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成双》 第1章 《暗恋成双》作者：嘟嘟侠du【cp完结+番外】 简介： 长发病美人受 x 年上温柔攻 冯家老来得子，把小儿子冯双当宝贝一样疼爱。但冯双身体破破烂烂，着实不让人放心。 冯家二老左思右想，找到了老战友，恳切地问。 “你家大儿子是不是还没对象？让他跟我家小双儿试试？” 李家父母正愁三十岁还母单的大儿子没地方处理呢，欢喜地应下了。 李嘉余回国之后发现自己多了个老婆。是个瓷一般的大美人，正怯生生地看他。 李嘉余满头黑线，“爸，我直男啊！” 一年后，李爸看着自家儿子一脸老婆奴的样子，问道。 “直男？你确定？” 李嘉余一直以为过去两人素不相识，直到有一天，冯双的钱包里掉出来一张李嘉余高中时期的证件照， 关键词：同性可婚背景，长发美人、心脏病、夜盲症、暗恋成真、不动脑子的甜宠文、he 欢迎阅读我的宝贝儿们~ 标签：甜宠、情投意合、温馨治愈、暗恋、病弱受、心脏病 第1章 李嘉余开锁进门，屋里黑黢黢一片，四处摆着的大箱子是他从a国邮寄回来的物品，里面的家具装饰能够看出来个人风格，是一种灰白黑的单身男性居所的色调。 李嘉余进门，把身后的人迎了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我才回国，还没来得及收拾，有点乱。” 他进了门，这才看到他身后那个被挡了个严实的人。青年高挑纤瘦，穿着棉麻的衬衫，皮肤像是雪一样又冷又白。作为男生，他长得有些过分精致好看。 最抢眼的还是他一头黑色的长发，如瀑一般拢在身前，衬着他浅淡的棕色瞳仁，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质。 但他说话时，声音又轻又柔，是很柔软的好听语调。 “没关系的，已经很干净了。” 冯双走进门，想转身把自己的行李箱抬进来，却被李嘉余抢先一手提了起来，放进屋里。 “请进，等等我给你拿拖鞋。” 李嘉余的妈妈来过一趟，采购了一大堆日常用品，李嘉余翻了翻鞋架，看到两双同款但不同色的拖鞋，他拿出来比了一下，把那双尺码小的放在冯双的脚边。 冯双犹豫了一下，脱了脚上的帆布鞋，露出里面薄薄的棉袜，他探脚去穿拖鞋，一下子没踩准，李嘉余正在蹲着换鞋，顺手把鞋扶正，帮他把鞋面抬起来，说道。 “穿吧。” 冯双听话地换了鞋，他低着头没说话，但雪白的面颊上飞上绯红。 李嘉余没注意，他起身走向客厅，把里面的箱子规整好，留出来沙发的空间。 “我最近这两天不上班，我在家收拾一下，很快就能整好。”李嘉余解释道。 冯双摇头，轻声道，“不着急。” 他想了想，用更小的声音说，“我可以帮你。” 不过这句话李嘉余 应该是没听到，他转身进了厨房，拿出来两瓶矿泉水。 李嘉余电话响了，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先把一瓶水递到冯双手上，才接起电话。 “喂……嗯，在家呢。”李嘉余走到阳台，关门时冯双听到他说，“家里有人，你别过来……没谁，一个朋友。” 冯双闻言垂下眼睛，他握着矿泉水的瓶子，水瓶是凉的，但他的手更凉。 这一天中午，李嘉余才第一次和冯双见面。哦不，算是他们成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毕竟他们很多年前应该见过，但李嘉余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李嘉余回家本来只是想蹭顿饭，但没料到，家里除了自家爸妈，小妹，还多了一个冯双。李嘉余进门看到冯双时一愣，没认出来他是谁，只觉得这人真是瓷一样的美人，让他家蓬荜生辉。 冯双看见他进门时连忙站了起来，怯生生地看着他。 李嘉余冲他礼貌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把正在洗水果的小妹拉过来，“客厅那人是谁啊？” 李嘉年正在偷吃草莓，一口一个，嘴被塞满了，含糊道，“我嫂子啊。” “……”李嘉余问她，“你除了我还有别的哥？” “那不能。”李嘉年追星全靠哥哥的救济过活，她讨好着给她哥递草莓，“你是我唯一的哥。” 这李嘉余就更弄不明白了，“那客厅那人是？” “你媳妇儿啊！”李嘉年眨眨眼，“爸妈没跟你说？长得好看吧，简直惊为天人……” 话没说完，李嘉余转身走了，李嘉年只听见她哥气冲冲地打开露台的门，然后砰的一身关上。 李嘉年赶忙端着草莓去客厅看，冯双站在沙发旁边，垂着头，双手绞着放在膝头。 “爸！”李嘉余直接到阳台上，和正在拔葱的李爸对峙，“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李爸拿着葱头抽了儿子一下，赶忙道，“小声点，咱家隔音差！” 李嘉余气得额头上血管直跳，但还是把声音压下了，“你让我回来是来相亲？” 李爸摆摆手，“别说那么俗，什么相亲，你俩又不是不认识？” 李嘉余站在原地，一瞬间有种错乱的感觉，“我俩认识？” 李爸也愣了，“小双啊，小时候跟你妹嘉年一个班的，你冯叔叔的小儿子。” 李嘉余一愣，“他现在长这样了？” 小时候瘦瘦小小的，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小豆丁，现在怎么出落得这么出众。 “小孩儿嘛，都会长开的。”李爸眯眼笑，“你冯叔叔徐阿姨要去a国研学，这一去就是一年，不放心冯双，说让我和你妈帮忙照看着。” 李爸蹲下身继续薅葱，欲盖弥彰含糊道，“我和你妈我们哪有空，我们要出门旅游的。我就说，那交给李嘉余吧，反正他回国了。” 李嘉余无奈，“那么大的人，哪需要什么照看啊……” “看来你是真忘了，”李爸无奈地看他，“小双有心脏病的，他小时候休过学呢。” 李嘉余这才想起来，他隐约记得小妹有一个玩得好的初中同学，后来没联系，就是那人因为心脏手术休学了。 原来就是他。 李嘉余这才对上号。 李嘉余叹了口气，“我可以照顾他，但除此之外没别的可能。” 李爸敷衍道，“好的好的，知道了。感情慢慢培养……” “爸！”李嘉余有些恼了，“培养什么？我直男……” “快进来吃饭啦！”落地门被推开，李妈的声音和李嘉余落地有声的直男宣言一同响起，然后是一瞬间的寂静。 李嘉年一愣，她连忙打圆场，拉着冯双的胳膊把他拉到餐桌边，“吃饭，吃饭！” 李嘉余就算心中有气也是对着父母发火，他不会迁怒到冯双，刚才那话被冯双听见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叹了口气，来到饭桌边，坐到冯双身边。 李家爸妈去厨房出菜，李小妹去洗手。桌子上只有李嘉余和冯双两人。 冯双一直低着头，侧脸消瘦白皙，但长睫颤着透露出不安，双手握着放在腿上，紧紧绞着。 李嘉余转头看向他，刚想开口。 “番茄炖牛腩来喽！” 李妈上菜总要喊一声响亮的，截住了李嘉余的话头。 冯双吃的很少，李妈给他夹菜，像是喂养一只小猫。 一顿饭，李爸妈对冯双嘘寒问暖，冯双很有修养，会把饭咽下去再回话。一顿饭吃吃停停，看得李嘉余都着急。 他开口拦了下，“先别问了，让他好好吃饭吧。” 李家爸妈对了个眼神，李嘉余看着心头无力。 吃过饭，李嘉余拦着冯双不让他收拾餐具，自己和李爸进了厨房洗碗。 为了避免刚才的意外，李嘉余确保门拉得严严实实才低声跟李爸开口，语气严肃。 “爸，你们想让我照顾他可以。但别指望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婚恋自由，早就没有包办婚姻那一套了。” 李爸连忙点头，“没想着包办你的婚姻，我们才不是那种老古板。双儿家世好，相貌好，就是身体差点，我们也是想着给你提供个机会。” “我不需要这种机会。”李嘉余叹了口气，刷碗的手用力到差点把碗撇碎，“我工作忙得要命，别没事给我找事了。” 李爸被儿子训了，他撇撇嘴，没再说话。 李嘉余刷过碗出了厨房，看见冯双正要请辞，李妈正在拦他。 冯双看见李嘉余时，眼神一暗，但还是坚持道，“叔叔阿姨，谢谢你们好心，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就不多叨扰了。” 冯双恐怕是因为病痛，消瘦得厉害，唇色浅淡，站在那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他说话时神色显出来难堪，蹙着眉头，让人看着心头不落忍。 这幅场面论谁看见了都会心软，李嘉余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道：算了。 他走上前几步，开口。 第2章 “是我刚才心急了，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冯双抬头连忙摇头，面颊冷白，鼻尖眼角泛起的红就显得特别明显。 “是我叨扰了，我……” “你愿意和我住在一起么？但我上班时间长，还总加班，不会经常在家。”李嘉余轻声问他，像是在哄一个容易受惊吓的小动物，“我也不是很会照顾人，但做饭还行。” 冯双慢慢睁圆了眼睛，他动了动唇，但像是失去了声音一样，过了一会儿才知道点头。 李嘉余看了眼门口放着的行李箱，声音放得很轻柔，笑了，“那一会儿跟我走？” 第2章 李嘉余也换上拖鞋之后，来到厨房看家里有什么食材，冰箱门一打开，嚯，什么也没有。 冯双脚步轻轻地走过来，开口，“我来做饭吧……” 当他往冰箱里探头看时，沉默了。 李嘉余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你露一手的。” 冯双抬头看他，眼神很柔很轻，他弯了下眼睛，笑着问，“那改天？” 改天吧，今天得吃外卖了。 李嘉余征求过冯双的意见，两人在家的第一餐点了牛腩面。 外卖到了，李嘉余直接拆了一套餐具开吃，却见冯双左右看着，像是在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李嘉余问道。 冯双有些不好意思，“你家有皮筋么？” “皮筋？”李嘉余一下子没明白。 “嗯，扎头发的皮筋。” 李嘉余一个母单直男的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摇摇头。 只见冯双想了下，双手把一头黑色长发拢在脑后，然后单手抽出一根一次性筷子，手腕翻转了两下，然后一插，把长发在后脑挽成一个发髻，前面的头发略微松散，在雪白的颊边留下两缕，显得他眉眼清丽，鼻梁窄而挺，更是精致好看。 李嘉余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不会掉么？” 冯双晃了晃脑袋，发髻像是个小尾巴一样也摇了摇。 “不会掉。” 李嘉余笑了，“好厉害。” 怎么像是在夸小孩，夸得冯双有点脸红。 饭后，李嘉余帮着冯双收拾客房的床铺，换四件套是个体力活，换完之后李嘉余热得出汗，冯双却脸色发白，有些气喘。 李嘉余多少有点强迫症，他还在塞床单的边边角角，结果一起身看到冯双坐在床边，一手捂着胸口，正在很吃力得倒着呼吸。 李嘉余吓得心尖一抖，大步走过去去看冯双的脸色。 冯双低着头，眼睛紧闭，眉头紧蹙着，刚才运动量不小，但他非但没出汗，脸却显得更白，嘴唇透着绛紫色。 李嘉余慌张得去抓冯双的手掌，用力到冯双觉得发疼，他睁开眼强撑着安抚着李嘉余。 “没事，就是有点心悸……我缓一下就好。” “要不要躺下？”李嘉余担心问道。 冯双这种状态不能平躺，反倒是坐着还舒服些。见他摇头，李嘉余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受些，只能蹲在他的身前，担心地抬头看他。 还好这次只是小发作，冯双缓了几分钟就睁开眼睛，他看见面前蹲着的李嘉余，一愣。 李嘉余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亲昵，他命都要吓没了半条。 李家四口一个比一个壮实，李嘉余从来没见过人心脏病发，这是第一次。即使这对于冯双而言，甚至算不上一次发病，而是他的常态。 李嘉余这时才明白了，为什么冯家爸妈出个国，都要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冯双托付给别人照看。 李嘉余站起身，叹了口气，“吓死我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冯双每次发病之后，左边的胳膊会发麻一段时间，人也没有精神。但他害怕被李嘉余嫌弃，赶忙摇头，“没事了。我刚才……只是有些累。” 李嘉余看着放在旁边的大行李箱，犹豫道，“我帮你整行李吧？你介意么？” 冯双自然不会介意，不过他慢慢站起身，“我们一起。” 一个28寸的大行李箱里面，只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规规整整得装在袋子里。剩下大部分放的是冯双的画具，还有他一大袋药物。里面七八瓶药，还有分装的盒子，李嘉余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放在旁边的书桌上。 冯双是自由插画师，这个李嘉余前几天从小妹那里问来的。他把冯双的笔记本和数位屏放在书桌上，他左右看看，觉得桌子太小，有些委屈冯双。 “这桌子是不是太小了？” 冯双刚想要摇头，听见李嘉余继续说。 “我的书房很大，再给你加一张桌子，怎么样？” 冯双眨眨眼，抬头看他，“好。” 李嘉余笑得很俊朗，他大概比划了一下，“我们抽空去逛一逛家具店。” “好。”冯双抿着唇瓣，他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只能低垂下头去整理手里的衣服。 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李嘉余回到自己房间洗漱，他明早还要上班。 等他洗漱完，去厨房接水喝。餐厅开着灯，冯双坐在桌边，他拆了发髻，一头黑发如瀑般披散在后背上，在灯光下柔顺发亮。 李嘉余走进了看到桌面上摆着七八瓶药，冯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分装盒，正在装药。 李嘉余害怕自己这么走过去吓到他，故意放重了脚步，冯双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他，披散着头发时，显得他下颌更加消瘦脆弱。他换了身家居服，领口有些大，露出深陷的颈窝。 李嘉余倒了杯水，回来坐在冯双身边，开口道，“你要不要跟我说说这些药是干什么的？我多少也了解一些。” 冯双一双眼睛总是很安静地看着李嘉余，他轻声开口，“很麻烦的，你不用记得这些。” 闻言，李嘉余的心像是被人戳了一下，有些心疼。 李嘉余不知不觉把声音放软，跟他妹他都很少这么软得说话，“没事，不麻烦，你告诉我。” 昏黄的吊灯下，冯双慢慢地跟李嘉余讲解他的这些药，有些是日服的药，有几种是保健品，冯双分成两个分装盒，放了七天的量。 李嘉余把小小的药瓶放在手里，默背着标签上的名字，他害怕记错又打开手机记在备忘录上。 “这个是硝酸甘油。”冯双把一个小小瓶子放在李嘉余的手心，“如果……如果我急性病发，把两粒放在舌下含服。我会随时带着这瓶药，如果我发病了，可以从我身上找到。” 李嘉余拿着看了看，然后用手机拍了张照片，他表情很认真，“明天我去买一瓶，我身上也带一瓶。” 冯双一愣，他眼神忘了掩饰，直直地看着李嘉余，里面情绪晦涩难懂。李嘉余转头看他时，他才连忙避开。 “谢谢你。”冯双小声道，“很麻烦的，不用你费心去记。” 李嘉余笑了下，伸手把水杯拿过来，喝了口水，一滴水顺着他流畅有型的下颌滚落进领口。 “不麻烦，小事。” 他喝完了自己的水，才想起来，“你是不是该吃药了？我给你倒水？” 冯双乖巧地点头，他坐在远处，看着李嘉余烧热了水，然后兑出来一杯温度正好的凉白开递到他的手上。 冯双正准备吃药，却听见李嘉余说。 “我们要在一起住一年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李嘉余表情放松，他困倦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对冯双说，“你跟李嘉年是同学对吧？那我也是你哥，别跟我客气。” 冯双心脏一沉，他垂着眼没说话，但喝进去的水苦得他皱眉。 第3章 李嘉余第二天早起，难得家里一大早竟然有饭香味，他全身只穿了条短裤就推开房门，赤/裸着肌肉矫健的肩背，顶着朦胧的睡眼和一头乱发。直到李嘉余迷迷糊糊得走到厨房，和着装整齐的冯双对上目光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家里多了一个人! 冯双显然没料到李嘉余穿得这么清凉，他立刻移开目光，雪白的颊边泛起红晕。 “对不起！”李嘉余低声道歉，快步转身去屋里找了件短袖穿。 再次走出房门时，冯双已经把早餐摆在餐桌上。他穿着了件浅蓝色的衬衣，宽松的浅色牛仔盖住脚面，长发拢在身前，正低着头向李嘉余的杯子里倒牛奶。 李嘉余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早上往往一杯咖啡解决。但他站在原地看着冯双的动作，鬼使神差得察觉出了饿。 “好香。”李嘉余拉开椅子入座，看见冯双端着另一个碗过来，连忙又站起身，把对面的椅子拉开。 “大厨请坐。”李嘉余做了个请的手势。 冯双抿着唇瓣笑了下，“谢谢。” 黄油煎的滑蛋吐司，配着新鲜的草莓蓝莓，还有一杯鲜牛奶。 “家里不是没有食材了么？” 冯双抬头弯着唇角，“我叫了超市到家。” “聪明。”李嘉余咬着草莓，夸赞道。 第3章 冯双抱着半碗牛奶麦片。上面切了几片香蕉。 李嘉余有点纳闷，“你怎么吃这么少？” “吃太多不消化。”冯双细白的手指拿着汤匙，一下下舀着散热，解释道，“这些已经够了。” 李嘉余想了想，把自己餐盘里的一颗大草莓递给他，“草莓很甜的，你能吃么？” 冯双一愣，他肠胃弱，这些生冷的水果他一向不能吃，连香蕉都只吃热牛奶煮过的。 “可以吃。”冯双没有多犹豫就从李嘉余手中把草莓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吃掉了最甜的草莓尖尖，“好甜！” 冯双没有预料到草莓这么甜，他抬眼间满是惊喜，杏圆的眼睛亮亮的，看得人心软。 李嘉余闻言，又吃了一颗草莓，的确像是比刚才那颗更甜一些。 “今天上午有事么？” 冯双听见李嘉余问他，连忙抬头，回答道，“没事的，我没事。” 李嘉余早上洗漱得匆忙，下巴上有冒出青茬的胡渣，三十岁的人了，的确是有几分成熟。但他穿着简单的短袖，显得眉目俊朗，是很清爽的好气质。 李嘉余跟冯双商量道，“那上午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去接我的狗。”李嘉余笑了。 李嘉余被猎头从海外挖回国内，工作调动得匆忙，他甚至没来得及给自家狗办理回国的检疫手续，全权委托给了当地的朋友。这不，人已经回来一周了，狗才坐着飞机回国和主人团聚。 路上李嘉余把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给冯双看，是一只很漂亮的陨石边牧，黑黑圆圆的眼睛，很会找镜头，每一张照片都在笑。 “它叫大宝，是个女孩，已经三岁了。” 李嘉余接狗的路上有些激动，他转头看了眼冯双，认真道，“特别聪明！真的，不骗你。” 他说了这话才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你不怕狗吧？”李嘉余神情严肃下来，他在红灯前停住，转头看向冯双。 仿佛他面临的不是冯双怕不怕狗的问题，而是先救谁的问题。 冯双一愣，摇头，“不怕。” 路上的狗他不害怕，但他的确没有养过狗，他身体不好，从小家里也不养宠物。 李嘉余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就好……要不然就难办了。” 没什么难办的，冯双心想。三年的狗总不能送人养，冯双肯定是被送走的那个。 李嘉余忽然笑了一下，“你要怕狗，我就养我爸妈那，但我爸的大葱算是保不住了。” 冯双一愣，过了半晌他才明白李嘉余的意思。 “你……” 冯双觉得声音发涩，鼻尖也发酸。 “怎么了？”李嘉余启动车子，问道。 “没事。”冯双垂着眼，稳住声音道，“你工作忙的时候，我可以帮你遛狗的。” “那真是多谢你了！” 李嘉余笑容灿烂，比窗外正午的阳光还要生动耀眼。 李嘉余等在行李传送带的开端，冯双站在他身后陪着，看着男人着急得左右踱步，双手前后晃动。 冯双心里有点醋，他自嘲一笑，笑自己竟然在羡慕一条狗。 传送带开始传动，出来了两个小箱子，紧跟着就是一个蓝色的大号宠物航空箱转了出来，李嘉余小跑几步跟上，弯着腰去看里面的小动物。 “大宝！”李嘉余声音难掩兴奋，伸手一提，单手把看起来不轻的箱子掂了下来，里面的小狗看见了主人，没忍住站起来汪汪得叫，听上去又着急又委屈。 李嘉余把箱子提到角落，才一圈圈把捆上的绳子松绑，然后打开箱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狗身上的味儿绝对算不上好闻，但李嘉余双膝跪在地上，牢牢地接住了扑出来的小狗，把它抱进怀里。 漂亮的陨石边牧，埋在主人的怀里，呜呜得叫得好委屈。 “大宝……” 李嘉余抱着狗疯狂撸了一会儿狗头，才得空抬头去找冯双，扭头看见他时，眼睛一亮。 “过来，双儿。”李嘉余第一次这么叫他，叫得冯双有些心率不齐。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大宝。” 李嘉余拍了拍狗头，大宝睁着它又大又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冯双，然后卖萌得歪了下脑袋，嘴巴咧开，像在笑一样呼哧呼哧得发出声音。 “这是冯双。” 李嘉余伸长了胳膊，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冯双纤薄的手掌，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冯双的手背，让他的手心覆盖在大宝热乎乎的头顶上。 李嘉余笑得很开心，他黑亮的眼睛弯着，三十岁的人仍然能看出少年气，穿着简单的t恤，肩膀宽阔，一只中型犬在他怀里也能显出幼小可爱。 “摸摸狗头，你们就是好朋友啦！” 冯双感觉李嘉余此时抓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的心。心脏在他的手掌中，砰砰直跳。 到了车边，冯双主动提出来开车，这样李嘉余就可以空出手跟狗玩了。 李嘉余很高兴地应了，打开后排的门让大宝跳了上去，他也跟着坐在后排。 冯双还以为他俩会坐在副驾驶，他眼中期望落空。 李嘉余小半个月没见到自己的狗，一路上掰着大宝的腿，看他的爪子，又掰开嘴看他的牙。 “汪！” 大宝不耐烦地挣开，烦躁地抖毛。 冯双从后视镜看到他俩这出儿，没忍住笑了出声。 李嘉余有点不好意思，他拍了拍大宝的脑袋，“我就多余关心你……” 前面路过一家超市，李嘉余轻轻拍了下冯双的座位，问他，“我买的狗粮没到，得给大宝买两斤鸡肉，你前面停下来等我一下？” “好。”冯双应了，他在前面停在路边的车位上，李嘉余下车，但没把狗带上。 剩下车里一人一狗，大眼瞪大眼。 “过来。”冯双拍了拍身边副驾驶的座椅，大宝用溜黑的大眼睛看他，好奇地歪了下头，但没有动作。 冯双想起来刚才李嘉余用的英文指令，他犹豫地开口，“come here？” 大宝动作矫健，嗖得一下跃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挺着毛茸茸的胸脯，冲冯双咧嘴笑着，可爱又神气。 冯双心里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脑袋，结果被狗碰瓷，翻身露出肚皮给他摸。 “好聪明呀，大宝。” 冯双尝试着把手掌埋在边牧胸口的柔软绒毛里面，给它轻轻地抓挠。边牧舒服地蹬腿，歪着脖子用牙去够冯双的手腕。 冯双一愣，还以为它是想咬人，结果发现大宝只是用牙很轻得磨着，像在撒娇。 “它不是咬你，是在跟你玩。”李嘉余买了东西回来，他站在车外透过摇下的车窗看，笑得很宠，“被你rua舒服了，不想动爪子，改动嘴了。”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拍了拍大宝的屁股，“好狗，给你爹让个地儿。” 大宝抖了抖毛，站起身跳到了脚垫上，乖乖坐好，大脑袋搁在李嘉余大腿上，舒服得直叹气。 “……”冯双一愣，惊奇道，“它这都听得懂？” 李嘉余嗯了一声，“边牧，狗中博士。” “还是个双语博士。”冯双感叹道，他眨眨杏圆的眼睛，看着李嘉余。 李嘉余被他逗笑，“嗯，在那边我会用英语训练它，所以它能听懂一些英语。” “对了。”李嘉余从手里的购物袋拿出来一个小物件，递给冯双。 冯双接过来，是一个带着贝壳装饰的发绳。 “给你的，家里不是没有么？” 冯双手指捏着塑料的包装，看着里面发绳上面缀着的亮晶晶小贝壳，过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谢……” 狗玩具都留在a国了，两人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了趟快递驿站，把和大宝相关的快递带回家。 大宝神气地挺着胸脯，等着主人给它套上狗绳。 李嘉余把狗绳的另一端递给冯双，问他，“要不要牵着它？” 冯双从他的掌心接过，犹豫着点点头。他实际是有些害怕大狗跑得太快，但他的身体是支撑不住跑步的。 李嘉余蹲下身点了点大宝黑黑的鼻尖，“不要跑，乖一点。” 去快递站的路上，大宝果然很听话，它在冯双身前两步的距离，摇着屁股走得很慢。时不时还会回头看他俩一眼，但也不见它着急，很耐心地等着这个漂亮人类。 李嘉余进快递驿站去取件，出来时看见冯双牵着狗，站在一丛蔷薇树旁，粉色的蔷薇开得灿烂，像撑起了一把花朵组成的大伞，把天空都衬得更加美丽。 而冯双站在旁边，仰着头，端详得很认真。他看得很专注，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陨石边牧站在他的脚边，学着他的姿势，一起仰着头看着花。 蔷薇，一身浅蓝色的冯双，长发披散在背，侧颜舒展精致。身边还有一只漂亮的小狗。 第4章 “冯双！” 冯双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咔嚓一声，这幅画面在李嘉余的手机镜头里定格。 第4章 两人回家简单做了顿午饭，李嘉余进到房间换了件运动背心和短裤，露着肌肉线条流畅的修长四肢，看得冯双一愣。 李嘉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自己先解释道，“不是要运动，是要给狗洗澡。” 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算是有氧运动吧……” 冯双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我可以来帮你么？” “当然可以。” 冯双跟着他们俩来到李嘉余房间的浴室，这是冯双第一次进到李嘉余的房间，干净整洁，东西十分精简。浴室也是这样，连沐浴露洗发水用的都是二合一的，还有一瓶宠物香波。 大宝知道主人要给它洗香香了，兴奋地跳进淋浴间，然后站在水龙头下神气地挺着胸脯。 “你站外面，他一会甩毛会把水弄到你的身上。” 李嘉余把马桶盖翻下来，让冯双坐。 然后他进了淋浴间，调好水温才把水浇在边牧身上，舒服得它直跳脚。 李嘉余动作间牵扯到有力的肌肉群，手臂线条展露无疑。明明是一双很有力的手臂，动作间却很温柔。修长的手指扒着狗毛，一点点梳洗，打出泡沫。 边牧身上水太重了，它猛地摇着身子甩了下毛。水噼里啪啦落在淋浴间的玻璃上，还有李嘉余的身上，把他白色的背心打湿一片，隐约能看出里面结实白皙的胸肌轮廓。 冯双眨眨眼，没舍得移开视线。 好狗。他心里夸道。 “洗完澡，任务量只进行了一半。”李嘉余伸手示意，姿态熟稔，“双儿，帮我把吹风机拿过来。” 冯双按照他指的方向，打开抽屉，里面没有吹风机。 李嘉余一愣，瞪眼，“完了。” 冯双疑问地看着他。 李嘉余无奈得叉腰，“忘买了。我还以为是在a国的家。” “等一等。”冯双快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台灰紫色的吹风机，递给李嘉余看，“这个可以么？” 李嘉余看了眼冯双手里的吹风机，又看向他披散在身后的黑亮长发，笑了，“忘了你会有。” 李嘉余找了个小马扎，让狗坐在自己的身前，大宝又不耐烦得甩了几次毛，但李嘉余的衣服已经不能更湿了。 冯双犹豫了一下，把毛巾架上的浴巾拿下来，递给李嘉余。 李嘉余正在吹狗毛，两只手都占着，他抬了下下巴，“搭我身上。” 冯双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把浴巾搭在他的肩膀上。李嘉余乌黑的短发上沾着水，一滴滴得顺着脖颈渗进毛巾里。 他的手掌宽厚白皙，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剪得整齐，被水泡的微微发白。手指不停得在边牧杂色的毛间撩拨着。 冯双盯着看，半响暗自咽了下口水。 等吹好了毛，李嘉余照着大宝胖嘟嘟的屁股上一拍，“去玩吧！” 大宝浑身冒着热腾腾的香波气息，带着让人踏实的小狗味儿，窜出来在冯双的脚边徘徊，想要跟他玩。 李嘉余扶着门框，弯着嘴角看着他俩，“你俩出去玩，我洗个澡。” 过了十分钟，李嘉余洗好了，只穿了条短裤在整理浴室，突然大宝在一下下扒拉房门，呜呜地叫，很着急的样子。 李嘉余打开洗手间的门，但没多注意，手里还在忙活，“等一下，我拖地呢。” 边牧着急得用脑袋撞他的腿，急得差点能说话。 李嘉余这才感觉到不对，抬起头来，大宝转身往门外跑，一边扭头看它爸有没有跟上。 李嘉余本来撩着湿发，慢悠悠地往外走，结果到客厅一看，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起来。 因为刚才还看上去精气神挺好的冯双倒在了沙发边，乌黑的长发铺了一地，像是断翅的蝴蝶。 而他的人已经一脸惨白，阖上了眼睛。 “怎么回事？冯双！”李嘉余把人抱起来，先是摸他的鼻息，鼻息短促。然后又把他的手牵起来，摸他纤细手腕上的脉搏，很急促的跳动。 李嘉余慌得手脚发麻，坐在地上把人抱起来，他后悔自己知道冯双的情况之后怎么不多看一些急救的视频，如果多少了解一些，也不至于现在如此慌乱。 对了，上次冯双说过有一种药可以救急。 李嘉余正要起身去找药，却见冯双纤长的黑睫颤动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睛。他发觉到自己在李嘉余的怀抱中，有些没反应过来，直直地看着李嘉余的眼睛，有些发痴。 但李嘉余没注意这个不对劲的眼神。他太着急了，连声问道。 “冯双！怎么回事？你还好么？” 冯双手脚还是软的，头一阵阵发晕，即使醒过来了还觉得天旋地转。他吃力地用手捂在自己的心口，有些心悸，但不是大事。 李嘉余着急问道，“是心脏难受么？我去拿药！” “不是。”冯双眼看着李嘉余要把自己放下去拿药，他伸手握住李嘉余的手腕，小声道，“不是心脏……是低血糖。” 跟心脏病发比起来，低血糖听上去并不像大事，李嘉余这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急出来一脑袋汗。 冯双窝在男人结实的怀抱里，他慢慢找回了力气，但不愿意动。他有些心虚，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李嘉余看着怀里的人，细手细脚的清瘦一团，垂着眼睛没有精神的样子，心里刺刺得发痛。他托着冯双的后背和膝窝把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沙发上。 “我给你倒杯糖水，可以吗？”李嘉余让冯双在沙发上躺好，上半身用靠枕垫高，蹲下身轻声问他。 冯双自然是说好。 李嘉余一走，大宝凑了过来，大脑袋很紧张得贴在冯双身边，像是犯了错一样看着他。 “没事的，我没事，乖孩子。”冯双用温凉的手轻轻地顺着大宝后颈的毛发，安抚它。 大宝意外得对冯双显出过分热情，李嘉余洗澡的时候，它一直缠着冯双跟他玩，冯双也宠它，蹲下身跟它玩了好一阵，结果猛得一起身，一阵头晕目眩晕了过去。 还好没有外伤。 大宝蹲在地上被冯双rua着，它像是嫌还不够亲近一样，直接跳上了宽大的沙发，窝在冯双的身边，一人一狗窝成了一团。 李嘉余端着一杯温糖水回来，看见沙发上的场景很是无奈。 他训狗时给李大宝立了很多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不能上床和上沙发。 但他眼瞅着冯双把李大宝搂得紧紧的，又细又白的手臂搭在松软的狗毛上，像是很舒服很暖和的样子。李嘉余无奈地叹了口气。 “把这个喝了。”李嘉余开口，冯双抬起头来，勉强支起身子然后伸手去接那杯水，手有些脱力得颤抖。李嘉余害怕他把水撒了，在一边用手帮他扶着杯子，无意识地看着那双莹润的唇瓣一点点被水浸湿。 “咳咳咳……”冯双被他看得耳热，一个倒气呛着了水，李嘉余伸手帮他扶背，一下下顺着冯双过分嶙峋的脊背，硌手得让他皱眉。 “慢点喝。” 冯双喝完了抬眼，脸颊微微涨红，“谢谢。” 李嘉余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问他，“你经常低血糖么？” 冯双抿了抿唇瓣，“偶尔吧。” “好。”李嘉余不再多问。 李嘉余下午出去遛狗，半个小时左右就回来了，冯双听到门响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工作推门去看。 李嘉余身高腿长地站在门边，正在从上衣兜里掏出一袋糖，放在了玄关的位置。 直到大宝摇着尾巴向冯双跑过来时，李嘉余才转身发现站在房门边的冯双。 他没有多说，只是叮嘱了一句，“出门时记得带几颗糖。” “好。”冯双站在走廊的阴影中，轻声回答。 第5章 第二天，李嘉余早早起床，昨天为了接大宝回家耽误了一天工作，今天恐怕要加班补上。 他在金融机构工作，有着装要求，早上他打理好自己，白衬衣系好扣子，领带搭在脖子上推开房门，撞上了正从厨房里把早饭端出来的冯双。 李嘉余看着面前做工精致的三明治，又看了眼表，还没到七点半。 “你怎么起这么早？” 冯双没说他是为了给李嘉余做早饭特意早起的，他只是说，“我不睡懒觉。” 李嘉余站在饭桌前慢条斯理地把领带系上，看着面前分量满满的早餐，明知故问道，“有我的份儿？” 冯双点点头，把手里的刀叉递过去，“你先吃，我去倒咖啡。” 他已经发现李嘉余是咖啡的狂热者，一天三杯不离手。 “我自己来吧。” 李嘉余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开口道，却见冯双转头看他一眼，杏圆的眼角微微垂着，有些失落的样子。 第5章 “那……麻烦你了。” 李嘉余眼看着对方脸上由阴转晴，冯双弯起他好看的眼眸，点了下头，转头间后脑高束的马尾辫甩动着，上面系着一个小贝壳的皮筋。 是热美式，温度温热，正好入口。 李嘉余心中熨帖，真心道，“多谢你。” 李嘉余着急着上班，坐到那五分钟吃完早餐，他弓着背埋头吃饭，肩膀宽阔，低头仍看得出高挺的眉骨鼻锋，冯双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看着他。 李嘉余吃完饭站起身要去洗碗，冯双连忙拉了下他的手臂，“我来，你上班去吧。” 李嘉余犹豫了一下，想到早上恐怖的早高峰，又道了声谢。 他快步走回房间拿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然后站在玄关处弯腰换鞋，动作随意潇洒，难掩英俊夺目，冯双站在一边看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细弱青白的手腕，眉眼间有些低落。 “双儿。”李嘉余叫他一声没听见，又叫了一声。 冯双这才抬头看他。 “你记得吃饭。”李嘉余笑看着他，“明天不用起这么早，我早饭去公司吃。” 冯双抿了抿唇，争辩了一句，“我本来就起得早。” “好。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如果我今晚要加班的话，你帮我遛遛狗？” 大宝听见自己的名字，慢吞吞地走过来摇尾巴，李嘉余一身黑色正装，怕狗毛沾到身上，转身快速打开门，只留下一道声音。 “走了，晚上见！” 李嘉余一走，屋里突然静了下来，像是一间房间突然被人关了灯，冯双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边牧甩着大尾巴来蹭他。 冯双低垂着眼睛，脸上没有了笑意，但很温柔地揉了揉狗头。 他动作慢慢地把李嘉余刚才用过的餐具拿起来，然后带到厨房放到水池里。他转眼看到美式壶里面还有半杯咖啡，动作一顿，然后把李嘉余刚才用过的马克杯拾了起来，倒进去半杯咖啡。 冯双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喝咖啡，但也只喝过奶咖，从来没有喝过美式。 他回忆着李嘉余的姿势，用右手拿着手柄，然后把杯口凑在唇间。 他长睫垂着，颜色浅淡的唇覆盖在李嘉余刚才喝过的位置。 他心跳得有点快，像是快要发病一样。 冯双喝了一口，咖啡本来应该又苦又涩，但在他的口腔里留下发甜的后味。 他洗过盘子和刀叉，拿着那杯咖啡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一天的工作。 冯双没吃早饭，到了中午简单做了点吃的，倒是给大宝做了一顿丰盛的狗饭。李嘉余给大宝买了冰冻的树莓，冯双偷吃了一个，还挺好吃的。 但他抬眼看见大宝黑圆的眼睛看着他，看得他有些心虚。 不过李大宝是个大方的小狗，和冯双对上目光之后，它开始快乐地摇尾巴。 到了下午五点，冯双关了电脑，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他站起身把早上偷用的马克杯洗了擦干，不止那杯咖啡是用这个杯子喝的，他今天偷偷用这个杯子喝了一天的水。 他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边牧，低声说道，“帮我保密好么？” 一人一狗大眼对大眼。 “我就当做你答应啦。” 冯双从五点钟开始，就坐在沙发上等李嘉余回家，等到了六点，然后是七点。等到大宝都着急了，它咬着自己的狗绳过来找冯双，告诉他自己今天还没有出去玩。 冯双把手机拿过来，犹豫着要不要联系李嘉余，但他害怕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催促他。 正犹豫着，冯双的电话响了起来，上面是李嘉余名字的来电。 “喂，双儿？秒接啊。”李嘉余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他的声音有些惊讶。 冯双握着手机，“嗯，是我。” “我这边得加班，等会还有个会要开，你能帮我遛下狗么？”李嘉余那边有人叫他，他说话很快，带着几分歉意，“或者让大宝等等，我回去遛它。” “可以的，交给我吧。”冯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落日将沉，他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应下了这件事。 李嘉余连声道谢，他显然是在会议室，旁边又有人叫他的名字。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嗯，好。” 冯双来不及说别的，电话里留给他的是一阵挂断的忙音。 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七点出头。要抓紧时间。 冯双招招手，把大宝叫过来，帮他套上牵引绳。 “今天我带你出去玩，我跑不起来，你跑慢一点，可以么？” 大宝被套好绳子，兴奋地跳脚，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 春末的季节，天黑的晚一些，冯双牵着大宝刚出门的时候，落日晚霞，虽然光线昏暗但还能视物。冯双有夜盲症，所以他心里有点着急，想着在完全日落之前回家。 大宝很乖得不快跑，它慢悠悠地走在冯双身前，时不时停下来嗅嗅花草。 冯双心里有歉意，低声对边牧说，“对不起啊，下次白天再出来好好陪你玩。” 李嘉余住的小区绿化完善，内部人行道错综复杂，配上假山凉亭，颇有曲径通幽的感觉。白天的时候李嘉余曾带着他逛过，有好多花花草草，冯双很喜欢。 但到了夜晚，这一条条石子小路对于冯双来说，简直是迷宫。 不能再往前走了，冯双感觉到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这也是靠他猜的，因为他的视线已经逐渐被黑暗包裹，路也看不清。 比路更昏暗的是四周的树木，看在冯双的眼里，完全是一片吃人的黑色。 他好像走进了一个亭子里，四周是做了造型的景观树。 “大宝……”冯双手心发凉，他牵着狗绳把大宝拉过来，温热的狗毛让冯双心里安定下来一些，他凑在大宝的耳边跟他商量，“大宝，这里是不是路灯坏了？你带我走出去好么？” 大宝好像没听懂，它蹲在冯双的身前没动。 冯双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但这道光线对于他来说太弱，根本无济于事。 冯双声音开始有点颤抖，他倒不是害怕，最不济他就是联系李嘉余，让他来接。 可是他不想打这个电话，不想让李嘉余知道他是个帮不上一点忙的人，不仅有心脏病，还有夜盲症，不能跑不能跳，晚上连狗都遛不了。 冯双心里着急起来，他又说了一遍。 “大宝，我们回家。” 边牧这一次听懂了，它带着冯双向前走。 冯双没走两步，脚下一空，跌进了灌木丛里。他眼前陷入一片漆黑，这一下完全一点都看不见了。 他能感受到手背和脚踝的刺痛，应该是被灌木划伤了。大宝着急地一直在叫，冯双喊着它的名字，然后挣扎着坐起身，摸索着把自己拖到了石阶上，他伸手摸到了大宝温热的身体，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没事，别怕，我们……”冯双尝试着站起身，结果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痛得又坐了回去。 这下连路都走不了了。 冯双苦笑，他坐在石阶上，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不要这么狼狈。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路，这条路对于视力正常的人不算窄，台阶也不算高，但冯双坐在这就是没法向前走一步。 他一手抱着狗，一手抬头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绳。 还好，刚才那一跤没有把他的小贝壳摔掉。 冯双坐了一会儿，后悔地心想，当时应该留一个物业的电话了。 这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是李嘉余。 “冯双，你先别遛狗，等我回去跟你一起。”李嘉余的声音很着急，他像是有些担心，“刚才忙晕了，我忘了……” 忘了你有心脏病。 李嘉余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但冯双听懂了。 冯双声音很轻得回他，“你下班了吗？” “嗯，在路上了，十分钟就能到家。” 冯双咬了咬唇瓣，“我和大宝在小区院里，你到家了能来接我们么？” “什么？”李嘉余没明白，这有什么好接的。 他刚想追问，听见冯双的一声叹息，然后是无奈的低语，“我摔了一跤，你能来接我么？” 第6章 冯双坐在一片黑暗中，他眼睛看不见时，听觉显得格外灵敏。隐约能够听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手电筒的光照在他的身上。 是李嘉余。 大宝看见主人激动得跑过去蹭他的腿，但李嘉余没有理会，径直向冯双大步走过来，蹲下身详细地打量他，语气着急地问。 “有没有伤到哪？” 冯双眨眨眼，李嘉余凑得近，能看出来他大致的轮廓，但双眼还是无神地搁在面前的黑影上，没办法聚焦。 李嘉余察觉出不对劲，迟疑道，“你眼睛怎么了？” 冯双垂下眼，“我有夜盲症，我现在……看不清。” 第6章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李嘉余的鼻息逐渐粗重，像是在酝酿怒意，让冯双有点害怕。 冯双缩了下脖子，委屈又胆怯瑟缩着，脸颊上还带着被灌木丛划破的血痕。 他面颊雪白，鼻梁细挺，李嘉余视力好，黑暗中也能看出他此时的脆弱和委屈。 李嘉余不忍心责备他，叹了口气，“你应该告诉我。如果我知道，就不会让你夜晚出门。” 冯双点头认错，“对不起。” “不该是你道歉。” 李嘉余没有再说话，温热的手掌捧着冯双的手腕看他被划伤的地方。 “腿上有没有伤？” 冯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把自己左边的裤腿撩起来，露出一段红肿的脚踝。 李嘉余没说话，而是直接把冯双打横抱起来。 “大宝，前面带路。” 冯双窝在李嘉余的怀抱里，被人稳稳地抱着。他们应该是走出来了那一片没灯的地方，冯双的视力恢复了一些，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李嘉余的脸。 男人蹙着黑眉，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冯双像是心头被人拧了一把，自责又自卑，他闭上眼睛，睫毛间没忍住渗出两滴泪。 “怎么哭了？”李嘉余叹了口气，“吓到了吧？我在呢。” 那个凉亭最近都在检修，物业群里有通知，而且入口处立的有检修的牌子，但冯双都没看见，也不知道，误打误撞进去受了伤。 李嘉余皱眉不是在怪他，而是在怪自己。 冯双本来忍着疼和委屈，但李嘉余这话一出，他像是被捅破了的水球一样，忍不住一直在流泪。 李嘉余抱着他向上颠了颠，道歉道，“是我不好，是我没考虑周全，以后晚上等我回来遛狗。” “不是因为这个……”冯双哽咽着辩解道。 “那是因为什么？”李嘉余声音放得很软，他看着冯双哭得可怜，长发贴在颊边有些狼狈，无奈又心疼，“双儿，不哭了好不好？” “嗯。”冯双安稳住情绪，他抹了一把面颊上的泪，低落得开口，“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是因为这个在难过。但李嘉余立刻道，没有一点犹豫。 “你不是麻烦。” 他一边安慰冯双，一边把他抱得更紧一点，这一路不算短，冯双又是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人，李嘉余走了大半觉得吃力，便开口道。 “双儿，你抱紧我的脖子。” 他只是想借一下力，没料到冯双展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脖颈，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在他颈间颤抖得呼吸。 两人回到家，李嘉余先把冯双放在沙发上，然后伸手把客厅的大灯打开。 他走过去蹲在沙发前，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装，领带齐全，但领口处已经被冯双的眼泪浸湿了一片。 这件西装面料矜贵，冯双摸了摸上面沾着的眼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帮你送洗。” “没事。”李嘉余并不在意，他帮着冯双把脚上的帆布鞋脱下来，然后看他穿着船袜露出来的脚踝。 右边的脚没什么大碍，骨节玲珑，白皙修长。但左边的脚踝已经又红又肿。 李嘉余用手轻轻覆盖着摩挲了一下，不放心地抬头看冯双，正好对上他直直的视线。 “我们去医院看看。” 冯双回过神，连忙摇头，“不用的，就是扭到了，过两天就好。” 李嘉余没听他的，站起身想要抱他。 冯双伸手推着对方的肩膀，着急得摇头，“不要去医院。” 李嘉余愣了下，“你不想去？” 冯双是心疼他上了一天班，还要因为自己这么折腾。他眨了眨眼，想出来一个谎话。 “我害怕去医院。” 李嘉余闻言心头一软，他想到冯双的身体，想来他没少在医院受罪，就不再强迫他。他起身拿来急性跌打损伤的喷雾，还有碘伏和棉签，坐在冯双的身侧帮他处理伤口。 屋子里很安静，时间像是被拉得很长。 两个人都没说话。 但处理完伤口的那一刻，冯双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来得及描绘清楚李嘉余的容颜，他就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冯双坐在沙发上，伸手把发绳取下来，戴着手腕上。