大惊小怪,后来就麻木了,能做到对她视若无睹,还在沈昼揽过她的腰问她想吃什么时,自觉地背过身去。 也有几次,华灯刚好赶上沈昼的杀人现场。 这些日子要杀他的人变多了,除了群仙盟,还有些她分不清的势力。不过沈昼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当她出现时,沈昼就会一把火烧光那些人的尸体,现场非常安静,火苗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中,他朝她走近,身上一尘不染。 然后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回断云殿。他们把这里当成家,沈昼会对她说“回家”。 每次见到火焰中的尸体,华灯就忍不住地想,过去的那些年他也是这样吗?永无止境的杀戮,无休无止的战斗。 难怪一万年前的他看上去那么暴躁,除了修魔的副作用,恐怕还有每天沐浴在血腥里的戾气。 空闲的时候,她拿出原著翻了下,思考要不要再做几个任务。要是可以的话,她想多陪他几年。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1节 毕竟一个人,是组不成家的。 然而等来等去,系统也没有发布新的任务,华灯问起,它就说:“还没到时候。” 华灯趴在藤椅上晒太阳,听见这话就哦了声,翻了个身戴上眼罩,美美睡下午觉。 苏意轻今天约不出来,据说是跑到青楼看帅哥,被云鸣玉逮个正着,云鸣玉哭了一天,她不得不留在家里写检讨书。 至于裴见明,这个憨货被沈昼揍怕了,不敢单独和她出去,所以也作罢。 华灯睡了一觉,起来时沈昼还没回来,枕头饿得嗷嗷待哺,她给喂了几块肉,摸了摸烈天说:“走,带我去找你爹。” 烈天飞身而起,劈开一道裂隙,华灯踏了进去。 她走出去,瞬间一脚踩空,人都愣了一下,竟是扑通掉进水里。 水冰冷刺骨,哪怕华灯元婴期的修为都抵挡不住,她抱紧胳膊,牙关打颤,沈昼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完全没有帮忙的打算。 他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单薄的衣裳紧紧贴着肌肤,人靠在池壁边,慵懒地撑着胳膊,头发湿漉漉甩到后面,浸湿后的眉眼格外浓郁。假如不是池水太冷,华灯很乐意多欣赏一会。 当然她还是稍微欣赏了下,目光顺着他的脖颈流连到胸膛。 沈昼水鬼似的游过来,挑了下眉说:“我教你用剑,你就用来干这种事?” 华灯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你在泡澡?你别拽我,快让我出去,这里太冷了。” 沈昼不疾不徐勾住她小指:“看都看了,还想就这么跑了?” 华灯闭眼:“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别污蔑!……你脱我衣服干嘛?变态!” 很快华灯就不冷了,不仅不冷,还热得离谱。 他将热量通过吻和接触传递给她,明明池水还是那么凉,可她整个人都滚烫起来。 华灯发誓,以后用烈天剑之前,一定要搞清楚他在干什么! 结束的时候,华灯有气无力趴在他怀里,愤恨地掐了他一把。他像个翻过肚皮的大猫,被她掐了也不生气,还反过来揉揉她的指尖。 华灯缓了会,似想起什么,扳过他的肩膀左右检查。 “你身体真的没事吧?”她凝眉道,表情很严肃。 沈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手托起她的腰,说:“我以为你刚才喊停就是不要的意思,既然如此……” 华灯严肃的表情一下子破功:“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给我放手!” 她赶紧挣脱出来,对着沈昼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遍,确保他身上没伤,这才疑惑道:“没事你大晚上泡寒池干嘛?” 沈昼面不改色:“热。” 华灯:“……”我信你个鬼! 沈昼说:“这里能增长修为,我以前也会泡。” 华灯:“不信。” 沈昼抬了抬下巴,笑着说:“那你可以再深入检查一下。” 这倒也不必。 眼见事情又要朝不妙的方向发展,华灯赶紧披上衣服上岸,头也不回往外走:“我饿了,我要出去吃东西。” 还是那熟悉的玄铁门,华灯推了一把,没推动,紧接着一只手从背后伸来,轻轻一推,门开了。 华灯回头,沈昼已穿好了衣服,头发也被烘干,嘴里咬着发带将头发束好,对她说:“走吧,你今早不是说想吃扬州菜了?” 华灯点了点头,但没急着走,而是出了抚仙殿,看着周围巍峨的宫墙问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沈昼说:“我没告诉过你?” 华灯说:“没有。” 当然她也忘了问就是。 沈昼说:“它叫紫阳宫。” “紫阳宫?” 华灯愣了下。 “紫阳宫?!” 那个紫阳教的分支,书里男主之一风池所在的魔教! 沈昼侧首瞧了她一眼,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 华灯抓住他问:“那风池呢?魔教教主呢?” 沈昼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说:“被我杀了。” “什么时候?” “四年前。” 华灯愕然,良久道:“现在的教主是谁?” 沈昼反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上温度变凉,若有所思道:“没有教主。” 华灯内心长叹一声。 完了完了,这得扣多少寿命啊! 大概见她脸色不好,沈昼问:“你很在意这个?” 华灯还处在那种震撼里,下意识道:“有点。” “你需要一个人当教主?还是你自己想当?” 华灯本该说“没有”,但或许是刚才受了刺激,她脑子一抽,直接说出那句经典名言:“教主是谁无所谓,我就想当教主夫人。” 说完惊觉不妥,硬着头皮抬眼,果然对上沈昼似笑非笑的目光。 “教主夫人?”他咬字清晰地问。 华灯:“……” 华灯:“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显然沈昼不可能当她什么都没说。 次日醒来,华灯连每天例行的晨起打坐都没来得及进行,就抱着枕头,被沈昼拉了出去。 她睡眼惺忪,直到看见乌泱泱一大群人才意识到不太对,紧接着就见那些人俯首叩头,哗啦啦跪了一地,口里高喊着什么“教主”、“夫人”。 华灯放下还在揉眼睛的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沈昼带着她从人群中间穿过,笑问她:“还满意吗?夫人。” “你真当教主啦?”华灯抱紧怀里的枕头,“你不是不想当吗?” 她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当这个教主,第一世的他当上教主,征服整个魔教,最后却变得越来越疯癫,后来他再也没有重蹈覆辙。 然而这一刻沈昼看上去全然忘了曾经的事,撸了把枕头,漫不经心说:“我总不能把你让给别人当夫人。” 华灯:“……我都说了是开玩笑的!” 真的说起来,沈昼当上这个教主,华灯还是有一点担心的。 毕竟教主事务繁忙,就意味着他们相处的时间会变少。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完全是多虑了。因为沈昼这个教主当的,实在和没当没什么区别。 教内的事务交给今泽处理,教外的交给左护法,谁敢不服直接杀掉,可谓快狠准,不存在耽误时间一说。 于是华灯开启断云殿和紫阳宫两头跑的生活。 估计是见她还挺喜欢紫阳宫的,沈昼特地命人将紫阳宫修缮了番。 原本的紫阳宫虽然奢华,但略显阴森,修缮后便焕然一新,全都照着华灯喜欢的风格来,她待在这里的时间渐渐超过断云殿。 紫阳宫除了他们,还有一些沈昼麾下的魔修。只是那些人一见到沈昼就瑟瑟发抖,几乎不会主动过来打扰。 华灯平时和他们没什么接触,偶然碰到什么人,都是低头匆匆路过,最多和她打个招呼。以至于她经常觉得整个紫阳宫其实是模拟游戏,周围全是npc。 唯有左护法夫人,时不时带些特产来看望她。 左护法夫人名叫莫箫,莫箫膝下有一千金,才刚满两岁。莫箫本人年纪却不小,华灯猜测在五百岁往上。 约不到苏意轻的时候,华灯就常常去她府上做客,通常会备好瓜子,听她讲各种魔教内外的八卦。 除了沈昼的事莫箫不敢说,其他的事情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次华灯过去都收获颇丰。 连苏意轻和云鸣玉的事她都知道,并表示:“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我当初怎么没这种激情。” 华灯很想说,正常人和甜文主角比不了是应该的。 提及今泽,莫箫便道:“那孩子也是可怜,他母亲是个凡人,被风池强掳来进了后宫,后来生下了今泽。可风池又对他们不好,今泽才十二岁,他娘就被折磨得郁郁而终,那孩子一时愤怒,提着剑要杀他爹,结果被他爹关到镇雷塔一关就是十年。没有教主,他这辈子都出不来。” 华灯有些惊讶,没想到事情的原委是这样,她还以为今泽就是单纯的熊孩子。 莫箫说:“所以那孩子也好,我们也罢,都是真心尊敬教主大人,以及夫人您的。” 一开始教主封她相公当左护法,她其实不太放心,毕竟风池虽说荒淫,好歹有迹可循,这位才是真的捉摸不透。 而且他的实力远在风池之上,轻而易举操控整个紫阳宫,甚至没人知道风池死了,所有人都以为风池在闭关养伤。 但没多久,莫箫就不再担心相公的安危。因为她发现沈昼并不热衷于杀人,只要属下不生异心,他也能容忍些许他们的过错。 与其说是残暴,倒不如说他是厌倦,不止厌倦这些纷争,也厌倦他自己。 这份厌倦终止于某一天,他破天荒地询问她家相公,哪里的点心最好吃。 她相公露出雷劈一样的表情,竭力镇定回答:“李记的吧……?” 那天,教主亲自去买了李记的点心,并且妥善地保存起来,带着离开。 她相公回家和她说了这件事,她信誓旦旦表示:“那位殿下一定是有了心上人!” 她相公死命摇头说不可能,没见过阎罗动凡心。 她嗤之以鼻,撂下话:“等着瞧吧,要是我猜对了,你未来三年的零花都别想要了!”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赢得了相公未来三年的零花,虽然那些钱本来也在她手里。 说到自家相公,莫箫的话格外多:“男人啊,你得像对待野马一样对待他们,要讲究策略。” 华灯来精神了:“哦哦。”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2节 莫箫:“别看我家那位以前是个刺头,现在还不是被我治得服服帖帖?你问我是怎么做到的?我跟你说,这里面可有学问了,首先你不能惯着他,你得……” 华灯频频颔首,掏出小本子,认真地记下来。 当天晚上,华灯站在床前,嚣张地叉着腰说:“你今晚不许睡床,我要和枕头一块睡!” 沈昼非常之淡定,把凑过来的枕头扔到一边,随口说:“你和莫箫聊了什么?” 华灯一惊:“你窥探我隐私?!” 沈昼睨她一眼:“你的隐私都摆脸上了,用得着我窥探?” 华灯不信:“你怎么知道我和莫夫人见面了?” 沈昼拉着她的胳膊坐下:“没有我的允许,你觉得她能接近你?” 华灯腾一下又站起来:“总之我今晚必须和枕头一起睡!” 以前他总是不让枕头上床,枕头都委屈得掉眼泪,今晚是争取的最好时机。 沈昼冷笑着说了句“小畜生”,随即起身,弹了下她的额头:“行,那就别睡了。” 华灯:“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昼揽住腰往外走,他们每走一步,周围景象就急速变幻,才两三步的功夫,就来到紫阳宫外。 风池喜静,紫阳宫便建在荒郊野岭,附近杳无人烟。 可这一次,华灯睁大眼,见到了堪称繁华的城镇,还有许多条美食街。 她确信上个月,她在附近逛的时候,什么也没看到。 她倏地扭头去盯沈昼:“你什么时候让他们建的?” 沈昼随意打量周围,似乎还算满意:“前几天。他们办得不错。” 美食街热闹非凡,烟火气息浓郁,华灯完全被香气包围了,打眼一望,各类美食应有尽有,连她喜欢的李记糕点和酱香鸭都开了分店。 华灯抬脚便往里走,沈昼的传讯符亮了下,对她说了句“一炷香后来接你”,就消失不见。 不过华灯已经没心思管他,她跑到最近的酱香鸭铺子前,点了份最爱的鸭头和鸭翅。 她拿出钱袋想要付钱,店主却说什么都不要。 据他所说,他们都是魔教和群仙盟纷争之下逃难的难民,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是紫阳宫给他们提供了住处,还给他们安排了地方做生意。 “我们从那边远困苦之地,能来这里安居乐业,已是万幸,这些都要多亏了华姑娘您的照拂!” 华灯不解:“我的照拂?” 店主道:“是啊,左护法大人说,是您派人帮我们盖好了房子,还减免了我们的租税,我们都要谢谢您!” 他不了解这位华姑娘的身份,但左护法大人吩咐说,只要把她当寻常顾客即可,不要过多追问她的来历。 华灯不太好意思,坚持要付钱,店主连连拒绝:“不用不用,上面的大人吩咐了,姑娘您看中的东西,都记在账上自有人结清,我们不收您的钱!” 华灯只得说好,想着回头再找人关照下他们。 她去的每一个地方,大致都是这样的情形,这里人人都认得她,也不知怎么做到的。 论氛围,这里和紫阳宫迥然不同,如果说紫阳宫都是群npc,那么这里的人便都是活生生的,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华灯很喜欢。 途径一间炼丹房,华灯原本没在意,余光一瞥,顿时停下脚步。 柜台后的人注意到她,扬手打招呼:“哟,灯灯你来啦。” “意轻?!”华灯连忙跑进去,“你怎么在这?” 苏意轻拿着一瓶丹药,感慨地说:“还是你道侣有办法,躲到这云鸣玉就找不到我了,哈哈,老娘自由了!” 说起来前些日子,华灯还和沈昼一起参加了新任妖王的即位大典。 他们去的时候很低调,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都以为是苏意轻的朋友。 新王上任,一派喜气洋洋,虽然云鸣玉疑似有弑父的嫌疑,但谁让他爹也是弑父上位,众人都接受良好。 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唯有苏意轻满脸郁卒,格格不入。 华灯奇道:“云鸣玉当妖王,你不高兴吗?” 苏意轻抓着头发,崩溃道:“他变得这么厉害,我不就更逃不掉了吗?!” 华灯怜悯地拍了拍她的肩:“其实他对你还挺好的。” 苏意轻悲从中来:“好有什么用?他就是个神经病。你知道他为什么杀他爹吗?就因为他爹恐吓了我几句!天呐,难道甜文男主都这么恋爱脑吗?” 当时华灯提议,如果她着实不喜欢待在妖域,可以随时来紫阳宫做客,苏意轻只说以后再看吧。 没想到现在,她不仅来了,还开起了炼丹房。 华灯环视了一圈,这地方还真是像模像样:“云鸣玉不知道你来这?” 苏意轻得意道:“知道又能怎么样?反正他闯不进你道侣的结界。好姐妹,我这辈子就靠你罩着了!” 说着把丹药塞进华灯手里:“来,这是我刚炼的丹药,送你一瓶!” 华灯:“不了不了,你留着卖给别人吧。” 苏意轻坚持:“没事,这次不是吐的,真的是我炼的。” 华灯:“……谢谢啊。” 拿着丹药走出去的时候,她还有些飘飘然,感觉今天的一切都太玄乎了。 却在这时,丹药无声被人抽走,华灯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头顶传来意味不明的一声:“哦?” 语气略有些古怪,华灯没多想,解释说:“意轻送的,我看看,这是……” 嗯??? 壮阳丹?! 华灯的表情一片空白。 沈昼眼里浮现戏谑,扶额低笑:“难怪你每天都要检查我的身体,原来是……” 华灯迅速捂住他的嘴,耳朵红了个透:“我没有!” 总之当天晚上,壮阳丹没用上,但华灯切实明白,沈昼的身体,确实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一直到天际将明,还能听见少女咬着被褥,咬牙切齿的声音:“苏意轻,你真的害死我了!!” 第88章 因为爱你 这是寻常的一天。 华灯在男人胸膛醒来, 察觉他要离开,无意识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男人停下来,摸了摸她的脸, 低声说了句什么,为她盖好被子离去。 只是下一秒, 他又折返回来。 低头吻在她额角,说:“我爱你。” 华灯迷迷糊糊, 猛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人一下子清醒, 爬起身睁大双眼。 殿内早已没有沈昼的身影。 她呆了好一会, 才伸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心跳快得要冲出来。 哎呀, 真讨厌,大清早的干什么啊! 脸上的温度好半天才降下去,余光瞥见床头挂着的兔子灯, 她隔空弹了下, 花灯便晃动起来, 闪闪发亮。 她抿着嘴笑了笑,开始起床换衣,昨夜神交遗留下的轻微头晕, 逐渐消散了。 自从沈昼渡劫之后, 识府环境就不再那么糟糕,那些令他日日夜夜忍受头痛的剑气消失不见,弥漫的黑雾也化作一片汪洋,澄澈如镜。 