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渣A的钓系狠A》 第1章 《不驯渣a的钓系狠a》作者:康岁【完结】 文案: 阎弗生放浪形骸,不守成规地活了二十九年,原以为能在名利场的极致欢愉中迎来他薄情寡义的三十岁。 不想那日送小情儿上课时的一瞥,讲台上的敬云安像只蹁跹落于花尖的蜻蜓,徐徐而动着纤巧的翅瓣,让他夜不能寐,浑身躁动。 阎弗生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想要得不到,他明攻暗袭用尽手段,直将那山巅上的岭花折下,使其臣服于股掌之间。 却不想,那指间翩跹之物倏然化身搏空的猎鹰,裂变食人的魔蛊,让他措手不及,防无可防。 初遇时, 阎弗生:“有空吗,请你喝一杯。” 敬云安:“没有。” 阎弗生:“晚上呢,敬教授不会晚上都没空吧? 敬云安看向身后等着的男孩:“我不喜欢夺人所爱。” 阎弗生:“那我可真是冤枉。” 不过是睡过一次,谈什么爱不爱。 后来, 敬云安一把抓上某人的xx,用力挣脱他的强吻:“我最恨被人强迫。” 阎弗生捂着腿间,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别停下来。” 敬云安不屑:“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没过多久, 床脚剧烈摇晃,阎弗生拽着他的长发,动作又凶又狠:“我说过吧,你的身体在渴求我x你。” 敬云安咬牙不发出声音,可颤抖与泪水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再后来, 敬云安玩笑:“别爱上我,你会哭的。” 阎弗生冷笑:“哼,这话该是我送给你才对吧。” 然而转过身,两人扬起的嘴角,都黯然地落了下去。 酒吧街上流传着一句话:好人不碰德顿烟,坏人不沾杜利酒。 阎弗生曾经不屑一顾,后来回过味儿时,已经晚了。 敬云安也是。 风流浪荡薄情不驯蔑视一切唯爱征服alpha 气度不凡衣冠楚楚高知君子腹黑钓系alpha 1双a强强,年下,年龄差5岁 2熟男间拉扯,双非且都玩得花,不适合控党[高亮] 3主角非完美人设,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4一切设定皆为架空纯属虚构。截图于24/02/18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复仇虐渣 abo 钓系 救赎 主角视角:阎弗生 敬云安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强强拉扯,蓄谋已久,做恨文学 立意:拥抱近在眼前的温暖 第1章 男a,18 「原来,我们的身体爱得死去活来,我们的心却素未谋面。 「以至于到最后,恨也恨得不彻底,爱也爱得不明白,两两相望去,尽是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坎海市的冬天似乎特别短暂,雪还来不及化尽,就迫不及待地进入春天。 而市中第三区十字街上那一张张鲜艳靓丽的脸,却毫不留情地将春天那种慢吞吞的东西驱逐,在他们的世界里,k城只需要一个季节——夏天。 “嘭!” 重鼓点第三次在dj手下擦响时,flamei club内的所有追光灯一齐朝舞池偏右侧射去,半空那枚巨大的灯球开始疯狂变换灯光,目迷五色,眼花缭乱,人群因而沸腾,气氛瞬间被烘到顶点。 耀目而缤纷的灯光之下,一抹酒红刺入众人视线,连带的,是包裹在那抹酒红色下的,精干强劲,高大结实的身躯。 肢体晃动之际,汗珠自顺挺的鼻骨上掉落,擦过唇尖与下颌掉入敞开的前襟,沿着浅麦色肌肉鲜明的沟沟坎坎滑下,在贴身的衬衫上洇出一片暗红色的印迹,暧昧,潮湿,像一抹迷乱的吻痕,透着赤裸裸的诱惑。 迷离的灯球自那人头顶升至高处时,“嘭”的一声炸开,金银交杂的镭射碎片若烟花般霎时散漫天际。 “哇啊——”或诧异或惊喜的呼喊此起彼伏,气氛再度被掀出新的高潮。 阎弗生在一片尖叫中仰面而起,双目微阖,任由纷乱的亮片或擦脸而过,或被汗水捎带少许,驻留在喉结与锁骨的凹陷之中。 他漫不经意地抬起手,在dj的节奏中甩着头,将那些璀璨晶莹的亮片从凌乱的发丝之间甩下。随而掀眸,在汗珠与碎片纷乱之际,伸手将不远处那早已被锁定的猎物一把扯过,以唇齿撕咬向对方的喉管。 聚光灯之下,阎弗生那自无袖衬衫的肩口延伸出,肌肉匀称精悍的手臂,与宽大修长的手掌,牢牢地钳制在身前猎物的颈后,用力地扯着对方后勺的发丝,迫使对方仰头承受他自喉结吮咬而上的,放肆而狂乱的吻。 躁动的乐声混着那将要掀翻天顶的呐喊一起涌来,那呼声,或在为今夜的幸运儿而庆祝,或在为那幸运儿非自己而嘘哄,一时间,让人辨别不清。 “得了,今晚没戏了,转移目标吧。” “那小子瞧着也就才20岁吧,阎弗生现在又喜欢嫩的了?” “阎罗王索魂儿还管你几岁?他哪有什么定性,要不是有部刑法,他三岁都能下得了嘴,再说谁不喜欢20岁的。” “唉,算了算了,回去了,没劲。” “哎别走啊,没了阎罗王还有黑白无常众小妖呢,难得出来一趟,不能亏了自己啊。” 几个不足三十岁的男性alpha东拉西扯着,从方才人群自发哄围的聚光灯下散开,在拥挤的人潮中,重新寻找起自己今夜的有情人。 震天的乐声仍旧,汇聚的追光灯却渐渐分散,撒过金片的灯球缓缓合起,炫目的灯光依然让人骚动。 阎弗生轻轻抬头,望着被吻得七荤八素的男孩,卸去了些许手上的力道,让那掌心里的发丝得到了片刻放松的机会。 他抬起手,以指腹揉按着对方晕红的唇角,“第一次来。” 那男孩大口换着气,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张五官精致却极具侵略性的脸,下意识点了头。 “那跟我回去好不好。” 虽是问话,却全无半分询问的意思,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 男孩到底并非人事不经,缓过神后立时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毕竟来到此地,不过都是为了那么点儿事。 “我,我是alpha……” “所以呢。”阎弗生眉峰微扬。 “我的取向是ome——” 男孩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阎弗生攥着后颈扯到身前,“他们都这么说。” 说罢,阎弗生嘴角一勾,不容置喙地扯着人便转身往人群外走。拥挤的人群在他经过时,自动往两边散出一条过道。 望着两侧或艳羡或吃味的目光,那初来此地的男孩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方才还有些忐忑的心绪瞬间消散,立时加快脚步跟上,顺着手臂的姿势将自己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flamei的舞池是有固定中心的,但当阎弗生出现时,那中心便不再固定,他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中心。 每一个来到此地的人,都得明白,谁也不例外。 见着阎弗生带人走出舞池,吧台跟前的人便顺势离开,为二人空出了位置。 阎弗生揽着男孩上前,朝酒保打了个手势,后者瞥了眼他怀中的小鲜肉之后,暧昧地笑着迅速调好两杯酒,递到他跟前。 “谢了。” 阎弗生转手将另一杯递到男孩手里,见他接过后就一脸率直地往嘴里倒,他立时作止,“这里的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尤其是我给的酒,得慢~慢地喝。” 见其眼神困惑又期待,阎弗生将杯中酒液倒在嘴里,随即捏起他的下巴,覆唇而上,在对方的讶然中,缓缓渡了过去。 酒尽而唇齿缠绵未绝,一来一回之间,气氛已然到达佳境。20岁的年轻alpha涌起了本性中的征服欲,试图反手控制对方,不料,却被对方轻易地压制彻底,并竟渐渐地沦陷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气息的交换急促而热烈,男孩攀着他的肩颈,口齿迫切,“走吧……” “去哪儿?”阎弗生坏笑着明知故问。 “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回去吗?” “急什么。” 阎弗生以虎口贴在对方的侧颈动脉处,拇指轻抚起他喉结,右手执起另一杯酒,边轻抿,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20岁的躁动与难耐。 却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铃声自不远处传来,酒保将手机递给他,“赶紧的,在我这响了三四回了。” 阎弗生眉头一蹙,瞥过来电显示后,到嘴边的挂掉咽了回去,接过后按了通话。 “你最好有——” “哇啊——”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对面便传来一声嚎啕大哭,紧接着一顿口齿不清地控诉,不待他听个七八,一道严肃公正的男声盖过了哭声。 “您好,这里是市东二分局,苏布先生说您是他的紧急联系人……” 听过对面一席话,阎弗生满脸不爽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 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后,阎弗生伸手摸了摸男孩的下唇,“我得走了。” 第2章 “啊?”男孩正值躁动,满眼茫然而不舍。 “等着我。” 阎弗生重重地捏了一把他的后颈,随即转身离开吧台,消失在人群之后。 徒留男孩原地愣神呢喃:“要在哪里等……” . 驱车到达市东二分局,将烂醉如泥,满脸鼻涕眼泪的苏布捞出来扔到车上时,阎弗生心情无比烦躁。尤其再听到他那破锣一般的哭嚎声,就更是不爽了。 “赶紧闭嘴,否则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垃圾桶里去。” “呜哇,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娇弱柔美的omega,简直——” 阎弗生一把夺过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扯来的丝巾,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即将车门重重一甩,彻底隔绝去那凄惨的哀嚎。 “这特么叫什么事……” 一身着普通工装,发丝凌乱,面带抓痕的男子满脸晦气地从警局走出,边理着被扯破腋窝的西装边吐槽。 见状,阎弗生只得从副驾钱夹中掏出为数不多的现金和一张名片,漫不经心地走到对方身边。 “多谢你今晚搭救我朋友,不好意思弄坏了你的衣服,我手头只有这些现金,算是赔你的衣服,要是不够,打这个电话。” 男子方才就已经见过他,现下近看仍旧眼前一滞,那双精致却充满攻击性的眼眸,让人忍不住细看却又心生顾忌。 男子本想说不用了,却不知怎的,竟伸手接了过去。 直到对方离去,才恍然回神,望着手中远超出衣价几倍的现金,怔忪不已。 阎弗生从后视镜望着后座扭来扭去呜呜嗷嗷的苏布,眉头紧蹙,“你大爷的别把鼻涕蹭我车上!”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烂醉险些被人捡尸,幸运地碰到好心人搭救后,却狗咬吕洞宾地将恩人当成猥亵犯纠缠到不得不报警自救?阎弗生越想越觉得无语至极。 尤其再想到,自己还为此不得不放掉难得寻来的对胃口的嫩肉,心里更是憋闷。 他忍不住一脚油门踩下,车子轰得提速,听到后座被惯性甩到座下的“活尸”接连哎哟痛呼声传来,他才算稍稍平缓了几分心头的不满。 到达苏布目前所住的园区后,阎弗生将他扯出后座,扛进入户的电梯。 本想将其撂下就走,但见人实在醉得像一摊破布,他只得随着上楼,刷开门后将人一把扔进了沙发里。 “就不能对人家温柔点……”丝巾在混乱中从口中掉落,泻出了苏布十分无耻的醉腔。 阎弗生忍不住翻了白眼,冲到洗手间洗了两回手。 水珠溅在镜面,反衬出阎弗生因不耐烦而愈发惹眼面庞,只是眉眼间的压迫感也因此愈发鲜明。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与颌下,擦去在夜店沾上的金箔亮片,对着镜子理过汗湿的发丝,忍不住满脸自我欣赏地转身走了出去。 沙发旁的矮桌上,放着几张便签和还未填写的空白合同。阎弗生上前瞧了两眼,似乎是这房子的另外空余房间被租了出去,明天会有人来签合同。 便签上那特地以红笔标注的“男a,18”十分醒目,阎弗生不禁眯眸猜测,那个“18”在苏布的特标下所代表的含义。 他随手撕下那张便签,一脚踢开苏布乱搭的腿,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望着那张便签不怀好意地缓缓勾起了嘴角。 第2章 宋施维 第二天,阎弗生挺早便到了苏布的住处,原以为开门后会瞧见他口水横流,满脸浮肿,四仰八叉的死相,不成想一推门瞅见的却是人模狗样的一枚嫩小伙儿。 “怎么是你啊?” 期待落空的语气和瞬间回落的嘴角,让阎弗生眉头一挑,故意揶揄:“哟,等什么仙儿呢,爷的这张帅脸都瞧不上了。” 苏布扯下脸上的面膜,来回按摩着眼下消肿,“别闹啊,我等会有事儿,你赶紧该上哪上哪儿去。” 阎弗生不紧不慢地踱步进屋,“也不问问昨晚自己都出了什么洋相,又是谁把你捞回来的,老子可因为你,到嘴的小鲜肉都放跑了。” “切,你啥时候缺那一口了,”苏布冷笑过,还是忍不住问,“多大的鲜肉?” “20。” “靠。” 苏布狠狠吐槽过,忍不住打量起他今天的行头,amani的牛仔裤prada的皮夹克,脚上蹬着gucci,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绑了我你后半生吃穿不愁”的气场,简直让如今困顿到不得不对外出租房间的他愈发不平,“阎弗生你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简直该死啊。” 后者不以为意地拿走了他仅剩的最后一枚蛇果,往沙发上一坐,双脚搭在桌上,咔嚓一口,语气十分欠扁:“爷的命硬,下头不敢收。” “干你大爷的,那是老子唯一的早午餐!”苏布气冲冲地将面膜朝他一丢。 阎弗生歪头躲过,“你的早午餐不是那个18的男a吗。” “你怎么知道?!”苏布十分震惊,迅速蹿到他跟前,“我警告你,不准抢我的人!” “哼,”阎弗生嗤笑,“你先告诉我那个18是什么意思,我再考虑。” “我才不告诉你呢,”苏布试图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不行,你不能在这里,赶紧给我走!” 阎弗生纹丝不动,了然地点头,“看来18是年龄。” 见他一副被猜中的表情,阎弗生咋舌,“要是18是……”他眼神往下瞥去,“你早等不及跟我炫耀了,更何况,会被我感兴趣的18也就年龄了。” “靠,老子都穷得不得不出租房子了,你特么还来抢老子的男人,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苏布眼含热泪,可怜楚楚,“这可是外公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阎弗生毫不动容并将他最后的早午餐啃得干干净净,“这是你欠我的。” “操,20换18,你怎么不美上天啊!” “你好……” 就在二人吵得正酣时,未关的大门口出现一道清爽的身影。 阎弗生面朝玄关,率先看到了宋施维踌躇而笔直的双腿,先前还打趣的眼神瞬间犀利了几分。 苏布顺之转头,瞧见来人后,立时收敛了乖张作态,“嗨,嗨,你是来签合同的小宋是吧?” “对,是我。”宋施维点头。 “快进来快进来,”苏布热烈欢迎他进门,“我就是房东苏布。” “你好你好。” 宋施维拖着行李箱走进,在对方的引领下朝客厅走到一半,又被强行推到了厨房岛台方向。 “危险危险,不能去那边……” “啊?”宋施维一脸茫然。 “没事,来这边。”苏布赶忙挡住沙发上某人的视线,将人拉到厨房,遂又将合同一股脑都拿到岛台上,跟他介绍起合同内容。 阎弗生的视线像一柄飞刀,自宋施维一进门就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身上,并将其从头到脚探了个遍。 以至于尽管两人在离沙发有段距离的岛台之后,宋施维仍旧忍不住借不经意地抬头,朝不远处投去戒备又好奇的目光。 隔着不短的距离,阎弗生将手中的果核精准地投进了他脚边的垃圾桶中,随而顺手拿起桌上的抽纸盒,不紧不慢地抽出几张纸巾,裹在修长的手指上,边紧盯着对面人的双眸,边将并未脏污的手指,从上到下,一根接一根,缓慢又暧昧地,擦拭了个干净。 “……其他的就没啥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规矩的,你都听明白了吧?” “嗯?”苏布的问话拉回了出神中的宋施维。 见状,苏布眉心一皱,顿感不妙,回头瞥了眼嘴角挂笑的某人,心火腾起。 他朝沙发上的人一阵龇牙咧嘴,无声却激烈地控诉后,深深地舒了两口气转向宋施维。如此难得的清爽男大,先揽进自己地盘再说,其他的来日方长。 这般想着,他重新挂起笑颜,“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就签约吧,给我你的身份证复印件。” “哦,好好,”宋施维连忙从背包中拿出身份证,这才想起来,“对不起,我忘记复印了。” “没关系,我房间里有复印机,给我证件就可以。” 接过宋施维乖乖递上的证件,临转身去书房前,苏布无比严肃地望着他,“沙发上的那个人,绝对绝对不能靠近知道吗!” “啊?为什么?”前者一脸茫然。 “别管,答应我就对了,也不准跟他讲话,哥是为你好!” “哦。”虽然不理解,但房东前辈的话还是要听的,宋施维应下。 见状,苏布又回头恶狠狠地威胁了一番阎弗生,得到后者摊手投降后,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放心地进了书房。 许是那复印机太久不用有故障,又或许是不学无术的苏布根本就不会用,见三分钟过去还没人影出来,阎弗生忍不住朝岛台方向投去了目光,正巧捕捉到正在偷瞄的某人。 阎弗生左手托腮,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过宋施维。 十八九岁的妙龄,清爽的身条,可以伪装出无数种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唯独眉眼间的欲念,无论如何都掩不住,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第3章 “k大的学生?” “嗯?”许是没想到偷瞄对象会突然跟自己搭话,宋施维有些愣,“嗯。” “学什么专业?” “生物。” “哇哦,高材生。” 宋施维羞赧地挠了下鬓角,“没什么,好不容易补录进来的。” k大的补录名额不好拿,眼前人瞧着不笨,想来家境不错,专业也八成是为家业而择,但人很明显不是什么乖乖宝,阎弗生盯着他,嘴角微抿,朝他勾了下手指。 苏布的叮嘱还荡在耳际,然而阎弗生的眼神却轻易便击碎了一切。 宋施维似被蛊惑般地朝他靠近,直至视线之内全是男人张扬又惊艳的眉眼。 “刚成年?” “早就成年了,昨天还过了19岁生日。” 阎弗生面露讶然,“那我岂不是错过了你的生日party。” “哪有party,忙着搬家都没过。” 阎弗生盯着他羞赧的眉眼,声音暧昧,“半春路十字街去过吗?” 宋施维点头又摇头,眸中隐隐向往,“那里有许多地方轻易进不去。” 阎弗生伸手拨了下他卫衣上的绳结,“正好我今晚过去,你要不要来?” 阎弗生的音色醇润不沙哑,慵懒的低声时有些玩世不恭,像是在故意诱人沦陷。 宋施维想,没有人能面对这样一张脸,又沉浸在这样一副嗓音中,说出拒绝。 “我,我可以去吗?” 阎弗生嘴角轻扬,将手机递给了他。 后者立时了然,接过后输了自己的号码并拨通。 拿回手机后,阎弗生从沙发上起了身,还不待说些什么,终于复印好证件的苏布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他与男大站在一起后,瞬间戒备:“阎弗生!” “我可没干什么出格的,”阎弗生若无其事地从沙发旁走开,“我这就走,行了吧。” 说罢,他朝玄关走去,直到出了门才朝正跳脚的苏布眨了下眼,随手带上门离开了。 然而无论苏布之后如何拷问与叮咛,当天搬完家后,暮色降临时,宋施维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只是他在灯红酒绿的十字街都还没待到午夜,就被阎弗生那辆大揽给带了回去。 而当苏布的电话打去时,阎弗生正扯着头发把人按在床上耍得正酣。 刻意压抑的声音到底还是让身经百战的苏布识破跳了脚,扯着嗓子从阎弗生的大爷问候到了祖宗十八代。 阎弗生的小独栋距离苏布的住处不算很远,以至后者险些杀过去。好在苏布到底没忘了“江湖规矩”,硬生生咽下了那口恶气。 而宋施维玩咖的本性自始至终没逃过阎弗生的眼,只是年轻故作潇洒,自称abo荤素不忌,实际从没那胆量和alpha真刀实枪地搞。阎弗生又从来都是“良师益友”,只好用了整夜的功夫叫小伙子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好活儿,从此彻底将bo从sex选项里给划了去。 翌日上午,阎弗生被一阵跌跌撞撞的声音吵醒后,不耐烦地瞥向抖着两条腿穿衣服的宋施维:“你特么有病啊大早上的。” 宋施维慌里慌张地道歉:“抱歉抱歉,但我要迟到了……” “迟到?”阎弗生性后轻微断片是个老毛病,缓了十几秒才想起来,“噢,高材生……” “你这边有啥地铁或公交吗?”宋施维不好意思地问。 满屋子的相斥信息素与体味让阎弗生眉心紧蹙,这问题更叫他烦躁,“要迟到了你还坐地铁?” “软件叫车没叫上,而且这边出去,车费有点贵……” 阎弗生裸着身体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后,半边身子趴到窗外换了好几回气才清醒了些。 昨夜种种记忆复苏,体验虽非最好却还算让他满意,鲜肉到底滋味不一样。 身心满足,阎弗生抹了把脸,大剌剌转身看向满脸通红的男大生,“等我洗个澡。” “啊?” 阎弗生走过去,捏了捏他的下巴,“意思是,我送你啊。” 宋施维一阵愣神,直到人进了浴室,才惊喜又讪讪道:“真的吗?谢谢哥!” “过来。”浴室里的人低声唤。 听了整夜命令的宋施维,瞬间领会他的意图,只得脱了刚穿好的衣服,走了进去。 阎弗生出门前必要精细地打理自己,但速度却很快,车子驶出园区时,距离宋施维上课时间还有将近三十分钟。 上班高峰早已过,阎弗生开车速度又快,时间绰绰有余,然而副驾的人还是一脸忐忑。 “放心吧,迟到不了。” “嗯。” 尽管这么答应,身侧的人仍旧心不在焉,接连打了两遍电话叫朋友给他带寄存的书和电脑。 难得有人跟他睡过后心有旁骛,阎弗生不禁勾起几分好奇,“得罪了什么中年老教授,让你这么思而生畏?” “老教授?”宋施维诧异,“敬教授可一点也不老,他才三十来岁。” “三十来岁?”阎弗生有点意外,“k大教授?” “嗯,”宋施维点头,“数学系教授,这学期开了选修课,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什么选修课啊这么珍贵?” “探寻文学及艺术思维中的数学逻辑之美。” 阎弗生眉心微蹙,“听着像个老学究会开得选题。” 宋施维轻笑,“主要是好拿学分,来的大多数是慕教授之名的理工生,不过也挺有意思的,最近在讲廖尔斯伯,我之前都没想过我这样的还有深入探讨文艺的时候……” 廖尔斯伯……阎弗生起了几分兴致。 “而且,敬教授很有魅力。” 宋施维的语气令阎弗生莫名生起戒备,像是在私有领地突然嗅到了入侵者的气息一般。 “怎么,喜欢他?” 宋施维再次点头又摇头,末了叹了口气,“那不是我能觊觎的。” 闻此,阎弗生睫羽霎时眯起,心头好奇也愈发强烈了起来。 第3章 爱之城 车子到达k大门口时,阎弗生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直接开进了校内停车场。 “其实我在门口下来就行……”宋施维有些掩不住语气中的受宠若惊。 阎弗生按下手刹,转头望向他,“怎么,不愿意我送你进去?” “愿意愿意。”宋施维连连点头。 阎弗生嘴角轻勾,熄火解了安全带。 遂一下车,周围或赶课或漫步的学生,都忍不住朝其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宋施维紧随其后下车,连忙转过车头,跑到他身边,任由对方毫无顾忌地揽着自己的肩膀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一路在或惊叹或艳羡的目光与私语中上到三层,十九岁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到达教室后,宋施维才终于舍得放开手,“我到了。” 阎弗生瞥了眼门牌,不以为意地扬了下巴:“那进去啊。” 见他并未离开,且有要随他一起进去的打算,宋施维惊讶又犹豫:“你要进来吗?我不确定教授允不允许社会旁听。” “他允不允许是他的事。” 不待宋施维反应,阎弗生便不容置喙地再次揽起他,走进了教室。 “哇……” “这谁啊……” 不止一个专业的学生快要将偌大的教室坐满,阎弗生不太清楚,这是名牌学府学子独有的勤奋,还是这节课当真那么珍贵。 但他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一出现即全场瞩目的场合,在一片嘈杂低语与仰慕打量中,神态自若地朝后排的空位走去。 宋施维的朋友显然早已帮他占了位置,然而许是不愿放弃难得的机会,他舍弃了视野绝佳的前排,坐到了阎弗生身旁。 没过片刻,那朋友也跑了过来,在宋施维的身旁与其推搡嬉闹,暧昧地打趣着他的脖子和黑眼圈。 “……不是说aa天性相抗,那事儿会很痛苦吗……” “你小点声……活好……超爽……” 阎弗生左手托腮,右手翻着助理发来的信息,听着耳际传来断断续续的嬉闹,不禁抿了下嘴角。 “哇他笑了……” “……真的好帅啊!” “手指好性感……” “哎教授来了!” 周遭惊叹的喧哗在那声轻喊中渐渐弱了下去,阎弗生漫不经心地抬眸,朝前门瞥去,然而并无人出现,只右侧靠近走廊的窗户旁,有人影一闪而过。 不过片刻,后方半阖的门被推开,一道轻微的吱呦声传来。 有学生下意识朝后方望去,眸中闪过一瞬光亮。阎弗生也不禁随之朝后瞥去,隐隐有道精干的身影从眼前拂过,他开始并未在意,直到转过头两秒后,才缓缓掀起眼睫,重新转回了头去。 人们通常会将某个人身上独有的,深沉的,令自己欲罢不能的魅力,称为性感。 