他头发被划得乱七八糟，手边没有镜子和梳子，他只能摸索着一点点梳理。 李嘉余走过来，凑近他，然后伸手从他的发丝上摘下一片枯叶。 他笑了下，然后转身把那片叶子丢进了垃圾桶。 冯双愣神地看着那片枯叶，想着如果把那片叶子捡起来收藏，会不会有人发现。 李嘉余就算体力再好，这一天的折腾也显出来疲惫，他脱了外套和领带，先帮着冯双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把他抱上床安置好，才去收拾自己。 冯双听到外间声响停了下来，他才闭上了眼睛。这一夜他迟迟没能入睡。 第二天，李嘉余心里有事儿，起得更早。 过了七点半，但冯双的屋里还没传来动静，他有些不放心。敲了敲门，见没人应答，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心里暗念一声冒犯。 冯双房间只拉上了纱帘，清晨和煦的阳光照进屋子，打在床上还在熟睡的人身上。他屋里不知道是放了香薰还是别的，有一股甜橙和香草的味道，柔和好闻。 李嘉余站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着冯双的肩膀把他唤醒。 冯双窝在被子里像是个冬眠的小仓鼠，只漏出来乌黑的发顶和一小段白皙的鼻尖，被人拍得动了动，然后睁开眼，半梦半醒的样子。 李嘉余轻声跟他说，“我看看你的脚，看完了你接着睡。好不好？” 冯双不知道听没听见，唔了一声，又阖上了眼睛。 李嘉余看他这么犯困的样子觉得好笑，他起身去床脚去找冯双受伤的那只脚。 冯双的脚踝纤细脆弱，李嘉余像捞鱼一样一下抓了个准。脚踝上的红肿消下去一些，逐渐转成一片青紫色，李嘉余用跌打喷雾照着伤处喷了喷，然后大掌揉了上去。 冯双很乖得一动不动。 李嘉余站起来才看见冯双已经清醒过来，他侧躺着睁着眼，满脸通红。 李嘉余这才也感觉到尴尬，大早上到一个男孩的屋里去抓人家的脚，即使是理由正当也多少有些太过亲密，更别说两人还是这样不太清楚的关系。 “嗯……我一会儿去上班，你在家小心点。我下午早点回来。” 冯双红着脸，闭着眼睛点点头，然后又把脸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李嘉余走出房门之前，他无意中看见了冯双屋里的装饰。原本这件客卧的装修最是无聊，但冯双在这住的两天已经把它收拾得温暖温馨。有可爱的画框，也有撒发着香气的香薰蜡烛，还有书桌上摆的一排画册，五颜六色的，是冯双创作的绘本。椅子上摆着抱枕和毛毯。 李嘉余离开这间屋子时，心里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软。 第7章 冯双有个画图时用到的电子笔到了快递驿站，他吃过早饭踮着脚走了两步，虽然一瘸一拐，但还好不是太严重。 他穿戴整齐，拿了一把长柄的雨伞当做拐杖要出门拿快递，大宝抖抖毛，兴奋地站起身，还以为冯双要带它出去玩。 冯双一脸抱歉，伸手揉了把它的脑袋，耐心解释，“我的脚受伤了没办法牵你，晚上等你爸爸回来了再遛你，好么？” 大宝歪歪头，像是没听懂。 冯双挽起裤脚让它看自己青紫的脚踝，“没办法带你出去玩。对不起，大宝。” 大宝听懂了这句对不起，它沮丧地垂下头，趴在玄关的脚垫上。 冯双心疼得又揉了揉它的狗头，这才出了门。 冯双走起路来，左边的脚踝还是一阵阵刺痛，但他早已经习惯了身上的各种病痛，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小伤。 冯双一瘸一拐地走着，心里嘀咕道，也不知道昨天自己怎么那么软弱，在李嘉余怀抱里流了那么多泪水。 小区里面的紫荆花已经凋谢，留下郁郁葱葱的绿色枝条。艳阳高照，正是月季的好季节，姹紫嫣红，显得很热闹。 冯双慢吞吞地走着，遇到一株好看的花就要停下来打量一会儿。 他讨厌自己伤了脚，要不然可以走远一些，去买鲜切的芍药，这季节正是芍药的花期，一年一度，很是珍贵。 也不知道李嘉余下班的路上有没有花店，可不可以让他帮自己带一束花。 冯双低头抿着唇偷笑，觉得自己太狡猾，想让对方送花给自己但不明说。 把快递拿回来的路上，冯双的脚伤加剧，他越走越慢，脚踝带着整个脚掌都胀痛起来。他走到门洞口，扶着无障碍通道的栏杆休息一下， 一阵穿堂风，带着草木香，清新凉爽。 冯双靠着栏杆，有些不太想这么快回家。 第7章 旁边的草丛传来细碎的动静，是一只长毛的白猫从灌木间穿过，尖尖的耳朵，大大的眼睛，一条大尾巴蓬松柔软，高高翘起，但它白色的长毛上挂着灰尘，看上去有些狼狈。 白猫也看到了冯双，但它不怕人，站在冯双几步之外停下，抬头望着他，然后站直身子，大尾巴盘在脚边，姿态高傲，像是落难的公主。 冯双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但找不到一点吃的，只能抱歉道，“对不起，我没有东西可以喂你。” 白猫看了他一眼，翘着尾巴走了，又消失在灌木丛中。 留下冯双独自感叹，“好漂亮的一只猫咪！” 然后他又皱眉后悔道，“忘记带猫条了……” 冯双心情还是有些激动，他找个人分享刚才他意外遇到了一只超漂亮的猫咪这个事。 手机微信列表的第一个人，就是李嘉余。 冯双拿着手机，长睫毛颤着，把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李嘉余正在听下属的汇报，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冯双。 冯双很少主动发信息过来。 【在楼下看到了一只很漂亮的白猫。】 李嘉余皱眉，回他，【怎么出门了？】 【拿快递去了。】 冯双这一次回复得有点慢，然后跟了一个小猫道歉的表情包。 李嘉余没有想要训他的意思，看他这么主动道歉，无奈回复。 【脚还没好，先不用乱跑，我可以下班回去帮你拿。】 【好。】 李嘉余收到这一条，过了好久都没动静。他抓起手机，追问道。 【什么样的猫咪？有照片么？】 冯双过了一会儿，回复了一个小猫大哭的表情。 【忘记拍照了……】 “老大？”下属停下来看着李嘉余，有些惊讶。李嘉余是公司从a国挖过来的精英，来头不小，这些天相处中一直是严肃认真的形象，这是第一次发现他也会在会议中玩手机，还笑得这么温柔。 李嘉余敛起笑意，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抬眼看着他们，面容严肃冷峻，“继续。” 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冯双是插画师，他近期在给一本小说画插图，之前的工作在交稿之后告一段落，这段时间他为了练笔和找灵感，会漫无目的地画一些图，然后po在自己的微博上。 他在圈内也是比较知名的画手，风格清新细致，颜色素雅，不落俗套，在微博上收获了一批粉丝。 日头低垂的时分，冯双才从写字台前抬头，颈椎拉扯间牵扯起一连串的疼痛。他还没来得及看时间，脚边趴着的大宝已经机警地竖起耳朵，站起身听了听，然后尾巴摇得欢快出了门。 随后是大门被解锁的声音。 竟然已经快七点钟，冯双画得忘了时间。他原本晚上还要做饭来着…… 冯双左脚上午用力过度有些不受力，他走到房门口，看到李嘉余放下公文包，把深色西装高高挂起，然后才蹲下身抱住扑向他的大狗，揉着狗头揉了个痛快。 “等着你爹呢？乖狗寓.。” 李嘉余笑道，他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冯双，语音一顿，笑着问他，“今天大宝乖么？” “很乖的。”冯双点头，他尽量平衡着自己的身体，让行动间没那么坡脚，去倒了一杯煮好的冰糖雪梨，端过来递给李嘉余，李嘉余看到了连忙快步去接。 “你小心点，脚还没好，少走路。”李嘉余喝了口梨水，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把裤脚撩上去我看看。” 冯双在家为了舒服，穿得是桑蚕丝的阔腿裤，他随手一撩，把整条细长如玉的小腿都露了出来。 李嘉余大概看了看，还是一片淤血，这没有几天恐怕是下不去。 “还是要涂药，然后把淤血揉开。”李嘉余年轻时候是篮球好手，这这种伤他处理得不少，他问道，“揉开会有点疼，你自己下得去手？还是我帮你？” 冯双一愣，他眨眨眼，陷入了两难。 不过还好李嘉余帮他做了选择。 李嘉余单手把领带抽出来，拿出来手机，“晚上还是我帮你处理吧。让我先点个外卖，吃什么？” 冯双这才反应过来，“冰箱里面有食材，我做饭吧，很快的。” 李嘉余手上一顿，“太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冯双本来就不觉得辛苦，他坚持道，“我坐在电脑前一下午，也想站起来直直腰。” “那行。”李嘉余笑了，“我给你打下手。” 李嘉余看到冯双解锁了新的发型，他把发绳带在手腕上，然后灵巧的双手扯着长发一挽一转，发绳缠了两圈，变成了一个松散的丸子头，发顶并没有梳得平顺，发际线和鬓角留出碎发，但更显得冯双容颜清丽，神色慵懒。 李嘉余靠着台面，笑看着冯双。冯双转过头来撞上视线，雪白的面颊瞬间红了个透。 李嘉余没有说话，他只是收回目光，然后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 他没有换衣服，只是把白衬衣的袖口挽到手肘，但是动作间有向下滑的迹象，李嘉余双手沾满水滴，他犹豫了片刻要伸手去挽。 “我……我帮你？”冯双走过来，轻声问他。 李嘉余嗯了一声，把水龙头关了，一双手臂伸了给他，“帮我。” 冯双低着头，纤长的羽睫垂着轻颤，但他的手很稳，把原本胡乱挽着的衣料抻平，然后细致整齐得挽起，固定在手肘上，露出李嘉余一双强劲有力的小臂。 李嘉余垂着眼睛，看着冯双。片刻后，他如梦初醒般眨了下眼睛，转开视线。 “好了……” 李嘉余转了转胳膊，发现这一次袖口挽得牢牢的，满意得转回去继续洗菜。 冯双留在原地，视线留在眼前这人身上一会儿，才想起来去干自己的事儿。 窗外千家万户灯亮，这座城市沉入夜晚。 这间厨房，两人各怀心事，但并肩而立，在做他们的晚饭。 第8章 冯双搬到李嘉余公寓的第二周，李嘉余给他租好了停车位。 “有空我陪你把车开过来。” 李嘉余这么说道。 最近冯双不是发病就是受伤，李嘉余潜意识里面觉得他料理不好自己的生活，所以张口就是陪他这类的话，早就忘了冯双已经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男性，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除了身体差一些，不太需要别人额外的照顾。 冯双闻言，慢吞吞地喝了一口牛奶，点头。 “好。” 冯双的车停在过去住的地方，离李嘉余家不算远，大概只有三公里的距离。 周六是个晴好的天气，天空湛蓝如洗，风也和煦。 冯双最喜欢这样的春天，他一大早还没吃饭就站在阳台上，从高处向下看，下面的嫩柳微微晃荡着，慵懒又自在。 大宝跟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向下看。 李嘉余端着一杯黑咖走过来，两人一狗并排站着往下看，没有一个恐高的。 “天不错。”李嘉余听上去心情很好，“走着去拿车？” 冯双转头看他，李嘉余冲他挑高一侧眉梢，“带着大宝。” 冯双原本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被李嘉余拦着，让他拿上一件外套。 “外面看着热，但还是跟夏天不一样，带上衣服。” 结果他自己穿了件t恤就出了门， 冯双带的是一件防晒衣，穿着也不热，但今天的天太晴朗，连片云也没有，出门走了一会儿，他细嫩的双颊就被晒红，像两朵红晕，显得更可爱。 李嘉余架着墨镜，向上推了上去看他，“脸被晒红了。” 冯双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他牵着大宝，向前走了两步，让大宝凑过去闻路边花坛里的小紫花。 李嘉余把墨镜又带上，只露出来轮廓冷峻的半张脸，跟在冯双和狗的身后，看他俩为了看一丛花好半天都不愿意走。 冯双身材纤细高挑，黑发侧编成松散的麻花辫，被他拢在身前。他穿了一身宽松的衣裤，一双刷得很白的帆布鞋，显得气质出尘。 加上身旁那只漂亮的边牧，过往的路人都会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长发清丽，却是个男孩。 过去几个女孩是先看到了高大显眼的李嘉余，又顺着李嘉余的目光看向前面的冯双。 然后一脸感叹，道一句。 “好配！” “她们说什么？”冯双看够了花，牵着狗走过来，疑问道。 李嘉余心下转念，没有接茬，反问他，“那花叫什么名字？” “紫花地丁。” 小小的一簇淡紫色，很可爱的样子。李嘉余没听说过这种花，惊讶道，“你好像很懂花？” 冯双摆摆手，“还好。” “那就是喜欢。”李嘉余笑看着他。 冯双被他盯着看，没扛住转开视线，点了下头。 第8章 李嘉余住的地方在主城区，三个街区外就是人头攒动的商圈，但他这边隔了一条穿城的河，住宅区附近街道立着一排排茂盛的梧桐，街边三三两两的咖啡馆和花店，显得闹中取静。 是遛狗和看花最舒服的去处。 走了两百米就碰上了花店，李嘉余快走两步追上冯双，大手牵住冯双手里的狗绳，抬了下下巴示意他。 “有花店，要不要去看看？” 冯双抬头看他，眼睛一亮。 “看我干嘛？”李嘉余被他一双杏圆的眼睛盯着，觉得有些心软，“你不是喜欢花？” “那我……少买一点。”冯双犹豫道。 “买多少都可以。家里我记得有两个花瓶，不够了再买。”李嘉余笑着看他，“把狗给我，你进去看吧。” 李嘉余牵着狗，姿态随意但挺拔，站在这间小小的花店门外，身边还有一条漂亮的边牧。这条街很多女生同朋友来打卡，而李嘉余是她们意料之外的打卡地。 冯双站在店里挑花，他不时会向外张望，隔着窗户看到李嘉余的身影，然后下意识得傻笑。他只记得拿了束芍药，然后别的花都是他乱拿的，不知道拿了些什么，因为他脑子里的思绪被门外的那个人占据得满满当当。 “……李嘉余？” 李嘉余一愣，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个女声。他摘了墨镜向声源张望，一个白色长裙棕色卷发的女生吃惊地看着他，见他摘掉墨镜，向他快走过来，“真的是你！” 女生与十年前相比更加温婉漂亮，但她那双笑起来的酒窝倒是没变化。 李嘉余也很惊讶，“王佳佳？” “天呐……”王佳佳看上去很激动，“你竟然还记得我！” “怎么说也是搭班一年的队友，忘不了。”李嘉余笑。 他高中三年都是班长，而王佳佳是高三那年的副班长，两个人搭班干过一年的活，之后李嘉余出国上大学，两人也就没有再见过面。 “你怎么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女孩连声问道，她的朋友还在不远处等着她，但她显然这个时候顾不上别人，满脸红霞得看着李嘉余。 “才回来，工作变动。” 王佳佳点点头，“好久不见。” 她脸上全是绯红，李嘉余看着她，也点了点头，“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王佳佳大概说了自己的工作情况，最后鼓起勇气开口道，“有时间出来玩？” 李嘉余不是个傻的。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从小到大曾被人无数次示好，他反倒是最能捕捉到这些。 对方脸红成这样，让人很难不多想。 但李嘉余没必要在此刻给女孩难堪，他脸上还是那幅春风拂面的笑容，应道。 “行啊。” 冯双站在花店的窗户旁边，抱着一捧花，看着窗外李嘉余和一个女生聊天。 他们聊了好一会儿，女孩很漂亮，笑起来甜美可爱，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看上去好登对啊。 冯双心脏像是被人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双手都是冰凉，指尖发麻。 他脸色一定很不好，是那种苍白的青色，不健康的、不讨人喜欢的颜色。他不会笑得像太阳花一样灿烂，也没有那么可爱的酒窝，他只会站在暗处，凋谢的病弱的，黑色的长发像是挂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住在李嘉余家里的这些天，冯双总是隐蔽的抱着幻想。他不敢细想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但他感知到，无论是什么期待在这一瞬间全部落空。 “冯双？”冯双有些抱不住手里的花，他胸口闷得厉害，连腿都是软的，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李嘉余好像在叫他的名字。 但他不是在跟那个女孩说话么。 “冯双！” 冯双感觉到有人伸手托住了自己的手肘，是他熟悉眷恋的温度，冯双手上松了力道，把怀里的花和自己放心得交给身后那人。 “怎么回事？”李嘉余把他抱得很紧，很紧张地看他，眉头紧皱着，“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刚才在插花的女店主也过来，被冯双青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是不是低血糖？快让他坐下！” 说话间，店主拉过来一把凳子，李嘉余扶着冯双坐下，然后把他手中的几束花放在一边。 男人蹲下身，抬头仔细看冯双的脸色。看他青白带着虚汗，虚弱得眼睛都睁不开，微张唇瓣在喘息。 “双儿，是心脏难受么？”李嘉余从口袋里拿出来硝酸甘油，做好准备。却见冯双缓慢地摇了摇头。 “是低血糖么？”李嘉余又问。 实际也不是，但冯双无法解释自己刚才情绪的波动让自己现在这样狼狈，他只能点头认了。 李嘉余见他点头，松了口气，“是不是刚才走得太远了？” 他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把糖衣剥开了凑在冯双的唇边，低声开口。 “来，吃颗糖。” 冯双睁开眼睛，垂眸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李嘉余，他轻轻地张嘴把糖衔了过来，含在嘴里。 他脸颊没有一点肉，薄薄的一片，一颗水果糖藏在腮边，鼓出一个很明显的轮廓。 冯双垂着眼睛吃糖，显得很乖。 花店店主跑过来递给冯双一杯糖水，让他拿在手里暖着。 他慢慢缓过来了，指尖麻木的感觉也好了很多，才抬头对李嘉余抱歉道，“对不起。” 随后又转头看向花店店主，“对不起，麻烦你了。” 李嘉余站起身，轻轻摸了下冯双乌黑的发顶，“你坐着，想要这些花是么？我去结账。” “嗯，好。” 李嘉余结账的时候多付了一百块钱。 “唉，不用不用。”店主推拒道。 “多谢你的糖水，收下吧。” 李嘉余冲她笑了笑，把打包好的几束花抱在怀里，看到外间的冯双慢吞吞地自己站了起来，仰头喝掉了糖水。 两个人走出店门，街道上阳光倾洒而下，从树叶缝隙间穿过，在人行道上形成一个个金灿灿的光斑。 大宝被李嘉余拴在门边，乖乖地等着他俩，见着人了才站起来摇尾巴。 李嘉余一手拿花，一手牵着大宝，低头问冯双，“有没有好一点，要不我们打车过去？” 冯双抬头看他，没有听李嘉余在问什么。他只是感觉，刚才看到的让自己心悸的场景像是一场梦。 李嘉余现在不是好好得站在自己身边么……他和他，还有大宝，站在一起，没有别人。 冯双一阵恍惚，自欺欺人地想着。 但梦总有醒的时候，不是么？ 第9章 第二天清晨，冯双早早地起床做早饭，他把做好的蔬菜饼端出来的时候，李嘉余已经洗漱好，正俯身看着花瓶里面的芍药花，一边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 是冯双周末那天买来的单瓣芍药，十几朵花苞陆续开花，花瓣紫红娇嫩，舒展开之后露出里面金黄色的花蕊，满满一瓶口，开得很热闹。 李嘉余伸手碰了一下，结果碰掉了一片花瓣。 他略显慌乱地站起身，转身撞上冯双的视线，脱口而出，“对不起！” 冯双把盘子放下，走到李嘉余身边，和他一起端详这一瓶芍药，摇头慢声道，“没关系的。这花是前天就开了，也该落了。” 李嘉余皱眉不解，“花期这么短？” “是很短的。”冯双失落得垂着眼睛，把花瓣捡起来在指尖捻了捻，娇嫩的花瓣染红了他细白的指尖。 花就是这样，开得越娇艳，花期越短。跟绿植不一样。 冯双喜欢花，喜欢看花开，但看到花落时却难免失落。 李嘉余垂眼看他，看他皱眉心里觉得不爽，宽慰道，“花凋谢了就再买。” 冯双心头一动，刚想抬头看他，李嘉余又加了一句。 “反正现在有大棚种植，连冬天也有花。” “……”冯双莞尔一笑，“好。” 听了早上李嘉余说的话，冯双画了一会儿图就坐不住了，把大宝套上狗绳，拍拍它，商量道。 “我们去买花？” 只要把狗绳套上，大宝自然有求必应，高兴得尾巴甩成电风扇。 冯双早上和李嘉余分食了一大块蔬菜饼，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带了两颗糖，是之前李嘉余买回来的，他一直没吃完。 带上了药和糖，冯双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买花的时候，他“发病”之后，李嘉余立刻掏出来了药和糖，难道是他一直带在身上？ 冯双怔在原地。 他拿起来手机，但这种事他怎么去问，难道要问李嘉余你为什么会随身带上我的必备药？是因为太体贴周到，还是因为别的？ 有没有可能…… 冯双站在玄关，他抬头看见穿衣镜里面的自己，苍白消瘦的，瘦得穿衣服都显得松垮，眼睛暗淡，唇色发紫，是一个即使再努力，但也只是勉勉强强保持存活的人。 第9章 没有可能吧。 李嘉余大步走进办公室，刚把包放下，就有人敲门。是下属来叫他开会。 “老大，今天跟审计团队碰面。” “嗯，我记得，人到了？”李嘉余低声道，他打开电脑但没坐下，弓着身子撑住桌面，快速地滑动了一遍邮箱，发现没有比会议更紧急的邮件后他才直起身。 “到了，对方项目经理带了两个人来的。” “走，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里面的人向门口的李嘉余看去。 双方均是一愣。 “李嘉余？” “好巧。” 坐在对面中间位置的，正是上周末李嘉余偶遇的老同学。王佳佳一身白色职业套装，卷发利落扎在脑后。 李嘉余惊讶也不过是一瞬间，他姿态稳重，和王佳佳率先握手。 “王经理，合作愉快。” “李总，合作愉快。” 冯双牵着大宝慢悠悠得走着，他午餐是在街边的咖啡馆解决的，吃了一个小小的纸杯蛋糕，然后一人一狗接着走。 周末那天分明感觉不远的路，但冯双今天走了好久。 直到他找到了这家花店，女店主正坐在阳光里，在黑板上画画，想给自己的店画一个广告牌。 冯双站在不远处，歪着头看她，大宝抬头看他一眼，也学他一样歪着头。 女店主擦了又画，画了又擦，往复两次，然后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要把黑板收起来。 “你想画什么？”冯双忍不住开口，“我可以帮你？” 女店主转身看见他，认出来他，“是你呀！” 她又看了眼冯双身边漂亮神气的小狗，显得更兴奋了，“哇，你也来了！” 冯双松了点儿绳，让大宝过去跟她打招呼，女店主rua了好一会儿狗头，才想起来跟冯双说话，“今天就你自己么？你男朋友呢？” 冯双一愣，才意识到她说的应该是李嘉余。 “他今天上班。” 冯双犹豫了一下，浅笑着回答道。 他走近了点，又说了一遍，“你是想画画么？我可以帮你。” “你会画画？”女店主睁圆了眼睛，问他。 冯双点头，“会。” 冯双把大宝拴在门边，然后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要画的内容，冯双落笔又稳又快，用彩色的粉笔，寥寥几笔画出来盛开的百合，还有葱茸的小雏菊。 左上角的地方还有位置，冯双抬头问店主，“这里画什么？” 店主笑眯眯地看他，“画你喜欢的吧。” 冯双定神片刻，描出来一朵娇嫩的芍药花。 “画得真好！”店主双手紧握在胸口，双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崇拜地看着冯双，“你是画家么？” 冯双觉得自己担不起画家这个称呼，笑了下，没有说话。 他又按照店主的创意，在花朵间的空隙处写下“欢迎光临”四个字，原本普通沉闷的黑板顿时像变成了一片小小的花园。 “来，过来喝茶。”店主又掂了把露营椅出来，放在店门口的太阳地儿里，然后拿出来一壶泡好的果茶，冲冯双招手。 冯双从黑板前站起身，走过去先把大宝松开，然后去喝茶。 甜甜的蜂蜜柠檬茶，冯双舒服地窝在露营椅里，捧着一杯热乎乎的果茶，喝进去一口，唇齿留香。 “谢谢你。”冯双道谢道。 店主笑着摆手，“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对了，我叫秦百合。” 冯双一愣，指了指不远处的百合花。 “对，就是那个百合。”秦百合笑道。 “我叫冯双。” 两人对视着，秦百合笑得很灿烂，冯双有些不好意思地先错开了目光。 “那天你是低血糖了么？”秦百合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你男朋友看上去很紧张你的样子。” 冯双点了下头，“嗯，我身体不太好。” “怪不得他随身带糖呢……”秦百合嘀咕了一句，冲冯双感叹道，“你俩感情真好，而且看上去很般配！” “般配？”冯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们，看上去很般配？” “对呀！”秦百合很认真地点头，看着他说，“你俩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原耽走进现实！” “什么意思？”冯双一愣。 秦百合不欲过多解释，双手合十拍了一下，兴奋道，“很般配就对了！” 冯双走回家时，怀里抱着秦百合送他的向日葵，走神走得差点走错路，被大宝叼着裤腿才找到方向， 他走进家门，把手里的花放在鞋柜上，然后蹲下身抱住了大宝毛茸茸的大脑袋。 大宝还以为他又生病了，着急得想要转过头去看，被冯双拍着脑袋安抚着。 冯双抱着狗呆了一会儿，身上才又积蓄起了力量，他抬头凑在大宝的耳朵旁边问。 “我和你爸爸真的很般配么？” “会不会她是在安慰我？” 大宝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摇尾巴。 冯双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反正是我先骗了她……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只是借住而已。” “连你……也不是我的狗。” 但最后这句冯双声音压得很小，因为大宝很大概率能听懂。 冯双瘦得蜷在那里也没比大宝体型大多少，一人一狗在玄关处蹭了好一阵，他才扶着鞋柜缓缓站起来，去给大宝放粮。 第10章 李嘉余的工作推进到一个节点，他得到了一下午的空闲。已经连续三周单休之后，在这一个大多数人都在繁忙的周三下午，李嘉余在公司楼下的停车位上，呆坐了片刻，累得他一转眼就要睡过去。 但他隐约记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 李嘉余打开手机，拨动了几下微信的聊天页面，看到了冯双的头像。 头像应该是他自己画的，是一朵在黑暗中显得莹白的昙花。 李嘉余忽然想起来，拿起手机给冯双拨过去语音通话。 “喂？”冯双的语气听上去很诧异，李嘉余在工作时间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你没有开扬声器吧？”李嘉余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有。”冯双疑惑道，“怎么了？” 李嘉余语气神秘，继续道，“好，现在从玄关的抽兜里把卷尺拿出来，去书房量一下可以放下桌子的尺寸，二十分钟后我在车库接你去买桌子。” “……好。”冯双垂着眼答道，他心头此刻甜得能够挤出蜜来，但有些明知故问地又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开扬声器？” “不带大宝，不能让它听见。” 大宝好像听见谁在叫它的名字，狐疑地抬头左右打量了两下，见无事发生，又趴了下去。 “好。”冯双在电话里笑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冯双在楼下的车库里等来李嘉余的车，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跑车稳稳得在冯双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是李嘉余的笑脸。 “上车。” 冯双愣了一瞬，开门上了车。 出发之前，冯双把手中画的图展开，是他简笔画出来的书房示意图，标注了长宽，还有现在已经有的家具的尺寸。 李嘉余一愣，“大概量量就行，这么仔细？” 冯双习惯干什么事都先画图，他点了点头，“这样看得清楚些。” 李嘉余大概看了一下图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指了下自己桌子并排的位置，“我的桌子向窗户的方向挪二十厘米，然后买一个一米四的桌子，并排放。可以么？” 冯双点头，“当然好。” “对了。”李嘉余正准备开车，想起来，“你有没有坐过我书房的椅子，是我专门买的人体工学椅，你去试试，合适了就再买一把。” 冯双一愣，“我没有试过……那我上楼再试试？” “好。”李嘉余冲他摆摆手，“我在这等你。” 两人都没有选择强迫症，网上下单买椅子，店里下单买桌子，不到两个小时结束了购物。李嘉余又带着冯双回了家。 李嘉余把车停在车位上，刚才走的时候车库的灯还好着，结果回来的时候就不亮了。 李嘉余皱眉，开口道，“你等一下。” 他说完话下了车，车灯熄灭之后，冯双彻底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无措地眨眨眼睛，车里安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是李嘉余温柔低沉的声音。 冯双的手掌被人牵住。是李嘉余。 “慢慢来，我牵着你走。” 车库还有应急灯，李嘉余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光线对于视力正常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但对于冯双这种有夜盲症的人而言，仅仅是能看到模糊的光源。 李嘉余牵着他的手，走得很慢。冯双觉得自己的心跳是不是太大声，也会被李嘉余听到。 他的脸一定是红透了。 第10章 到了电梯间灯光才恢复正常。冯双的手被放开。 李嘉余低着头在给物业报修，没有注意到冯双红得不正常的脸色，和乱颤的睫毛。 李嘉余余光看见面前有一道白影闪过，他下意识地抬头把冯双护在身后，结果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只长毛的白猫。 “啊……”冯双在他的身后感叹道，“是你呀，小猫！” 冯双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过这只漂亮小猫了，这时碰上了心里有些激动，他拽了下李嘉余的手臂，跟他介绍道，“就是这只猫，我跟你说过的。” 李嘉余想了想，才隐约记得冯双在小区里认识了一只据说很可爱的小猫。 “就是它啊。” 白猫在不远处停下，它坐立着，灰扑扑的大尾巴盘在脚边，一双大眼睛像是玻璃珠子一样好看，它看着面前的两只两脚兽，没有害怕，只有好奇。 “是不是很漂亮？” 冯双很喜欢这只猫咪，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这只猫也向前走了几步，一人一猫对视着，冯双慢慢蹲下身来，伸手想去摸它。 “冯双，别……” 李嘉余向前一步，刚想劝阻，却见那只猫咪像是受了惊一样，弹跳起身，在冯双的手臂上飞快抓了一下，然后转身跑了。 “啊……”冯双吃痛得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他看了眼手臂，又看了眼猫咪逃走的地方，满眼委屈。 李嘉余心头一紧，过去把冯双扶起来，看他的手臂。 纤细的手臂上几乎没有什么肉，冷白的皮肤像是没见过阳光一样苍白脆弱。猫抓过的地方原本只有一道红印，但转眼间就渗出血丝，很长的一道。 “走，去打疫苗。”李嘉余不由分说抓着冯双的手臂要向前走。 冯双不想这么麻烦，他知道李嘉余休息半天不容易，他家里的菜都买好了，想着晚上做一顿他爱吃的。 他不想破坏李嘉余的休息日。 “不用吧，这只猫看上去很健康……” 李嘉余皱眉转头看他，不是商量的语气，“不行，走，去打疫苗。” 冯双把张开的唇瓣又抿上，他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李嘉余眉头一直拧着，他一路上都在看导航，也没有跟冯双说话。 冯双捂着自己的伤口坐着，他越想越难过，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又耽误了李嘉余的时间。他身体都这么差了，还在招猫逗狗，会不会惹得李嘉余很烦。 冯双长期的病痛，让他心思比常人更加脆弱敏感。他坐在那里不说话，但李嘉余停好车才发现，他双眼都是红的，含着满眼的泪。 李嘉余先是一愣，然后无措又无奈地问他，“怎么哭了，是太疼了么？” 这点疼对于冯双来说不算什么，他摇摇头。 这人看着太委屈，李嘉余继续问他，“那为什么哭呢？” 冯双双唇微微颤抖，平稳了一会儿呼吸，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哽咽，“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李嘉余一瞬间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侧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偏过头去看冯双，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委屈……” 李嘉余伸手过去安抚得顺了下冯双披散在胸前的长发，“不是麻烦，是我太着急了，刚才语气不好。” 冯双抬眼看他，晶莹的泪珠滚落在他雪白的双颊，整个人脆弱的像是玻璃。 “原谅我好么？” 李嘉余温柔又无奈地看着他。 冯双闭上眼睛点点头，片刻后，他感觉到自己的面颊上被柔软的纸巾拂过，眼泪已经被人帮着擦去了。 两人进到社区医院处理了伤口，冲洗过后要打中和病毒的免疫球蛋白，这种药物需要按照体重配药，医生在开药的时候问冯双，“你体重多少？” 冯双一愣，抬头看了眼李嘉余，转过头对医生说，“我不知道。” “……”医生无奈看他俩，“去分诊台，有体重秤。” 李嘉余陪着冯双去找体重秤，冯双站上去之后，李嘉余探头看了眼，皱眉道，“太轻了，你有好好吃饭吗？” 李嘉余不在家的时候，冯双吃饭总不按时，这时候他不敢答话，缩了下脖子点头应了。 “55公斤。”医生开药时又看了眼冯双，提醒道，“体重偏轻了。” 冯双去注射间的时候，李嘉余站在门口等着，他看着护士拿了一个很粗的针管出来，满满一注射器的药液，然后抓住冯双的手开始消毒。 李嘉余很少见到这么粗的针头，他皱着眉走过去凑近了看。 护士的手法娴熟，但不算温柔，她先后顺着那一道出血的伤口扎了六个针眼，打进去了满满一管药，冯双伤口周围的皮肤被撑得肉眼可见得肿了起来。 冯双神色淡淡，他垂着眼睛，扶着自己的手臂，一声不出。 打完针之后，李嘉余看冯双按着出血点，眼见着两边的小臂连粗细都不一样了，他没忍住问冯双。 “疼不疼？” 冯双抬头看他，“还好。” 他话音没落，旁边也在打针的一个小孩一瞬间爆发出哭声。 “疼死了！” 孩子的妈妈在旁边看着，心疼地一直安抚。 李嘉余握了一下冯双受伤的手臂，注射完之后细白皮肉更是凉冰冰的，他低声夸了句，“你很勇敢。” 冯双惊讶得抬头看他，然后抿着唇勾起唇角。 狂犬疫苗要打多针，疫苗注射的记录表让冯双保管，李嘉余又把时间记录在自己手机的备忘录中。 两人走出社区医院，正好能看到天边泛着红色的晚霞，这条街道安安静静的，有人遛娃，有人遛狗，春风拂过，很是惬意。 柔和的风扬起了冯双的长发，随后被他细白的手理顺了拢在肩头。温和的日头落在他精致的鼻尖眉梢上，被李嘉余碰巧捕捉到。 李嘉余感觉自己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被一瞬间抚平。 “要不要散散步？”李嘉余笑着问他，“累么？” 冯双自然说不累。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下台阶，走入这落日清风中。 去觅食。 第11章 李嘉余往往工作很多，到了晚间也会进到书房去工作一到两个小时。 原本冯双这个时候会呆在客厅，或者在自己的房间陪大宝一起玩。但自从他的新桌子到了之后，他就有了合理的理由耗在书房，陪着李嘉余一直到熄灯。 冯双这几日在为新的画册准备亲签，从早签到晚，到了晚上他有些体力不支，放低了座椅靠背，带着蓝牙耳机在看别的画手的直播。 李嘉余结束了工作，合上了电脑，转头刚想出声，却看见冯双已经睡倒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怀里还抱着没有锁屏的ipad，上面只画了寥寥几笔， 冯双无意识得歪着头，长发搭在颈间，睡颜恬静。李嘉余站起身，在ipad掉落之前稳稳接住，锁上屏放在他的书桌上。 “双儿？”李嘉余轻声唤他，冯双在椅背上蹭了蹭脸颊，把耳机都蹭掉了却没醒过来。 李嘉余看他这么困，也不忍心再叫醒他，伸手把人横抱起来，走到冯双的房间，把他轻手轻脚放在床上。 脱去鞋袜，用被子把人盖严。温暖的灯光下，冯双的脸颊看上去比白天更柔软一些，李嘉余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走，看到了他床头柜上的东西。 玻璃的相框中压了一朵芍药花，花的娇嫩颜色没办法完全保留，有些失色。 相框旁边是一根发绳，上面有一个小小的，亮晶晶的小贝壳。 好像冯双很喜欢芍药，也很喜欢这个发绳。白天的时候，即使冯双不扎头发，也会把这个发绳带在手腕上。倒也很好看，细白的腕间像是带了条手链。 第二天一早，李嘉余带着大宝去晨跑，带了早饭回来。 一进门，冯双已经起床了，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正在发呆，他看到李嘉余回来，站起来想要去迎接他，结果起得太猛，早上血压血糖都太低，一阵头晕目眩又坐了回去。 李嘉余吓了一跳，但跟冯双同居时间长了，他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慌乱。 他把刚买回来的带糖的豆浆扎开，快步走过去，一手扶着冯双的肩背，一手捧着豆浆，让吸管碰到冯双的唇瓣上。 “慢点喝，带糖的。” 冯双熬过难受的那一阵，手脚慢慢回温，他攒了攒力气，想要伸手接过豆浆，却被李嘉余避开。 李嘉余很有耐心，低声道，“没事，我拿着你喝。” 冯双又喝了几口，错开嘴唇，小声道，“喝不下了。” “好。”李嘉余不劝他，起身把带回来的小笼包装盘，“过来吃点包子，要醋吗？” “要的。”冯双站起身走过去帮他。 两个人配合得布置好早餐，冯双喝豆浆，李嘉余照例还是一杯黑咖。 第11章 “李嘉余。”冯双冷不丁开口，李嘉余一愣，笑了，“很少听你叫我名字。” 冯双刚想开口的话一顿，又叫了一声，“李嘉余……” “嗯，我在。” 冯双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他垂下眼睛，避开李嘉余的视线，开口道，“你这周末有事么？可以麻烦你一个事么？” 李嘉余没有犹豫，冯双难得开口，他自己不会拒绝，“没有什么事，你说。” “我爸妈从a国回来了，他们想邀请你吃顿饭……算是，拜托你对我的照顾。” 李嘉余一愣，“他们回来了？” 冯双点了下头，“只是暂时回来，是有一场重要会议，下个月还要再回去的。” 李嘉余闻言，莫名松了口气。 他转念一想，也不知道自己松的哪门子的气。 李嘉余开口道，“好的，让伯父伯母多休息，饭店我来安排。” “不用不用。”冯双摇头道，他抬头看着李嘉余，小声问他，“他们想在家招待你……可以么？” 李嘉余笑容真诚，“当然，荣幸之至。” 要去冯家拜访，不管是以什么身份，礼数都不能少。 李嘉余掂着给冯父冯母的礼物，结果一开门，里面站得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人，面容冷硬，他看了眼李嘉余，然后看向冯双的时候，眼神才柔软下来。 很快李嘉余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因为冯双很兴奋地扑上去抱住了这个男的，叫了一声。 “哥！” 冯单搂了一下弟弟，然后松开手，开口声音低沉，“让客人进来吧。” 冯双一回到家，整个人都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他穿着浅蓝色的线衫，长发高束，一进门又被冯母牵着手左右打量了一圈，然后二老才热情地跟李嘉余打招呼。 “哎，嘉余下次可不要这么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还带什么东西！”冯母佯怒地嗔怪道，把人迎了进来，让他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李嘉余一愣，‘都是一家人’这句话让他有点没搞清楚状况，来之前他也没跟冯双串供。 李嘉余视线下意识去找冯双，冯双甩着马尾辫进了厨房，背影都透露出高兴喜悦。 “我弟告诉我父母，你是他男朋友。” 又低又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是冯单坐在了李嘉余身边的沙发上，看着他目光沉沉。李嘉余听父母说起过冯双的这个哥哥，常年居住a国，事业做的很大。‘是个厉害人物’。 不过李嘉余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他碰上冯单这种人也不怯场，无论他现在内心如何波动，但面上不显，还能露出一个风度翩翩，极为英俊的笑。 “嗯，冯双跟你们说了啊，那就好。” 冯双这时端了一碗水灵灵的红樱桃出来，他放在茶几上，细白修长的手指还带着水珠，抓了一把樱桃放在冯单手掌中，笑着问，“哥，你怎么回来了？” “送爸妈回来。” “哦。” 冯双又伸手给李嘉余抓了一把，放在他的手心。 冯双笑得很甜地看着他，“甜的，我偷偷尝了。” 李嘉余心头软得一塌糊涂，抓了一把他的手腕，“别忙了，坐。” 冯双坐在了李嘉余和他哥中间，李嘉余捧着那一把樱桃递到他面前，“吃吧，但少吃点，一会儿要吃饭了。” 冯双一愣，惊喜得抬眼看他，眼神闪烁着。 李嘉余很温柔得跟他对视，笑了，“嗯？愣着干嘛？” 冯单沉默地看着他俩，片刻后站起身，去厨房帮忙。 他走之后，冯双小声和李嘉余咬耳朵，“我不知道我哥回来了……” 李嘉余看他睁圆眼睛的样子有点好笑，也凑过去，和他小声说话，“嗯，而且我觉得你哥没有那么好骗。” “什么？”冯双一愣，没懂他的意思。 李嘉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冯双，“恋爱关系？他好像没买账。” “……哦。” 冯双先是一愣，随后垂下了头，手里的樱桃捻着但没有再吃。 饭桌上，冯双食欲不振，即使他已经很勉强自己，把饭塞进嘴里，但吃得还像是小猫一样少。 李嘉余在冯双第二次放下筷子深呼吸的时候，侧头看他，察觉出来不对。 冯单坐在冯双的正对面，他皱着眉头绕了过来，伸手把冯双的手腕拿起来，去摸他的脉搏。冯双穿的线衫袖子很宽松，动作间露出小臂上被猫抓伤的伤口，还有上面清晰可见的几个针眼。 冯家几人显然都看见了，冯单拧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嘉余刚想开口准备解释，冯双先开了口，他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但很清晰地辩解。 “是我跟野猫玩得时候被抓上了，李嘉余陪我去医院处理的。每次打狂犬疫苗的时候他都陪我。” 实际也不过只打了两针，但冯双刻意强调，是每次。唯恐家人迁怒了李嘉余。 冯家父母松了口气，笑了，“唉，真不让人省心。” 冯单没有说话，他垂眼凝神地在探着冯双的脉搏，确定没事了才松手，又坐过去开始吃饭。 李嘉余微微弯腰凑到冯双身边，问他，“是没胃口吗？” 冯双是心口憋闷，食欲全无，但他找了个借口，小声说，“可能是樱桃吃得不消化了，没事的。” 但他垂眼看着碗里自家妈妈烧的排骨，不舍得浪费，拿起筷子要接着吃。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眉头一直是蹙着的，很为难的样子。 “给我吧。” 突然一个碗靠在了自己的碗边，是李嘉余。 冯双犹豫了一下，排骨是完整的，但已经粘上了几粒米饭，看上去像是剩饭一样。 “没事，你不想吃了就给我。” 冯双点了下头，把两块排骨夹到了对方碗里。 “小青菜你还能吃么？”李嘉余问道。 冯双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青菜，蔫巴巴的，这个他不好意思再夹给李嘉余了，连忙点头。 他俩埋头吃饭，剩下的三个人停下筷子看着他们两个，只有冯家爸妈对视一眼后笑容欣慰。 吃过饭之后，大家看冯双有些精神不济，也没有多聊。 “你俩去屋里休息吧，被褥都是我换过的，干净的。”冯妈妈带着两人去冯双的房间，中午的阳光明媚，整个房间照得暖洋洋的，小而温馨，床上是换过的四件套，上面绣着小花。 冯妈妈指了下书桌上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荔枝玫瑰，开得正好。 她笑着问冯双，“喜欢吧？我昨天特意买的。” “喜欢。”冯双走过去抱住她摇了摇，“谢谢妈妈。” 冯妈妈很宠爱地笑了，拍了拍他的手臂，跟李嘉余说，“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俩休息吧。” 屋里只剩李嘉余和冯双两人，李嘉余站在原地，看着旁边那一张一米二的床，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开冯双卸了劲儿一般坐在了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弓着腰捂着上腹，难捱地抽了口气。 第12章 冯双坐在椅子上，捂着胃部，疼得弓着身子。 李嘉余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 “双儿，是胃疼么？” 李嘉余看着冯双紧闭着眼睛，额头冒着虚汗，连声追问。 冯双狠狠地摁了一下上腹，然后勉强站起身，低声道，“中午吃的东西消化不了，没事的，我吐出来就好了。” “这能行吗？”李嘉余拉着他的手臂，拦他，“我们去医院看看。” “不用，”冯双很坚持，他侧头深呼吸了几次，对李嘉余摇头，“没事的，我不想让我爸妈担心，你不要声张。” 李嘉余手下一顿，冯双已经挣脱开拉着他的手臂，走进卧室内部的洗手间，转身正想关门，被李嘉余铁一般有力的手掌钳住门框。 李嘉余拧着眉头，不是商量的语气，“让我进去。” “不行……”冯双胃里一阵阵翻涌，已经一阵阵往上反酸，他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住了，见李嘉余不让他关门，急得眼睛发红，“让我把门关上。” “关门我不放心！”李嘉余开口堵住他的话，一字一顿，态度强硬。 冯双身体一震，他来不及说别的，转身扑在了马桶旁。 他的肩背纤薄得像是纸片一样，他耸动着肩胛，一下下难捱得干呕，但他就吃了几口饭，呕出来的只有反酸的胃液。 味道的确不好闻，但李嘉余根本分不了心去关注这个。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脏被人捏在手里拧着，心疼得快麻了。 “吐出来就好了……”李嘉余用手掌顺着冯双的脊背，上面骨骼分明得硌手。几缕发丝不听话得松散下来，粘上了呕吐物，李嘉余不见半分嫌弃得帮他挽起来，用另一只手拢着冯双的长发。 “双儿，不吐了，好么？”冯双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虚弱得弓着身一阵阵干呕，李嘉余看得心疼，小声哄他，“没有东西了，不吐了，好么……” 第12章 李嘉余用洗手池上面的漱口杯接了水让他漱口，冯双漱了两次，垂着头，浑身脱力地站不起来，连脑袋都支不住。 刚才剧烈的呕吐让他有些心悸，眼前发黑。 他正迷糊着，被人打横抱起身，然后过了几秒钟，被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这床的触感让他太熟悉，是他从小睡到大的床铺，给他久违的安全感。 