即便如此,他还是更喜欢把元神放到她识海里栖息,有时放着放着, 神交就不自觉发生了,华灯恨不得在识海外立一个“沈昼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她起了床,先是抱着钻进房间的枕头蹭了会,后又走出门,给殿外种的朱罗果幼苗浇水。 紫阳宫的环境不适合朱罗果生长,这已经是第三批,看样子还是活不成。 华灯蹲着观察了会,遗憾地给苏意轻发消息:“这批也不行,还是你寄给我吃吧。” 刚发出去,就听到背后打架的声音。 昨天左护法把她昔日的故交,骡兄牵了回来,枕头为了示威,朝它大打出手,今日果不其然又打了起来。 华灯无奈地转身,暂停了他们的斗法。 说起骡兄的经历,也是比较曲折的。沈昼虽没真的杀了它做火烧,但把它送给了左护法南下挖矿当苦力,华灯现在看到的骡兄,比先前沧桑了不少。 肉质倒是更紧实了。 不自觉冒出这个想法,华灯瞬间一惊,对上骡兄幽幽的目光更是心虚,从乾坤戒里掏出几块灵石补偿它。 枕头嗷嗷直叫,华灯只好给它也喂了几块。 喂完的时候,恰巧传讯碟亮了起来。 华灯有两个传讯碟,除了一个普通款式,还有个是沈昼专门给她、苏意轻、裴见明三个人做的。 修仙界原产的传讯碟性能一般,而沈昼版的则是按照她的描述,做成了无限接近于手机的构造。 不仅能语音、视频,还能看小说、看直播,甚至他还做了几个游戏,方便他们几个连线打发时间。 华灯本以为是苏意轻回复她的消息,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裴见明。 一连发了好几串,语气很焦急的样子。 “华灯,能看见我的消息吗?” “我被关起来了,只能这样说话,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 “裴度云根本不是我亲哥,他是这个世界的任务者之一!” “他们要杀沈昼,拦住沈昼,别让他离开!” “上次师父的事对不起,这次算我还你人情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3节 飞快扫完几条消息,华灯呼吸一窒,瞬间转头朝外跑去。跑了几步骤然一顿,低头按住戒指:“烈天,带我去找他!” …… 此时,裴度云站在云层凝结的地面上,满脸凝重对着面前的男人。 那人一袭白衣,站在包围中央,姿态闲散且轻蔑,不像面对敌人,像对待一群蝼蚁。 毫无疑问,这是他有史以来遇到过最危险的任务目标。 起初几次交锋,他并没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特别,总部也没有。真正引起注意的,是他在霞山秘境使用那把名为烈天的剑时,恰巧被华灯和苏意轻的系统记录下来。 经过分析,他们惊讶地发现,那其中蕴含的能量,足以组成一个普通世界的天道。 而它仅仅是这个人的一把剑而已。 两万年来,总部的终极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寻找能够修复主神的力量。为了达成目标,他们想方设法侵入九州这个封闭的世界。 天赐良机,他们又遇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存在,如果能夺得他和天道的力量,就能令主神复苏,万界浩劫终结。 只是他比想象的更难对付。 几个月来,他杀了一批又一批任务者,总部焦头烂额,裴度云不得不亲自出面,直接连通总部的能量,妄图有一战之力。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却吝于给他一个眼风,心不在焉的模样,完全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裴度云以前处理过很多叛逆者,他们都是如出一辙的狂妄傲慢,可唯有眼前这个人,他目中无人的狂妄,睥睨天下的傲慢,都是如此理所应当。 因为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裴度云带着群仙盟的几十位高手,朝他发动攻击,沈昼就站在那,随手挥出一把剑,一把破旧不堪的长剑。 裴度云未及反应,惊觉周围的人已全都倒下了。 连他也短暂地愣了下。随即就见沈昼微微低头,似乎在看腰间的剑,准确的说,是看剑柄上挂着的剑穗。 一尘不染的剑穗,此刻沾上一滴鲜血,沈昼拂手抹去,剑穗便恢复干净。 但再次抬眼时,平静且汹涌的戾气,从他身上满溢而出。 威压倾倒,裴度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不懂,既然不用,为何偏偏将这把剑挂出来? 不过马上他就没空想这些,沈昼走到了他面前,隔空掐起他脖子,问他:“你们有多少任务者在这?” 裴度云不受控制说出实话:“五、五百个。” 本来只有几个,但沈昼越杀越多,他们派出的人也越来越多。 沈昼命令道:“把他们都叫过来。” 裴度云被迫发出了紧急号召令。 五百人闻风而至,形成新的包围圈,困住了沈昼。 他不由有了底气:“这些都是经历过无数个世界的佼佼者,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回应他的是沈昼漫不经心飞出的一把剑。 他口中的佼佼者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部提供了大量支援,可那并没有什么用。 只不过是让沈昼的剑,从一把增加到三把而已。 他还有多少把剑?裴度云根本不清楚,没人见识过他真正的实力。 他们甚至没能见到传说中的烈天剑! 裴度云倒下的最后一刻,闭上眼睛之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沈昼!” 是她来了。 他模糊地看到,少女出现在沈昼背后,明黄的衣裳,似火一般燃烧。 她扑进男人怀里,那人满身的戾气与杀意,顷刻间便消散了。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真正对付沈昼的利器,在这里才对。 可惜,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 华灯急匆匆赶来,赶紧先打量沈昼一圈,确保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沈昼展开手臂随她审视,笑问:“你怎么来了?” 华灯气道:“你有事怎么不告诉我!害我担心死了!” 沈昼猜测是裴见明告知了她,也没多问,随意道:“处理一群杂碎,怕脏了你的眼。” 华灯抿唇静了静,还是很担心:“你真的没事?” 沈昼:“为何觉得我有事?” 华灯低着头说:“你今早突然告白,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要死了。” “是因为我爱你。”沈昼说。 华灯一愣,抬头去看他,四目相对,风和云都无声流淌,他的神情依旧淡淡,好像只是阐述了什么事实。 华灯忽地扑哧一笑:“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沈昼揉捏着她的手指,勾了下嘴角:“放心,要是我死了,一定带你一起走。” 华灯:“……”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这时候,背后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她这才发现,原来现场不是只有尸体,还有一个幸存人员。 这人伤得不轻,全身被血糊住,她努力辨认了番才记起,似乎是薛子非的结拜义兄,北斗殿长老之一,名叫徐恪。沈昼放过了他一次,没想到他还会来第二次。 “沈、昼……”他沙哑地张口,声音里浸满愤恨。 沈昼隔空提起他,转头对华灯说:“我要带他去一趟东海。” 华灯立刻道:“我和你一起!” 沈昼点了点头,带着她离开,有了烈天开路,他们很快穿越麒麟狱,抵达东海深处。 那里还是熟悉的木屋,承载了薛子非生前的回忆。 沈昼拎着徐恪,穿过一幕幕记忆,最后停留在一扇上了锁的木门前。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拽开锁链,推徐恪进去,“去看吧。” 徐恪摔进了其中。 沈昼的声音从后面遥遥传来,清淡飘渺:“北斗殿,以善推衍之术闻名于世,其上任殿主与老祖,为求得升仙梯下落,推衍上千年,最终在几年前,线索指向了万剑宗。” “万剑宗内有名弟子,或许知晓升仙梯之事,这就是他们推衍的结果。” 徐恪猝然回首,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那些年,沈昼的成长太快了,快到耸人听闻的程度。徐恪可以想象,他们是如何把目标确定到他身上。 只是不巧,万剑宗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他就随着力量强大,为避免将万剑宗牵连进自身因果,主动叛离宗门。 直到一年后,薛子非于东海岸边,找到了他。 徐恪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们相谈甚欢,畅快饮酒,一醉方休,那个少年并不知晓,薛子非是受了师门的请托而来。 万剑宗骗了薛子非,他们声称可以帮这少年找到真正的家人,教他不必流离失所,只需知道他的真名即可。 “薛子非乃掌门嫡系师弟,性格和善,向来备受宗门之人喜爱。”沈昼接着说道,嗓音冷淡。 徐恪当然了解这些。 按照规矩,只有化神以上才能担任长老,薛子非区区元婴却能上任,足以见得掌门和其他人是多么纵容。 “所以他没想到,万剑宗要利用他害我,我也没想到。”沈昼淡淡地说。 彼时他尚未突破合体,拥有的记忆残缺不全。假使他能记起来更多事就会发现,若要推衍一个人的生平,需要三样东西: 一为生辰八字,二为受过其精血的法器,第三,则是姓名。 生辰八字,万剑宗根据他的骨龄,已有准确记录,法器则更不用说,他留下过许多。 唯有姓名,他出生后被父母抛弃,薛子非给起他的名字不足以作为推衍的条件。 所以万剑宗需要薛子非的帮助。 薛子非相信了掌门等人的话,带着酒来找他。 也是在那一天,他喝醉了,说出了或许此生最后悔的一句话—— “我的真名,是沈昼。” 那就是悲剧的起源。 他们推衍出,他为转世之人,并且具备重启升仙梯的力量。 一瞬间,万剑宗的上层全都沸腾了。 他们找不到他,就囚禁薛子非,甚至为了寻找更多与他有关的线索,对薛子非使用了搜魂术。 徐恪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薛子非跪在他曾经最信赖的掌门师兄面前,苦苦哀求。 “师兄,小无是无辜的……师兄,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你们不能这样……” 他的哀求没有任何作用。对于力量的追求,对于升仙的渴望,已经让这些人通通疯魔。 薛子非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了保护徒弟,主动自爆。 最后的最后,少年闯进万剑堂,捡起薛子非的尸体,大开杀戒。 这几幕的刺激过大,徐恪浑身脱力,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冷汗止不住地流下。 沈昼站在他面前,冷漠地垂着眼,眼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憎恨。 “群仙盟想要我的力量,可他们不配。” 听到声音,徐恪浑浑噩噩仰头。 “薛子非确为我所害,你要为他报仇,我不阻拦。” “只是你弱成这样,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4节 徐恪闭上眼,想起这些年对他的追杀,更是备觉无力与羞愧。 他俯身叩首,只能一遍遍重复。 “我对不起你。” “北斗殿对不起你。” “我……” 沈昼直接一脚将他踹开,厌烦地说:“以后少做出这副恶心模样,不然我见你一次杀一次。” 徐恪哑然。 他颓废地起身,僵硬半晌,拱一拱手,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华灯注视他飞远,走至沈昼身边,无声握住他的手。 力量本无罪,拥有力量的人却成了罪恶的源头,何尝不是一种荒唐。 沈昼的手掌依然是温热的,她慢慢地转头,去瞧他的眼睛,他眼底是平静的深海,回望着她,一动不动。 她攥紧他的手,轻声问:“难过吗?” 沈昼看着她,说:“难过。他不该遇见我的。” 这个人即便在说难过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华灯抬起手,指尖描摹过他的眉眼,喃喃地说:“所以你这一世,修炼这么快,是因为想要早点解脱,对吗?” 沈昼没有否认,他当时的确这么想的,快点突破渡劫,快点去死,结束这一世的纷扰。 华灯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认真地承诺:“你留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沈昼盯着她正色的表情,忽而一笑:“你说过。” 华灯不自觉跟着笑:“什么时候说的?” 沈昼揉乱她的头发,牵起她往外走:“不管什么时候说的,总之我信了。你若食言,就罚你和我一起轮回转世。” 华灯起初被他带着走,但终于,她快步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好……我答应你。” * 徐恪回到家时,仍旧是虚软混沌的状态。 直到推开门,见到一抹高挑的影子,他才陡然清醒些,惊道:“你怎么?!” 沈昼回过头,他站在阴影里,平静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你去东海,为什么向你解释那些事?” 徐恪怔怔地说:“为了子非……” 沈昼说:“不是。” 徐恪愣住。 他道:“我要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以紫阳宫教主之位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只要你们不进犯,紫阳宫不会主动挑起战乱。妖域同样如此。” “——你明白吗?” “你要……”半晌,徐恪咽下口水,艰涩开口,“你想要三方达成和平,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沈昼说,“你只负责出面去谈这件事,其余的我会解决。记得告诉他们,敢反对的,杀无赦。” “为什么?”徐恪脱口而出。 沈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离去。 外面月色正好。 沈昼走在树影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为什么? 大约是神交时,他曾窥见一些华灯从前的记忆。 她记忆里的地方,和九州截然不同。那里更加宁静,更加祥和,从她的心境来看,似乎也更喜欢那种地方。 既然如此,就送她一个和平的九州吧。 第89章 茶花盛放 闲来无事的午后, 华灯蹲在房间里,看枕头玩玩具。 玩具是沈昼用木头雕的小猫,活灵活现。他不让枕头上床, 枕头总是闹,他又不能把这小畜生弄死, 就随手雕了个玩具给它,枕头果然不闹了。 枕头欢快地把玩具叼走的时候, 沈昼还面无表情地道:“早知道不捡它, 比今泽还蠢, 也就你惯着。” 华灯:你一次性伤害了三个人你知道吗? 她好笑道:“那你还给它做小猫, 你从哪学来的手艺?” 那只兔子花灯也是做得栩栩如生, 以前没发现他会这么多技能。 沈昼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似乎是那段模糊的记忆里,跟着母亲四处跑,总是被追杀, 晚上习惯了不睡觉保持警惕, 就做了一堆木雕陪自己。 他说:“随便学的, 你喜欢以后再给你做。” 华灯当然喜欢。枕头也很喜欢。 她蹲在那看枕头玩了会,就起身走出门去。 这些日子没有系统任务打扰,也不曾为琐事烦忧, 她都想不起来上一段如此宁静美好的时光, 是在什么时候。或许从没有过。 她走到正在淬炼仙剑的沈昼身边,忍不住感叹:“如果以后都是这种生活多好。” 沈昼停下动作:“你喜欢就可以。” “最好能久一点,八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也行。”华灯说。 沈昼没有答话。 华灯未能察觉他的沉默,刚巧传讯碟亮了起来, 她看了眼便转头道:“我和意轻出去玩,晚上再回来,不用等我吃饭。” 她拿着烈天就跑远了。 沈昼这才不紧不慢起身,看向大殿门口。 “我说过,别总附身我家猫。” 猞猁迈开腿脚走近,双眼闪烁金芒,光彩格外冷漠。 刚好赶来的骡子还不知好友已换了芯子,凑上前就踹了一脚,猞猁踉跄扑向前方。 猞猁:“……” 沈昼发出一声清晰的嗤笑。 猞猁刚要起来,他又一脚踢过去,说:“滚出去。” 霎时间,猞猁的身子倒下去,而旁边的骡子猛然一震,开口说话: “将你的力量给我,这是最后的机会。” 沈昼眼尾轻挑,上下打量:“附身骡子的滋味如何?” 短暂沉默了下,祂毫无情绪地回答:“万物有灵,当平等处之,骡子又如何。” 沈昼抚掌笑道:“那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就附身在这吧。” 