性感是一种吸引力,它本身偏于暧昧,有一瞬即发的冲动,有对美更深刻的探究,但迸在唇齿之间时,总过于柔和。 第4章 然而当它出现在某些特定的人身上时,就变成了一种强烈的、濒于死亡的能量,一种大开大合、酣畅淋漓的张力,一种无论你如何拼命挣扎都无法逃脱掌控,轻易就被打破迷梦穿透心防的震慑感。 当敬云安从阶梯高处一步步走下时,阎弗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仿佛那透进窗棱,打在他身躯上的每一缕朝阳,都是为他量身定制;那擦过窗沿,撩起他额发的每一丝南风,都是为其相体裁纫。 以至阎弗生的视线,无论如何都难以从来人的身上移开。 那双排扣戗驳领的三件式西装马甲,紧紧包裹着精瘦有劲的腰身,随意搭在臂肘的外套,掩盖了几根突起的青筋,却在行走之间不停触碰着饱满匀称的大腿,以至衬衫夹的痕迹在薄薄的西裤之下,显得那么欲盖弥彰。 精致的皮鞋经过时留下了几声暧昧的回响,似是引人顺着完美的小腿曲线向上探索,直到瞥见那耸动挺翘的臀,似一只蠢蠢欲动的蜻蜓,忽闪着透明却坚韧的双翅,张扬着自身的魅力,却内敛着原始的美丽。 在窗外橡树叶唰啦啦躁动时,那股被半长发覆盖的淡香,自颈后徐徐散开,轻幽不易察觉,却又难以忽视。 咔哒一声轻响,走到讲台前的人放下书本,打开了投影。 在幕布缓缓降落的时间里,他轻抚过每一缕垂落得恰到好处的额发,调整过象征着一丝不苟的金丝边镜框,在投影灯打在脸上前,向着台下的每一个人,吐出那句儒雅又得体的“同学们上午好”。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阎弗生忍不住盯着那人在阳光下显得浅淡而柔软的发丝,像是在欣赏一幅旧时光中的油画,再是灼目的晨晖照过去时,都是那么的朦胧,温柔,似一抹不染纤尘的美人像。 然而他那锐利的直觉却在告诉:那精致的衣冠,完美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最不堪入目,不可告人的欲望,是一种矫心饰貌,不能擅闯的危险。 任何人都不该轻易靠近,但阎弗生不是“任何人”。 这会儿见到庐山真面目,阎弗生才明白,为何宋施维会那样叹气,又为何难得的上午大好时光里,如此宽敞的教室内,坐满了最该是被夜生活消磨到懒癌晚期的人们。 “上节课的作业,大家都做了吗?” 讲台上的人将衬衫轻轻卷在小臂,露出了手臂肌肉群上那先前被遮挡的青筋,臂起手落间,紧束的袖箍被饱满的二头肌撑开又收缩。 此起彼伏的肯定回答,令人欣慰,“那我们就针对上节课的作业话题讨论讨论……” 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字,阎弗生抬头望去,是他无比熟悉的语句。 「亲爱的萨戈多斯:我好像已经找到了传说中的爱之城。 「亲爱的菲列德蒙:请问那里远吗? 「亲爱的萨戈多斯:远,我走了很久的路,但也不远,因为我即将到达。 「亲爱的菲列德蒙:那真是太好了,祝你好运。」 “菲列德蒙到底是否寻到了爱之城。” 话音一落,四下开始嘈杂,或赞同或否定的声音此起彼伏。 敬云安挥手示意了安静,将赞同与否定分为两派,各选出了几名学生代表起来阐述观点。 赞同者认为最直观的证据是菲列德蒙的信函,爱之城就在即将到达的不远方,尽管来路漫漫,但心中有信念就会到达。 否定者无非也是从字眼中抓论点,“好像”与“传说”显然太过似是而非,连爱之城都是薛定谔的猫。 文学从来见仁见智,敬云安无法为学生们指定一个准确的答案。 “那教授自己心中持什么观点呢?”有学生问。 敬云安思忖了片刻,“我初次阅读时,持否定,但再次阅读时,持赞同。” “为什么?” “爱是个庞大的命题,爱之城的存在就像我们研究数学时常会思考,数学的尽头是什么,数学又是否有尽头,尽头又该如何去定义。这些庞大的问题,我们一时无法给出解答,但我们可以不断地探索,就像我们学习高等代数,研究n元线性方程组的解法,探讨解的情况,提出系数,形成矩阵,消元,得出准则……爱与数学乍听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归根结底,都是一种抽象结果。” “人的生命有限而知识无边,我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就像刚才那位同学所说,前路漫长曲折,心中总得有信念。” “嘁。” 那声嗤笑在话音落下后,在安静的教室内,十分刺耳。 纵然讲台与之相隔甚远,敬云安还是一下便捕捉到,更遑论台下的学生们。 有些人,是即便将自己没于人海,隐入尘埃,都注定被一眼瞧见的。 阎弗生太过独特,没有人见到他时不被惊艳,敬云安也是。 打他一进教室的门,敬云安的目光便自发投射到了对方的身上,然而眼下,他却像是才发现对方的存在一般,十分惊讶地望向这个格格不入却充满魅力的社会人士。 “这位先生,有何见解?” 阎弗生被对方的反应搞得忍不住笑了下,随而在几百人的目光里,十分懒散地挥了下手,“没什么高见,就是觉得你说得话像放屁。” “啊……” 这话不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对初次见面的人来说,都太过粗俗,尽管四下再惊艳于他的脸,也忍不住纷纷皱眉。 阎弗生毫不在意地继续说:“菲列德蒙走到小溪边,将脸庞沉入水中,他看见神明的背影从水底浮现,他虔诚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背影却突然消失。无数的气泡从淤泥中腾起,破碎在他蓝色的眼睛上……” 廖尔斯伯的《爱之城》,阎弗生读过不下五遍,都快要倒背如流。他的熟稔让刚才皱眉的学生们,再次露出惊叹。 “廖尔斯伯的开篇与结尾,其实早已点明了,爱之城并不存在,一切都是沤浮泡影,一场空想。他在批判虚无空想主义,温水煮蛙式的反乌托邦而已。” 敬云安闻声嘴角微抿,眼睛遥遥望向他:“萨戈多斯,我越来越感到,我的心像一片不毛之地,那里荒芜贫瘠,我的灵魂在一点点干瘪,我需要一株润泽般的启迪,哪怕只是片刻。” “故事的开篇与结尾很重要,甚至有时是撑起一篇文章的骨骼,然而我们不能忘了,中段同样重要,它是血与肉。文章与人一样,空有骨骼没有血肉,是活不成的。” 他望着那个不可一世,眼神凌厉的男人,“诚然廖尔斯伯令气泡破碎,令背影消失,但首先,菲列德蒙要看到神明。这位先生,你是否想过,菲列德蒙为何在水中看见了神明的背影,而不是自己的脸?” 话音落下,一片沉寂,偌大的教室,密集的席位,倏尔空荡的像一片坟地,只有那质问在不停地回响。 阎弗生读过不下五遍《爱之城》,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望着那个气度不凡,高高在上的男人,胸腔内忽然起了一股令人颤栗的躁动。 第4章 交锋 k大的下课铃声节选了《多瑙河之波圆舞曲》,阎弗生从前还挺喜欢,然而今日听来却很烦——它响起来的太不是时候。 周围的学生陆续离开,然而阎弗生却仍旧坐在原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讲台上被几个学生围住答疑的人。 宋施维收拾好东西,见他还不打算起身,困惑地侧过头,却正好瞧见他若猎狼锁定目标般,直勾勾的眼神。 那眼神,他昨晚见过,然而此刻那双眸中的光,却远比昨日汹涌百倍。 宋施维顺之望向讲台,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脚踩空的失落与怅然。 他并非那种不懂规矩玩不起的人,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三分钟的热乎劲儿都还没过,他这盘菜就已经凉透了。 嘴角几番开合,还不待他说出些什么故作轻松又带有挽留的话来,那人就已经站起来,直奔着讲台走去了。 “……好的,谢谢老师……” 最后一个求答疑的学生离开后,阎弗生不疾不徐地走到讲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撑,“不经意”地按住了将要被收走的文件夹。 “敬教授……” 敬云安看上去毫不意外他的到来,漫不经心地掀眸撇了阎弗生一眼,手上收拾的动作未停。 只一眼,阎弗生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他忍不住向前倾身,朝着不动声色的人靠近,深深地嗅了一口那极幽微的醇香,“嗯,duli(杜利),我喜欢。” “唰”,手下文件夹被抽走时发出了一声轻响,连带着那抹淡而微凉,泛着痒意的擦痛从手心里传来。 “敬教授等会有空吗,请你喝一杯啊~”阎弗生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悄声耳语一般。 敬云安却无动于衷,“没有。” 迅速且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唇齿间吐出,连气息都无比简短,然而阎弗生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香烟的气味。 第5章 那气味,令他无比惊喜。 他忍不住微微舒展了下肩颈,令那特殊的气味自颈后散出,并再度朝身前之人逼近。 在对方眉心微起波澜时,轻声问:“喜欢吗?” deton(德顿)烟的价格很昂贵,因为它的味道无比独特,然而便是世间最好最贵的deton,都不及眼前人身上的百分之一。 敬云安终于再次掀起了眼帘,看向距离自己不到半臂之距的那张脸。 这张脸无论怎么细看,都寻不出半点瑕疵,哪里都是精致的,便是眉宇间那傲慢又放肆的轻薄与张狂,都令人厌不起来。 只是唯独那双眼睛,不论里面的煞气与侵略性如何强烈势不可挡,如何满到快要溢出,都掩不住深处那正疾速干涸的灵魂。 那双眼睛,暴露了太多东西。 敬云安唯独不喜欢,与拥有这样双眸的人打交道。 他望着阎弗生渐渐逼近,就快要贴上来的双唇,嘴角轻轻抿起,以手中的稿纸挡在了两人之间。 草木纸香自鼻下传来,阎弗生动作微顿,他望着敬云安较寻常人更浅的瞳色,故意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晚上呢,敬教授不会连晚上都没空吧?” 敬云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视线移向了教室的后方。 “有人还在等你。” 阎弗生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很快就会走的。” 宋施维眼神里的落寞,即便隔着这么远,敬云安都瞧得一清二楚。 “我可不喜欢横插一脚,夺人所爱。” “那我可真是比窦娥还冤。”不过是睡过一次,哪里谈得上什么爱与不爱。 朋友目睹了全程,忍不住扯了两次宋施维的胳膊,“走吧,别看了。” 后者拳心紧攥,终于还是咬牙转过了身去。 敬云安望着那背影一步步离开,视线慢慢收了回来,“我还不喜欢负心薄幸,滥情无度。” “那是你没见过我磐石般的心,古皇城外墙都没我的贞节牌坊高。”阎弗生说。 敬云安盯着他,那双若琥珀一般的眼睛,似是一下便能将人洞穿,“我更不喜欢金玉其表,寡廉鲜耻。” 阎弗生嘴角轻勾,“我是败絮其中,你是衣冠禽兽,我们分明绝配。” 宋施维离开后,教室内变得空空荡荡,偶尔匆匆经过的脚步声,反衬得偌大的空间愈发静谧。 而那自阎弗生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令四下霎时变得无比拥挤。 一会儿,亦或者良久,仍旧没能逼出敬云安更深层次的信息素后,阎弗生从内口袋中摸出了一张名片。 然后从对方的手中抽出了签字笔,在背面记下了一串数字,而后扯起敬云安二头肌上的袖箍,将其塞到了袖箍之下。 随即暧昧地用手指勾着袖箍上的金属扣,“我是不是徒有如金似玉的表,敬教授总得试试才知道,你们文化人不是最讲实践出真知的嘛。” 听闻此言,敬云安唇角微扬,不经意间透出了几分不屑,“有些命题从一开始就不必论证。” 说罢,他拿回签字笔,执起书本与文件,转身离开讲桌,朝门口走去。 直到快要出门前,才将袖箍上的卡片取下,两指微一发力,便将其弹到了门边的垃圾桶里。 咔哒一声轻响,名片沉到了空空的垃圾桶底部。 阎弗生从讲桌起身,跟着走到门口,环臂倚在门框上,满脸玩味地望着敬云安的背影一步步走向回廊的对面,消失在另一间教室之后。 随即他转过头,瞥了眼之前就已经躲在拐角偷看,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三两学生,眉眼微转,朝对方走了过去。 “hi~” 几个脸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大一新生,因被抓包瞬间变得无比忙碌,声音也颤颤巍巍:“哈,哈喽……” 阎弗生并不在意他们的偷窥,脸上还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能请你们帮个忙吗?” “啊?”几人本以为他来兴师问罪,有些意外,“什么忙?” 阎弗生食指微转,“你们现在学校是不是都可以一键查询教授课表的……” “教授课表?教务系统上就能查啊。” “是吗,”阎弗生瞥向另一个人手中的笔电,“能让我借用下吗?” “好,好啊。” 那男生脸蛋红红地将界面打开,输入了自己的账号密码,“你在这里搜老师的名字就可以。” “多谢啦。” 阎弗生坐在他身旁,输入了敬云安的名字,没多会儿便刷出了系统表格。 “原来是敬教授……”旁边一男一女相视而笑。 “怎么,都喜欢敬教授?”阎弗生拿出手机拍下页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几个学生羞涩地笑着:“敬教授很帅。” “那是他帅还是我帅?”拍完课表,阎弗生又拍了些个人资料和论文名录。 “都,都帅,不一样的帅。” 拍好后,阎弗生将电脑还给了身旁的男孩,再次道了谢,随而站起身。 “那,那个,”见他要走,那男孩终于鼓起勇气,面色通红地请求,“能不能加个……” “小同学,”阎弗生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抱歉了,哥哥不喜欢omega。” 望着男孩明显失落的表情,阎弗生本想转身就走,但走出两步又转过头,“看在你们刚才帮了我的份儿上,送你们句忠告。” 他大手一挥,放在自己的颌下,“看清哥哥这张脸了吗?” “嗯。”几人茫然地红着脸点头。 “以后谈感情那种东西,一定要离我这样的人远点,知道了吗?” 见几人懵懂又呆滞,呼吸还有些不畅的模样,阎弗生故意冲他们露了个深情款款的笑容,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翻着手机里刚拍的照片,他走到停车场,上车后,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sabrina,我今天有安排,不去公司了。” “方案已经给出了,我是不会改我的创意的,他们不乐意,叫他们去跟‘老怕’说。” “老怕搞不定是他没本事,关我屁事……” “blablabla……反正我不管那些,哥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安排,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换身行头……” 挂断电话后,阎弗生转过方向盘,脚一蹬油门,立时蹿出了停车场。 下午,上完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后,敬云安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办公楼大门。 然而还不待拐出小道,便瞧见了不远处被围观的奇景。 只见那辆改装的顶配磨砂黑大揽停在校园的过道上,像极了突下平原的猛兽,纵然蛰伏却仍旧无比扎眼。 再加上门边还站着那位明明光脸就足够招摇,偏偏还满身奢牌的阎弗生。 整个从头到脚一股子故作低调内敛,实则张扬不驯的做派。 敬云安忍不住嗤笑摇头,将手中系了一半的外套扣好,朝停车场走去。 “敬教授~” 眼看人渐渐靠近后,有要擦肩而过的打算,阎弗生立时将人截住。 “都下班了,那么急干什么,”说着,他打开后车门,“我送你啊。” 见状,敬云安忍不住转头打量了一番他的车内装,奢华不浮夸,充满设计感,独特到叫人一眼便瞧出是阎弗生的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样令人过目不忘。 “真是好车……”他不禁感叹。 “那就别光看着啊,”阎弗生做出请的手势,“我这车和我这人一样,不止有如金似玉的表,还有如狼似虎的里。” 这个点是过不去了,敬云安一笑而过,并未上车。 “不必了,我这山猫野兔的,进去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我还是去荡我的小四轮吧。” 说罢欲走。 阎弗生再次将他拦住,“山猫野兔哪里招你了,这么败坏人家名声。” 敬云安挑起眉头。 阎弗生朝他逼近,紧盯着他那琥珀色的瞳仁,“你分明是那三骗孙猴子的白骨精,蛊惑凡心,杀人无形。” 敬云安回望向他,唇边缓缓漾起一抹暧昧又警告的笑弧,“那你还敢来招惹我。” “我是那猴毛化成的影儿,有大圣的火眼,你这样的妖儿就得我来收。” 眼瞧那双唇又要凑上来,敬云安再次不动声色地侧脸避开,“影到底是影,不是真身。” 说着,他推开了阎弗生的脸,“不必费功夫了,我不吃alpha,更不吃你这样的……” “换别人吧。”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与阎弗生擦身而过,向着停车场走去。 “那就更有必要了,你不吃alpha,我独吃alpha,我们天生一对啊。” 阎弗生倚在车边,望着那挥手都无比敷衍的背影,眸中满是猎捕欲。 他越来越觉得,那先前的躁动,已经渐渐从心脏泵向全身,并开始逐步蚕食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让他刺痒难搔。 第6章 第5章 pherson 瞅着敬云安那辆四个圈a4l毫不犹豫地驶出大门,阎弗生本想跟在后头再创个机会,至少不能浪费自己捯饬了那么久的行头。 但想到先前在人跟前碰得那一鼻子灰,他又打消了念头,再对胃口也不能毁了他那远扬江湖的难得名声,只好收拾起心情,拐道朝flamei出发。 只是半道途径市图书馆时,心头灵机一动,手就随心而转,直接在就近的路口拐进了停车场里。 或许是如今的他对这种地方有些敏感,刚出车门嗅到第一口空气阎弗生就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差点打退堂鼓扭头就回,但终究被欲念的强大力量给压了下去。 虽然八百年不曾踏足,但他那冰雪聪明,无敌机智的脑袋,对里面的一切智能机器都应对自如。按着提示找到几份期刊后,他立时寻到空位认真观摩了起来。 然而面对一众诸如鬼画符的“lyapunov-schmidt约化理论”“蒙特卡罗法”“闵可夫斯基”,阎弗生感觉自己似是置身于三九天的野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要活命,就快逃! 坚持了大约55秒后,阎弗生“啪”的一声反手一扣,随即站起身,右手两指捻着那本期刊册子,左手两指捏着鼻子,都等不及找到原书架前,直接扔到了推车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阅览室。 阎弗生感觉自己的灵魂遭到了玷污。 于是只好快步下楼,走到了先前就已瞄准的借阅室,寻到那本都快被人翻烂了的《爱之城》,倚着墙壁,双手打开,感受着身心的净化。 阎弗生不是个什么爱读书的文艺青年,但他若真读起来,速度是很快的,尤其在读到对胃口的作品。 他巡着那些文字,搓着每页纸张时,总忍不住想,廖尔斯伯若是在世,该有多庆幸,自己的作品能入得了他的青眼。 只是在早已熟读多遍的今天,再次重看,阎弗生却忽然感到了陌生,非常强烈的陌生。 仿佛从前那些对文字的理解与感悟,都被清空了一样,脑海中只剩下记忆被掠夺后的空白,与没来由的荒芜感。 “嗡嗡嗡——” 手机来电适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阎弗生瞥了眼来电显示,按了接听,“喂。” 「喂,喂?」一阵嘈杂的音乐声传来。 “有屁快放。” 「你在哪儿啊那么小的声音,难道是在办“事儿”?」 “在茂海路这边,你这么早找我干啥?” 「茂海路?」对面许是并没有想出茂海路上有啥值得玩儿的地方,「算了,你啥时候到morin这里啊,就差你了。」 “什么叫就差我了,你啥时候跟我约了,再说去flamei还用得着你作陪?” 说着,阎弗生不禁皱了下眉,“你特么是不是又瞎带人了?” 「哎呀,哪是瞎带,」对面的人往旁边安静地方走了两步,「还是上回我跟你说那小歌手,演唱会舞台这不等着你给指点指点吗。」 “演唱会找舞美和导演啊,找我干吗,我特么又不是干那个的。” 「啧,那不一样,若论创意,你阎大设计师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啊,你就给人稍微指点指点,小歌手前儿身受负面新闻之累,就指着这次演唱会翻身了,你多少卖哥们儿个面子。」 阎弗生算是听出来了,“你特么‘吃’人嘴短了吧。” 「哎,我就知道你最仗义了,我等着你啊。」 “操,老子没答应呢。” 「来啊,我等着你!嘟嘟嘟——」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阎弗生忍不住无声咒了句脏。 抬头瞧见不远处两女孩探头探脑,又瞥见对面一大爷满脸嫌弃,丝毫不以为然地冲双方绽放了个无比虚假却好看的笑颜,而后将书往原处一放,挂着脸走了出去。 走出图书馆大楼,他才发现外头太阳已经渐渐落了下去,西边天际一片澄粉交杂的晚霞。 阎弗生忍不住瞅着那片晚霞多看了两眼,只觉方才在里头感受到的心情很莫名其妙,随即抚了下额前恣意的发丝,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夜色渐袭,灯火阑珊,属于他的繁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驱车到达flamei的时间,比往常稍微早了一点点,然而里头的纸醉金迷,莺莺燕燕却都已等候多时。 只是不待阎弗生上眼打量池里是否有新鲜可口的鱼,他就被人给拉到了楼梯上。 “我的爷,你可算是来了。”贺弈南揽着他肩膀,满脸殷勤。 阎弗生嫌弃地甩下他的胳膊,“老子可特么什么都没答应你。” “啧,别啊,不管怎么说,人都来了,您好歹着见见呢,算哥们儿求你还不成吗。” 贺奕南,贺家小儿子,十足的二世祖,和苏布一样,中学时候成绩一塌糊涂,老早就被家里安排去了国外,和阎弗生就是留学那时候认识的。 只是不同的是,阎弗生没他们那么好的命,他是被迫去的国外,且和他们认识的时候,阎弗生已经不是个学生了。 但在他们这些人里,阎弗生可以说是脑子最好使的那个,凭着一双手一个脑袋,一股韧劲与一颗狠心,学了满身本事。 然后硬生生靠着最初就职的小破设计工作室那点资源,撸到了人生首奖,从而跳槽到了a国大设计公司,并在此期间数次获奖,狠狠扩了一把自己的知名度。 若非后来他为追艳遇偶然回国被挖,怕是这会儿还在国外继续发光发热。 只能说如今阎弗生就职公司sinrenal的掌舵人眼光太毒辣,手段也果决,开出了行业最高待遇并给了足够的尊重,将这尊神给硬请了过去。 而阎弗生也不负对方所望,才到公司第二年,还不满28岁时,就拿到了整个设计行业的最高奖项——lelifego设计大奖,成为了莱利斐戈获奖史上最年轻的设计师,从而彻底奠定了自己在设计行业的地位,同时,也将sinrenal的知名度推到了最高处。 按着如今阎弗生的名气与地位,他完全可以单独成立工作室抑或设计公司,只是除却他本身不愿意操心管理等琐事之外,实在是sinrenal不愿意放他走。 为了留住这尊活佛,sinrenal从上到下铆足了力气地讨好,车、房、股、一流的团队资源,毫无束缚空间,可谓是应给尽给。以至如今公司上下,除了当初挖他来的幕后掌舵人邵添睦,无人敢对他提什么要求。 好在是阎弗生虽然性子桀骜不驯,作风张扬放浪,但对待工作那是一顶一的认真,除了敲定的创意构思绝不容商量外,其余的都还算好说话。 不过,单是绝不反悔与不容商量这一点,就够上下喝一大壶的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sinrenal是目前国内设计从业者,前仆后继应聘的首选,尤其是阎弗生所在的部门,更是挤破头的去处。毕竟就算某天离职,“曾在sinrenal,甚至是阎弗生的手下工作过”这一点,就已经将自己的含金量拉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贺奕南那个小歌手,先前就曾绞尽脑汁地接近他,但阎弗生并不想接触,原因无他,就是瞧不太上。倒不是说人歌手不好,只是项目,实在入不了他的眼。 “来,您请~” 贺奕南十分做作地为他推开包厢的门,见他面上不情不愿,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皮,“您今日帮小的这忙,小的日后一定好好报答。” 闻此,阎弗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得走了进去。 “hi~pherson!” 走进才发现,贺奕南这小子连难得回国一趟的morin都给请来了。 “hi,好久不见。”他立时上前,同对方拥抱了下。 “快,julian,赶紧过来见过pherson。” 除了阎弗生早就熟悉,眼下被叫来作陪的店员外,只有一张面生的脸。 “你好pherson,我是julian,本名湛涟。” 小歌手长了张很显嫩的娃娃脸,瞧着挺乖巧的,可惜是个标准到不能更标准的omega,阎弗生兴致缺缺地朝他点了个头。 小歌手倒也不觉得尴尬,很是有眼色的挪位置,递酒水,还很殷勤地献唱了几首前段时间阎弗生听过的流行歌——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泄露的情报。 歌手虽然不是十分的有名气,但嗓子是把好嗓子,阎弗生倒也算给面子地听了两声,而后便和morin聊起了天。 直到julian切歌,唱起了另一首不知名的歌曲后,他才被再次吸引注意力。 于是忍不住认真听了会儿,直到第一段副歌过去,他才伸手叫了停。 “这是你自己的歌?” 小歌手意外于他怎会知道,点了头:“对。” 人最大的知音永远是自己,只有自己的歌,才能唱出独一无二的味道,才会不因炫技而收敛最真实的情感,才会让听者捕捉从而深受触动。 阎弗生朝他勾了下手指,在对方茫然地走过来后,问起了他对于演唱会的想法。 