李嘉余把两个枕头叠在一起，把冯双的上身垫高，然后把被子拉开给他盖上。 他犹豫着要不要出门买药，房门响了两声，是有人敲门。 李嘉余去开，门外是冯单。 他看了眼李嘉余，没说别的，只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他。 “温水，胃药。” “……”李嘉余这次真心道谢，“多谢。” 冯单嗯了一声，从外面把门关上。 李嘉余站在门内一愣，摇头叹了口气，回身走到床边，床上的冯双清醒了一些，但脸色还是苍白，嘴唇泛着青紫色。 “吃药。” 李嘉余扶着他吃了药，然后坐在床边，帮冯双把被子塞严，一下下安抚地拍着他的手臂。 他妹小时候生病，他就是这么陪着的。小姑娘一发烧就哭，拍拍就不哭了。 冯双生病的时候不知道哭，但李嘉余却更心疼。 胃药慢慢起了作用，冯双眨眨眼，让自己坐起来一些，小声道，“还想喝水。” 李嘉余拿着水杯凑在他的唇瓣上，“喝吧。” 冯双真渴了，把水喝了干净。 “脸色看着好些了。”李嘉余轻声道，桌面上有一包湿巾，他拆开了帮冯双擦手，又抽了一张湿巾擦干净了沾上污物的发丝，冯双回想起刚才自己的狼狈，有些脸红。 他小声问，“我刚才冲水了么？” 李嘉余安抚他，“我冲过了。” “哦，谢谢。” “有没有舒服点？”李嘉余问他。 冯双点点头，“中午吃的不消化，堵着难受，吐干净就好了。” “好。”李嘉余犹豫了一下，“要还难受，我帮你揉揉？” 冯双一愣，抬头看他，“还是有点难受的。” 李嘉余笑了，“那揉揉？” “好……” 李嘉余让冯双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伸进被子里，隔着冯双单薄的线衫揉他的上腹。 “你肚子上真是一点肌肉都没有啊。”李嘉余无奈道，“也没有软肉，完全是凹下去的，太瘦弱了，这怎么能行。” 冯双被人揉得不好意思了，侧头闭上眼睛，不说话。 “回家了好好吃饭。”李嘉余跟他商量，“行么？” “好。” 李嘉余用另一只手圈了下冯双的手腕，“感觉你又瘦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都不吃饭的。” “吃的……”冯双看着自己嶙峋的腕骨，没什么底气地开口，“但有时候会忘。” 有的时候他赶稿太专注，会忘了吃饭。原来在家里住的时候，爸妈会按时叫他，但现在李嘉余一上班就是一天不在，冯双总是会忘了时间。 家里有个大宝，但大宝也不是一日三餐吃饭的。边牧一般一日两餐。 冯双想着想着，嘀咕道，“想大宝了。” 李嘉余笑得无奈，“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想它呢。” 李嘉余大掌温热，揉得冯双浑身都暖和起来，他的手都没有那么冰凉了。 “冯双，你为什么跟你家人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啊？” 冯双听见李嘉余问道，他浑身一僵。 李嘉余安抚地拍拍他，手上还继续揉着，“别紧张，我就是问问。” “我……我爸妈跟我大哥长时间待在国外，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冯双犹豫着开口，语气有点闷，“让他们知道我有了男朋友，他们会更放心吧……” “哦，是这样么？”李嘉余轻声开口。 “嗯，就是这样，我不想再让他们担心我了。”冯双垂眼，又重复了一遍。 他从李嘉余的怀抱里翻了出来，把两个枕头摆好，一个放在靠墙的位置，他躺了过去，只占了窄窄一溜。 “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冯双说完拉高被子，盖住鼻尖，闭上了眼睛。 李嘉余坐在床边，黑沉的视线落在他的半张脸上，沉默了半晌，才翻身上床。 但他没有盖被子，只是阖目躺着，一侧的小臂压在额头上。 一张小床，两人却隔得很远。 第13章 工作日的早晨，李嘉余照例站在阳台上看花，领带挂在脖子上慢悠悠得系着。他今天难得穿了件黑色的衬衫，身形显得比平日里瘦削，但仍然挺括有型。 阳台上的紫色风铃花开得像是一个个小铃铛，看着清新可爱。李嘉余没忍住上手碰了一下，被他碰掉一个花苞。 冯双走过来看，安慰他，“花期到了，也该凋谢了。” 李嘉余点头，转头看他，冯双今早穿了一身亚麻色的衬衣，白皙深陷的锁骨半掩半露，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颈侧松散地编成麻花辫，被冯双拢在身前。 李嘉余把掉落的花苞捡起来，抬头插在冯双的发丝之间，然后得意地笑了。 “你喜欢什么花？” 李嘉余问道。 冯双抬手想去碰发丝上的花苞，害怕把它碰掉，又把手收了回来，错过了李嘉余的提问。 “嗯？” “我问，”李嘉余低声道，“你喜欢什么花？” “都喜欢的。”冯双轻声道。 早上李嘉余别在发丝间的那朵小花，让冯双一上午都有好心情，连中午给大宝放粮的时候都哼着歌。 大宝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心里纳闷，为什么这只两脚兽今天心情这么好。 冯双最近有画册要出版，他在准备送给读者的亲签，陆陆续续签了三千张卡片，他装进了一个小箱子里，准备下午跟编辑见面的时候拿过去。 冯双的责编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她体谅冯双身体不好，选择了冯双住的地方附近的一个咖啡馆和他见面。 这家咖啡馆就在秦百合的花店旁边，冯双决定不开车，走路过去。 天空高远，透亮，微风拂面。冯双一出门感觉到发间一凉，他才意识到珍惜了一上午的小花发卡被风吹跑了，他叹了口气觉得可惜。 三千张卡片说沉也不沉，但冯双左右换手掂了一路，两边的手心都勒出来红痕。 不过还好，咖啡馆到了，编辑白玫正在窗边朝他招手。 白玫笑眯眯地看着冯双，把一杯热拿铁推给他，“加了糖的，你尝尝。” 两人合作多年，很是熟悉，冯双道了声谢把咖啡拿过来品尝，他一路上掂着箱子，现在手有些脱力得发抖，索性伸长了脖颈，凑在杯口上喝。 他长发拢着，露出一段白皙润泽的后颈，伸展间如同天鹅一样漂亮优雅。 白玫捧着脸看他，感叹道，“大大，你好美哦。” “……”冯双无奈，“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白玫凑得更近了些，试图说服他，“大大，我真心建议你举办签售会，让你的读者们看看你的盛世美颜。” 冯双摇头，“不感兴趣，算了。” 白玫就知道会被拒绝，倒也不意外，佯怒道，“别人家的大大动不动就搞些美貌营销……结果你这个真仙女每次都拒绝我，哼！” “hello，”冯双看她，“我是个男人，ok？” “呵呵。”白玫看他，一脸假笑。 冯双无奈，把甜品单推过去，“请你吃小蛋糕，别呵呵了。” 两个人把需要面谈的工作交流了一下，白玫吃了小蛋糕，心满意足地掂着装满亲签的箱子。 “走，我开车了，送你回家。” 冯双婉拒了白玫的提议，他抬头看了看今天的好天气。 “不用，我自己走走。” “好，那大大下次见！”白玫给他一个俏皮的飞吻，掂着箱子欢快地走了。 冯双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他想了想转身回到咖啡馆，打包了一杯热饮和一个纸杯蛋糕，然后向秦百合的花店走去。 上次去买花，秦百合随手送了他两束洋桔梗，冯双想还是要去答谢一下。 远远地看见那家花店，小小的店门口，秦百合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旁边摆的小黑板上，还是上次冯双的画。 等冯双走近时，秦百合才发现他，笑着抬眼跟他打招呼，顺手拉了下旁边的空椅子。 “来，坐，一起晒太阳。” 冯双浅笑着坐下，把手里的纸袋递过去，“给你带的。” 秦百合惊喜地拿过去，看见里面的小蛋糕时欢呼了一声，看见热巧克力时，更响亮地欢呼了一声。 逗得冯双没忍住笑了起来。 秦百合边吃边问，“今天怎么就你自己？你的狗呢？你男朋友呢？” 冯双没多解释，只说了句，“就我自己。” 第13章 午后的时间，阳光正好，但买花的人少，两人坐在店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间天气转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冯双帮着秦百合收起椅子，搬到店内。 雨慢慢下大，雨滴打在树叶上瑟瑟作响，打湿地面。 “这雨看着一时半会不会停……周围有卖伞的么？”冯双抬眼看了半晌，问道。 秦百合从柜台后面拿出来一柄长伞，递给冯双，“给你，我还有多余的。” 冯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多谢，我明日再来还你。” “不用着急。”秦百合笑着摆手，“这伞不好撑开，我帮你。” 两人站在房檐下撑伞，冯双撑伞的手一停，余光看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一辆银灰色的amg压着路边的积水驶过，稳稳地停到了十米开外的路边。 秦百合顺着冯双呆愣的目光看过去，还没来得及疑问，就看见那天她也见过的男人走下了车，一身黑色衬衫，身材硕长。 “唉，你男朋友……” 然后副驾驶的门打开了，伸出来一双踩着高跟鞋的脚，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生下车，撑开了一把伞。 她走上前两步，宽大的伞面遮住两人。 两人并肩走进路边的茶馆，伞面遮住了两人的神情，雨声也遮住了两人的交谈声。 秦百合转头看向冯双，只见他面色如纸一样苍白。 冯双像是定格住了一样，他站在远处，视线追随着那两人，看着他们并肩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茶馆。 “这……会不会是误会……”秦百合转头看向冯双，正想要出声安慰，看到冯双面色的那一瞬间止住了话头。 冯双一双眼睛看着远处，唇瓣颤抖着说不出来话，他看上去像是要碎了。 “你还好吧？” 秦百合握住冯双的手臂，感觉到他全身都在细碎得颤抖。过了片刻，冯双垂下头，收回了视线，手中捏着那柄雨伞，腕骨细瘦苍白，像易折的柳枝。 “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冯双的声音很轻，颤抖着，一出口就被风吹跑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只是借住在他家。” 秦百合看着他，面露心疼，“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 冯双摇头，“不打扰他了。” 他走进雨里，却忘了撑伞，雨打在他的身上的瞬间把他淋湿。 冯双站在雨中，抬头看了眼灰暗的天空，这才后知后觉地把伞撑开。 他转头对秦百合勉强笑了下，面颊上沾着打湿的发丝，显得很狼狈，“谢谢你的伞，我先走了。” 雨很大，风也很大，冯双的身形太过单薄，片刻就消失在雨幕中。 冯双感觉到自己的视线逐渐发昏，双耳开始持续的耳鸣，心脏一下下沉重得跳动着，强烈的心悸让他寸步难行。他勉强把自己拖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粗喘着气，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细弱的手指一直在颤抖，雨伞早就已经拿不住得掉落在地。 手机屏幕上全是雨滴，冯双用最后的力气擦干净，然后拨出去一个电话。 “哥……” 冯单几乎是立刻接了电话，听见弟弟虚弱的声音，他在会议室中立刻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外。 “双儿，你怎么了？” “哥……我胸口疼……” 冯双那边有雨声，他细碎的哭声夹杂在雨里，抽噎声也是破碎的，万般委屈。 “先吃药。我现在就去接你，发定位给我。”冯单脚下不停，对旁边的助手说了句用车。 他语速很快，黑眉紧蹙着强压住慌乱，安抚地对电话那边的冯双说，“先吃药，再发定位。乖，没事的，别怕。” “好……” 冯双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两分钟，他又开口，声音很弱很抖，“哥……我吃了药，也发定位了……” 冯单看着免提，去看定位，幸好不算远，“我现在过去，你在原地坐下乖乖等我，知道么？” “知道了。” 两人的电话没有断，冯单让司机全速向定位点去，电话里冯双的喘息声逐渐平稳下来，他好像动了下，冯单出生道，“双儿，先坐着，不要乱动。” “好……”冯双虚弱得解释道，“我只是想把伞捡起来。” “你在户外？”冯单一愣，气恼道，“你在淋雨么？冯双！” 冯双没敢出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刚才强烈的一阵心悸逐渐消退，现在他胸口那颗不听话的心脏一下下沉重地跳动着，只是有些发闷，没有了刚才那种吓人的频死感。 全身已经淋得湿透，冯双手上也没有力气，也就没有再去捡伞。 “哥，不要训我了，好么？”冯双小声呢喃，“我先挂了，等你来。” 他挂了电话，手上攒了攒力气，想要抬手去理顺身前的长发，想要整理一下自己，不让他哥看着太生气。结果抬手间摸了个空，一头长发早已经凌乱得披散着，一缕缕狼狈得贴在他消瘦弓起的后背。 他的发绳呢？ 冯双一愣，双手也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本来上一刻还发木发麻的，但现在着急地把头发扯过来去看，然后翻转着两边的手腕，空空荡荡。 他的发绳掉了。 冯双瞬间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有强烈的痛感传来。病发的感觉冯双太熟悉了，但这次发作这么凶，他也是好久都没有经历过。这时候一定要保持静止，冯双心里比谁都清楚。 可他的发绳掉在路上了，他要去找。 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量，冯双竟然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他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只看到了长椅下面有一个泛着闪光的物件。 冯双顶着胸口尖锐到剥夺呼吸的疼痛，弯腰去捡。果然是他的小贝壳发绳。 幸好。 冯双默念道，总不能把这也丢了，这是他唯一的纪念。他强撑的那口气一松，瞬间脱力地跪倒在地面，胸口炸裂一样的痛，痛得他眼前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冯双！” 好像有人在拼命唤醒他，但冯双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没办法回复他。 第14章 冯双逐渐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愣了会神，在想晕倒之前叫他的那人是谁？ 是哥哥么？ 有没有可能是李嘉余？ 冯双慢吞吞地眨眼，听见病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高挑纤瘦的男人走了进来，对上了冯双的眼神。 男人看上去比冯单年长，皮肤白皙，但眼尾有细细的纹路，笑起来很温柔。 “小双。” 冯双看着他，眼神一瞬间变得很惊喜，正想要开口说话，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氧气面罩。 “是我。不要激动。” “刘青哥哥……”冯双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刘青听见了，用温暖的手掌轻轻扶着冯双的额头，开口道。 “嗯，我前天才回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冯双抿着唇瓣，细声问，“我哥呢……” “你哥去给我买饭了，今晚我在医院陪你。”刘青温声说。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推开，是回来的冯单，他把手里打包的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过来，站在床边看着冯双，冷峻着一张脸，旁人看他觉得面无表情，但冯双看着心里发慌。 冯双从小到大被哥哥一手带大，最害怕的就是他亲哥冷着脸。 刘青无奈地看着冯单，伸手牵他的手，晃了晃，“唉，你什么表情。” 冯单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发绳，放在床头柜上，俯视着开口问他，“冯双，你到底怎么想的？” 冯双想翻身把发绳捡过来，可是没有力气。刘青帮他拿过来，搁在他的掌心，“给你，好好的，没坏。” 冯双闭上眼，手上用最大的力气把发绳握在手心。他薄薄的眼皮阖着，慢慢转红，过了几秒钟，眼泪慢慢渗了出来，打湿了鸦羽一样的长睫。 “不要哭，小双。”刘青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安抚道，“哭了胸口会难受。” 冯双很乖地点头，然后他缓慢的调整呼吸，把手里攥着的发绳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手腕上还是白天摔倒时刮破的伤口。 “有没有……告诉李嘉余……我晚上不能回家了……” 冯双声音细小，刘青凑得很近才听到。 “嗯，我们联系上他，跟他说过了。” “说我……在医院么……” “没有说你在医院，”刘青心细如发，在冯单电话里告知李嘉余的时候叮嘱过他，“说你跟我们回家了。” “谢谢哥哥……” 氧气面罩下，冯双勉强扯动唇角，笑了一下。 “小双，好好修养，快点好起来。” 冯双卸下心事，缓慢地眨了眨眼，又睡了过去。 冯双睡了之后，冯单去灌了个热水袋，垫在冯双输液的手掌下面，他直起身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对旁边的爱人说，“你回家休息，我在这守着。” 第14章 刘青摇头，“你回去吧，一会儿小双醒了，我俩还能说说话。” 冯单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半晌后开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刘青用细长的手指安抚地揉了一把冯单的耳朵，“他醒了，我问问？” 父母早年忙于工作，冯单陪伴着弟弟长大，见证了他所有的病痛，也察觉到了弟弟不与人说的暗恋。 这两样都像是寄生在冯双的身上，无法剥离，长达十几年。 但暗恋对象到底是谁，冯单原先并不知道。 直到半年前的家庭聚会上，父母提到了朋友家的孩子正在寻觅相亲对象的时候，冯双当场失手摔了一双碗筷。 到了凌晨时分，正在加班的冯单房门被人推开，是熬红了眼睛的冯双。 他一脸恳切、希冀，抓紧了冯单的手，说。 “哥，帮帮我。” 那是冯单第一次听说李嘉余的名字。 “值得么？” 冯单低语问道，但没人回答。 冯双在凌晨时分清醒，他半躺着，氧气面罩换成了输氧管，总算是能够可以正常地开口说话了。 刘青睡在旁边的看护床上，身上的毯子掉了一半，垂在地下。 冯双吃力地把自己撑起来，慢慢活动着腿脚，四肢肉眼可见得浮肿着，白皙的皮肉鼓鼓胀胀，看上去畸形又难看。 他伸手把刘青的毯子盖好，坐在床边喘息了片刻，看到了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被刘青连着充电器，一直保持着电量充足。 冯双有些心怯地看着手机，他慢吞吞地抓过来，点亮了屏幕。 上面一连串的，全部是李嘉余的电话和短信。 五通未接来电。 微信上，李嘉余从下午三点钟开始给他发信息。 【回家路上，今天下班早，但外面下雨了。】 【双儿，你在哪？】 【你出去了么？】 …… 【看到消息速回】 冯双心里一颤，像是闯了祸一样，开始自责起来。 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一句话发了两分钟。 【对不起，一直没看手机。】 已经将近一点钟，李嘉余竟然秒回道。 【你现在在哪？】 冯双硬着头皮撒谎。 【在哥哥家。】 李嘉余又一次立刻回复。 【方便接视频电话么？】 冯双手一颤，他四下看看，先不说这病房的装饰，更何况刘青还在旁边，这视频电话无论如何也是接不了的。 他只能狠心拒绝。这是他第一次拒绝李嘉余。 【不太方便。】 李嘉余过了几秒钟回复。 【好。】 又是一分钟，冯双看屏幕上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但李嘉余只发过来四个字。 【早点休息。】 冯双握着手机一直在等，但李嘉余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他原本就闷闷发痛的胸口又像是被人掏空一样，失落得发空。 “双儿？” 刘青醒过来看着冯双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荧光照在他脸上更显得他面色苍白。刘青翻身下床，把枕头拍得松软，让冯双靠上去。 “刘青哥哥……” “嗯。”刘青伸手帮冯双把长发理顺，轻声问道，“想不想吃点东西？” 冯双摇头，“吃不下。” 刘青不再勉强他，坐在左侧的床边，把冯双细弱颤抖的左臂放在掌心揉捏。每次严重病发之后，冯双的左边手臂以及后背都会发痛，冯单在的时候会帮他揉着缓解，刘青看到过几次，也就学会了。 冯双缓缓地凑过去，靠在刘青的肩头。两人在黑暗中靠在一起，刘青安抚地抱着他。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刘青轻声开口，但等了半晌，冯双都没有回答。 “不想说就不说了。” 冯双嗯了一声，小声道歉，“对不起。” 刘青牵着冯双的手掌给他揉青紫的指尖，手掌又凉又软，水肿得一按一个坑。 “不要说对不起，双儿。” “好。” 冯双攒了攒力气，才把手机拿起来，打开相册和刘青一起看他这些日子拍的照片。 “这是我们养的芍药……” “这是他的狗，叫大宝。” “这是快递驿站门口的蔷薇……开得很好……” “这是我们常去的花店。” 刘青一张一张陪他看着，半晌开口问道，“他呢？有他的照片么？” 冯双手上一顿，手机上调出一个单独的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他右手牵着狗，左边的臂弯里抱着一束花。 但只有背影，看不到长相。 “这个是他。” 相册里只有这一张照片，刘青问他。 “只拍了这一张？” 冯双垂着眼睛，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小声道，“是我偷拍的。” 刘青伸手把照片放大了些，仔细看了看。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双没有犹豫，开口道，“他很温柔，很善良，也很有耐心。他很好。” 刘青安静着听，过了片刻后问冯双，“要不要告诉他你生病了？” “不要。”冯双很坚决。 ”为什么呢？” 冯双纤长的睫毛颤动着，然后失落得垂下去，像是翅膀垂落的蝴蝶。 “他……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第15章 李嘉余这两天工作的时候总是在走神，一反他平日里认真工作狂的常态 “嘉余？”王佳佳在提问之后没有等来回答，侧头看向李嘉余。 “什么？”李嘉余回神之后，皱眉问道。 “明天的高铁票，是我们这边订，还是你们订？”王佳佳轻声重复道。 “我让助理订，把身份证号发给我就行，明天高铁站见。” 李嘉余语毕，站起身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说道，“你们先讨论行程，我出去一下。” 李嘉余离开会议室，站在走廊拨通冯双的电话，通话在即将切断时被人接通。 “双儿？” “喂……” 两人同时开口，冯双的语调微弱得沉着。李嘉余眉头皱得更紧。 “你怎么了？声音听上去不对劲。” 冯双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我没事。” “双儿，我明天要去d市出差，今天晚上……” “嘉余……”李嘉余的声音被推门而出的王佳佳打断，她见李嘉余正打着电话，连忙噤声。 李嘉余向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并没有过多在意，接着对电话里面的冯双说，“今晚能不能见个面？” 冯双那头半天没有开口。 “双儿？”李嘉余拿起手机，看见仍然是正常通话，提声叫他。 “算了吧，我晚上……还有事。”冯双的声音很低，周围很乱，声音听不真切。 李嘉余拿着电话，过了片刻，才开口，“好。” 他还来不及多说些什么，冯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李嘉余站在走廊上，愣了片刻，垂着头肩膀垮着，看上去疲惫失落。 “心律不齐。”护士快步走过来，按掉了发出尖锐声音的仪器，严肃开口，“不要打电话了，静卧！” 冯双半躺着，脸色惨白，唇色泛着深色的紫。 “心脏什么感觉？”护士追问道。 “胸口……闷……” 鼓风机一般吃力喘息的声音渐起，冯双疼得手指发麻，手机从手中滑落。他像是袋漏了孔的面粉袋，被医生和护士翻动着检查着，意识渐沉。 冯双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冯单坐在床边守着他，看见他睁开眼睛时凑了过来。 “双儿。” 冯双缓慢地吐息着，找回了几分力气，“哥……” “嗯，我在。哪儿难受？” “我没事。”冯双动了动手指，声音艰涩地开口，“哥，我手机呢？” 冯单手肘撑在双膝，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把手机递过去。 冯双缓慢地眨着眼睛，看向他，“哥。” 冯单叹了口气，把手机递了过去，“给你。” 上面有一条李嘉余的留言，【双儿，我今天出差，周日回来。等我回来了去接你，好么？】 冯双沉默地把手机按在胸口，长出了口气。 d市，夜。 李嘉余带着自己的团队，还有王佳佳几人的审计团队来企业调研，结束了白天的工作，被对方的总经理拉到了当地有名的饭店，好菜好酒的招待他们。 李嘉余不喜欢应酬，更别说这几天他心里装着事，归心似箭。他找了个借口从包间出来，站在外面的露台上，拿着手机上下拨弄着。 这几天工作行程很紧密，从白天干到深夜，他此刻领带松散，头发略微凌乱，脸上也卸下了笑容，弓着背撑着栏杆，显得颓唐。 第15章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李嘉余转身看见走过来的王佳佳，她穿了身简约的裤装，手里拿着两瓶豆奶。 递过来一瓶给李嘉余，瓶身还是温热的。 “多谢。” 李嘉余刚才没少被灌酒，此刻头昏脑涨，喝了几口豆奶才感觉好了点。 “嘉余，回国还适应么？” 李嘉余听到王佳佳发问，他叹了口气，笑了，“别的都行，就是酒量跟不上。” “这是小事，可以练。” 王佳佳说完，把李嘉余逗笑了，两人对视一笑。 “真没想到还能再次遇到你。” 窗外路灯寂静，王佳佳看着夜色沉沉，感叹道。 李嘉余听见了，但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只是笑了下，然后低头按亮了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凌晨。 两人都喝了酒，王佳佳被酒精催动着，失礼地看了眼李嘉余的手机屏保，上面是一棵长得蓬勃灿烂的蔷薇树，上面结满了花。 树下好像有一个人，但画面只是一闪而过，王佳佳没有看清楚。 “嘉余，你有喜欢的人么？” 寂静中，王佳佳开口。 李嘉余没有预料到她突然的发问，愣在当场，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开口，回答得很认真，很谨慎。 “有的。” 王佳佳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并没有显出来意外，反倒是笑了。 “那真好啊。”她再开口时带着鼻音，但声音真诚恳切，说道，“祝你们幸福。” 窗户纸被捅破，两人也就不再适合呆在一处，王佳佳直起身准备走。 “王佳佳。”李嘉余转身，在她身后叫住她。他的目光深沉似海，让王佳佳沉溺，她错开眼神不敢再看。 “怎么了？” “对不起。”李嘉余开口，“还有，谢谢你。” 王佳佳笑得潇洒，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李嘉余返程那一天，冯双正好当天出院，但他并不会让李嘉余来接，只能麻烦两个哥哥把他送回李嘉余家。 冯单开车，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弟弟下车的时候嘱咐他带上药。 刘青从副驾驶下来，帮冯双拿东西，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管润唇膏，递给冯双，避开冯单小声说道。 “双儿，你要的。” 冯双悄悄接了过来，小声道谢。 冯双刷了门卡进了房门，屋里没有传来熟悉的小脚步声，也对，李嘉余出差了，大宝自然也不在家。 他先把药放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窗帘都拉开，开窗通风。 冯双住了好几天的医院，身体还是虚弱，就这样干了会儿家务就出了一身的虚汗。 他撑着身子在洗手池前洗漱，镜中的人脸色惨白，唇色绛紫，比起几日前脸颊更是深陷着，显出虚弱和病态来。 难看死了。冯双泄气地想着。 他把刚才刘青递给他的唇膏拿出来，是带着浅粉色的有色唇膏，他第一次用，小心地在唇瓣上点了几下，然后用手指抹开。 唇膏的粉色覆盖不住他绛紫的唇色，斑驳着并不好看。 冯双用纸巾把唇膏蹭掉了，又看了看自己原本的唇色，叹了口气还是涂上了唇膏。 男人用这种唇膏看上去很滑稽，嘴唇上亮晶晶的，衬着他的病容，很违和。 冯双垂着眼睛，他不想再看镜子中的自己，病态虚弱的样子，如果有地缝，他恨不得直接钻进去，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 他想起在花店门前看到过两次的那个女生，她和李嘉余看上去好般配，妆容精致，头发亮泽。李嘉余应该找一个同样健康、优秀的女朋友才对。 冯双觉得自己的胸口又有些发闷，害怕自己发病，他不能再想这些。 他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色棉麻的衬衣，把身上带上消毒水味的衣服换了下来。他想了想，又把裤子和袜子换了，即使这是他出院时候才换的衣服。 换好衣服，坐在床上，冯双抬手闻自己的手腕和指缝，感觉还有消毒水的味道，便把很久没用过的香水拿了出来，喷在自己的手腕上。 门口的门锁传来动静，冯双放下香水瓶，也顾不上整理头发，起身去门口迎。 果然是李嘉余，他站在背光里，提着行李箱，正在弯腰换鞋。他身材高大，把玄关的空间占了一大半。 他抬眼才看见了冯双，满眼惊喜，笑了起来。 “你回来了！” 冯双点头，走了过去，想帮他把西装挂起来。却不防被一只大掌箍住了手腕。 李嘉余眉眼黑沉，紧皱着眉头，像是海面上卷起风暴。 他看了眼冯双的手腕，抬眼看他，声音很沉，问，“这儿怎么回事？” 冯双刚才为了喷香，把袖口挽了起来，他骨感玲珑的手腕上一片青紫，是滞留针留下的痕迹，在细白的皮肉上清晰可怖。 冯双想把手抽回来，“没事……” 李嘉余心里着急，连带着这几日的忐忑不安都涌了上来。他伸手想要去抓冯双逃脱的手臂，追问道，“这几天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你别看……” 冯双难堪得想逃。 两人动作间，冯双放在玄关柜上的钱包“啪”得一声掉落，倒扣在地面上，里面的证件和门卡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 李嘉余先一步蹲下身，伸手去捡。 但他道歉的话音一顿，手指从跌落的卡片中捡出来一张小小的证件照片，相纸边缘泛着陈旧的黄。 在看清上面那人时，李嘉余怔愣在原地。 上面是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利落短发，黑眸明亮，穿着蓝白色的夏季校服，领口干净有型。 这人李嘉余太熟悉了。是十三年前的他自己。 第16章 李嘉余蹲下身，把那张小小的证件照拿在手里。 他疑惑，不解，看了看照片，又抬头看了眼冯双。 冯双一脸雪白，他有些站不稳，伸手扶着了身后的墙壁。 他垂眼看着李嘉余手中的照片，手在抖，唇瓣也在抖。他越抖越厉害，看得人心惊，像是快要散架。 李嘉余站起身，扶着他的手臂，轻声唤他，“双儿？” 冯双抬头看他，眨眼间两颗滚圆的眼泪从颊边滚落，他紧紧抿着唇瓣，但不说话，颤抖的手指要从李嘉余的手中拿过照片来。 李嘉余没明白，他担心地握住冯双的手腕，没把照片给他。 冯双倔强地再次抬手，开口时声音已经完全哑了，“把照片给我。” 李嘉余愣了。 冯双艰涩开口，“照片，是我的，还给我。” 李嘉余递到他手上，冯双接过来的瞬间，像是被抽掉线的木偶一样脱力地顺着墙面向下跌落。 但他没有摔倒，而是被人抱在怀里，横抱了起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　李嘉余把冯双抱在怀里，温厚的手掌顺着他的脊背，让他倒着气。 “需要吃药么？” 冯双手里拿着那张照片，阖着眼睛慢慢缓了过来，他在李嘉余的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李嘉余没有再问什么，他垂着眼看着怀里的人，心里又酸又痛。福至心灵，他刚才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李嘉余心口又热又软，刚想开口，却被冯双抢了先。 “这照片，是我捡到的。”冯双声音细弱，他垂着眼睛，像是想起什么不光彩的事，他把头埋得更深，声音更颤抖。 “你高三那年拿了奥数的金奖，宣传栏上面贴的照片，被风吹掉的。” 冯双一字一句地解释，即使李嘉余 没有半分怪他的意思，也不需要他解释什么。 “是我在草丛里面捡到的……不是我偷的。” “冯双……” 李嘉余用手托着冯双的脸，让他抬头，粗糙的拇指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冯双又瘦了不少，小小的脸还没有李嘉余的巴掌大。 “冯双，我可以吻你么？” 李嘉余问道。 冯双愣住了，他看着李嘉余，慢慢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李嘉余笑了，他没有再重复刚才的话，而是低头，温柔地将人吻住。 两个没谈过恋爱的人，连接吻都是慢吞吞的，乱七八糟。 李嘉余侧着脸，挺拔坚硬的鼻梁蹭在冯双的脸颊上，惹得他瑟缩着发痒。 冯双的唇瓣冰凉但柔软，李嘉余亲了一会儿，抬头问他。 “双儿，你怎么这么甜？”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嘉余的错觉，冯双的唇瓣真的像糖果一样，带着草莓味。 冯双气息急促，他无措地抬眼看着李嘉余，苍白的脸颊飞上红晕。 他像是突发失语症一样，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李嘉余，被乖巧得亲吻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我犯规了。”李嘉余强迫自己离开对方的唇，但手上用力把冯双抱得更紧，他伸手理顺了被自己弄乱的冯双的长发，用手掌捧着他的脸颊。 第16章 两人对视着，李嘉余的目光依然温柔，但比往日多了些更深沉的情绪。 冯双几乎是立刻就陷了进去，没有抵抗的能力。 “冯双，我喜欢你。” 李嘉余开口，恳切地请求着。 “可以和我在一起么？” 冯双回过神，眼眶渐渐红了个透，花瓣一样透红的眼尾渗出泪来。 他开口想要说话，结果先抽泣出声。 “你不能这样……” 李嘉余抱着人哄着，慌得乱七八糟。 “双儿，你慢慢说。” 冯双伸手用力地揪住李嘉余肩膀处的衬衣，泣声地争辩着，又着急又气恼的样子。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是我想要告白的……” 冯双这次回来，本来就是要破釜沉舟地告诉李嘉余自己隐藏的秘密。无论结果，他都要争取一次，即使粉身碎骨。 他暗恋李嘉余十三年，假想过无数次的告白。结果，他的告白被人抢先了。 冯双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但他压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像泄洪一样涌出来，被他心爱的人用手掌温柔擦去。 李嘉余一直在哄着，不厌其烦。像是在哄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孩。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李嘉余在冯双平静下来之后，再次问道。 “什么……？”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冯双抬眼，一双漂亮的眼睛被泪水洗过之后更显得明亮。他深深地看着李嘉余，面前这个俊朗的男人和他心中深藏的那个少年的轮廓重合起来。 当然有差别，但差别不大。 这双眼的目光总是善良又温和，没有变过。 “我愿意。” 冯双听见自己说。 “双儿，不要忙别的，先吹头发。” 冯双一边应着，一边把那张小小的证件照放在自己钱包的夹层里，确保它没有折痕，被妥善保存，才满意地放回原处。 李嘉余过了一会儿也不见人进屋，索性掂着吹风机来到客厅，“来，吹头发。” 冯双披散着一头湿发，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正要伸手去拿吹风机，却被李嘉余伸手挡了一下。 “我帮你。” 李嘉余修长的手指捧着湿润的发丝一点点撩拨着，他不紧不慢地吹着，冯双弯着眼睛，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乖巧得坐着不动，任由摆弄。 “你……怎么回事……” 李嘉余在问什么，冯双没听清，仰着头看他。 大眼睛看得人心软，李嘉余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冯双的眼睫，然后把风力调小。 “我问你，前几天是不是生病了？” 冯双垂下眼睛，装作没听到， 李嘉余拿他没办法，伸手把他细弱的手腕扯过来，“看，针眼。” 冯双这才卖乖地抬头，冲他弯着眼睛笑了下，“已经好啦。” 李嘉余没出声，直到帮冯双的长发吹干，伸手替他拢了一把，才开口。 “下次不许瞒我，我会担心。” 冯双点头，“好。” 李嘉余笑了下，捻起冯双的一缕发梢，在清香的发丝间落在一吻。 晚上两人躺在一起，李嘉余把冯双瘦弱的身形裹在怀抱里，他低头吻了一阵，然后贴在冯双颈后平稳着呼吸。 冯双颈间藏着一股清香味道，后颈瓷白，李嘉余忍不住又亲了上去，用唇齿衔住那块脆弱细白的皮肉，轻轻地磨着。 冯双侧头吻他，脸颊烫得快要着火，小声道，“我帮你。” 身后那处火热坚硬的存在感太强，让人无法忽视。 李嘉余长出了口气，摇了下头，伸手把怀里的人裹紧了被子。 “不用，睡吧。” 冯双有些失落，下意识得抿着唇瓣。 只要冯双有夜盲症之后，家里的走廊会彻夜开灯。光线透进屋内，李嘉余一低头就能把冯双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他透着不满意的可爱神态。 李嘉余安抚地凑在他耳边低语，“来日方长，好么？” “好。” 这四个字取悦到了冯双，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晚安双儿。” 第17章 春夏交接，从楼上向下望去，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树成荫，但院里的花却都因为过热的天气而凋谢了。整个院子再难看到一点粉红。 “双儿，吃饭了。” “好，来啦。” 冯双从窗前抬头，向餐厅跑去。 但冯双的花儿开了，经过十几年的等待，盛开在这个初夏时节。 冯双在阳台把长发扎高，然后才走到厨房，帮着李嘉余端盘子。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时已经十点钟，吃的也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很多年，冯双没有这么晚起过床了。 昨天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冯双被李嘉余抱在怀里，两人慢吞吞得聊着天。 李嘉余显得很兴奋，一直到凌晨都没有睡觉的意思。冯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强撑着陪他。 两人说了好多次晚安，却一直没睡。 “我没有谈过恋爱。”李嘉余这话说出口时，大概自己都觉得不太好意思，但他语气真诚，“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的话，你要告诉我，我改。” 冯双嗯了一声，回答他，“我也是，所以，你也是。好么？” 他太困倦，脑袋不清晰得像是团浆糊，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只有李嘉余能听懂。 李嘉余宠爱地又吻住他，呢喃道，“你好甜啊。” 冯双搞不明白，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李嘉余尝到的糖果味道是他涂上的唇膏。但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才甜的。 莫名其妙得说傻话。 冯双心里甜甜得发笑，被人吻着，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 熬夜对于心脏病人是大忌，冯双今早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心律加快，胸口像是擂鼓宣天一样阵阵作响，他把脸埋在被子里，皱着眉头缓着。 还好李嘉余只是从身后抱了抱他，就起身做饭，没有发现冯双的异样。 不算是太大的发作，冯双躺了半个小时才起床，除了脸色更苍白了点，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李嘉余的厨艺一般，而且只擅长做西式简餐，桌上的两个盘子挺大，但实际上除了面包就是煎蛋，没有什么热乎的东西。 李嘉余展示一样得把家里的黄油、果酱、奶酪都拿了出来，让冯双挑选着抹面包。 “当当当，选一个吧。” 冯双被他逗笑，弯着眼睛指了下树莓果酱，“那就这个好了。” 李嘉余拿起面包帮人涂果酱，面包片的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位，涂得很均匀。 “给你。” 李嘉余把冯双的面包片递给他，然后自己拿了一片，甩上了一块奶油奶酪，懒得涂匀，直接开吃。 冯双咬着面包的一角，眉眼弯弯得看着他笑。 李嘉余之前从不知道，冯双原来这么爱笑，而且笑起来这么好看。 吃过饭之后，冯双帮着李嘉余把碗放进了洗碗机，正准备往外走时，被人冷不防地托着大腿抱了起来。 “啊……” 李嘉余抱得很稳，向上颠了颠，“以后我是你的专属体重秤，每天我都会检查的。” 他把人放下来，认真道，“一定要好好吃饭，知道么？” “好。”冯双扶着李嘉余的肩膀，挂在他的身上，抬头看他，“我知道了。” 李嘉余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瓣，尝出了莓果的味道。 今天李嘉余出差回来休假一天，两人吃过早午饭之后，准备去李家爸妈那边把大宝接回来。 冯双要顺路去一趟花店，把上次秦百合借给他的伞还回去。 上次的伞他病发的时候丢在了路边，冯双只好去商店买了一把全新的，类似的伞还给她。 又是周末，这条街道上的人不少，李嘉余找不到车位，只好停车把冯双在花店门口放下，然后自己再去找车位。 秦百合正在窗口前插花，手边放了杯冰咖啡，杯壁挂着水珠，让人看着就清爽。 “百合。”冯双站在窗外，轻声叫她。 秦百合抬眼发现是他，惊喜地大叫 ，立马把手里的花放下，冲他招手，“是你！快进来！” 冯双进了店门，先把伞递了过去，“还给你，谢谢。” “哎，先不说这个！”秦百合接了伞，随手放下，着急地连声说，“我一直等你呢，我想联系你，但没有你的电话！你怎么才来啊！” 冯双一愣，“我前几天有事……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秦百合皱着眉，小声和冯双说，“上一次不是看见你男朋友，哎不对，就是你朋友跟另外一个女生打了一把伞么？” 冯双嗯了一声，“我记得，怎么了？” 再提起这事时，冯双心情依旧不太好，他垂下了唇角，声音有些淡。 第17章 “你走了没一会儿，他就冒雨来我店里了，来买花。我还专门往外面看了眼，那个女生打着那把黑伞，自己打车走了。” 冯双一愣，他目光闪烁着，“什么……” 秦百合皱着眉回忆道，“他俩看着不像是情侣关系。对了，他那天买了什么花来着？好像是荔枝玫瑰……” 冯双还没来得及开口再问，店门被推开，门前的风铃叮咚作响。 是李嘉余。 他一进店门，立刻捕捉到角落里放着的醒花桶，里面放着满满一桶的荔枝玫瑰，挂着水滴，娇艳动人。 “老板，这一桶能给我包起来吗？我送人。” 李嘉余抬头笑看着冯双，问他，“你是喜欢这种粉玫瑰，我没记错吧？” 冯双和他对视，片刻后，笑着答道，“是的，你没记错。” 秦百合一愣，来回打量着两人，拍了下手欢快道。 “好嘞，这就来！” 秦百合手脚麻利地把花包好，淡粉色的玫瑰用半透明的包花纸包裹起来，大大的一束，抱得又漂亮又结实。 李嘉余在柜台前付款的时候，秦百合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上次来买的也是这种玫瑰吧？” “嗯。”李嘉余点了下头，“但上次家里没人，没有好好养。” 冯双凑过来，用手拨弄了一下开得正好的玫瑰花瓣，叹了口气，“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李嘉余温柔地跟他说，“以后常有。” “好。”冯双看着他，点头道。 临走时，冯双加了柜台上花店的微信，然后向秦百合点头作别。 秦百合站在柜台前冲他眨眨眼，然后笑了。 过了片刻，她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拿起来才发现是冯双发来的信息。 【谢谢你。】 秦百合擦干了手回复他，【不客气，祝你们幸福。】 几天不见，李大宝好像被爷爷奶奶养胖了一圈，见李嘉余和冯双进了门，像个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前腿扑腾着，直往爸爸的怀里钻。 李嘉余把大宝抱起来，这样冯双不用弯腰就能rua它。 两人一狗在玄关凑得很近，李嘉余和冯双先后亲了亲狗头，才顾得上弯腰换鞋。 “爸妈。” “……叔叔阿姨。”冯双这次来，倒是比第一次来还要害羞，刚开口脸就红了。 李妈和李爸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敏感地察觉到不对。 直到李嘉余牵着冯双的手，把他往屋里领，才落实了心里的猜测。 李妈眉开眼笑地跟老公对视一眼，拉过冯双的手臂要给他泡花茶。 李爸落后两人几步，揪了把儿子的耳朵，“……弯得挺快啊？” 李嘉余嘿嘿笑了两声，人前职场精英的样子在他爹面前不复存在，“还得谢谢爸妈牵线。” 李爸摆摆手，“这也不能谢我俩……什么时候好好拜访一下冯双的爸妈。” 李嘉余神色严肃下来，“一定。” 李嘉余真心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冯双。 温柔，漂亮，体贴，他用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看着李嘉余的时候，李嘉余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给他。 但冯双什么都不要，他只会很温柔地看着他，从不提要求。 李妈妈在知道李嘉余和冯双两人确定关系之后，跟冯双更亲近了一些。在桌上一直帮他夹菜，把好吃的都放在他的眼前，让他先吃。 冯双的饭量李嘉余清楚，他会把冯双碗里吃不下的夹过来，帮他解决。 最后吃完饭，李嘉余站起身时感觉胃要爆炸了，他低头跟趴在脚边的李大宝商量。 “爹晚上要遛你十公里，同意不？” 李大宝歪了下头继续趴着，没搭理他。 冯双走过来碰了下李嘉余的手臂，“我晚上可以陪你散步，只要是有路灯的地方就可以。” 李嘉余心尖软软，小声和他说，“没路灯也可以，我牵着你走。” “……好。” 冯双提出来要刷碗，李嘉余自然不舍得他动手，自己把碗刷了，让冯双在旁边吃草莓。 冯双吃不下了，一颗喂给大宝，一颗喂给李嘉余。 “你把草莓尖吃了。” 冯双把草莓尖尖咬下去，然后把草莓屁股塞给了李大宝。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李嘉余张了下嘴，啊了一声，“那给我吃吧。” 但冯双没听他的，给他挑的还是完整的，最大最红的草莓。 洗个碗一点没消耗，李嘉余吃得更撑了。 “双儿，你是学画画的对吧？你帮阿姨看看这幅画。” 两人从厨房出来，李妈妈招手让冯双来到书房，李嘉余跟着冯双，李大宝跟着李嘉余。 李爸看着大家都去了，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跟了进去。 座子上平铺着一副水彩画，看得出来是初学者的画作，像是要画牡丹，但色块分散无序，乱七八糟。 “画得不错……” “画的啥啊……” 冯双和李嘉余同时开口。 冯双无奈的看了眼李嘉余，让他不要说话。 李妈妈好脾气地笑了下，“哎，妈妈知道自己画得不行，这不是让双儿帮着改改么……我下周要交作业的。” 李爸在旁边解释了句，“你阿姨最近在老年大学学美术呢。” “好的，那我就略微改动一下。” 冯双点头道。 冯双将画笔沾上颜料，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下笔，用更深的颜色覆盖在之前的色块上。他凝着双眸，下笔利落自信，不过几笔就勾勒出一朵鲜艳的牡丹来。 然后换笔，勾勒出花蕊和枝条。 画出主图之后，冯双想了半分钟，看着背景上两块不知道李妈妈想要画些什么的色块上，换笔，动笔，用半透明的粉色，勾勒出两朵小一些的花苞，同样鲜艳可爱，但并不争抢赏花时的视线，留出了这幅画的重点，突出了层次感。 冯双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便落了笔，他随手涮笔的动作潇洒利落，看得出来练过千百遍的娴熟。 “差不多了，稍微改动了一下。” 冯双抬头，只见三人满脸惊叹地看着他。 “画得真好……”李妈妈惊叹道。 李嘉余走进了一些，目光闪动着，看着画，又转头看着冯双。 又看了看画。 “画得真好。” 他抬眼又看向冯双，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一抹惊艳，叹道。 冯双笑了下，伸手拢了下低头时散掉的一缕黑发，勾在耳后。 “还好吧。好久没画水彩了，有些手生。” 第18章 饭后李爸爸泡了道普洱，四人坐着一起喝了会儿茶。 几人闲聊着，李嘉余时不时就要转头看冯双一眼。 李妈笑着打趣他，“怎么着？一会儿看不见就想啊？” “嗯啊。”李嘉余抬了下下巴，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跟妈妈逗趣。 他没觉得不好意思，倒是冯双羞红了脸。 “对了，嘉余。”李妈提了一句，“你俩的事儿跟你妹说了没呢？得知会她一声啊，别到时候她知道晚了，生你的气。” “还没顾上，等她放假回来吧，我俩请他吃饭。”李嘉余想了想道。 “好嘞。” 李妈妈左右看看两人，越看越觉得般配，笑眯眯地跟他俩说，“嘉余的房间我收拾过了，你俩午休一会儿再走。” 李大宝本来窝在冯双脚边玩球，也不知道听懂了个什么，站起身来看着它爹摇尾巴。 “带着大宝一起，一家三口。” 李嘉余带着冯双来到自己的房间，他从上初中时候就搬到这里，度过了初高中的六年，一直到他出国留学。 房间的装潢还停留在他最后离开那年，书架上摆着高中的课本和教参，墙上贴着泛黄的科比海报，桌面上摆着一个相框，是李嘉余高中的毕业合照。 冯双凑过去看。 “找找我在哪儿？” 李嘉余也凑过来，从身后抱住冯双的细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冯双一眼就找到了十八岁的李嘉余，因为是个高个子站在最后一排，又因为是班长，站在了最中间。黑眸短发，笑容明亮。 冯双指了一下，“这个。” “这么快？” 李嘉余很高兴，奖励得吻他。 冯双被人吻得七荤八素，他勉强掀起眼皮看了眼桌子上高中时期的李嘉余，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被三十岁的李嘉余强硬地吻得更深。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很沉。 “宝贝，专心。” 冯双闭上了眼睛，他更觉得自己像在梦里。 到了下午时分，两人告别了李家父母，带着大宝开车回家。 李嘉余开车，冯双本来说想抱着李大宝坐在后座，但李嘉余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第18章 最后李大宝被拴在了后排，冯双坐在了副驾驶上，在红绿灯等待时被李嘉余牵住手掌。 李嘉余第一次谈恋爱，不懂怎么做才合格，但手是一定时时刻刻要牵住的。 冯双一天下来，温凉的手掌被他捂得很热。 这座城市钟爱月季，红得娇艳，粉得娇嫩，花开的时候满城都是姹紫嫣红。 但这日头有夏日炎炎的趋势，冯双侧头去看人行道旁的花，纷纷已经渐渐败落，抽出绿色的枝条。 李嘉余瞥了一眼，“天热了，花开败了。” 冯双觉得可惜，他不过住了几天院，但像是错过了半个春天。 “花期太短了，错过了最美的几天。”他低声叹道。 “别难过，双儿。”李嘉余笑了，“明年花还会开。” 冯双心口一热，转头看向他，两人视线交错了一眼，都笑了。 两人把大宝送回家，翻看了家里的冰箱，发现已经弹尽粮绝，继续采购。 这几日两人也都不在家，家里有很多东西，特别是李大宝的东西需要添置，李嘉余犹豫了片刻，问冯双，“双儿，你累么？” 冯双正坐在地毯上抱着大宝rua它的狗头，见李嘉余打开冰箱看了一眼又关上，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冯双抬头，弯着眼睛看着李嘉余，“要去超市吗？” 李嘉余扶着厨房的门框看他，无奈，“冰箱里就剩两瓶可乐了。” “走吧，逛超市去。” 冯双撑了一下地想要站起身，结果话音未落就踉跄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他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紧皱。 李嘉余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扶住冯双的肩膀，拧眉问道，“怎么了？” “……腿麻了。” 李嘉余哭笑不得，扶着冯双的腿帮他伸直，握着他的脚踝做了几次屈伸，然后有力粗糙的手掌从冯双宽松的裤管里钻进去，揉他细腻纤细的小腿。 李嘉余垂着眼睛，耐心地揉着。 冯双动了动腿脚，李嘉余手上的茧子蹭得他有点痒，他小声催促道，“好啦……” 李嘉余才停了手，低头亲了下他的膝盖，把人扶了起来。 “双儿，喝可乐么？”李嘉余临走前问道。 最后他俩只拿了一瓶可乐，携手走出家门。 两人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地下车库的灯光昏暗，李嘉余把冯双搂在怀里，扶着他的手臂带着他走，一路护送到了光线正常的地方才松手。 “对了，”冯双突然想起来，拉住要去找超市的李嘉余，“能不能陪我去趟书店？” 李嘉余自然说好。 书店这地方，李嘉余真是很多年没有来过，他平日里看书也都是看电子版的，一个kindle完事。被拉进书店，他背着手跟在冯双身后，左右看看都觉得新奇。 冯双像是书店的常客，他先是翻看了一下畅销的书架，然后有目的地向后走去，在花卉种植的书架前停了下来。 “要养花？” 冯双摇摇头，“不是……我最近在出一本小说的插图，里面会有花卉的元素，我想看看书来丰富一下我的素材。” 李嘉余站在冯双的侧后方，他垂眼看着冯双好看的唇瓣一张一合，说了什么他也没仔细听。 “这么厉害啊。”他随口夸赞道。 “哪里厉害了……”冯双无奈看他一眼，然后从书架上抽出来几本拿在手里。 李嘉余伸手接过，“我帮你拿。” “差不多了。” “还要不要别的？”李嘉余问道。 冯双摇头，抬头问他，眨着一双杏圆的眼睛，歪着头的时候漂亮又乖巧。 “你呢，你要看什么书吗？” 李嘉余挑了下眉，低头在冯双耳边低语一句。 “不看书，你比书好看。看你。” 两人推着手扶车在逛超市的时候，冯双脑海中闪念间又想起李嘉余这句话，他抿着唇瓣，雪白的脸颊又一次飘上绯红。 李嘉余掂着称好的草莓过来，看见冯双时一愣，“脸怎么红了？” “热的。” “哦。”李嘉余说话间歪着头，凑近冯双后调侃他，“我以为你还在害羞呢，宝贝。” 冯双含羞得想要瞪他一眼，但无奈脾气太好，眼神软得没有一点杀伤力。 李嘉余逗够了老婆，笑着掂了下手里的草莓，“明天早上给你做草莓华夫饼，可以吧？” 冯双点了下头，“好……” “嘉余？”冯双话音未落，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冯双一愣，看见旁边的李嘉余先他一步转身，坦然地笑着跟那人打招呼。 “好巧。” 冯双转身看见那道熟悉的声音的主人，是她曾经和李嘉余打了一把伞，是她曾经出现在李嘉余电话的背景音中。 这个女孩喜欢李嘉余。冯双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的秘密，她并没有藏得很好。 王佳佳看见冯双时一愣，然后看着他展颜一笑。 冯双站在王佳佳对面，女孩穿着好看的连衣裙，秀气的平底鞋，精致好看。冯双即使现在站在了李嘉余的身侧，但他仍然目光躲闪着，不想和她对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冯双。” 他听见李嘉余这么介绍道。 然后李嘉余向冯双去介绍对面的女孩。 “这是我现在项目组的同事，也是我高中同学，她叫……” 她叫王佳佳。冯双心里念到。 “王佳佳。” 王佳佳走过来和冯双握了下手，她凑近了看冯双，拧了下细眉，“咦，你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冯双心头一沉，勉强笑了一下，应付道，“是么？” 王佳佳摆了下手，“应该是我记错了，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如果见过肯定会记得。” 冯双浅笑一下，没有再说话。 毕竟是休息日，双方也都没有过多打扰，打过招呼就告别了。 李嘉余推着手推车，跟冯双并肩走着，时不时往车里丢一些零食。 和王佳佳分开之后，冯双显得过分沉默了，李嘉余牵了下他的手，询问道。 “怎么了，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冯双看了眼他，说了句没事。 但李嘉余没信，他接着问，“是因为王佳佳么？” 冯双抬眼看他。他知道王佳佳喜欢李嘉余，但如果李嘉余还不知道这件事的话，他不能戳穿这件事。 透露别人的暗恋是不道德的，冯双心里最清楚。 “宝贝，我说了这话你不要生气。”李嘉余认真地和冯双对视，坦诚道，“她的确曾向我示好，但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冯双一愣，脱口而出，“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李嘉余好气又好笑，他伸手拧了下冯双的脸颊，细嫩的颊肉顿时泛红。 “小没良心的，你说是谁？” 冯双呆愣了片刻，伸手抱住了李嘉余的手臂，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手上用力抱得很紧。 “怎么了？”李嘉余安抚地抚着怀里人的发顶。 冯双小声叹了口气。 “没事，只觉得……我真的很幸运。” 冯双曾经无数次假想过，如果自己的暗恋败露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可能就会像是这样，李嘉余会告诉他，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甚至不是最差的结果。最差的，可能李嘉余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冯双会心碎，但他会坦然接受。 ’李嘉余获得幸福’，这件事在他的心中拥有最高的优先级。 在无数次的假想中，他从来没想过他会成为李嘉余口中的’我喜欢的人‘。 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结果成真了。 第19章 李嘉余在做项目的收尾工作，忙得还没有时间跟他妹坦白他的新恋情。 李嘉年倒是一个电话先打了过来，小姑娘的声音吵吵嚷嚷的，直呼她哥大名。 “李嘉余，这周六我回家，你来不来接驾？” 李嘉余手上还在翻看最后项目书的定稿，侧耳夹住手机，不耐烦地回她，“好好上学吧，来回跑什么？” “……”李嘉年直接暴跳如雷，“李嘉余，你是不是忘了，我去年就毕业了！” 完了，李嘉余给自己惹了麻烦。本来报销车费就能解决的事儿，这次他必须亲自跑一趟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冯双正在厨房做饭，李嘉余衬衣都没换直接从背后圈住冯双的腰。 厨房开着排气扇，冯双没有听到动静，被人抱着才下了一跳。 “啊……” 李嘉余见他被吓到了，有点后悔，伸手从背后去抚着冯双的胸口，帮他平顺一下。 但位置一下没找对，摸得冯双又羞又痒。 “好啦好啦。” 冯双无奈挣了一下，伸手准备出菜，被李嘉余抢了先。 第19章 “哇，好香的炒茄子。” 冯双随便露两手，李嘉余都要夸一晚上。两人吃过饭，刷了碗之后，李嘉余还在夸，“今天的豆角炒茄子真好吃。” 冯双笑着抬头问他，“那明天我还做？” “不用。”李嘉余把冯双一双润白纤长的手拿起来看了看，“明天我准点下班，我回来做饭。” “好。”冯双心中熨帖，答道。 冯双抬眼看着李嘉余，温凉的手扶着李嘉余有力的小臂，仰着脸，踮起脚。 李嘉余心领神会，温柔地低头吻住他。 李嘉余和冯双站在客厅拥抱着接吻，大宝围着他们打转。见他俩没人理它，他开始在一边追自己的尾巴。 吻毕，李嘉余用手蹭了下冯双带着水色的唇瓣，跟他商量。 “我妹这周末回来，你跟我一起去接她吧，我把她正式介绍给你。” 冯双听了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跟嘉年曾经是同班同学？” 李嘉余一愣，“又忘了……说实话，我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你好像很矮很瘦，像个……” 他看着冯双如今精致得像白瓷一样的姿容，无奈叹道，“小孩真是长大了。” 冯双歪了下头，问他，“你说，我当时像个什么？” 李嘉余心想，像只营养不太良好的小猴子。 “像个小宝贝儿。” 但他是这么说的，以防他老婆听了生闷气。 “这儿！” 李嘉年跟着出站的人群向外走，顺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看过去，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了她哥，身高腿长，穿着黑色的t恤衫，衬得他臂膀宽阔，很是帅气有型。 然后实现落在他身边那人身上，矮了半个头，但衬衣长发，皮肤雪白，一双眼睛乌黑明亮，甚至比她哥还要抢眼。 李嘉年惊喜地拉着箱子跑过去，跟冯双打招呼，“你怎么来啦？” 冯双看着她有些脸红，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李嘉年看她哥牵起冯双的一只手，拉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叫嫂子。” 李嘉年顿时目瞪口呆，然后激动得冲她哥打了一阵天马流星拳，李嘉余边笑边捂着头，唉唉唉叫着躲闪。 “你俩……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不告诉我！” 冯双在一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俩，他也有哥哥，但从没有跟哥哥这样打闹过。他心里觉得有些羡慕，因为李嘉余虽然在躲，但一直在笑着。 “淑女点，李嘉年！” 李嘉余语气重得训了一句，李嘉年才停手。 “哼！” 冯双拉过来李嘉年的箱子，想帮她拿着，“不要生气了……我们才在一起的，没来得及告诉你” 李嘉年气鼓鼓得只针对她哥，她转脸对着冯双就笑得很甜，伸手拉过冯双的胳膊，抱了下他的手臂。 “真好呀，我有嫂子了！” 李嘉余看两人挽着手臂在前面走着，他弯着唇角拉着行李箱，跟在他俩身后，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上了车，李嘉年坐在后排中间，凑在两个哥哥中间说话。 “下午你俩有事没？” “没事。”李嘉余回她，“你想干什么？” 李嘉年嘿嘿一笑，“下午咱们母校校庆，跟我一起去吧。” “母校？”李嘉余想了想，“你是说实验中学？” 李嘉年嗯了一声，“咱们仨的母校呢！” 实验中学是全省排名数一数二的学校，一个校区硕大，容载着从初一到高三的近万名学生。 李嘉年比妹妹高三级，两人同校三年，一直到李嘉余毕业，嘉年升入高中。 李嘉余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着牵过来冯双的手掌，“这么说，咱们俩同校的时间还不短呢？两年？” “不止吧，快三年。”李嘉年想了下，回忆道，“冯双是初三那年休学的，快要中考的时候，对吧？” 冯双嗯了一声，“差不多。” 李嘉年凑过来问他，“你当时是怎么回事啊？说走就走了？” “心脏有个零件坏掉了，要做手术。”冯双轻描淡写说着，但他手掌瞬间被身边的人握得更紧，冯双安抚地拍了拍李嘉余的手背，轻声道，“没事的，做了手术就好了。但中考没有考好，高中就去了私校。” 李嘉年哦了一声，揉了下冯双的肩头，“以后平平安安的。” 冯双笑着点点头。 “怎么样？下午回学校看看？70年校庆呢，很多校友都去了！”李嘉年拍了下她哥的肩膀，“风云人物李嘉余，我不相信你没被邀请。” “这一段一直出差，我没顾上。” “那今天反正没事……”李嘉年开始耍赖，“反正我要去，我坐你车上了，你看着办吧！” 李嘉余无奈摇头，看了眼冯双，“想去么？” 冯双看向他，“听你的。” 李嘉余调转方向盘，开往学校的方向。 李嘉年路上奔波，有点饿了，“哥，车上有吃的么？” 车上没有，但她眼睁睁地看见她哥从裤兜里掏出了两颗奶糖，“给，吃吧。” 李嘉年拿着那两颗糖，只觉得自己哥哥变异了。 李嘉余毕业十二年，校园里倒是没多大变化，不过新开了两家奶茶店。校庆办的像是个园游会一样，在校的学生和来校的校友们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们混杂着，社畜味儿混着学生气，充斥着这个校园。 李嘉年和冯双凑在一起，进了校门先打着去食堂吃饭的主意。 “双儿，你是不是没怎么吃过食堂？” 冯双那时候是走读生，每天都会回家吃饭。他看了眼前面一栋楼的食堂，的确是有些陌生。 “走，我带你吃好的！”李嘉年拉着他就要走。她哥在身后啧了一声。 李嘉余背着手，像个大爷一样晃悠着，“用得着你带？” 李嘉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跟冯双挽着手走在前面。 冯双回头看了李嘉余一眼，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三人点了三个不同的窗口，和一个初中生拼了个桌。 那小孩儿看着胖嘟嘟的，挺招人喜欢，李嘉余原本还想请他喝杯奶茶。 但男孩张口冲冯双和李嘉年问道，“哥哥姐姐，你们是来参观的校友么？” 然后对着李嘉余也问，“叔叔，你也是校友吗？” “……” 李嘉余脸黑了，李嘉年笑到打跌。 冯双无奈，把李嘉余多买的一杯奶茶递给小男孩。 “谢谢哥哥！” 李嘉年吃饱喝足，站起身收了盘子，问她哥，“叔叔，咱们去哪？” 李嘉余看了眼手机，“有几个同学也来了，我去见一面。你俩跟着我？” 李嘉年摆摆手，“我也有朋友来了，分开行动吧。” 她转头问冯双，“你跟我，还是跟他？” 李嘉余眼里四个大字，问的废话。 冯双犹豫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眼李嘉余，“要不……” 李嘉余大手扯着他的手腕，用一种哄骗的语气，低声道，“知道你害羞，但都是我好朋友，早晚得见不是？” 这句早晚得见，给了冯双很大的勇气和底气。他跟着李嘉余来到篮球场，有几个人正在打球，虽然各个身材都还没有走型，但也的确能从穿衣打扮看出来岁数了。 “嘉余！”一人率先看见了李嘉余两人，跳着招手。 冯双心念道，陈子寒。 “陈子寒，哪来的篮球？”李嘉余接过向他掷过来的球，投了个底线三分，蹭了篮网但是没进。 陈子寒嗤笑，“不行了啊你。” 李嘉余转头跟冯双交代了句，“宝贝等我一会儿，我去治治他们几个。” 说完就跑步进场，要从另外一人手里抢断。 “嚯，这么凶？” 四个人岁数加一起一百多岁了，打起来球还兴致勃勃，没完没了。 篮球场也没地方坐下，冯双靠着栏杆，等了他们二十分钟，李嘉余才尽兴。 原来离这么近看他打球，是这种感觉。 冯双目光追随着李嘉余，心想。 他转头看了眼篮球场外的那一片隐蔽的树荫。 果真在球场上是不会注意到那一处的。即使那里总是站了个人，等着看着，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冯双出神得想着，直到有人走过来牵住他的手，他才回神。 是跑了一头汗的李嘉余，身后走过来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冯双甚至都能叫上来名字。 第20章 “哎，介绍一下，冯双，你们学弟。”李嘉余牵着冯双的手，姿态亲昵，但卖了个关子。 “学弟？那你拉那么紧干嘛？” “你们学弟，但我媳妇儿。”李嘉余说完没忍住自己先笑了，“对不起，对不起，没忍住。” 陈子寒拍了下李嘉余的背，笑他，“老李，终于脱单了。” 第20章 李嘉余点了下头，“嗯，终于。” 三人跟冯双打过招呼，向教学楼走去。 其中剃了寸头的那个，叫王波，他下意识得打量了一下冯双，皱着眉兀自想着什么，但没出声。 冯双察觉到他的视线，心里一沉，装作不经意地侧头避开。 往教学楼走的路上，能看到左右两边的宣传栏，跟十二年前相比，上面早就换了人，李嘉余几人凑过去看了看，没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几个人慢慢地边聊边走，李嘉余到第二个宣传栏的时候，伸手敲了一下栏板，冲冯双挑眉一笑。 他隐约记得自己当时竞赛金奖的照片是贴在这里。 果然他记得没错，因为冯双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脸红了。 李嘉余每次看他脸红，心头都软成一滩水。 “要什么照片啊……十二年后，人都是你的了。” 李嘉余故意落后几步，伸手勾住冯双的脖子跟他耳语，语气甜腻轻浮。 气息吹得冯双耳热。 回到这熟悉的校园，三十岁的李嘉余平白无故找回了几分少年气。他的神态、动作，少了几分成熟稳重，多了几分不羁放肆，更贴近冯双心中那个十八岁的少年。 也可能是因为旧时好友在一起，他真得放松了下来，心里高兴。 “唉，干嘛呢。这可是学校啊，别教坏小孩。” 陈子寒回头看了眼李嘉余，无奈得提醒。 李嘉余觉得无所谓，但冯双伸手把李嘉余绕着自己的胳膊取了下来，然后离他远了一些。 李嘉余撇撇嘴，有点不乐意。 冯双伸手，像摸大宝一样，摸了摸李嘉余的后背，以示安抚。 李嘉余几人商量着去找一找高三时候的班主任，徐老师。本来李嘉余还准备先打电话联络老师，结果上楼梯的时候面对面碰上了。 “徐老师！”几人中学习最好的刘琦先把班主任给认了出来，徐老师一愣，停下脚步。 她先是看了看刘琦，有些不确定，然后看向他身后的李嘉余几人，顿时眉开眼笑。 “你们怎么来了！” 几个人原本站在走廊里说话，徐老师想了想，“走，跟我进班里去，跟你们学弟学妹们说两句。” 陈子寒痛快地同意了，拱了一下李嘉余，跟徐老师说，“老师，让常春藤跟他们说两句。” “常春藤？”徐老师一愣，惊讶道，“常春藤！小李这么厉害啊！” 李嘉余被老师说得脸红，“老师教得好。” 徐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几人，然后实现落在冯双脸上，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个同学是……你也是我的学生么？” 冯双叫了声徐老师，然后摇了摇头。 李嘉余解释道，“老师，他也是咱们学校的，但低我们几届。” 徐老师点了点头，冲冯双温和地笑了，“怪不得看你眼熟，可能原来在校园里见过。长得这么好看，所以给我留下了印象。” 刚才打量冯双的王波也附和道，“我也看着冯双很眼熟，但忘了在哪见过。” 冯双心头一沉，勉强笑了下，但没搭话。 冯双初中时候不长现在这样，瘦瘦小小的，头发长长的盖住眼睛，所以不存在因为长相优越而被人记住这么多年的情况。 李嘉余心里有些疑问，但没细想。 李嘉余作为几人的代表，进到班级里见了下学弟学妹们，剩下几人站在窗外向里面看着。 男人身高腿长，高了讲台一大截，眉眼英俊，说话间姿态沉稳潇洒，风趣又幽默，引得台下的学弟学妹们纷纷议论。 “老李真是校草，十几年了，往这一站还是这么拉风。”陈子寒感叹道。 剩下两人赞同地点头。 王波开玩笑道，“当时递情书的人那么多，老李愣是母单到三十。” 他转眼对着沉默着的冯双笑道，“是你解救了他。” 冯双垂眼，心道，是他解救了我。 作别了老师和同学，一行五人向校外的小吃街去觅食。小吃街是高中部和初中部之间的一条小道，里面有很多小店和小摊，也有几条小巷，里面是一直没清理干净的黑网吧。 李嘉余站在其中一条熟悉的小巷前，跟旁边站着的王波抬了下下巴。 “记不记得，还是你带我去的。” 狭窄的小巷里面，还能看到当年那个小招牌，前面两个字黑乎乎的看不清了，后面‘网咖’两个字。 王波一愣，“嚯，还在呢？” 李嘉余挑了下眉梢，“还在呢。” “唉，双儿？” 李嘉余走出去几步才发现冯双没有跟上，他转头向后面找人，见冯双扔站在那道巷口，向里面看去，看不清神色。 直到李嘉余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巷口阴暗潮湿，而李嘉余站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周身，他笑着对冯双说。 “宝贝，看什么呢？快过来。” 李嘉年被哥哥们送过来之后，就撒欢地跟朋友玩去了。 冯双跟着李嘉余几人一直晃悠到晚饭时候，几人商量着要一起去吃饭。 刘琦是个颇为绅士的人，他问冯双，“嫂子，你想吃什么？” 冯双被他叫得脸红，忙摆手，“叫我冯双就好，我吃什么都行。” 最后几人找了家学校附近的炒菜馆，也是李嘉余他们上学时候就吃过的，店不大，但菜味地道。 入座点菜，王波站起来说要去门口的烧烤摊要点烤串，李嘉余也跟着站起身。 “你跟着我干嘛？”王波不解，“你想吃什么跟我说不就完了？” 李嘉余摆手，“一起。” 两人站在烧烤摊前，等着烤串。 王波点了根烟，让了一下李嘉余，李嘉余摆手，“戒了。” 王波笑了，“冯双不让？” “他不管我这个，是我自觉。” 李嘉余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两个晚上从网吧出来，救了一个小孩。他被几个高年级围着，蹲在墙角。就在那条小巷子里面。” 王波烟递到嘴边，但手顿住了，他回忆着，眼睛慢慢睁大，瞪圆了双眼。 李嘉余转头看他，“救的那个小孩，你还记得长什么样么？” 王波吸了口烟，长出了口气，“怪不得我看你媳妇眼熟呢，就是他啊。” 那天冯双被小流氓们泼了脏水，湿淋淋的黑发盖着脸，一直在抱着手臂发抖，低着头也不抬头。 王波皱眉想了想，“那天咱俩把人救下来就快到查寝的时间了，就把他交给了下班的徐老师……” “所以徐老师今天也说……” “说他眼熟。” 李嘉余和王波对视一眼，王波笑了，但李嘉余一直拧着眉头。 他闭着眼，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拧着眉头一脸戾气。 “那天是谁打的他，你还记得么？”李嘉余过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这谁还会记得……”王波无奈，他肘了一下李嘉余，“心疼了？” “嗯。” 那么瘦小的一个小孩儿，被人挤得蹲在墙角，泼得满身脏水。被李嘉余扶起来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李嘉余当时恐怕只觉得那些小流氓欠揍。 但时至今日，他只觉得心疼，心疼得要命。 烤串好了，王波端着盘子，冲李嘉余示意，“回去吧。” “嗯。”李嘉余用手掌搓了搓脸，让自己神态放松下来。 “对了，”他叮嘱王波，“不要提这个事儿。他要是不想提，就不要再提了。” “好，放心吧。” 两人进了包间，一直看向门口的冯双眼睛一亮，冲李嘉余很甜地笑了。 吃完饭，几个人散伙。已经到了落日的时刻，天色暗了下来。 李嘉余把冯双圈在怀里，一手捧着他细弱的小臂，陪着他慢慢走着。 两人去开车，然后回家。 大宝在家等了他们一天了。 高大的教学楼在夕阳中只留下剪影。 那座校园里装着冯双试图藏起来的三年时光。 气喘吁吁却假装偶遇，想要对视却视线躲闪。 那些藏在隐蔽角落的心意，被人抱起却不敢抬头的胆怯。 那是他最狼狈的，但最炙热的暗恋。 “宝贝，晚上吃好了么？”李嘉余抱着他低声问。 冯双抬头，嗯了一声，然后用发顶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还好，他终于等来了李嘉余的回应。 第21章 城市的新区开辟了一个很大的狗狗公园，有很大的草坪和游乐设备供宠物犬和它们的主人们一起游玩。 睡前，冯双裹着被子，刷手机时刷到了。 李嘉余冲了澡，穿着短裤和背心坐在床边，准备睡前再看一遍工作消息。 李嘉余怕热，屋里早早得就开了空调，冯双换了个更厚的被子，每天睡觉裹得严严实实的，李嘉余用夏凉被盖着个肚子，每天晚上睡着睡着就把软乎乎的冯双抱紧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只玩具熊。 第21章 把手机放下充电，李嘉余翻身上床，抱住冯双，“睡觉喽！” 冯双慢吞吞得躺下，任由人抱着，轻声跟李嘉余说。 “新区有一个狗狗公园开放了，我们什么时候带着大宝去吧。” “狗狗公园？”李嘉余一愣，笑了， “听上去好可爱。” 冯双弯着眼睛，缩在爱人的怀里，也笑了，“是很可爱，狗狗公园。” 大宝在听见‘狗狗’两个字的时候就摇着尾巴过来了，把大脑袋搭在它爹这侧的床边，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两只两脚兽。 李嘉余跟大宝解释，“新开了一家dog park可以带你去。” 大宝本来耷拉着的脑袋一下仰了起来，兴奋地跳跃着，大尾巴摇成了大风车，然后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 “不要叫。”李嘉余训了它一句，然后转头跟冯双翻译大宝的狗语，“它说他要去狗狗公园。” “好。”冯双撑起身子，伸长手去摸大宝的狗头，“带你去……啊！” 他倾斜的身体被人大力地裹进怀里，一阵头晕目眩间，冯双跟李嘉余掉了个个儿，被男人按在身下。 浅蓝色的床单，冯双乌黑的长发散落着。 “大宝，出去。” 李嘉余声音又低又沉，他伸手勾起爱人的几缕发丝，阖着眼睛嗅着，然后压下身来将人吻住。 冯双细瘦的手指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去借力，但无果，被人大力地攥在掌心。 李嘉余刚结束了一个重要的项目，最近都恢复了正常上下班时间，也重获双休。 大宝期待已久的家庭出游安排在了周六，在家给大宝套狗绳的时候，大宝兴奋地呜呜直叫，要是小狗能唱歌，它一定要唱一路。从出发一直唱到狗狗公园。 冯双看着大宝，心头软软，跟李嘉余商量道，“你要是太忙了，我也可以带它来，我开车技术很好的。” 李嘉余不同意，他穿着黑色的短袖，结实的狗绳被他在小臂上绕了好几圈，用力到青筋凸起，更显出手臂上优越的肌肉线条。 “你没办法自己带它，你拉不住。” 冯双撅了下嘴，不乐意，“怎么会……” 五分钟之后，冯双才算明白李嘉余为什么说他‘拉不住’了。 通人性如狗中博士的边牧，在闻到众多同伴的味道时也会疯狂，四条腿用力地想要挣脱束缚，大宝激动地刨着地，想要追求野性和自由，却被它爹无情地拉了回来。 李嘉余带着墨镜，186的双开门身材，牵着狗绳岿然不动。甚至在李大宝太激动的时候，单手把它提了起来。 “李大宝，冷静，你要是这样我不会松绳。” 李大宝被它爹训了，乖乖地坐下，一双前爪难耐地跺了跺脚，但没敢再发疯。 “叫你你就得回来，知道么？” 李嘉余沉着声音跟它说，大手放在绳索上，打开了锁链。 “去吧。” 矫健的陨石边牧像是一道闪电窜了出去，和草坪上其他的大狗你追我赶得打成一片。 李嘉余站起身，把狗绳放进了带着的狗包里，他随手从包里拿出来一排三个费列罗，递到冯双眼前。 “给你吃。” 冯双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但最近李嘉余立志于把他喂胖。 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吃了一半觉得腻，皱了皱眉，还没出声就被李嘉余接了过来，直接剥了糖纸扔嘴里了。 “热量超标。”李嘉余皱眉，转头对冯双说，“我带着大宝去跑一跑障碍，你在这等一会儿我。” 冯双点头，他早上忘了戴帽子，这时候太阳照着，雪白细嫩的面颊晒得一片红。李嘉余把自己的墨镜取下来，戴在了冯双的鼻梁上。 他弯腰看着冯双的眼睛，小心问，“宝贝，这样能看清么？” 室外光线太强，即使带了墨镜也不影响冯双的视线，他推了下鼻梁上的镜片，乖巧地点点头，向李嘉余摆摆手，“你们去玩吧，我看包。” 李嘉余这才放心地走了。在a国的时候，李嘉余曾带着大宝参加过障碍赛的训练，即使很长时间没练习过，但大宝和李嘉余的默契还在，李嘉余跑动着给出指令，李大宝跟在他身后，矫健快速地通过一个个障碍装置。 第二遍跑的时候速度提了上来，一人一狗配合默契，引得众人惊叹。 不过有人是在看狗，有人是在看人。 冯双墨镜后的双眼打量着众人，有些吃醋地撇了撇嘴。 想把李嘉余藏起来。 他正想着，李嘉余带着大宝向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双儿！给大宝喂一个小零食，包里有。” 冯双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磨牙的小骨头，高高地抛起来，大宝跳起来精准地用嘴接住。 这一番动作，让不少人也注意到了冯双。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说，好般配之类的话。 冯双墨镜后面的眼睛眨了眨，心里想着。 算了，不把李嘉余藏起来了，别人想看就看吧。 反正跟他回家的是自己。 “双儿，笑什么？”李嘉余拧开无糖可乐喝了两口，看见冯双带笑的唇瓣，跟着他一起笑着问道。 冯双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俩好厉害啊。” 李嘉余一愣，“没想到我也能被夸……那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个奖励？”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冯双身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他垂眼睨着矮了半头的恋人，“嗯？” 冯双福至心灵，仰头在他的唇上落下奖励的一吻。 两人一狗在狗狗公园呆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去了一个宠物友好的餐厅吃了漂亮饭，到了下午才回家。 家里的花又凋谢了，两人短暂地歇了歇脚，准备去秦百合那里再进一些货。 冯双带了一个很可爱的保温杯，上面画着一个黄色的小熊。 杯子上面有个配套的肩带，李嘉余责无旁贷的把水杯背在身上。 把疯够了的大宝留在家里，两个人出发。 结果两人还没有出院门，就看到小区花园围着几个散步的大爷大妈，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看着像是不行了，让物业来处理吧。” “野猫，别碰它，别染上病。” “唉……怪可怜的……” 冯双听见‘野猫’这个词时脚步一顿，向那边张望着。 “怎么了？”李嘉余问他。 冯双犹豫了一下，“好像那里有只猫，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李嘉余眉头一皱。 冯双抬头看他，一双杏圆的漂亮眼睛带着一丝哀求，“去看看，好么？” 李嘉余立刻应道，“当然，走。” 两人走了过去，听见了猫咪细弱的哀鸣，走进一看，是一只断了腿的猫咪躺在树丛里，下半身沾满血污，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冯双心头一紧，脸色白了几分，他伸手抓住李嘉余的手臂，慌张地说，“是那只白猫！” 是那只冯双很喜欢的，即使被它挠过也不记仇的小白猫。 只不过原来漂亮的猫咪，如今狼狈不堪，奄奄一息。 李嘉余没有多犹豫，跟围观的几个人说，“麻烦让一下。” 他走过去想要蹲下身把猫抱起来，却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角，拦住了他。 是冯双。 冯双抬头看他，坚定道，“让我来，我打过疫苗了。” 李嘉余有些犹豫，但冯双手上用了点力道，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冯双褪下手腕上的小贝壳发绳，把长发在头顶扎了一个结实的马尾，然后走过去蹲下身，伸手双手小心地把受伤的小猫抱了起来。 小白猫睁眼看了他一眼，像是认出来了冯双，喵呜叫了一声，虚弱又柔软地窝在了他的怀里。 冯双穿了件洁白的亚麻衬衫，此时粘上了血迹，但他垂着眼很小心地抱着小猫，神色中没有半分嫌弃。 “你们是要救它么？”一个大妈问道。 冯双点了下头，“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大妈叹了口气，“你们真是好心人，谢谢你们了。” 鲜花采购的计划取消，李嘉余开车带着一人一猫来到附近的宠物医院，这是李大宝的定点医院，前台已经认识李嘉余了。 一见到他，前台疑问道，“大宝爸爸，你怎么来了？大宝呢？” 李嘉余指了下身边冯双怀抱里的白猫，“大宝没来。我们捡了只猫，来救治它。” 小白猫经过检查，发现是单侧后腿的骨折。 医生把它用麻药迷晕，然后包扎救治。 小小的猫咪四仰八叉地躺在手术台上，李嘉余和冯双隔着玻璃看它，李嘉余没觉得有什么的，但转头一看冯双，他垂着眼睛，眼里隐隐看见泪光。 “双儿？”李嘉余用手扶起他的脸颊，皱眉道，“怎么了？不哭。” 冯双用指尖擦了下眼泪，眨眼间把泪水隐去，“没事……” 第22章 李嘉余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冯双的瘦削的肩膀，低声哄他，“心疼了是不是？没事的，骨折不是大事，回去好好养着就行。” 冯双眼中还带泪，一双漂亮的眼睛洗得晶莹透亮，惊讶地抬头看他，“回去养着？” 李嘉余一愣，“你不是想养它吗？” 他一笑，有些故意逗弄冯双的意味，“还是我理解错了？” “没错没错！”冯双惊喜地抱住李嘉余，也顾不上旁边有没有别人在，连声道，“要养它，想养它！” “好。”李嘉余温柔地抱了下冯双，手按在他的肩膀，“是你捡回来的，就是你的猫了。” 冯双点点头，想了想，在李嘉余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李嘉余一愣，低头笑了起来。 冯双说，我也是你捡回来的，我也是你的了。 第22章 冯双拖曳着脚步走出卧室的时候，李嘉余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黑色的长袜包裹着修长劲瘦的脚踝。 小白猫站在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仰着头被人修长的手指逗弄着，舒服得眯着眼睛呼噜。 冯双起床后一段时间，血压血糖都是偏低的状态，他揉着眼睛走过去，坐进李嘉余的怀里，热乎乎地蜷成一团。 也是到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之后，李嘉余才发现冯双实际是有起床困难的。也不知道之前他得多早就起床，才能给自己做一顿早饭。 李嘉余把逗猫的手收回来，抱着怀里的恋人，耐心又温和地拍着他，让他缓一缓神。 冯双过了一会儿缓了过来，踮着脚尖触碰到地面，然后站起身来，顺道着把李嘉余也拉了起来。 “先吃饭，一会儿留五分钟的时间粘一粘你身上的毛。” 李嘉余无奈地看了看自己黑色的裤子，叹了口气。 原来大宝就是个掉毛怪，现在又多了一只小猫咪，李嘉余已经准备换一批灰色系的正装来穿了。 大宝从卧室走过来，用大脑袋拱了拱小白猫的头，被猫不耐烦地拍了一下，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看着怪委屈的。 但大宝是只脾气很好的边牧，家里多了一个妹妹，但它也没抱怨过什么，反倒是很热情地跟小猫一起玩。 冯双和李嘉余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旁边客厅，一猫一狗逗来逗去的场景。 “还没有给小猫起名字呢。”冯双咬着面包片的一角，小声道。 李嘉余看他，“你起吧。” 冯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口面包嚼了十口还没咽下去。 “想归想，不要耽误你吃饭。”李嘉余又分了一小把蓝莓给他，“多吃点。” “叫它小宝，怎么样？”冯双眼睛一亮，问道。 大宝，小宝。李嘉余明白他的意思，但看冯双眼睛清凌凌的，实在是可爱，没忍住逗他。 “小宝？我的小宝不是你么？” 冯双一愣，然后面颊飞上绯红，嗔怪地瞪了李嘉余一眼。 李嘉余笑了，“逗你的，那就叫它小宝吧。” 李嘉余要出门上班赚钱，每天临走前最后两个步骤就是系领带和粘毛。 这两样都是冯双帮他的。 冯双细白的手指拿着质地矜贵的领带，慢吞吞地帮李嘉余系了一个最简单的节，他只会这个。 然后冯双帮他穿上西装，又粘了粘后背上的毛。 “这几天全组都知道我养猫了。”李嘉余低沉地笑道。他转过身亲了亲冯双，“谢谢小宝。” 冯双阖着眼睛，乖乖地任由他亲着。 “……晚上跟哥哥们约了吃饭，你不要忘了。” 李嘉余松开他，抱了一下才舍不得地放开，“嗯，我知道，我早点回来接你。” 到了下午，李嘉余下班得早，等在楼下，冯双给家里的毛孩子放了粮，才下楼。 他不想让李嘉余久等，走得快了点，坐上车还有点喘。 “不要跑，我能等。” 李嘉余皱着眉头，伸手攥住冯双的手腕去摸他的脉搏，等到加速的心律平静下来，他才松开手启动车子。 “手腕还是细，晚上多吃点。”李嘉余补了一句。 “哦……”已经很努力在长胖，但不见成效的冯双应了一声。 下车前李嘉余脱掉西装外套和领带，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神色难掩紧张。 冯双穿着他平日里最爱的亚麻衬衫和浅蓝色宽松牛仔裤，披散着一头长发，很温柔地侧头看向李嘉余。 “很帅的。” 冯双看他，弯着眼睛夸赞道。 冯双笑起来总是很甜很软，李嘉余挑起他一缕长发亲了亲，说道。 “走吧，下车。” 实际外面的天色还是很亮，夕阳还没落山，但李嘉余还是转到车的另一边帮冯双开了门，牵着他的手下车。 两人十指交握，正要向饭店走去。 “双儿。” 一道温和的男声叫住了他。旁边刚停下的一辆路虎，副驾驶的门拉开，跨步下车一个男人，身材高挑消瘦，一张脸并不算很出众，但有一双好看又温柔的眼睛。 “刘青哥哥！” 冯双向声音的方向看去，立刻喜笑颜开，眉眼间灵动活泼，瞬间变身跟在哥哥身后的小朋友。 他拉着李嘉余想要走快一点，像是幼鸟回巢一样着急去找两个哥哥，李嘉余被他扯着走。 刘青站在原地，笑着看他俩走过来。 驾驶位的冯单也下了车，站在刘青身边，看爱人满脸笑意。 “小情侣。”刘青转头跟冯单说。 冯单哼了一声，没说话。 李嘉余走过去先跟冯单打了招呼，直接叫了声，“哥。” 冯单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冯双兴奋地跟李嘉余介绍刘青，“嘉余，这是刘青哥哥。” “你好，我是刘青。”刘青温和地递掌跟李嘉余握手，“我是冯单的爱人，也是冯双另一个哥哥。” 李嘉余听说冯单有一个男性伴侣，但没想到会是刘青这样的人，戴着无框的眼镜，年纪略长一些，但温和无害的模样。 冯单是很冷峻锋利的人，两人看上去气质相距甚远。 李嘉余看着两人走在前面，十指相扣的手掌。 没想到，两人完全不同的人竟然这么相配。 订了一家粤菜馆，冯双的身体不好，在吃食上很受限。坐进包间，冯单把菜单递给李嘉余，“你点菜吧。” 李嘉余没有推脱，接了过来，“两位哥哥都习惯吃些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冯双在哥哥面前显得比平时要活泼，他拉着椅子凑过来，像是猫咪一样凑在李嘉余的颈边，跟他贴得很近。 “先要一条白水鱼……” 说是李嘉余点菜，实际都是冯双指挥着点的。 最后冯双看见酒酿丸子，想吃，但他消化不好，吃糯米十次里面八次会胀气不消化。 他细细的手指在那甜水一页停留着不愿意翻过去，但也不敢开口要，毕竟冯单还在旁边。冯双很怕他哥训他。 李嘉余跟服务员点了下酒酿，“来一份吧。” 然后他转头对冯双小声道，“你尝一口，然后我解决掉。” 冯双一双眼睛晶莹透亮得看他，连忙点头。 李嘉余点完菜，放下菜单时似乎觉得冯单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李嘉余起身给几人茶水倒上，刘青轻敲桌面以示感谢。 “听双儿说，你们养了狗，也养了猫？” 李嘉余点头，“狗叫大宝，猫叫小宝。狗是之前我在a国养的带了回来，猫是双儿捡回来的。” 冯单一听，眉头皱了起来，“野猫？” 冯双为小宝辩护道，“很健康的猫咪，打了疫苗，做过驱虫了。” 冯单看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刘青对李嘉余说，“冯双小时候就想养一只猫，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又有猫又有狗了。” 刘青很宠地看着冯双，“开心吧？” “嗯！”冯双把手机打开，“青哥，给你看我拍的照片。” 结果屏幕闪烁了一下，没电关机了。 冯双手上一顿，垂着眼睛有些失落，“忘充电了……” “看我这里的照片吧？”李嘉余把手机解锁，翻开相册，把手机递了过去。 冯双拿了过来，看见这个相册的名字叫做‘我的宝贝们’。 他把手机放在自己和刘青中间，一张张翻看着。 “这是大宝在跑障碍……我们在新区的狗狗公园。” 刘青很惊讶，“好聪明的狗。” 冯双脸上透出得意来，“大宝是最聪明的小狗。” “这是小宝，它在吃罐头。” “这是……”又翻了一页，冯双语气一顿，“这是我们在睡午觉。” 图片里冯双窝在沙发上，搂着大宝，睡得正沉，白猫像是一只毛绒帽子一样盘在冯双的头顶，也睡得香甜。 第23章 很温馨的画面，拍照的人一定满腹的爱意，才能拍出这样的照片。 冯双有点不好意思了，“好了，不看了。” 他滑动着推出相册，刘青眼尖地看见李嘉余的壁纸有些眼熟。 是一棵开得像伞一样的蔷薇，枝繁叶茂，花朵繁密，灿烂又鲜艳。 树下是牵着狗的冯双。 刘青心下一动，问他，“这是快递驿站门口的蔷薇么？” 冯双惊讶地看他，显然他已经忘了自己病中的倾诉，“哥你怎么知道？” 刘青没说话，但笑了下。 蔷薇一年中的花期很短，在春天开得灿烂，却又在初夏凋零。 刘青心思转念间，大概猜到了李嘉余确定心意的时间。 也不知道冯双能不能猜到，实际李嘉余在认识他没几天就动了心。他可能猜不到，这人谈了恋爱之后真像个小傻子。 照片里，冯双看蔷薇，但李嘉余在看着蔷薇下的冯双。 刘青揉了下冯双的发顶，恳切道，“真好，为你开心。” 冯双脸红着嗯了一声。 李嘉余和冯单是同行，两人聊着一些专业上的事，没有听见冯双两人说的话。 直到冯双把手机还给李嘉余，他才接过来，“看完了？” 刘青点头，“嗯，很可爱。” 李嘉余也笑了。 “双儿，这周末我们俩和爸妈要回a国了。”冯单开口对冯双说，冯双显然没有预料到他这一句，表情一顿，快速地抬眼看向冯单，见他表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怎么这么快？”