骡子的脸抽搐了一瞬,祂生硬地道:“我不会再来,这是最后一次见你。” 沈昼说:“我没有兴趣和你告别。” 祂说:“待我完成与此地天道的融合,你的力量便是囊中之物。” 沈昼:“那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说不定到那时,我已经杀了你献给这片天地。” 祂:“不可能。” 沈昼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日光正盛,骡子金色的眼睛光芒愈烈,他看着心烦,索性伸手摁住骡子脑袋,似自言自语:“算了,这骡子她也挺喜欢,就不让给你了。” 无需用力,骡子便倒了下去。这时枕头倒恢复清醒,颠颠地跑过来,趁机踹了骡子一脚。 沈昼兴味全无,留它们在原地打斗,转身坐到树荫下修炼。 他的修为每日都会下跌一点,再多的修炼也于事无补,不过他不在意,仍旧照常修炼。 察觉花丛里的动静,他头也没回:“说。” 今泽悻悻地从花丛里钻出来。 他站了一会,见沈昼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模样,实在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那个,你要不……” 沈昼漠然不语。 今泽眼睛一闭,大声说:“你要不当我师父吧!” 他想了很久,他不想欠沈昼的,但也不想给沈昼当孙子,那不如就给他徒弟吧。 忐忑地等了片刻,沈昼悠悠地说:“可以。” 今泽瞬间满腔欣喜,然而没等酝酿接下来的话,就被泼了一盆凉水。 “你先叫她师娘。”沈昼说。 “???” 这个“她”是谁,今泽不用想都知道。 但是…… “我不要!”他断然道。 “那就别想了。” “你……”今泽憋了半天,脸色逐渐扭曲,“你就非得如此吗?情情爱爱非大丈夫所愿,你就不能抛开她思考问题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5节 沈昼:“你和你爹一个样。” “你闭嘴!”今泽跳脚,“我怎么可能和他一样?他那个畜生!我和他绝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没有!” 今泽气冲冲地掉头跑开。 沈昼坐在原地,无动于衷。 晚上,华灯带着给沈昼买的玉佩回来时,刚好撞上鬼鬼祟祟的今泽。 她主动打招呼:“你来找沈昼吗?” 今泽吓了一跳,却盯着她,半天没说话。 华灯不明所以,耐心等待。 就见青年一张脸憋得发紫,半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师、师、师……” 师了半天师不出个所以然,华灯接话:“师夷长技以制夷?” 今泽:“……” 华灯继续猜:“师不必贤于弟子?” 今泽脸一黑,脱口而出:“师娘好!” 华灯被他吼得手一抖,满脸茫然:“啊?我吗?” 今泽越发僵硬,木愣愣地点头:“对,是你,师娘。” 华灯后退一步,打量他半天,摆摆手:“不对不对,你先拜了沈昼为师,才能叫我师娘,他现在愿意认下你了吗?” “……” 今泽绝望地闭眼:“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华灯:“谢谢?” 今泽微笑着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了,华灯才露出差点没憋住的笑,调侃说:“你这么逗人家,不太好吧?” 沈昼出现在她背后,语调散漫带笑:“有什么不好?就当多练练他,而且我确实不打算收徒。” 华灯转身,把玉佩交到他手里:“给你带的,喜欢吧?” 沈昼说:“喜欢。” 华灯说:“你还没看呢!” “不看也喜欢。看了说不定不喜欢。” “诶你这个人……” * 华灯最近迷上了去各种路边小店淘东西。 于是沈昼每天晚上,都能收获一大批礼物,包括但不限于发簪、梳子、扳指等等。 这天华灯逛累了,和苏意轻分别后,揣着新买的玉冠回家。 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用烈天,只是刚走出没多远,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华灯。” 她回头,陌生的女人站在身后,对她说:“我是本次位面的任务者,我叫16号,可以和你谈谈吗?” …… 静谧无人的树林里,华灯听完了16号的阐述。 “你的意思是,要送我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我知道来这个世界不是你的本意,现在我们可以送你离开了。”16号说。 她是个看上去比华灯稍大些的女子,眉目温婉,说话时轻声细语,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华灯缓缓说:“假如我不想离开呢?” 16号了然,善解人意地问:“是因为你的道侣吗?” 她没有等华灯回答,语气温和地劝说:“你的道侣很危险,我不建议你和他继续接触。” “是吗?”华灯淡淡地说。 16号愈发恳切,满脸都是对她的担忧和关怀:“他拥有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稍有失控,便随时可能让这个位面毁于一旦。你留在他身边,你也有会有危险。” 华灯问:“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闻言,16号吐出一口气,徐徐道:“你走之后,我们会采取措施,回收他的力量,保护这个位面。” 她微笑着说完,胸有成竹等待华灯的答案。 然而她见到那貌似和善的少女扯了扯唇角,莫名嘲弄地问:“是想让我走,还是想利用我威胁他?” 16号一顿,神情凝固。 它本不该出现在此。 但华灯身上有那个人的神魂印记,系统无法抽离她的魂魄,于是总部赋予它特权,派它来这里,带走眼前的女孩。 它是任务经验最丰富的系统,化身为女子形态,不过为了博得这女孩的信任。 很快地,它又恢复从容的模样,温声说:“你误会了,我们绝无此意。但是待在那样的人身边,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他……” “他怎么了?”华灯骤然抬眼,话音冰冷,“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你说他随时可能毁了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不是好好的吗?这不就足以说明,一万年来,他从未有过哪怕片刻失控,从未生出毁灭这个世界的想法!” “……”16号说:“你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并非100%。猜错的结果,你能承担吗?” 华灯说:“那你们呢?倘若你们猜错了,后果由谁来承担?”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需要拯救更多人。”16号叹了口气,“你可能还不明白,为了终结万界浩劫,我们需要力量修复主神,这份力量能来自哪里,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为了力量?”华灯失魂落魄道。 “为了力量。”16号认真地说,“华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他本来不应该活着的。”华灯忽然说,“如果他现在已经去转世,你们还会觊觎这份力量吗?” 16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答:“正是因为他活着,才会被我们,尤其是你——观测到。” “我?” “是的,你对他的接触,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资料,也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思路。你找到了他,让我们修复主神的进度,能够足足提前几万年。” 根据总部的监测数据,一万年前,曾有人短暂打开过时空之隙。他们都以为这个人已经离开了九州,只是没人发现他的踪迹。 可通过华灯观测到的信息,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始终没有离开,他还在九州,并且变得比一万年前更强了。 16号的讲述让华灯脸色刷一下苍白,她踉跄后退,胸口阵阵锥痛,宛若窒息。 原来是因为她。 怎么能是因为她! 16号说:“华灯,感谢你为穿书局做出的贡献,我们会记住你的付出,为你安排一个完美的世界转世投胎。” “现在,请跟我走吧。” 华灯擦去冷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仍是一片清明:“他会死吗?” 16号避而不答:“华灯,有很多人需要你的拯救。” 华灯:“他会死吗?” 16号沉默少顷:“死一个人,救很多人,不值得吗?” 也许是值得的吧。至少对许多人来说,会认为是值得的。 可华灯无法这么认为。 她低了低头,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鲜红艳丽,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为里面注入剑意,不厌其烦,只为保护她的安全。 无端地,她回想起那一天,问他是否后悔过。 他回答:“后悔过,但没办法。” 叛出天命宗也许后悔过,但不这样就救不了母亲;孤身堕魔也许后悔过,但不这样就救不了师父;穷尽一生修炼与妹妹挚友几难再见也许后悔过,但不这样,就追赶不上他们的脚步。 可是后来,好像正如他所说,他的愿望总是无法实现。 华灯握紧了戒指。 在他的人生里,父亲为大义而死,母亲和妹妹为证道而死,挚友为爱人而死,此后便是一生寂寥,他对所有人都是名为“不值得”的选项。 她倏然抬头,对16号说:“拥有力量,不是他的过错。” 他最初想要的,不过是与家人一起,度过最平凡的一生。 现在他好不容易过上这样的生活,而这些人还要再次剥夺。 她绝不能容忍。 绝对不能! 剑意爆发飞出,绞灭16号的身体! 16号骇然大惊,强大的剑气将她的身体彻底摧毁,只留下一抹数据凝结的虚影尚在人间。 那抹虚影晃了一晃,竭力镇定下来,华灯听见它冷漠无情的机械音:“华灯,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偏偏你的任务,每次都能完成?” 华灯呼吸一窒,瞳孔紧缩。 16号的话语掷地有声:“是因为我们的纵容,你才能在这里活下去,是因为我们需要你接触那个人,才会放任你过关!” “一旦你没有价值,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个位面好好生存吗?” 伴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华灯脑海里传出尖锐的系统警报。 “警告,任务【与掌门共同修炼三天】判定失败!” “警告,任务【和师弟水中双修】判定失败!” “警告,任务【与妖王云行成亲】判定失败!”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6节 “警告——” 一声声警告接连不断,华灯浑身冰凉,好似一瞬失去全部力气。 16号冷笑说:“抬头看看,你的寿命还剩多少!” 六年。 华灯看到面板上,她的寿命仅剩六年。 “你没有选择。”16号朝她伸出手,“跟我走,只要你配合我们,你就能重获新生。” ……新生吗? 华灯按住戒指,沉默地发出新的一击。 白虹贯日!足以摧毁一切的剑气宛如狂风,刹那将树林夷为平地! “华灯!!” 16号连虚影也即将不存,它难以理解地迸发尖叫。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要为了他放弃一切,这值得吗?!” 这一次,华灯可以给出肯定的回答。 她说:“值得。” 最后一击,16号彻底消失在眼前。 云止风清,华灯静立片刻,倏地脱力,虚软地跪到地上。 许久,她才浑浑噩噩重新起身,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周围没有沈昼的身影,他的神识应该没有监测到这里的状况,这令她放松少许。 她走了很远,直至走到一个悬崖边,才想起来要使用烈天。 她抚摸戒指,迎着风,低声说:“带我回家吧,烈天。” 烈天铮鸣一声,带她来到紫阳宫附近的山野,果不其然沈昼就在那里。 烈天总是能找到他的,她也总是可以。 她恍惚地走了几步,蓦然察觉满眼的鲜花锦簇,馥郁芬芳。 这里的景色不一样了。 他为她种了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只要她来,就能看到。 山茶花盛放不歇,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华灯偏过头,强忍下快要溢出的泪水,弯腰采撷一朵娇嫩的鲜花。 此前一直沉默的系统,这时突然开口:“宿主,我可以逃避总部的追踪,送你离开这个世界。” 华灯怔然,一时没有反应。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系统说,“对不起,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没有找到你喜欢的甜文。” 花瓣拂过手指,华灯盯着看了会,摇摇头,缓慢地笑出声。 “不,我不走了。” 她手里拈着花,奔向正等待她的男人。 她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心里不是恐惧,不是不安,而是如释重负的轻盈。 “就留在这里吧。” 她迎着日耀金光,粲然一笑。 “谁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甜文?” 第90章 神魂之锁(二合一) 一晃五年多过去。 华灯从断云殿走出, 站在越发高大的槐树下,写好一张布条,挂到了最近的树枝上。 “今天要去无风城玩, 希望那里是个晴天。” 这是她每天养成的习惯。 早上起来,先写好今天的愿望, 只要挂到树上,就会有人帮她实现。 譬如今日, 她约了苏意轻到无风城逛庙会, 但那里连日阴雨, 凭她的修为还不足以改变一城天气。 所以, 只好拜托能实现愿望的“树灵”帮她啦。 布条挂上去, 华灯给苏意轻发了个消息。抬头时, 枕头正骑在骡兄背上,一骡一“猫”自由飞翔。 她笑了声,烈天划破虚空, 带着她抵达无风城。 路上问系统:“我走以后, 沈昼不会有事吧?” 尽管这个问题问过很多遍, 她还是忍不住多嘴,毕竟她的寿元已经所剩无几。 这件事她自己接受得差不多,但还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告诉沈昼, 说的太早怕他做出什么事, 说的太晚又担心他接受不了。 “放心吧宿主。”系统如往常般安慰她,“只要你不在了,他肯定就会转世,或者想办法离开这个世界,那些人伤害不了他的。” “他去了别的世界,那些人也找不到吗?” “你知道的宿主, 穿书局最初设立的目的,就是替主神寻找合适的能量,所以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不会被找到,但离开总比留在这里好。” 也是。华灯说:“你们去过很多世界吗?” “当然啦,为了寻找修复主神的力量,我们曾经吸干一整个位面。不过效果不是很好,主神更需要纯粹且强大的力量之源,而不是一潭死水。” 系统解释道。 “像这个世界的天道,为了从万界浩劫中生存,自行封闭对外,又通过雷劫吸收了不少天才修士的灵力,已经变得十分强大,所以我们才会费尽心力与之连接。” “沈昼也是这样吗?”华灯问。 “……是的,如果他留在这里,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正说着话,苏意轻也赶到了。华灯摒弃杂念,瞧着她手里的雨伞笑道:“我说了不会下雨的,没骗你吧?” “还真是,奇了怪了。”苏意轻惊叹,“前几天雨下个不停,我以为今天也是呢,没想到真叫你说中了,你什么时候变成天气预报了?” 华灯只是笑。 她在无风城和苏意轻玩了一天,回到断云殿时接近亥时,然而沈昼还没回来。 最近一个月他都是这样的状态,这不禁让她起了一丝疑心。 晚上躺到床上,她便压住沈昼,很不高兴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昼双手枕在脑后,痛快点头:“是啊,有。” 他居然厚颜无耻地承认了! 华灯气到张牙舞爪地打他。 等她打够了,沈昼才牵起她的手,悠悠地问:“那你呢?有什么瞒我的?” 华灯心下一虚,顿时撤回去,盖上被子躺好,平和地说:“你不告诉我,我不告诉你,咱们扯平了。” 沈昼哼了声,放开她的手没有追究。 华灯躺了会,还是觉得不对,更不对了。 起码有半个月,他们都是这样盖着被子纯睡觉,沈昼莫非出现什么障碍? 她立刻支起身子,转头就扒他的衣裳。 沈昼好以整暇看着,当她扒个差不多,意识到不妙想要撤离时,一把抓住她两条手腕,将她按在身下。 