小歌手无比意外,立马激动地从包里翻出早先准备好的文件。 第7章 阎弗生听了两句就皱眉制止,随而从外口袋里掏了张名片,“联系她,但先说明,我不会帮你做全程,只会提几个建议,而且,我的idea很贵。” “谢谢,谢谢您!” 小歌手感激涕零的表情让阎弗生有点吃不消,他赶忙挥了挥手,“停停停。” 随而看向贺奕南做了个“you owe me”的表情,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正巧朝楼下撇头时,瞧见了一张熟面孔,留下一句“你们继续”就径直走出了包厢。 “哎你嘛去?” “他还能干啥去。”身为flamei的老板之一,morin期待又熟稔地将视线转向了楼下舞池。 几人不禁随之一起转到围栏边,望着那高挑的身影,若王者驾临般从楼梯上走下,迈进舞池,从热舞正酣的人群中,精准地捕捉到今夜最是亮眼的那条“鱼”。 大手落在后颈时,20岁的男孩子下意识回头,随而露出惊喜:“嗨!我一直在等——” 不待人话出口,阎弗生的唇便袭了上去。 纵然不能立马抓到手又如何,他看中的鱼,迟早会被收进囊中,一条都跑不了。 敬云安也是。 第6章 不够 “他真的从来都是那么有魅力,”morin忍不住感慨,“甚至比我当初认识他时,更性感了。” morin虽然是个中法混血,但一直生且长在法国,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去a国旅行时,偶然在当地的club里第一次遇见阎弗生的情景。 彼时阎弗生在舞池中晃动着自己的身躯,明明那么随意悠然,却令人不自觉地想向他靠拢,慢慢形成以他为中心的包围圈。 他身上那如烈焰般恣意又疯狂的气质,吸引着在场的所有人,但眼角眉梢那漫不经心的不屑与攻击性,却又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像飞蛾痴迷着焰火般,进进退退,走走停停,来回眷恋地盘旋。 只一眼,morin就被深深地击中,不顾会被拒绝的尴尬与难堪,毅然决然地穿过层层人群与之搭讪,最终成为了朋友。 因为他,morin有了开club的想法,从flamei的概念到名字,无一不是从对方的身上汲取得灵感,甚至最终落地国内,都是因为对方的变动。 morin曾经一度搞不清自己对阎弗生的感情,到底是迷恋,仰慕,还是单纯因为他身上独有的sexual attraction,他似乎有种轻易便能掌控一切的魔力,让人欲罢不能。 但渐渐的,morin开始明白,那个人可以走进任何一个人的梦里,心里,却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心。 他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任何人。 “这家伙,我还打算跟他说点别的事儿呢,这下又只能往后推了。” 贺奕南望着楼下已经搂着人往出口走的背影,无语地咂了下舌。 随即转身走到小歌手身边,十分得意地炫耀,“怎么样,哥就说能行吧?” …… 阎弗生带着人走出flamei的大门后,站在路边等着门童将车开来。 春日夜里的风,拂过裸露的手臂时,还是有些微凉的,阎弗生将手中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舞池里待得时间太短,他总觉得身体像根还未被擦燃的火柴,即便外套披在了身上,还是有点泛冷。 “我们去哪儿啊?酒店还是你家?” 20岁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门童也适时将车开到了跟前。 阎弗生接过钥匙,边往驾驶座走,边示意人上车,“我不喜欢去酒店。” 男孩闻声,立时上了副驾。 车内的智能温控,令人舒适了不少,阎弗生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然而还不待他将车开出去,一道熟悉的影子从侧前方一闪而过。 几个小时之前,他刚直勾勾地盯着那款车的后屁股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内,眼下哪怕只是一瞥,他都能瞬间认出来。 阎弗生下意识转头瞥向后方,那车速度不快,但就快要驶出十字路口,他立时打了方向盘掉头,悄然跟上。 好在那车过了路口后没再提速,而是在半春路东段上缓缓停了下来。 借着路灯确认过车牌号后,阎弗生趁着红灯亮起时,隐在了北段拐弯处。 没想到敬云安的车会出现在十字街上,阎弗生心头好奇顿时高涨。 “怎么了?” 副驾上的男孩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碰到熟人了吗?” 阎弗生并未理会对方,只是眯着眼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车上走下来。 虽然还是同白天一样的三件套西装,但款式更休闲随意了些,且并未穿外套,也没有带那副金丝边眼镜,连头发都散漫了许多。 不禁减弱了白天课堂上从头到脚拒人千里之外的禁欲感,还添得本就精致的五官愈发立体且性感,再加上那挺拔匀称,细腰翘臀长腿的身段儿,简直堪称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看得出来,人出门前好好将自己捯饬了一番。 阎弗生不禁嗤笑出了声,白天在自己跟前一副非诚勿扰,高不可攀,不容亵渎的高知精英款儿,夜里竟是这么一股子风骚模样。 道貌岸然,表里不一,说他是衣冠禽兽还真是一点也不冤,阎弗生就知道自己的眼睛从不会看错人。 瞧着对方走进酒吧没过五分钟,就带着一看不清长相与属性的男人走出来,径直上了车,阎弗生忍不住在心底啐了一句:妈的,欠//操。 “没品。” “什么?”没头没尾的呢喃,让副驾的男孩感到困惑。 “闭嘴。”阎弗生皱起了眉头。 半春路原本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因中段被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支流江隔开,故被称为远岸大道。 远岸大道上遍布高档夜店,曾是坎海市有名的夜场区。 后来小支流江因故被填上,变成了一条东西走向的路,和远岸大道交错,形成半春路十字路口。于是远岸大道旧称渐匿,演变成半春路北段/南段,与之相对的横向江填路便是半春路东段/西段。 因着原远岸大道太过有名,市政府并未改变原来布局,与之相对的,东西段江填路也渐渐开起了酒吧歌厅等娱乐场所。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免不了被评头论足分出个三六九等,半春路十字街上也有了十字街的规矩和鄙视链。 于是原远岸大道(北、南段)的地位就在无形中,凌驾在了江填路的东、西段之上。 阎弗生常年在远岸大道上混,本来并不对这种高低贵贱带有歧视性的东西放在心上,毕竟东西路上也有几家格调还算不错,能入得了他眼的酒吧。 然而今日瞧见敬云安从东路酒吧里,勾了个不知道什么模样的货色后,阎弗生突然理解了远岸大道上的所有资深玩家。 那一刻,他心底的偏见与歧视值被拉到了最高处。 后车尾灯因发动而亮起刺目的红,阎弗生同时踩下油门,跟在了对方的屁股后面。 那车慢慢驶出东段,过了两条街,朝着一家灯光低调,但装修还算有品位的酒店开去。 阎弗生望着前车停在门口,车上人双双下车,敬云安将手搭在同伴的背上,揽着对方走进了大门。 他忍不住抬眸睨了眼酒店的名字,“与汀兰苑”四个字别别扭扭,不伦不类,古里古怪的,他从未听说过。 瞧着最多是个四星级。 让人不屑。 “听说这里的刺身不错,”副驾的男孩看向外头的酒店,“而且不便宜。” “怎么,你来过?”阎弗生仍旧盯着那人背影消失的地方。 “没有,但我朋友来过。”男孩说。 阎弗生从来不进非五星级的酒店。 于是方向盘在他手下一转,车子就停到了大门口。 “下车。” 说着,阎弗生毫不犹豫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将钥匙扔给了门童。 “啊?你不说不喜欢酒店的吗?” 男孩困惑着,赶紧从副驾下了车。 “你不是说这里刺身不错吗,正好我喜欢吃生的。” 阎弗生径直走进旋转大门,直奔前台而去。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刚才进去那两人,”阎弗生示意了下电梯方向,“是我朋友,给我在他们旁边开个房。” “抱歉这位先生,我们需要向对方确认——” “得得得,”阎弗生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直接掏出了卡,“那你随便开一间。” “请问您需要什么类——” “他们什么类型的我就什么类型,”阎弗生眉心一皱,不耐烦显得整张脸攻击性极强,“你别跟我说房型都特么得保密。” “好的,马上为您办理。”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笑着接过了他的卡。 阎弗生拿过房卡后,仔细一瞅,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商务房……还真是符合某个人的调性,上床都特么上得冠冕堂皇。 第8章 从酒吧里不到五分钟约到的人,阎弗生不认为对方会有那闲情逸致跟人去吃什么刺身。 于是便也带着20岁的鲜肉直接去了房间,一进门都还不等人家缓过气,就直接反手将人按在了墙上。 虽然先前就已经感受过阎弗生的强势,但今夜再重逢,那强势甚至有了几分粗暴的意味。男孩一时适应不来,腰身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还是阎弗生临门一脚回过神,将人推进了浴室里。 “收拾干净,动作利索点儿。” 说罢,他转身去了落地窗边。 阎弗生不喜欢在酒店里办事儿,以至于小鲜肉溜光水滑地从浴室里头出来,对着他一顿引诱撩拨,都没让他扬起十分的兴致。 连那张前日还觉得俊俏好看的脸蛋,都不怎么生动了。 落地窗外灯影闪烁,k城的夜景暧昧又迷乱,如此良辰美景,不知正有多少美好的皮囊在纠缠,多少年轻的肉躯在堕落。 一想到那其中最是妖娆放荡的一具,正在自己目前所处的方圆之内,或脚下,或头顶,甚至或许就在隔壁,阎弗生便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他一把扯起跪在地上舔得正欢的男孩,将其反身推在落地窗上,用力地发泄着胸腔内那股没来由的戾气。 不够,还不够。 无论身前的人如何如花似玉,楚楚动人,男孩到底是男孩,不是男人。 阎弗生始终都觉得不够。 第7章 无味 虽然夜里折腾到很晚,但第二天清晨阎弗生很早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睡实,一直都在浅眠之中。 酒店的气息让他感觉十分不适,若非疲累,或许根本就没办法阖眼。 身侧的男孩子却睡得极沉,阎弗生皱着眉揉了下太阳穴,起身径直进了浴室。 冲过澡后,他嫌弃地瞅了眼昨天的衣服,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sabrina,望兴路与汀兰苑,给我送套衣服。” sabrina或许是世界上最能干的助理了,除了身处异地外,无论她当下在忙什么,只要阎弗生一个电话,她定能在45分钟内到达阎弗生指定地点,完成任务。 人也没得说,身高腿长,性格洒脱,拿得起放得下,属性alpha,哪儿哪儿都对阎弗生胃口,唯独是个女的。 挂下电话后,阎弗生走到落地窗边,时间还很早,但或许是将要落雨,天色有些阴沉。 他对着远处乌云抻过腰,头因睡眠严重不足而发沉,揉着后颈酸胀处时,视野中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阎弗生所处的楼层不算高,加上他眼神向来好用的很,所以敬云安那衣冠楚楚,浑身清爽地走向车边的模样,无比清晰地印在了他的眼里。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还是成双成对,唯一不同的是,敬云安并未让对方上自己的车,而是与之挥手作别,毫不犹豫地先一步开走了。 “嘁。”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车尾灯,阎弗生忍不住嗤笑出声。 还以为他是什么极品绅士,那么义正言辞地讽刺他是寡廉鲜耻,滥情无度,结果自己还不是用过即扔,无耻秽乱。 阎弗生越想越觉得,若是不能将此人收进囊中,干得服服帖帖,自己算是白在世上活一遭,毕竟他们两个是如此的般配。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阎弗生收回视线,转身朝门口走去。 门打开的瞬间,那张脸上暧昧又张狂的笑弧,便侵入了sabrina的视野。 她面无表情却十分了然地将手中衣服往他身前一拍,“看来昨晚那哥们儿令你十分满意。” “一般般。”阎弗生往回收了几分。 “一般?”sabrina不信,认为他故意嘴硬,“一般你肯为人上这种地方?” 阎弗生拿着衣服往里走,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将浴袍一扯,露出肌肉完美的身躯。 sabrina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喜”,除了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侧开脸外,半分异样都没显露。 “来这不是为了他,说来话长。” “哼,”sabrina其实对上司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但难得见迷魂夺魄,“毁”人不倦的魔头也有这种费心思的时候,难得打趣了声,“这是遇到了什么神仙。” “nono,”阎弗生穿上裤子,侧身朝她摇了摇食指,“不是仙儿,是妖。” “妖?这得是什么修为的千年老妖,能叫您这么魂牵梦萦。” 黑色衬衫很好地修饰出阎弗生肩背的曲线,“是千年的妖,但不是老妖,是魅妖,风情万种,狐媚惑主,但道行还不够,叫老子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瞧了出来。” sabrina从未从阎弗生的嘴里听过如此高的评价,不禁从调笑中生出几分认真的好奇来。 “真想见见这只千年魅妖。” 收拾妥帖后,阎弗生拿起手机,将昨天的衣服塞到袋子里,递给门口的人,“找家靠谱的干洗店,这身行头我还挺喜欢。” sabrina瞥了眼里头背对背的logo,了然地点头。 “里头那位……” 瞧见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sabrina耸了下肩,给那位仍旧昏睡在里间的某位不知名仁兄关上了门。 “你今天还不去公司吗,guten那边的人之前约了十一点见面,还有午餐。” 阎弗生眉头微蹙,“guten?” 知道他那老毛病又犯了,sabrina将包里的文件夹递给他,“他们打算推出一款高端腕表,目标受众是上层精英人群,你答应过要跟人见面的。” “哦,”一看那logo阎弗生立马想起来了,忍不住皱眉,“能推吗,他们那负责人眼睛大得像个外星物种,我怕我见着他会头疼到眼裂。” “不行,guten很有诚意,两个月前就开始约了,为此还找过scott好多回,scott交代了要好好接待,你务必得出面。” scott,中文名邵添睦,sinrenal的掌舵人,当初雷霆手段将阎弗生挖来,后期又竭尽全力将他留在sinrenal,公司里唯一能对阎弗生硬气提要求的人。 闻此,阎弗生忍不住咋舌,将文件夹还给了身边人,“那我得提前多喝两杯回魂酒。” sabrina红唇极淡地抿过,“不必那么恐慌,听说他们这次换了对接的人,是个男性alpha,而且好像才三十出头。” “是嘛。”阎弗生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很明显,之前那次偶然见面后,有些人的不耐烦太过明显,他们四处打听风声,连忙换的人。” 阎弗生不以为意,“派那么个徒有学位能力一般,又挺着那样一张脸的人出来招摇过市,本身就是他们不对,老子才懒得搭理呢。” 虽然sabrina无比羡慕对方的剑桥学习经历,但阎弗生从来不屑一顾,他用人做事从来都有他自己的标准。 “是是,所以人家现在懂得投其所好了,你等会可要给人家点好脸色,别白费了人家的一番苦心。” “待会儿看心情。” 意思是:等会看看脸再说。 走出酒店后,也到了上班时间,sabrina直接开车去公司。阎弗生则去了之前常去的餐厅悠闲地用了个早餐,又在客休区包厢里眯了一个小时,之后才漫不经心地去了公司。 出了电梯后,迎面墙上壁挂瓶中那束不知名的重瓣花,让他眼前一亮。 阎弗生不禁走上前多瞧了两眼,纯白的花瓣上附着着丝丝缕缕的粉纹,分明是极温柔的色泽,却开得那样张扬,内敛又热烈,浪漫且妖艳,让人明知轻易碰不得,养不好,却又忍不住靠近。 “pherson?上午好。”偶然有人从公司前门走出,显然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 “hi。” 阎弗生仍旧盯着那束花,直到那人从身后走过,才转身走进了公司大门。 “hello,vania~” 公司前台实习生是新来的,外地人,重点大学毕业,长得十分漂亮,以至于阎弗生没见几次就记住了名字。只是再次遗憾是个女孩,还是个omega。 女孩很热情地看向他:“pherson你终于来了!” “怎么,几天不见想我了?” “嗯。”vania掩不住眼睛里的倾慕。 闻此,他将先前餐厅送得的小布丁放在了台上,“送你。” “真的吗?谢谢!”vania十分开心地接过去。 “外头的花是你买的?”阎弗生示意电梯对面的墙上。 “对,花店新到的品种,我觉得好看就买了。” “确实好看,叫什么名字?” vania稍稍思索了下,“好像是朱顶红,不是什么名贵的花。” “花名不名贵从不在于它的价格,”阎弗生眨了个眼,“挺好的,我喜欢。” 说罢,他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刚进门不到一分钟,sabrina就带着一沓文件杂志走了进来。 “guten的人已经到了,第三会议室。” 阎弗生将刚添得杜利酒倒进嘴里,随而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朝会议室走去。 第9章 隔着会议室的玻璃隔断,阎弗生瞥见了里头来的三男两女。那坐在几人中间的男人,该就是sabrina所说得“投其所好”,侧面看轮廓还算立体,肤色较白,身着海军蓝zegna,手上是百达翡丽的nautilus系列,十足的精英范儿。 让阎弗生莫名想起了另一个身影。 “不好意思,久等了。” sabrina的声音吸引了面对手中文件的男人,随着他的抬头,阎弗生看清了对方的脸。 到这会儿他才觉出,sabrina先前所言不虚,guten确实挺有诚意的。 “pherson,这位guten的项目负责人谷先生。” “谷先生,pherson阎弗生。” sabrina在两人之间介绍。 那位谷先生站起身,先一步向阎弗生伸出了手,“久仰阎先生大名,我是谷其名,很高兴见到你。” 阎弗生缓缓覆手其上,并瞥向他的手腕,“你们想做到什么程度?” “嗯?”谷其名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在这之下,还是在这之上。” 谷其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才明白过来,“稳求平肩,力争其上。” 阎弗生眉峰微扬,望向对方,“阎弗生,你可以叫我pherson。” “pherson。”谷其名轻笑了下。 两厢放手后,谷其名向其引荐过随身带得另几位技术及工作人员。 阎弗生稍微点了个头示意,便率先入了座。 几人随而纷纷入座,谷其名将先前准备好的文件推到了对面两人身前。 阎弗生靠着椅背,并未立即掀开文件,反而望着对面人认真地咂摸了一下他的名字:“谷,其,名。” “是,”许是先前就曾被好奇过名字,谷其名并未意外,和声地回道,“出自那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外公给起得名字,他喜欢李白的诗,我出生时他正好写到《将进酒》这句,就给我作了名。” “哦~”阎弗生兴味索然地点了个头。 随而慢悠悠地掀开了皮质文件夹。 听着对面传来的爽朗男声,阎弗生曲起左肘撑着下颌,右手在纸面上轻轻敲着签字笔。 偶尔掀眸瞥向对面那张早已褪去稚嫩,完全成熟优质男的脸。只觉若是几天前,自己一定会等不及谈事就先将他拉进洗手间,弄脏他精致的西装。 然而此时…… 分明是挺好的脸,挺好的行头,他却怎么看都觉得,少了几分味道。 第8章 盘中菜 和guten的人开完会后,便到了午餐时间,因着先前预约时附带了午餐,阎弗生只得跟着guten的人一起去了早先安排的餐厅。 虽然谷其名人缺了几分味道,但对菜的讲究与品味倒是一点也不缺。 不管是不是提前做了功课,故意这样安排,能免费吃顿可口的午餐,阎弗生心里自然也是舒坦的,连带着,看guten的一干人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菜陆续上完后,谷其名抬手示意了下服务生,后者就将先前早准备好的酒放在了桌上。 阎弗生瞥了眼,忍不住眼前一亮。 luduin酒庄当初推出的特调粮谷蒸馏酒,使深陷困境中的ld集团峰回路转,并从此改变了酒类市场的格局,以至纵然一个世纪过去,ld如今创新不足,却仍旧稳居在酒类金字塔的上层行列。 那扭转乾坤的功臣,正是阎弗生最喜欢的杜利酒。 luduin酒庄向来是按批次编号出酒,编号越小年份越久也越珍贵,阎弗生当初费了好大力气才收了一瓶三批24号,没想到今天眼前这瓶竟是仅晚了一个批次的同号。 如此珍贵难得的酒,guten确实很有诚意,谷其名功课也做得无比到家。 冲着这瓶酒,就算阎弗生再有不想接项目的心思,此时也打消了去。 再抬头望向谷其名时,阎弗生终于压下了先前眼神里克制不住的意兴阑珊,“酒不错。” “还行,pherson喜欢就好。” 谷其名这话倒不是在故作客套,显然对于这等好酒好物,他并不怎么看重。 究其原因,要么是不识货,要么就是见得多了。谷家家境殷实,想也是后者,阎弗生了然地抿了下唇,任他将自己身前的酒杯添满。 一顿午餐吃得还算愉快,谷其名虽然热情,却不至于谄媚,分寸拿捏得当,叫阎弗生瞧着愈发顺眼了几分。 因着酒确实不错,阎弗生难得在天色还透亮的时候,就有了醉意。 本来昨晚就没睡好,这会儿又脑袋微醺,下午阎弗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去公司,餐后就直接叫sabrina送他回家。 只是人还没走出餐厅大门,就被谷其名叫住了。 “sabrina刚才也喝了点酒,而且下午还要上班,来回那么远,午休都没了,我助理就在外头车上,要不让他送你回去吧。” 听到这话,阎弗生缓缓扬起了眉峰。 sabrina自然也很意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谷其名面色诚恳,阎弗生微顿片刻,才望着他不疾不徐地点了头,“那就有劳了。” 说着,他将手中车钥匙扔给了sabrina,“找个人给我把车开回去。”而后转身随谷其名一起走向了餐厅外。 sabrina有些迷惑地皱起了眉,转头望着二人的背影走出旋转门,几秒后,倏尔明白了什么,无奈地舒展了眉心,边往外走,边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喂,小杨,来中盛路一趟,给主子把车送回去……” 谷其名车如其人,银灰色的suv满是商务精英的范儿,内饰虽然讲究但总归是不出格的,看来谷家家风应该不宽松,否则这人也该是又一个贺奕南或苏布了。 谷其名上车后,驾驶位未打照面的司机直接将车开了出去。 阎弗生习惯性地打量过车内装后,就靠在座椅上阖眼舒展起了肩颈。 好车行驶起来从来无声无颠,让人如至云端,微微晃动间,车子驶出路口,拐上了大道。 阎弗生缓缓深吸,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因微醺而略有些沉,“你连我家的地址都不问,你那‘助理’知道该往哪里开吗。” 伴着那声“他知道”传来的,是驾驶位与后座之间隔断被拉上的咚声。 那咚声轻微,却莫名急切。 阎弗生阖起的眼尾上扬,嘴角也弯了起来,待他睁开眼时,身旁的人已经扯下了领带,解开了颈下的扣子,朝他倾身而来。 “哇哦~” 玩世不恭被堵在唇齿之间,谷其名的吻终于不像他先前给人的印象那么精英而单调了。 感受到他灵活的唇舌,与缓缓朝其手腕与颈后钳制而去的双手,阎弗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不待对方得逞,阎弗生双臂一抬,肘间肌肉发力,立时攥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之反扣在了他背后。 望着对方因迫切而泛红,却掩不住惊诧的眼角,阎弗生不屑地哼嗤,“知道你为什么失手吗?” “因为你的眼神太直白,所以早早就暴露了你的心思。” 阎弗生打一照面就看出来了,这小子想上他。 “你那太急切的心思……” 阎弗生左手扣着他的双腕,右手若毒蛇般缓缓蔓上他的后颈,“面对猎物是不能急的,否则,即便伪装得再好,你都会成为别人盘里的菜。” 尾音未落,他大手一展,抓住对方后勺的发丝,用力向后扯去。 谷其名因吃痛向后仰头,脆弱的喉管瞬间暴露在了敌人的眼前。 封闭的车厢内,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迅速蔓延,压迫着谷其名的每一根神经,天性相斥的本能驱使着他同样释放出信息素自保。 然而两厢搏杀间,胸口似被压着千斤巨石般,令他呼吸不畅,四肢更是像被千百只蛇虫撕咬一样难受不堪,汗水瞬间便爬满了他的额头。 阎弗生却像是无比享受这种痛苦一般,呼吸急促地将掌中之物推到了前排的靠背上。 随而大手一挥,抽出了那人腰间的爱马仕。 在一声沉重的哐咚闷响后,便是无尽的晃动与颤抖。尽管隔断被拉上时,驾驶位的中年司机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剧烈的晃动,即使隔着这么好的真皮座椅,仍旧很清晰地传来。 司机了然又无语地向前挪了挪,将后背远离了靠背,硬挺着腰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望着那奢侈却丝毫不浮夸,充满设计感的独栋小别墅,在谷家开了多年车见多识广的司机,也不禁感到惊叹。 也难怪的,自己的老板会这么郑重且热情地接待。 尽管隔断的隔音效果很好,但那隐约且暧昧的声音仍旧传了出来,只是座椅之后的晃动已经转移。 