冯双声音哽住了，勉强道。 李嘉余眼见着冯双眼圈要红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冯单无奈地看他，“我还有工作。” 冯双不讲道理，耍赖道，“那让刘青哥哥留下！”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冯单眯着眼睛，冷着脸看他。 “那让爸妈……”冯双还想说，别他哥打断。 “冯双，”冯单看着他，沉声道，“你不能打乱别人的计划，知道么？” 冯双没再出声，他垂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委屈。 李嘉余一直握着他的手掌，犹豫又心疼地看他。 吃过饭，冯双跟两个哥哥道别，商量好了到周末的时候他和李嘉余去送机。 “不用，有司机。”冯单开口，被刘青扯了一下。 “好的，双儿，那我们等你来接。” 冯双点点头，走过去抱了下刘青，他小声道，“会想你的……” 抱了两秒钟，就被他哥拉开了。 “行了，走吧。” 李嘉余牵着冯双上了车，弯腰帮他系上安全带。 银灰色的跑车汇入车流。 过了片刻，李嘉余轻声开口，“宝贝，你如果想去a国，我也可以再跳槽回去，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冯双一愣，“什么？” 李嘉余声音沉稳可靠，他没有开玩笑，“我是说，你要是实在想念他们，我们也可以跟他们一起走。” 冯双心头一软，但想了片刻后，还是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我很喜欢我们现在的家。我不想去别的地方。” “我看你刚才眼睛红了……”李嘉余犹豫道。 “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有点爱哭。”冯双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送机的时候我还会哭的，你要做好准备。” 李嘉余点头，松了口气，“好。但你要知道，就算他们走了，你还有我呢。” 冯双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还有大宝和小宝。” “对哦，不能把他俩忘了。”冯双笑道。 “李嘉余。” “怎么了，宝贝？” “等明年蔷薇再开的时候，我们拍一张合影吧。” “好。” 第23章 把冯家四人送到机场之后，李嘉余被同事叫回去加班，他用车内蓝牙接了电话，跟对方在协商工作上的事宜。 冯双听不太懂，但他能听出来李嘉余很忙。 “你把我送到地铁站就行了，我自己回家。” 冯双开口说道。 李嘉余看了眼车窗外的刺眼阳光，“不用，我先送你回去。” 冯双嗯了一声，乖乖地坐着。他眼睛还有些泛红，刚才送机的时候在机场哭过。 李嘉余侧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的手掌牵过来，“我加个班，争取晚上早点回家。” 意料之外，李嘉余到了下午就回来了，李大宝先听见了开门声，踢踢踏踏地小跑到门边，冯双放下电容笔也站起来跟上去。只有白猫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无聊得趴了下去。 李嘉余一开门，门口两个宝贝在迎接他。 他先抱了下冯双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蹲下身撸了下狗头。 “怎么这么早回来？”冯双帮他脱下西装，一边问道。 李嘉余一顿，他转头看向冯双一脸欣喜的样子，有些艰难地开口，“双儿，项目上出了纰漏，我得去处理一下。” 冯双一愣，但没有很惊讶，“好，去哪里？” “a国，”李嘉余说完自己也笑了，“早知道上午跟他们一起走了。” 冯双勉强撑起唇角，但笑得很勉强。 李嘉余知道他心情不好，温柔地抱住他，轻轻地摇晃了两下。 “什么时候回来呀？”冯双的声音埋在李嘉余的怀抱里，声音瓮声瓮气，显得很可爱。 李嘉余想了想，“一周吧，我尽快。” “咦，怎么就你俩？”秦百合把手里的花放在，走到门口看正在把狗绳拴在门上的冯双，问他道，“你男朋友呢？” 她说完之后自己先笑了，“这次是真男朋友了吧？” 冯双看她，无奈地笑了下，“是真男朋友。但他出差了。” “怪不得有时间找我玩呢……”秦百合撇撇嘴，她把刚才处理了一半的花材拿到了店门口，和冯双一人占了一个露营椅，边聊边剪。 冯双从帆布包里拿出来一盒黄油小饼干，放在了小桌子上，“给你吃，我自己做的。” “哇！”秦百合兴奋地抱着饼干盒，星星眼地看他，“双儿，你真好！” 冯双有些不好意思。 他食材买来本来说要给李嘉余烤饼干的，他因为身体问题不怎么能吃黄油。结果李嘉余一走半个月，到现在归期不定，他只能做好了拿过来投喂秦百合。 秦百合吃了几块，从醒花桶里面抽出来十枝荔枝玫瑰，用雪梨纸包好，递给冯双，“礼尚往来~” 冯双道了谢，站起身，“我先走了，还有约。” 秦百合正跟李大宝玩得开心，有点失落地先跟大宝说了再见。 大宝讨好地在她的掌心里面拱着，冯双想了想，“方便帮我看一会儿大宝么？我带他谈事不太方便。” 秦百合高兴得点头，“好啊好啊。” 和白玫约的咖啡厅不过一个路口的距离，今天阳光明媚，冯双被晒得脸颊泛着细腻的粉色，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他进到店里，先是看到了冲他招手的白玫，卷发洋裙，很是精致俏皮。 她对面已经坐着一个男士，能看出来身量颇高，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肩膀宽阔。随着白玫的动作，他也回头看。 一个相貌算得上中上等的男人，眉眼端正，鼻梁高挺。要是旁人看到视线恐怕要停留几秒，但冯双不会。 他只觉得很奇怪，心里想着，这人是谁？ 男人目光跟随着冯双的走近而移动，面露惊艳。 “大大！”白玫让出一个位置，让冯双坐下，“你来了，喝点什么？” 冯双不喝咖啡，要了杯热橙汁。 “来，介绍一下，”白玫平掌出去，先介绍冯双，“这是我合作的画手大大，冯双。” 这时服务生把热橙汁端了上来。对面这男人殷勤地帮冯双把马克杯推到他手边，声音低沉地加了句，“小心烫。” 白玫也是一愣，有些意外，但继续介绍着。 “这位是3f工作室的老板，也是这场花卉相关题材展览的策展人，陈天。” 冯双之前听白玫说过，有个工作室想要跟他合作，但他没想到今天直接就和策展人见上面了。 他向陈天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陈天双手交握地放在桌上，手指修长，带了卡地亚的三环戒指，手腕上还戴着一款高价的棕色腕表。 陈天没忍住身体前倾着，试图更贴近对面的冯双，温声道，“你好，我是陈天。我看了你之前的一些插画作品，我很喜欢。我跟白玫是老同学，听她说你现在正在画花卉系列，这和我们最近的展览主题不谋而合。” 冯双点头，“我听她说过你们的展览。但我通常只画内页插画，没有可以展出的画作。” 陈天笑了，“我知道你画的是插画。我们想用的就是这类画，是想做成这次展览的明信片。” 第24章 冯双一愣，眨了眨眼睛，“哦，是这样。那好啊。” 冯双面色平静，显得有些冷淡，他转头看向白玫，“可以的，你们谈细节吧。” 接下来涉及到商业的内容，白玫作为冯双的编辑，也可以说是经纪人，比冯双谈判起来要更为专业。 “好，之后你拟好了合同发给我，我这边有问题再跟你沟通。”白玫公事公办，也没有给老同学一个友情价，显得专业又利落。 冯双坐在一边垂着眼睛，慢吞吞地喝他的热橙汁。 手机在桌面上一震，冯双立即放下杯子，拿起来手机，果真是李嘉余的信息。 他发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垂着脑袋很疲惫的小熊。 【刚结束，回酒店了。】 【宝宝，你在干什么？】 冯双看了眼手机上的s城时间，已经是凌晨时分，他有些心疼，赶忙回复道。 【这么晚才下班，辛苦了。】 【我在跟白玫一起聊一个合作。】 李嘉余过了半分钟回复过来。 【什么合作？】 冯双想了想，大概解释道，【版权方面的，有人想要我的画。】 李嘉余发过来一个小熊跳舞的表情包，夸赞道。 【他好眼光。】 “双儿？”白玫叫了冯双第二遍，他才听到，懵懂地抬头问道。 “啊？” 白玫又问了一遍，“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冯双刚才没有怎么听，但他相信白玫，便点头道，“你看着办吧。” 白玫笑了下，“行，那就这样吧。” 陈天还想跟冯双聊两句，却见他又低头在看手机。 【等你到家了，视频一下？想你。】 是李嘉余发来了的，冯双秒回了一个‘好’字。 他抬头看向两人，“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沟通么？” 陈天一哽，有些无奈道，“这么着急，你还有别的事？” 跟李嘉余视频对于冯双来说是最重要的事，而且李嘉余那边已经是凌晨，他不想让爱人久等。 “嗯，的确是有点事。”冯双犹豫了一下，看向白玫，“要不我先走？” “不用不用，”白玫摆摆手，“聊得差不多了，后续事宜电话里沟通。一起走吧，我送你。” 冯双点头，“好，那你送我一下，我没开车。” 直到三人走出店门，白玫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我也没开车，我跟陈天的车来的。” 陈天爽朗一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刚才还想提醒你。” 他转眼看向冯双，笑容俊朗，“走吧，送你俩。” 冯双犹豫了一下，婉拒道，“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陈天一愣，然后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冯双没有注意，看着白玫小声地继续解释道，“我把我的狗放在街角的花店了，我还要去接它。就不带它坐车了……它有些掉毛。” 白玫惊讶得叫了一声，“你带大宝来了？” 冯双点头，“嗯，对。” 陈天闻言面色缓和了些，“没事，我们先去接你的狗，然后再送你们三个。” 冯双抬眼看他，对上男人深黑的眼睛，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拒绝。 毕竟还有合作关系，冯双也不能再下了陈天的面子。 陈天开了辆不错的suv，落地百万左右。冯双原本对这些车没有什么概念，是最近李嘉余嫌自己的跑车不方便带狗出去玩，一直在看车，还让冯双参谋，他这才有所了解。 陈天绅士地帮冯双两人打开车门，先到了街角的花店接到了大宝。 冯双一手牵着一只漂亮的边牧，一手拿着一捧娇嫩的粉玫瑰，他站在人行道上在等红绿灯。 夏日的风很温柔，将他简单扎起的长发吹动，不听话的几缕头发搭在他雪白的颊边，更显温柔清丽。 红灯转绿，冯双穿过马路，看向等在路边两人的方向笑了笑。 白玫快走两步去迎接他俩，嘴里惊呼，“大宝，大宝！姨姨来了！” 只留陈天呆立在原地，黑眸微动，像是还在回味。 冯双下车时像陈天道了谢，又跟白玫约好了等空闲时一起带大宝出去玩，这才进了小区。 他着急着跟李嘉余视频，走得快了些，进了家门之后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有些气喘。 他伸手覆盖在自己的胸口，阖着眼睛缓着，过了十分钟才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直担心地盯着他看的大宝，还有鞋柜上也在看着他的小白猫。 冯双心里一暖，挨个揉了揉它俩，笑得很柔软，长睫垂着。 “我没事的，别担心。我们一起跟李嘉余视频，好么？” 第24章 视频接通的时候，李嘉余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靠坐在床上。拿着手机支在上腹，能从没系紧的衣襟里看到大片结实的胸膛。 看见镜头里冯双的时候，李嘉余很温柔，但是有些疲惫地笑了下。 “宝贝。” 叫得冯双脸热。 “你那边几点了？”冯双柔声问他。 李嘉余看了眼时间，“一点钟。” 冯双立刻就心疼了，他拧着眉头，“你快睡觉吧，我们明天再视频。” “没事。”李嘉余一手拿着手机，另一侧小臂搭在额头上，只漏出一双深邃温柔的黑眸，安静地看着冯双，“再聊会。” 冯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调转了摄像头，去拍他脚边围着的大宝，还有不远处的小宝。 李嘉余无奈叹了口气，“不想看它们，想看你。” 冯双只好红着脸又把摄像头转了过来。 “今天你跟白玫聊得还顺利么？”李嘉余温声问道。 冯双想了想，点了下头，今天见的不只有白玫一个人，不过这不重要。冯双不想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耽误他俩珍贵的相处时间。 冯双窝进松软的沙发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大宝也跳上来。 李嘉余看着镜头里的老婆和狗，心头一软，也没有说出来不能让狗上沙发这种无情的话。 两个人慢吞吞地聊着天，聊两地的天气，聊今天的云，聊粉色的玫瑰，还有早上吃到的完美成熟的牛油果。 李嘉余撑起身体把睡袍拽掉，躺在床上侧睡着打瞌睡。 冯双小声叫他，“嘉余，把手机充上电再睡。” 李嘉余迷迷糊糊地把充电线连上，手里握着手机睡了过去。 冯双静静地看了他十分钟，轻轻道了句晚安，才挂断了视频。 第二天一早，冯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李嘉余不在家，他起床也是自己呆着，索性窝在床上一直到李大宝着急地趴在床边催他，它把自己的狗绳也咬着拽了过来，急得团团转。 冯双撑起身，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才起床。 双人床的另一半空空的，让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李嘉余想必很忙，冯双一晚上都没有收到他的信息。 他牵着大宝出去散步，在路边买了鸡蛋饼吃，随手拍了一张，犹豫了片刻才给李嘉余发了过去。 他害怕打扰李嘉余工作，但又心心念念着李嘉余的回复。 过了半小时，他到了家，李嘉余才回复他。 【好乖。】 冯双一愣，又返回去看了自己拍的那张图，不知道李嘉余说的什么意思，谁乖？ 李嘉余又补了一句。 【吃早饭了，你乖。】 冯双捧着手机，被他哄得心尖甜甜的，思念更甚。 冯双看了眼时间，李嘉余那边大概是下午，就问他说，【你今天吃了什么？】 李嘉余过了一会儿发过来一张图。 他修长有力的手掌卡着冰美式的杯口，手垂在双腿中间，随手拍了一张，只能看见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西裤，深棕色的薄底皮鞋，手腕上戴着钢带腕表。 冯双默默地把图存在相册里，然后回复道，【只有咖啡？】 【还有个三明治，已经吃了，没有拍。】 【好吧。】冯双拧着眉头回他，【好好吃饭。】 李嘉余发过来一个小熊点头的表情包，冯双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回复，才放下手机。 一个鸡蛋饼让他撑了一天，他坐在电脑前画图，一直到傍晚时分，被手机阵阵的震动打断思路。 是一个不认燕鱼识的号码，但是本地号。 冯双接了起来，“喂？” 那边的男声听上去很耳熟，对方先是轻笑了一声，低沉着声音开口，“是冯双么？” 冯双没回答这个问题，警惕道，“你是哪位？” “我是陈天。”陈天声音一顿，语气带了点无奈，“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那不会，冯双毕竟是人不是鱼。 “我记得你，”冯双语气迟疑道，“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的电话。” 陈天笑了几声，“合作协议需要你签一下，我正好在你家附近，咱俩见个面？” 第25章 闻言，冯双眉头皱了起来，“你交给白玫就好了。” 陈天话音一顿，笑意减了一半，淡声道，“白玫也忙，我这顺路的事，我想着不麻烦她了。” 这话说的像是帮了冯双的忙，实际没给他选择。冯双又是个最怕麻烦别人的人，他犹豫了一秒钟，看了眼窗外还亮着的天色，“好，我去哪找你？” 陈天像是笑了，“我在你小区门口。” 冯双走出小区大门，看见路边停着辆拉风的跑车，陈天一身休闲衬衫靠在车上，一副潇洒又气定神闲的样子。 冯双向他走过去，陈天嘴边带着淡笑，盯着冯双看，像是在欣赏一幅画。 冯双走过去，跟陈天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没见陈天拿出协议来。 “我先签字吧，不耽误你时间。” 冯双抬眼看他，冷白的面容皎洁却显得冷淡，陈天看着他，挑了下眉，开口道。 “我没打印出来，这附近有打印店么？” 冯双再好的脾气，这种情况下也有些气恼。他不是傻的，他感觉到了陈天对他的不同心思，但更多是一种不被尊重的莫名其妙。 冯双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拒绝这次合作，如果现在自己提出拒绝，倒像是显得他多事一样，还让白玫不好做人。 但这附近没有打印店。 冯双无奈开口，“要不你把协议给我，我明天打印出来再去找你签字。” “倒也不用等到明天，我的工作室就在这附近，你跟我走一趟？” 陈天报上来了一个附近的地址，的确不远，冯双又想抓紧时间把这件事搞定，他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 “上车。” 冯双无视了陈天帮他打开的副驾驶车门，坐上了后座。 陈天的工作室在附近的一个艺术园区，他策划的画展也在这个园区的顶层。 他进了门让助理把协议打出来，转头对冯双说，“我带你逛逛？” 室内光线明亮，他夜盲症导致的隐隐不安消减了很多。冯双看着工作人员正在装卸着装饰物和画作，他喜欢展览，更喜欢画，犹豫着点了头。 陈天笑着带他参观。 展厅很大，分区清晰，动线分明。 陈天聊起专业的事，显得成熟又稳重，没了刚才一直调笑冯双的意味，让冯双逐渐情绪放松下来。 冯双穿着亚麻的宽松套装，长发披散着，他细白的腕间带了几圈朱砂，更显得人脆弱易碎，美丽出尘。 陈天落后他几步，抱臂站着，欣赏眼前这完美的一幅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边高高架起的石材雕塑，正在摇摇欲坠。 工作人员拉着一幅大尺寸的画作从冯双身边走过，他下意识地躲闪，撞到了身后摆着雕塑的架子上。 冯双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响动，然后一个重物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甚至在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到痛，只觉得太沉了，砸得他站不稳。下一刻才察觉到一阵骨头被砸碎一般的疼痛，让他心头一悸，不仅是肩膀，全身都是一阵抽痛。 他无措地转身去看，是一个木雕砸在了他身上，现在被摔在了地上。 是雕成盆景样式的木雕，这么一砸下来从中间直接断开。 陈天快步走过来，伸手抓住冯双的肩膀，拧着黑眉着急问道，“你怎么样？！” 冯双还在看着地上的木雕，抬头时虽然已经痛得满脸冷汗，但他满眼都是歉意。 “你看看还能修复么……我愿意赔偿……” “这不能怪你，先不说这个。”陈天打断冯双的话，急切伸手想扯冯双的领口，“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冯双错开肩膀避开他的手，痛得又是一头冷汗。 “去医院。”陈天冷静下来，严肃道，“我带你去医院。” 冯双抱着一侧地手臂，垂着头。他亲人都不在身边，李嘉余也远在海外，身边的朋友也少，这个时间他也不想去打扰任何人。 他孤立无援。 “冯双！”陈天有点着急了，一双黑眸透出严肃和着急，“你在我这出的事，我需要陪你去医院，这是我的责任。” 冯双抬头，面容雪白，轻点了下头。 陈天陪着冯双挂了急诊，全程陪着，挂号、拍片、诊断。 医生触诊的时候需要冯双把上衣脱掉，陈天也很识趣地出了诊室，并且把门关上。 冯双脱下身上单薄的亚麻衬衫，露出青紫的肩膀，还有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疤。 急诊的医生上了点年纪，看了他胸口一眼，开口道，“做过心脏手术啊，小伙子。” 冯双点头。 医生又问，“心脏难受么？” 冯双隐隐觉得心脏有些牵扯得疼，但他经常这样，所以已经习惯了，便摇了摇头。 “行，那就不做心电图了。” 最后做了ct，确定是软组织挫伤，陈天这才松了口气，长叹道，“幸好你没事，要不然真是我的罪过。” 冯双摇头，“你回去看看那个木雕，估个价，我来赔偿。” “不用你赔，是我的员工没有摆好。”陈天拉开车门让陈千上车，等人坐了进去，撑着车门开口道，“这几天我给你送饭，过几天我接你复查，算是将功补过。你看行么？” 冯双抬眼，一张脸苍白，唯有一双眼睛明亮乌黑，他冷着脸的时候看着有些过分冷淡。 陈天宽厚的肩膀撑在他的头顶，一双眼睛盯着他看，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冯双开口，是拒绝的口吻，“你我只是工作关系，不用这样麻烦你。” 陈天笑了，弯腰凑得更近了些。 “看不出来么？我想要追求你。” 闻言，冯双本来就蹙着的眉头立刻拧紧，开口时态度倔强又决然。 “请不要追求我。” 陈天脸色有些挂不住，面色一僵，咬牙道，“为什么？” “因为我有男朋友了。”冯双睁大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抬头严肃得看他。 “男朋友？”陈天嗤笑一声，“你被砸伤他都不来，算什么男朋友，趁早换了吧！” 这一句话激怒了冯双，他心脏扯着全身都在痛，但咬牙坚持着从车上下来，用肩膀撞开陈天，咬牙道，“让开！” 陈天想要去拉扯他，冯双快走几步拦下后面的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师傅，快开车！” 第25章 下了出租车，他站在小区的门岗处缓了好一会儿，才攒够了力气回了家。 幸好李嘉余这套房的物业很好，即使是夜晚灯光也很亮，他才得以在昏暗中找到回家的路。 回到家后，冯双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蜷缩着一阵阵出冷汗，他受伤的左边肩膀又痛又麻，也不知道是肌肉挫伤的疼，还是心脏牵扯的疼。 大宝看他窝着不作声，急得团团转，用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冯双，看他的脸色。 冯双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气声道，“我没事。” 折腾到夜深，冯双伸长了手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过来，里面有两条李嘉余的信息。 【双儿，视频一下？】 【睡了么？晚安，宝贝。】 冯双在看到这两条信息之前，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都可以忍耐，疼痛对于他来说是最常见的事，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他看着聊天记录里面‘宝贝’两个字，突然觉得好委屈。 只觉得今天特别不顺，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追求者耍的团团转，还被砸伤了肩膀。 冯双揉了揉大宝的狗头，歉意道，“对不起，今天没有带你出去玩。” 大宝一双黑亮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他，把脑袋搭在冯双的手臂上，像是在说：人，没关系，狗原谅你了。 冯双一夜都没有睡好。 晚上每一次翻身都牵扯着一阵疼痛，原本还有些睡意的冯双被一次次的疼痛惊醒。 等到天色大亮，他半躺着，手覆盖在胸口，只觉得胸口是一阵不正常的剧烈跳动。 他勉强拿起来手机，想看一眼时间，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如果这时候还勉强起身，恐怕迎来的一场大的发作。 冯双靠在枕头上，仰着头吃力地喘气，尽力去平稳自己的呼吸，让身体得到需要的休息。 一狗一猫都敏锐地感受到主人的不适。大宝也不闹着去玩了，它把自己的玩具叼过来放在冯双的床脚，然后用自己毛茸茸的身子帮主人暖他冰凉的脚掌。 冯双假寐着过了一个上午，他眨着眼睛深呼吸几次，才觉得如鼓的心跳平息了一些。支着手臂撑了起来，大宝和小宝跟在他拖曳的脚步后面，很乖的，也不闹腾了。 给猫狗放了粮，冯双坐在餐桌旁，慢吞吞地吃一碗燕麦粥。 他手指点着，给白玫发了信息，让她料理和陈天签合同的事，他本人不想再出面。 白玫发了一个小兔子比ok的表情包。 第26章 她显然是不知道昨天陈天来找自己的事，恐怕是陈天自己的擅作主张。 吃过了简单的午饭，冯双又觉得疲惫，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 冯双身体沉得像是浸在海水里，又湿又冷，他累极了，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他冰凉的指尖被人握住，他才意识逐渐回笼。 “双儿？” 冯双的手指被人握在掌心摩挲着，温热宽厚，带着一些粗糙的茧，是他最熟悉的是一双手。 冯双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坐在床边这人，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李嘉余想把他扶抱起来，却不防碰到了冯双受伤的肩膀，痛得他立刻意识清醒过来，倒抽一口冷气，疼得缩了一下肩膀。 李嘉余穿着过了夜的衬衣，卷着袖口，神色一变。大手扯开冯双宽松棉质睡衣的领口，要去看他的肩膀。 原本细白瘦削的肩膀现在一片青紫，伤处高高肿起。 李嘉余手下一顿，再抬眼时神情已经冷了下来，他手掌托着冯双单侧的脸颊，摸到了一手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 冯双没有说话，他微微睁着双眼，看着李嘉余。 李嘉余捧着他脸颊的掌心被更多的水珠打湿，是冯双眼角渗出的泪。 他痛了一晚上，委屈了一晚上，但一直到确定李嘉余回来，就在自己床边的这一瞬间，他才软弱下来开始流泪。 李嘉余又急又气，沉声道，“不要不说话，冯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双闭上眼睛，不配合地转过头，也不说话。 李嘉余捏着他削尖的下巴，把脸给他转过来，语气又重了些，“说话。” “为什么一回来，就这么凶……” 冯双睁开眼，杏圆的眼睛含着水汽看着李嘉余，不满地开口道。 李嘉余一愣，原本坐在床边，此时直接单膝跪在地上，这样可以离冯双更近一些。他手臂轻轻地搭在床上的人汗湿的鬓角，又叹息后亲了下他沾着泪珠的眼睫。 “宝贝。”李嘉余缓声道，“我们去医院，好么？我抱你起来。” 冯双瞥他一眼，见他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便开口道。 “不用的，我昨天去过医院了。”冯双慢吞吞道，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加班两个星期了，对方先不干了，要休息。我回来几天。”李嘉余用食指刮刮爱人细嫩的脸颊，接着问，“肩膀怎么回事？自己去的医院？医生怎么说？” 冯双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不回答了，继续问李嘉余。 “昨天晚上还在发消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李嘉余答道，“昨天发消息的时候就在首尔转机了。你肩膀怎么回事，看着很严重。” 冯双说了句没事，然后秃噜进被窝里，只露出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他原本心脏一直悬着疼，像是被一根鱼线吊着。不过这跟李嘉余说了两句话，他就感觉好转了不少，只剩下肩膀疼。不过肩膀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太担心。 李嘉余果然是他最好的药。 冯双伸出来细长的手掌拍了拍身边床铺的空位，“上来陪我。” 李嘉余站起身，伸手脱了衬衫，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冯双眼睛瞬间睁大，连声推拒道，“……不可以，我肩膀有伤……” 李嘉余哭笑不得，“我要去洗澡，你想什么呢。” 李嘉余洗过澡，先是看了冯双手机上的就诊记录，确定没有什么大事才放下心来。他哄着人一起睡了一会儿，又起身给李大宝和冯小宝清理了厕所和食盆，倒上了干净的水和粮。 冯双睡到日头低垂才醒过来，他坐起身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整理好床铺，他穿上棉布拖鞋，小跑着到客厅去，发现虽然开着空调，但是没有人，也没有猫狗。他又去书房去找人，推开门发现李嘉余带着两个小家伙都在这，李嘉余坐在书桌前，穿着件宽松的黑色t恤，低头思索着，手上拿着手机一下下转着，没注意到轻手轻脚的冯双。 冯双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肩膀，然后一抬头，正好和屏幕上正在视频会议的老外们大眼瞪大眼。 李嘉余一愣，抬手把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和麦克风关了，把尴尬得想跑的冯双拉到腿上坐着，没忍住笑了出声。 冯双伸手要去捂他的嘴，“别笑了。” “没事，麦克风也关了。”李嘉余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后腰，“我开个会，等会带你出去吃饭。” 冯双点点头，红着脸站起身出去了。 李嘉余回到会议中，一个同事打趣他。 “怪不得你这次着急回国呢。” 李嘉余也没害臊，公事公办，但说出来的话挺欠揍，“别废话了，快解决问题，别耽误我约会。” 单身狗的同事没忍住，低骂了一句。 ‘damn it’ 客厅开着空调有点凉，冯双披着小绒毯子窝在沙发上，拿着pad在画图。 放在身边的手机一阵阵震动着，上面一个眼熟的号码，是陈天。 冯双看着这一串号码就觉得反胃，他皱着眉把手机关了，才得以清净。 李嘉余结束了会议，两人准备外出觅食。 李嘉余给自己随便换了条休闲裤，就走过来帮老婆穿衣服。冯双左边的手臂抬不起来，李嘉余从衣柜里面找出来一件系扣的短袖衬衫，看上去很日系，但冯双皱着眉头，不太喜欢。 李嘉余跟哄小孩一样劝他，“宝宝，你看这个你穿脱也方便，而且袖口这么大，还很凉快。” 冯双摇头，“不喜欢灰色。” 李嘉余从来没发现冯双在审美上这么执着。他选了件天蓝色的麻料衬衫，圆领，灯笼袖。冯双单手举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嘉余，让他帮自己穿。 李嘉余认命地帮老婆穿衣服，轻手轻脚的，冯双没察觉到痛，反倒是李嘉余急得一头汗。 “走吧！”李嘉余转身要走，但冯双叫他，“等等……” 冯双把细白的手腕递给李嘉余。 “牵手？”李嘉余笑了，伸手拉他的手掌。 “不是。”冯双摇了摇手腕上绑着的小贝壳发绳，“扎头发。” 李嘉余一双铁掌能把冯双举起来荡秋千，但他真是扎不了头发，发丝滑溜溜的，刚挽上去下一秒就滑下来，这一边的发丝抓住了，另一侧的又漏了出来。 “宝贝，你将就一下吧。”李嘉余无奈地给冯双扎了个低马尾，不过冯双后脑勺圆圆的，这样扎也很好看。 不过就是揪得他头皮疼，冯双趁李嘉余没注意的时候，快速地单手调整了一下。 李嘉余又帮冯双系上腰带，穿上鞋袜，大功告成一样站起身拍了拍手掌，“走吧！吃饭！” 冯双站在门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他很少扎低马尾，但这样倒是显得更温柔了些。 李嘉余爱惜地牵着他的手掌，上下打量着被自己打扮了一番的爱人。 “嗯，的确是天蓝色更好看。” 落日西垂，这个时候路灯还都没有开，冯双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过李嘉余时刻牵着他的右手，他心里不存在一点惧怕。 只要李嘉余在他身边，冯双总会有满满的安全感。 出了小区门，李嘉余牵着冯双脚步一顿，他低声发出疑问，“双儿，路边有个男的一直看着我们，你认识么？” 冯双一愣，看向不远处走过来这人的大概轮廓，心头一沉。 第26章 陈天的声音传过来时，冯双心中暗叹一声。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陈天快步走到冯双两人面前，他像是无视了李嘉余，直接跟冯双开口道。 “冯双，我给你打了一天电话，怎么不接？” 冯双牵着李嘉余的手指紧了紧，在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眼睛本来就有些失焦，这时他垂下眼睛避开陈天的视线，小声开口，“我关机了。” 李嘉余把冯双挡在他的身后，拧着黑眉，目光凌厉地看着陈天，伸手推了把他的肩膀，“别站这么近。” 陈天一愣，反手把李嘉余的手打掉了，啪的一声响。 两人身形高大，站在街头对峙着，都是不好惹的神态。 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冯双听见这一声响，抬头着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他伸手想要去把李嘉余扯到自己身后，但他身形太单薄，被李嘉余握住了手掌护在后面。 李嘉余没想在街头闹这出，都是三十岁的人了，他嫌丢人。他刚才推了这人一把，也是因为这男的一上来就贴冯双得太近，他看着生气。 “没事……”李嘉余还没来记得说完，就被陈天打断。 陈天被这两人下了面子，说出来的话很不留情面。 他和李嘉余的身高相似，面对面站着的时候颇有压迫感。陈天上下扫视着李嘉余，看他穿着一件纯色t恤，大众审美的运动裤，嗤笑了一声。 第27章 “你就是他男朋友啊？” 李嘉余看他，面色冷峻，“是我，你哪位？” 陈天撇嘴做了个假笑，“我是昨天送他去医院的人，你知道这就行了。” 李嘉余一愣，话语堵在嗓子眼。 冯双肩膀上那一片可怖的青紫，他看着就心疼。自己人在国外没带老婆去看医生就算了，还让别人代劳了。李嘉余这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李嘉余张了张嘴想解释，但的确昨天是他的失职，这没什么好辩解的。他心里憋屈得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但眼见着冯双比他还激动。 “你干嘛啊！” 冯双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把李嘉余拽到自己身后，抬着头拧着眉头瞪着陈天。灯光太暗，他只能看到陈天大概的轮廓，但不耽误冯双一双眼睛流露出恼怒又厌恶的神色， 冯双这一眼，让本来还算淡定的陈天彻底失控。他脸上挂不住，剩下一种复杂又难看的神情来，嘴角有些不受控得抽动。 冯双看不清他的表情，皱着眉头继续道，“我在你的场馆被砸伤，我还提出了对展品的赔偿，此事已了，请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还有，我们的合作协议还没有签，我要再考虑一下是否合作。” 冯双态度很决然，陈天听见他说的这句话，一愣，然后着急地伸手去扯冯双的手臂，他没过脑子地随手一扯，正好是冯双受伤的那一侧。 陈天下意识的动作用了很大的力气，冯双在他用力的一瞬间痛得呼吸一滞，尖锐的疼痛从肩膀处传到胸口，像是在一瞬间被电击了一样，痛得他头皮发麻。 “啊……” 李嘉余一愣，立刻伸手把陈天的手臂甩开，着急地去看冯双自己蜷缩着护起来的手臂。 “让我看看……” 陈天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手，下一秒凑过来，贴得很近，伸手去抓冯双的小臂，想查看他的伤势。 “对不起，让我看看…” 李嘉余视线里看见这只手，气血上涌，恼怒得额角的血管都要炸开。他大力地把陈天推开，下一秒钟提起手臂，一拳揍了上去，正中陈天的颧骨上。 “你他妈离他远一点，听得懂人话吗？” 李嘉余怒目圆睁，像是一头快要失控的豹子，他声音不高，但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威慑感十足。 陈天被打得后退两步，后知后觉地捂着自己的颧骨，下一秒他怒吼一声，扯过李嘉余的衣领，一拳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这一拳力道不小，李嘉余一阵头晕目眩，但他强撑着摇了下头，不耐烦地把陈天推远了点。冯双情况不稳，李嘉余没有心思在这时候打架。他转身去抱冯双，小心地查看他苍白的脸色。 这时候李嘉余顾不上别的，满眼满心都是冯双。 “双儿，跟我说句话……是心脏疼么？” 冯双气急攻心，他张开嘴，但说不出来话。胸口一阵炸裂的疼痛袭来，他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下一秒，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拢进怀里。 医生查看了冯双的情况，把记录本挂在床脚上。转头一看，见等在床边的两人脸上都带着伤，犹豫地问。 “病人没什么大事，让他静养吧。你俩……要不要把伤口处理一下？” 李嘉余现在除了还有点头晕，没有大事。陈天也摇头。 “不用，谢谢大夫。” 刚才冯双突然的晕厥让李嘉余慌了手脚，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搭陈天的车把人送到医院。 李嘉余指了下门外，示意陈天出去说话。 一出门，陈天先开口，道歉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心脏病。” 李嘉余沉默了两秒，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陈天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李嘉余看着他的眼神太冰冷。陈天闭上嘴，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离开。 旁人离开后，李嘉余走到病房里，坐在床边守着昏睡的冯双。 因为是急诊，还没来得及给冯双换衣服，他还穿着下午那件天蓝色的衬衣，披散着一头黑发，像是一个温柔的长发精灵。 但他细弱的手背上挂着吊针，正不断地输送药液，破坏了这童话一般的美感。 李嘉余握着冯双输液的那只手掌，帮他暖着。 虽然大夫说了这只是心脏病人的一场‘小’发作，但李嘉余此时安静下来，回想起一个小时前冯双软倒在自己怀里的场景，仍然觉得后怕。 单薄的人，手脚的无力地垂着，怎么喊都不应声。 李嘉余出神地回想着，直到感觉到托着的手掌动了动，他才回过神来。 是冯双醒过来了。 急诊室的留观床位灯光很亮，李嘉余用手掌帮冯双挡住头顶的光线，等他眼睛适应了光线才放下手。 冯双侧过脸看着李嘉余，小声地心疼道，“这里……青紫了。” 他指尖指着李嘉余眼角的位置，李嘉余托着他的手，让他把手放好，“别动，宝贝，手上有针头。” 冯双手放下了，视线却还在描绘着李嘉余的伤处，眼眶慢慢红了。 “唉，今天失手了，我以往打架很厉害的，别人都碰不着我。”李嘉余语气轻松地低声道，安慰着冯双，“也可能是我年纪大了。” 实际不是李嘉余年纪见长，而是他的软肋在身边，他分心了。 冯双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李嘉余凑近了问他，“知道什么？” “你打架很厉害。”冯双抿着唇笑了下，“我原来见过。” 李嘉余心头一软，他猜到了冯双是什么时候见过，但他没有戳破。 冯双看着他，视线又慢又长，但什么也没说。 李嘉余从小学格斗，爸妈说是为了让他保护妹妹，但李嘉年也是个不好惹的，用不上他出手。 他从小到大很少跟人打架，其中两次都是为了冯颜与双。 一次是十三年前，一次是今天。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冯双发病分了他的心，陈天根本就不会是李嘉余的对手。李嘉余也不会不防挨了一拳。 李嘉余凑近了把鼻尖埋在冯双的手臂上，低声叹气，“今天丢人了。” 冯双笑得很温柔，“还好吧，很酷的。” “但打架不好，以后不要动手了。”冯双过了片刻，小声道。 “嗯，知道了。” 第二天，冯双回到家，白玫给他发了信息，说已经作为委托人和陈天签好了协议。 冯双没再说什么，也没跟白玫说起这两天的波折。 陈天也没有再联系过他。 李嘉余又去了趟a国，但这次只去了几天就回来了，没有让冯双独守太久。 他的手臂渐渐好了起来，这是个好事。 季节更迭，这座城市正式进入了盛夏。 第27章 夏日难耐，连花都比往日凋谢得更快一些。冯双不能贪凉，但他为了让大宝小宝和他养的玫瑰能够更舒服一些，曾经开过一整天的空调，结果第二天他就感冒了，头晕脑胀躺了一天。 清晨的温度还算适宜，冯双站在阳台浇花，撒出来的水雾被阳光照着，投射出七彩的光，冯双垂眸含笑，等李嘉余换好了衣服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过来亲他。 在第n次沾了一身猫毛狗毛上班之后，李嘉余把衣柜里的西装换成了银灰色系，不过正值夏日，倒也清爽耐看。 李嘉余最近嫌热，没有好好系领带，白衬衫解开靠上的两个纽扣，露出他线条流畅的喉结。 冯双抬手帮他整领子，笑道，“你的胸锁乳突肌真的很明显，很好看。” “？”李嘉余疑问地看他，“什么肌” 冯双用手摸了摸李嘉余颈间流畅的那道肌肉，“这里。” 李嘉余笑了，“你怎么知道这肌肉的名字？” “美术生。”冯双轻挑眉梢，无奈道。 李嘉余贴近了凑在他耳边调笑道，“美术生，需要模特吗？” 李大宝抬头看着两个爸爸站在那里卿卿我我，着急地走过来蹭他俩的腿。 放粮啦，快放粮！ “今天有什么安排？”李嘉余吃过早饭，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问冯双。 冯双歪头想了想，他高束的马尾也晃动了一下。 “今天要跟白玫约好了，她知道一家很有名的狗狗友好咖啡馆，我俩想带大宝去看看。” 大宝听见自己的名字，神气得挺起胸脯，耳朵也支棱起来。 李嘉余看着它觉得好笑，“行，别让它玩得太疯了。” 李嘉余临出门前，拿车钥匙的时候想起来，把新买的g级越野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冲冯双说。 “双儿，开大车去玩吧，你们坐着宽敞。” 说罢，他拿起旧车的钥匙出了门。 冯双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拿着车钥匙看了看，然后低头看了眼大宝。 第28章 大宝睁着圆溜溜的豆豆眼，兴奋地冲他吐舌头。 冯双背着狗包，手里攥着车钥匙，牵着狗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停驻着的‘庞然大物’，心里有些怯。 冯双开车也很多年了，但他的车不大，是个两厢车，他觉得也足够用了。不过他的小车最近送去保养，还没有提回来。 一人一狗，面面相觑。 冯双跟李大宝商量，“要不咱们打个车？” 大宝觉得这个两脚兽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站在爸爸车前面不上车，它扑腾了两下，催促着。 “汪！” 冯双认命地把大宝拴在宽敞的后座上，然后爬到主驾驶，调整好了座位，给自己壮胆。 “我们出发！” 这车看着大，但真正行驶起来实际非常顺畅，冯双过了两个路口就上了手，还把音乐调了出来听着。 开到一半接上了白玫，她穿着利落的运动装，像是要遛狗的造型，一上车就兴奋道。 “大大！好酷的车唉！” 冯双马尾高束，穿了件白色的宽松衬衫，露出一片精巧的锁骨，跟这强悍的车竟然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匹配。 “不是我的车，是我男朋友的。” 白玫转头rua了几下大宝的狗头，随口道，“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呢，好好奇呀！” 冯双笑了，“有机会让你们见一面。” 这间狗狗咖啡馆在城市的另一个边，几人开过去要路过这座城市热闹的金融街。 冯双觉得自己乐观的有点早了，刚才路上车少还好，这边开始车多人多，道路也狭窄起来，他即使是全神贯注，也出了一手心的汗。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冯双在一个路口前刹车，结果没有估计好距离，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车身已经传来一下撞击感，然后被迫停了下来。 他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转头看向副驾驶的白玫，白玫也傻眼，问道。 “这……是不是撞上了？” 是撞上了，因为前车的车主一脸无奈地下了车，冲冯双招手，喊他。 “下来看看吧！” 前面的车主倒是没有很生气，他看了眼冯双开的车，还感叹了一句，“哎呦，好车啊。” 然后下一句接着，“修一次不少钱，你报保险吧？” 冯双开车多年，不是没有出过事故，他也知道事故处理的流程。 他态度诚恳地跟前车车主道了歉，“的确是我的全责，您打电话让交警来吧，我给保险打电话。” 白玫一直跟在冯双的身边，想要帮忙，但冯双拍了下她的手臂，“上车吧，外面晒。” 白玫坐进了车里，冯双站在被炙烤的马路边上，晒得双颊通红，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才给李嘉余打过去电话。 李嘉余几乎是秒接，而且语气轻快，像是在休息。 “怎么了，双儿？” 冯双左右踱步了一下，才开口，“新车的保险，买的是哪家呀？” 李嘉余一愣，警惕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我跟别人追尾了……” “人有事么？”李嘉余语气着急地打断他，“你人怎么样？” 冯双在这时候竟然还分神察觉到甜蜜来，他软着声音，小声道，“我没事的，我们都好好的，小事故。但是我的全责……” “那就好。”李嘉余松了口气，他松懈下来的声音又恢复了沉稳可靠，游刃有余。 “给我发个定位，我报保险。人没事就行。” 李嘉余临挂电话之前又嘱咐了一句，“宝贝，别不高兴，这都是小事。” “嗯，好。”冯双应道。 冯双和另一个车主把车从主干道挪开，然后在路边等着交警和保险公司人员过来出险。 路边有了绿荫，白玫牵着大宝也下了车。 那个车主也是挺有意思，看着大宝实在可爱，蹲下跟大宝玩了起来。 结果交警和出险还没来，冯双站在路边看见自行车道上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身高腿长的，蹬着一辆矮小的共享单车，蹬得频率很快，不一会就骑到了冯双几人眼前。 是李嘉余。 冯双看着他穿着正装蹬共享单车，实在是可爱又滑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嘉余走过来伸手抱了他一下，“别笑了，这不是堵车么，开车不如骑车快。” 冯双没想到给他发了个定位，结果他本人来了。 “你怎么来了？” 李嘉余抬了下下巴，“我就在这条街上班啊。” “我知道……”冯双笑着看他，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怎么来了？” 李嘉余小声说，“怕你需要我。” 冯双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心头一下软了，想在马路边上吻他，但旁边的人太多，不合适。 大宝看见了自家老爸，兴奋地跑过来在他身边绕圈，也不知道一般到傍晚才会‘打猎’回来的爸爸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见面了。 