华灯:“……”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他哪里有障碍,他分明好得很,精神得很! 一整夜,华灯都没得到歇息的机会。 她的手被他用发带捆住,只能哑着嗓子骂:“沈昼!你放开我!” 沈昼在她耳边喘息着说:“我本来是怕吓到你,但既然你喜欢……” “我不喜欢!” 华灯快疯了,今晚的沈昼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接近失控边缘,她能感受到,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他现在的状态的确异常兴奋。 天快亮的时候,她浑浑噩噩,从他身上看到金色的花纹,好似镌刻在身体上。 “这是什么?”她轻柔地抚摸。 “是灵力,别担心,不会伤害你的。”顿了顿,他若有似无地笑,“它只是会……稍微刺激一点。” 那些金色的纹路逐渐蔓延,从他的手掌、他的身体,蔓延到她的身上。 每一次接触,这些灵力都在冲刷她的灵脉,她的神经。 她尖叫哭喊,让他停下,他却只是让她忍一忍,说什么马上就结束。 华灯气急败坏,想杀他的心达到巅峰。 她再也不会担心这个狗男人! 好不容易结束了,她完全失去力气,蜷缩在他怀里,久久难以回神。 等到清醒一点,她立马要逃离他的怀抱,被他一只手拉住:“生气了?” 华灯嗓子哑得厉害,不想搭理他。 “是你自己想要的。” 华灯瞪他一眼。 沈昼笑了笑,捏着她的掌心,不紧不慢道:“瞒我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7节 华灯张了张口,犹豫道:“等到初九吧。” 一月初八是他的生辰,她还是希望,他能快快乐乐过完一个生日。 “那天,我送你一份礼物。”她说。 “好。”沈昼道,“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 很快,初八就到了。 大清早起来,华灯发现沈昼难得没出去,靠着床头闭目养神,手还握着她的。 她抿唇一笑,勒令他不许下床,随后立即跳下地,风风火火跑进厨房,大展身手。 一顿霹雳哐啷,三碗长寿面做好了,沈昼一碗她一碗,还有一碗是给枕头的。 沈昼瞥了眼枕头那碗,意味不明:“它也有份?” 华灯眨了下眼:“不然它吃什么?” 沈昼很不要脸地说:“灵兽可以不进食。” 随即没收枕头那碗,据为己有。 枕头:“嗷!” 华灯没辙,只好给枕头喂了几块灵石,并对沈昼吃独食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后者认错态度良好,但拒不悔改。 吃完早饭,华灯跑到外面的槐树下,挂上今天的布条。 “希望沈昼天天开心。” 第二件事就是带沈昼到紫阳宫转一圈,本来华灯是希望让他收到更多人的祝福,然而每个人都误以为他们在约会,没人敢过来打扰,以至于华灯逛了大半,没遇到一个活人。 华灯:……算了。 她挥了挥烈天,带他回了趟华家。 华家和紫阳宫不同,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份,父母早早准备好酒菜,大家吃了顿和睦的家常饭,顺便打打马吊。 傍晚离开时,妹妹还偷偷塞给他一颗糖果,算是对他的祝福。 终于等到晚上,华灯赶紧带他来到无风城。 这里已经聚了好些人,除了逛庙会的,多半就是放河灯的。 华灯和他挤到河边,反手变出一只河灯,笑吟吟地说:“怎么样,还不错吧?” 沈昼接过去端详:“你做的?” “嗯嗯。”华灯期待地看着,“我还用了祈福令,据说许愿很灵的,这次你的愿望肯定能实现。而且——” 她凑到沈昼耳边,悄悄地说:“昨天我往这河里贡献了不少灵石,河神如果能收到,也会帮你实现愿望。” 沈昼提着河灯,笑着说:“你把灵石给我,我也可以替人实现愿望。” 华灯觑他:“还不是你说,你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我才不得不这么做。” 沈昼道:“还好我那么说了,不然就没有今天的礼物。” 见他喜欢,华灯弯了眼眸:“我还会再送你别的礼物,你赶紧许愿吧。” 沈昼嗯了声,低头写了些什么,放到河灯内,然后交给华灯。华灯拿着河灯,小心翼翼摆到水面上。 她做的河灯是仙剑的形状,放在里面很显眼,不多时就顺着水流漂远了。 她站起身,舒了口气:“放心,我听到河神的话了,他说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沈昼道:“那最好不过。” 华灯背着手,转过身,轻快地哼着曲子往回走。 突然,身后传来阵阵惊呼。 她回眸一看,才发现寒冬季节,河边的桃花树居然成片盛开,沈昼就站在树下,唇角微挑,折了枝桃花送她。 …… 夜里,华灯酝酿了一番明日要坦白的话,随即闭上眼睛。 像往常一样,沈昼用了助眠的法术,她安心地睡去。 夜晚的断云殿安详寂静。 子时方过,沈昼披好衣服下床。 身后传来华灯均匀的呼吸声,他在床前站了许久,终究没有回头,只探身取下床头花瓶里的那枝桃花,抬脚离去。 门外,今泽手握长剑,等候已久,问他:“准备好了?” “嗯。” “你确定没问题?” 他扬手一召,破空声袭来,漆黑大剑化作戒指圈在他指间,他淡淡道:“我出手,没有失败的可能。” 戒指艳丽妖冶,红得如鲜血一般。 沈昼道:“看好这里。” 随即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数万里外的高空,负责协助主神吸收天道能量的任务者们,齐齐停下工作。 众人脑海里都是一样的警报声:“sss级危险目标出现,请做好战斗准备!” 任务者们浑身紧绷。 五年前,这个人屠遍九州大地上所有的任务者,打得他们再也不敢出头,只能龟缩在此执行任务。 所幸此后多年,他没有再度发难,这让他们一度以为双方达成和解。 而现在,他又出现了,还一副要干趴下他们所有人的架势! 面对众人的虎视眈眈,男人不曾停留,漠然从他们之间穿过。 正当他们对视一眼,纷纷亮出武器时,惊觉武器们竟然不愿动弹。 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恐怖的威压一瞬席卷全场,随之而来的,是奔腾的黑色闪电! “今日,没兴趣陪你们玩了。” 黑色闪电贯穿胸膛的一刻,他们听到男人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 此时,九州的某个角落里,有两人正在屏幕投影上疯狂输入。 其中一人叫道:“那个叫华灯的呢?快通知她的系统!让她来拦住这家伙!” 另一人烦躁地抓起头发:“不行,我们发出去的信号都被屏蔽了,根本联系不上她的系统!” “那就找总部!呃……” 剧痛之后,两人不约而同,低头去看鲜血喷涌的胸膛。 那里刺穿一道漆黑的影子。 “为什么……” 他们的位置受总部保护,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 除非,总部也受到了波及。 这个猜测犹如惊涛骇浪,他们难以置信,这把剑,这个人,居然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两道人影化为灰烬,烈天急速撤退,恢复成长剑模样,没有沾染一滴鲜血。 沈昼握住剑柄,一步步向前,每走一步,就离这天更近一些。 紫雷混合了天道与主神的力量向他砸落,他面无波澜,径直踏入雷幕之中,无数雷光闪动,他竟毫发无伤。 在他身后,漫漫云层为雷火点燃,化作一片火海,宛如九州复仇的火焰。 他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下,火光映衬了他幽深的眉眼,恍惚间仿若鬼魅。 终于,当他举起长剑之时,一个声音道:“住手吧。” 浑厚飘渺,雌雄莫辨,是主神的声音。 这意味祂已经吞噬了天道。 祂说:“若你愿就此收手,我可以放你离开。” 沈昼淡漠依旧,忽地想起什么,牵了下唇角:“很多年前,这里的天道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那是他与天道的第二次死战,也是被他封印最深的记忆。 记得当年,他即将和天道同归于尽,那时天道便说:“我给你一个离开这世界的机会,你要走,还是留下?” “走了,你就能自由;留下,你将永世不得善终。” 主神问:“你回答了吗?” 沈昼说:“我回答了。” 他回答—— 那就让我永堕轮回,世世不得善终。 因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想见的人。 思绪随风而逝,他将剑锋对准苍穹,不再犹豫。 黑影狰狞爆发,一瞬间所有光亮都被烈天吞噬,恰如万年前一般。 雷声呼啸怒吼,大火熊熊不息,世间生灵为之沸腾,唯他胸口一枝桃花,安然无恙,静静盛放。 * 华灯本睡得极好。 是天将亮时,神魂契约陡然感知到的异动,将她从美梦中拽醒。 她睁开眼睛,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翻身下地,披上衣服匆匆出门。 今泽抱剑守在门外,她来不及多看,今泽也没有阻拦她,眼睁睁望她离去。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8节 华灯下意识用烈天,可左手中指空空如也,她便知道要遭,拿出玉虚扇破空飞远。 一路上的景象,连她也不免心悸。 森林中猛兽奔腾,尘土喧嚣,江河之水激流悲嚎,唯有昨夜他们放河灯那条河流,笼罩在一片结界下,似与平时无异。 北斗殿外,火红羽翼的凤凰泣血悲鸣,传达出几位长老联手推衍的结果。 “末法时代再临!末法时代再临!” “灾劫降世!天道已毁!” 不详的气息弥漫整个九州,可是就像一万年前那般,华灯知道这不是灾祸,而是另一重新生。 她飞到了九天罡风之上,按她的修为,这里就是极限。 一团模糊的虚影从上方奔来,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系统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主神……怎么会有主神的气息……” “你说什么?”华灯罕见地听不清它说话。 “宿主……我要……滋滋……” 华灯来不及多管,那团虚影已到面前,她警惕地攥紧扇柄。 主神朝她伸出手。 就在昨夜,祂发现自己竟不敌那个男人,惊骇之下重启这个世界。 可祂重启一万次,那个人就杀了祂一万次! 现在,祂已经没有力量重启这个世界。 事已至此,不得不承认,祂居然输了。 输给一个本该化作祂养料的凡人! 祂对华灯发出微弱的声音:“你……” “你才是这个世界的变数。” 噗呲! 漆黑剑影将祂彻底贯穿,第一万零一次,祂化作无形之风,不甘地消散于这片天地中。 与此同时,华灯脑海中,再也听不见系统的声音。 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仿佛连呼吸都不会了般,停下所有动作,无声凝望远方。 云层熊熊燃烧,形成大片火海,而苍穹紫雷闪烁,骤然降下暴雨。 雨水和红焰相融,交织成一副奇异的景色。 就在这奇异的景色中,有一雪白身影款款浮现,纤尘不染,步履从容。 他朝华灯走来,只眨眼的功夫就落到她面前,还是那熟悉的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说:“都解决了。” 华灯猛然清醒。 “沈昼!” 她扑过去,拉住他的衣襟:“别动!你让我看看……” “嘘。” 沈昼反握住她的手指,不容置喙,带着她前进。 “跟我来。” 有些时候,这人想做什么事,便完全不讲道理,华灯虽然着急也只能被他牵着走,路上想给他一脚,又怕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他们穿过暴雨,穿过火焰之海,一路上紫电渐渐停歇。 不久,最后一道雷鸣滚过头顶,终是消匿于天际,霎时云开雨霁,那雷鸣便仿若临终的叹息。 天将晴。 耀金日光从云层后泄出,驱散了寒凉的雨雾。 九州重归寂静,万物生机勃发。 大地之上,凡日光所至,一朵一朵盛开了绚烂的山茶花。 从青州到扬州,从扬州到雍州,从紫阳宫到断云殿,鲜妍的花朵摇曳,好似九天垂落的瀑布。 华灯就站在云端,看他将她喜欢的花,开遍九州每一个角落。 他俯视这一切,偏了下头问她:“喜欢吗?” 华灯已经回答不出来。 她感受到握住她的这只手,是如此冰凉,没有心跳没有脉搏。 她扳过他的脸,要他面对自己,恨声问:“你在做什么?” 沈昼眉梢一挑:“我在杀光那些妄图阻碍你的人。” 说得桀骜轻狂,又理所当然。 华灯喉咙像堵了把刀片,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天道……” “死了。” “主神……” “死了。” 见她说不出话,他手指一挑,勾住她的尾指,笑着道:“想夺走你的寿命,他们也配?” 华灯脑子里嗡一声:“你知道……!” 沈昼按住她的后颈低下头来,与她鼻息相闻,吐字缱绻:“你愿意为我留下,我很高兴。” 他说:“我知道你爱我。” 华灯眼角坠下泪滴,他必然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完成这一战,那代价究竟是什么,她不敢想,一想到就心痛得喘不过气。 她哭着去打他:“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舍不得你!” 可是手没落到他身上,就急忙刹住,因为他身上又浮现金色的纹路,宛若精美的瓷器,寸寸皲裂。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了征兆。 她哭骂道:“沈昼,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不及他解释,她直接扑上去,拽住他的衣领,吻住他的嘴唇。 其实根本称不上吻,更像是单纯的撕咬,她发泄般咬破他的嘴唇,鲜血自两人唇齿间流过。 而他仍然只是笑,笑得放肆不羁,好像很享受她带来的痛楚。 这个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华灯恨不得拿把刀子杀了他,再杀死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她爱上的就是这样的人。 连天道都敢杀,连神都要踩在脚下,什么宿命轮回,通通不放在眼里。 他就是这样可恶的家伙。 当她失去力气快要跌落时,他揽住她的腰,拇指擦去她嘴角的血迹,清晰地说:“没人有资格威胁你,只有我才能取你的性命。” 那只手一点点下移,抵住她心脏的位置。 华灯想起来他的话。 他快死了,所以要挖出她的心脏,将她永远带在身边。 然而这一刻,她没有丝毫害怕,她轻轻阖上眼,鼻尖发酸地说:“带我走吧,沈昼。” “我愿意和你一同转世。” 他没有说话,那只手穿透胸膛,触碰到她的心脏。 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忽然,他的手指收紧,下一秒那根连接了他们的红线,就这样断了。 华灯蓦地睁开眼,她想要后退,却被他死死锢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他指尖流出,注入她的心脏。 “我为你的神魂上了一层枷锁。”他吻去她的泪水,低声说,“即使天道重卷,神迹再临,亦无人可剥夺你的性命。” “你自由了。” 透过内视之术,华灯可以窥见他口中的“枷锁”。那枷锁形如金色荆棘,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的魂魄,其力量之强乃前所未见。 荆棘被视为不详,枷锁被视作束缚。 然而她最爱的这个人,分明赋予她最强的枷锁,却是为了给她自由。 “我不要自由,我只要你!你敢走试试!” “我不走,我就在这。”他一指抵着她的胸口,“我的力量会陪伴你,直至终结。” 话音未落,三千青丝转瞬成雪,他满头白发,那曾穷尽毕生追求的修为,就这么逸散殆尽。 华灯托起他的白发,两手止不住战栗:“这枷锁是什么做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把自己炼化成了容器,承载天道与主神之力。” “这份力量一部分由我打入地脉,反哺九州。还剩下一部分,与我的骨血法力融为一体,化作这神魂之锁。” “我答应过你,要送你一份礼物。” 他的性命,他的修为,他的一切。 全都送给她,无论珍爱或挥霍。 华灯气得又哭又骂,去咬他、去抓他,可是无济于事。 他捉住她的手,说:“怕什么?”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49节 他还是那么傲视一切的姿态,随口说出的话让她的心都在震颤。 “天要你死,我就让你再活一次;神要将你带离我身边,我就取了祂的性命送你。” 这世间种种,譬如过往云烟,而他偏要在这云烟中抓住一缕,令她永恒不灭。 华灯看着他的眼睛,恍然间似回到一万年前。 他还是那个孤注一掷的疯子,只是这次不再为了所谓的道,仅仅为了她而已。 是她请求他留下。 是她将他囚于这世间,三月又三月,三年又三年。 如果没有她的挽留,如果早点去转世。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如果他愿意离开这世界。 