后头的事儿还没结束,司机也不好随便下车走动,更不好出声提醒,但坐在车里似乎更是尴尬,纠结之下,他只能选择悄悄下车,从车前头走到不远处的花坛,塞着耳机抽起了烟。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后,后座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第10章 阎弗生额发凌乱,领口大开,后背濡湿地跨下车,将手中外套漫不经心地往肩上一搭后,勾唇朝里头笑了下。 那笑弧肆意,笑意轻狂,像是在说多谢款待一样,扬手带上了车门。 坐在木椅上刷视频的司机,不经意地抬头时,正巧瞥见这一幕。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时间,随而忍不住悄悄感慨了声:“年轻啊……” 随而收起手机朝车子走去。 经过阎弗生身边时,那司机颔了下首,见其虽然周身透着慵懒,但腿不软,脚不浮,不禁再次感慨年轻人身体真好。 直至走回排换过气且撤了隔断的车上,从后视镜中瞥见自家老板双目通红,衣衫浸透,浑身上下都透着努力整理后的凌乱不堪,仿佛被妖怪吸走了元气一般的憔悴模样,以及脖子上那不知是被领带还是皮带勒出红痕后,他瞬间懂了为何方才那人那么“有精神”了。 感情这回被折腾的,另有其人。 …… 阎弗生进到家门,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后,就边扯着衣服,边朝楼上浴室走去。 躺进浴缸,他抬头望向天顶玻璃窗外,沉了大半晌的天际终于开始落雨。 只是雨滴淋淋漓漓,打在玻璃上滴滴答答,乌云盘旋着黏黏糊糊,雨势始终稀稀拉拉。 微醺状态下的sex是最让人陶醉且痛快的,然而许是天气不好,阎弗生却没有从前那种脑袋一空后,浑身都战栗的爽感,倒不是今天的人不行,只是…… 大概是天气不好。 封口打开时,气泡在玻璃瓶中沸腾,阎弗生将无糖还有些辛辣的苏打水倒进口中,感受着那股刺激在味蕾与喉咙之间狂奔乱窜,直至被咕咚一口吞下胃囊。 眨眼间空掉的瓶子落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响。阎弗生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了那泛着摩尔纹的课表照片,望着今天下午那因只有一节课而略有些空余的表格,眼角微微眯了起来。 心头一瞬间的转变,方才那股因睡眠不足又操劳过度的疲倦感,便消去了大半。 从浴缸里出来,迅速冲过澡后,阎弗生利索地打理好头发,走去了衣帽间。 将自己收拾妥帖后,他拎着手机走出了大门,那辆张扬的大揽已经停在了原处,钥匙在驾驶位那侧的轱辘上。 然而拿到钥匙将要上车时,阎弗生突然瞥到旁边那辆之前开得雷克萨斯rx,改了主意。 随即转身回去换了把钥匙,轻快地驶出大门,朝k大出发了。 第9章 跟踪 银色的rx车身在黄昏时分并不起眼,阎弗生头一次如此低调地出现在人堆里。 距离下课铃声响起,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然而他的目标始终没有出现。 阎弗生忍不住再次掏出手机,重看过对方今日的课表,确认只有那一堂课之后,手指有些百无聊赖地在方向盘上弹敲起来。 k大有好几个出入口,阎弗生正蹲守在上次那人离开的西门,望着门口不断进出的学生,他有点担心对方今日会不会换了出口。 正在他心神渐渐焦躁之时,手机突然来了电话。 他不怎么耐烦地接了起来,“喂。” 「哎呀,这口气,难道是小的打搅了您的好事儿?」贺奕南那殷勤又贱嗖嗖的声音传来。 “啧,没事我挂了。” 「哎等等别急啊,我就是想问你,上回拜托您那事儿……」 “sabrina已经收到他的文件了,她整理后,我会抽空看的。” 「得嘞,您办事小的放心……」 “把舌头屡直了说话。”阎弗生皱了下眉。 「好嘞,」对面立时换掉了那副狗腿子的腔调,「话说,你最近是怎么惹到苏小少爷了?」 “没什么。” 大门内驶出一辆外形相似的轿车,阎弗生向前伸头,试图看清车牌。 「没什么?没什么他那么生气,在我耳朵边上编排你好几天了都,你不是不知道他最近不太顺,心情不好,你就不能稍微顺着他点儿?」 苏布离家出走后,不仅被断了资金,还被没收了所有财物,除了他外祖父当年记在他名下的一套房子外,可谓是身无分文,故而才有了先前出租房间的无奈举动。 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日子的小少爷,自然受不了如今的落魄,尤其苏布还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他们这些个人的圈子再大,几天过去后也基本都传开了,苏布自然心情不好。 于是就三天两头借酒消愁愁更愁,酒不能解就转去寻人暖被窝。好不容易寻到一新鲜可口,身条清爽又合眼缘的男大,却被阎弗生给捷足先登了,他能不上火吗,简直想起来就心塞眼热,恨不得痛殴阎弗生三百回合。 但阎弗生这几天可谓是半分愧疚都没有,毕竟追根究底起来,苏布如今的遭遇,也是他咎由自取。 说起来,苏布其人在“那事儿”上,简直就是omega版本的阎弗生,但也仅限在开放与贪玩的程度上,毕竟阎弗生那支配与作弄人的功夫,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的。 不过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人生理念与准则,可以说被他实践得淋漓尽致。或许也正因此,二人才能臭味相投地做了这么多年朋友。 只是,这种不羁放荡爱自由的洒脱与快乐,落在苏家父母的眼里,简直就是家门不幸,道德沦丧,不堪入目,天都要塌了! 苏布贪玩不学无术,苏家夫妇其实一直都知道,毕竟恶果都体现在了成绩上,所以二老为其前程计,一早就送他出了国。但二老并不知道的是,宝贝儿子的私生活竟是那么的混乱。 虽然从前也偶有耳旁风刮过,但由于苏布太会装纯扮乖,所以苏家夫妇并不相信。 直到那日,一封匿名信出现在夫妇俩的信箱,那又厚又“活色生香”的一沓照片,直接将苏老爷子干进了icu里。 以至好不容易度过危险,转到普通病房后,苏老爷子不仅连夜禁足了儿子,还给他安排了联姻,要他赶紧嫁给很早之前就提议过的人家。 苏布自然不愿意跟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草率结婚,于是就跳楼逃出了家,沦落到了如今这等身无分文,被人看笑话的日子。 说起来,当初他离家出走生怕被抓回去时,还是阎弗生帮他躲过了“追捕”,所以才有了他如今虽然有点小拮据,但不必回去被迫嫁人生娃困于灶台与毫无感情的男人之间,连坐牢都不如的自由日子。 阎弗生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若真要细论,苏布欠他的,又岂是一个男大的屁股就能偿还的。 只能说苏布这小子,太不知好歹。 “他不痛快那是自找的,要顺你顺,我才懒得惯着他,谁让他当初在爹娘面前那么装,要我说,这人呢,有时候就得活得真实点儿,否则哪天给自己挖坑埋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他说,真应该谢谢当初给苏家父母寄匿名信的人,狠狠撕下了苏布那虚伪的遮羞布。 「你以为人人都能跟你一样潇洒,苏家二老都什么年纪的人了,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啊。」 “所以就要把宝贝儿子送给一个连长几条腿都不知道的人当免费玩具,逼得人跳楼逃跑了呗,还真是‘宝贝’,”阎弗生不屑冷嗤,“要我说,这种连孩子天性与最真实模样都不能接受的父母,就不配活在世上。” 「啧,你这话也忒难听了点……」 “难听就特么对了,再说苏布爱玩怎么了,你情我愿,男欢男爱,他一没插足,二没染病,整天小心翼翼一个月跑三回医院,比谁都害怕怀孕出事儿,就周期来了纾解纾解怎么了?谁规定了人这辈子只能守着一亩田犁,逮着一头牛使啊,谁还不是那事儿的产物了,至于那么洪水猛兽的吗?说白了就是自己能当婊子,别人必须得立牌坊,就是虚伪,就是龌龊!” 贺奕南算是听出来了,这祖宗这会儿的心情十分不爽,自己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是是,你这话糙理倒不糙,不说这个了,你等会儿过不过来啊?听说isen新换了个dj团队,超带劲儿,要不要去溜一圈?」 阎弗生瞥了眼腕表,从他来到这会儿已经过去了45分钟,然而门口除了学生,连个鬼影都没有,估计人早就走了。 阎弗生这些年从没有等谁等这么久过,心里有点倦,更有些窝火,听到贺奕南这么说,就心思顺势应下,谁知一抬头,正好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四个圈。 细瞅车牌,可不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吗。 瞧见那车驶出大门后,朝反方向开去,阎弗生立时发动车子跟上,随而不顾贺奕南的懵逼,撂下一句“待会再说”后,挂掉了电话。 因着某人在里头耽搁了许久,这会子正好赶上了下班高峰,路上往来的车辆有些多。即便阎弗生明目张胆地贴屁股,都有被人横插一杠的风险,更何况现下东躲西藏。 其实换了车后,他本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但不知怎的,阎弗生总觉得,在此人跟前,自己必须得多打起点精神。 第11章 好在转出大学周围的街道后,路况宽松了许多。阎弗生跟着对方转向晞晖路,一路朝着住宅区驶去。 见对方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阎弗生立时在路口踩了刹车。 那人拎着包和外套下车后直接走进小区,阎弗生就抬头瞥了眼小区楼房。 瞧着像个中档小区,楼体的标牌倒是设计得挺典雅,名字也透着一股墨水味儿,“九亭诗韵”,莫名让他想起了先前那家酒店。 阎弗生忍不住皱了下眉。 坎海是座无比繁华的大都市,光市中心区就分成了三小区,阎弗生常年活动在市中三区,对其余区域虽不陌生,但了解不深。 比如此时所处的香湖区,虽然拥有本市及全国最好的大学,但他却知之甚少,对于眼前这座中档小区的房价更是不清楚。 只觉得,敬云安这么年轻就成了k大教授,必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这样的人才走到哪儿都不可能被亏待,而眼前的小区对他来说,有点不够格了。 不过好在环境看着还不错,阎弗生也就没那么瞧不上了。 临时停驻的车子忽闪了两下,那人如他所料地再次返了回来。 阎弗生定睛朝门口望去,只见方才还西装革履,满身儒雅的人,这会俨然已是皮裤红衫,发丝披肩,举手投足间,那是掩不住的张扬狂放,魅惑撩人。 “操。” 阎弗生望着那站在车边低头点烟的侧影,忍不住感叹出声。除了自己,他还从未见人能将皮裤穿得那样蛊惑与性感过。 视野中,那被紧紧束缚且修饰得两条腿又长又直,反衬得臀部愈发挺翘圆润,行走之间,红色的花衫下摆随风浮起,隐隐约约的弧度,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 哑光的皮质少了几分亮皮的浮夸,却莫名多了些不可与人说的风骚,叫人瞧着不禁腹热心煎,蠢蠢欲动。 眼前的弧线消失之时,车门被关闭的咚声隐隐传来,阎弗生不知怎的,突然忍不住在车里笑了起来,那笑中,夹杂着几分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无奈与恼火。 雾紫挟橙的晚霞渐渐染上深蓝时,暮色来袭。 红色的车尾灯在视线中徐徐向前,道路两边的路灯依次亮起时,那人的左手伸出了驾驶座的窗外。 带着黑金滤嘴的烟杆儿被两根修长的手指轻夹,城市的夜风摧着燃烧的焰头。 灰烬掉在车轮之下时,隐有几抹星点迅速熄灭,朦胧的烟雾在夜色中缠绕着手背的青筋,直到被周围一闪而过的车笛声,打散在霓虹深处。 阎弗生望着那只手或收回,或伸出,烟杆也在抽吸之间,变得越来越短。 直至仅剩尾部的黑金色滤嘴,带着未捏尽的火焰,被抛弃在路边,溅起一瞬的火花后,消失在车海之中。 于是,车子终于到达了它的目的地。 半春路十字街的灯红酒绿,让人眼花缭乱。 那人却在一片喧哗与躁动中,无比清醒地走进了那间仅限alpha进入的club。 三十分钟后,他满身大汗地带着那个身量丝毫不输于他的男人走出来,双双上车,驶出十字街,再次开向那家名为与汀兰苑的四星级酒店。 阎弗生望着车子在门口停了三分钟,而后二人发丝凌乱地下了车,走进酒店大门,走向一夜的意乱情迷。 那声“不吃alpha”仍旧回荡在耳际,可这次,他却真真地看清楚了另一个人的后颈。 第10章 锁定 阎弗生返回十字街,停在flamei门口时,贺奕南正好出门送走了自己的一个朋友,扭头瞧见车上下来的人是他后,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这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这么辆车?” 贺奕南来回打量着眼前的rx,依稀记得好像是几年前对方开过,后来嫌弃满足不了他的改装要求,就换了。 他原以为对方早就处理了,没想到还留着,且还又给开出来了。 “拉出来遛遛,免得积灰积久了,成了废铁。”阎弗生将钥匙扔给了门童。 “我还以为你早就卖了,”贺奕南不以为然,“咋的,走怀旧风了?这车如今可配不上您的档次咯,真要怀旧,我那还有辆老爷……” “不用了。” 说着,二人一起走进flamei,穿过回廊,震耳的乐声立时传来。 贺奕南跟在阎弗生的后头,瞅了眼对方的背影,只觉他刚才的语气有点怪怪的,听着兴致不高的样子。 然而走出过道后,阎弗生立时拐进了舞池,在人群中间穿梭着,游荡着,直至捕捉到今夜的目标,与之在纷乱的灯光之下放肆地热舞,随着dj的节奏带头呼喊,掀起一波又一波声浪,将气氛烘到了今夜的高潮。 见此情形,贺奕南才收起了心里的顾虑,摇摇头,转身朝吧台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 吧台前,已经喝得有七分醉的苏布,眯着眼瞅向忽然激动起来的人群。 “不知道啊,dj搞什么动作了吗?”旁边随同前来的宋施维,也茫然地看向站在高处的dj,但并未发现对方玩什么新鲜的花样儿。 “还能发生什么。”身后的酒保倒是一脸了然。 “啊?”宋施维有些不解。 瞥见贺奕南从旁边走过来,酒保朝他撇了下嘴。 二人顺之转头,苏布皱起眉,冲他扬了下空掉的酒杯,“你干吗了?” “什么干吗,”贺奕南瞅着他越来越迷离的眼神,“你差不多得了,每天都醉醺醺的,送你一趟又哭又吐的,麻烦死人了。” “怎么,才喝你两杯酒就这么不情愿了,白瞎了老子从前对你那么好。” 说着,苏布十分做作地抹起了眼泪,“老子如今没钱没男人,你们就一个个都欺负我。” “好好好,您喝您喝,”贺奕南赶紧示意酒保给他把酒添上,“但您喝了这杯,就得答应我件事儿。” “啥事儿?”苏布吸着鼻子。 贺奕南思索了下该怎么说,但左想右想寻不出更好的措辞,只能直说:“那什么,阎——” “那挨千刀的天煞孤星来了是吧!” 贺奕南刚脱口一个字,苏布就立时坐直了身子,满脸的怒气,“好啊,一连几天来都不见人,老子还以为他再也不敢来了呢!” 说着,苏布就从凳子上起身,奔着人群就要冲进去。 贺奕南赶忙上前,将人给拉了回来,“嘿,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就知道你会这样我才要给你打预防针,跑什么跑,给我回来乖乖坐好。” 将人重新按到椅子上,“知道你最近不顺,心情不好,但也不能乱作人呢不是。” “我哪里作人了!” 贺奕南也要了杯酒,“阎王最近大概是遇上事了,情绪不大对,你就别跟他吵吵了。” “谁跟他吵吵了?是他不仁不义在先,抢老子的嘴!”苏布抗议,“你就是个两面派墙头草,明明刚才还说向着我,要帮我骂他,他一来你就立马倒戈,算什么朋友啊!” “我还没向着你啊,下午我可刚为你被他当了出气筒,”想起来贺奕南就憋屈,眼下他夹在俩人中间就跟个饼干夹心似的左右不是人,“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就当是我欠你们的。不过我说真的,这两天还是稍微消停点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贺奕南眼下都不想去触阎弗生的霉头,毕竟自己也还有事求着他呢。 然而苏布丝毫听不进去他的话,仍旧喋喋不休,“我说怎么这群人突然跟磕了药似的,原来是那魔头来了……”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坐在一旁的宋施维虽始终未插话,但脸色却是变了又变。 签合同的当天,宋施维就搬到了苏布那里,但是自打那日之后,阎弗生没再去过苏布那边,似乎也没再去过学校,宋施维自然也就一直没见到对方。 然而他却没有一天不期待,和对方再见一面。 宋施维不是不清楚,自己并没有立场,也不该抱有任何期待,只是,他忍不住…… 所以每回苏布出门提议要他陪同时,他都答应,甚而后来对方不提,他也上赶着去。今天终于碰来了机会,他的心里却七上八下,无比复杂。 望着舞池内热烈的声浪与沸腾的人群,宋施维越发明白,自己的心思与期待太不明智,也太危险。人在“江湖”混,得懂规矩,游戏结束就是结束,及时抽身,否则一定会遍体鳞伤。 宋施维扬起下巴,将杯中酒倒进了嘴里,边咽边不断在心里做着自我建设。 然而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时,他好不容易做起的自我建设便瞬间崩塌了。 “aron,两杯broken mars。” 宋施维转头看向来人,然而对方却正侧头望着身边的陌生人。 苏布闻声,立时从椅子上滑下,借着那股酒劲跑到阎弗生跟前撒泼。 “阎弗生你大爷的,前头抢老子的人,现在竟然还敢跑我跟前调情?” 第12章 说着,他横塞在两人中间,面冲着阎弗生刚勾搭来的男人,刚想破口大骂,不想被对方的脸闪了一下。 “hi?”那男人疑惑又玩味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苏布一愣,随即立马回神,“嗨什么嗨,看你白长一张帅脸,眼神却不好使,这场子这么大,偏偏叫你挑了个最劣迹昭著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渣男!” 说着,苏布恶狠狠地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阎弗生,“你可千万别被这个披着完美皮囊,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欺骗,要不然你死都死不明白!” 听到“完美皮囊”四个字,阎弗生很是受用地扬了下刚拿到手的酒,以示致意。 苏布愈发恼火,上前一把抢走了对方的酒杯。 然而酒刚进嘴里就被他吐了,“噗,呸!这什么鬼东西?!” “你喝不了的东西。” 阎弗生嫌弃地瞥过他手里的酒杯,将另一杯推到那陌生的帅哥跟前后,重新要了杯新的。 苏布端详了两秒那荡着金色珠光的鲜红液体,瞧着怪好看,以为很好喝,谁知入口又苦又辣,冲得他差点昏过去。 他本想将之弃在一旁,但见身前两人眉来眼去的就气不打一处来,回手便把那杯喝过的酒一下倒进了帅哥的杯里。 “请你喝酒啊,帅哥别客气~” 以为对方会生气,谁知那人不但没生气,还直接拿起来抿了一口,“多谢。” 见状,苏布突然对对方起了兴趣,随而眼珠一转,立时转变了策略,一收先前的张牙舞爪,软着腰肢往人身上贴,变着法儿地勾引。 阎弗生本来不在意,没想到一来二去,竟然还真有点要成的意思。 笑话,自己难得从人海中挑出来的,怎么能轻易被撬了墙角去? 那帅哥似乎也不想就这样作罢,所以尽管身在苏布这里,心却还飘在阎弗生身上。 然而瞥到对方那踌躇不决的眼神时,阎弗生却不知怎的,突然没了兴致,任由苏布将人勾搭到手后,耀武扬威地从他身边离开了。 瞧着还没走出去,就已经跳到人身上摸来啃去的某人,贺奕南无奈地轻笑了声,拿着酒杯坐到了阎弗生身边。 “怎么,还了他一个?” “不是你整天嚷嚷着顺顺他。”阎弗生意兴阑珊地抿着酒。 顺什么顺,很明显这人就没有那非得把人搞到手的心思。 瞧着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贺奕南眉眼一转,十分好奇地问:“你最近这是碰到什么事儿了,还是遇上什么人了?” “没什么。” 如此冷淡的口气,贺奕南立时睁大了眼,“人,百分百是人!” “快快快,说说,什么人呢,让我们阎王爷这么魂不守舍的。” “滚蛋。” 阎弗生声音虽敷衍着,脑海却因这话自动浮现出了那人的身影,眼神也瞬间风起云涌,气势汹汹。 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透着一股猛兽锁定猎物喉管,想要将之撕碎的危险气息,连贺奕南都被震了一下。 不待他回神,阎弗生便将饮尽的酒杯撂在了台上,长腿一伸,从椅子上站起身,转头大手一挥,将那躲在旁边,不知偷偷打量过多少回的宋施维揽到了跟前。 “高材生不适合这么晚还在外头喝酒,会喝坏脑子的。” 宋施维愣神一瞬后,黯然了一整晚的双眸立时亮了起来,“是,是吗?” “走,哥哥带你回去醒醒酒。” 阎弗生手臂勾着宋施维的脖子,侧头朝身后的人挥了个再见的手势后,转身朝店外走去。 直到对方快要走出舞池,贺奕南才回过神,抬头望着那消失在出口方向的背影,缓缓勾起了嘴角,露出满脸的八卦与兴奋。 “好奇,太特么好奇了……” 第11章 性命难保 阎弗生不是不会同一个人睡第二回,毕竟碰到满意的,也会想留下个联系方式,以防哪日实在寻不到合适的,方便吃吃回头草。 只是有个很重要的前提是,“回头草”一定得头脑清醒,不犯糊涂,别搞得最后黏黏糊糊,纠缠不清。 宋施维显然不是根特别清醒的回头草,阎弗生隐隐有些察觉,但却并未放在心上。 他此时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皮裤红衣,发丝凌乱,与alpha一起走进酒店的背影。 以至眼下不论谁在他的床上婉转求饶,他都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只不管不顾地发泄着心里那点许久不曾有过的,被刻意欺骗,被拒于千里之外的不痛快。 在宋施维第三次昏过去后,阎弗生眉头一皱,终于松开了他脖子上的皮带,随手扔到了旁边。 而后从额前向后拢了一把汗湿的发丝,兴味索然地翻身下床,朝浴室走去。 夜色已经浓沉,间或几盏落地灯与壁灯交缠,在偌大的别墅内显得幽微而暧昧。 咚咚的脚步声走过,那光芒打在几滴掉落的汗珠上,竟难得折射出几缕斑驳虹光。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又消匿,身披浴袍的人赤脚走到吧台前,水晶酒樽已经快要见底,他拿出一瓶崭新的酒,悉数倒入其中。 吊灯的暖光映照下,酒液剔透的琥珀色就像那人的眼睛。 斟酒入杯,阎弗生仰头一饮而尽,随而拎着酒樽走到窗台边。 象征着这座城市繁华与荣耀的“天海之钟”高塔,换过最后一回灯光后,k城进入了后半夜。 阎弗生望着夜色深处的流光溢彩,思绪悠远而深沉。 …… 那之后接连有好几日,敬云安的身影没有再出现在十字街。 阎弗生接了guten的项目,在彻底忙起来之前,先把贺奕南那小歌手的构思给看了。 演唱会的灯光舞美等调度,他了解得不多,光从资料上看,只觉得有种迫不及待的“拥挤”感,像是在追赶着什么一样。 想到先前贺奕南说起,小歌手先前出过负面新闻,对演唱会寄予厚望,便也理解了为何而“赶”。 太心急了。 那构思中有不少花样,甚至有几个让阎弗生都感兴趣的奇思妙想,只是因为太心急,所以什么都往里塞,什么都想端上来给人瞧,就显得本来还有点意思的东西,变得无比繁琐,甚至成为累赘。 无论做什么,越是不得势的时候,越不能心急,否则,即便柳暗花明,也会因为迷了眼而看不清。 阎弗生将修改建议一一记在旁边,又将几个流程调换了顺序,而后交给sabrina,发还给对方。 如他所料,对方正日夜期盼着回信,所以没过多久,他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那边应该是有个小团队,各种问题与不理解纷至沓来,阎弗生倒也没有厌烦,接通电话后一一解答了对方的困惑。 许是担心不能完全将他的建议与创新设计实践,julian还想邀请他去实际场地看看,小心翼翼的语气中夹着十分的期待。 贺奕南并不常为小情人儿求自己什么,想来该是挺喜欢这个小歌手的,念及此,阎弗生看了眼后头的日程安排后,点了头。 正好那场地也在市中第三区,距离半春路不算远,阎弗生直接开车去了。 许是julian给贺奕南打了电话,他到的时候,那孙子也在。 阎弗生虽然挺喜欢听音乐的,但演唱会去得很少,只在国外时听过几场乐队。 眼前场地面积不小,现场看远比图上更直观些,他很快就给到场的团队人员,解释清楚了先前不理解的困惑与自己的更改缘由。 “演唱会时间是什么时候?”阎弗生问。 “晚上七点到十点半。”负责人回答。 闻此,阎弗生眉头微蹙,“夜晚视线受阻,屏幕一定要大,位置很重要,最好多加块放在中间,照顾到全场的听众。舞台两侧多加些灯光,形成纵深感,会好很多。” 说着,他特地瞥了眼julian,“在设备上不要吝啬,多花点钱,会有回报的。” 后者立马听话地点了点头。 阎弗生转过头,将墨镜从头上拉下来戴在了脸上,装作没有看见他与身后贺奕南的眉来眼去。 “好了,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我先走了。” “哎,pherson……”julian立马将他叫住,“请你帮这么大的忙,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用了,你付钱我花时间,一码归一码,如果你演唱会效果确实还不错,”阎弗生看向他身后的人,“让那孙子给我当两天狗就行。” “你大爷的,”贺奕南走上前来,看向julian,“你在这跟团队再商量商量,我去送他。” “哦,好。” 贺奕南追上去的时候,阎弗生已经走到了车边。 “车又换回来了,打算上哪儿去啊?” “还能去哪儿。” 说话间,阎弗生上了车,将车窗降下,拿出了手机。 “成,我等会儿过去找你。” 第13章 时间已近黄昏,路灯渐次亮起,相册里的课表在晚霞中有点空荡。 阎弗生嘴角微抿了下,抬手按了锁屏。 车子启动时,他瞥了眼贺奕南身后的场地,“投资不小啊,咋的,把人肚子搞大了?” “滚蛋,老子是那种烂人吗,”贺奕南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嘁,”阎弗生轻嗤过,“当心人财两空。” 贺奕南仍旧满不在乎,“反正我也不缺钱。” 