李嘉余跟对方车主又道了次歉，才正式地和白玫握手，打了招呼。 “李嘉余，我是冯双的爱人。” 白玫一脸惊艳地看着李嘉余，又看了看冯双，感叹道，“般配！” 这种没有纠纷的事故，处理起来很快，新车买的全险，两辆车的修理费保险公司都能报销。 等事故处理完，送走了对方的车主，冯双叹了口气，委屈地看着李嘉余。 “这车太大了。” 李嘉余也后悔，冯双没开过这车，他直接让老婆自己上手，多少是心太大了。 “是我欠考虑了，幸好你没事。你还敢开么？要不我叫司机来？” 冯双摇头，“算了，一回生二回熟，我开吧。” 李嘉余看着他攥着拳头，给自己壮胆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嗯，你是最棒的，你能行。” 他拉开车门，让白玫先上了车，然后帮着把大宝拴在后座上。关上了车门后，在身边冯双的腮边飞速地留下一个亲吻。 “一回生二回熟，别怕。”李嘉余低声道，“而且你还有我呢，有事跟我打电话，嗯？” 冯双点头，上了驾驶位。 李嘉余站在路边冲他们挥手道别，安慰道，“玩得开心，不要影响你们的好心情。” 等冯双把车窗关上之后，白玫侧着身子去看后面李嘉余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坐正感叹道。 “老天爷，你男朋友也太帅了。” 但她又立刻加了一句，恳切道，“也只有这种体贴帅哥才能配得上你。” 冯双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白玫再次尝试说服冯双，恳切道，“对了大大，你真的不考虑签售吗？下个月你的画册就要上市了，你不想亲眼看看你的读者们吗？” 冯双这次没有立刻拒绝，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考虑考虑吧。” 白玫欢呼一声，“那我等你的回复！” 越野车矫健得汇入车流，车内音乐轻快，冯双带着他的朋友和小狗，向目的地驶去。 如果是往日，冯双碰上了这种事故，哪怕已经处理过了，但他会内耗得一天都悬着心，提不起精神去做别的事。 但这次他倒是一反常态的轻松，就像是李嘉余说的，这都是小事。 更何况，李嘉余说过的，一切有他呢。 第28章 李嘉余下班回家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宝贝已经回来了。 他一进门，大宝就跑过来绕着他的腿转来转去，想跟他玩。李嘉余拍了拍它的狗头，又撸了一把沙发上的小宝，才走到厨房去找正在做饭的冯双。 推拉门拉开的动静被冯双捕捉到，他转头笑着看向李嘉余。 “今天晚上吃什么？”李嘉余挽着袖口准备帮忙，却被冯双用手肘推开。 “不用帮我，你去休息吧。” 李嘉余哦了一声，但也没走，从身后抱住冯双，挂在他的身上，亦步亦趋，贴得很近，像个人体挂件。 冯双觉得好笑，问他，“你这是干嘛？” “休息啊。”李嘉余把脸颊贴在冯双细白的颈边，不过毕竟是夏天，还是厨房，连冯双都觉得热。 “不要闹了……” 李嘉余这才哈哈笑了两声，放开手。 “明天早上我把车开到4s店，然后再打车上班。”李嘉余帮着把菜端了出来，开口道，“等修好了我们再一起取车。” 冯双点头，想了想，又说，“麻烦你了……” “别，”李嘉余皱眉，“别说这话，我听了难受。” 冯双点头，笑道，“好。” 吃完饭，李嘉余负责收拾碗筷，冯双在一边陪着他，寸步不离，眨着一双明亮的杏圆眼睛看他，看得人脸热。 李嘉余洗过手，也不擦干，就捧住了冯双的脸颊，把他细嫩的脸颊挤出来软肉，挑眉促狭道。 “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第29章 冯双被挤得说不出来，眨了眨眼睛，求救一样看着李嘉余。李嘉余才松开手。 “嘉余，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冯双开口，声音很轻缓，但他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跟李嘉余说话。 李嘉余神色一整，“宝贝，你说。” 冯双在餐岛上泡了一壶花茶，然后把白玫邀请他进行签售的事跟李嘉余说了。 李嘉余听过后，认真道，“实际你不用跟我商量这个。” 冯双脸色一僵，李嘉余紧接着又说。 “因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绝对的支持。” 冯双心头一定，“我从毕业以来就和白玫合作，她每年都会提签售这件事，她商业的嗅觉比我强得多，她说过如果我愿意露脸的话，商业机会会比现在多得多。” 李嘉余的商业嗅觉也顶尖的，他点头，“她说的不错。但你在犹豫。” 冯双点头。 “你在犹豫什么？” 冯双笑了，“现在我缩在笔名的壳里，即使是有了批评，也像是隔了保护层一样，对我没有太多影响。但如果撕了这层罩子，可能……” 李嘉余绕道餐岛的另一侧，温柔地揽住冯双，轻轻地摇晃着他。 冯双垂着眼睛，又继续说，“但我私心得，又想让更多人看到我的画，想要在这个行业留下姓名。” 李嘉余心里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冯双柔软的外表下，仍然有着一颗蓬勃好胜的心。 “李嘉余，你知道么……如果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根本不会考虑这件事。”冯双抬眼看着李嘉余，坦诚道。 李嘉余一愣，“什么意思？” “我是说，”冯双尝试着解释，他蹙着眉头，很认真道，“我原本是个很胆小的人，很怕失败，很怕恶评，是最胆怯的一个人。但我现在有你了，我想，我可能愿意去尝试着勇敢一些。” 冯双弯着眼睛，抬头对李嘉余笑得很甜。 “因为，我现在有你做我的保护壳了。” 李嘉余看着他，目光闪烁着，鼻尖涌上酸涩的感觉。 “双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李嘉余顿了片刻，郑重道。 “我永远在你身边。” 第二天，冯双联系白玫，告诉她自己同意签售的决定。 白玫在电话里兴奋到尖叫，直呼，终于要有同担了。 “什么是同担？”冯双问她。 白玫笑嘻嘻地说，“你自己查吧。” 冯双放下电话，转眼就把这事忘了，因为大宝已经咬着自己的狗绳摇着尾巴走过来，催促着冯双带它出去散步。 冯双心想：今天晚上要问问李嘉余，大宝是不是看得懂时钟，要不然为什么每天到九点半的时候它就坐不住了。 冯双签售的第一站安排在本市的，在新区的博览中心将举办一个全国性的漫展。 冯双咬着吸管，托着下巴，蹙着清浅的眉头，向对面的白玫担心道，“要是没人去找我签售，怎么办？” 白玫一愣，“不会吧，你微博百万粉丝唉。” “好吧。”冯双满脸愁容，看着对面的白玫吭哧吭哧吃完了一个巴斯克蛋糕。 “还吃么？”冯双把自己的面前一口没动的提拉米苏推给她，白玫客气了不到半秒钟，就拖过来继续吃。 冯双抱着杯子，凑近白玫，小声道，“要是真没人，要不你帮我找点托吧。要是一个人都没有也太丢人了。” 白玫闻言，笑到呛咳起来，挣扎着说道。 “你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没有人，拜托，你属于头部画手唉！” 冯双这才作罢，但他看上去还是很没信心，单手托腮一言不发。 白玫想了想，“我有个好办法，先预热一下。” 冯双眯着眼睛看她，支起来头，“什么办法？” 李嘉余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他坐在上位，手里转着一支笔，侧耳听下属汇报项目进展。他手机震了一下，但他正听到关键时候，没有拿起来查看。过了五分钟，手机又震了两下。 李嘉余有些担心是冯双在找他，抬手叫停了下属的发言，把手机拿了起来。 结果是他的高中损友群，接二连三地对他进行轰炸。 手机还在震，李嘉年也像疯了一样，在微信上对李嘉余狂风乱炸。 【我嫂子！！！】 【我亲嫂子！！！】 【我美丽如画的嫂子啊啊啊啊！】 【李嘉余你命真好（微笑.jpg）】 李嘉余点开李嘉年分享给他的第一条微博转发，页面跳转，是一个眼生的微博账号，但配图上的人，李嘉余可太熟悉了。 长发挽成一个松散的低发髻，看着镜头，眉眼弯弯，唇色莹润，细长的手指捧着一个大大的马克杯。雪白的面颊透着樱花般的粉，五官无可挑剔的精致如画，是随手一拍也掩盖不住的好相貌。 是冯双。 李嘉余心想：是我老婆。 除了配图，还有一句文字。 【下周六，我在xx漫展，期待和大家见面。】 发布不到半个小时，上面已经有几千人的转发和点赞，李嘉余正想打开评论区，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会议中，便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波动，把手机调成静音。 “继续。”李嘉余抬起下巴，一张脸冷峻如常。 一个小时后，李嘉余回到办公室，来不及坐下就立刻打开手机，打开微博app把图打开，放大了欣赏了一会儿，然后下载，放进‘我的宝贝儿’这个专属相册，才腾出来手回复微信上的几人。 王波在群里疯狂at李嘉余。 【我老婆是冯双粉丝，求签售票啊老李！！】 【老李看看我啊，不给票我没法回家了老李！】 【老李！我也要票，我也要追星！】刘琦也加入进来，添乱。 李嘉余面无表情地发给王波了一个ok。 下一秒，李嘉余反手给冯双打过去电话，语气带笑。 “宝贝，在干嘛呢？” 他走到会客的沙发上坐下，听见电话那头的冯双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刚回家。” “你干嘛去了？”李嘉余明知故问。 “刚才跟白玫在一起。” 李嘉余笑了起来，逗他，“发微博去了？” “……”冯双一顿，再开口时有点不好意思，语气迟疑的，听上去有点害羞，但很乖，“你怎么会知道？” 李嘉余被他逗笑，“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刚开会的时候手机像炸了一样，都来跟我说，原来圈内知名大手是我老婆呢。” “哦。”冯双笑了，声音很轻软，又带点撒娇一样的黏腻感，“就是你老婆呢。” “老婆，能给我留两张签售票么？王波他们想要。” 李嘉余靠在沙发背上，舒服地翘脚在茶几上，锃亮的皮鞋尖晃了晃，放松地跟电话另一边的爱人聊天。 冯双很惊讶，“他们也会来么？我还以为没人会来，想着让白玫雇人来撑场面呢。” 逗得李嘉余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李嘉余仰躺在沙发上，手指捏紧了手机凑在耳边，长叹一句，“这班没法上了，想回家。” 冯双应该是看了眼时间，安慰道，“还有两个小时，坚持一下。” 李嘉余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早退，“再上一个小时班，不能更多了。” “如果你今天下班早的话……”冯双声音小小的，用一种让李嘉余无法拒绝的请求语气，询问道，“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买衣服，我还不知道签售那天要穿什么……” 李嘉余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拎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顺手拿上西装外套。 “我下班了，现在去接你，等着。” 第29章 冯双签售的时间是周六下午的三点钟，持续三个小时，大概六点钟能够结束。 白玫中午的时候就来李嘉余他俩的家来找人，一来又是撸猫又是撸狗。 冯双抱着手臂靠着门框，无奈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白玫最后亲了亲小宝的猫猫头，掂起来她带来的硕大的化妆包，“来给你妆造！” 李嘉余让出客厅自然光最好的地方，还给白玫搬来了桌子和小茶几，恭敬道，“请，白老师。” “你好白啊……”白玫惊叹道，“最白的色号用在你的脸上，甚至都没有提亮效果。” 冯双被人摆弄着，他垂着眼睛睫毛颤颤，很不自在。 李嘉余站在一边，弯着腰看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冯双被人看得脸热，伸手推了一下李嘉余，“别看我了……” 李嘉余嗯了一声，公平公正道，“实际不用化妆，已经很好看了。” 白玫表示赞成，但她解释道，“因为书迷会拍照，所以还是要把脸上的小瑕疵均匀一下的。” “还要拍照啊？”冯双问道。 白玫点点头，帮冯双用小刷子梳顺了他纤长的睫毛，又用阴影色简单得扫了一下眼窝和鼻梁，算是画完了这个快手妆。 第30章 “接下来，你跟我来学一下，签售必备的互动手势。”白玫坐在冯双对面，神色认真，“快，我们突击一下。” “好。”冯双坐直了身子，也认真道。 “首先，脸颊比心。” 白玫伸出手掌，单手在脸颊边比出来半个心形，手势娴熟。轮到冯双了，他拱起手背凑在自己细嫩的脸颊旁，比出来半个圆形。 “比心，比心！”白玫无奈地掰冯双的手指，“你这是比了个啥？” 李嘉余本来都准备回书房了，结果被冯双‘比苹果’逗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傻笑着看老婆。 “哦哦，我知道了。”冯双这才明白了，把手指调整了过来。 “下一个，猫爪！” 白玫五指张开，比在脸颊旁，做了一个很可爱的手势。 冯双如法炮制，歪着头学她，也单手比了一个猫爪。 白玫逗他，“两只手一起上。” 冯双刚举起来另一个手，旁边传来‘咔嚓’一声，他目光转过去，看见李嘉余在偷拍。 “新壁纸有了。”李嘉余收起手机道。 简单得做了准备，白玫开车带着冯双先去了漫展，去跟已经在那的其他工作人员汇合。他们俩走了没一会儿，李嘉余也收拾了一下自己，带上黑色墨镜，出了门。 李嘉余别说他最近这几年，算上他更年轻的时候，也都没有参加过这种漫展啊，签售之类的活动，他下了高架，快开到展览中心的时候，就心里暗道失策。 怎么这么多人，怎么这么多车！ 李嘉余开着他的跑车焦头烂额得找了半个小时的车位，才终于倒车入库，停好车后他松了口气，下车后兴致昂扬。 结果到了场馆门口他再一次失语，伸手扯下了脸上的墨镜。 怎么这么多展位，这么多队伍，他老婆在哪？ 李嘉余拿出来手机，他从通讯录里面找出冯双的电话，担心耽误他的正事，没拨出去。反手打电话给王波，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对面的背景也是吵吵嚷嚷，李嘉余心头一定，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老李，什么事啊，我跟我媳妇儿在排队呢。” “排谁的队？”李嘉余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在一群二次元的少男少女显得有些过分成熟了，李嘉余又把墨镜戴上以躲避路人看向自己的视线。 “冯双啊哥！” “太好了。”李嘉余面无表情说着求情的话，“我在b2口，你来接我一下，我找不到路。” 过了十分钟，王波满头黑线地来了，“老李，你才来？” 李嘉余心里惭愧，但嘴上不输，“嗯，来得及。” 两个人到冯双的展位时候，签售的队伍已经走动了起来。排队的人群看上去少说要两百人，比李嘉余想象的人还多。 人头攒动着，大家一脸兴奋地交谈，还有人踮脚去看台上坐着的冯双。 “成双大大也太美了吧！” “天呐，惊为天人！” 王波跟李嘉余向工作人员出示了签售票之后，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王波老婆在前面和几个小姐妹亲亲热热得聊天，王波和李嘉余跟队伍慢悠悠走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队伍进行了一半，王波突然问李嘉余，“老李，签售，你书呢？” 说完他举起手里拿着的画册，摇了摇，示意这是他自己的。 “……”李嘉余无奈，“我哪知道这个。” 他回头看后面又排起了长队，现在去买也来不及。索性作罢。 王波也说，“算了，你俩就回家签吧。” 李嘉余两人慢慢走到前两排，排队的大多数都是女生，李嘉余和王波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士显得有些另类，排队的前后两排都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俩。不过冯双没有注意，他坐在台上，满眼都是面前一个个赶来签售的读者，他素白着一张精巧的容颜，原本披散的长发也挽在脑后。 他侧耳听着面前的人说话，时不时抬头冲来人微笑，然后利落又潇洒地落笔签名。 冯双像是块清凌凌的贝壳一样，沉静又温柔，已经签了一个多小时，但他不见疲态，还是很耐心很细致。 王波把李嘉余推到自己身前，“你先上。” 李嘉余一愣，“为什么你不先上？” 王波一脸看笨蛋的眼神看他，“你笨啊？他一看见我就知道你来了啊。” 李嘉余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他知道我会来吧。” 很显然，冯双没料到李嘉余会来。他在抬眼看到李嘉余时，惊喜又惊吓，瞪圆眼睛的样子像是吓了一跳的小猫。 “你……你怎么来了！” 李嘉余微微弯腰，笑着看着他，“来看看你。” 冯双眨眨眼，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哦……我很快就结束了，要一起回家么？” “好。”李嘉余点头，他无奈地看了眼自己两手空空，“我没带画册。” “没关系的。”冯双笑了，然后弯着身子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一张空白的卡纸，对李嘉余说道，“我现在画给你。”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冯双把画递给李嘉余。 是很简单的卡通简笔画，两个人牵着手的背影，一个人个子高高，头发短短，另一个矮一些，但扎着高马尾，旁边走着一只威风的小狗，还有一只长毛圆脑袋的猫咪。 冯双没有签名，而是在右上角画了个爱心。 李嘉余正想要仔细打量，但看见旁边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提醒道，“注意时间。” 他才知道自己超时了，李嘉余有些抱歉，快速得压低了声音，“我等着你，一起回家。” 说罢就下了台。 王波走上台的时候，冯双还忍不住去瞟李嘉余的背影，王波好笑地喂了两声，冯双才又瞪圆了眼睛，认出他来。 签售结束之后，冯双在门口和李嘉余、王波，还有王波老婆碰面，四人一起去吃晚饭。冯双在读者粉丝面前显得倒是比在李嘉余面前成熟得多，他会很耐心地听别人说话，但笑起来没有在家关起门来时那样甜。 那种轻快的，甜水一样的笑容，只有李嘉余才能看到。 白玫果然说得没错，冯双这张脸的威力太大，短短一晚上时间，冯双的笔名‘成双’就已经登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词条，无数人跟帖发出今天在签售现场的照片。 【成双 生图 直出】的词条随后也登上热搜。 冯双白天累了，晚上昏昏沉沉得有些体力不支，睡得很早。 白玫一直在给冯双打电话，李嘉余看见了，害怕有什么急事，就帮他接了起来。 “我的宝！你火了！”白玫亢奋的声音传来，李嘉余无奈地开口提醒道。 “咳……是我，李嘉余。冯双睡着了。” “……”白玫立刻噤声，过了片刻才开口，语气有点不好意思，“哦，那我明早再打。” “好。”李嘉余轻声道，“他明天起床了，我告诉他联系你。” 都是忙了一整天，电话两头的三人洗漱之后都进入了梦乡。 没人料到，就这一晚，舆论的风向从惊艳、吹捧到倒戈、质疑、诋毁。 一个所谓的‘老同学’，爆出了网红画家‘成双’猛料。这人发了一篇冗长的博文，标题吸睛。 【你们喜欢神颜画手，实际是这种人……】 各种猛料，细节详尽，难分真假。被无数网友和读者传阅。 等冯双起床时，他只做了一晚上的美梦，莫名其妙得戛然而止。 第30章 第二天清晨，李嘉余如往常的每一日，起得比冯双要早一些。 冯双裹着被子，头发清香，呼吸温热地凑在李嘉余颈边，像是一只睡得很香的小浣熊。 李嘉余没忍住身后隔着被子抱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起身，走到厨房烧了水，现磨他今日的咖啡豆。 查过了工作邮箱之后，李嘉余有些好奇地又一次打开微博，想看看昨天关于他老婆的热搜词条现在还在不在榜上。 李嘉余打开微博热搜，先是兴致勃勃，然后面色一变。 冯双起床时，下意识地去摸旁边的人，却摸了个空。然后他迷迷糊糊地想把床头柜的手机拿过来看时间，却又摸了个空。 昨天冯双提着一口气完成了签售，如今放松下来，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昨晚睡梦黑沉，一觉睡到天亮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着，像是在冬眠一样恢复体力。这醒了过来之后，冯双仍然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他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觉得手软脚软，攒不住力气。 往日起床也会有低血压、低血糖的毛病，但可能是昨天累得狠了，今早的感受比往日来得更严重一些。冯双支着膝盖坐着，一手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再倒回枕头上，一手捂着胸口过速的心跳，勉力缓着。 不稳的心跳牵连着他的左边手臂，带动着血管一起，一抽一抽得传来刺痛。他用右手压着左边手腕的脉搏，想要抑制住那一股股的刺痛，按了一会儿才感觉没有那么疼了。 第31章 还好李嘉余不在。冯双心想，要不然他一定会担心的。 他又把头搁在膝盖上面缓了一会儿，才终于熬过了这次晨起的发作。 “手机呢……”冯双睁开眼，自言自语地呢喃道。他慢慢地起身，扶着床头站了起来，挪动着步子去找外间的李嘉余。 他先去茶几上剥了一颗水果糖吃下，恢复了些许精神。这糖是李嘉余专门买的，清新的荔枝味，冯双很喜欢。 冯双开始慢悠悠地在家里四处找着手机，结果发现餐桌上的黑咖啡喝了一半，大宝小宝的食盆也是空的。冯双觉得有些奇怪，他先给两个小宝贝放上了粮，才去书房去找李嘉余，结果大清早，书房的门竟然是关上的。 冯双想着李嘉余可能是在工作，有些心疼，但也就没有去打扰他。 他洗漱过，简单得吃了早饭，他的手机却一直找不到。冯双有点着急，想着会不会是手机丢在哪儿了。但他明明记得昨天睡觉前还用了呢。 冯双郁闷地坐在沙发上，他看见抱枕的后面露出的平板电脑，眼睛一亮。 他蜷在沙发上，随意地把耳边的碎发顺在耳后，想用平板电脑登录账号查找设备，但在屏幕亮起的那一秒钟，微博通知像是夏日暴雨的雨点一样接连不断得袭来。 冯双思绪被打断，用细长的手指试探性地点进去了微博。他实在是好奇大家都在说些什么，怎么收到了这么多信息…… 他带着好奇和期待，但他发现很多人at他的，是一篇标题很奇怪的博文。 【@成双 说的是这位？哦，看着的确挺娘的，文里说的多半是真的。】 【@成双 真的假的？出来说句话啊】 【@成双 保护我方大大！】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造谣犯法！@成双 支持大大！】 冯双心脏跳得有些快，他极力保持着镇定，但身体的脆弱让他受不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滑动页面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浸润着冷汗。 他点开那篇博文的链接，等他吃力地读懂文章里面的一个个字符，那些字符像是吃人的怪物，把冯双的冷静吞没。 冯双只觉得原本还在因为喜悦而跳动的心，一下子被人捧得高高的，然后摔在了地上。他毫无准备。 文章不长，其中这几句像是针一样扎进冯双的眼中。 【没想到小时候头都抬不起来的娘娘腔，现在这么受欢迎啊？】 【初中时候被人叫了三年的小娘们，结果现在真留起来长头发了？倒是挺好看。】 【你们的大大曾经在厕所跪着舔我呢，冯双，还记得么？】 冯双心跳失控，他开始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吃力的，胸口憋闷，闷痛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手里的pad也变得像是有千斤重，重得他拿不住。 在脱手的前一秒，冯双手里的平板电脑被人抽走，连带着他‘丢失’的手机一同放在了茶几上。 李嘉余蹲在冯双身前，两手握着冯双的细软的手掌一下下捏着，帮他缓解那双细弱的手掌因为情绪而带动的轻微痉挛。 “……把这个忘了。”李嘉余看了眼平板电脑，无奈叹道，他抬头看着弓着背坐着的冯双，语气轻柔地给他指令，带动他轻柔地吐息。 “宝宝，跟着我说的一起，深呼吸，然后慢慢吐出来。”李嘉余一边安抚他，一边用手去按揉冯双手臂内侧的心包经，帮他舒缓心脏的不适。 冯双面色惨白得惊人，唇瓣也在颤，乌黑的鬓角沁着冷汗，像是强弩之末。 冯双还在抖，他的唇色从苍白转为绛紫，抬眼看向李嘉余的眼神痛苦又无措。 “双儿，坚持住，我去拿药！” 李嘉余见冯双的情况还没有好转，也焦灼起来，他揽住冯双单薄的上身，让他半躺在沙发的靠枕上，转身要去拿硝酸甘油。 但在李嘉余起身的瞬间，他的手腕被一双冰冷汗湿的手掌抓住，力道很弱，但这已经是冯双能使出来的全力， “别走……”冯双顶着满头虚弱的汗，看着李嘉余，恳求道，“不吃药……你抱抱我就好。” 李嘉余蹲下身，扶着冯双的肩膀，他强压着紧张和焦躁，严肃道，“双儿，我给你拿药，然后我们吃了药去医院。” 冯双摇摇头，他执拗地继续去抓李嘉余的手腕，“没事的，已经在好转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冯双太了解自己的身体，他清楚自己的病发情况，也清楚自己每一次病发后续的治疗方法。这次病发是他自己情绪的原因。 冯双用力地抬手揽住李嘉余的脖颈，让自己扎进爱人的怀抱里，这种厚实温暖的包裹感才是他最好的药。 李嘉余连忙伸手托住冯双消瘦地肩背，双手托着怀里薄薄的一片人，安抚地捋着他的后心，一边用极为温柔的语气对冯双说，“宝宝，让我看看你的脸色，这样我看不到，我不放心。” 冯双伸着手臂又执着地抱了几秒钟，才松开手，任由自己软弱地陷入李嘉余的怀抱里。 李嘉余怀抱着冯双，让他半躺在自己的怀里，关切地看他的脸色。直到冯双唇上吓人的绛紫褪去了一些，双手也停止了颤抖，恢复了正常的温度。李嘉余才敢站起身，快步倒了杯热水过来。 李嘉余一手拿着水杯，喂了冯双几口水，才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冯双点头，抬眼有些惭愧，“是我情绪激动了。” 李嘉余心疼地理顺他散落的发丝，“怪我，我应该早点出来看你的。” 冯双摇摇头，“你是在书房处理这件事么？怎么还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冯双勉强弯了下唇角，软声道，“害我找了好久的手机。” 但他不知道自己苍白的唇角弯着，让李嘉余有多心疼。 李嘉余目光沉沉，又说了一遍，“怪我。” “不想让你看微博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我想要联系白玫，但我没有她电话。对了，把白玫的电话给我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我就不偷着拿你手机了。” 李嘉余声音放得很温柔，冯双听着心头柔软，也顺着他的话说，“好，我把她的微信也推给你。不过你想要用我手机也可以的，我不介意。” 李嘉余轻轻拧了一下冯双细嫩的脸颊，跟他交代现在的情况，“我联系上了白玫，决定以诽谤罪起诉发帖的人，也联系了平台删帖。” 李嘉余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让王波查了这个发帖人的ip，是本市人，看他发的那些像是真和你认识一样……我让我哥们继续查，给我一个具体的地址。” 冯双一愣，用力抓住了李嘉余的手掌，不赞成道，“你要去找他？不可以！” 李嘉余一愣，他顾忌着冯双的身体，用手托着冯双力竭的手掌，安抚地握着他的手，“好好好，我不去……不要着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冯双手比李嘉余小一圈，手指细弱，他抓着李嘉余的两根手指，平静了片刻，才开口道，“让……让律师去处理，你不要去。” 李嘉余抱着他，一刻也不敢放手，大宝和小宝都察觉到冯双的不对劲，凑过来看。白猫轻巧地跳到冯双的腿上，温热的小身子像是个小‘猫’毯，冯双把冰凉颤抖的手指埋在小宝细软的绒毛里。 大宝着急地在冯双身边打转，然后也凑过来把大脑袋搁在冯双的膝头，黑豆豆眼睛盯着他看。 “看，双儿，我们都爱你，我们也都在你的身边。”李嘉余心疼又宠爱地亲他的鬓角，“不要因为一个烂人难过。” 冯双眨眨眼，点头，“我知道。但我……” 冯双脸色很难看，强撑着一点力气，对着李嘉余很认真地解释，“李嘉余，我……我没有跟任何人做过那档子事。除了你之外。所以……他写的，是假的。” “我知道。”李嘉余哪里会舍得怀疑他，他只觉得自己心疼得快碎了。 李嘉余沉着一双深黑的眼睛，和冯双对视，满眼的信任和心疼，“他这是诽谤，我已经找律师了，这次必定要追究到底。” 冯双这才放心，他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大宝的狗头，哄它，“我没事的，乖孩子。” 李嘉余和大宝小宝围着冯双，一家四口呆了好一会儿，冯双才调整过来，他攥了攥拳头，找回了力气，抬头对李嘉余说，“白玫那边怎么样？” “她一直在道歉，觉得是自己让你签售才害了你。”李嘉余无奈叹了口气，“你给她打个电话吧，我劝不住她。” “好。” 冯双接过李嘉余递过来的手机，正想要打电话给白玫，李嘉余却在这时出声叫他，冯双抬头去看。 一双好看的眼眸澄澈干净，像是最干净的那片海。 “双儿。” “嗯？” “你是不是知道发帖的人是谁？”李嘉余问道。 冯双躲避一般地垂下眼睛，“或许吧……我不确定。” “好。”李嘉余没有再问，只说了一句，“剩下的交给我吧。” 第32章 网上的帖子很快就被删除了，但舆论还在发酵。白玫用工作室的微博账号，以及冯双的账号发布了报警的记录还有律师函。 网友看热闹的偏多，将信将疑，议论纷纷。 李嘉余把冯双的手机关了机，他也向公司请了假，这几天在家陪着冯双。 两人下午的时候带着大宝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之后被断网了的冯双无聊极了，他拿了速写本开始画图，但心不静，画了一会儿就又把笔放下。 李嘉余从书房出来倒水的时候听见冯双的叹气声。 他把水杯放下，走过去托着屁股把冯双抱了起来，像是抱小孩一样的姿势，让冯双挽着他的脖颈，冯双比他高出来一截，只好低头看他。 初中时候的冯双，李嘉余这一段时间拼命地回想，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他只能大概记得，冯双那时候又瘦又小，是短发，但是额发留得很长，盖住眼睛。被人泼了脏水，浑身湿透地坐在阴暗的小巷子里，抱着他的双肩包，看着狼狈又可怜。 李嘉余关于那时的回忆仅限于此。 他抬头看着现在长大了的爱人，长发乌黑柔顺，脸颊雪白，满眼的赤诚天真，漂亮又乖巧。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公平得对他？舍得去伤害他？ 李嘉余想不明白。 李嘉余蹙着眉心，满眼的心疼像是夏日落雨，几乎满载池塘，溢了出来。 冯双低垂着眼眸，和他对视，过了半响后叹息地用手心盖住了李嘉余的眼睛。他声音有点哑，又带点哽咽，“别这么看我。我本来都已经没事了……” 但李嘉余的心疼，才让冯双意识到，原来的自己有多委屈。 李嘉余侧头避开遮住他视线的手，把冯双向上颠了颠，冯双脚上的拖鞋挂不住掉在地上，但李嘉余也不管。 他抱着爱人向卧室走去。 “别想这个了，宝贝。我们做点别的事儿。” -------------------- 儿童节快乐宝子们~ 小剧场： 李嘉余一夜起来，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遇到了当时只有七岁的冯双。 瘦瘦小小的小豆丁，白皮肤大眼睛，抱着膝盖坐在病床上。 护士说今天是儿童节，但因为自己的病，家里的大人最近忙得人仰马翻，根本没人能想起来今天的节日。冯双太乖了，他也不会抱怨什么，只会觉得自己添了麻烦。 李嘉余站在病房外看着，心疼死了，一着急就醒了过来。 李嘉余趁着冯双还在睡，出去找到开门的店铺，买了玩具，气球，蛋糕，彩带，等等等，一大堆东西。然后把家里布置得像七岁男孩的生日派对。 冯双起床之后哭笑不得，但还是鼓励地亲了亲他。 “节日快乐，我的宝贝。” 李嘉余对他的爱人说道。 第31章 事后，两人身上都是汗津津，混杂这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李嘉余随手套了个短裤，用干净的浴袍把冯双裹起来，放在一边的躺椅上，然后利索地换掉了床上的四件套。 冯双裹着浴袍，有些昏昏欲睡，李嘉余整好床铺走过来拍了拍他泛着粉的脸蛋儿。 “宝贝，先不睡，我把水放好了，先洗澡。” 冯双迷迷糊糊地伸出细白的手臂去揽李嘉余的肩膀，被人剥了干净，放进热水里才清醒过来。 冯双叫住正想迈进浴缸的李嘉余，“老公。” 李嘉余一愣，笑了，“有何吩咐？” 冯双讨好地看他，“想喝橙汁……冰的。” 李嘉余无奈看他，“冰的？” 冯双合着双手作揖，杏圆的眼睛眨巴着，期许地看他，“小口喝，可以么？老……” “可以可以，给你拿。”李嘉余拿他没办法。 冯双拿到冰橙汁，喝了两口就被李嘉余抢走，李嘉余用带着水珠的瓶身贴了下冯双热乎的脸颊，劝他，“太凉了，等会再喝。” 冯双解了渴，也没有那么想喝了，就没有再挣扎。 两个人躺在温热的水里，放了一个柠檬味道的泡澡球，整个浴室都是清新湿润的味道。冯双放松下来，歪头躺在李嘉余怀里。 他长发被水打成缕，贴着头皮顺在脑后，更显得五官精致立体，额头饱满，是不可多得的好相貌。 李嘉余有些好奇，他带着水珠的手指扫过冯双细窄高挺的鼻梁。 “你小时候一定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孩。”李嘉余低声道。 冯双想了想，“应该是，我妈妈从小就会夸我好看。” 李嘉余笑了，“你哥也会夸你么？嗯……很难想象。” 冯双摇头，“他不会，我哥小时候话比现在还要少，他才不会夸我。那时候我年纪小，长得像个小女孩，我哥的朋友都会开玩笑得说，冯单没有弟弟，有的是个妹妹。” 李嘉余很温柔地抱着冯双，把温热的水泼在他瘦削白皙的肩头，“但你哥实际很爱你，我能看出来。” 冯双也笑了。 “嗯，我知道。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我哥好像不太喜欢我，直到后来他为了我去跟别人打架，打得胳膊都骨裂了，我才意识到，”冯双抬眼看着李嘉余，“原来我哥很疼我。” 李嘉余和他对视，“你哥那次是因为什么跟别人打架的？” 冯双目光闪烁，犹豫了一下，坦白道，“因为一个小混混尾随我，把我拖进巷子……我被破了冷水，后来被……被救下后还是染上了肺炎，情况一度很危急。” 冯双没有再说，因为李嘉余用很大的手劲握住了他的手腕。李嘉余神色一整，坐起身来郑重地扶着冯双的肩膀，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一时无言。 是冯双先开了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勉强笑了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我记得。”李嘉余开口，语气低沉，“5月份回学校那次，我就想起来了。” 冯双点头，“是你和王波救了我。” 李嘉余沉默地看着他，沉默地让冯双有些心慌，他抓着李嘉余的两根手指，叫他的名字。 李嘉余咬紧牙关，额头崩起青筋，一字一句道，“那个泼你水的人是谁？把名字告诉我！” 冯双用柔软的手指攥着李嘉余的手指，晃着哄他，“唉，不要生气啦。我哥已经揍过他了，虽然自己断了条胳膊……很多年前的事了，没关系了。” 冯双用湿乎乎的手掌捧着李嘉余气鼓鼓的脸颊，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说，“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好好的，对吧。” 李嘉余看着冯双，像是被戳了一针的气球，慢慢泄了气。 两个人洗好澡，李嘉余帮冯双把头发吹干，吹得有些毛躁，属实是李嘉余的手艺不精。但冯双也不生气，用手指慢慢地理顺。 “嘉余。”冯双唤了一声李嘉余的名字，然后站起身从身后抱住李嘉余，他声音很低，但很平静，“嘉余，关于我……就是那篇文章里说的那些事，你想听么？我可以讲给你听。” 李嘉余沉默了片刻，告诉他，“我不想让你回忆起来那些事，但如果你已经被迫回想起来了，那我愿意听。” 冯双垂着眼，轻声开口，“那些事太难堪了，其实我不太想说。” “那就不说。”李嘉余扯着冯双的手臂，把人拉到身前抱着，“我们不说从前了，说以后，好么？” 关上主灯，留了一盏壁灯，让夜盲的冯双多一些安全感。柔软的被子，香橙味的香薰，温度正好的空调，两人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准备入睡。 “等我休年假，你想去哪玩？” “都好。” 冯双嘴上慢吞吞地搭话，但思绪飘远，他无力抵抗地回想起初中的那三年。 当一个病弱的初中生，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时候，他姣好的容貌也会变成被施暴的原因。即使冯双从来不穿校服以外的衣服，把头发留长盖住眼睛，也无济于事，还是会被人盯上。 校园霸凌就像是外来的掠夺性植物，在没有干预之下，快速繁殖。 即使十几年过去了，冯双有了自己的爱人，事业，狗狗和猫咪，但他还是逃避性得不愿意去回想那段时光，回忆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而李嘉余，是那段时光唯一的，让他愿意留存的记忆。 冯双夜盲，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昏暗中也能被对方捕捉得清楚。李嘉余看着怀里皱着眉头的冯双，暗叹了一声，缓慢地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 “睡吧。” 李嘉余在家陪了冯双两天，网上的热点一天一换，很快冯双的词条被另外的热搜所取代，冯双要回了自己的手机，但向李嘉余保证自己不会随便看微博。 李嘉余这才放心地出门上班。 临走前，李嘉余抱着大宝的狗头，认真嘱咐道，“保护好双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冯双被他逗得大笑，伸手把大宝抱走，小声说，“爸爸疯啦。” 李嘉余这几天工作堆积了一大堆，从一进到办公室就开会，一直开到下午，期间接了一个电话，是王波打来的。 第33章 “哥，我把这人约出来了，我把地址发你。” 李嘉余反手把西装脱了扔给助理，交代了一句，“你们再把项目计划过一遍，我一会儿要看修订版。” 然后李嘉余向王波说道，“谢了兄弟。” “唉，别说谢。”王波有点上火，“这几天给我老婆也气够呛，她是冯双的死忠粉，帮你也帮她。我跟你一块去，你一个人不行，万一他设套呢。” “不用，”李嘉余走进电梯，“进电梯了，你不用来，我自己一个人能行，挂了。” 王波把发帖这人约在了城郊的一个黑网吧的后巷子，当时发帖的ip地址就是这里。 李嘉余走到后巷，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摄像头。 也对，谁想不开了在黑网吧附近安摄像头，等着被查么。 一个身形不高的男人正对着墙根撒尿，听见脚步声，才提上裤子转过身来。 这人一看见李嘉余，愣了，黑框眼镜后面的眯眯眼瞪大了，“不，不是，不是冯双约我到这的么？你是谁？” 李嘉余看着他，站定，他身高腿长，肩膀宽阔得在地面投出一片阴影。 李嘉余看了看这条小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十三年前，实验中学旁边的巷子，你是不是堵过冯双？” 男人颤抖着唇瓣，“你，你怎么知道？” 李嘉余歪了下头，笑得挺开心，“那我找对人了。” 李嘉余一边走向他，一边把领带拽下来，然后慢条斯理地系在自己右手拳峰。他眉眼看上去冷峻，但抬眼看向对方时却显得戏谑轻挑，像是在看一个笑话，没把人放在眼里。 男人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得想要跑，但已经晚了。 李嘉余逆着光，如同鬼面罗刹一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十三年前没顾上记下你的名字。今天巧了，你自己找上门来。” 语音刚落，拳峰如雷霆暴雨一般落在人的要害，快准狠，不留情面。李嘉余单方面压制，男人毫无反手之力，只来得及抱头惨叫，弓身蜷缩着倒下。 李嘉余把人打倒在地，左右环顾着，却发现没有水可以泼，气得他太阳穴发麻，狠狠啐了一口，吐在了这人脸上。 李嘉余在一个多小时后返回了会议室，细心的助理发现boss少了一条领带，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第32章 冯双起床之后有一阵低血压、低血糖的时间段，他整个人软乎乎的，会特别乖巧，有求必应。 李嘉余推门进来，看他可爱，忍不住凑过去，“双儿，亲我一下。” 冯双慢吞吞地抬起头，还迷迷糊糊的，但乖乖地亲了李嘉余一下。 李嘉余美滋滋得把人裹着被子抱住，凑在爱人的颈边的发丝中吸了个过肺的。 “该起床了，家里来人了。”李嘉余小声哄他。 冯双困倦地只能睁开一侧的眼睛，“谁来了？” 冯双被李嘉余摆置着换了套衣服，洗漱干净了才推开房门。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已经十点了，冯双。”开口的是冯单。 “小双儿，睡好了么？”笑眯眯问他的是刘青。 “大大！”眼睛瞬间亮起来的是白玫。 冯双一愣，无奈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转头看向应该在a国的两个哥哥，“哥，青哥，你俩怎么也回来了？” 刘青站起身，凑近了看了看冯双的脸色，看他眨着一双大眼睛，气色很好才放下心来。 “看到网上的消息了，你哥不放心，拉着我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的。”刘青冲冯双眨眨眼，示意冯双不要只看到冯单的扑克脸，他小声道，“你哥很担心呢。” 冯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凑过去叫了声，“哥。” 冯单抬眼看他。 冯双小声问道，“爸妈知道这事儿么？” “没跟他们说。” 冯双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白玫把文件夹里面的一封手写信递给冯双，开口解释道，“这是刘俊涛的手写道歉信，律师亲自看着他写的。” 白玫又解释了一句，“对了，刘俊涛就是那个发帖人。” “嗯。”冯双没有表现出意外，“我知道。” 冯双拿起来那封手写的道歉信，上面字迹凌乱丑陋，冯双看了两眼就递还给白玫。 白玫拿过来，也是紧皱着眉头，“这字丑的……他也用发帖的账号把这封信发在微博上了，不过恐怕是没人能看懂，一会儿我让工作室转发的时候顺道翻译一下。” 冯双点头，“好，辛苦了。” 白玫摆摆手，“职责所在。对了，律师说昨天见着他人的时候，这男的鼻青脸肿的。” 冯双一愣，看向李嘉余，见他面色如常，又转眼看向冯单，但冯单更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白玫高兴地笑了，“遭报应了吧！对了大大，你也用自己的微博转发一下刘俊涛的微博吧，你想想要发点什么？” 冯双时隔两天，再一次打开微博，页面被大量的信息卡顿了几秒，冯双随手点开一个at，就是支持他的人在at他刘俊涛的道歉微博。 冯双双手拿着手机，微微弓着背，他垂着眼睛想了片刻。 但冯双的神色平静淡然，没有展现出丝毫的脆弱和软弱。 片刻后，冯双把手机轻轻放下，抬头对几人说，“算了吧，我不想转发了。我也没什么想要说的，就这样吧。” 白玫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李嘉余拿了几瓶橙汁走过来，一人面前放了一瓶，语气轻松道，“也该到饭点了，这附近开了家新的杭帮菜，一起去尝尝？” 白玫拿了瓶橙汁站起身来，对几人笑道，“接下来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先回公司了，改天再聚。” 冯双和李嘉余把白玫送到电梯间，一梯一户的设置，大宝也摇着尾巴跟了出来，跟白玫道别。 等送走了白玫，冯双走进家门，有些迟疑地站住脚，欲言又止。 刘青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冯双向来被他哥和李嘉余管的严，他开口时有些小心翼翼，眨了眨眼睛，卖乖道。 “我有饿了，可以……可以拿个冰淇淋吃么？” 冯单脸黑地看着他，没说话。 刘青笑了，“吃呗，少吃点。我也想吃。” 冯单一听刘青也要吃，他不说话了。 两个人去冰箱里找冰淇淋，客厅剩下冯单和李嘉余两人，一站一坐。 “那人叫刘俊涛？”冯单低声问道。 李嘉余看他，点头道，“是的。” 冯单嗯了一声，看向李嘉余，难得赞赏道，“打得好。” 李嘉余没忍住，垂眸笑了起来。 最后四人也没吃成杭帮菜，因为他们出门的时候，大宝仰着头，欢天喜地得跟了出来，李嘉余想把它关进门里，把大宝委屈地呜呜直叫。 冯双心疼得受不了，伸手把门口大宝的牵引绳拿下来，给大宝套上，“不哭不哭，带你一起。” 带着狗，四人只能走走停停，找了家带着遮阳棚的户外西餐，解决了午饭。 这家店的水准实在是需要避雷，李嘉余看着烤焦了的牛排，小声跟冯双说，“你不要太宠它了，李大宝最会蹬鼻子上脸。” 李大宝听见了它爸说它坏话，冯双喂给它的胡萝卜也不吃了，一头撞在李嘉余的腿上，气得呼呼直响。 冯单和刘青这次回来得匆忙，家里没有安排打扫，就住在不远的一个酒店里。四人一狗吃过饭之后慢悠悠地向酒店方向溜达过去。 路过了房产中介，刘青先停下了步伐，冯单也陪着他一起看窗户上贴着的展板。 都是附近的出售房源，冯双牵着大宝走过去，疑惑道，“哥，你们看这个干嘛？” 刘青笑了下，“咱们爸妈的年纪大了，你也在这边安定下来，我和冯单就商量着回国发展。我的工作好调动，但冯单的业务可能一时半会迁不回来，但想着我先回来，他两边跑，这样先试试。” 冯双听着，眼睛越睁越大，“你们要回国？” “嗯呐。”刘青宠爱地拍了拍冯双的脑袋，“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们回来？” “太好了！”冯双激动地直跳脚，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刘青，神采飞扬地像朵花一样，眉眼弯弯，漂亮又明媚，“那我们做邻居！” 冯单侧着头，但李嘉余分明看见他嘴角有一瞬间的上扬。 很快就有业务员走出来，热情地问道，“请问是哪位有购房意图？我可以为您讲解一下这一片房源的情况。” 刘青和冯双站在前面，很认真地询问。 李嘉余把李大宝接过手来，和冯单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等着。 冯双还没从兴奋的好消息回过神来，他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得给刘青出主意，说这条街不堵车，但那条街有花店，最好还是能和他和李嘉余住一个小区，这样每天就可以见面了。 第34章 冯单看着爱人和弟弟，眼神平缓又轻柔。 李嘉余也是同样的眼神看向冯双。 冯单和刘青没有久留，四人又见了两次面，他俩就需要飞回a国处理工作上的事。 不过刘青给了冯双一个期限，今年年底之前，他会带着冯家爸妈一起回来久居。 这一次的送机，冯双满心满眼都是喜悦，没有再掉泪，让李嘉余也是松了一口气。 季节更迭，飞云略过，又是不计可数的日夜。 这座城市也从夏天，过渡到秋天，但秋天着实是短暂，一场秋雨之后气温骤降，眨眼间来到了冬季。 冬季是冯双除了总有花开的春季之外，最喜爱的季节。 第33章 季节更替，刚入冬的时候李嘉余有一日莫名其妙感觉到了鼻塞头晕，强撑着一天高强度的工作下来，他开车到家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头脑发热。 