但凡任何一条路,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切一切的阴差阳错,汇聚到今天,走向这无法挽回的终点。 可当她说出来,沈昼却道:“这不好吗?”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传达出一个意思——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阴差阳错。 “不好。”华灯哽咽说,“为何命运要如此待你?” 沈昼抚上她的脸,像从前每一次那样。他说:“没有命运,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俯首盯着她眼睛,重复道:“华灯,是我愿意。” “可是……你不是想活下去吗?” 华灯无法相信他的话,她一股脑发泄出去。 “你不是为了活着,才坚持到今天吗?” “你的十三世,一万年,难道就这样全都断送了吗?!” 沈昼轻轻摇了摇头,温和地注视她:“华灯,也许你还没发现。” “你才是我轮回的起点。” 华灯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难以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而他无意解释,勾起嘴角道:“能遇见你,这一万年便足够有意义。” 下一刻,他抬起手,指向九州天地,要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九州之众,遵吾号令。” 每一个九州的生灵都仰起头。 “凡天下之士,当以紫阳宫为尊,以其教主为首,不得违逆,不得犯上,不得擅起祸乱。” 他每说一个字,身上的金纹就多一些,至最后脸色已极度苍白,身体好似一吹就散。 华灯拼命摇头,听他说:“在我死后,傀儡术可以维持十年。十年,足够你吸收完大部分魂锁中的力量。” “我不要这些,我只要你!” 她大喊,是从未有过的失控。 “你听到了吗沈昼?我只要你!你就留在我身边,哪也不准去!” 沈昼笑了声,屈指弹她的额头,金纹快要占据他整个身体。 “好啊,我答应你。”他轻巧地说。 “……真的?”华灯下意识捂头,呆呆地说。 “真的。”沈昼没有丝毫犹豫,“我不是说过吗?你的愿望,我都会实现。” 华灯头脑一片混乱,着急地说:“可是——” 他打断:“相信我,华灯。” 华灯茫然无言。 他一字一句,咳着血,凝视她说:“不管重复多少遍……一千遍,一万遍,一千年,一万年,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等我……” “算了。” 沈昼顿了下,又露出那种她所熟悉的,带着痛与偏执的笑。 “——现在,为我难过吧。” 他的手指慢慢伸向她的脸,就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倏然化作点点金光。 他像一阵风,像一场梦,消散在她的面前。 华灯骤然扑上前,试图握住他的手,可是她扑了个空,扑到地上,只来得及抓住一枝掉落的桃花。 “你凭什么让我难过?我才不会难过!我一点、一丁点都不会难过!我——” 她喉间一哽,有血丝溢出,终是抑制不住,伏地失声恸哭。 她哭了太久太久,哭到嗓子失去声音,不知何时起,察觉身旁不远处多了抹人影。 她猛地扭头,欣喜却瞬间落空,她愣愣地叫出那人名字:“今泽?” 今泽走到她面前,弯下腰说:“他让我接你回去。” 渐渐地,华灯止住哭声,她抬手抹去脸上泪水,擦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勉强擦掉源源不断的泪珠。 她深吸一口气,拨开眼前的发丝,颤声说:“对,我们回去,我可以回去等他的转世。” 像是找到新的方向,她用力握紧花枝,摇晃起身:“不就是八百年吗?无所谓,我会等下去的。” 可是很久,她都没有等到今泽的回答。 本已僵硬的眼珠缓慢转动,目光落到今泽苍白的脸上,她缓慢说:“……什么意思?” 今泽低下头说:“没有转世了。” 他不得不把剩下的话说完:“沈……他动用烈天,斩断所有轮回,将无数时空中他的轮回之力集于一身,这才获得同时消灭天道与所谓神的力量。” 扑通一声,华灯重新跌坐在地。 他才刚过三十岁的生日。 生生世世不过三十而亡,这个最不相信命运的人,被永远困在了这样的命运里。 “可他说他会回来的!他对我说过的!” “那就是会吧。”今泽说,“毕竟为了你,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万一不会呢?万一是他骗我的呢?!”华灯声嘶力竭。 今泽摇头:“他不会骗你。他怎么舍得教你难过?” “我怎么可能不难过?我现在难道不难过吗?我——” 质问戛然而止。 华灯惊恐地发现,她的情绪在被一点点抽离,同时消失的,还有记忆中有关他的点点滴滴。 “你才是我轮回的起点。” “是因为我爱你。” “我要与你,神魂结契。” “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想杀的人。” “如果下次见面我还活着,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那些全都不见了。 她终于顿悟。 原来壁画上消失的身影,史书里抹去的痕迹,这些都不是意外或他故意为之。 这是他轮回的代价。 每次轮回,身死道消,无人知晓其姓名,亦无人知晓他来过。 华灯静静地站在云端。 良久,她空洞的双眼恢复神采,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今天是她突破元婴中期之日。 恰逢天道异变,练功出了些差错,所以她会失去部分记忆,但那不重要。 她的属下及时赶来接应她,黑发紫眸的青年跪在她面前,虔诚俯首。 “随我回宫吧,教主。” 第91章 完美剧本 清晨, 魔教教主华灯从她的大床上醒来,开启新的一天。 她抱着被子翻滚两圈,不小心压到枕头的尾巴, 枕头嗷一声蹿起来,从床头蹦到床尾。 华灯赶紧道歉, 给枕头喂了几颗灵石作为补偿。她抱着哼哼唧唧的枕头下床,床头挂着盏黯淡的兔子灯, 忘了是之前哪一次买回来的。 把枕头放到门口, 她接过月牙和月满递来的今日日程表。 只有面见今泽一件正事, 其他全是关于吃喝玩乐。 华灯表示已阅, 信步到槐树前, 随手取下一根布条。 这些都是从前的她留下的, 十年前她突破元婴中期归来,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她想不起来当时为何要将槐树当做许愿灵,像个小孩子一般。不过她到底没把这些布条除去, 只是时不时摘下一两个窥探当年的心情。 今天摘下这根写着, “希望天天开心。”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0节 这个愿望倒是实现得顺畅, 身为紫阳宫之主,万人之上,她再没体验过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早知来这个世界如此快活, 她就应该早点穿越。 她把布条重新挂上去, 身后传来一声:“姐姐!快教我练功!” 华灯无奈地转身,看着少女御剑而来,稳当当飞至她面前。 “华愿,你怎么又来了?”她头疼地说。 “我想你了嘛姐!”华愿冲她撒娇,“难道你不想我吗?” 少女如今已修行多年,却仍是孩童心性, 才刚修到筑基,就迫不及待四处御剑逍遥。 “想想想。”华灯敷衍地道,心想三天见一次,有什么可想的。 华愿哪管她的腹诽,笑嘻嘻掏出热腾腾的包子,华灯失笑,和她一起坐下吃完。 说起华愿修仙这件事,按理是有些奇怪的,因为她没有灵根。 华灯从未听闻第二个人,不具备灵根依然可以修炼。 但是没人对华愿提出过质疑。 她将华愿送去苏意轻所在的青阳宗时,所有长老都司空见惯般,轻易接受了华愿能修仙一事。 所以华灯想,或许这也是剧情的一环吧。 吃完了包子,她问:“你师父呢?” 华愿嘴里塞得满满的,说:“师父在闭关。” 华灯只好歇了把她送回去的心思。 如今天下太平,紫阳宫和群仙盟纷争不存,即使华愿有个魔教教主的姐姐,也没人发表过什么评价。 “姐,教我练功吧,师父说我很快就能到筑基中期了!”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华愿兴致勃勃地说。 她说得不假,凭她的天赋,和双灵根也差不多了。 但华灯点了下她的脑袋,道:“今天姐姐没空,姐姐要出去找你意轻姐。” “好呀好呀,我也想去!姐你带我过去吧,我保证不捣乱。” 华灯拗不过她,边叹息边答应下来。 正赶上今泽来汇报工作,对方才刚起个头,她就豪迈地一挥手:“你和左护法去处理吧,我带华愿出去玩!” 今泽:“……” 他嘴角抽了抽,无比麻木地转身离开。 从断云殿回到紫阳宫,就见等候在堂前的左护法问:“教主怎么说?” 今泽面无表情:“她说让我们两个自行处理。” 左护法颔首笑道:“教主果然最信任我们。” 今泽:“呵呵。” 左护法又道:“只是不知为什么,最近的动荡似乎有些多,过去十年那些旁门□□见到我们,无不是俯首称臣,这几个月怎么就敢造反了?” 今泽心不在焉地说:“有什么所谓,他们又打不过我们。” 心里却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十年过去,那个人的傀儡术开始减弱了。 看着左护法无知的眼神,他扯了下嘴角:“走吧,去解决他们,别让教主烦心。” 毕竟保护教主,是那个人留给他唯一的任务。 * 华灯才落到酒楼雅间的门口,就立刻松开华愿的手:“小孩一边玩去,大人要谈正事。” 华愿撅起嘴:“你们就是嫌我幼稚,每次都赶我走。” 华灯:“你不幼稚,明年不给你压岁钱了。” 华愿:“姐我出去逛街,你们聊吧!” 目送她离开,华灯收起烈天,推门进去。 这些年她始终是元婴修为,但众人无不坚信她在隐藏实力,这些都多亏了烈天的功劳。 其一来源于烈天中贮存的剑意,上千道剑意,每一道都有渡劫期的威力。其二则是烈天可于天地间自由穿梭,根本没人捕捉得到她的行踪。 雅间之内,苏意轻和裴见明听到动静,纷纷招呼她过去入座。 他们三人时常会聚在一起,华灯很庆幸,即便穿越异世,也能有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们有着同样的遭遇:自带系统穿越,需要完成剧情任务。 然而就在十年前,他们的系统却同时消失,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华灯对此没什么印象,苏意轻厌恶系统,很少提及。裴见明则不一样,他第无数次感叹:“唉,没有系统带我,我升级的速度都变慢了。” 华灯坐到旁边,边倒茶边点头:“确实,你现在都不发光了。” 裴见明尴尬地咳了声,还不是因为那样出门总挨揍,硬是把他揍老实了。 他们三个人的剧情相去甚远,裴见明是标准龙傲天,苏意轻是标准甜文。 至于华灯,她拿的是爽文剧本。本来出身正道名门的她,一次历练闯入剑仙墓中,意外得到上古仙器烈天的认可,成为其剑主。 而后凭借这把剑,她斩杀无恶不作的紫阳宫之主风池,赢得众人敬重,登上教主之位,并在六年间陆陆续续收服其他门派,令紫阳宫一统九州魔教。 那些过往,华灯大多记不清,回想起来她只觉奇妙,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凭借一把剑稳坐教主之位,可能这就是主角光环吧。 提起这事,苏意轻就禁不住叹气:“好羡慕,我也想要这样的剧本。” 十年了,自从解脱系统限制,她就立马逃离云鸣玉掌控,上演起你追我逃的戏码。 华灯笑着道:“你就这么不喜欢他吗?” “我喜欢啊。”苏意轻戳着筷子,苦恼地说,“可是他要我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这也太难了吧?” 裴见明不赞同:“你这叫什么话?我若是喜欢什么人,肯定这辈子就喜欢她一个啊。” 苏意轻嘲笑道:“你想得还挺美,先有人喜欢你再说吧!” 裴见明郁闷地咬下一大口叉烧包。 凭什么他拿的就是这种单身剧本,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女修对他告白过,比他师父还凄惨! 华灯淡定地饮下一口茶。 她对自己的剧情十分满意,就算烈天可以斩破虚空,带她去往其他世界,她也没有想过离开。 夜晚,华灯孤身回到断云殿。 床头的兔子灯依旧黯淡,枕头已在床上睡熟,华灯小心地绕过它,躺下来闭眼休憩。 夜沉沉无言。 忽然,华灯猛地睁开双眼,呼吸急促,大汗淋漓。 缓了片刻,她习以为常地坐起,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 十年了,每天晚上都是这样。 莫名其妙醒来,睁眼就是满脸的泪。 可是梦到了什么,连她自己也想不起来。 大约是白日玩得开心的缘故,今夜格外没有睡意,她披着衣服起身,来到偏殿的房间内。 偏殿里放满各色珍宝法器,华灯环视一圈,微微一笑。 这些东西无不是天下难寻的珍品,而她竟不知何时,搜集来整整一座宫殿。 她没有怀疑过这些东西的来历,如此符合她审美的宝物,定然是她派人或亲自弄来的,想必耗了不少功夫吧。 不过今夜,她要看的不是这些。 穿过偏殿,打开结界,她踏入隐藏最深的密室之中。 那里空空荡荡,四面雪白的墙,中间摆放着白玉砌成的花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花盆中静静插着一枝桃花。 十年前,今泽将她接回来时,她浑浑噩噩许久,清醒后便发现手中一直攥着这花枝,不知从哪捡来的。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桃花而已,她本应扔掉,可最后,鬼使神差就用法力将它温养在此,令它终年不谢。 除了桃花,花盆深处还埋有一颗种子。 那是被华灯剥离出去的力量。 据今泽说,十年前突破之时,她依靠烈天引来天道之力,形成这神魂中的荆棘之锁。只需照常修炼,就能吸收完天道之力,成为世间真正的强者。 可当她开始修炼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异常排斥这股力量。 她不愿意接受这力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她便背着所有人,悄悄学起禁术,最终找到办法,炼化神魂之锁,将其大部分力量引出体外,凝为实体,埋在了玉盆深处。 这过程并不简单,十年来,她日复一日炼化这枷锁,却还是没能完全成功。待到成功之时,花盆里便不是种子,而是一朵盛放的花。 今夜,她继续剥离更多力量。 华灯默念法诀,脸色苍白,不久就满头汗水。 每次炼化枷锁,总会引发些许疼痛,这疼痛意外令她感到快意,似乎在她的生命里,有什么必须发泄出去。 她到底忘掉了什么呢? 她看着花盆中沉寂的泥土,想,也许当这粒种子生根发芽时,就会有答案吧。 * 今日的东海有连绵小雨。 华灯坐在树枝上,眺望远方,海面雾气蒸腾,水天一色。 她遗憾于今日无法欣赏日落之景,跳下树枝,背手道:“为什么天会下雨呢?” 一旁的今泽答道:“如果教主需要,属下可以让雨停下。”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1节 华灯笑了笑说:“不必,我们不是有伞吗?” 说着,她从乾坤戒里拿出一柄素色油纸伞。 她是什么时候买的这把伞呢,为何想不起来? 这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如飞掠水面的蜻蜓,只留下浅浅涟漪,飞快消散无形。 华灯茫然地仰头,天灰蒙蒙的,她许久没有动。 今泽上前一步说:“教主,有什么吩咐?” 华灯这才回神,恍然道:“我不喜欢雨天。” 她脑海里划过一个画面。 似乎也是一个雨天,她懒得出门,赖在床上不起,有一只胳膊搭在她腰上,将她锢得很紧。 她半睡半醒,去拍那人的手背:“唔,你做噩梦了吗?” 片刻,手臂微微松开,低沉的声音说:“没有,继续睡吧。” 然后她就继续睡了过去。 那个人是谁呢? 为何她没有睁开眼睛,看看那人的模样? “教主。” “教主?” 油纸伞不知何时落地,华灯捡起伞,发现雨也停了下来。 “我又在发呆吗?”她边收伞边问。 今泽沉默。 “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不喜欢雨天。” “哦,对。” 华灯莞尔一笑,语气轻柔:“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每次下雨天,都很饿很饿,可是吃东西也没有用。” 她转过头,说:“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少了根肋骨一样。” 今泽低声说:“……属下不知。” 华灯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周围突然响起喧哗声。 一大群魔修冒出来,分不清是那些门派的,大概都是不服从紫阳宫管教的。 “又是来杀我的?”她会意,并不紧张。 今泽点了点头,说:“请教主先回宫,属下会派人解决。” 华灯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这些年她几乎不曾杀人,今泽总是解决得相当利落。 不过今天,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随手一弹戒指:“烈天,去。” 