阎弗生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听闻此话,直接墨镜一推,油门一踩,大揽嗡的一声蹿出去老远。 除了一句“good luck”和两抹灯线外,再无所留。 时间还早,自中午吃了点东西外,整个下午阎弗生除了咖啡什么都没进。半道拒了一杂志主编的邀餐后,他直接拐去了晞晖路,在九亭诗韵附近一家名叫“晞晖之味”的餐厅里,吃了份生腌。 阎弗生本是为逮人随便进的店,没抱任何希望,谁知店里生腌味道出奇的好,让他有种偶入“陋巷”捡到至宝的奇妙感觉,心情也不禁大悦,连带着先前那点对九亭诗韵的偏见,都瞬间消失了。 饭吃好后,目标也如他所料的从小区里走了出来。阎弗生赶忙洗过手,从收银台拿了张名片,走出了店门。 上车后,他立马追上对方,一路跟到半春路十字街。 瞧着人并未去前两次去的酒吧,反而去了一家自己十分熟悉的夜店,阎弗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人果然都是一样的,都忍不住要在乏善可陈的生活里,找寻日胜一日的新鲜与刺激。 下车前,阎弗生特地掰过后视镜理了理额发,随而留下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将之掰了回去。 咚的一声,车门关闭,隔绝了十字街上即将刮起的飓风。 isen新换的dj确实很给力,气氛一变,店里的客源都优质了不少,放眼望去竟有点奔着flamei去的意思。 “哎,那不是阎弗生吗?” “还真是,他挺长时间没来这边了吧,怎么突然来了?” 吧台边有几个老顾客和调酒师惊讶地朝来人望去,嘴边八卦不休。 然而阎弗生并没有去舞池或者吧台,而是直接上了二楼。 熟悉的包厢里,isen的老板覃榆望见来人后,面上一笑,“哟,怎么morin难得回国一趟,竟把他的‘缪丝儿’给放出来了?” “滚蛋。” 阎弗生十分熟络地略过他,直接走到护栏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楼。 “谁让他操着那半生不熟的口音,天天缪斯缪斯地叫你,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覃榆倒了两杯酒走到他旁边,望向楼下,“怎么的,来找人啊?” 夜场混久了的人眼睛都毒,一瞧他进门那架势,覃榆就知道,这是来抓鱼了。 眼睛巡过舞动的人群后,阎弗生终于在舞池南角的圆桌区找到了目标。 仍旧是皮裤衬衫,只不过皮裤变成了亮面,红衫变成了无袖,氲着薄汗的肌肉线条结实又漂亮,在疾速变幻的绚丽灯光中显得格外瞩目。 再加上两条长腿下的那双高帮马丁靴,简直像是踩在了人的尾巴根儿上,难耐又抓人。 “哇哦,”覃榆顺着对方的目光寻去,立马就捕捉到了敬云安的身影,忍不住惊叹出了声,“这么个大美人儿,难怪连你都追了过来。” 阎弗生从对方手中接过酒,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覃榆抬手,“放心放心,你看上的人我怎么可能出手,再说,也争不过你啊。” 说着,他玩味地看向圆桌旁,那群或佯装无事或刻意做作,渐渐靠近而蠢蠢欲动的男人。很明显,那美人有被包围的趋势。 “但是,你要再这么光看着,人可就要被拐跑咯。” “哼,”阎弗生冷嗤了声,“就他们?” 说话间,手机震动了起来,电话接通后,贺奕南那呱噪的大嗓门立时传了过来。 “我在隔壁,isen。” 电话挂断后没三分钟,贺奕南便走进了isen的大门,直奔着二楼而来。 “嘿,你怎么来这儿也不提前告我一声,害我在flamei找了你大半天。” “他哪顾得上你。”覃榆暧昧地笑着说。 “咋了?”贺奕南立时八卦地凑上前,朝着楼下探去,“他又瞄上谁了?” “大~美人,考考你眼力。” “大美人?” 覃榆的故作神秘将贺奕南的好奇心拉到了极点,只见他连酒都顾不上接,扒着两只钛合金眼,在疯狂忽闪的镭射灯光里扫描着一楼。 直到偶然扫过舞池南边的圆桌区。 那个人的身影,即使灯光变幻,视线受阻,即使乐声躁动,人群拥挤,仍旧能瞬间便抓走你的目光。 于是,贺奕南用尽他昔年留子的毕生功力,发出了一声震叹:“holy fucking-shit……” “嗯哼。” 覃榆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新倒得酒塞到他手里,免得他忘记了地上的下巴。 贺奕南眨了眨瞪疼的双眼,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语气十分真挚地说道:“我那要是人财两空,你这就是性命难保啊。” 说完,他扬起下巴,一口吞掉了杯中的威士忌。 站在他身旁的阎弗生听到这话,缓缓扬起了嘴角,声音在震天的舞曲中,甚是猖狂。 “偏偏爷的命硬,下头不敢收。” 第12章 双人舞 “你就站这儿干看着?打算什么时候出手啊?”贺奕南瞧着那被人团团围住的身影,问向阎弗生。 后者抿着酒杯,摇摇头,“不急。” 闻此,贺奕南愈发起了兴致,连忙从包厢的酒架上提溜来一瓶好酒。 “你二大爷的,那是我好不容易收来的!” 覃榆试图夺回,贺奕南无比鸡贼地迅速拔了塞,“你放在那破架子上,很明显就是等着哥几个来共享吗。” “操,我特么哪知道你这货今天过来,我打算等会儿带走的!” “啧,这话就小气了啊,今儿这么好的日子,这么有趣的景,没有好酒怎么行。”说着,他毫不客气地连倒三大杯,将其中一杯推给他后,拿着另两杯贱嗖嗖地走到护栏前。 将另一杯放到阎弗生跟前后,他看向楼下,倒个酒的功夫,那被围住的人就已“化险为夷”,先前那些个不安分的男人都失落又不甘地离开了。 “哎哟,难不成还真被老子给说中了。” 阎弗生闻声侧头,“你以为呢。” 贺奕南方才一瞥而过,只被敬云安的身段儿与气质惊艳,没多深想,那“性命难保”中自然调侃意味居多,这会子细瞧才发现,原来还是个有手腕儿的。 欢场如战场,同性同属是天然的敌对关系,狭路相逢,自然免不了要较量一二,斗出个高低。 贺奕南虽然吃不下alpha,但面对如此尤物,骨子里的天性竟也催得他有些蠢蠢欲动。 越瞧,血液里那股子不服也就越强烈。 他仰头饮下大半新酒,将杯子放在身后的桌上。 “小爷先替你去会会他。” 说罢,他也不等阎弗生的回应,直接走出了包厢。 知道贺奕南是个什么尿性和癖好,阎弗生并不担心,反而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覃榆也立时返回到护栏边,饶有兴趣地望着那人气势汹汹地走下楼。 越是朝着目标物逼近,贺奕南浑身的血液越沸腾,就像是在草丛中埋伏已久的豺狼,终于跳出来追向猎物一般。 “嗨!”贺奕南走到圆桌区,直接在敬云安的旁边坐了下来。 敬云安闻声,缓缓朝他侧过头,声音不紧不慢,“嗨。” “一个人?” 敬云安耸了下眉尾,一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的表情。 “来这里,怎么也不喝酒光看着?” 贺奕南盯着他,这会儿靠近了看清了模样他才发觉,此人远比遥遥一瞥更有味道,单是这张脸,就够让人琢磨的。 “一直听说这里的酒好,结果来了才发现,不过如此。”敬云安也回望向他。 “是吗?” 覃榆店里别的不提,酒绝对是没得挑的,贺奕南不禁嗤笑了声,“不知道什么样的酒才能满足您的口味啊?” 对面的人轻轻转动着桌上的氛围灯,嘴角似笑非笑地抿起,“我要是说了的话,你会帮我调吗?” 听闻此言,贺奕南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敬云安眼角微眯,看着他倒是认真地说了起来:“45%的威士忌3%的苦精4%的红汁,再加方糖5%苏打水7%糖浆11%姜汁9%橄榄6%gin10%,手动shake,30分钟。” 听着他连气都基本不断地一口气说完,贺奕南眼睛微微有点发直。天知道,除了数钱以外,他打小就对这些数字过敏,听到就浑身发麻。 贺奕南下意识吞咽了两下,“这是啥酒的配比啊,怎,怎么从来没听过。” 第14章 “aufrichtiger betruger。” “奥……”贺奕南完全听不懂他嘀咕了句什么外星语。 敬云安轻笑过,“这酒只能‘满足’我一个人,你当然从来没听过。” “也是,”贺奕南清了两下喉咙,眉眼一转,招来了在附近转悠的waiter,“来两杯martini,记我账上。” 说罢转头看向对面,“实在抱歉,你那酒我是调不出来了,估计这里的调酒师也很难调出你想要的味道,不过他的马天尼很不错,不试试你会后悔的。” 敬云安没有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如先前那般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贺奕南不知怎的,莫名被他瞧得有点发虚,也学他换了个姿势,语气里带着点故作的随意:“虽然江湖有规矩,但我真的十分好奇,您能方便透露下,您是做什么的吗?” 对面人倒并没有介意他的打探,十分大方地报了家门,“k大的老师,教数学的。” “k……”贺奕南下意识动了动屁股,将坐姿端正了几分,“大学老师啊。” “嗯。”敬云安笑了笑。 “您二位的martini。” waiter恰在此时将酒送来,贺奕南连忙接过,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人跟前,“这酒挺好的,您慢用,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在等着,就先不打扰您了,呵呵……” 说着,贺奕南立时站起身,自己的那杯酒连碰都没碰一下,就离开了圆桌区。 还特地钻进舞池,在人群中绕了小半圈才拐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到这会子贺奕南才明白,为什么连阎弗生那样的魔头,都要先观察观察再下口了。 这样的妖怪,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给看透了,从前那些撩拨小花瓶的弱智手段,对他根本就没有用。 “哈哈哈……”刚一走进门,两人的无情嘲笑就兜头而来。 贺奕南满脸颓败又无语地走到里面,“操,你怎么没说他是老师啊,老子从小就特么怕老师。” “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任课老师,”阎弗生转头看向他,“他是个教授。” “我日……”贺奕南面色从颓败转为青白,连忙拿起先前那半杯酒,仰头灌下去压惊。 阎弗生眼角含笑地转头望向一楼,那“落单”的某人对面,又有人不知死活地坐了过去。 其实自打贺奕南往圆桌对面一坐,阎弗生就从敬云安的反应里,瞧出了他会有的下场。 那人周身都充斥着一股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气场,就像此时此刻,他面对着眼前的人一样,姿态随意而散漫,举手间游刃有余,丝毫“战备”的状态都没有。 “要不,我也去会会他?” 覃榆满脸的跃跃欲试,从贺奕南还在下头那会儿就已经掩不住了。 阎弗生其实心里有点不情愿,毕竟覃榆和贺奕南不同,他虽然也有些二世祖,但却是个有真本事的。 毕竟当初他从自己那败家哥哥手里接过这家店时,isen眼看就要死了,是他半年就稳了下来,而后越做越好,一直到今天,规模都快赶上flamei了。 但是瞧着他那副成竹在胸却又玩笑十分的模样,阎弗生不愿被以为是吝啬,更不愿被以为是怕了。 “好啊。”他拿酒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我可就去了。” 覃榆说罢将酒杯放下,立马转身走了出去,像是生怕他下一秒会反悔一样。 阎弗生望着覃榆的身影从楼梯走下,穿过舞池绕到圆桌区吧台,从背后靠近了目标。 许是瞧见了来人,圆桌对面的人识趣地起身走了,敬云安随之转头望向了来人。 看见他将先前一直伸在外头的腿收了回去,转而搭在了另一条腿上,阎弗生眼角微微眯了起来。 终于开始有了点认真的意思。 然而他却并不怎么觉得有趣。 阎弗生用力攥了攥手中的酒杯,深褐色的酒液在迷乱的灯光下,映在手背上,透着诡异的红。 …… 让覃榆感到意外的是,敬云安竟丝毫不意外他的到来。 后者非常不吝啬地告知了缘由:“他正面冲我而来,毫不客气地坐到我跟前,虽然说话时故意放轻了语调,却掩不住那股子杀气腾腾的气势,很明显他不是来跟我调情的,甚至,他根本就吃不了alpha。” “吃不下又满含敌意,还故意来搭讪,”敬云安望向他,“很明显是替人来探我底的。” 覃榆微微扬起了眉。 “既然螳螂没捕到蝉,黄雀就只能亲自出马了,”说着,敬云安示意了下手中的martini,“告诉你朋友,谢谢他的酒。” 覃榆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会转达的。” 他看向他手中的杯子,“其实,我这里最好的不是martini。” 敬云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同前人一样招了个手,只是这次招来的,不是服务生,而是调酒师。 那调酒师听其耳语后没过多久,就端来了一方托盘,上头摆着两大两小四杯深色的酒。 将托盘放下后,调酒师执起子弹杯分别扔进大杯中,原本深色的酒液瞬间变成了鲜红。 正在他感到有趣时,调酒师又拿起喷枪,将上方点燃,青蓝色的火焰升起时,那抹鲜红分了流,变成了两股纠缠却不相容的深红。 “scarlet pas de deux,”调酒师将酒推到二人面前,“请慢用。” 覃榆伸手朝对面人示意“请”。 敬云安待火焰熄灭后,执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蹙眉在舌尖咂摸片刻后,扬起了眉峰,“猩红双人舞……确实不错,很给劲儿。” 调酒师在示意下欠身离开,覃榆笑着说:“以杜利为基酒,想来也是适合你的。” 闻此,敬云安也轻笑了下,“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杜利酒。” 覃榆并不意外,“人们通常不怎么喜欢与自己信息素太像的东西,不奇怪。” 没想到在气味如此浑浊的地方,凭着方才在身后站得那小片刻时间,对方就辨析出了他的信息素,敬云安有点意外。 “倒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覃榆诧异。 “我只是不喜欢它的口感,太厚重。”说着,敬云安将手中的酒放到了桌上。 覃榆了然地点头,“确实,并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他独特的厚重感。” 瞥过他身前的酒,和他修长的手指,覃榆微微露出了些遗憾,“可惜了,这里有规定,不能抽烟。” 敬云安轻笑,“理解。” “不过,”覃榆抬眸望向他,“有句话在十字街上流传了很久,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敬云安示意他继续。 “那话是说:好人不碰德顿烟,坏人不沾杜利酒。” “受教。”敬云安颔首。 “像教授这样的好人,”覃榆盯着他的眉眼,“或许应该尝试下blackberry,虽然没有deton的浓馥醇密,却格外的清甜绵长,而且没那么伤身。” 敬云安回望着对面的人,默然少顷后,缓缓勾起了嘴角,“多谢。” “不过……”敬云安顿了顿。 “我除了不喜欢杜利酒外,还不喜欢有人擅自揣度、盘算,甚而臆测,评断我。” 话音落,两厢沉默,覃榆从他的眼神里知道,自己这杯酒,就只能到这里了。 他轻轻低下头,掩去了心底的失落,再抬头时,脸上挂上了得体的微笑,“抱歉,是我唐突。” 随而从怀里掏出了名片,“我叫覃榆,是这家店的老板,以后你来,店里一应八折,永久有效。” 敬云安最终还是接了过去,“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随时欢迎。” 说罢,覃榆从桌前站起了身,“那我就不打扰了,祝你玩得开心。” 敬云安朝他颔了下首,“多谢。” 待人走后,敬云安将那名片放在了桌上,随而拿起那杯猩红双人舞,轻轻压在了上面。 少顷,他漫不经意地抬头活动了下肩颈,朝斜上方的二楼包厢处,瞥了一眼。 那里,有只已经窒息了许久的水晶杯,终于得到了喘息。 而那只“罪魁祸首”的手主人,也终于,再次扬起了眉梢。 第13章 抢夺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刚才对我的嘲笑有点操之过急了?” 贺奕南转头看向和他一样落败而归的覃榆,将空杯添满,“赶紧的,给我道歉!” “失敬失敬。” 覃榆接过酒,故作抱歉,面上笑意无奈中夹杂着几分牵强。 饶是在夜场混了这么多年,但像敬云安这样的“鱼”,覃榆也是头一回遇到。 或许称为“鱼”有点太轻浮,应该是“鲛”,美人鲛。没能将这样难得一见的尤物拿下,他心里免不了是有遗憾的。 只是再遗憾,也不能在这两人面前表露出来。 覃榆走到护栏前,“你这条‘美人鲛’可不简单啊。” 听到他这形容,阎弗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第15章 他望着一楼那个身影从桌前站起,翩然信步地走出圆桌区,迈向舞池深处。 那举手投足间的恣意自得,游刃有余,眼角眉梢的妩媚风情,不可捉摸,确实像极了苍茫大海深处,踪迹飘渺而神秘的鲛人。 只是,再如何神秘莫测的物种,轻易现身于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成为猎人的囊中之物。 阎弗生望着那已经寻到目标的身影,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撂在了身后的桌上,转身一边揉着脖颈一边走出了包厢。 “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贺奕南满脸看好戏地瞅着他走向下楼的阶梯,立时移到了护栏前。 覃榆也随他一起趴到了栏杆上,饶有兴味地瞅着遥遥相隔了大半个舞厅的两人。 舞池人群涌动,气氛热烈,dj的喊麦激情澎湃,在四下掀起一波又一波声浪。 阎弗生走下楼梯,跨进舞池,若猛虎巡视山林般,一步步朝前方走去。 周围人群似野禽山兽纷纷退避,间或有几个骚动不已,试图上前或挑衅或撩拨的,也都被或震慑或推拒了回去。 直到那抹正与人对面相视,贴臂热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阎弗生前行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穿过数条冲天激情挥摆的手臂,阎弗生的目光,似隐在参天乔木林间,将要倾身而出撕咬猎物的猛兽,死死地盯在敬云安那扬起的下颌与喉管之上。 一波喊麦过,dj休憩间隙,震耳的音乐换了频率与节奏。 那酣畅热舞,对视许久的二人终于决定趁此乐声变换之际,改变舞动的模式,从试探的贴臂,转向更下一步躁动的抚腰与贴额。 只是还不待对面人的手落到敬云安的腰上,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穿过两人之间狭窄的体距,将原本暧昧许久,气氛正好的二人硬生生分开。 一瞬难得微凉在眼前蹿过后,四下迅速变得愈发燥热难耐,那抹浓馥醇厚,满含着侵略性的烟味气息,霎时便将两个人被拨开的空间填塞。 阎弗生那双眼窝极深的眸子里,迸射着深邃而冷冽的目光,直勾勾地刺在敬云安一刹迷茫后恍然大悟的脸上。 后者的哑然失笑,带着几分“不出所料”的无奈与不屑,让阎弗生没来由的,就生起了一种挫败的窝火感。 “咚咚”的音乐声与激烈舞动的人群,仿佛要将地面震塌一般,振动从脚底板传到心口,一波摧过一波,震得人浑身发麻。 阎弗生在律动中缓缓朝他靠近,半臂不到的距离,在缩短之时,酝酿出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二人似丛林蹊径回弯处狭路相逢的两头猛兽,在驻足对视的每一次呼与吸之间,无声地试探着,对峙着,较量着…… deton烟的气息太独特也太强烈,即使在气味纷乱复杂的夜店里,稍微泄露一点都无比的突兀。 周围舞动的人群迅速察觉到了不对,或面红腿软,或撤身退避,纷纷朝面对面相视的二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汗水自敬云安额角缓缓淌下,顺着下颌滴落到领口之内的胸膛上,将无袖的衣衫晕出一朵暗红色的濡湿。 属性的天然相克激发着抵抗与自保的本能,被挑衅的愤怒与被震慑的不安,霎时间便能将人吞噬,然而敬云安却在这种强烈的对峙中,硬生生压下了本能。 面对着敌人扬了扬精致的眉峰,露出了一抹满含调戏意味的笑意。 这不轻不重的一挑眉,像一柄隐在暗处的冷弩,无声无息地破空而来,笔直地插进了毫无防备者的眉心之间。 阎弗生眼睫微眯,下意识便收起了外溢的信息素,望着面前这张抬手就能钳住下颌而唇齿相贴的脸,静默了片刻。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将身后不远处,处在怔忪状态中的人一把扯了过来。 当着敬云安的面,转头吻了上去。 三个人的站位前后不一,然而相贴的唇却近在眼前,敬云安眉头微蹙,瞧着自己周旋了大半个晚上才好不容易寻到的目标,被人轻易侵占了去,方才的游刃有余倏尔消失,心头也生起一股不快。 阎弗生吻得用力,以至分离时,对方的唇角泛着不正常的殷红。 他故意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敬云安,舌尖探出,轻舔过嘴角,笑得轻狂又嚣张,“听说敬教授吃不下alpha,所以这个纠缠不清没眼色的家伙,我就替您收了。” 说着,他回头,巡过四下半米为径的包围圈内,因信息素震慑而无一alpha,却吸引来无数omega的人群,“剩下的这些看着都像是你的菜,夜还长,教授您慢慢挑~” 说完,阎弗生冲敬云安眨了下左眼,然后大手一收,掐着身边陌生男人的后颈,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舞池。 “嘿,他这是玩儿的哪一出啊?”二楼包厢内,贺奕南趴在护栏上满脸的不解。 覃榆瞥了眼走出大门头也不回的背影,又望向舞池中推开纷涌上前的搭讪者,转身两手空空,意兴阑珊地走出舞池的另一道身影,嘴角不禁弯了起来。 “声东击西,以退为进。” “啥玩意儿?”贺奕南皱眉看向他,“能不能别掉书袋,说点人话成吗。” 覃榆抿了口酒,摇摇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完,他收起了看戏的表情,起身走进了包厢内。 只留贺奕南仍站在原处,满脸懵逼地咂摸着他的话。 “有什么不可言传的……” 而当他不解地再转头时,先前不动声色地将他“吓退”的人,却并未再回圆桌区继续寻觅,而是直接独自一人离开了店。 敬云安走出isen时,门童正好将车开到了他的跟前。 但是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从车里拿出了香烟,走到旁边的垃圾桶边,抽出了一支,点燃。 腾绕而起的青烟在夜风里浮动,春日的晚风还是有些泛凉,打在汗湿的衣衫与赤裸的手臂上,引得人下意识起鸡皮疙瘩。 然而敬云安却丝毫不觉得寒冷,他似乎能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在动脉中疾速蹿流,以至在昏暗的天色中,手指稍微松握开合,掌心便瞬间变得通红。 德顿烟的独特气味从喉管侵入肺腔,瞬间侵袭上大脑神经,令周身一震的同时,也越来越麻痹着躁动不安的心神。 他的思绪同他的血液一样,在这一刻的静谧中,无比纷乱。 “咻~” 间或有经过身侧的人朝敬云安吹起口哨,放缓的步伐与两秒一回头的试探,昭示着:只要他想,今夜一定不会孤枕独眠。 然而…… 一支烟很快燃尽,敬云安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到了车边。 望着那身影消失在车内,车尾灯亮起而缓缓驶出远岸大道,阎弗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又得意的微笑。 他发动了车子,跟在那辆a4后头,直至那车彻底驶出十字街,转向通往香湖区的道路,他才打过方向盘,掉头朝家的方向开去。 副驾的陌生男人一脸茫然地看向阎弗生,“原来你们认识啊,很熟吗?” “不熟。” “哦,”那人语气中有点遗憾,“本来还想问你要个他的联系方式呢。” 听闻此言,阎弗生面色一沉,转头瞥向他,“要他的联系方式?” 那人点点头,面上露出暧昧的笑,“你不觉得他很性感吗?要不是你突然袭击,我今晚就把他带回去了。” “是吗。”阎弗生转过头,望着路灯明亮的前路,将油门一脚踩到了底。 “喔!”副驾的男人被闪了一下,下意识抓住了扶手,“哥哥你多少慢着点。” 阎弗生不仅没有放缓速度,反而越来越快,方向盘一阵左转右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到了家门口。 “下车。” 副驾的男人被过快的车速晃得头晕目眩,双眼微微迷离地望着眼前的独栋别墅。 “这,这是你家?” 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区拥有这样一幢小独栋,实力不可小觑,那男人满脸不可思议地下了车。 然而还不待他看清楚全貌,就被阎弗生扯着后领拉向了大门口。 虽说同属性相“吃”,免不了碰撞与对抗,毕竟为的就是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刺激,但这还没进门就掩不住的粗鲁与压迫感,着实让人不适与不安。 男人有些抗拒,“我说哥们儿,还没进门呢,你稍微……” 阎弗生撒开他的后颈,大手钳制上了他的双颊,眼神凌厉地睨着他,“闭嘴。” 男人一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听到指纹锁被打开的咔嚓声响,自身后传来。 下一秒,他就被用力地甩进了玄关。 “哐咚”一声响过,大门在阎弗生身后关闭,一楼的智能壁灯应声亮起,幽微的灯光将宽敞的内厅照得暧昧又危险。 那跌在玄关处,身高一米八多,体格强壮的男性alpha,莫名激起了鸡皮疙瘩。 还不待他回神,耳际传来了裤链拉开的声音,下一刻,他就被扯着头发从地上拉了起来。 第16章 阎弗生那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也随之幽幽传来:“张嘴。” 那本来还抱着必须压下对方之决心的男人,下意识便张开了口。 第14章 不再三 被夺了猎物是件极其扫兴且令人窝火的事,敬云安那晚意兴阑珊地回去后,越想越不快,alpha那不容同类挑战的天性与自尊心,让他没有忍住,第二天晚上再次去了isen。 同一家夜店,同一片舞池,同样的一番周旋后,寻到了难得看上眼的目标,然而却同前日一样,再次被那笑意张狂的人给抢了去。 