他试着用手心摸自己的额头，但他手心也是烫的，试不出来温度。 李嘉余翻遍了车里的角落，找出来一个过了期的口罩，戴着上了楼。 如同往常的每天一样，李大宝等在门口迎接李嘉余，看见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快乐地摇着大尾巴。 李嘉余弯腰敷衍地rua了下狗头，抬头看见冯双端着一碟菜，从厨房出来。 李嘉余平时没有戴口罩的习惯，冯双放下盘子，疑惑地走过来看他，走进了才发现李嘉余烧得双眼发红，连耳廓都是红的。 冯双几乎是立刻就急了，他凑过来抬手去贴李嘉余的额头，滚烫。 “怎么发烧了？”冯双又心疼又着急，皱着清浅的眉头，手上接过李嘉余拿着的公文包，搀着他坐到沙发上。 把李嘉余扶到沙发上坐下，冯双在他面前蹲下，要把他的口罩摘掉，“让我看看……” 却被李嘉余用大掌捂住。 “宝贝，传染。” 冯双心疼得用手指揉了揉李嘉余的耳朵尖，“没事的，传染也没关系。” 但李嘉余坚持，让冯双先戴上口罩，他才愿意把自己的口罩摘下来。 李嘉余难得生病，这一次颇有些来势汹汹，摘掉口罩时，冯双才看见李嘉余面色苍白寡淡，唇色发白，只有颧骨上烧得两坨通红。 冯双一时间心疼地要命，拉着他的手想把他拽起来，“我们去医院。” 李嘉余不配合，坐着就不站起来，一边安抚他，“宝贝，不用，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冯双还想坚持，李嘉余无奈地叹口气，“双儿，我累了，不折腾。吃点药睡觉就好了。” 冯双也不忍心再逼他，他皱着眉头，垂着眼睛，“好，先吃点东西垫垫，再吃药，好不好？” “好。”李嘉余勉力笑了下，神色疲惫却很温柔，“我早就闻到香味了。” 李嘉余怕传染了冯双，把饭菜扒在自己的米饭上，他不想浪费，扒出来的菜吃得干干净净，他病中本来就没什么食欲，这一顿吃下来就开始有些反胃。 冯双扯着他的手腕，把李嘉余还剩下一些饭的碗拿走，“先少吃点，我给你熬小米粥喝，好不好？” 李嘉余点了下头，仰着倒在座椅靠背上，长叹了口气，用手马虎地揉了一下胃。 吃过药，李嘉余躺在床上，他本来要洗个澡再上床的，结果被老婆狠狠瞪了一眼，他也不敢再提了。 吃过药之后，李嘉余拉着冯双细白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叹了口气。 “宝贝，辛苦你了。” 冯双摇头，“快快好起来。” “今天晚上你自己睡吧，睡你原来那个房间，好不好？”李嘉余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不想传染你。” 冯双刚想摇头拒绝，被李嘉余打断，“你乖一点。” 冯双沉默了片刻，点头状似同意了。 李嘉余这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但意识昏沉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掌在帮他测体温，用酒精擦手心和腋窝，然后轻拍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李嘉余知道这是冯双，是他的爱人在照顾他。 李嘉余身体强健，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除了还有些鼻塞之外，没有什么不适，烧也退了。 冯双蜷缩在他俩的大床的另一侧，占了很小的一个位置，迷迷糊糊地睡着。李嘉余无奈又心软，但昨天他发了一夜的汗，床上的确是狼狈，李嘉余轻手轻脚地把冯双抱起来，让他换了个屋睡，然后自己快速地换了新的四件套。 李嘉余请了一天病假，在家修养，陪家里的一个大宝贝儿，还有两个小宝贝。 经过一天的修养，李嘉余除了有一些鼻塞和咳嗽，剩下身体没有什么异样。他工作上安排得很满，烧退了的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 李嘉余的助理看见boss一早按时出现在了办公室，但一反常态地掂着一个很大的绿色保温壶，上面贴着好几个白色小狗贴纸。 助理把昨天累积的文件送过来的时候，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李嘉余今天穿着黑色大衣，内搭白色衬衫，生了场病，脸色稍显苍白，发型也有些松散，整个人少了锋利，但多了温和的气质。 不过，无论如何，跟这个小狗保温壶都是很不搭。 “我老婆熬的雪梨水，”李嘉余一边签字，一边抬头看了助理一眼，“你也拿个杯子过来，给你倒点？” “不用不用。”助理赶忙摆手，心道，开什么玩笑。 果然李嘉余也没再劝，反正他也不是诚心想要分享。 李嘉余最近带的一个项目正在紧张阶段，开了一上午的会，可能是用脑过度，早上还清醒的头脑到了中午就开始胀痛，太阳穴像是憋着劲儿一样一跳一跳得抽痛，他叫来助理去买盒止痛药。 助理很快叫了药品外送过来，去电梯口拿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坐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李嘉余这层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去吃饭了，这人就抱着一个很大的饭盒，坐在那里，不住地往里面张望。 这个年轻的男孩跟装修冷硬的办公区格格不入，他带着一个口罩，露出来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来，穿着雪白的短款羽绒服，他转头的时候才能看到后脑勺的一个松散的发髻。 助理走过去，“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这男孩站起身，把口罩摘掉后是素白精巧的一张脸，美得让助理一愣。 “你好，我想找李嘉余。我给他打电话，但他没有接。” 助理笑着解释，“李总在开会，请问您找他什么事呢？” “我来给他送饭。我……我是他的爱人。”冯双说出来这话后，不自觉得有些脸红。 助理一愣，赶忙把人带了进去，经过会议室的时候正和散会了的李嘉余碰上。 李嘉余看见冯双时眼睛一愣，笑了，“双儿？你怎么来了？” 冯双举起来手里的大饭盒，李嘉余连忙接过来。 “给你送饭。我打电话你不接，我就直接来了。” 李嘉余连忙告罪，“我上午太忙了，没顾上看手机。” 说完后他转眼看向助理，“没你的事儿了，你吃饭去吧。” 助理点头正准备走，突然想起来，把手里的药盒递给李嘉余，“老大，你要的药。” 李嘉余脸上一僵，用很无语的表情看了眼助理。 助理心头一颤。果然冯双先李嘉余一步，把药接过来，声音听上去很不高兴，“什么药？” 助理赶快溜走，剩下李嘉余一人，抱着冯双赔笑。 “唉，没事，没事。” 冯双皱眉抬头看他，“止痛药？你哪里疼啊？” 李嘉余带着人走进办公室，岔开话题，“哇，双儿做的什么，这么香！” “盖都没打开呢。”冯双无奈看他，然后没忍住开始笑了出来，“吃吧，都是你的。” 他帮着李嘉余把餐盒打开，一份份菜摆好，三菜一汤，菜色清淡但讲究，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 李嘉余解开袖口，把冯双拉过来抱坐在腿上，先把一个清炒虾球喂给他，然后才自己吃了起来。 冯双嫌挤得慌，自己站起来，让李嘉余慢慢吃。 他站起身在李嘉余的办公室里走了走，摆弄了一下绿植，又拿起来咖啡手冲壶看了看，最后摇了摇今早李嘉余带过来的小狗保温壶，检查他的喝水情况。 里面还有沉甸甸半桶，冯双知道李嘉余恐怕是太忙，也就不想再说他，只倒了一杯梨水放在他的手边。 李嘉余快吃完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打通内线电话给助理，“推迟一小时开会，大家休息一下。” 李嘉余吃完饭，把饭盒归置好，想要拿起来洗掉，被冯双拦下来，递给他一杯水和一个白色的药片。 “头疼，是不是？”冯双没有再说李嘉余什么，只是目光很心疼地看着他，“吃了药，躺一会儿，我给你揉揉太阳穴。” 李嘉余接过来把药吃了，然后站起身牵住冯双，让他在沙发的一头坐下，然后自己仰躺着冯双的大腿上。 第35章 冯双穿了条磨毛的格纹裤子，手感柔软，上身穿着浅蓝色的毛衣，全身洋溢着一股洗涤剂的清香味道。李嘉余侧头埋在冯双的小腹上，叹了口气，像是陷在云朵里。 冯双双手揽着他的脑袋，微凉的手指拨着李嘉余因为工作紧张而紧绷的筋脉，从他的头顶按到肩颈上，然后在他的耳朵上轻轻揉着。 李嘉余实在是累了，转眼间就陷入了睡眠，他下意识地握着冯双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唇边，呼吸轻轻打在两人的指尖。 冯双没有睡，他一直低着头看着李嘉余，用视线描绘着他的五官轮廓，很认真投入，即使已经临摹了千百次。 下午会议继续，李嘉余抱着一杯温热的冰糖雪梨水，拒绝了助理泡的咖啡，但仍然神清气爽。 第34章 李嘉余总觉得冯双有一种超能力，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一切的事物都会变得缓慢又柔软，他总是干什么事都是不紧不慢地，但又很有条理，让人觉得惬意又舒服。 李嘉余从顶尖的高校毕业，又进入了分秒必争的行业做了领头羊，在没有遇到冯双之前他绝对是一个效率至上的人，每天浪费最多时间的事只有遛狗，连财经新闻都是开车上班的时候听的，时时刻刻在工作对于他来说是常态。 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他长着一张帅脸，却还母单到了认识冯双之前。 不过在和冯双相爱之后，李嘉余也学着冯双的样子去认真生活，他俩会牵着手走到香氛店，花很久的时间为卧室选择一个新的精油蜡烛；他们也会带着大宝开车跑到城郊找一块空地，让李大宝能够自由奔跑，然后他俩把车的后备箱打开，并肩坐在车后，冯双看着大宝的时候总是很开心，悠哉地晃荡一双细长的小腿；他们也总是牵着狗去秦百合的花店买花，每周两次，保证家里总有花束开得正好。 这种细水长流的小日子，让李嘉余每时每刻都能够感受到幸福。 “干嘛呀，这么粘人？” 冯双把煎蛋放进烤好的吐司上，看着自己腰上缠上来的一双手臂，无奈地叹道，“小心些，锅很烫的。” 李嘉余抱着爱人的细腰，下颌在冯双柔软的发丝上蹭着，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抱着的手也不愿意松开。 “最近太忙了，每天都跟你呆不够。” 李嘉余抱怨道，他跟冯双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沉，很温柔。 李嘉年曾经听见过一次，嘲笑他是个夹子。 但李嘉余无所谓，在老婆面前当夹子，天经地义。 李嘉余最近在忙项目，每天回来得也晚，冯双也不是不想念，但他更多的是心疼。 冯双细白的手指抓了一把水淋淋的蓝莓，放进李嘉余专属的小狗餐盘上，配套牛油果煎蛋三明治。李总最近用脑过度，需要多补一补。 冯双自己的小猫餐盘里面放了一片吐司，涂的花生酱，摆了半根切成片的香蕉，他早餐需要吃甜的升一升血糖，才有精力画图。 这套餐具是两人逛街的时候买的，上面的小猫小狗真是像极了家里的两只。 吃过早饭，冯双把人送到电梯间，他穿着软乎乎的绒睡衣，李嘉余又抱着不愿意撒手，下巴颏放在媳妇儿颈窝里，三十多的人也不害臊。电梯来了李嘉余才委屈地看了眼冯双，接过包走了。 不过李嘉余是真忙，这一分开，又是一天没有发消息。 虽然知道自己的担心没用，但冯双总是根据李嘉余每天跟自己的微信情况判断李嘉余的工作进展。 如果李嘉余有事没事会发表情包来‘骚扰’他，就说明进展顺利，接近完工。 如果像是这一天这样，一整天不来消息，冯双也会悬着心，害怕李嘉余工作上遇到困难。虽然冯双知道自己一点忙帮不上，只会是白操心。 冯双发了会儿呆，开始画图，到了下午遛了狗，逗过猫，日头渐沉，又是一天。 李嘉余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他今天超长待机十几个小时，忙起来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回到家松了劲儿，反倒察觉出来头疼，胃里也空空的，一阵阵犯疼。 李嘉余身体属于是非常结实的那一类，只有在忙得狠了的时候才会出一些小问题。 这些的确都是小问题，李嘉余心想，回家抱一会儿老婆，这些小毛病就都能好了。 进了家门已经是零点，李嘉余见客厅开着盏落地灯，还以为是冯双给自己留的。 大宝和小宝也已经进窝睡觉了，今天归家的李嘉余难得的没有人迎接他。 李嘉余在玄关处脱下外套，换鞋进屋，想去把落地灯关上。走过去才发现沙发上蜷着小小的一团人影。是团在一起睡觉的冯双。 柔软的羊皮沙发上，冯双像小猫一样团着，长发凌乱地散落着，身上盖了件深色的衣服。 李嘉余走近一看，才发现冯双身上盖的是自己昨天随手脱下的长大衣。颇高的衣长把冯双整个人都罩住，只露出他乖巧的半张脸，睫毛纤长的，随着呼吸悄悄颤动，看上去睡得很熟。 李嘉余支着膝盖蹲在沙发前，轻手轻脚得，衬着昏黄的光线描绘冯双精巧的眼眉鼻梁。 烛光下看美人，果然不假。 连平日里已经漂亮的过分的冯双，昏黄的光下又多出几分沉静的珠光。李嘉余看得有些痴了，伸手想要把遮住冯双下半张脸的衣领拉低一些，去看他的唇瓣是什么颜色。 冯双觉得脸颊有些痒，他动了动睫毛，睁开眼来。 仅仅一盏落地灯的光线对于他来说是不够的，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昏暗的深色，但深色中有一块更深的人影，就蹲在他的面前，离他近在咫尺。 “啊！” 冯双猛地一惊，他低呼一声，抱紧了身上的大衣向后瑟缩着。心跳从熟睡时的低缓，猛地一下心率拉到最高，冯双在几秒钟内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电流一般得击中四肢，顿时让他手软脚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李嘉余这才知道自己办了坏事，赶忙开口叫他的名字，“双儿，宝贝，是我。” 冯双第二秒就猜到了是李嘉余，但他的心脏已经不听他的指示，仍然在失控地飞速跳动，冯双用手掌重重地压在心口上，想让它缓一缓，别跳得那么快。 李嘉余自责又着急，他把人抄起来抱坐在怀里，顺着冯双消瘦的后心一下下捋着，连声说着，“对不起，宝贝，我应该先开灯的……吃不吃药？我去拿！” 冯双勉强摇了摇头，挤出来几个字，“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缓了片刻，冯双才平静下来，他用毛茸茸的脑袋在李嘉余的颈窝里拱了拱，细长的手臂攀在爱人宽厚的肩膀上，小声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李嘉余心疼得要命，抱着人舍不得松手，满眼都是疼惜，“是我的错，吓到你了。” 冯双摇摇头，用温凉的手掌捧着李嘉余的脸颊，亲了他一口，“没事的。” “抱你去床上睡？”李嘉余松了口气，“下次不要在沙发上睡觉，会着凉。” “……我是想等你，但睡着了。”冯双看了眼身上披着的大衣，有些不好意思，“我会把这件送洗的。” 李嘉余笑了，“为什么，不许洗，我明天穿去上班。” 第二天李嘉余果真穿着这件大衣上了班，助理走在他身后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了boss的大衣肩膀处挂了根很长的掉发。 “老大，”助理指了下李嘉余的肩膀，“……有根头发，很明显。” 助理看见李嘉余‘哦’了一声，然后把那根掉发摘了下来，笑着在手指上缠了几圈，没有立马扔掉。 冯双昨天睡得晚，又发作了一次，昨晚这一觉像是整个人浸泡在海水里一样又冷又沉，早上他听到李嘉余起了床，又凑过了亲了亲自己的额头。但他身上太累太沉，愣是睁不开眼睛。 冯双察觉到自己的四肢也有些不正常的失温，脚掌冷到像是冻住了一样，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已经天色大亮，李嘉余以防他跌倒，起床时候会把遮光的那层窗帘拉开，只留一层纱帘。 大宝和小宝凑在冯双的身边，大宝敏感地察觉到冯双的不对劲，黑色的豆豆眼睛看上去有些忧愁担心的样子，毛茸茸的大脑袋凑在冯双的枕边看他。 李嘉余不允许狗上床，大宝乖巧得只放个脑袋在床上。 还好李嘉余已经上班出了门，冯双才敢把眉头皱起来，没有再掩饰自己的不适。 “大宝……”冯双哑着声音跟大宝商量，“我身上好冷，你上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大宝汪了一声，没有犹豫矫健地跳上床，凑在冯双的身边贴着他。小宝也站在床头柜上看着他俩，轻巧地跳到床上，凑在冯双的手边给他暖手。 有这两个小暖炉烘着，冯双又休整了片刻才觉得好了些。 冯双起床吃了李嘉余给他留的早饭，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他今天有些精力不济，也就没有再勉强自己赶稿。 第36章 冯双拿着手机，手指划到微信上他的主治医生的对话框，犹豫了片刻还是锁上了屏幕。 他招手把大宝叫过来。 “坐下。”冯双表情难得有些严肃，“今天的早上的事不能告诉李嘉余。” 大宝歪着头看他。 冯双更谨慎了些，提醒它，“以后你还是不能上床睡觉。” 大宝生气了，呜呜地叫着，像是蒸汽火车一样委屈着走了。 第35章 李嘉余今天早早地下了班，他想到昨天冯双受了惊吓，心里惦记了一天，抓紧时间把工作干完了，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回到家里，冯双正窝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画图，看到他进了门，眼睛亮晶晶得撑起身子，鞋都没有穿就放下平板跑了过来。 李嘉余快走几步把他托着大腿抱了起来，无奈道，“不要跑，还有，要穿拖鞋。” 李嘉余把冯双放回沙发上，大手扶着他的脸颊去看他的脸色和唇色，又托起来冯双一双手掌去看他的指尖颜色，还好没什么异样，他悬了一天的心才放了下来。 冯双心里软绵绵的，撑起手臂去用鼻尖去碰李嘉余的脸颊。 “我好好的，不要担心啦。” 李嘉余浅淡地亲了下冯双的额头，“我洗个手再来抱你。” 两人吃了简单的晚饭，李嘉余收拾厨房的时候跟身边的冯双提起来，“明天去我爸妈那吃顿饭吧，李嘉年回来了，大家见一面。” 冯双一愣，点头，“好，那我们带些礼物过去吧。” “不用拿东西，我们人过去就行。” 当然冯双不太好意思空着手去，第二天出发时，两人绕路去秦百合的花店做了两款花束，送给李妈和妹妹。 到了李家，李爸李妈欢欢喜喜地把两人迎了进来，正打算关门，见后面跟了只边牧，仰着头颇为神气地挤了进来。 李妈惊讶道，“大宝，你怎么也来了？” 李爸吓得快步走过去，把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关上，“李大宝，你可别祸害我的菜地！” 李嘉余把冯双手里的花递给妈妈，“它现在跟冯双天下第一好，走哪跟哪。” 李妈妈宠爱地拍了拍冯双细腻的脸颊，弯着眉眼笑着看他，满意得不得了，“小狗最知道谁好谁坏，双儿最好了。” 冯双有些脸红，叫了声，“阿姨。” “哎。”李妈把人迎到客厅，“嘉年还在路上呢，你先坐着吃水果。” 李妈去厨房忙活，李嘉余进来帮忙。 李妈凑过来跟儿子抱怨，“双儿什么时候才能叫我妈？你到底有没有计划啊？” 李嘉余瞥了自己亲妈一眼，“你可以再大声点。” 李妈看他这个态度，气不打一处来，提高了声音，“你到底……” “妈！”李嘉余咬牙道，“有有有！我有计划！” “哎。”李妈立刻变脸，“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大门咣当一声响，李嘉余不用看就知道是李嘉年回来了，果然。 “嫂子！” “大宝啊啊啊！” 本来就很热闹的气氛，有了李嘉年的回归立马变得更加吵吵嚷嚷，叽叽喳喳。 李嘉年抱着那一捧绣球为主花的花束，珍惜地摩挲着娇嫩的花瓣。 “双儿，这花是你挑的吧，配色真好看。” 冯双点头，但多说了一句，“李嘉余也很会挑花啊。” 李嘉年惊讶地看他，“李嘉余，挑花？” “对啊。”冯双疑惑地看她，“他审美很好呢。” “老天爷。”李嘉年看着从厨房走出来的亲哥，“这还是我认识的牛嚼牡丹的李嘉余么？” 李嘉余看她一眼，把李嘉年带回来的奶茶用吸管戳开，吨吨吨喝下去半杯，掀开眼皮看她一眼，“奶茶没收了。” “啊啊啊啊！”李嘉年气得冲过去上手揍他，结果她哥的三角肌太结实，打得她手疼，李嘉余逗得直笑。 冯双走过去劝架，一边安抚妹妹，“别生气，再给你买，再给你买。” 一边无奈地看着李嘉余，“你喝她的奶茶干什么……” 李爸说是害怕李大宝糟蹋他的菜地，但看见边牧隔着玻璃门眼巴巴地张望着，还是不忍心，把门推开让大宝跑了出去，在菜地里留下一个个小爪子印。 李妈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子，冯双走过去帮她盛米饭。 “双儿，我听你妈妈说，她们再过两个月也要回国啦？”李妈开心道。 “嗯，”冯双乖巧地点头，“两个哥哥也要回来了。” “真好啊。”李妈由衷地开心道，“到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吃顿饭，为他们接风。” 冯双心尖软软甜甜的，点头应道，“好。” 吃过饭之后，一家五口坐在客厅喝茶，大宝跑累了靠在冯双的脚边打瞌睡。 李嘉余看着觉得好笑，用手扒拉大宝的耳朵，烦狗得让大宝脑袋掉了个方向继续睡，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冯双不想让李嘉余逗弄大宝，便把李嘉余的手牵过来，十指相扣得放在自己的腿上。 冯双一张面容素白精巧，唇瓣柔嫩，总是带笑。乌黑的长发侧编成松散的麻花辫拢在肩膀上，一双手也是又细又白，骨节玲珑。 李嘉年没忍住看了眼，由衷道，“李嘉余，你命真好。” 李嘉余恃宠而骄得点头，“谢谢，我知道。” “对了！”李妈一拍腿，站了起来，小跑着走到卧室，拿出来一个很大的纸袋。 她先后掏出来几个毛线球和毛衣针，然后拿出来了几件毛衣。 李嘉年和李嘉余都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亲妈。 “妈，不是吧……”李嘉年无奈叹道，“又来？” 她自觉地接过来一件桃粉色的毛衣，在身上比了比。 李嘉余认命地去拿其中那件颜色最深的毛衣，却被李妈打手打了回去。 “去去去，这是你爸的。” 李爸笑呵呵地接过，“谢谢老婆。” 李妈把手里天蓝色的那件粗针毛衣递给李嘉余，“这是你的。” 然后她拿出来另一件同一个颜色，但号小一些的毛衣递给冯双，“双儿，这是你的。” 冯双一愣，惊喜又感动地双手接过毛衣，“还有我的么？” 李妈笑看着他，“对呀。妈妈专门选的这个颜色的毛线，我看你喜欢穿蓝色的衣服。” 李嘉余一愣，没忍住看了亲妈一眼。也不知道李妈这一句是说顺嘴了，还是故意的。 冯双把柔软的毛衣抱在怀里，脸泛着红，“是我喜欢的，谢谢……谢谢阿姨。” 李妈笑着继续从袋子里面又掏出来一件，小小的，看上去像是个毛线围脖。 “还有呢。”李妈掂起来给大家展示，这件竟然用三种毛线做了拼色，很是鲜艳显眼，“这是给大宝的！” 大宝本来还困着，一听有人在叫自己，一个轱辘翻身站了起来。 它仰着头走过去看着李妈，豆豆眼又黑又亮，好像在说：给我的么！给我的么！ 李妈掂着李大宝给他套上小毛衣，衣服做的细致又讲究，前面还做了两个小袖套，让李大宝可以把两条前腿伸出来。 边牧的耐寒度数在狗里面算不上是最高的，但也绝对不低。李嘉余养大宝这么多年，从没有给它买过过冬的衣服，即使下雪天也是让大宝裸着就出去了。 但有一种冷，叫做：奶奶觉得你冷。 穿上毛衣的李大宝显得很兴奋，它转着圈想去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但转了好几个圈也看不全。 李嘉余觉得它好笑，“笨狗，走，带你去照镜子。” 冯双抬头看着李嘉余笑，却不曾想被李嘉余牵着手拉寓.了起来。 洗衣房里面有一面落地的穿衣镜，李嘉余在镜子前面站定，把冯双拉进怀里，李大宝神气地挺着胸脯，看着镜子里穿着新毛衣的自己。 李嘉余把手机拿出来，‘咔嚓’一声记录下了这个时刻。 冯双探头看了看这张照片，很满意，但还是开口道，“回家再拍一张，这张里面没有小宝。” 李嘉余笑着应了。 接下来几天，李嘉余一回家就看到冯双抱着一本织毛线的书，手边放着针和线，在打毛衣。 冯双是新手，拆了又打，打了又拆。时不时还让李嘉余帮着一起整理毛线。 在一周后，冯小宝终于也有了一件新的毛衣，针线粗糙，但能看得出来冯双已经尽力了。 雪白的猫咪穿着淡粉色的小毛衣，被冯双抱在怀里。 李嘉余揽着冯双，脚边站着一只正在微笑的漂亮小狗。 两人一猫一狗，都穿着今年最‘新款’的毛衣，看上去温暖又亲昵。 李嘉余用手机把这一幕记录下来，相片印出来装框，摆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第36章 夜已经深了，但李嘉余在凌晨跟海外的同事安排了线上会议，他还不能睡。 第37章 他陪着冯双洗漱过，又帮着爱人吹干了头发，把带着一身牛奶味沐浴露香气的冯双塞进柔软的被子里，坐在床边还不愿意走。 冯双窝在被窝里，露出来一双大眼睛，小声道，“你不是要开会么？” 李嘉余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再等半小时。” 冯双伸出来细白的手掌拍了拍旁边的床铺，“上来躺会儿？” “不行，躺下了就起不来了。”李嘉余无奈道，“只想抱着你睡觉。” “辛苦了。”冯双移动着手指去摩挲李嘉余的小臂和手腕，被大掌反手攥紧，李嘉余把爱人的手指凑在唇边亲了亲。 “等这个项目忙完了，我们出去度假？”李嘉余用一种哄劝的语气跟冯双说，“你有没有哪里想去的？海岛？草原？” “都好。”冯双很柔软地笑着，他用自己细腻的脸颊蹭着被角，语气黏黏糊糊的，有些撒娇的意味，“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李嘉余没忍住俯身好好地亲了亲他。 这一吻让这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李嘉余留了卧室的壁灯，关上门去了书房。 大宝小宝被关在门外，冯双觉得屋子里有些过分安静了，让他睡不着觉。 冯双也不着急，他侧躺着抱着被子，想着刚才李嘉余许诺的出去度假的事，心里开始畅想起来。 去海岛么？李嘉余身材那么好，自己可以大饱眼福了。 去草原？也好，但可不可以自驾去，他想带着大宝小宝一起。 或者出国玩？签证现在办还来不来得及？ 这一想就忘记了时间。冯双听到了书房传来的脚步声，在李嘉余推开卧室门的一秒钟内，冯双赶忙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自己的身体不能熬夜，李嘉余如果知道他还没有睡，会担心的。 李嘉余走进卧室，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但他没有立刻上床睡觉，而是蹲在了冯双这一侧的床边，小心地把冯双的手从被窝里牵出来。 冯双心里有些疑惑，但他克制地没有动。 下一秒，冯双感受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指根处被一道很细的线圈了起来。 是李嘉余在量自己的戒圈尺寸，左手的无名指。 冯双的心一瞬间像是被泡在蜂蜜罐子里，他只好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才把嘴角难以掩饰的笑容藏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刘青抱着一箱子的照片走过来，看见正拿着抹布擦桌子的冯双，一边笑着，一边还哼着歌，刘青忍不住也笑了，“很少听你唱歌，看来是真的开心。” 冯双扎着利落的丸子头，手脚很麻利地帮哥哥们打扫新房，闻言冲刘青一笑，笑颜如花，“你俩回来了呀，我当然开心。” 刘青有点不信，“真的么？” 冯双嘴硬道，“真的！” 刘青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手撑着箱子看着冯双，“你别忙了，坐着歇一会儿，这一段时间心脏没有异常吧？” 冯双手下一顿，抬头笑了下，“放心吧，青哥。” 冯单和刘青在半个月前回了国，并且在李嘉余和冯双住的不远的小区订下了一套房子，精装户型，宽敞的大平层，看得李嘉余有些眼馋，跟冯双商量着要不要也换一套更大的房子。 冯双不是不喜欢大房子，但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 他看向李嘉余，有些犹豫道，“不是……不是要去度假吗？” 李嘉余看懂了爱人眼中的期待，“对哦，那回来再说！” “嗯！”冯双眉眼弯弯地点头，低头时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光秃秃的无名指。 刘青和冯双收拾着家里，冯单和李嘉余帮着送货的师傅，把一些大电器归了位。 收拾了一上午，终于有了家的雏形。 大宝被冯双从洗手间放出来，快活地在宽敞的房间里面四处跑动，高兴地甩着大尾巴。 冯单看了眼弟弟，无奈道，“你带它来，多少是有点添乱。” 冯双弯着笑眼跟哥哥撒娇，“让它来看看舅舅家什么样嘛。” 冯单看向李嘉余，他没注意冯单的视线，正把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冯双。 刘青也拿了瓶水递到冯单手上，开玩笑地问李嘉余，“大宝更喜欢你俩其中的哪一个？” 冯双找了个一次性的小碗倒出来一半的水，然后蹲下让大宝凑过来喝水。 李嘉余看了眼自家的俩宝贝，无奈地对刘青道。 “你应该问，冯双更喜欢我和大宝其中的哪一个。” 冯单听见了，没忍住也弯着嘴角笑了。 刘青失笑摇头，抓起来家门钥匙，对几人开口，“走吧，哥哥请你们吃饭。” 冯单点头，李嘉余也起身跟上。 可大宝还没喝完水，冯双还蹲在地上给大宝喂水。 冯单无奈喊他，“冯双，走了。” “哦，来啦。”冯双笑着抬头，站起身来。 但在起身的那一刹那，冯双原本笑盈盈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无措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他摇晃了一下，无措地抬眼看向李嘉余，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来不及说。 在下一秒钟，冯双闭上眼睛，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 冯双在病发的一瞬间，胸口像是被子弹贯穿一样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这种剧痛在一瞬间夺取了他的意识，视线模糊，浑身脱力地倒下。 但冯双的听力还在，他只感觉到有人把他从冰凉的瓷砖上抱起来，然后紧紧把他抱在怀里，那个怀抱也是惊慌的，颤抖的。 李嘉余在他耳边惊慌地喊他的名字，冯双，冯双。一遍一遍叫着，一直到哽咽，然后李嘉余的声音带着泣声，却还在叫他。 叫他宝贝，叫他宝宝。 冯双没有力气应他。 冯双感觉到自己心脏已经痛到麻木，随着而来的是一种更加恐怖的失温的感觉，他全身没有半分力气，只能瘫软在爱人的怀里。心脏像是不跳了，每一次的收缩都比前一次吃力，心跳逐渐慢了下来，越来越慢，像是抛锚的发动机。 意识逐渐消散，冯双无力挣扎，放弃一般地彻底陷入黑暗。 急救室灯亮，李嘉余被冯单和刘青拽着，才没有冲动地跟进去。 冯单用力拽了李嘉余一把，压着他的肩膀按在墙上，小臂挡着李嘉余的脖颈，把他控制住，“医生在抢救，李嘉余，你需要冷静！” 李嘉余血红着一双眼，被冯单重重掼在墙上，他眨了下眼睛，含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冯单一瞬间心软，手上松了劲，但仍然沉声道，“冯双在里面，但你不能慌。你是他的依靠，你在这时候不能慌。” 冯单表情很严肃，甚至严肃到冷厉，“你明不明白？” 李嘉余连忙点头，像是被训话的高中生。他用力地伸手擦掉眼泪，用力到在眼眶上留下两道红。 “我知道……我知道。”李嘉余低声念道，在冯单松手之后，李嘉余背过身用额头顶着墙壁，艰难地平息着呼吸，想要冷静下来。 他不是没有见过冯双病发，但之前他见过的那些病发，跟这次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不敢再回想，冯双无知无觉得昏倒在自己的怀里，怎么叫都不应声，李嘉余甚至觉得自己在那一刻也将要心脏病发。 李嘉余太无助，也太害怕了。 他没有经历过这个，怕的要死过去了。 刘青走过来，把冯单拉到自己的身边，让他离李嘉余远一点。 “让嘉余自己缓一缓，他……他恐怕是被吓到了。” 李嘉余听到冯单和刘青脚步渐远，他终于撑不住了，面对墙壁蹲在地上，双手掩着脸，不让自己的眼泪被任何人看到。 过了片刻，李嘉余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来手帕纸，把脸擦干净。 手帕纸还是冯双塞给他的，让他出门在外记得多洗手，要不然他怎么会想起来带这个出门。 李嘉余收拾好了自己，他转身只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刘青，刘青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冯单去给助理打电话，让助理去安置一下大宝。” 李嘉余叹了口气，刚才慌乱间他听到了大宝几乎是凄厉的叫声，大宝一定也吓坏了。 “早知道……早知道不会带大宝来。”李嘉余低声道，声音还是哑的。 刘青摇头，“这种事怎么会有早知道的。” 李嘉余抬头看着抢救室的灯，一直沉默着，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样懦弱胆怯，仅仅是看着这盏灯，他就心头发慌，鼻尖酸涩。 刘青缓声开口，“冯双有跟你说过他心脏的问题吗？” 李嘉余点头，“心脏瓣膜缺失，先心病少见的一种。他跟我说过。” “对。”刘青声音也是哑的，他叹了口气，“从小就这样，岁数小的时候是用药，后来控制不住了，又做了开胸手术，换了人工的瓣膜。这个病在他身上，反反复复二十多年了。” 第38章 刘青看了眼李嘉余，在李嘉余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刘青红着眼睛问他，“冯双这辈子都很难像健康的人一样生活，你明白么？” 李嘉余点头，对上刘青视线时，显得严肃又认真，无畏又坦诚。 “我明白。但我爱他，我想和他共度余生。” 李嘉余眨了下眼，眼眶红着，但仍然很英俊。 “健康的人很多，但冯双只有一个，不是吗？” “当然。” 刘青点头应道，暗自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冯单回来后，三人并排坐着等，等到抢救室的灯灭了。 李嘉余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冯单和刘青跟在他的身后。 医生过了几分钟才出来，摘下口罩。 “冯双的家属么？送来的及时，病人已经脱离风险。” 还没等李嘉余几人松口气，医生又开口，让他们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但是，”医生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几人，“病人现在身上的人工瓣膜出了故障，要抓紧时间更换掉。” 第37章 冯双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肺部被挤压着，氧气稀薄，他体力少得可怜，只能放任自己陷入更深的沉睡。 他心脏恐怕是太孱弱，仅能供得上要命的一些器官，四肢冰凉得发麻，指尖更是像是冻住了一样。但他能感觉到一双大手把他的手指拢在温热的手心，耐心地暖着。 冯双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但能看出来病床边是李嘉余的身型。冯双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身体像是攒够了力气，冯双在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再次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这次病床边的身影更瘦削一些，是刘青。 “小双儿。”刘青凑过来，伸手摸了摸冯双的额头，安抚道，“宝贝，你醒了？” “哥……”冯双开口，嗓音喑哑地不成样子，刘青把病床缓慢地又升高了些，让他用吸管喝了几口水。 “慢点喝。”刘青低声跟他解释，“你哥去买饭了。李嘉余回家帮你拿洗漱的东西，然后还要给你家俩小家伙喂食，一会儿就回来。” 冯双点点头，他伸手扯了一下挂在面颊上的输氧管，他皮肤细嫩，挂管子的地方已经有些泛红。 刘青皱眉，“让李嘉余把你的面霜拿过来？” 冯双阖着眼睛，声音细弱，“他会拿的。” 刘青点头，他伸手把冯双身上的被子拉高，盖着他的肩膀。冯双睁开眼，眼睛湿红一片，小声问他，“哥，我心脏是不是又不好了？” 刘青手上一顿，抬眼对上冯双的一双眼睛，他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冯双却猜到了，他眨眨眼，想要弯一下唇角，但眼泪却先掉下来。 他仰面躺着，眼泪顺着消瘦苍白的面颊滚落。 刘青声音也是哽咽的，他伸手扶着冯双的面颊，安慰他，“双儿，还是心脏瓣膜的问题，咱们再换一个，换一个就好了……” 冯双摇了摇头，他闭着眼不说话，哭泣让他心脏更是超负荷，难受得上不来气。他现在的心脏功能连哭泣都变成一种奢侈，冯双只能强忍着，他抿着紫绛色的唇瓣，把眼泪咽了回去。 “好不公平……” 过了半晌，刘青听见冯双哽咽着声音，小声说了这一句。 这世间百态，就如上帝写的剧本，不可能人人都是完美的主角。剧本里总要有一些不重要的，或者是残缺的角色，才能让这出戏层次分明，更加精彩。 这是冯双早就想明白的事，在一次次的病痛折磨中，在一个个睁眼到天亮的夜晚里，他无数次地想过这件事。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也不再挣扎，去做一个残缺的，甚至是提前谢幕的角色，这就是自己的这出戏。 冯双原本以为自己是接受的。 他在初中时候被李嘉余解救，在二十七岁时和李嘉余相爱，这些已经是上天垂怜。 因为李嘉余，他愿意原谅之前二十七年受过的罪，熬过的苦。只要他能拥有李嘉余，和他相伴，他便不去怪罪任何人，任何神。他只会心存感激，冯双一直都是最知道感恩的一个人。 但这次，冯双又变成了那个被天意戏耍的小丑、可怜人。 为什么要在他最幸福的时候，却要把他拥有的这一切都收走。 冯双闭着眼睛，强忍着，心里想着，他不理解，不甘心。 此时此刻，他心里满是苦涩，甚至满是怨恨。 但怨恨会让人面目狰狞，这样卑鄙丑陋的他，不能让李嘉余看见。 病房门从外被人推开，冯双听见了门外冯单和李嘉余的声音，他握着刘青的手一紧，连忙松开手想去擦眼泪。 刘青立刻站起身来，把两人拦在门口。 冯双听见刘青开口，跟冯单和李嘉余说，“你俩去租一个陪护床吧，搬过来，今晚用得上。” 李嘉余应了一声，低声道，“我先看一眼冯双。” 躺着的冯双指尖一颤。 幸好刘青又拦了李嘉余一次，“等会再看，还在睡呢。” “好。”李嘉余放下掂着的行李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罐小小的面霜，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脸颊的位置，对刘青说，“他脸上红了，用这个擦一下。” 刘青接过，低着头看了眼手掌里的小罐，应了，“好，你们去吧。” 趁李嘉余还没有回来之前，刘青帮冯双又擦了脸，眼睛还是红红的，但这一时半会也消不下去。 李嘉余回来之后，刘青和冯单先回去休息，今晚李嘉余留下陪着冯双。 冯双本来想要装睡，因为害怕李嘉余看到自己的兔子眼睛，他小心翼翼地一只眼睛想看看李嘉余在干什么，却被床边坐着的李嘉余抓个正着。 李嘉余没忍住笑了，屈着手指刮了刮冯双的面颊。“醒了怎么不说？” 冯双不好意思地用脸颊蹭了蹭李嘉余的手心。 李嘉余把冯单带过来的小米粥端起来，用勺子盛出来吹凉，李嘉余表情故作轻松，挑眉问，“喝一口？超好喝的。” 冯双点点头，垂着眼睛被乖乖地喂了两口粥，就侧头避开不想再吃了。 “医生说，我可以，回家么？”冯双气很短，说话一顿一顿的，声音很轻。 李嘉余收拾饭盒的手一顿，抬眸温柔地哄，“宝贝，咱们先不回家，把手术做了再回去，好不好。” 冯双抿着唇，摇头，“想回家。” 李嘉余有些无奈，但他正对上冯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满满的悲伤和艰涩。 冯双又说，“想，回家看看，然后再手术。” 李嘉余顿时明白了冯双所想，一股酸涩涌上鼻尖，他顿时眼眶红透，声音也哽在喉头。 李嘉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他拾起冯双的一只手掌，压在自己的心口。 “宝贝，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乱想。” 冯双目光很轻柔，他看着李嘉余，慢吞吞说，“我没有乱想……我只是，很想家。” 李嘉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垂着眼睛，缓了缓情绪，强撑着笑意，抬头对冯双说。 “对了，看我拿来了什么。” 李嘉余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一个蓝盒子，蒂芙尼标志性的颜色，冯双甚至不用猜，他目光迟钝地盯着那个盒子，忘了开口。 李嘉余把小盒子搁在手心，轻声开口，“是我选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盒子打开，银白色的对戒，上面有细闪的碎钻。 一个圈口大些，一个小一些。是一对婚戒。 李嘉余见冯双没有回答，他把盒子拿在手上，站起身把床边的椅子推到墙角，然后郑重地单膝点地，跪在病床前。 李嘉余穿着随手拿的灰色卫衣，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下巴长出青茬，显得比平日里憔悴。但他眉眼神色是面对冯双时才有的的温柔熨帖，深色的眼眸似海深沉，但海水是温暖的，将冯双牢牢得，温柔得裹挟着。 李嘉余郑重开口，一字一顿。 “冯双，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冯双目光颤抖着，即使他在知道李嘉余量过他指围之后，对这种场景已经在心中预演了几百遍。但在真实发生的此时此刻，他仍然觉得激动到无措，觉得失真。 冯双心脏如同强弩之末地跳动着，他用尽全力地平静着喘息，听到李嘉余继续说。 “冯双，你愿意把未来交给我么？让我爱你，护你，陪伴你，一辈子。” 李嘉余抬头看着他，眼睛明亮，唇边带笑，在等冯双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冯双从没有想过第二种答复。 “我愿意。” 冯双听到自己说道。 得到回答的李嘉余高兴极了，他像是个毛头小子，膝行了几步，凑在床边。 冯双用细弱的手掌牵住李嘉余的手指，和李嘉余对上视线。冯双的眼睛很大，因为病痛而显得疲惫泛红，但瞳仁仍然明亮。 第39章 “李嘉余，我愿意。” 李嘉余俯身把人抱在怀里，大手捧着冯双细瘦的后背，爱人破碎的心脏在李嘉余的手掌中跳动。 砰、砰、砰。 像是在说，李嘉余。 砰、砰、砰。 “我爱你。” 冯双凑在李嘉余的耳边说道。 李嘉余不会让冯双的表白落空。 “我也爱你，冯双。” 李嘉余亲了亲冯双的鬓角，说道。 冯双被李嘉余抱着，弯着唇角笑得很甜。 但抱了一会儿，冯双又有点着急，催着李嘉余，“戒指，还没戴……” “哦哦，对。” 李嘉余也是懵的，他又单膝跪下，一手握着冯双的手掌，把戒指缓缓推向爱人无名指的指根。 但两人都没料到，冯双这几日病痛加剧，手指也因为心脏的问题水肿得比往日粗了一圈，推到骨节处卡住了。 冯双的手掌冰凉肿胀，手腕上带着滞留针，李嘉余不忍心再用力去推，他愣愣地看着被卡住的戒指，沉默了片刻，低下头把眼睛压在冯双的手指上。 过了片刻，冯双才迟钝地感觉到指缝中流过淅淅沥沥的水流，是李嘉余的眼泪。 冯双垂着眼睛看着李嘉余的发顶，他勉强翻转了手掌，掌心朝上，把爱人的眼泪接在手心。 第38章 冯双的手术时间定在一周之后，心脏的病情短暂得被药物控制着，在冯双的一再要求下，医生准了他一天的假，让他回家一趟。 冯双的身体虚弱，冯单临时买来了轮椅来给他代步。冯双消瘦的身子被李嘉余裹了两三层，穿着李妈妈给他织的天蓝色厚毛衣，又穿着泡芙款式的羽绒服，圆圆软软的一团，抱着一个蓝色的氧气袋，脸上挂着鼻氧管，被李嘉余轻而易举地抱上了轮椅，然后又抱上了车的后座。 冯单帮着打开车的后门，低头看见弟弟在移动间，细白的脖颈上有银光闪动。 “在医院还带项链？”冯单嘀咕了一句，却被冯双耳朵尖得听到了。 这一问正好撞上冯双的枪口，他正愁没人炫耀呢。 冯双把颈间的白金链条拉出来，上面挂了一个戒指，细细的手指掂着链子冲他哥展示着。冯双巴掌大的一张脸，眼睛弯着，笑得很开心。 冯单一愣，然后冲他弟比了个大拇指。李嘉余安置好了冯双，帮他系上了安全带，转到另一边的后座上车。 冯单的眼神跟着他的身形随动，果然看到了李嘉余手指间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刘青见冯单一脸复杂的神情，好笑地拍了他一下。 “别愣着了，开车去。” “哦。” 冯单已经尽量地把车开得平稳，但冯双还是有些晕车，他手上带着监控心率的手环，开始滴滴响。 李嘉余伸手抱着他，让冯双靠在自己的怀里，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 李嘉余的怀抱像是有魔力一样，冯双不一会儿就平静下来，皱着的眉头也松了，像是只虚弱的小猫一样窝在爱人的怀抱里，支不起来脑袋，但分明唇瓣是弯着的。 自从知道可以回家，冯双从昨天睡觉之前就开始偷着乐了。 “对了，你这几天没上班，工作怎么办？”冯双抬起头，小声问李嘉余。 李嘉余有多忙，冯双可是见识过的，这几天一定耽误了他不少工作。 李嘉余神色一顿，开口道，“我请了年假。” 冯双一愣，原本上扬的唇角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也垂着，一脸失落的样子。 “好吧……原本还要出去玩……” “没事，宝贝。”李嘉余用指尖像是逗猫一样挑了挑冯双的唇角，“等你手术之后，恢复好了，我们照样可以出去玩。” 冯双抬眼，有些委屈。李嘉余太宠他了，让他现在说话都可以不讲道理。 “可你年假……用完了呀，怎么办？” 李嘉余低沉着声音，小声在冯双耳边说，“还有婚假呢，宝贝。” 车里空间总共就这么大，前排的两人难以避免得听到了后排的对话。 刘青忍着笑，转头看着自家爱人。 却意外发现，冯单也在笑，眼神很温柔。 冯单两人把弟弟们送回家之后就走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 两人一进门，大宝和小宝等在门口，原本大宝看到冯双激动地想往他身上扑，被李嘉余大手掂着后颈给控制住了。 “大宝，冯双生病了，你不要扑他。” 大宝站定，好好打量起冯双，发现他的确是不太对劲，着急地围着冯双的轮椅转圈，着急地呜呜直叫。 一直到李嘉余认命地把大宝抱起来，凑到冯双身边，让一人一狗好好贴着亲昵了一会儿，李大宝才冷静下来，又摇起来大尾巴。 李嘉余把大宝放下，推着冯双来到客厅。冯双现在的精力很短，短短的车程他就有些支撑不住，脖颈软软地有些支不住脑袋。李嘉余扶着他的后颈和腰，把人抱坐在沙发上，然后把氧气袋放在一边，李嘉余用手掌压着氧气袋，让氧气供给得更顺畅些，好让冯双缓一缓精神。 等冯双好了一些，李嘉余才敢松开怀抱，让人靠在沙发扶手上，半躺着，伸手帮他脱掉外套和脚上穿着的雪地靴。 李嘉余没有半点嫌弃，他用手掌捧着冯双的脚试了下温度，是血液供不上的冰凉。 “李大宝，”李嘉余伸手给了大宝一个指令，让它靠着冯双的脚边，“过来坐着，乖狗。” 小宝也不请自来，趴在沙发的椅背上，雪白的尾巴一甩一甩，主打一个陪伴。 冯双没忍住笑了起来，但他胸腹无力，一个气没倒上来，呛咳了起来，李嘉余扶着他给他扣着后背，直到好转才敢放手。 “宝贝，我把四件套换一下，你去床上躺着吧？”李嘉余轻声说，声音温柔地哄劝。 “好。”冯双点头。 李嘉余很快就把床铺收拾好，过来抱冯双，只见他精神好了些，把脖子上的挂着戒指的项链摘了下来，偷偷地尝试着把戒指戴在手指上。 