戒指闻声化作长剑,奔向四周埋伏的魔修。 然而,本该迅速斩下那些人首级的仙剑,却在半路凭空转了个弯,直冲东海海面而去。 华灯一愣。 “烈天!” 烈天回以铮鸣,速度却丝毫未减。 华灯凝眉,足尖一点,随烈天而去。 烈天不会不听她的话,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她抵达东海岸边之时,忽而顿住脚步。 冥冥之中,仿佛无形的线牵引,令她再也动弹不得,缓缓抬眸,望向东海之上。 那里多了一道人影。 雪白的人影自大雾之后漫步而出,身姿高挑颀长,眉眼隐于逆光中,唯有长发随风起舞,血红的发带似扶桑映日。 烈天长鸣一声,盘旋数圈,温顺地落入他之手,似乎十分眷恋。 他自然地接住烈天,两指抚过剑身。反手轻飘飘一挥,那些前一秒还吵嚷的魔修们,瞬间被黑影贯穿,悉数化作血雨。 血雨纷纷洒落,男人立在海面上,隔着水雾望了过来。 他有一双水雾也无法遮盖的眼眸,如夜一般黑,如海一般深。 他的目光很平静,然而平静下涌动着更多难以看破的东西。最后那些都不见了,他仅仅是看着她,似乎在笑。 有那么一个瞬间,华灯恍惚觉得自己正身处梦中。 每次醒来都会遗忘的梦中。 她无意识向前一步,喃喃问:“那是什么?” 是现实?还是幻境? 今泽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回答:“是你的肋骨。” 第92章 鬼迷心窍 苏意轻的炼丹房中, 华灯坐在柜台前,双手托脸,满脸苦思之色。 苏意轻:“你干嘛呢?便秘啊?我给你开个药方吧, 你别在这影响我生意了。” 一上午了,华灯这个样子, 硬是害得她一个客人没有。 华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意轻,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苏意轻:“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病?” 华灯:“我也不知道, 但是就在前几天, 我开始产生幻觉了。” 苏意轻吓一跳:“这么严重?你产生什么幻觉了?” 华灯深沉地说:“我看见了一个男人, 会在我梦里出现的那种男人。” 苏意轻:“……让开, 别影响我生意。” 华灯:“是真的。” 苏意轻:“所以男人呢?” 华灯:“消失了, 就刷一下,消失了,找都找不到!” 苏意轻仰天长叹。 余光瞥见门口踏入的白影, 她赶紧拨开华灯:“有客人来了, 等会跟你聊!” 华灯心不在焉往旁边让了让, 听到苏意轻殷勤地为对方介绍:“这位公子,您想要什么丹药?清心丹来点吗?百利无一害!” 她口中的公子毫无起伏地开口:“两折卖不卖?” “两……?兄台,让你砍价不是让你砍我啊!” 苏意轻跺了下脚, 刚要据理力争, 忽见她神游天外的闺蜜猛然站起身,夺走了她手中的清心丹。 “诶?”她傻眼。 她闺蜜一把拉住那公子的手,虎视眈眈,偏生公子也没有挣动,低头凝视她。 “丹药的钱我付了!你——”华灯扬起下巴,“你跟我回紫阳宫!” * 教主带回一个男人的消息在紫阳宫内外不胫而走。 据说, 那男人容貌平凡,且只有金丹修为,教主向来不近男色,这次多半是被鬼迷了心窍。 左护法夫人莫箫,一得知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往紫阳宫,决心会一会这个手段了得的狐狸精。 “教主!教主且慢啊!”莫箫手持令牌,大咧咧闯进来,“让属下先帮你过目……” “扑通!” 华灯回眸,颇为诧异:“莫夫人,你怎么跪下了?” 莫箫:“……” 我也不知道啊,一见他突然就腿软了! 男人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她却浑身汗毛倒竖,犹如被猛兽咬住咽喉。 但是怎么说,这感觉居然还挺熟悉。 莫箫迅速打了个滚:“对不起教主,我明天再来!” 华灯望着她跑远,不解地道:“她练功走火入魔了吗?” 魔修,不走火入魔才怪,华灯摇摇头,继续拉着她“抢来”的男人往前走,走到花园里坐下。 确切地说,这里以前是个花园,而现在种满了朱罗果,据说是从前她突发奇想要种的。 朱罗果十年一结,如今正是成熟的季节。 男人坐到她对面,目光掠过饱满艳红的果子,脸上划过淡淡的笑。 华灯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就在这笑容里止住。 她脑中倏然掠过一个片段。 那是个风清日和的下午,她蹲在蔫蔫的朱罗果幼苗旁边,撑着下巴叹气:“这批又栽不成了,看来除了妖域,别的地方长不出朱罗果。” 身侧是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拔起一棵幼苗,端详片刻说:“接着栽,早晚能成功。” “真的假的,你有办法啦?” “算是。”那人沾着泥土的手蹭到她脸颊,立即惹起她一阵不满的呼声。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2节 于是他就笑了起来,然后说:“最迟明年,你就能看到这些苗活过来。” “那也得十年后才能吃到……算了,还是不种了。” 她懊丧地说,那人没有接话,只是屈指弹了下她的脑袋。 现在,她的确吃到了第一批成熟的朱罗果,而以后还会有更多果子源源不绝。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 当华灯回过神,发现对面的人正静静望着她,就知道自己又发呆了。 然而这次,她奇异的没有忘记方才的画面,只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她清理思绪,隔空摘下一颗果子,递往对面:“这是朱罗果。” 男人垂眸:“嗯。” 华灯想,这傻子肯定不知道朱罗果的价值,说出去怕不是吓死他。 她道:“尝尝怎么样?” 男人咬了口,停顿几秒,神色平静地咽下,说:“酸。” “不可能吧?”华灯狐疑地取来一颗,整个送进嘴里,瞬间脸都皱到一起,“哇,这株没熟透吧,好酸啊!” 男人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慢条斯理把整颗吃光了。 华灯莫名其妙,从见面到现在,他笑了很多次,有时看她一会,嘴角就划过笑意。明明生了张欠揍又厌世的冷脸,居然是这么爱笑的人吗? 她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出先前想要问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沈昼。” “你是什么人?” “散修。” “那天在东海上的是你吗?为什么出现在那?” 沈昼顿了下,这个时候,应该找个好一点的理由,他说:“游泳。” 华灯:“?” 她看起来像傻子吗? 华灯刚要发怒,突然听得背后一声热切的叫唤,随即是地震般的动静,枕头边跑边叫,冲着沈昼嗷嗷扑了过来。 而沈昼,这个她第二次见面,显然冷漠无情的家伙,一脚把枕头踹开了。 华灯:“……” 枕头被她惯得无法无天,从来不对陌生人这么热情,更诡异的是被踹了也不生气,还反而十分舒坦般,围着沈昼的腿打转,短短的尾巴一晃一晃。 见沈昼只是睨了一眼,没再踢它,枕头大起胆子,嗖一下跳进他怀里。 这一次,沈昼没有扔走它,提着它后颈的毛说:“小畜生。” 华灯愣住。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仿佛经历过无数次。 也是在这样的花园里,那个人拎起嗷嗷叫的小猞猁,冷酷地说:“枕头不听话。” 而她正躺着晒太阳,闻言摇着扇子说:“但它可听我的话啦,明明是你自己不招人喜欢。” “扔掉它。”那个人依然冷酷。 她则大声说:“你敢!扔了它你就再也别想睡床了!” 记忆里的人模糊不清。 眼前的男人在被枕头咬了口袖子后,顺手就把它扔走了。 华灯对他肆意的举动很不满,抬起下巴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不知想到什么,隔了会才轻飘飘地回:“教主大人。” “知道我是教主,你还这么放肆?”华灯不高兴地说,“外面的人都害怕我,你难道没听过我杀人如麻的名声?小心我吃了你。” 说完就看到男人嘴角微动,偏过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不是那种友好的礼仪性笑容,而是想忍但实在忍不住的笑。 华灯更不高兴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想探探他的底细,可这一探就出乎意料。 他竟然没有心跳。 “……你是什么?”她盯着他的眼睛问,“精怪?还是鬼魂?” 她分明问得认真,他却好似又被她逗笑了,反问:“你觉得呢?” 华灯思忖了下:“精怪一般都长得比较好看,你是鬼吧。” 按照她的审美,这个人还算清秀,但在修仙界,确实算不得多么好看,不符合精怪的风格。 沈昼轻轻扬眉。 这张脸是从前某次吵架,她说不喜欢他,又指着书上一张画像说,她只喜欢这样的人。 所以他凭借记忆变成了这样,还以为她会喜欢。 既如此,过后还是变回来吧。 看着华灯一本正经的脸,他淡然点头:“嗯,是鬼,来找你报仇。” 华灯表面不动声色,实际桌子下的手打字都快冒烟:“急!遇到来报仇的男鬼怎么办?” 三人群里,苏意轻率先冒头。 [泪水打湿猪脚饭]:遇到男鬼就从了他吧。 [吾乃天下第一剑]:此鬼现在何处?我的金乌剑法最克邪祟,交给我来解决! [泪水打湿猪脚饭]:小裴这你就不懂了,什么邪祟我们教主大人打不过?她肯定是看上人家舍不得了。 苏意轻发了个q版狐狸的表情包,配字是“大王来快活呀”。 华灯:就知道这俩人不靠谱! 她收起传讯碟,观察沈昼,越发疑惑:“你是鬼,不怕太阳吗?” 话音落,脑海里闪过新的画面。 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站在阳光下,皮肤寸寸皲裂。 她走过去,脱下外袍为他遮挡太阳,可他把外袍扯掉,任凭肌肤溃烂,满身戾气地说:“看着吧,你也会厌恶这样的怪物。” 她并不厌恶,她只感到心疼。 她默默地看着他,他也就沉默地回望,最后他捡起外袍,挡在上方,和她一起回到地下。 这次回忆里的人和之前都不一样,很像,可是更阴晴不定,更沉郁一些。 她忽然开口:“这是你报仇的手段吗?” 对面的人说:“什么手段?” 她说:“给我灌输记忆,让我精神错乱。” 男人看了看她,突然伸手,摸了把她的脑袋,低声说:“不喜欢,就不要去想。” 华灯:“我没有不喜欢……等等你干什么?教主的脑袋是你能摸的吗!” “哦。”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摸了两下,在她快要杀人的目光中,又若无其事收回了手。 华灯皱眉,哼了一声。 她早该把这家伙打出去,可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他摸得有点舒服。 难道这也是鬼魂才有的手段? 想不明白,只好把他留在身边,探个究竟。 思及此,华灯又拉着他往外走。 华教主开启了她每天的必备环节——购物。 不过这次,不是给她自己,而是给新捉到的男鬼买。 她想,既然决定让这个人留在身边,就得把他打扮得好看些。长相嘛是改不了了,其他方面还可以努努力。 紫阳宫附近是不能去了,她带着个陌生男人,肯定要被各种八卦,所以隐藏身份,带他去到更远的地方。 一进店,她就把里面最贵的东西搜刮个遍。 “这个,这个好看!你快去试试!” 沈昼依旧没什么表情,捧着一堆服饰去换上。 听到动静,外面所有男人都或明或暗投来目光,见华灯年轻貌美,更是无比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赢得此等美人的芳心? 他们翘首以待,终于等到沈昼掀开帘子出来。 嗯…… 真的是一张毫无特色的脸呢。 甚至面对美人的夸赞,还满脸散漫不羁,活似欠了他债一样。 酸涩涌上心头,他们恨不得直接跪过去,对着美人大喊我可以,我比这家伙帅比这家伙懂情趣! 突然被一群人眼神攻击的沈昼:“。” 他面无表情看了回去。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3节 围观众人纷纷退后两步,扭头假装说笑,不敢再多给眼神。 可恶啊,虽然长得一般还吃软饭,为什么目光跟能杀人一样! 华灯也不管沈昼穿着合不合适,总之所有东西,通通付了款。 临走时,所有男人都露出羡慕的眼光。 沈昼说:“他们仇富吗?” 华灯抬头:“啊?” 沈昼又否定了这个说法:“那应该看你,看我做什么。” 华灯思索道:“可能就是因为你没花钱,所以更仇视你吧。” 沈昼挑了下眉,莫名地,华灯觉得他还挺享受。 等到晚上,华灯就把他安排在抚仙殿的偏殿中。 这里常年没有人住,沈昼被她安排在这,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淡淡地应了声。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华灯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号称三大误会之一的错觉。 ——他不是来报仇的,是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脑海,华教主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她才不想和男鬼谈恋爱!还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鬼! 她要找的必须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厉害的男人! 等等,为什么会想到谈恋爱? 华灯恍然大悟,华灯茅塞顿开。 这绝对也是男鬼报复的一环,是为了吸她精气! …… 夜晚的抚仙殿,漆黑深沉。 华灯睡得正熟,旁边就是四仰八叉的枕头。 突然,枕头发现自己被无情捏住命运的后脖颈,扔到了床下。 枕头:“……” 它敢怒不敢言,委屈地缩到床底。 原本的位置,便被高大的男人占据。 沈昼偏头看着少女恬静的睡颜,手指按在她颈侧。 他留给她的力量,她仅仅吸收了很小一部分,现在才到元婴后期的境界。 假如她全盘接收那部分力量,她早已突破到渡劫巅峰,成为说一不二的强者。 那些力量经由他的身躯炼化,已十分温和,不会伤到她,但她还是拒绝了。 这个总是没心没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会露出固执的一面。 沈昼沉默地靠在床头,牵起她搭在被子上的手,十指相扣。 他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子时刚过,身影化作金光,恍如从未来过。 这一夜华灯没有惊醒。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宁静的梦。 梦里她躺在一片花田中,抱着男人的腰,头枕在他胸膛,声音几不可闻:“我不想和你分开。” 她想,他应该没有听到,还好他没有听到。 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但梦并没有结束,这次她看见了后来的事。 她看见男人身上浮现撕裂般的金纹,每一道金纹都仿佛要将他凌迟。 他于这漫无止境的凌迟之痛中握住她的手,望着天空说:“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 深夜,东海涛声滚滚,今泽准时赶到,望向漆黑无垠的海面。 那里有一道人影踏出,已恢复本来面貌,从海面上不疾不徐走来。 他不是华灯口中的鬼魂,却也并非本体。 他是神魂碎片中的某一个,每日凝结,每日消散,如此反复。 这对常人来说是复杂的法术,可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毕竟他的每一个神魂碎片都在思念着她。 今泽抱着胳膊,不客气地问:“都这样了,还有必要回来吗?” 沈昼说:“我答应过她。” 她叫他的名字,他总要回来的。 今泽:“那你让她想起来呗,说不定她还能帮你一把。” “再等等。” “等什么?” “我想体验下吃软饭的感觉。” 今泽:“……”有病。 沈昼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今泽懒懒地答:“有几个帮派不老实,不听我们的话,想跟群仙盟打架。” 沈昼说:“带路。” 他们来到今泽所说的地盘外,左护法正守候在此,见到两个人影,顿时怔了下:“这位是?” 沈昼无意多说,直视他双眼。 不出几息时间,左护法眼睛越瞪越大,渐渐满头大汗。 他在回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今泽旁观此幕,想起沈昼消失前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令他记住所有事。 天道能令所有人忘记他,他自然也有办法令那些人记得。 今泽忍不住摇头,这人不舍得让华灯痛苦,所以只好让他痛苦,让他来保护华灯。 “殿下!” 一声呼唤,左护法单膝跪了下来。 “您回来了!”他话音哽咽,热泪盈眶,“我现在该怎么称呼您?” “教主夫人吧。” 左护法:“???” 第93章 教主大人 华灯难得睡了个好觉, 神清气爽。 她去偏殿看了下,那个男人不在,也没多想, 她总不能真的控制人家的人身自由。 回断云殿拿东西的时候,途径槐树, 她想了想,写下一张布条。 她从前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 今日不知怎的, 倒是来了兴致。 “我想找到梦里的人。” 写完, 她挂了上去。 拍了拍手, 一回头, 顿时吓一跳。 一个男人站在后面, 好像看了她很久,他有一张极其好看,但完全没见过的脸。 虽然没见过, 然而很符合她的审美。 华灯:帅哥你谁? 这时, 好看男人开始说话:“教主经常来这里?” 哦, 是那个叫沈昼的男鬼。 如此心机地换了个好看的皮囊,果然是要吸她精气。 华灯自觉掌握真谛,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笑了笑, 向她走来, 她追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找我报仇?我们以前有什么关系吗?” 又觉得这样说颇显奇怪,她补充:“十年前我修炼的时候,忘掉了一些事,所以你有什么直接说,是真是假我自己会判断。” 他似乎并不意外, 说:“我们以前是道侣。” 华灯悄悄用了望气术,居然判定他说的是真话。 “……等等!” 她大脑宕机了好长时间,才愣愣地问:“那我和你在……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是鬼吗?” 他好整以暇看了她好一会,在她快要暴走的时候,悠悠地回:“不是。” 华灯总算松了口气:“那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说:“走路被雷劈死了。” 华灯:“……” 这句话是真的假的,她怎么看不出来?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4节 如果是真的,那她这位前道侣还真够倒霉。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华教主,非常丝滑地接受了自己有一个前夫的事实。她甚至暗暗地想,还好是鬼,不用她负责。 “我们是怎么成为道侣的?” 她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顺便给两人都沏了杯茶。 她确实好奇这个问题,她想象不出眼前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会追求她,莫非她真有这么大魅力? 至于她追求对方,开玩笑,绝对不可能。 “你给我钱,每月十万灵石,让我当你的道侣,我答应了。”他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说。 华灯笑容凝固在脸上。 望气术生效,他说的是真话。 淦啊! “你是说我先喜欢上你了?”华灯两手撑着桌子,怀疑地审视他,“怎么可能,我喜欢你什么?” “脸。” “……” 反驳不了,她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华灯看着他的脸,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她梦里的男人吗? 因为曾经深爱过(他的脸),所以即便他已经身死,即便过去十年,依然念念难忘。 而他愿意为她回来,也足以证明是喜欢她的吧。 其实对于失去的记忆,华灯一直不怎么在意,她如今的生活足够快乐,何必自添烦恼。 可是现在,毫无征兆地,她忽然决定要把记忆找回来。 “那你告诉我,我们以前都做过什么,再去做一遍。” 这样,或许就能想起来吧。 * “什么叫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逛街什么都不干?”华灯不满地叉起腰。 身为教主,她可是日理万机的好不好?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特意当着沈昼的面,用传讯符把今泽叫过来。 今泽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张嘴开始汇报:“教主,之前您派人盯着的门派一共有五个,就在今早他们发来降书,表明愿意听从您的号令。” “……所以我今天?” “您今天可以休息了。” 华灯闭眼,挥手让他告退。 那几个门派不是骨头很硬,吵着宁死不降吗?怎么一下子就软了! 再看沈昼的眼神,明显早有预料,写满了“看吧你又要吃饭睡觉逛街了”。 华灯憋了半天,佯装无事发生:“那你就陪我吃饭睡觉逛街,看我能不能想起什么。” 沈昼很自然地答应下来,看他的样子,好像曾做过无数次。 华灯对他是自己前道侣这件事更相信了一点。 她敲了敲戒指,戒指变作仙剑,扬手一挥,面前就出现黑色的裂隙。 她攥住他手腕走进去,只两步就抵达十万里外的扬州。 “是不是很神奇?”她朝他扬了扬下巴。 沈昼注视她,不知在想什么,轻声说是。 在每夜破碎的梦里,华灯永远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现在,她觉得就是这样的眼神吧。 当梦里的她靠着窗边休憩,当梦里的她漫步花田中,跳着走过雨后的水洼,他看着她,应当就是这样的眼神。 也许他们曾经,的确深爱过。 而后来他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华灯心脏宛如塌陷一块,开始丝丝抽痛。 他像是没察觉她的异常,握住她的手掌,掌心的烈天恢复戒指形态,静静戴在她指间。 那点钝痛消失无形,华灯低头凝望他的手指,鬼使神差没有甩开他,而是迟疑地拿出一样东西。 他的手生得漂亮,修长而有力,一看就是习剑之人会有的手。 华灯把一枚冰蓝色的戒指戴到了他手上,本来是戴左手中指,稍微宽了些,她就换到无名指,竟然刚刚好。 “这应该……是我以前要送给你的。”她不太好意思地说。 有一次她整理乾坤戒,意外从最深处找到这枚戒指,从前的她贴心保存到仙器级别的盒子中,需要她的血才能打开。 她想不起来戒指是从哪来的,没想到还有物归原主的一天。 “无名指,是什么意思?”沉默片刻,他哑着嗓子问。 华灯更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小声说:“是夫妻。” 他收紧手掌,摩挲戒指,忽然俯身,亲了她一下。 华灯:“……!!” “你——”她抬手指着他,半天也只说了句:“放肆!” 沈昼拉过她的手,又亲了一口。 华灯跟火烧似的,手指立刻缩回去,耳尖也通红滴血。 她气冲冲往前走,边走边说:“我警告你,不要以为当过我的道侣就可以肆无忌惮,我们身份有别,你必须听我的话!” 他听完,牵过她的手,轻描淡写说:“我一直听你的话。” 华灯重重哼了声,一点也不信他的鬼话。 只是那只手,到底没将他推开。 一天下来,吃饭睡觉逛街完成三分之二,还剩最后一项。 华灯站在断云殿的床前,后悔白天说出那两个字。 她悄悄觑了沈昼一眼,这家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天生一张性冷淡的脸。华灯稍稍安心,窗外的风吹进来,兔子花灯随风摇晃,一闪一闪,她没有注意。 她清咳两声,故作镇定地问:“以前当道侣的时候,我们晚上会……” 沈昼淡定地反问:“会什么?” 华灯忍不住又咳了声,若无其事看向别处:“就,一起睡?” 沈昼突然笑了声,笑声转瞬即逝,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看向她道:“会。” 华灯心尖一抖,硬着头皮继续问:“那别的事,也会吗?” 他说:“有时会。” “真的?”华灯不太相信。 他平静地说:“你想要,我反抗不了。” 华灯:“……” 她居然是这种人吗! 不过从修为上看,他一个金丹,估计确实反抗不了。 华灯沉痛地道:“你放心,今晚……不,以后我都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沈昼点头,笑得意味不明:“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华灯爬到床里面,贴心地为他留足了位置,拍拍床铺道:“别怕,就这样吧。” 沈昼又露出那种,好像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表情,坐下来道:“嗯,我相信你……教主大人。” 华灯和他在一起,总有种难以说明的舒适感,譬如她从前绝不能接受他人睡在身侧,当他靠过来时,却不觉丝毫异样。 唯有他唤她“教主大人”的时候,她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这四个字还有些什么别的意味。 她说:“你以前也这么叫我吗?我们不是道侣?” 他手指漫不经心敲在床沿,随口说:“你是我夫人,从前当然不这么叫你。” 这两个字听起来顺耳多了,华灯不由自主点头:“那我叫你什么?夫君?” 他敲床沿的动作一顿,看着她。 华灯揪着被子,毫无所觉,又唤了一声:“夫君?” 沈昼慢条斯理拉起她的手,将她的手腕扣住,另一只手则托起她的后脑。 他做得太自然了,以至于华灯还有点懵,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压下身子,凶狠地吻了过来。 他的唇舌勾弄得她喘息连连,脑海里瞬间涌现几幕不同的片段,同样都是他们在接吻,有的在滴雨的廊檐,有的在缠绵的床榻,后者十分少儿不宜。 华灯脸红得如霞云一般。 “再叫一声。”他给她换气的间隙,吮咬她的嘴唇说。 华灯终于明白过来,合着她以前根本没这么叫过! 她摇头不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重新压下来,吻得更深了。不知不觉,华灯的衣裳散开大半,莹润的肩头暴露在灯光下。 她无知无觉,揪着他的衣领说:“我要和你神交。” 神交可以助人恢复记忆,这是她在书里查到的。 沈昼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抚下,嗯了声说:“神交前,我们一般会做点别的。” 他的手带来清晰的触感,华灯身子一颤,喊他:“你停下!” 他根本没有停下。 华灯恼羞成怒:“你说过你最听我的话!”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5节 沈昼轻笑了声,越发肆无忌惮。他像勾人魂魄的妖,贴到她耳边说:“真的不要吗?” 华灯:“……” 为什么她会,该死的动摇! 第94章 珍贵之物 身为教主, 华灯绝不会被美色迷惑。 一直到两人额头相抵,神识交融的一刻,华灯依旧如此坚信着。 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她只是要找回自己的记忆而已。 神识的接触像两汪融汇的水,这感觉隐约有点熟悉, 他的元神很温柔,轻轻地贴过来, 没有过多举动。 这让华灯放松警惕, 享受起这种感觉。一些记忆碎片如浮光掠影从眼前划过, 她看到他戴面具的样子, 他弯腰为她提起裙摆的样子, 他们走过许多地方, 看过北荒的冰原和东海的日落。 当华灯从回忆中脱离的时候,发现情况已经有点不妙。 她的衣服不知不觉被压在身下,两人的肌肤毫无保留地接触, 他的手臂不容拒绝地环抱着她, 让她禁不住战栗。 当察觉出她有逃离的想法, 他不紧不慢收拢胳膊的力度,随即元神追逐着她,完全地将她吞没。 华灯:“……!” 她想不起来从前的神交是什么样, 还以为正常就是刚刚那样。现在她知道了, 刚才充其量是他逗她玩,这一次才叫真的神交。 她在这场潮水中覆没,当他的吻落下来时,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又或许她不想阻止他。 理智告诉她要拒绝,可身体和心理好似都已经接受了,任凭他胡作非为。 他的吻蜿蜒而下, 越来越深,华灯的小腿被他握着,脚尖紧绷起来。 “不准舔……不准咬……你放肆……” “放肆?” 他微微偏头,吻向她腿侧的肌肤,让那里也沾染了水渍。 感受到她的变化,他勾起嘴角说:“我以前就是这么伺候教主大人的。” 华灯:“胡说……” 沈昼:“你非要我这么做,我也没办法。” 华灯:“住嘴!” 怎么可能,她才不会…… 见他又要继续,她干脆动用修为,反将他按了下去。 记忆里的他,好像比现在强大一些,华灯也不清楚他现在的实力是真是假,但不妨碍她想这么做。 他看着她压过来的身影,眉梢微挑,毫无反抗的意图:“原来教主现在喜欢这样。” 华灯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一门心思想要绑住他。 而后就听他含笑说:“可以,你来吧。” 华灯:“……” 她后知后觉,脸红了个透:“我不是要做这种事!” 沈昼抓起她的手,还是那句话:“真的不要吗?” 他明明被她压在身下,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合该臣服于她。 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如此不知收敛,充满浓重的侵略性,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都犹如火烧一般。 华灯挣动手掌:“你等等,我还没想起来!” 沈昼拽着她的手按下去:“现在想起来了吗?” 掌心的触感让华灯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很想你,华灯。”他说。 这个称呼,还有这句话,让华灯愣了一下。 以至于他欺身过来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推开。 这种纵容像一种信号,他吻住她的同时,也占据了她的身体。 华灯身子一瞬紧绷,唇畔溢出几声呜咽。呜咽渐渐变化,形成破碎的语调。 但他犹不满足,他太熟悉她的一切,轻而易举找到脆弱之处,不知餍足地掠夺。 “不……沈昼……” “为什么不?你不是最喜欢我碰这里吗?” “我没有……” 话未落,力度就陡然加重,华灯脑子空白几秒,将他紧紧绞住。 “明明很喜欢。”他说,“你不诚实,教主大人。” 大约是今晚冲击过大,越来越多记忆涌上心头。 那些印象深刻的温情画面蒙骗了她。如今她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并不总是温柔,他喜欢看她与平时不同的表情,时常会放肆又恶劣地挑逗她。 她气恼地想道,当初她是怎么喜欢上这个混蛋的? 但是黑夜昏黄的灯光中,她对上他的眼眸,忽然又觉得不奇怪了。 毕竟他是如此迷恋着她。 这种想法没维持多长时间,就在沈昼愈发无所顾忌的行径中破碎了。 “你……停下!”她失声叫道。 可沈昼说:“别害怕,我们以前就是这样。” 他以前……以前也会用这种东西放进去吗? 冰凉的触感让她不受控制地仰起脖子,那东西连带着他的温度一起,挤占了空间。华灯浑身发抖,抓着他的胳膊啜泣:“真的?” 沈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用元神扣开她的识海,说:“我帮你想起来。” “别……!” 沈昼拂开她脸上的发丝,低头吻掉她的泪水,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收敛。 若是以前,有些时候他做得过分,华灯绝对会把他赶下床。 可是现在,她还不太能想起来,不管他做什么都说服自己接受,实在受不住就望着他,喊他的名字,一副被刺激得过头的可怜模样。 “呜……沈昼……” 他叹了口气,怜爱地安抚她:“好吧,今天就放过你。” 华灯说不出话,直接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是累极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一晚华灯也睡得很好。 紫阳宫近来无事,所有麾下的门派都异常安分,连带着华灯这个教主都无所事事。 她开始习惯将沈昼带在身边,为了找回记忆,还容忍他多次神交的举动。 只是记忆回来得越多,她就越能发现,自己究竟被骗得多惨! “我什么时候强迫你了!”她瞪着沈昼,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将怀里嗷嗷叫的枕头当做武器扔出去。 大约察觉到危机,枕头嗖地跳下地,一溜烟逃远了。 沈昼靠在窗边的榻上,懒散地抬了下胳膊,挡住她扔来的书:“你没有吗?那就是我记不清了。” 华灯把毛绒公仔也摔了过去。 “你昨晚也骗我!我什么时候同意过你那么做?我说的是不行!” “你昨晚说喜欢。” “那是你逼我……” 瞧见他戏谑的眼神,华灯住嘴,把手边最后的抱枕也砸过去。 “沈昼!你真的讨厌死了!” 沈昼被砸个正着,歪在榻上大笑。 华灯又气又好笑。 从前看他丝毫不急,还以为他根本不希望她想起来。现在她明白了,他只是觉得这样也很好,能不能想起来都不影响他们在一起。 