这一次阎弗生倒没有再拿先前他故意堵他时用的“不吃alpha”的借口回击,而是勾起了敬云安的一绺头发,轻声低语的暧昧中,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真是对不住了敬教授,远岸大道是我的‘地盘’。” 说完,他就带着“胜利的果实”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夜店。 敬云安望着他嚣张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大门口,不禁轻声嗤笑了起来,“呵……” “嗨~”周围有人在舞动时不断上前试探,敬云安并未理会,转身走出了舞池。 时间还早,他走到吧台前要了杯酒,刚一落座,身边便有人靠了过去。 敬云安瞥了眼对方精壮的肌肉,兴致并不高,然而对方却丝毫不感到挫败,仍旧若即若离地绕在他身边,偶尔搭讪一两句。 他的拒绝之意明显,周围原本在观察的人立时起了兴头,纷纷走到吧台落座。 “那位先生请您的。”酒保将一杯淡蓝色的鸡尾酒放到了敬云安跟前。 后者顺着对方的视线,瞥向不远处的陌生男人,岁数跟自己不相上下,脸蛋也还行,举手投足间有一股精英范儿。 敬云安朝他点了个头致谢,但并未碰那杯酒。 然而没过多会儿功夫,五颜六色的酒杯还是将他身前的吧台给堆满了。 许是感到了腻烦,敬云安将自己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起身离开吧台,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半道随意地伸手,将那最开始就纠缠在他身边的肌肉男,给一起带了过去。 洗手间外头的灯光要比舞池和吧台明亮许多,他借着镜子瞥了眼身边人的脸,浓眉细眼,轮廓硬朗,典型的健身房大号花瓶,正是他这会儿最需要的。 将人拉到里头空的隔间后,敬云安把门一关,面色无比冷漠地睨着他:“跪下。” 那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的男人,立时顺从地跪在了地上,手也自觉地朝他的腰带伸去。 二楼回廊处,覃榆望着消失在洗手间方向的人影,拿出手机,按下了拨通键。 “虽说给我挣了不少酒水钱,但你那美人鲛再不收走,店里就要被霍霍得遍地伤心人了。” isen店外街角的车上,阎弗生眉头微蹙,“他带人了?” “在‘小包间’呢。” 阎弗生眉心更深了些,“什么人?” “muscle himbo。” 闻此,阎弗生眉头缓缓舒展,面色也立时放松了下来,手指漫不经心地抚着身前人的发丝,“不着急,这杯酒得慢慢品,多谢了。” 说罢,他便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搁在车门边,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店门口,收紧了手中的发丝,并用力往下按了按,“深点。” “唔……” 方向盘下的脑袋颤抖了几下后,忍不住发出了又憋又噎的呜咽声。 大约十几分钟后,那个恣意的身影从isen里走了出来。 发丝散而不乱,仍旧和之前一样的游刃有余,只是衣衫下摆有些明显的褶皱,散开的尾扣被风吹起,露出了些许浅色而结实的腹肌,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隐晦又暧昧。 同前日一样,那人点燃了烟,只是并未等待燃尽,便走到了车上。 瞧见尾灯亮起,阎弗生发动了车子,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望着那只手和前日一样,伸在驾驶座的窗边,时而收进,时而伸出,红焰在夜色中忽明忽现,香烟在风中缭绕,越燃越短。 副驾的男人眼角湿润地用纸巾擦拭着通红的嘴唇,略带幽怨地看向望着前方夜色一言不发的阎弗生,直至车在一处不起眼的路口停下。 “到了吗?” 男人疑惑地瞅着道路两旁的店铺,并未发现住宅或者酒店。 开车的人并未回答他的疑问,没过多会儿,待视野中的车子消失在去往香湖区的方向,他才打过方向盘,调转车头返回。 阎弗生完事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天海之钟塔身的灯光,才刚变第二回。 他带着满背的汗珠走进浴室,置身在泡沫翻滚的浴缸中,看了片刻顶窗外昏沉无星的夜空后,拿起了先前搁在旁边浴台上,重看了一半的书。 「菲列德蒙多想写一封信给好友,告知他自己到底遇到了怎样的一个人,告知他,那些从前寻觅不到答案的困惑,在触碰到那双眼睛时,全都有了回响。」 「啊,那双眼睛,那双奇怪的眼睛,蕴藏着浅色的热情,深色的冷漠,在简易中纷繁,在冷静中热烈,仿佛能击碎太阳,吞噬一整个天空的火烧云……」 「那双眼睛,吸纳了世间所有污浊与晦涩的眼睛,那双穿过昏暗而肮脏的卧室,刺进他心里的眼睛……」 第三天的夜晚,敬云安没有在十字街上出现。 阎弗生查看过他的课表,虽然不算空闲,但课程基本都集中在下午四点之前,四点之后是空的。 他不太清楚大学教授下课之后,还会有些什么样的工作安排,但按着之前调性,加上这两天的“受挫”,敬云安不可能无动于衷,不采取任何行动。 然而,直到晚餐时间都过了,敬云安也没有出现。 阎弗生甚至在东西路上多绕了几圈,仍旧没有发现对方的影子。 他就是没来。 这有点不符合常理。 一个屡屡被挑衅的alpha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了“敌人”,这两天,再加上先前一连好几天的空档期,他憋得时间也够久了,不可能还忍得住。 不过,此人与先前见过,接触过的人都不同,不能以寻常人的思维去琢磨。 阎弗生停了车,望着不远处酒吧门口忽闪的灯牌,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发动了车子,离开了十字街。 第四天,敬云安还是没来。 六点一过,阎弗生就从十字街直接开去了香湖区。 晞晖路的生腌店味道很好,窗边的视野也极佳,他望着九亭诗韵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与行人,始终没有自己想要看到的影子。 直到他吃完最后一只蟹,那辆车终于从街角拐了过来,同先前一样,没有开进小区,而是停在门口。 下车的人西装革履,发丝比寻常上班时候还要整齐,瞧着像是去参加了什么正式的场合。 非商务人士能参加的正式场合……婚宴?无聊而繁杂的学术论坛?研究会?阎弗生蹙眉思索了下,颇感无趣,走到里头洗了洗手,出门上了车。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人一连几天不现身是因为忙,而非在其他地方约了人,阎弗生心情稍微畅快了几分。 尤其是看到那人再次花枝招展地从小区里走出来,心里就更是得意了——这人终究也没能逃出他的揣测。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敬云安并没有再去isen,甚至也没有再去远岸大道,而是停留在了东西路上的一家酒吧里。 阎弗生眉头微蹙,他可不认为对方是真听进去了先前那番“地盘宣言”。 左右等不出人,他直接将车开到了门口,而后下车杀了进去。 必须承认的是,敬云安的品味还是不俗的,江填路上唯几能让阎弗生瞧得上的酒吧里,眼前这家是最出众的。 从装修到酒水、小吃再到音乐,无一不对阎弗生的胃口。 “watch out,you are walking into my trap~” 遂一推门,舒缓的音乐伴着打量的目光迎面而来,今晚驻唱的歌手嗓音很是温润,将简单的旋律唱出了几分缠绵之意。 阎弗生走进去,四下随着他的移动而纷纷侧头。 酒吧灯光幽微但偏暖,吧台四周的雅座更是暧昧朦胧,那身着淡色花衫的人,正背对着门口,与身旁的面生男人低声私语。 阎弗生嘴角微抿,奔着对方走去,直至走到敬云安的身后。 坐在对面的陌生男人率先注意到阎弗生,下意识仰头看向他的脸。 阎弗生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本就因过于精致而带有天然攻击性的眉眼,此时愈发冷冽,无声地警告着对方“识相就赶紧离开”。 昏暗的光线中,陌生男人忍不住吞咽了下,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别处。 阎弗生嘴角满意地勾起,占据了刚空下来的位置,手搭在靠背上,望着身侧丝毫不意外的敬云安,笑弧肆意又轻佻,“哇哦,真是巧,又碰到敬教授了~” 敬云安身体后撤,稍拉远距离,靠在了另一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跟踪我?” 第17章 “嘁,”阎弗生嗤笑,“巧合而已,敬教授可不能血口喷人。” 说着,他拿起敬云安身前的酒,轻嗅了下,“negroni,我喜欢。”随即直接就着他的杯子,抿了一口。 敬云安仍旧面无波澜,瞧不出喜怒。 阎弗生漫不经心地将杯子放了回去,“sorry,口渴了,这杯归我,我再请你一杯。” 说完,他抬手招了waiter,又点了杯一样的酒。 “请。”阎弗生朝他示意。 “不必了。”敬云安并不打算接。 “怎么,生气了?”阎弗生那毫不掩饰欲望的眼神,似绘笔游移在身旁人因寡淡而愈发性感的面庞上。 “不至于,”敬云安鼻间轻哼,“但是,有句话叫再一再二不再三。” 阎弗生故意再次重申:“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地盘。” “如果我没记错,你说的是远岸大道。” “现在这里也是了。”阎弗生语气无赖,像是在期待着他因此而恼怒。 然而敬云安并没有生气,嘴角微微抿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肩膀轻耸,“ok,你的地盘。” 说完他就打算起身,不成想,被对方搭在靠背上的手按住。 “敬教授,”阎弗生朝他倾身,体距在本就狭窄的空间内愈发拉近,眼看着他那挺直的鼻尖就要碰到对方的脸颊,“欲擒故纵玩久了,就没有意思了。” “呵,”听到这话,敬云安不禁轻笑出声,他微微侧头,毫不避讳地与阎弗生四目相对,视线从那双勾魂的大桃花眼扫向他的唇,语气放得又轻又缓,“这位先生,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混着淡淡烟味的杜利酒香,在呼与吸之间来回推拉游荡,阎弗生的眉峰无意识地颤了下,望着敬云安微垂的睫羽,喉结不禁一动。 “所以,”敬云安半垂的睫羽又缓缓扬起,眸光再次落进他赤裸而炽烈的眼睛里,“才会这么的耿耿于怀。” 四目相接,眼神若起舞的游蛇,欲退欲进,对峙着缠绕,纠结,撕咬…… 阎弗生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钳制在敬云安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那你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地,骗我呢。” “当然是因为……”敬云安顺势轻轻抚上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攥,将他的手从下颌上扯了开,“想尽快打发了你啊。” “是吗,”阎弗生冷笑了声,盯着对方眼神,愈发犀利了起来,“可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根本就不想我远离你呢。” 敬云安毫不退让地回视着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你因目光所及而所思所想的,不过是你心中所念。” 听到这话,阎弗生笑意缓缓转为暧昧,“有道理。” “不过这可怎么办,我心之所向、所念,都被你知道了,”阎弗生将被攥住的手腕朝对方靠近,手指轻轻地蹭在敬云安的脸上,“这可是了不得,又不能见光的秘密。” 敬云安再次收紧力道,将他的手从脸上扯离,推了回去。 “啧,”阎弗生颇有几分轻浮地来回打量面前的人,“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杀了实在可惜。要不,陪我去吃个饭吧,就当我留你一命的报酬。” 敬云安眼眸微垂,眉梢与眼角却缓缓上扬,和缓的语气中蕴藏着满满的挑衅:“有本事,你就来拿我这条命啊。” 说完,他抬眸睨了阎弗生一眼,随而侧过头,站起身,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票子,搁在酒杯下,留下一句“玩得开心”,然后离开雅座,朝酒吧外走去。 只留下阎弗生仍坐在原处,望着他的背影走出店门,渐渐消失在霓虹与车影缭绕的街头。 第15章 礼物 从酒吧内走出,阎弗生站在行人如织的街头,侧脸望向西路尽头,斑斓的霓虹灯将街道装点的像一条蜿蜒缓行的大蛇。 夜色似巨兽之口,吞掉了蛇的首尾,也吞掉了那个总摇曳在眼前的身影。 他转身走过拐角,进了那家安全套销量高居k城榜首的便利超市,买了一盒香烟。 烟尾被火苗点燃时,焰红在夜风中一闪而过,雾的灰白被斑驳的霓虹灯浸出了几分迷离感。 任何东西,在这样繁华浮躁的花花世界里待久了,都会被泡得面目模糊。烟味入肺时,阎弗生都快忘了,上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只是,这种令人犯呕的感觉,仍旧那么的刻骨铭心。 昔日生活动荡,阎弗生曾被逼着迅速成长,也一早就学会了如何吞云吐雾,但他却很少抽烟。 因为无论是多稀有珍贵的香烟,滋味都是那么的虚假而浑浊,都不及他身上气味的千分之一,沾染一二都是对他的玷污与亵渎。 还因为,只有抽过才发现,那些解愁消虑的话都是假的,除了恶心和克制不住的寒战,阎弗生从来没有感到过哪怕片刻的舒缓与安逸。 他有时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如此令人作呕的东西上瘾,为什么有人能将这么不堪入口的东西,咂摸得那么如痴如醉,叫人望之神往。 甚而有时也会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那么的着迷…… 将还剩大半根的香烟按灭在垃圾桶上,阎弗生用力吐出了口鼻间的青雾,本想顺手把整盒烟都扔进去,然而临要脱手时,却又改变了主意。 他看着那典雅十分的黑色盒子上,烫金的deton字样,突然想起了朦胧夜色里,疾驰车流中,黑金色滤嘴在那人两指间起伏的模样。 手指微拢,阎弗生将烟盒揣进了外套的兜里。 他总会搞明白,那些为什么的答案,就像无论再如何乖张不驯的鱼,最终都一定会被他收进囊中一样。 …… guten腕表项目正式开展后,阎弗生变得忙了起来。 在起设计草案前,要和对方的核心技术人员沟通好技术要领,还要听产品经理说一大堆市场定位及产品要求,光开会就开了一整个上午。 虽然谷其名那人满身的精英味儿,像从最精致的模子里抠出来的,但在床事儿上还算玩得开。 阎弗生本以为他会带着人来,好让自己能在眉来眼去中度过枯燥的会议,谁知那小子竟然只叫了个副手来跟,他连人影子都没见到。 说是临时被安排了出差,但到底是不是因为上次车中一战生了怯而临阵脱逃,也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尽管有点遗憾不能会上打发时间,但阎弗生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他也不是个愿意和商业合作伙伴纠缠太深的人。 只是没想到会议结束后,谷其名竟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哟,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敢见我了呢。” 对面传来了一声轻笑,「怎么会呢,我可一直期待着和你再次碰面,谁知道昨天接到临时通知,被安排来了英国。」 阎弗生向后一仰,将脚搭在了桌子上,“哦,真是出差,不是临阵脱逃啊。” 「会议进行的还顺利吗,我那几个人没给你添堵吧?」 “要是添了堵,你打算怎么着啊?”阎弗生语气不甚正经。 对面似乎是伸了个懒腰,「你想怎么着?」 “哟,这意思是我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咯。” 对面再次轻笑,「难不成,你愿意让我随心所欲?」 这口气,听着还有点贼心不死,阎弗生睫羽微眯,语气有点危险,“愿意啊,怎么不愿意,礼尚往来嘛。” 「那我可要当真了。」 “当然可以,”阎弗生轻敲起桌面,“只不过我可是有期限的。” 「多久?」 “两天。” 「好。」 说完,那边就切断了通话。 阎弗生将电话从耳边拿开,瞥了眼仍在响着忙音的听筒,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将电话放回去后,他拿起了旁边厚厚的一沓文件,正要认真看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打到他手机上的一般都是私人电话,然而来电显示却十分的陌生,像是机构座机。 阎弗生眉头微蹙,接了起来:“喂?” 「hello, is this mr. pherson yan?」对面传来了带着怪异口音的英文。 “是,我会说中文。” 对面像是松了口气,「是这样的,您有个国际快件,标注贵重物品,需要您本人签收回执,请问您什么时间方便,我们为您派送下,或者您有时间来公司取一下?」 “贵重物品?”阎弗生有点诧异,“从哪里寄来的,寄件人是谁?” 「a国,寄件人是allen。」 “allen?” 阎弗生再皱眉头,他a国有不少熟人朋友,但一时还真有些想不起这个allen是谁。 他瞅了眼时间,后面还有不少事儿,暂时回不了家,就问道:“你们地址在哪里?” 「长夏路124号。」 sinrenal公司坐落在第二区中英路,距离长夏路倒是不远,自己等会儿忙完直接过去取,比他们往家里送要方便的多。 第18章 “好,我等会儿自己过去取。” 「好的,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结束通话后,阎弗生望着手机界面,陷入了沉思。 从国外给他寄贵重物品,怎么也得提前跟他说一声,不知道是谁会这样马大哈,东西都到了也没收到信儿。 阎弗生分别打开通讯录和社交软件浏览了一遍,找了几个有嫌疑的人打去电话询问,但都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心里更是困惑了。 左右思索不得,阎弗生只好将手机撂在了一边,处理起手头的工作。 下午四点十分,阎弗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册子一扣,仰头活动了三圈脖子。 瞅了眼时间后,他立时起身,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往外头走,像是一刻都不愿再在这个地方多待。 “sabrina,桌子上的稿子和文件你整理一下,我有事先走了。” “哎,我这里还有——” “明天再说。” sabrina的话都还没说完,阎弗生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恰在这时,一个面庞精瘦的中年男人从相反方向走了过来,看上去有要进阎弗生工作间找人的打算。 “郑副总,pherson已经走了。”sabrina连忙提醒。 “又走了?” 设计部副总监郑现章眉头一皱,忍不住朝阎弗生离去的方向瞪了眼。 “您着急吗,要不我先帮您把文件放进去?”sabrina看向他手中的文件。 “不用了。”郑现章没什么好气地回过,然后带着文件原路返回了。 sabrina下意识吐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走进了阎弗生的办公室。 而后者此时正毫无愧疚地坐在车里,优哉游哉地听着音乐,转着方向盘驶出公司大门。 虽然guten的腕表设计草案他一个下午起了删,删了起,进度完全为零,但丝毫不影响他早退一步,去花花世界里潇洒快活。 在阎弗生的观念里,人非骡马,绝不能被套上鞍子驱着跑。 人一定要先享受世界,不论是痛快的还是苦闷的,都得先细细品味,好活儿从来都是在咂摸中自然而生,而非在抢分夺秒里奋力攒挤。 毕竟攒出来的奶少有,挤出来的屎常见。 没到下班高峰,车子很是顺畅地到达了长夏路124号,确认过信息无误后,阎弗生签了回执,拿着包裹回到车上。 左右瞧过单子上的发件人信息,怎么看怎么陌生,但收件人信息确实是自己又没错,他十分好奇地拆开了外壳。 被层层防撞材料包裹着的,是一个不大却十分精致的盒子,但看不出里面装了个什么东西。 阎弗生只得将盒子抠出来打开,没想到里头竟是个如他巴掌大的水晶摆件,水晶中间是幅画,画的似乎是海上落日之景。 那落日橙红携金,映透了半边的天空,不细看,竟像是一片汹涌炽烈的大火。 画面笔触细腻,色彩明艳,水晶浑然天成,摆件做工精细,无论怎么看都是件不错的艺术品,但阎弗生却没来由的感到一股不适。 他细细打量过手工精雕的底座,却没有发现任何标记或题名,根本瞧不出到底出自谁人之手。拿过单据再三查看过发件人,仍旧毫无头绪。 莫名其妙的礼物,来自莫名其妙的人,阎弗生越想越感到困惑,只得拿出手机,拨通了单子上的电话,然而忙音许久都没有人应答。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拨了a国好友的电话。 “哈喽,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不过想来你应该也没睡,想拜托你件事……” “我收到了一个那边寄过来的礼物,但不知道是谁寄的,你能不能抽空帮我查查是谁……” “地址是……” 挂断电话后,阎弗生又打量了会儿那个摆件,左右瞧不出头绪,便将其装起来,放到了扶手箱里。 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下班时间,为防高峰被堵在路上,他得尽快驶离街道。 只是刚掉过头,他就被一道红绿相间的灯牌给吸引了视线。 那圆形的灯牌夹在两幢高楼中间的夹巷里,并不起眼,实在是阎弗生对那牌头太过熟悉,熟悉到即便只是一瞬瞥过,都无法不被吸走全部的注意力。 定睛再三确认过灯牌上的字后,阎弗生忍不住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怎么之前从没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说着,他将车子停在了旁边商场的停车场里,然后返回并走进了那条夹巷中。 第16章 牌局 推开单边开的窄门,一股烟味与啤酒苦味交杂的气息扑面而来,闷热,拥挤,带着令人熟悉的喧嚷。 阎弗生走进去,迎面柜台上那把黑底铁壶,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夏天。 即使天气热到浑身大汗,那桌旁的瓷壶里,也必须得装满热腾腾的茶。 屋门被关上时,发出吱呦的陈旧声,坐在柜台后面的小青年,边百无聊赖地扒拉着手机,边掀起眼皮瞥他一眼。 而后眼神瞬间放亮,缓缓放下了托腮的手,朝他笑着点头颔首,做出里面请的手势。 一切似乎都没变,时间在这条闭塞昏暗的小巷深处,停滞了。 然而,当阎弗生转头看向内室满当当的人后,瞬间回了神。 里间的地面不该这样干净,满座的衣冠不该如此整齐,柜台后的青年更不该对他笑着颔首。 一切都变了,都不一样了。 阎弗生没来由的,感到了一股失落的庆幸,欢欣的恍惚。 “四个q。” 嘈杂的喧闹中,那道朗润的声音无比清晰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冲散了他心头复杂难解的思绪。 阎弗生立时回神,循着声音抬头看向屋内,拐角离窗最近的那一桌上,敬云安的面庞被烟雾与渐渐西沉的天光,晕染得缱绻而遥远。 阎弗生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对方。 刚才那股萦绕在心头的错综纠结,瞬间被一种半生未熟的惊喜掩盖,像孩子不经意在换季的衣衫口袋里,发现了颗还未融化的糖果。 他不禁抬脚朝那边走去,却又不动声色地绕到了敬云安的身后,瞧向他手中的扑克牌。 牌局似乎到了最后,桌上倒扣的扑克牌已成堆,五人局的游戏已经有三个人出完牌空了手,就还剩敬云安与另一个中年男人在较量。 从站在旁边的几个围观者的讨论中,阎弗生听出了那个中年男人是皇帝,敬云安是最后一个起义军,或者叫平民。 然而敬云安手中为数不多的牌里,最大的竟是一个独q,剩下的除了三张10外,就是最末的7和8,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但显然对方手里的底牌也不怎么样,否则不会半天都摸不出一张能放心撂得牌。 阎弗生稍稍瞥了眼对方的牌,三个j,一个10,三个9,虽然最大的牌面比敬云安的小一级,但胜在张数多,且没有7和8那等最末的坠牌,胜算比敬云安要大很多。 只是对方显然被锤怕了,毕竟能坐庄持皇帝牌的人,最开始手中的牌必然形势一片大好,然而他却不仅被困到最后,还打成这幅模样,心态难免有点崩,老半天都没敢放牌。 对家的敬云安也不急不催,只伸手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漫不经心地点燃后吸了一口,面上瞧不出半分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几成胜算,手中是否还藏有王牌。 看当局者迷是一种乐趣,旁边的围观者自然都观局不语,默默瞧着二人较量。 那中年男人思索半晌,终于拆出了一个9,想通过单挑试探敬云安的牌。 见此,后者丝毫没有犹豫地放出了一张10压制,逼着对方再拆出j反压。 敬云安手中有能压制对方的牌,那个先前拆出来的q,但他却没出,放过了对方。 发牌权再次回到对方手中,那男人见势立时乘胜追击,再次单挑9,牌局回到刚开始的压与反压,敬云安还是没有发那张q。 但是对方并不知道他手中还有张q,只以为他已经山穷水尽,最大的不过10,便想重走第三轮。 然而这一次敬云安却发了那张q,压倒了对方最后一张大牌j,以至男人手里除了“憋牌”外就只剩一张10。 许是不愿被对方发现自己也已经穷途末路,那男人将10使劲往“憋牌”里混,装出还有其他底牌的样子震慑对方。 但敬云安并没有被唬住,他像是很清楚对方手里就还剩下一张牌一样,直接将自己手中的余牌摊在了桌上。 他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最后就还剩下三张8,四张7,小到不能再小的牌,然而那男人却愣是打不过。 