他这两日的手指没有那么肿了，勉强可以带上去，冯双高兴地抬手看，却看到了不远处笑看着他的李嘉余。 冯双脸一下红了个透，眨了眨眼睛，看着李嘉余走过来。 李嘉余用自己戴着戒指的左手握住冯双的手，一对戒指钻光璀璨，很是好看。 “喜欢？”李嘉余问。 冯双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着李嘉余，“好喜欢。” 李嘉余亲了亲爱人的额头，“那就戴一辈子。” 冯单点头，认真地应了，“好。” 李嘉余准备把人抱上床之前，冯双挣扎着扭着身子，不乐意。 “在医院呆了好几天，要洗澡。”冯双抱着手臂，不让李嘉余过来抱自己起身，他皱着一双眉头，像是跟李嘉余谈判。 李嘉余也不退让，沉着脸看上去有些凶，但冯双知道他是在吓唬人。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洗澡，不许洗。” “老公……身上脏，睡不好。”冯双使出来绝招，他伸手想去够李嘉余的肩膀，但手臂上没力气，一抬起来就发抖，被李嘉余用手掌握住。 “可以用毛巾擦身……不要再讲条件。”李嘉余无奈。 冯双嘟了嘟嘴，不乐意，“那头发怎么办？” 李嘉余捧着冯双细弱的脖颈，让他的长发从床边垂下，然后用临时找来的刷牙杯舀起来一杯温水，顺着冯双的发际线浇下，把他的头发一点点打湿，然后又用大宝的洗澡盆接在下面盛水。 李嘉余的手臂很稳，冯双没忍住晃了晃脑袋，李嘉余把他的小脑袋安安稳稳地托在掌心。 粗糙有力的手指在纤细柔软的发丝间打出泡沫，李嘉余的手法很温柔，洗得很仔细，搭配着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实在是有些催眠。 冯双在病中精神短，阖着眼睛打了个盹，一直到李嘉余笨手笨脚地把他的头发包裹起来，给他擦头发时不小心扯痛了冯双，他才醒了过来。 李嘉余看见他睁眼，一愣，“怎么醒了？是我手太重么？” 冯双自然不会说是他扯了自己的头发，摇摇头，笑着说，“没有，你洗的好舒服。等我病好了也可以享受这个待遇吗？” 李嘉余觉得他问的是废话，无奈道，“当然可以啊。” 李嘉余帮冯双吹过不少次头发，但次次没有长进，吹完之后干是干了，但毛躁了很多。 李嘉余心虚地又接过冯双手里的发梳，一点点帮他处理着打结的头发。 “要不我把头发剪了吧。” 冯双头发很久没剪过，又长长了一截。他人消瘦，又是在病中，营养难免会跟不上，发丝开始泛黄，分叉。 李嘉余梳理的时候很小心地捧在手里，把冯双干枯的发尾当成了宝贝。 冯双有些脸红，伸手把分叉的发尾攥在手心，小声说，“不要看啦。” 第40章 “为什么要剪头发？” 李嘉余皱眉，不太乐意。 “术后还有一段时间卧床，长头发会很麻烦。”冯双解释道。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交给我吧。”李嘉余伸手拧了下冯双腮边的一点软肉，“我不嫌麻烦。” 两人吃了顿简单的午饭，李嘉余哄睡了冯双，自己去书房处理了积压好几天的工作。转眼间又是一天的日落时分，李嘉余站到窗边看了一眼，意外发现今天的晚霞格外美。 李嘉余走到卧室查看冯双的情况，却见他睁着眼睛，早就醒了。 大宝在床边代替李嘉余守着冯双，大脑袋趴在冯双的手边，冯双不厌其烦地用手指梳理着它毛茸茸的头毛。 李嘉余靠着门框，静静看了一会儿，这幅画面他愿意长久地看下去，但他怕耽误了晚霞。 “双儿。”李嘉余出声叫冯双。 冯双抬眼，笑着看他，苍白的一张脸，但一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又明亮。 李嘉余把人抱到阳台竹编的躺椅上，用绒毯把冯双裹了起来。 窗外的火烧云正烧到最惊艳的时刻，红霞从天际线蔓延开来，将天空染成画家笔下都难调出来的艳丽色彩。 冯双拉住李嘉余的手，他拍了拍单人位的躺椅，“上来，一起。” 李嘉余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躺椅，让冯双坐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的体重压得椅子咯吱一声响。 “早就该换成双人的。”李嘉余好笑道，“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去买。”冯双接上他的话。 李嘉余笑了，“好。” 冯双看着远方的天际线，视线逐渐失焦。 李嘉余一直低头看着冯双，看他纤长的睫毛，秀美的鼻峰，还有泛着紫绛色的唇瓣。很专注地看，像是要把冯双的这张脸刻在他的心头。 落日沉在远方的屋脊上，天空的云彩被风吹散。 晚霞散了，这一天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尾声。 “李嘉余。”冯双视线还停留在远处，没有看身边的爱人，他声音很轻，很弱，但李嘉余听得认真，所以听得很清楚。 冯双说，“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 说出这句话的冯双显得平静得过分，但李嘉余却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胸口，痛得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是好。 李嘉余咬着牙调整着呼吸，但眨眼间却落下两滴泪水。 “别说这个。”李嘉余摇头，逃避道。 冯双用手牵着李嘉余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冯双显得很冷静，他褪去了强撑的笑容和故作乐观的姿态。 冯双很坚决，他用仅剩的力气，攥紧了李嘉余的手掌。 “无论如何，你要好好生活。” “答应我，李嘉余。” 李嘉余抱着冯双，把酸涩的鼻尖压进他细软的发丝间，过了好久。 直到窗外的太阳完全落下。 “好，我答应你。” 李嘉余低声应了。 冯双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脱力地陷入爱人的怀抱里。 冯双的手术安排在早上的第一台。 冯双换好了手术服，躺在病床上等着护士来接他。 他把手里的戒指塞到李嘉余的掌心，小声说，“暂时替我保管，要是丢了……” “怎么可能丢。”李嘉余无奈接过来，卡在自己的小拇指上，正合适，“放心吧，等你出来了就还给你。” 冯双弯着唇瓣，点了点头。 这个戒指最近这些天是他最宝贝的东西。摘了害怕丢，戴着怕磨花，睡觉前看半天，睡醒了又要看上一会儿，喜欢的不得了。 李嘉余还见他给冯小宝展示，问猫，好看不好看。 李嘉余在病床边单膝跪下，他闭上眼睛，双手握住冯双的手掌，沉默但虔诚得垂着头，像是在许愿。 冯双过了片刻，小声问他，“你在干嘛呀？” 李嘉余睁开眼冲他笑了下，站起身来，但没说话。 护士来推冯双的病床，李嘉余跟着病床一路到了手术室门口。 冯双带着鼻氧，唇角弯着，抬手向他摆了摆，还没来得及说话，转眼间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门关上，李嘉余退后几步，转身看向身后。 来陪冯双度过难关的，远远不止他一个人。 走廊上站满了熟悉的身影。冯单和刘青站在不远处，冯家二老也携手等着，这种事他们经历过多次，但每次都是心痛焦急，冯妈的眼睛哭得通红。 李家爸妈也在，赶回来的李嘉年无措地看着他哥，手上紧挽着妈妈的手臂。 冯双最心软，他最不舍得让爱他的人伤心难过。 思及此，李嘉余反倒是平静下来，他深呼吸，只留下满心的坚定。 他站在离手术室最近的位置，等着他的爱人回到他的身边。 第39章 人都是勇敢又胆怯的，冯双也不例外。 在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还能从容地向爱人摆手，心里有一个确定的信念，觉得自己会是大难不死的天选之人。但真正上了手术台，在麻药的作用下逐渐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钟，他又觉察出一种刻骨的恐惧和胆怯。 冯双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他喃喃念着李嘉余的名字。 黑暗无法抵抗地席卷而来，无助、胆怯、畏惧，一系列最暗黑的意识，最悲观的念头涌入冯双的心头，连手术间的无影灯也无法清扫。 冯双就这样陷入了昏睡，手术开始。 等他意识回笼，睁开眼睛先是只看到雪白的一片，冯双用尽力气眨眼，只想让视线更清楚一些，但还没等到视线清晰，他就又一次陷入混沌中，昏睡过去。 如此反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冯双身体被翻动着，是有人在帮他翻身。他迟钝地感觉到，睁开眼睛去看，一人全副武装，戴着口罩，穿着无菌服，但身形高大，看着不像是医护。 他目光呆滞地看过去，和那人对上视线，对方一愣，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显露出欣喜来，凑近了俯身跟冯双说话。 “宝宝，是我，你醒啦。” 冯双眨了眨眼睛，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在icu，他看着李嘉余，想说话，但雾气喷在氧气面罩上，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李嘉余伸手握住冯双骨瘦如柴的手，轻声哄他，“双儿，你这是在icu，术后要观察三天才能转到普通病房。我每天都能进来陪你半个小时，昨天来的时候你还没有醒。” 冯双手指在李嘉余的掌心动了动，李嘉余一愣，问道，“要写字么？写在我手心。” 李嘉余把大掌翻转，让冯双用指尖在他掌心画着。 冯双写得很吃力，李嘉余努力地去识别他写的字，但无果。只能靠猜的。 “手术很成功，宝贝，是最好的结果，你放心修养就好了。”李嘉余猜着回答道。 但冯双很吃力地摇了下头，又写了一遍。这个字笔画很稠，李嘉余又猜。 “爸爸妈妈？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大家换着班，在外面陪你。” 冯双皱眉，有些不高兴了，又写了一遍。 李嘉余第三遍了才看出来他写的是一个‘想’字，然后又努力地在李嘉余手心画了两个叠着的方框。 “想回家？”李嘉余一愣，他复述时声音哽咽得一顿，“想回家。” 冯双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因为病痛失去了生动和神采，他慢慢地眨着眼睛看着李嘉余，看得很认真，纤长的眼睫眨了一下，又闭上，扑朔地落下两颗泪珠。 “不哭，”李嘉余声音艰涩，他伸手把冯双眼角的泪水蹭掉，温热的手掌绕开爱人脸上的各色管子，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抚他，“双儿，不哭。” 三天后，冯双顺利转入普通病房，精神也好了很多，逐渐撤掉了身上的管子和仪器，然后在爱人和家人的帮助下坐了起身，开始正常进食。 冯双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蝴蝶骨在后背将宽松的病号服都能顶起来两个尖尖，人一瘦就显得佝偻，李嘉余抱着他，甚至不敢用力。 躺得时间太长了，体位的变化让冯双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他难捱地用手压在胸口，心脏监护仪上显示心跳加速，但旁边站着的医生给李嘉余一个手势，示意他没事。李嘉余强压住心里针扎一样的疼，把冯双扶坐起来，靠在叠起来的枕头上。 冯妈妈在一边眉头紧紧地拧着，看冯双坐起来了，她赶忙过来帮儿子把被子拉上来，不让风灌进来，把冯双大开的领口整理好。 冯双动了动嘴唇，唇瓣干得上面都是裂口，吃力地吐出一个字。 “妈……” “哎，双儿，我在呢。”冯妈妈眼眶泛红，她伸手把冯双零散打结的长发拢在一侧，然后灵巧地分出三股交错着，帮他把头发绑好，“你俩哥，还有你爸都在外面走廊呢，病房里站不下那么多人，别让他们闹腾你。” 第41章 冯双摇摇头，气声道，“你们……回去……休息……” “妈妈知道。”冯妈把冯双的头发整理好，冯双看上去干净漂亮了很多，李嘉余三天进了三次icu，却让老婆头发一直乱着，以至于现在发尾还梳不开。 李嘉余伸手摸了摸冯双的麻花辫，心虚得小声说，“我也得学学。” 冯双看他一眼，眼神带笑，冲李嘉余眨了一下眼，虽然没有力气说话，但神色生动温柔如往日一样。 李嘉余心下一定。看冯双笑了，他这才真真正正地放下心来。 冯妈妈带了小米粥过来，冯双喝了两口就躲开脸不想喝了，冯妈妈看他吃的太少，有点着急，但被李嘉余揽住了肩膀。 “妈，先放着，等会我喂他。” 冯妈这才作罢，收拾了东西，又宠爱地摸了摸冯双的手，才愿意走。 冯双从李嘉余开口的那一瞬间就石化了，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李嘉余把冯母送出了病房，又折返，冯双还一直盯着他看。 李嘉余觉得他这眼神怪可爱的，笑道，“看我干嘛？” 冯双动了动嘴唇，“妈？” 李嘉余笑了，“怎么，什么时候了，你妈不就是我妈？”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的小袋子，把里面那枚属于冯双的戒指拿出来。 “我把这事儿跟他们都说了，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李嘉余慢慢地把戒指推向冯双左手的无名指指根处，冯双又瘦了，戒圈有点大。 冯双抬头看了看，然后小声说，“才……不会后悔……” 李嘉余怜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就好。” 两个星期后，冯双出院，终于如他所愿得回家了。 李爸提出来把大宝和小宝先养在他们那边，让冯双能够安心修养。 冯双身上还没有力气，是被李嘉余抱放在轮椅上推回来的，这时李大宝哼唧着趴在冯双的膝头，一人一狗难舍难分，大宝活像是一块橡皮糖，根本没法把狗带走。 李嘉余蹲下身跟李大宝商量，“双儿身体不舒服，他不能陪你玩，你去爷爷奶奶家，好不好？” 大宝黑豆豆一样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李嘉余，它听懂了，但它不想走。 “大宝留下吧。”冯双一看大宝这样委屈，他先受不了，用手搭在大宝的脑袋上给它顺了顺毛，“陪着我，它最乖了。” 李爸出主意，“那就让大宝留下吧，我看双儿他俩关系是真好。这样，每天下午我来遛狗，怎么样？” 李嘉余这些天的确是腾不出来手照顾大宝和小宝，正要点头答应，冯爸爸也站起来说，“老李，我来遛狗吧，我反正要来送饭的，顺手的事。” 两人商量着，就把遛狗的排班说好了。 冯双精力还是短，他坐在轮椅上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歪着脑袋打瞌睡，被妈妈看见了，帮他扶了下脑袋，让儿子睡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给自己老公使眼色，示意他们该走了。 爸妈和哥哥们先后离开，是李大宝送的客，冯小宝压着步伐跟在它的身后，也是一副主人的姿态。 李嘉余抄起冯双的膝盖和肩背，手里的重量轻得惊人，这根本不应该是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但冯双就是瘦成了这种程度。 ‘家’是冯双最好的营养剂。大宝小宝，还有爱人的怀抱是冯双的良药。 又过了几日，冯双肉眼可见得好转起来，李嘉余也有余力开始处理堆积成山的工作。他开始报复性地加班，除了照顾冯双之外的时间全部用于工作，助理每天早上都会来家里给他送文件，然后下午又来把签过字的文件取走。 冯双有时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但身边的床铺是凉的。 李嘉余还在书房，他好像把睡眠进化了。 “双儿？”李嘉余做好了早饭等在餐厅，冯双在洗手间呆的时间比往日要长，他有些不放心地走过去看，却见冯双站在镜子前，手里拿了一把剪刀，对着头发正在比划着。 李嘉余一惊，伸手把冯双手里地‘利器’卸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冯双一愣，手心已经空空如也，剪刀落在了李嘉余的手里。 冯双震惊道，“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嘉余神色严肃，“你先告诉我，你这是想干什么？” “头发太长了，想剪掉……”冯双自己说着也没底气，他抬眼看着李嘉余，见他目光沉沉。 李嘉余把剪刀放下，托着冯双的腿把他抱出去放在床上。 “宝贝，我们聊聊。” 冯双抬眼，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李嘉余，他拉着李嘉余的手，紧张道，“你生气了？” 李嘉余嘴里说着，“是的，我生气了。” 但手上却握紧了冯双的手指，和他十指扣着。 冯双抿着嘴，再眨眼时眼眶有些泛红。 “不要生气……” 冯双说的时候也没有底气，但他小声地恳求着。 李嘉余无奈地点了点他的眉心，“别哭。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剪头发。” 冯双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李嘉余打断。 “不要绕弯子，我知道你有多宝贝你的头发。” 冯双看着自己和爱人交握的手掌，“因为，不想再麻烦你了……给我洗头发很麻烦……你已经很忙了，你都没有时间睡觉的。” 冯双声音很小，但一字一句砸在李嘉余的耳膜上，让他怔住了，很长时间地失去了言语。 冯双垂着头，瑟缩着，肩膀消瘦得厉害，看着很可怜，但他继续解释着。 “实际剪了也好，头发还可以再长嘛，没关系的……” “冯双。”李嘉余开口叫他，声音是哑的，“你是我爱人，是我最爱的人。你我之间，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都甘愿。” 李嘉余抬着冯双尖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李嘉余又说了一遍。 “我都甘愿。” 冯双身体一震，抬眼时眼眶顿时红了个透。 冯双动了动唇瓣，像是想发问，但李嘉余的眼神庄严肃穆，认真专注，虔诚笃定。 冯双什么也不用问，他在对上李嘉余视线的那一刻，全都明白了。 李嘉余说的甘愿，是全心全意，不是随口一句。 李嘉余看着冯双，他在冯双面前蹲下，开口道，“冯双，你手术前说，如果你出事了，让我好好生活。当时我不想和你争执，但我内心是不能接受的。” 李嘉余目光很沉，神色严肃，正颜与色道。 “我不接受这种假设，也更不想顺着你的意思答应你。但你当时状态太差，我不能和你争辩。” 冯双目光震颤着，他看着李嘉余紧锁着眉头继续说道。 “冯双，你是我的爱人。我求婚的时候说一辈子，是你的一辈子，更是我的一辈子，说话算数。” “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这是在剜我的心。” 冯双顿时落下泪来，他伸手挽上李嘉余的脖颈，用力得把自己的身体拉向他的怀抱中，还好冯双身体轻盈，李嘉余撑了一下地，就稳稳得把爱人抱了个满怀。 “我不会再问了，不会再问了……”冯双轻颤着声音，他手紧紧攥着李嘉余的领口，让两人无限贴近，“嘉余，原谅我……” 李嘉余叹了口气，伸手抚着冯双瘦骨嶙峋的脊背，理顺他背上如瀑的长发。 冯双吃了太多病痛，连头发也没有往日顺滑了。李嘉余好心疼。 如果他能分担爱人的半分苦楚，他一定甘愿。 “我怎么会好好生活？冯双，你教教我……没了你我怎么‘好好’生活？” 李嘉余凑在冯双耳边轻声问他，像是真在虚心求教。 冯双拼命地摇着头，一直在说‘对不起’，他情绪起伏太大，又开始气喘起来。李嘉余扶着他的肩膀，想看他的脸色，但冯双埋在爱人的颈边不愿意抬头，眼泪浸湿李嘉余的领口。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呼吸才渐缓。 “我不该翻旧账。但我看你拿这个剪刀在那比划，我太生气了。”李嘉余提到这事的确是自己冲动，开口道歉，内疚道。 冯双声音闷闷地趴在他的颈窝，摇头，“对不起……嘉余。” 李嘉余抱着他，“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好不好，老婆。” 冯双埋着脑袋慢吞吞地点头，‘幸存’下来的长发披散一背，看着很乖，“好。” 两人把这个心结聊开之后，冯双像是彻底放下了包袱，把自己的病痛和软弱彻底展露给爱人看。 被低血压折磨的早晨，和夜晚发麻的手脚，他都不会再忍着，而是告诉李嘉余，让他陪着自己熬过去。 李嘉余也把办公的地点从书房移到卧室，冯双时而听着他敲键盘的声音入睡。 冯双和李嘉余互相依赖，密不可分。 第42章 他们互相照料，相伴相爱，又是无数个日夜。 第40章 冬去春来，飞鸟迁徙回巢，树抖落了的一身落雪，长出新的绿叶。 这座城市又多了连成片的粉红颜色，五步一花，十步一景，是一年中最生机勃勃的时候。 春天也是冯双最喜欢的季节。 春又来了。 李嘉余敲开房门，是李妈妈先开的门，大宝也凑过来迎接，它一天没有看见爸爸，这时候大尾巴摇得像是风扇一样。 李嘉余放下手中的公文包，问自己老妈，“妈，冯双呢？” 李妈笑着抬了下下巴，示意道，“跟你爸在露台上呢。” 李嘉余鞋也没换，着急地去找老婆，推开客厅和露台隔断的玻璃门，李嘉余一眼就看到了冯双。 他戴着宽帽檐的草帽，坐在小板凳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铲子，看着乖巧又听话。 李爸坐在另一个小板凳上，正拿着瓢在浇花。 原本的菜地特批出来了一块出来，沿着栅栏种上了一排绣球，现在还不到时候，叶多花少，但已经隐隐能看出之后的花开繁茂的势头。 “双儿，还浇水么？”李爸拿着瓢，听冯双指示。 冯双认真地看了看，又伸出细白的手指捻了捻花土，“爸，还要继续浇水，绣球浇水要见干见湿，正是要开花的时候，要浇透了水才行。” “好嘞。”李爸连忙点头，继续埋头浇水。 一个月前，冯双复查结果良好，体力达标后出门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李嘉余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两人现在正儿八经是合法夫夫，自然也对双方的家长改了口。 “双儿。” 李嘉余叫了他一声，冯双闻声抬头看他。 冯双一双杏圆的大眼睛满满的惊喜，弯着唇瓣，又弯起眼睛，笑得比花蜜还要甜。 “你回来啦！” “嗯。”李嘉余走过来，蹲下看冯双的脸色。即使手术很成功，但冯双仍然在修养期，脸色仍然是白得几乎透明，唇色泛着浅淡的紫。 但已经比手术前那一阵好了很多，而且之后只会越来越好。 “李嘉余，来，”李爸起身把水瓢塞进李嘉余的手里，“交给你了。” 李爸说完转身走了，嘴里还嘀咕着，“我这电灯泡，真亮啊……” 冯双没忍住有些脸红，嗔怪地瞪了一眼李嘉余。 李嘉余被他瞪得浑身舒坦，用手掌捧着冯双一侧的脸颊，蹭了蹭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去的土。 “小花猫。” 冯双用手背把脸上的土蹭掉，问李嘉余，“可能是刚才蹭的……还有么？” “没了。”李嘉余爱惜地凑过去亲了亲。 “宝宝，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李嘉余一边浇水，一边问冯双。 冯双拖着小板凳过去，坐在爱人的身边，小声道，“没有。而且我今天中午吃的很多，不相信你可以问妈妈。” 李嘉余随口夸道，“这么棒。” 大宝凑过来把大脑袋搁在冯双的膝盖上，豆豆眼看着冯双。 冯双心头软软，用手捧着大宝的脑袋，夹着声音跟狗说话，“大宝今天吃得也特别香呢。” 李嘉余看了眼狗，嗤笑一声，“稳定发力罢了。” 李大宝瞟了李嘉余一眼，没搭理他，趴在冯双的膝头继续专注地看他。 吃过了晚饭，临走前，李妈剪下来了两支开得最好的绣球，用雪梨纸包了递给冯双。 “双儿，拿回去插花。”李妈笑眯眯地对冯双说。 冯双身后接了过来，用指尖拨了拨花瓣，也笑了，“谢谢妈。” 回去的路上，李嘉余开车，冯双陪着李大宝坐着后座，怀里抱着两支绣球。 李嘉余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冯双出院之后跟李大宝天天黏在一起，一人一狗坐在后座上，冯双扒着车窗向外面张望，车在高架上飞驰而过，高架桥两边栽着两列小小的粉色的花，车开得快，冯双用力地去捕捉花的形状，却遗憾地只能看到连成片的颜色。 过了片刻，车在高架上堵了一段，冯双反倒是开心了。 “看，大宝，小花！” 冯双搂着大宝，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看窗外的花。 李嘉余失笑，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侧头看窗外。 花朵的确开得娇艳，让人堵车时都有好心情。 回到家，李嘉余负责给大宝擦脚，冯双把拿回来的绣球放进透明的醒花桶里，深水醒花。 李嘉余走过来，抢在冯双动手之前把醒花桶搬起来，“你还是多注意点，不要提重物。放哪？” “放在射灯下面。”冯双吩咐他道。 暖黄色的射灯照到浸在水里绣球上面，颜色瑰丽绚烂，像是绽放到极致的灿烂夏日。 李嘉余感叹道，“看着这花，就感觉夏天要来了。” 冯双惊讶地看他，“这种绣球就叫作‘无尽夏’。” “无尽夏……”李嘉余低声念道，“好美的名字。” 冯双点头，伸手挽着李嘉余的手臂，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 “夏天的确要来了。” 时间还早，李嘉余打开电脑要加会班。 冯双也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陪着他，抱着个平板在画画。 他实在是很专注，李嘉余凑过来看时他都没有发现。 “宝贝……” 李嘉余从椅背后面俯身，把冯双整个人拢在怀里，倏然开口时吓了冯双一个激灵。 冯双下意识得把平板压在心口，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李嘉余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立刻转过去蹲在冯双的身前，伸手把他手里的平板接过来，然后大手握着他细弱的手腕去摸他的脉搏，有些心律不齐，但不是什么大事。 冯双手压在心口缓了一阵，吐了口气，睁开眼睛。 “双儿，没事吧？对不……”李嘉余皱眉道，话没说完被冯双伸出手指压住了嘴唇。 冯双被吓得脸色发白，但他眼神温和柔软，不让李嘉余道歉。 “没事的，不怪你。” 李嘉余嗯了一声，仍然皱着眉头帮爱人按压着手臂上的穴位，想帮他缓解一些不适。 等冯双缓了过来，李嘉余干脆把人托着后背和膝窝抱了起来。 “唉，我的pad……” 李嘉余抱着人，竟然还有余力伸手把平板够了过来。 “帮你拿着了。”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凉，李嘉余把冯双放在沙发上，用绒毯裹着他赤裸的脚掌和脚踝，才起身把冯双今晚没吃的药拿了过来，捎上了一杯温水。 冯双手术后药吃的更多了，放在掌心满满的一把，李嘉余看得直皱眉。 但冯双很乖，也很能忍受，从来没抱怨过。 他越是什么都不说，李嘉余就越心疼。 冯双吃完了药，把剩下的水也喝了干净，抬头看着李嘉余，用手指碾平他皱着的眉头。 “别皱眉，要长皱纹了。” 李嘉余松开眉头，笑了下，坐到沙发上把人抱住。 “你刚才在画什么？” 冯双犹豫了一下，把平板解锁，有些脸红地抬头跟李嘉余解释。 “我在设计我们婚礼的主题……我想了几个版本的，你要不要看看？” “要！”李嘉余坐直了身体，立刻精神百倍。 冯双手指拨动着，给李嘉余看他最近的一些想法。 第一张画面的配色明艳，明黄、天空蓝、宝石绿的颜色在画面上堆砌着，是一种绚烂热烈的夏天的颜色。 冯双用这几种配合组合成了树木，天空，房屋，花朵的形状。 “只是一些主题我们可以选择，选定了主题之后，我再画婚礼布景的细节图。” 李嘉余点头，“宝贝，你真厉害。” “还好啦……”冯双被夸得脸红，他细长的手指又翻动了一页，另一张画上颜色就浅淡了很多，淡紫、霁青、浅粉。 李嘉余打了个响指，“是绣球的颜色！” “对。”冯双弯着眼睛笑了，“你的色感很好呢。” 李嘉余得意洋洋，“也不看看我老婆是谁。” 两人笑成一团，笑得冯双有点气喘，李嘉余不敢再闹了。 两个人缓了一会儿继续看下一个主题。 蔚蓝、洁白、浅金，是大海、云朵和沙滩的颜色。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来计划了很久，但因为各种事情耽误的假期。 两人目光对上，心有灵犀地猜透了彼此心中的所想。 李嘉余提议道，“我们去一个夏日没有尽头的海岛吧。沙滩婚礼，怎么样？” 冯双自然是很乐意的，他点头，看着李嘉余笑着说。 “当然好。” 李嘉余工作一如既往得忙碌，他不放心冯双自己在家，在自己上班的时候会把冯双送到两家父母那边，让他们帮忙照看。 第43章 即使冯双一再强调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他还是不放心。 幸好刘青和冯单已经整装回国，刘青又是一个可以在家工作的自由职业，的确是帮了不少的忙。 李嘉余已经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的时候，刘青来了，还带着一袋早点。 李嘉余把他迎进来，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时，失笑，“我做了三人份的早饭。” 刘青也笑了，“没事，我俩多吃点。” “谢谢哥。”李嘉余点头道。 冯双还在恢复期，体力跟不上，觉也多，李嘉余不舍得叫他起床。 临出门的时候李嘉余又放下了公文包，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想再看冯双一眼。 卧室里拉着纱帘，融蜡灯开了整夜，新换的精油蜡烛是香草味的，房间里氤氲出一种温馨的甜腻的气味来。 冯双抱着被子蜷缩着，还没有醒过来。 两人睡在一起之后，冯双的头发太长了，总是被李嘉余压到，冯双不觉得有什么，但李嘉余看着床上的掉发会心疼。 李嘉余‘不耻下问’地去问了李嘉年，在他妹的安利下，李嘉余买了各式各样的真丝发圈送给冯双，让他睡觉时候把头发扎在头顶。 有了这些真丝发圈之后，冯双最喜欢的小贝壳发圈终于可以退休了，被主人珍惜地收进了抽屉里。 李嘉余蹲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冯双乖巧的睡颜，他想了想，伸手把冯双头上系得松散的发圈摘掉，然后偷偷带走。 浅蓝色的发圈戴在男人筋骨分明的手腕上，和他棕色皮带的手表叠戴在一起。 这样他开车上班，扶方向盘的心情都能好上一点。 明知道冯双睡着听不到，但李嘉余还是小声跟他道别。 “宝贝，我上班去了。争取不加班，早点回来。” 第41章 办婚礼是件极其耗费心力和体力的事情。 又过了大半年，等到冯双从心脏手术缓过来之后，李嘉余才定下日子，安排了所有出席亲友的酒店和机票，载着众人飞往赤道上的一座小的海岛，两人的婚礼将在此地举行。 冯双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国旅游，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座盛名已久的海岛。 他和李嘉余牵着手站在机场外的栈桥上，等着快艇来接他们上岛。 “真是美极了……”冯双叹道。 蓝天碧海，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海蓝宝一样熠熠生辉。 自然界有万千色彩，就连蓝色都可以分出几百种来。这种色彩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任何颜料都调不出来的灿烂明媚。 冯双上了船，扒着栏杆不住地向外面看去。 李嘉余顾不上看风景，扶着冯双的手臂让他坐稳，另一只手压着他宽沿的草帽，不让海风把他的帽子吹走。 几艘快艇带着婚礼的宾客先后上了岛。 在酒店大堂里，大家纷纷站在一起寒暄和拥抱，有一些是经常见的家人朋友，有一些是感情深厚但一直顾不上见面的老友，李嘉余预算充足，把能请的都请来了，包下了整整一排靠海的别墅，二十多栋。 白玫带着遮阳帽，拉着行李箱过来找冯双。 “大大！” 冯双转头，弯着唇角迎了上去。 白玫摘了帽子和墨镜，仔细地打量冯双，“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大，你看起来气色真好！” 冯双笑，点点头，“这几天你和嘉余的妹妹住一栋，你俩可以作伴。” 白玫开心道，“太好啦！对了，大宝小宝带来了么？” 冯双笑容一僵，神色难掩失落。 “海关检疫太难了，带不过来。”李嘉余走过来解释道，“我把它俩送到我助理家了，到时候婚礼给他俩直播。” 冯双点点头，叹了口气，仍然觉得遗憾。 白玫安慰地拍了拍冯双的胳膊，逗他开心，“唉，没关系的。两个爸爸也需要二人世界嘛，两个宝贝能理解的。” 李嘉余点头，认同道，“二人世界，需要，急需。” “……”冯双好笑地看他。 李嘉年坐着下一班快艇已经抵达，两个女孩挽着手先去放行李，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一会儿去哪儿拍照。 冯双不愿意自己先回房间，他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着李嘉余忙完，然后被爱人牵着手，拖着箱子找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栋水屋。 干净整洁的双人床，淋浴间有个玻璃门直接通向外面的海，碧波荡漾，清澈无比。 李嘉余来劲儿了，一个伸手把t恤扯掉，穿着短裤直接跳了下去，冯双在他身后好奇地去看，不防被砸了一身的水花。 “扑通！” “哗！” “李嘉余！”冯双看着自己的一身水，气恼道。 李嘉余水性极好，劈波斩浪地游远了，换气时断断续续冲冯双喊道。 “老婆，我去远航啦！” 十分钟后，李嘉余’远航’回来了，他航不了多远，他实在是想老婆。 冯双披着浴巾，坐在防腐木的阶梯上晃荡着脚，看到李嘉余时，笑着问他。 “回来了？船长。” 两人收拾好行李，换上了沙滩短裤，李嘉余直接披着浴巾，赤裸着结实矫健的上半身就出了门，两个人的潜水镜被他缠在手臂上。 冯双不想露的太多，穿了件宽松的短袖衬衣，也拿了条浴巾，以防李嘉余又泼他一身水。 两人牵着手，赤着脚顺着海岸走，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熟人，大家各自都有安排，打了个招呼就散了。走了一段又遇上了王波和他媳妇儿，四个人聊了一会儿，约了晚上一起去餐厅吃饭。 又过了一会儿，碰上了穿着比基尼拍照的李嘉年和白玫，冯双借了她们的防晒霜，给‘死也不涂防晒’但’已经被晒得通红’的李嘉余涂了一层。李嘉余乖乖得任由老婆给他涂脸，又借了妹妹的防晒喷雾给他喷了肩背。 李嘉年戳了戳他哥的肱三头，开玩笑道，“赔我三瓶谢谢。” 又走了一会儿，碰上陈子寒带着他的新女朋友在踏浪，冲他俩喊了一声，“巡逻呢，你俩！” 李嘉余朝他招手，问道，“刘琦呢？” “酒吧，蹲艳遇呢。” 李嘉余点头，牵着冯双继续向前走，看见海岸边上四个沙滩椅上躺着李家冯家的四个爸妈，正在翻着个面晒背。 冯双好笑地拿出来手机给他们拍了张照。 前方的码头又有一艘快艇抵达，负责婚礼花艺的秦百合正带着团队搬花，三人遥遥招手，冯双攥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秦百合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让冯双‘放心’。 又走了一段，冯双眼睛一亮，拉着李嘉余要小跑过去，嘴里喊道，“哥！哥！” 刘青带着墨镜抬头，笑看着跑过来的弟弟，“哎，慢点。” 冯双小跑过来，只看到刘青一人，问道，“青哥，我哥呢？” 刘青抬了下下巴，示意前面海面上露出来的半个脑袋，“浮潜呢。” 冯双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被李嘉余眼见地捕捉到。 “双儿，咱俩也去浮潜吧？” 冯双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抬头看着李嘉余，目光露出犹豫。 刘青笑着劝他，“去玩吧，把衣服脱了放这儿。” 冯双也想拉刘青下水，“青哥，一起吧。” 刘青摆摆手，“我吹吹海风，你们去吧。” 李嘉余把身上的浴巾撂下，然后帮冯双脱掉身上的衬衣。 冯双细白的胸口落了两道疤，一道陈旧着泛白，已经不明显了。另一道是上一次手术的新伤，在细腻的皮肉上趴着，像是一道泛着粉色的蜈蚣。 李嘉余握着冯双的手，不让他多想，“宝贝，把头发扎高，我帮你戴水镜。” 刘青看着两个弟弟牵着手向海水走去，冯双水性不太好，等到海水没过大腿时他就有些害怕地走不动了，李嘉余耐心地牵着手等待他，也不催，直到冯双调整好了情绪自己继续向前走。 在海面上，李嘉余和冯双，和冯单汇合。 “哇，好漂亮的鱼！ “双儿，放松，浮起来……” “冯双，你蹬着我腿了。” 这附近安静，以至于离得挺远，刘青仍然能听到三人的笑声。 他拿起手机，记录下这了这一刻的海面，他的爱人，还有他的弟弟们。 和朋友共进了晚饭，海岛照明比不上城市，在烧红了的落日沉入海面之后，冯双夜盲症发作，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一片。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李嘉余时时刻刻都牵着他的手，给他无限的安全感。 海风徐徐，两人找了个岸边的摇椅，坐上去晃荡着，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刻。 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为了这场婚礼的尽善尽美，两人联系宾客，敲定场地和婚庆公司，安排机酒，忙了几个月的时间。但婚礼真正到来的时刻，他俩反倒是闲了下来，心也平静了下来。 第44章 海风将时间吹得又长又柔软，吹起了冯双纤长的发丝，李嘉余伸手把爱人的长发捉回掌心。 李嘉余拥抱着冯双，只觉得满心的幸福和满足。 “这里的星星真明亮。” 李嘉余抬头看去，他走过世界的不少地方，却很少见到这么繁密和明亮的星辰。其中一段的星群极为明亮，不知道是不是银河。 冯双抬头看去，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李嘉余声音一哽，叹了口气，他只觉得心疼和可惜。 冯双倒是没有在意，继续道，“但我看了不少摄影家拍的星星，你现在看到的也是那样美丽么？” 李嘉余嗯了一声，用自己匮乏的比喻向冯双描述道，“就像是……一张漆黑的丝绒布上洒满了碎钻。” 冯双惊叹道，“那可真美啊。” “是啊。”李嘉余抱紧了他，低声叹道。 冯双转过头，失神的眼睛尽力地捕捉李嘉余的五官，但还是失败。 他从没有机会在昏暗中看清过爱人的脸，这比看不到星星还令他觉得遗憾。 两人坐在面对着海的摇椅上，冯双伸出指尖描绘着李嘉余的脸，从他饱满的额头，顺着高挺的鼻梁，深陷的人中，然后指尖压在了李嘉余饱满柔软的嘴唇上。 冯双凑过去，轻柔地压住了爱人的唇瓣，和他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身后的酒廊传来乐队的歌声，是他们的朋友正在狂欢。 但李嘉余无心狂欢，他只想和冯双安静地待在一起，接吻也好，拥抱也好，做别的事也好。 天地安静，只有他们两人发出的声音，还有海浪声。 一吻过后，李嘉余把冯双慢悠悠地背回属于他们的水屋。 冯双趴在李嘉余的肩膀上，轻轻地哼着歌。过了一会儿，冯双开口问道。 “嘉余，你记不记得在我进手术室之前，你握着我的手，像是在许愿。” 李嘉余脚步一顿，笑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 “你那时到底在想什么？”冯双继续问。 李嘉余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在想，我这一辈子这么幸运，家庭幸福，事业顺利，还被我深爱的人暗恋了这么多年。我有太多好运，我想把运气分一半给你。” 李嘉余颠了颠背上的冯双，笑了，“让你度过难关，和我长长久久。” 冯双沉默了好久。 “宝贝？”李嘉余见他不说话，疑问道。 “好。”冯双出口时声音是哑的，他把脑袋埋进爱人的颈窝里，小声道，“和你长长久久。” “嗯。”李嘉余声音很柔软，很满足，“我的愿望成真了。” 第二天，婚礼的时间选在日落之前。 花艺、沙滩、海浪、落日、红霞。 穿着洁白衬衫的李嘉余，和发尾绑着同色系丝带的冯双。 两人牵手缓步而来，站定后对视一笑。 在一众亲友的见证下，礼成。 【正文完结，番外待续。】 第42章 番外之我老婆怎么变猫了？？ 又是一年冬天，冯双手术恢复得很好，又过上了他招猫逗狗的小日子。每天画一画图，插插花，早上带着大宝遛一圈，晚上陪爱人和两个宝贝分享着热腾腾的烟火气。 两人的婚戒已经带了第三个年头，原本光亮的戒圈上出现了划痕，但冯双倒也不在意，因为这些都是他们生活的痕迹。 过日子嘛，每一天都是类似的，但每一天的幸福又有点不一样。 这一天晚饭过后，冯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嘉余开完了视频会议走过来，懒洋洋得躺在了老婆的大腿上。冯双被李嘉余养胖了不少，腿上也多了些软肉，李嘉余爱不释手。 李大宝也摇着尾巴过来，轻巧得跳上沙发，跟它爹头挨头得躺在冯双的膝头。 李嘉余忍了忍，没忍住坐了起来，无奈道，“李大宝，你该刷牙了！” 冯双捂住大宝的耳朵，不让它听见这种伤狗心的话，一边还瞪了一眼李嘉余。 一般这种晚上的family time，高冷如冯小宝也不会缺席，但冯双等了等，又等了等，还看不见小宝的影子，他把狗头推开站起来。 李嘉余捞了包薯片，正准备开吃的时候，洗手间传来冯双惊慌失措的声音，吓得他一瞬间跳起来。 “李嘉余！” 李嘉余飞快地跑到洗手间，大宝跟在他的身后。到了看见冯双跪在地上，正把猫砂盆里面的小宝捞出来，抱进怀里。 小宝原本漂亮的眼睛眯着，白色的大尾巴软塌塌地垂着，下巴上沾着秽物，把毛都打成了缕，但冯双没有半分嫌弃地把它抱在怀里，焦急地看着李嘉余，慌乱得求助道，“小宝吐了，怎么回事啊！” 李嘉余强压住慌乱，镇定地接过小宝，“双儿，你去换衣服，我们现在去诊所。” 两人风驰电掣地带着猫咪来到诊所，经过医生的治疗，加上又住了几天院，小宝慢慢恢复了健康。医生推断出小宝应该是吃了什么猫不能吃的东西，才会上吐下泻，但具体是什么，医生也很难确定。 两人把小宝从诊所接回了家，冯双坐在沙发上，抱着雪白的猫咪，蹙着眉头，“小宝，我如果能听懂你说话就好了……你到底是吃了什么才生病的啊……” 小宝支起身子，用湿润的鼻尖蹭了蹭冯双的脸颊，示意他不要担心。 “宝贝，睡了。”李嘉余都躺下了，等了半天还没见人，气呼呼地走到客厅来抓人。他伸手把冯双手里的猫掂起来扔地上，然后牵着手把人拽走了。 冯双躺在被窝里，李嘉余搂着他的纤腰，很快就睡了过去。但冯双心里还想着小宝的事儿，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李嘉余朦胧间睡醒了，伸手想去抱身边的冯双，结果捞了个空。他眯着眼睛，结实温热的手臂在床上划了划，触碰到了一团热乎乎的小身子。 “冯小宝，谁允许你上床了……”李嘉余嘟囔着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眼睛，圆溜溜的，像是蓝宝石一样晶亮的眼睛，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子团成一团，小脑袋上有一片棕色的杂毛。 是一只幼猫时期的布偶。 “hello，你哪位？” 李嘉余撑起身子，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这只不知道哪来的小猫，小猫支起身子，歪头看着他。 李嘉余转头扯着嗓子喊道，“老婆，这是哪来的猫？！家里进猫了！” 没人回答他。 李嘉余又喊，“老婆？” 小猫凑过来，用小爪子压住李嘉余的手背，小肉垫软软的，李嘉余没忍住捏了下。 “小猫贼……还怪可爱的。” 小猫轻巧地跳到地板上，然后回头看着李嘉余，李嘉余一愣，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小猫又迈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 李嘉余这才意识到，这只小猫是想让他跟上。 “去哪……” 就这样李嘉余跟着猫来到书房，小猫用爪子按亮了李嘉余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出现了输入密码的界面，小猫抬头用一双宝石蓝的圆眼睛看着李嘉余。 “什么情况？”李嘉余愣了，不确定道，“是我还在做梦？” 小猫有些不耐烦地又敲了两下，两只前爪压在键盘上，抬头看着李嘉余，像是在催他：快输密码啊喂！ 李嘉余输入密码，见小猫操作着触控板，点开了一个文档，然后跳着脚敲出来一行字。 李嘉余眼睛睁大，一脸惊惧。 【嘉余，我是冯双。】 “老老老……老婆？”李嘉余结巴了，看向小猫时一脸惊恐，“老婆，你怎么变成猫了？！” 小猫低下头，李嘉余竟然从一团毛茸茸的脸上看出无奈的神情。 小猫继续敲着键盘。 【昨天睡前，我就在想，变成猫就能听懂小宝说话了，所以】 “所以你就变成猫了！？”李嘉余惊呼道。 小猫看了眼李嘉余，继续敲键盘。 【请不要一惊一乍的。】 冯双撂下这句话，跳下了书桌，他敏捷地窜出书房，去阳台的猫窝去找冯小宝。 冯小宝已经醒了，正在悠闲地舔着毛，它看见冯双后也是肉眼可见地一愣。两只白团子咪呜咪呜地交流了一阵，冯小宝才放下警惕，凑过来跟冯双蹭着脑袋，高冷的冯小宝忍不住要给冯双舔毛，被冯双灵巧地躲开了。 这时大宝踢踏踢踏地走了过来，看见这只没见过的猫咪先是一愣，然后小心地凑过来闻了闻小猫身上的味道，一狗震惊，然后又闻了闻，还是一脸不确定。 小小的布偶很温柔地抬头，和边牧蹭了蹭鼻尖，两个小家伙交换了气味，李大宝这才确定了这只猫的身份。 “咪呜。” “汪！汪！” 李嘉余无奈地看着快乐的小猫咪被一猫一狗围着，三只毛茸茸团成一团，李大宝最是兴奋，它围着小布偶疯狂打转，大尾巴摇成风车。 第45章 “哦，受伤害的只有我，是吧……” 李嘉余一脸无语，他蹲下身把小猫咪捞起来抱着，问道，“宝贝，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小猫讨好地抬头和他对了对鼻尖，然后挣扎着跳下来，又向书房跑去，李嘉余跟上。 【小宝是吃了垃圾桶里面的瓜皮才拉肚子的】 【你上班去吧，我们三个在家】 李嘉余揪了一下小猫的耳朵，“你在家干嘛，我带你去公司。” 小猫歪了下头避开，继续敲键盘。 【我终于能听懂它俩说话，我要和它们在一起】 李嘉余看了小猫一眼，对上它那双湛蓝的眼睛，叹了口气，把电脑拉过来，打开工作邮箱。 “算了，我申请在家办公吧。” 小猫更开心了，用绒毛的脸颊蹭着李嘉余的手臂，然后用它的尾巴缠在爱人的手腕上，缠得人手腕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冯双跟大宝小宝玩了一阵，又跑来书房找李嘉余，趴在爱人的书桌上陪伴他。 冯小宝让出来自己的饮水机想让冯双一起喝水，冯双凑过去蹭了蹭它，以示感谢。但还是没用小宝的，而是跑到书房，从李嘉余的水杯里面舔水喝。 李嘉余觉得小猫实在可爱，拿起手机正要按下快门，瞬间天旋地转，一阵失重感袭来。 李嘉余和冯双同时在床上睁开眼睛。 冯双吓得心脏砰砰直跳，他撑起身子平息着喘息。李嘉余顾不上刚才的梦境，立刻也坐起身安抚爱人。 “刚才……” 两人对视一眼。 “小宝是因为什么才拉肚子？”冯双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瞪大眼睛看向李嘉余。 “……”李嘉余也是一脸震惊，“瓜皮……” 两人对视一眼，惊呼道，“天呐。” 天色大亮，两人终于回过神来，准备起床。 反倒是李嘉余倒是有些恋恋不舍，看了眼冯双。 “老婆，你变的猫是一只布偶唉。” 冯双有些脸红，“喜欢吗？” 李嘉余凑过来抱住他，“喜欢，长尾巴，小耳朵，晚上再变给我看，好不好？” 冯双垂着眼睛，低笑道，“好。”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