而现在她想起来更多事,他确然也是开心的。 那些回忆不再由他一个人独享,这世间还有人,在无尽轮回中记住他的存在,记住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日,华灯每想起一些事,沈昼就要挨一顿毒打。 这一天,他们倒在床上,互相依偎。突然华灯埋下头,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随之砸落的还有她的眼泪。 她咬得太用力,从来没这么用力过,好像恨极了他,非要咬下一块肉泄愤才行。 沈昼就知道,她又看到了什么。 华灯的确看到了。 她看到漫天瓢泼大雨,云层跟火海一样燃烧。 九州浩浩荡荡盛开了遍地的山茶花,人们惊恐的呼喊和花香清风纠缠在一起,是末日也是新生。 那天她就站在云端,想拥抱他却不敢,他已伤痕累累,仿佛随时都要消散。 阳光挣脱云层,她迎着光,看到他眼底倒映的自己,满面泪痕,哭着大喊什么,好像整个人都崩溃了。 华灯把他的肩头咬出血,终于缓缓松开口,嗓音嘶哑地说:“那个时候,你让我痛苦。” 她抚摸他的脸,喃喃的低语似十分不解:“你怎么敢让我痛苦?”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6节 沈昼在夜色中的双眸注视她片刻,说:“是我的错。”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阖上眼:“原谅我,华灯。” 华灯泪水汹涌,头磕到他胸膛,半晌,摇了摇头。 “不全是你的错。” 是你让我痛苦,也是你给了我十几年幸福的生活。 现在回忆起曾经的六年,华灯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她知晓她寿数将尽,还天真地以为他全然不知。 然而他什么都知道,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天,对她而言是生命的倒计时,于他同样如此。 明明同床共枕,携手相伴日夜相随,可实际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情绪并不总是互通。如果早日坦白,那六年他们会不会更快活一些? 但是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华灯抱紧他说:“不要再走了,只要你不走,我就原谅你。” 第一次爱一个人,总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只要他们继续在一起,就总能克服所有困难,让两颗心如同一体。 只要他们在一起。 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沈昼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我答应你。” 华灯闷闷地点头,过了会,忽然意识到不对,蓦然抬首:“你是怎么回来的?你现在是什么?” 她一开始误会他是鬼魂,可他显然不是,既如此,为何他没有活人的气息,亦没有心跳? “这是我神魂中的碎片之一。”沈昼如是说。 华灯瞳孔微微颤动:“那你……” “在东海。” 东海天机玉。 他死前神魂已完全破碎,若要重整魂魄,天机玉是唯一的选择。 华灯稍稍定下心,问:“让神魂碎片离开东海,会有什么影响?” 沈昼看着她,回道:“我做不到让你等待。” 华灯一下子揪住他的领口:“我愿意等待!你再敢做伤害自己的事,我绝不会原谅你!” 沈昼沉默片刻,抚摸她的眼角:“好。” “回去吧,沈昼,我可以等你,多少年都行。” “好。” 最后一刻,他盖住她的眼睛。 “别看。” 华灯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已没有人影。 这次,她没有看到他消失的场景。 她起身下地,走进月色中,忽然察觉自己无法忍受这样冷寂的房间。 变出烈天剑,她道:“带我去找他。” 她去过两次东海,如今是第三次。 麒麟狱黑暗幽深,只有一丁点微弱的亮光。她走向那亮光,见到朴素的木屋中,静静躺着一口散发寒意的白玉棺。 华灯脚步顿住。 她记得这口棺材,当时她离开七天,回来时就发现他把她放在这口棺材里。 “这是……” “天机玉。” 今泽的声音回答她。 “我刚看到结界被人打开,就猜到是你过来,没想到真是。”他说,“都想起来了么?” “……大部分。”华灯回头,“你一直记得?” “嗯,他让我好好保护你。” 华灯没有多问,她现在一门心思放在沈昼身上,他躺在棺材里,那么安静,安静得都不像他了。 她走到白玉棺旁观,单膝跪下去,头抵在棺材沿,低声问:“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今泽说:“是。他用阵法保存了魂魄,又用北原无极木重塑肉身,所以他没有完全消失。” 修补神魂的阵法,重塑肉身的无极木,这些复活薛子非的手段,到头来都用在他自己身上。 华灯说:“他会疼吗?” 今泽:“……我不清楚。” 华灯黯然道:“那就是会。” 这十年,他不是无知无觉等着苏醒,他陷在黑暗里,承受了无数次肉身与魂魄碎裂重组的痛苦。 很久之后,华灯抬头:“他的魂魄还要多久才能复原?” 今泽张了张口,还是选择说实话:“几百年,或者上千年。” 华灯并没有太大反应,她只问:“怎么才能帮到他?” 今泽摇头:“他应该有办法,但他没告诉我。” 华灯点了点头,说:“你先回去吧。” 今泽看了她几眼,应声离去。 华灯留在这里,麒麟狱中没有时间概念,她也不知道陪了沈昼多久。 沈昼应当知晓她在,只是他答应过她,不再损伤魂魄,所以未曾分离神魂碎片。 在某一天,华灯发现自己又变强了一点,才想起来神魂枷锁还在,她忘记剥离这股力量。 回忆起过往后她终于明白,为何十年里她始终排斥这份法力。因为这不是属于她的,它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存在,也是赋予她噩梦的存在。 她照常地想要抑制对法力的吸收,就在这时,猛然意识到什么。 她几乎是一下子爬起来,抖着手挥动烈天,回到了那间雪白的密室中。 这力量是沈昼留给她的,他能用神魂之锁保护她,那她就能用这份力量,为他修补魂魄! 万幸过去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捧起这些年锲而不舍凝结出的力量之种,飞也似地回到东海。 当她站到沈昼面前,弯腰要将种子植入他神魂时,忽而在这一瞬间,动作僵住,泪水砸落到他脸颊。 这份力量因他而起,他必然最清楚如何修补自身魂魄。 他却什么都没说。 十年之后的某一天,华灯望着他平静仿佛只是沉睡的面庞,迟来地窥探到他心底的想法。 他没有说,是因为要她自己想清楚。 假如她爱他胜过于这份力量,那他就会回到她身边。 假如她渴望力量胜过于爱他,那他就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忍受千百年的苦痛。 假如她不喜欢这个世界,烈天就会带她离开,待他有朝一日苏醒,便将追寻她而去。 他留给她最珍贵的东西,原来不是那十年完美的剧本,不是枷锁中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是他从前未曾拥有,所以希望她得到的,选择的权利。 华灯摸着他的脸,泪水一滴滴落下,无可奈何地低语:“傻瓜,我当然要你回来。” 她再不犹豫,种子没入他眉心。 她抬手结印,施下法咒,种子便于他神魂之中生根,化作荆棘缠绕住他的魂魄。 “这是你送我的枷锁,现在还给你。” 华灯于泪水中,露出一个笑。 很快了,很快他们就能真正相见。 待到那时,她已将力量完全剥离,荆棘将不复存在,他的神魂中会盛开一朵花。 一朵属于她的花。 第95章 执子之手 炼丹房里, 苏意轻嗑着瓜子问: “你最近干嘛呢?怎么都见不到你人影了?听莫夫人说你被个狐狸精迷住了眼,真的假的?” “噗!” 华灯一口茶呛在喉咙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有点事要忙!” “忙什么?男人?”苏意轻紧接着问。 华灯仰头望天,无言以对。 苏意轻啧啧两声:“唉, 美色。唉,人性。” 华灯反手捂住一旁华愿的耳朵:“当着小孩的面别乱说。” “姐我不小了!”华愿挣扎。 华灯塞了把清心丹堵住她的嘴。 走出炼丹房的时候, 看着她熟练召唤仙剑的动作,华灯忽然问:“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开始修炼的吗?” 华愿啊了声, 看她道:“不是你让那个叫今泽的哥哥来找我的吗?”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57节 华灯静了片刻, 说:“没什么, 你路上小心。” 与华愿分别后, 她又回到了东海。 距离她将种子植入沈昼的神魂, 已经过去三个月, 这三个月她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多,仿佛又从头开始与他认识了一遍。 有时,她将力量转移给沈昼的时候, 会触及他魂魄中的记忆, 只是她多半选择回避, 没有特意去看。 而今天,她通过法力与他连接,稍加踟蹰, 终究没有回避他的记忆。 她如愿看到自己想证明的事。 那是十六年前的某一天, 沈昼独自去往华府,询问她的家人是否有意修仙。 彼时她的父母异常震惊。 母亲道:“我虽不懂修仙一事,可灯儿也说过,修仙需得灵根才行,我们家只有她出生就身怀灵根啊。” 沈昼说:“只要你们想,我就可以让你们成为修仙者, 有灵根更好,没有灵根也不重要。” 他看着二老犹疑的脸色:“此法不会损伤你们的身体,让你们修仙,是为了华灯,她一直挂念你们。” 母亲微微松了口气,沉思半晌,最终摇头,缓缓说:“我年纪大了,只想颐养天年,修仙的事,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父亲握住母亲的手,也道:“我和灯儿她娘一样,就想安稳度过一生,没想过修仙的事,这本来也不是我们该走的路。” 二人回答不出华灯所料,她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人,她性格中豁达和追求本心的一面,皆来源于父母。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我我我!” 华愿高举右手蹦起来,眼睛亮得惊人:“姐夫,我想要修仙!” 沈昼神情不变,抬手把她按回去:“你还没到做决定的年纪。” 华愿扁嘴,模样委屈不已。 沈昼淡淡笑了下:“到你十四岁的时候,会有一个叫今泽的人来找你,如果那时你还没改变主意,他会帮你完成愿望。” 说完,他离开了华府,除了他无人知晓那天发生的事。 华灯轻易理解了他为什么这么做。 正如他所说,她牵挂着家人,最初留在这个世界也是因为他们。 倘若华愿真的可以修仙,能拥有自保之力,那待父母百年之后,她便再无挂虑,能够顺从心意离开这个世界。 她沉默着,看神魂碎片中,属于他们的过往点滴一一掠过。 沉沉夜色中,主神问他:“活着令你痛苦,你为何不愿赴死?” 起初华灯不明白这句话。 后来,她发现沈昼会时不时浸泡在寒冰池里,或去往断云殿的偏殿以阵法淬炼肉身。 渡劫之前,他的身体出现崩溃之兆,渡劫之后便消失了。 那并不是因为他不再痛苦,而是身体愈合的速度大于因力量引起的崩溃,他的身体不断瓦解重组,日复一日。 对常人,那是宛若凌迟的罪罚,而对沈昼,那是他的每一天。 一个片段突兀浮现在华灯脑海中。 犹记得那是个宁静的午后,抚仙殿外雨声淅沥,镇日无事,她酣睡至傍晚方醒来。 沈昼不知何时去了趟外面,替她买来爱吃的菜和糕点。享用过晚饭,他们相拥坐在窗畔,边赏雨边谈笑饮茶。 她笑的时候,他就注视她,慢慢地跟着一起笑。 每逢阴雨天,身体的痛苦加倍袭来,如万蚁噬心。而他从未阻止雨水滴落,还能陪她伸手接起一捧水,玩起幼稚的打水仗游戏。 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大概什么都没想,毕竟对她而言,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雨天。 再后来,沈昼不再去往密室里浸泡寒池,因她手持烈天乱跑时,意外发现此事,担心了他好久。 他开始顺着紫阳宫的青石板,一遍遍走过,消解体内的痛苦。 也有时,他会站在天含山脚下,用法术凝结了云雾形成阶梯,一个人从天亮走到天黑。 到了晚上,他很难睡得着觉,他躺在她身侧,偶尔哪一次忘记控制手上的力道,将她锢得太紧,她就会迷迷糊糊醒来,拍拍他的手说:“又做噩梦了吗?” 他则松开手臂,亲吻她的额头,低声说:“没事,睡吧。” 一件件,一幕幕,华灯看着他的回忆,同时脑海里涌现更多内容。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抱着枕头玩游戏的时候,她和枕头摔进云朵里,而他坐在窗边,放下手里的剑,展颜一笑。 …… 华灯这次没有在东海待太久。 她挥斩烈天,来到天含山脚下。 仰头望去,山体直入云霄,高不知几千丈,望不见雍容的断云殿,也望不见殿外摇曳的槐树。 她心念一动,云雾自脚下凝结,绵延至山巅。 抬起脚,学着沈昼的样子,她踩上云梯,一步步往高处走。 她做不到沈昼那样不疾不徐,时而跳过几级台阶,时而转头遥望展翅翱翔的仙鹤。 她从清晨走到傍晚,刚好抵达山顶。 日暮将云彩染成大片橘红,她坐到树下的石桌旁,这里是沈昼常待的位置。 他常常就在这里,修炼或打磨法器,等她带着吃的喝的玩的回来时,接过她送的礼物,自然地询问她今天又做了什么。 他撑着头瞧她时,眼底流淌浅淡笑意,太从容也太美好,她以为他只是刚好忙完回来。她会把他扑倒在藤椅上,和他一起等待夜幕降临,依偎着数天上的星星。 今夜星光璀璨。 华灯仰面躺倒在藤椅上,这些天力量剥离太多,荆棘之刺逐渐生长,扎疼她的灵魂。她认认真真数天上的星星,没一会就被扰乱心绪,无法集中精神。 而那时她每每问他星星有多少颗,他都会给出详细的数目,再要她亲自去数,看看是否有出入。 她懒得数,就胡乱污蔑他说得不准,罚他给她捶腿捏背。 于是他随手一挥,漫天星辰熄灭,他说:“现在一个都没了。” 她就在他怀里闹腾,扒着他的脸说他耍赖,最后他还是负担起捶腿捏背的职责。 凉风拂过脸颊,华灯下意识寻找身侧的人影,可是那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她怔了会,闭上眼,安静地蜷缩起身子。 她以为那六年的记忆即便回来,也会模糊不清,可是恰恰相反。后来的十年如浮光掠影从她的生命中飞逝,有他相伴的六年时光却历历在目,深深镌刻进灵魂。 她再也忘不了了。 天涯海角,大千世界,无论去哪里,她都忘不了他。 神魂的枷锁无法将她束缚,是她自愿走进名为沈昼的天地。 他在东海里度过的十年,是否也是这样的想法? ……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 华灯清楚,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她即将把力量完全剥离,即将看到那朵花的盛放。 这几个月她始终待在东海,紫阳宫的事全权交由今泽和左护法处理。她醒来时坐在木屋里,累了就和沈昼同宿棺中。 记得那时候,她得知沈昼怕她神魂消散,日夜和她同眠棺材里,还笑着骂他变态,如今居然理解了他的做法。 想到这里,华灯微微一笑。她站在天机玉旁边,伸手触碰他眉心,默念法诀。 荆棘从她魂魄中消失,而鲜花在他神魂上盛放。 他破碎的神魂一点点愈合,力量奔涌,凝聚一切不可凝聚之物。 借由神魂沟通,华灯看到他最后的记忆,是他临走的前一晚。 他们在水边放河灯,河灯漂远前,他留下了许愿的字条。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他在上面写的话。 他写:“你能选择我,我很高兴。” 抬眸的一瞬,仿佛跨越十几年光阴,与现在的她对视。 华灯呼吸凝固,下一秒心脏狂跳,如血液沸腾。 是啊,如果她看到这一幕,不就证明她选择了他? 这个家伙,为什么总能如此可恶? “你这个……” 华灯咬住牙,多想给他一巴掌,可她下不去手,只好将现在的心情记下来,留待日后算账。 “等你醒了,我绝对饶不了你!”她瞪着他沉睡的脸,恶狠狠地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棺材里的人睫毛微颤,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 华灯并未发觉,力量的消耗令她难以维持,最后跪坐在地,枕靠棺材昏沉地睡去。 华灯是在雨声中醒来的。 她揉着眼睛,恍惚了几息,不知为何,她睡在床上,那间木屋的床上。 麒麟狱中时刻环绕的黑影不见了,木屋恢复本来模样,房檐簌簌滴落清雨,雨水敲打在窗沿,以及窗边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风卷动竹叶飘过窗前,廊檐外风铃声声,清脆悦耳。 这是寻常的一天。 男人回眸,从窗边凝望过来,微微俯身,向她伸出一只手。 “回家吗?” “……回家!” 她把手搭了上去,再也不会放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