毕竟牌面再大也是一张独苗,压不住张数远超其多倍的小牌。 这一局,最终以皇帝落败,平民起义成功结束,四下围观者及玩家瞬间开始争论起“不应该这样打”“应该那样出”,嘁嘁喳喳,吵闹无比。 那难得当一局皇帝却大败的中年男人,倒也没有生气,只是面上难免显出挫败来。 第19章 他从兜里掏出钱夹,抽出几张前不久兑换的十元面值的碎票,将其中一张推到敬云安那边,算是替他付了茶水钱。 后者也不客套地笑着拿过,压在了自己的茶杯底下。 牌桌重新开洗,那中年男人摩拳擦掌,一副下局定要狠狠赢回来的架势,然而不待牌洗好,他就被助理的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临走前还三步一回头地看向敬云安,“改天还得来啊,我可留你电话了,我必须得扳回来。” 后者笑着点头,“一定。” 别桌早就有想换对手来一较高低的玩家,旁边的围观者也满脸跃跃欲试,然而不待他们将空席填上,阎弗生就先一步占据了座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嘴上说着客气,举止却不容争抢。 听到他那玩世不恭又略带强硬的声音,正低头倒水的敬云安立时掀起了眼眸,望向来人的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阎弗生笑得吊儿郎当。 敬云安眉头微蹙,将茶壶放下后,转头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跟踪我。” 这次他的语气中没有疑问。 “天地良心啊,”阎弗生立时抬起手,“我是什么闲出屁来的街溜子流氓吗,整天跟踪这个跟踪那个的。” 听这口气,敬云安明白自己想多了,然而嘴上仍旧不饶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呵,”阎弗生难得被人噎到发笑,干脆不解释了,“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扑克被重新整洗码成两排后,一桌五人依序开始摸牌。 圆形的牌桌不算大,敬云安就坐在他右边,许是为了方便右手摸牌,他将烟夹在了左手。缭绕的烟雾被窗缝间透进来的风一吹,不断地往阎弗生身前飘。 还是那个牌子,还是那个味道,分明前不久阎弗生还厌恶到不行,然而眼下却仅仅因为夹杂了那么几丝酒香,就让他甘之如饴了。 阎弗生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眼前的这间棋牌室太像记忆深处的模样,让他恍如隔世,心绪纷乱,还是当真是那酒香太沁他心脾,才会让他产生如此扭曲的错觉。 亦或许,他只是不喜欢尼古丁与焦油等成分侵入肺腔与大脑的感觉,而非真的厌恶香烟的气味。 “其实我挺不明白,敬大教授怎么会来这种乌糟地方,难道不怕玷污了您高贵的学术灵魂?” 身旁的人闻此,鼻腔里溢出一声轻而温的哼嗤,“高贵的灵魂从来紧贴着大地。” 阎弗生嘴角不禁抿起,这话出自廖尔斯伯的另一部著作《但斯丁的征途》,恰巧阎弗生也读过好几遍。 “这可怎么办啊敬教授,我越来越发现,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牌已经全部摸完了,敬云安的下家亮了皇帝牌后,直接发了头牌。 还要转两个人才到这边,敬云安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命中注定的,不一定是缘分,有可能是劫数。” 阎弗生理过自己的牌面,抽出了三张10,在上家的三张9落下后,撂了出去。 敬云安随之压上了三张q,但阎弗生不认为他是正好够数,从他那微滞的手上动作看,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拆了牌。 那就有近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他是个平民。 阎弗生眉梢一弯,“前世积德今生成缘,前世造孽今生遇劫,不论是福是祸,都是两辈子斩不断的纠葛,值了。” 闻此,敬云安嘴角微抿了下,并没有接话。 上家带小王压了皇帝的牌,率先且直接地暴露了自己起义军的身份。皇帝没被逼出大王,上家得以发出小牌,然而小牌转到这边后,敬云安却压了对方的牌。 虽然是小牌,但由于有八张之多,很可能会逼出皇帝的一张王,所以阎弗生选择了过牌不管。但敬云安的操作,让他先前那百分之八十的确定,瞬间降低了大半。 另外几个人见此,有微微蹙眉的,有暗中生喜的,但都一致开始对他的身份产生各种猜测。 阎弗生不是没有能管制对方的牌,但他决定先按兵不动。 皇帝左右思索了一番后,似乎决定留下自己的王,放过他,并企图利用在他下家的位置优势,顺一把他的小牌风。 然而敬云安却没有出最小的7,反而出了8。 虽然8并不比7好多少,但8的张数是位于下家的皇帝不顺手的数目,细思起来,这又是一种附和起义军身份的操作。 只是这一次,阎弗生却不再轻易地划定他的身份。 敬云安打牌就像他在欢场上一样,虽然乍看攻击性没那么强,甚至还带着些会让人失去警惕性的妖娆与风情,但实际是个油光水滑的老油条。 他所有看似漏洞百出的操作,都是迷惑敌人的手段,不能掉以轻心。 阎弗生默默压下了先前所有的推断。 第17章 恶犬 说起来,阎弗生的牌,还是当年被一北方大哥带会的,那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除了上工挣口粮外,几乎天天都在打,所以牌技突飞猛进。 但是出国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扑克牌,一直到今日再度捡起来。 已经有些生疏了。 阎弗生摸了摸被挡回来的一套k,默默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上家再次发了小牌,他顺势而上,这一次敬云安没有再做令人看不明白的操作,只是顺了一把牌。 皇帝似乎很吃这把风,出牌出得毫不犹豫。 牌局进行到中段,早先亮明身份的平民显然已经有些后劲不足,阎弗生只得趁机堵上破口,然而却被敬云安给打死了。 阎弗生的牌面不小,这样毫不犹豫地将他拦在皇帝之前,明显是侍卫的操作。且他立时发出小牌的操作,也恰恰证实了他的猜想。 到此地步,阎弗生基本可以断定,敬云安非我族类,歹心明显。 只是皇帝似乎并不怎么吃敬云安的小牌,但为防被堵死后路,皇帝只得拆牌,后面两个玩家立时跟着出牌,牌面中规中矩,瞧不出漏洞。 阎弗生瞥了眼敬云安的侧脸,然而他半垂的眼睫,隐在缭绕的青烟之后,看不出半分情绪。 于是他便再次发出大牌,将后续的顺风路给堵死。 这一次敬云安没有出手,但到底是因牌面太大制约不了,还是另有所谋,阎弗生一时看不穿。 皇帝明显有点头疼,思索许久后,带上了大王。 大王牌无敌,全体pass后,皇帝再发牌,然而皇帝的小牌基本都已发完,这意味着他若是顺到风,就会跑。 阎弗生眉头微蹙,坐在皇帝下家的人不知是因牌不顺还是怎的,选择了过牌,抵抗任务再次转到了阎弗生上家,好在对方正吃,直接带上大王走了“头客”。 队友走了第一后,阎弗生心里瞬间有了底,后续发牌便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怼着下两家的敬云安和皇帝开干。 然而几套牌过去后,位于皇帝下家的,一直被阎弗生当做队友的男人,却莫名压制起了自己的牌,隐隐有将炮口对准他的意思。 阎弗生眉头微蹙,瞥了眼有点焦头烂额的皇帝后,立时回过了神。原来真正的侍卫并不是敬云安,而是皇帝的下家。 转变就在眨眼间,阎弗生庆幸自己先前保留了一套王牌,眼下直接甩出去,压死了那人打敬云安的四张k,算是为后者报了一仇。 见状,敬云安鼻间轻哼,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起来,像是在笑他“哟,终于转过弯儿了,还算不笨”。 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中,夹杂着几分年上者的游刃有余,莫名令阎弗生感到了一丝不爽。 牌局至此无比明了,阎弗生后续出得很果断,只是侍卫先前存了太多火力,他实在抵挡不住,只得踩着他的尾风,走了第三。 牌打到最后,又来到了与先前旁观时相同的场面,桌上再次只剩身为平民的敬云安与皇帝对头较量。 只是这次敬云安的牌比之前还差,无论再如何算计,也无力回天,在一番负隅顽抗之后,被皇帝打死了。 不过好在走第一的“头客”是平民,可以保最后的队友,所以这局算平局。 虽然平局表面不输不赢,但实际皇帝派已经输了,毕竟那般大好的局面硬被拖到了最后,还险些没能跑掉,在某种层面上了来说,就是输了。 那坐庄皇帝的男人不断地复盘,另外几人和围观者也随之不停讨论,最后一致得出,实在是敬云安的牌摸得太好,加上他又会玩,很难不输。 阎弗生在旁边看着敬云安那谦虚客套的笑,忽然想起了先前覃榆的话,忍不住在心底暗忖,这何止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鲛,更是个千年修炼化形的狐狸精。 这人哪里是牌摸得好,分明是会算计牌,还善于揣度敌人的心理。不能说实在可怕,却也是绝对不能小觑。 桌面又重新开始洗牌,身旁的人摩拳擦掌,将扑克洗得唰唰作响。 第20章 阎弗生眼睫低垂,瞥了眼桌下那人锃亮不染纤尘的皮鞋,和西裤下被黑色绅士袜修饰得脚踝与小腿,忍不住心头一动,随而换了个坐姿。 将脚伸到了那两只脚中间,腿也十分不经意地,抵住了另一条修长且线条顺畅的小腿。 压制感与温热一起传来,敬云安眉心微动,下意识试图移开左腿,然而无果。 他几乎想都没有想是否是别人的不小心,便将眼神刺向了身旁的阎弗生。 后者却根本不看他,只托着腮望着桌上渐渐洗码整齐的牌,嘴角噬着一抹极淡却玩味的弧度,且不断将腿朝对方贴得更紧。 牌洗好后,一行人再次开始摸牌,伸手弯腰之间,腿脚难免会跟着一起动。 那紧贴之处,自然也跟着来回相蹭。 敬云安几次试图抽回,都无果,只得就这样被压制着摸完了牌。 这一次阎弗生做了庄,率先发了牌,敬云安在他的下家,不若在上家那样方便搞事,只得先顺着他的风出牌。 只是这样转过第一回后,便再没了第二回。 阎弗生发出去的牌自然是看准了自己有后牌可以回收,然而敬云安是摆明了不让他痛快,先以大牌劫他小牌的道,随后再自己发牌改变张数与风向,几次来回,硬是没让他成功发出去那几张坠手的8。 两人的较量一上来就摆在了明面上,以至另外几个当局者迷的玩家都看了出来,于是敬云安的身份,就这样迅速被确认了出来。 两个人桌面上斗得不相上下,桌面下更是纠缠不休。 阎弗生那双无比喜爱的亮皮德比鞋都被踩出了好几块印子,却仍然不松劲分毫,硬将对方困在其中左右无法。 要不是敬云安实在被逼急,用力往他小趾尖上碾了一下,怕是直到牌打完都不可能逃得出来。 “咳咳。” 阎弗生眉头紧蹙,挨得那一脚着实不轻,老半天都还在抽痛,险些出错了牌。 尽管桌下不算吃亏,可敬云安那心里似乎还是不满意,桌上逮着阎弗生阻来挡去,可是叫他吃了一把苦头。 若非阎弗生牌面实在太好,且经过上一轮的磋磨后,已经渐渐找回了当年的手感,怕是就要被他围堵到彻底掉链子了。 最后一套小牌发出去后,引出了几个平民变着法儿地围追堵截,然而阎弗生大王一带,直接杀穿了阻拦,随即便撂下了手中剩余的牌,成为了近三局中唯一一个率先跑走的皇帝。 饶是敬云安再如何算计,也奈何不了接连几个大王的硬实力轰炸,只能任他在一旁两手空空,笑得满脸嚣张。 只是让阎弗生感到意外的是,牌打到中后段,侍卫的身份仍旧扑朔迷离,一桌人似乎谁都不十分清楚。直到最后敬云安亮出了仅剩的一套底牌,众人才恍然大悟,纷纷说起自己猜错了人,出错了牌。 另外几人都以为是他俩默契搭档,故意做戏骗过了他们,但其实连阎弗生都没有想到,和自己同伙的竟然是敬云安。毕竟他最开始那种按着自己往死里锤的架势,实在说不上是演的。 只能说那小子心机太深,又亏的自己牌够好,才不至于被窝里斗到一败涂地。 另外几人虽然输了,但瞧着兴致很高,不换人地接连又打了两把后,正是春风得意的敬云安才叫了停。 “时间不早了,不能再打了,在外面转了大半天,得回去干活了。” 说着,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下次再聚吧。” “难得有缘又投机,咱们拉个群吧,以后一起约个牌钓个鱼啥的也方便。”一身形干练,面相温和的中年男人提议。 “好啊好啊。”另外两人立时掏出了手机。 这夹在巷子里的棋牌室,虽然表面不起眼,却是个大隐于市的妙地。 能摸索到这里的人,除了阎弗生这种偶然发现而光临的顾客,大多是通过各种关系寻来的。且能在工作日的市中心,有这等闲情逸致来摸两把的,自然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俗话说牌桌拓人脉,酒桌谈生意,眼下交换个联系方式拓宽人际,最自然不过。 敬云安虽然大多数时间埋头做学问,但多结交个人也没什么坏处,阎弗生自然更不必说。 五个人连同着旁边几个围观的看客也都加了群后,敬云安就先一步离开了牌桌。 阎弗生这本就醉温之意不在酒的人,不可能独自留下,立时付过服务费,跟在对方的后头走出了棋牌室。 “我说敬大教授,你走那么快干吗?” 看着边穿着外套边快步往巷口走,眨眼功夫就要走上大街的人,阎弗生赶紧追了过去。 “不快点走,万一被恶犬给缠上就麻烦了。” “啧,怎么会呢,”阎弗生走到对方身边,紧靠在他的身上,“敬教授这种绝世大美人,吸引的必定是忠犬啊,怎么会是恶犬。” “哼。”敬云安一把挡开他试图揽上自己肩膀的手臂,笑得冷淡。 “就算是恶犬,”阎弗生丝毫不以为然地再次往他身上贴,“敬教授这种八面玲珑的手腕,必定分分钟驯成忠犬啊。” “说笑了,我哪有手腕,况且,”他转头看向阎弗生,“有些狗,有狼的獠牙,兽的野心,永远都不可能被驯化。” 闻声,阎弗生嘴角抿起,朝对方再靠近几分,“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不用试,”敬云安脚步微顿,“数据证明,这样的狗,遇上只有两种法子:要么躲,躲得远远的,要么,杀。” 车流来回穿梭在城市的街头,轮毂碾压过道路的欻欻声,似春日里难得的暴雨,猝不及防地锤进干涸的麦田。 小巷像一条天然的避风港,将一切纷繁嘈杂,疾风骤雨都拦在两侧的高墙之外。 巷中驻足的二人,对视长久,直至迎临巷口的那盏路灯燃起,打碎了昏暗的静谧。 阎弗生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那双眼眸,声音难得起了几分正经:“一起吃个饭吧,嗯?” 第18章 玩笑 以为会同之前一样被拒绝,没想到对方竟答应了,阎弗生心里不禁升起一股真切的开心。 像敬云安这样的千年狐狸精,寻常那些吃快餐的手段没什么用,只能另下功夫。 不过,这样的极品盛宴,多花些时间也是值得的,阎弗生如今已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急不可耐了,甚至这会转过头去细想,前段时间的自己实在太沉不住气,也难怪无论如何出招,敬云安都丝毫不为所动。 “敬教授想吃什么啊,随便报,我请。” 将车从停车场开出,停在路边后,阎弗生特地下车给对方打开了副驾。 敬云安眉头一挑,倒也没有客气,直接顺势上了车。 “这会儿倒是不怕上我的车了。”阎弗生说着,将车门用力关上,随而绕过前头,上了车。 “毕竟我是那能骗得过孙猴子的白骨精,一个猴毛化成的影儿,想来不足为惧。”敬云安伸手扯过了安全带。 “呵,”阎弗生没忍住笑了起来,“还说对我没意思呢,连第一次见面说过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说着,他朝敬云安倾身,强势地伸手扯过了他手中的安全带,慢悠悠地朝身侧的扣里按。 “你分明是对我念念不忘嘛。” 敬云安丝毫不躲避他的靠近,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当然了,我这人向来过目不忘,尤其是对跌人眼镜的大奇葩。” “咔哒”,安全带卡进了锁扣中。 阎弗生微微垂眸,深吸了口他颈间极淡却好闻的酒香,“是吗,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我有令人铭心的能力,你说咱俩是不是天生一对。” 说话间,阎弗生的唇便朝着对方越逼越近,直到就要触碰时,那人突然略一错开,“三条街外武冬路上有家孙氏菜馆,去那儿吧。” 这样无动于衷又寻常的口气,像是将他当成了个偶然搭上的顺风车司机,让阎弗生颇感挫败与无奈。 “行,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阎弗生直起身,扯过自己的安全带,边系边发动了车子。 在棋牌室内逗留的时间太久,下班高峰已过,也难怪敬云安会答应他一起吃饭,估计是正好到了饭点肚子空了,懒得再打车乱转。 不过阎弗生倒是挺奇怪,“说来,这地儿离大学城也不算近,怎么敬教授工作日里竟有时间来这儿不务正业。” “正好在附近有个论坛会,结束时间早,路过就进去转了转,谁知道会遇到衰神,早知道就赶紧回家歇着了。” 阎弗生嘴角轻抿,“怎么会是衰神,分明是个让你连赢四五局的福神。” “哼,”敬云安将外套扣子解了开,“要是没他,我会赢得更顺手。” “嘿,感情还真是我挡了‘赌王’的道了?” “你以为呢。” 阎弗生语气愈发不正经,“原本我还以为自己多年不碰,技艺衰退,没成想,仍旧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啊。” 第21章 阎弗生的牌技虽然称不上神乎其神,但到底也是有两把刷子的,除了刚开始有几分迷糊外,后头确实让敬云安费了不少心。 只是话到这里,敬云安十分无语,他本意并非是要夸他,奈何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还能玩得来这么弯弯绕绕的牌。” 这语气,明明是好奇,却愣是被他说出一种横竖没将他瞧在眼里的意味,阎弗生听着十分郁闷却莫名生不起气来,“怎么,对我的事很好奇啊?那你直白点问就是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地埋汰我。” 敬云安忍不住嗤笑出了声,“分明是你自己想说,还反过来给我扣帽子。” “扣什么帽子,我这人从来不戴帽子。” 揣着明白装糊涂,油嘴滑舌,敬云安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阎弗生语气中满含调戏的意味,“哟,生气了?别介呀,堂堂大教授,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敬云安本是不想再和他浪费唇舌,谁知这人反而得寸进尺,他一时被激起了好胜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着他的话走下去,“ok,既然你这么说,我那就来跟你说点玩笑话。” 阎弗生眉峰一挑,面上摆出洗耳恭听的玩味表情。 “你说你多年不碰,技艺生疏,说明你今天是第一次去那间棋牌室,早先从来没有发现过那个地方。” 阎弗生耸了下肩,示意他继续。 “至于为何今天发现,暂且不提,不重要。” 敬云安上下打量过阎弗生今日的穿着,“但是,像你这样离了名牌不能活,十指不沾阳春水,脚底不染郊外泥的‘空中楼士’,突然涉足那样一间夹在暗沟窄巷里,毫不起眼又浑浊不堪的棋牌室,绝对不是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一定是有缘由的。” 见他仍旧好整以暇地听着,敬云安继续说:“而且这个缘由,也一定是特别的。” “至于多特别呢……”敬云安抚了抚下巴,思忖少许,随而漫不经心地说,“啧,或许,是跟他的过去有关。” 说着,敬云安轻轻掀眸,瞥向驾驶座的人,尽管对方仍旧不动声色地开着车,且面上也没有破绽,但敬云安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望着阎弗生,睫羽微眯,“我猜啊,这个过去,说不准和那间棋牌室一样,夹在狭窄的角落里不见天日,浑浊,幽暗,闭塞,却无比的嘈杂与拥挤。” 红灯突然亮起在路口,阎弗生用力踩下刹车,制动发出不小的吱呦声,车内的人也因惯性向前倾了身。 饶是如此抗震防颠的好车,也扛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急刹,然而车内的两人却都未因此而诧异或惊惧分毫。 敬云安仍旧侧头望着驾驶座上的人,嘴角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红灯倒计时还有半分钟,阎弗生松开抚在方向盘上的手,转头看向敬云安,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只深深地凝望了片刻那人的眼眸,像是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挖出他更多不为人知的模样,又像只是单纯在色心滔天地视/奸。 “啧啧,敬教授,你还真是我渴求多年却一直只能在梦中相见的知己,一个举动,不,甚至无需举动,只要一个眼神,你就能知悉我的心中所想,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掌心。嗯……或许说知己都有点浅薄了,该是soulmate才对。” 敬云安收起脸上的笑意,努了下嘴,任这油腔滑调的拧着九曲花花肠子胡扯,“瞎扯一通玩笑话就成了您的soulmate,您这灵魂伴侣会不会忒贱嗖了点。” “您这话说的,怎么会呢,我阎弗生发誓,”阎弗生当真举起了四根手指,“除了您敬大教授,我可从未称过任何人知己。” 说着他放下手,朝对方贴过去,“我可是真心的。” 敬云安看着他,十分敷衍地抬了下嘴角,“真心,呵,alright。” 倒计时过,绿灯重又亮了起来,阎弗生转回去,松开刹车,踩上油门,“怎么,你不相信?” “相信,怎么不信。” 一听就是不信,阎弗生无奈地勾起了嘴角,打着方向盘,拐上了另一条街。 “不过,有一点敬大教授说错了,我可不是什么‘空中楼士’,”他朝副驾投去隐晦的一瞥,“毕竟,我也有一副紧贴着大地的高贵魂灵。” 敬云安闻此嗤笑出了声,这次的笑意中倒没夹杂不屑与阴阳怪气,只是单纯被逗笑。 “真的,”阎弗生又强调了一次,见对方没有挑他的话茬,才问起,“说了那么大半天的我,怎么不说说你呢。” “我?” “我这人可是向来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阎弗生掩饰不住满眼的好奇,“敬教授不像是牌吊子,况且,听您那口音,南方的吧,怎么会打那么小众的牌,还打得那样好。” “口音?” 敬云安眉头微扬,身为一名合格的教师,他的普通话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了,从没有人说过他有口音,“你从哪里听出来我有口音?” 闻此,阎弗生轻笑了下,“是,你普通话确实很好,比我标准多了。但是吧,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后天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硬改就会显得特别刻意,甚至会怪异。” 他看向难得露出好奇目光的人,“你刚才在牌桌上,念个别牌面的方式,以及发牌过牌间隙说得那些北方俗语,一听就不是地道北方人的习惯,只是在努力融入集体而已。” “俗语?”敬云安下意识回忆起自己先前说的话。 “比如,k和a,你念就是标准的k和a,可是牌吊子们,尤其是北地的牌吊子普遍习惯念‘凯’和‘尖/帽’,而且还喜欢加儿话音。” 听到这话,敬云安眉头微皱了下,仔细回想,似乎确实是这样。 他不禁对身边这个看上去总是吊儿郎当,不甚正经的人,生出了几分刮目来。 见状,阎弗生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怎样,被我说中了吧。” 敬云安不以为然,“即便我读牌和别人不一样,也不能证明我不是北方人,毕竟国土这么大,十里还不同俗呢。” “啧啧,”阎弗生朝他摇了摇食指,“我敢断定你就是南方人。” “为什么?”敬云安不解。 阎弗生却突然鼓作起神秘,只朝他轻笑着说:“直觉。” 说罢,他将车速放缓,看着道路两边,“哪边啊?您那孙记菜馆。” 敬云安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武冬路,立时朝路南指去,“前面。” 第19章 口味 按着敬云安的指示,阎弗生将车停在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前。 拉上手刹,阎弗生忍不住皱起了眉,“好歹我给了你任意宰我的机会,你就来这么个地方?” 敬云安解了安全带,一副“话不要说太早”的表情,“这东西有时候和人一样,不能单看外表。” 说完,他就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阎弗生只得拔了钥匙,跟着对方一起下车。 打量过被层层宣传单糊住的玻璃门,阎弗生的眉心再次拧了起来。少了车窗的阻隔,当面瞧,这小店的门头颜色稍微明亮了点,不过也只有一点。 那轮廓不明的褪色,明显是遭受过太多的风吹雨淋,即便再涂上新漆,都掩不住本质的陈旧。 好在里面十分整洁,他跟着前头的人走到一处靠窗的空桌坐下,下意识打量起店内环境。 方才从外头看只觉得沧桑闭塞,没想到实际还挺宽敞,而且顾客虽多却并不喧闹,靠窗的两位式沙发椅甚至还让人莫名觉出几分“雅”来。 身着制服的服务员递上了菜单,敬云安看都未看就十分熟络地先报了两个菜:“油爆双脆,芙蓉鸡片。”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掀开菜单。 阎弗生面上微显茫然,他从没有听过这两道菜,下意识跟着翻开了菜单,想找他说的那两道菜的图片瞅瞅。 “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下?”敬云安嘴角含笑地瞥了他一眼。 阎弗生端详过翻到的两张图,半天没瞧出是什么食材,直到在左下角看到标注。 鸡脯,鱼,猪腰,鸡胗……虽然食材并未触到阎弗生的雷区,但确实也让他稍微诧异了下,没想到敬云安会这么喜欢吃脏器。 只是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语气,明显是将他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abc,阎弗生可不愿落于下风,立时抬手指了其中几道:“这个,赛螃蟹,还有这个辣子鸡,有多辣?” “一般辣,如果您不喜欢太——” “不,”阎弗生打断了服务员的话,“我的意思要够辣。” “好的,那我帮您标注下。” “鲁系里的辣子没有那么辣,你要是喜欢吃辣,可以翻到后面,”敬云安在对面提醒,“那里有湘川菜,你应该会喜欢。” 闻此,阎弗生立马往后翻去,抬手点了入眼的第一道,“水煮鱼。” “不要加麻。” 第22章 “不要加麻。” 两个人的补充几乎异口同声,服务员赶紧记了下来。 阎弗生没想到对方和自己竟然这么有默契,面上立时露出了惊喜,“我看敬教授不仅是我的知己,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敬云安眉头一皱,“饭桌上别说那么恶心的东西,我只是单纯不喜欢吃麻而已。” “可不就是巧了。” 阎弗生连菜单也不看了,直接合起来撂在了一边,“既然咱俩这么命中注定,我也就不必看了,想来敬教授点的我也都爱吃。” 听到这话,一旁的服务员眼神立时放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圈后嘴角一抿,极力压下暧昧的弧度。 敬云安并未搭理他的捏腔拿调,自顾自点着自己喜欢的菜,“一品豆腐,再来个清淡的奶汤蒲菜,就差不多……” 话说一半,他转头又看向对面,“你确定不再看看了?” 一看这人就知道是个喜重口大荤的,他忍不住提了个醒,“刚才你点得那个赛螃蟹里头可没有螃蟹。” “i know~”别的阎弗生或许不清楚,但这道菜他却真真是吃过的。 见状,敬云安也不再多说什么,“那就……” 见他还在寻觅,服务员适时推荐:“我们店长今日在店,他的招牌九转大肠和葱烧海参是今日特推,您要不要考虑下?” 闻声,阎弗生眉头微蹙,敬云安也摇了摇头,“不用了,大肠和海参都不是我的菜,不过谢谢你的推荐,我们就先点这些。”说着,他将菜单还给对方。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接过菜单,转身离开。 “啧啧啧。” 那人嘴里发出的怪声和满脸玩味的表情,令敬云安皱起了眉,“有话就说。” 阎弗生睫羽微眯,来回打量着对面的人,“敬教授,你真的没有私下偷偷调查过我吗?” “什么?”这话太过自恋也太抽象,敬云安竟一时没有听明白。 “否则,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喜好与口味。”阎弗生感慨地摇头。 敬云安这才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比你更自作多情的人了。” 阎弗生欣然地扬起眉峰,“这不叫自作多情,而是对自己的魅力有自知之明。” “alright。”敬云安敷衍又无语地点头。 “可这世界上偏偏就有人对自己的情感没有自知之明。” 阎弗生肘撑着座椅扶手,目光始终落在对面人的脸上,“敬教授,承认吧,你对我其实无比感兴趣,甚至已经到了非拿下不可的地步。” 听到这话,敬云安回望向对方,再次笑起来,“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时候,你目光所及与所思所想的,不过是你心中所念。” “嗯哼。”阎弗生眨了下眼,不以为然。 见状,敬云安收起了玩笑,向后靠在椅子上,手随意地搭在身前,“好吧,既然你如此执拗不悟,我就索性跟你把话说得更明亮些。” “我承认你确实是个有魅力的人,”敬云安食指在虚空里绕了个圈,“毕竟光凭那张脸,我想很多人都会被吸引,尤其是在这个视觉远胜理性的圈子里。” 阎弗生耸了下眉,十分受用于他的褒奖。 “只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有些东西和人一样,不能单看外表。如今华而不实的东西遍布大街小巷,乱花迷眼,太多人掏空了口袋,最后买回去的都是舍不得扔却又无比占地儿的积灰废物。” “我的私人空间很小,装不下那样的东西。” “所以,与其到时左右为难还白浪费了钱,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碰。” 这三句话里两句半都在埋汰和内涵,阎弗生鼻间轻哼,勾起了嘴角,“不过是打个炮而已,怎么就扯到私人不私人空间上了,再说,”他换了个姿势,“敬教授有没有想过,‘美丽’本身就是昂贵的,甚至是有市无价的,你以为上帝那么冤大头,一顿鬼斧神工到头来贴个无偿的标签就打发了。况且,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无偿一说,即便是你吸进去的氧和碳,不都在以燃烧你的生命为代价吗。” 说着,他朝桌前靠近了些,“世上没有华而不实的东西,更没有天生的废物。” “说得有道理,”敬云安笑着点头,“但是,人对美的感知与体悟从来都是主观的,若那‘美丽’打一开始就没能入得了他人的眼,那就是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服务员端上来了第一道菜,阎弗生重新靠回到座椅上,“若真是一文不值,你又何必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呢。” “或许是因为我比较有礼貌,毕竟就算是只苍蝇落在我跟前,我也得看它两眼再打飞。” 敬云安的目光毫不犹疑,笑容也无比自如,坐在那里像一堵毫无破绽的铜墙铁壁般,让阎弗生难以下手。 两个人隔着饭菜的腾腾热气,与不时前来上菜摆桌端茶倒水的服务员,静静地对望。 少顷,敬云安率先一步打破了那微妙的沉默,“既然你刚才说我的口味与你相仿,那这菜还是要趁热吃才好。” “当然,菜要趁热吃,人也是。” 阎弗生看着他拿起了桌边的筷子,自己却没动。 敬云安嘴角轻抿,“何必非得强求那些不可能,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做个朋友。” “不可能,”阎弗生想都没想就拒绝,“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无比确定,你和我之间只会发生一种关系,那就是上床。” “当然,场地不拘泥于‘床’。” “咔哒”来上菜的服务员险些滑了手,赶紧放下盘子憋着气跑开。 然而桌前的两人却脸不红手不抖地对面相视,仿佛只是在说外面天黑了。 敬云安低头夹起一块腰花,轻轻吹过热气后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片刻,才抬眸看向对方,然而却并没有接他的前话,“不吃吗?” “吃,必须得吃。” 见状,阎弗生拿起了旁边的竹筷,瞥过满桌的菜肴,就近夹了那道最是熟悉的赛螃蟹。 遂一入口,阎弗生原本平静的眉峰瞬间扬了起来,于是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随着越来越深入的咀嚼与品味,双眸都荡起了异样的明光来。 阎弗生曾在多年前吃过这道菜。 说起来还是因为那时候手头紧,他不得不和一大哥挤在同一屋檐下。那大哥虽然话多,却是个难得的实心人,且做得一手好菜。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年冬天冷到站外面撒尿都瞬间成冰,他们接不到活,挣不出口粮,不得不两个人去市场捡剩菜烂叶,勉强充饥。 还是那几天他快要到情热期,身上难受胃里又实在缺,就没忍住从小摊上偷了一条鱼。 那条鱼很小,还是条不怎么新鲜的死鱼,他却如获至宝,本想拿回去随便烤着火吃了,但那大哥却将他拦了下来。 然后出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盒鸡蛋,那鸡蛋明显也不怎么新鲜,三个里坏一个,好不容易凑出了一碗,将那鱼剔了和鸡蛋混在一块,给他炒了盘菜。 其实不新鲜的鱼和鸡蛋做熟了都有股难掩的味儿,但那大哥不知道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硬是没被他闻出来一点。 然后阎弗生就吃了。 吃得满脸鼻涕与眼泪,因为他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于是就忍不住边吃边哭。 哭吃完这顿就再也没有下顿,哭那冷到滴水成冰的冬天,哭大哥无人知晓的好手艺,更哭那根本看不到光亮的前路,与很多东西…… 第20章 叫嚣 “怎么样,还不错吧?”敬云安看着他说道。 闻声,阎弗生下意识压了压自己的神色,点过头,“还可以。” 敬云安轻笑了下,不再理会他的嘴硬,自顾自地开始享用美食。 看他吃得又快又香,阎弗生忍不住心头困惑,到底是他实在太饿,还是那菜当真有那么好吃。 阎弗生没再碰那盘赛螃蟹,转而伸向了先前他看不明白的另外两道菜。 将其中一块腰花放进嘴里细尝后,阎弗生忍不住“哇”了声,随而又尝了另外一道。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敬云安上来就先要了这两道菜,那简直不能用“好吃”两个字来草率地概述。 “是不是该收回你先前在店外头说的话了。”敬云安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阎弗生这会也终于不再嘴硬,认真点了两下头,“我不是没吃过猪腰,但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还有这个,这个什么肉,太软嫩了。” 对面的人笑了笑,指向那道油爆双脆,“这菜看着不怎么起眼,其实超级难做,对火候要求特别高,现在很少有师傅能做到这功夫,”说着他又指向那道芙蓉鸡片,“这个更不必说,活儿特细,光剔筋制泥就极考验本事,更别说油温掌控与勾芡,每一步都是大学问。” “现在街上一般吃不到这么正宗的手艺,只有,”敬云安手指朝上指了指,“那些场合才能吃到。” 第23章 闻此,阎弗生下意识转头,再次打量起店内,这才发现店里有些顾客的穿着虽然低调,却十分讲究,明显不是普通身份的人。 “你是怎么发现这么个好地方的?” 敬云安故作神秘地朝他摇摇头,“秘密。” 阎弗生忍不住笑了,“这有什么好保密的,难不成……”他睫羽一眯,眼神暧昧地打量起他,“跟人老板有一腿。” 敬云安白了他一眼,“你的脑子里就只有下三路了是吗。” “男欢男爱人之大欲,谁能摆脱?”阎弗生不以为意,“否则,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好保密的。” “那你又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怎么断定我是南方人的?”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阎弗生轻笑起来,“我不都说了吗,直觉,我这人长处一大堆,但唯有直觉是最优的。” 说罢又觉得不对,连忙补充,“当然,除了‘那个’。” 敬云安眉心微蹙,仍不住再次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信?”阎弗生看向他的眼神颇为露骨,“欢迎随时试用体验。” “多谢,但不必了。”敬云安皮笑肉不笑地婉拒。 阎弗生倒也不失落,眉梢上都挂着得意,边吃着菜边问:“你不也没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儿吗,一南方人,这么懂北方的菜系,还会打北方的小众牌,还从这琼楼厦林间寻摸到这么一处妙地。” 敬云安盛了点汤,“其实没什么,不过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是北方人,跟着他时间久了,到处走得场合多了,自然而然地被熏陶了出来。” “这家店和先前那家棋牌室,都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 “以前?”阎弗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怎么,闹掰了?难不成你和他……” 敬云安十分受不了地瞪向他,“他病逝了。” “哦,”阎弗生耸了下肩,“sorry。” 前者拧着眉头,垂眸吃起东西,不愿意再和他多嘴。 阎弗生似乎也自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难得再次和他说了抱歉,然而对方显然不想再搭理他,进食的速度比先前更快了,像是要赶紧吃完快走一样。 “怪不着我啊,谁让你长了张一看就会跟人乱来的脸。” “随便吧。”敬云安十分不在乎地堵了他的嘴。 见状,阎弗生将筷子撂在了桌上,“那怎么着啊,要不我给您跪地上磕两个头?” 这话说的,敬云安再次皱起眉。 见他终于抬头看向自己,阎弗生又说:“要不您告诉我他墓地在哪儿,我去给人送两束花,再上两炷香。” 越说越离谱,敬云安有点诧异于,这人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过线了。 他也放下了筷子,“不必了,你我本就素不相识,一两句冒昧也无伤大雅。” “呵,”阎弗生忍不住冷笑了起来,“素不相识,素不相识你跟我在这儿吃饭?” 敬云安也笑起来,“吃个饭而已,素不相识能干的事儿太多了,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吧。” “是,您说的对,”阎弗生被他怼得莫名起了点恼意,“那您怎么就不敢和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干些‘该干’的事儿呢。” “不是不敢,是不想。” “为什么不想啊?”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吃您这样儿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得够清楚了。” 阎弗生才不信他这鬼话,“你少拿这套唬人的话来塞我。” 敬云安十分不解,“说来你也是老江湖了,该知道无意就是无意,强求没意思,你随便出去招招手,就有一大街的人来排队,又为什么非得执着于我呢?” 听到这话,阎弗生从靠背上直起了身,朝他靠近了些,眉眼间的攻击性仿佛要将对面人的眸刺穿,“我说了,我的直觉很敏锐。” “自打那天你从后门走进教室,你看似不经意从我身边走过的举动,你满教室游移却故意不落到我身上的目光,你的每一次抬手伸腿,每一根被撩拨的头发丝儿,都在叫嚣着,你想让我注意到你,你想让我干你。” 他紧盯着那人琥珀色的瞳仁,眼神里的炙热仿佛要隔空生生将其烫红。 “敬云安,你自己可能察觉不出来吧,你从头到脚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一股名为‘渴求’的味儿,那味儿太浓了,我隔着十米远都觉得呛得慌。” 有一股极具压迫性的气息突然从对面袭来,令敬云安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胸闷,然而他仔细辨别过才发现,那气息并不是信息素。 明明是开放的坐席,公共的场合,四周却像是在无形中被时空压缩机一点一点抽离般,越来越闭塞,拥挤,死寂。 直到那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将一切打破。 “您好,现在为您呈上水煮鱼,汤汁滚烫,请小心避让。” 服务员的声音使阎弗生不得不重新坐回去,也及时地拉回了敬云安莫名被牵走的思绪。 “这是最后一道菜,您的所有菜式均已上齐,是否还需要其他点餐服务?” “暂时不需要,谢谢。”敬云安微笑着朝对方点头。 “好的,您慢用。” 服务员走后,阎弗生仍旧坐在原处盯着对面的人,并未立即动筷。 “不吃吗,这是你的菜。”敬云安不动声色地回望向他。 “不急。” 闻此,敬云安也没有再多言,重新拿起筷子,朝那道赛螃蟹夹去,吃过几口后,又拿起汤勺,给自己盛了半碗汤。 阎弗生眨了下眼,看向他碰都未碰的水煮鱼,“怎么不吃鱼,嫌辣吗?” 很少有alpha会讨厌辣的,而且他先前叮嘱不加麻的口吻,也明显不是不吃的人。 敬云安瞥了眼那红通通的油汤,“想吃,但目前吃不了。” “为什么?” “最近胃不太好,得缓缓。” 听闻这话,阎弗生换了个姿势,朝桌边靠近了些,“怎么,病了?” 敬云安摇了摇头,“不算,只是有点被影响。” 阎弗生眉头微蹙,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过敬云安。 以敬云安这样的身量体格和肌肉密度,应该是很健康的,而且从面色上看,也不像是胃不好的人。 alpha和其他属性不同,虽然体魄强健,优势明显,但同样的,稍微有点毛病也十分明显,很多时候从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既然胃不好到要先停辣修养,却又只说是被影响而非出毛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被药物影响。 “你吃hepd-a?” 闻此,敬云安掀眸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what?” 阎弗生一副“竟然猜中了”的口气,随而挑起眉头,十分意外,“您竟然还需要吃这个?” 敬云安丝毫不在乎他的阴阳怪气,“毕竟我不像您一样,能无所顾忌到连责任那种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 “你这话可就冤枉人了,”阎弗生笑得满脸自傲,“我天赋异禀,天生吃不了除了alpha之外的属性,所以无需在意那些东西。” “哼,”敬云安冷笑过,“最好是。” “那是当然,倒是您……” 阎弗生眯着眼睛来回打量着他,他猜想过对方是否是天生就取向alpha的人,虽然心中的天平数次朝不是偏去,却也还一直抱着一丝希望,然而如今终究还是得到了最直接的证实。 阎弗生忍不住因此而幻想起,敬云安发起情热来会是什么样子。 但一想到,他或许会因渴求omega而不顾一切地寻个人便扑上去,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别扭。 heat-period drepresent-alpha,简称hepd-a,是种会对胃部造成一定副作用的alpha情热期专用抑制剂。 阎弗生是从来不吃的,但敬云安和他不一样。 寻常的游戏里,敬云安或许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当那强烈的情热来临时,他无法通过alpha得到纾解,所以只能寻求于药物。 阎弗生刚才那一瞬间,将对方和自己带到了同一境地,还诧异于对方竟然还需要靠药物,而非随便伸伸手,便有一大把愿意效劳的翘屁俊男结伴而来。 第21章 药物 但是转念想,同样非天生取向alpha的alpha覃榆,就很少吃药。 据阎弗生的了解,覃榆在情热期时,也从未避讳去找omega,只要戴上止咬牙套或者口笼,做好安全措施,就没什么问题。 甚至连身为omega的苏布,也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反而在发情期里玩得更花更疯。 敬云安这种各方面条件都极佳到让无数人羡慕死的千年魅妖,竟然会在情热期里委屈自己,当真是让阎弗生意想不到。 不过,hepd-a虽然确实会对胃部造成影响,但并非不可自愈,对于那些身体向来强健的人来说,恢复的速度会非常快。 除非是将药片当成了饭,作了死一样地猛吃。 第24章 像敬云安身体素质这么优越的人,按理说应该很快就好的,但他却要停辣调养,阎弗生不禁心中困惑,到底他的情热期有多猛烈,才会让他吃药吃到这地步。 阎弗生越想心里越吃味,说话时,语气里就憋不住那股子名为不屑的火药味。 “只有那些寻不到伴儿的可怜虫,才会那么依赖抑制剂。” 然而敬云安却并不在意,“或许吧,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您那样招个手就唤来一街人。” “还有那种表面一口一个道德,实际根本管不住嘴,又生怕搞大了别人肚子,说着责任却压根不想负半分责任,脱裤子都脱得瞻前顾后,胆小如鼠的伪君子。” 敬云安略一思忖,觉得有道理,于是耸耸肩,“确实,毕竟像您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世间终究少有。” 拳头打在棉花上,阎弗生感觉没什么意思,重新拣起了旁边的筷子,朝那盆红油滚滚的水煮鱼伸去。 敬云安几不可察地掀眸瞅过他,唇边荡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许是点菜时的嘱咐被服务员认真听进了心里,水煮鱼中的辣放得比寻常还足,没多会儿,阎弗生的额角就吃出了汗。 敬云安被那香味儿勾得没忍住,中途伸了一筷子,舌尖瞬间就被辣麻了,赶忙收回了手。 见他一脸想吃不敢吃的模样,阎弗生忍不住再开了腔,“其实我有法子能解决你的困境。” 一听开口就知道没酿什么好话,敬云安不想理他。 “告诉我你是什么日子,下回我一定让你不受药物的辛苦,免遭留种的后怕,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度过去。” “那可真是劳您费心,”敬云安夹过一块咸鲜酥嫩的豆腐,“但不必了。” 阎弗生撇撇嘴,拿过旁边的小碗,将冲向他的勺子掰到跟前,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尝过汤后,阎弗生真的有点怀疑,这人会不会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否则怎么点的哪个菜都这么对他的胃口。 边喝着汤,他忍不住地朝对面投去视线,越看那张脸越觉得浑身燥热。 本想着都是混迹欢场的老江湖,直来直往,让事情简单点,稍加点欲擒故纵是情趣,不成想这修炼千年的白骨精不吃这套,满腹弯弯绕的,还真是难对付。 “我其实还有个法子……” 对于敬云安已经习惯于他的骚话连篇而完全将他视作空气的行为,阎弗生并没有感到受挫,只漫不经心地吃着菜,对他说:“我有个朋友,家里有人经营着医药公司,可以从国外进一种名叫conofendine的最新抑制药,基本没有副作用,就是价格贵点。” 闻此,敬云安睫羽微动。 柯诺芬定,他先前就听说过,只是目前国内供不应求,很不好买。 价格高低是其次,难买的原因还在于,目前国内有相关证件资格的药商中,只有少数几家取得了国外研发公司的合作意向书,能够限量出售该药物,以至即便知道哪几家药商有资格,没有人脉关系,也很难买到。 敬云安先前曾在机缘巧合下,搭了个公子哥睡了一回,从那人手里得了两片。 淡粉色的药片不大,却极其有效,敬云安用过那一回后念念不忘许久,但后来没再搭上购买的渠道关系,所以就只能一直用着hepd-a。 毕竟现有的抑制剂里,hepd-a算是效果最好,副作用最小的了。 “怎么样,要还是不要?”阎弗生看得出来敬云安起了意思,但还是故意装不知道。 后者闻声,终于掀起眼帘,正经看向了阎弗生,只是给出的答案却出乎了阎弗生的意料,“不用了。” “为什么?”阎弗生不解。 难得的东西有难得的代价,阎弗生这样的人,千拒万推都这样毫不相让,若是给了他可趁之机,指不定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敬云安再三思虑,还是算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怎么可能没有原因,阎弗生才不信他的鬼话,“怎么,害怕我赖上你,让你肉偿人情啊?” 倒确实是很有自知之明,敬云安嘴角轻抿,“我缺钱,每个月那么大的开销,我负担不起。” “呵。” 虽然这理由也不是不可能,但从敬云安嘴里说出来,尤其还是对着他说,阎弗生是一百个不信,“你一堂堂大学教授,年轻有为,万把块的药钱出不起?你特么每个月去酒吧的酒钱和开房的房费都特么不止这个数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每个月开多少次房,少来以己度人,我可不像你那样夜夜笙歌,顶天了这个月压力大去酒吧勤快了点,还被一衰神给缠上了。”敬云安语气中不无懊恼。 阎弗生被气笑了,指了指身旁,“您瞅瞅这扇窗户,”又指向汤盆,“要不您照照这盆汤,您好好瞧瞧您的模样,您要是每个月开房少于三回,我阎弗生三个字倒着写。” 敬云安无奈地扬了下眉,一副随你怎么说的表情。 “三千年修炼不出来你这样的白骨精,就别跟我这儿披人皮话聊斋了,有意思吗,”阎弗生抽了张湿巾,擦过不小心沾在手指上的油,“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不就是担心我会以此为由,纠缠着你不放吗。” “虽然我刚开始确实按了这么个心思……” 敬云安白了他一眼。 “但你放心,这个忙我权当是白帮,绝对半分便宜都不占你的,行了吧?” 敬云安并未搭他的腔,只默默吃完碟子里的最后一点菜,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轻轻擦过嘴角。 见状,阎弗生下意识垂眸看向桌子,原来除了那太辣的水煮鱼外,两个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点的菜都吃光了。 原本他还觉得加上主食后,会有点多,没想到压根不够。 “你这是打算要收手了?”阎弗生眉心微蹙。 “你还可以继续吃。” 听这话的意思,是打算跑路。 阎弗生无语,“不是吧,哪有你这样的,陪人吃饭却自己先吃完撂筷子走人。” “怎么,难道你没人陪着还吃不了饭了?再说,我本来就不是陪你来的啊。”敬云安轻笑。 阎弗生将吃了一半的饭放在桌上,直起身子,“好歹我也帮了你那么大一忙,就这样撒腿先走,是不是有点太没人味儿了。” “你刚才还说不会以此为由,过分纠缠呢。” “这哪里是纠缠了,本来就是一起来吃饭的,让你等我吃完不过分吧。”阎弗生把筷子放在了碗上,直接不吃了。 敬云安面上笑意始终没有落下,只抬起胳膊招了下手。 不远处的服务生见状,立时走了过来。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再来份拔丝山药和清汤,给这位先生去去燥气。” 服务员下意识瞥了眼阎弗生,又迅速收回,微笑着点头,“好的,一份拔丝山药一份清汤,请稍等片刻。” 服务员刚转过身走开,阎弗生就蹙着眉头说道:“我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相信我,你现在需要它。” 说完,敬云安便端起一旁的水杯,抿了两口。 见状,阎弗生也没有再反驳什么,重新拿起了筷子。 又吃了两块鱼后,阎弗生才缓下来心绪,突然意识到,刚才有点太急了。 或者说,整场饭局,除了刚开始他还掌握着主动权,后头有一大半的时间,他都在被对方牵着走。即便中途有几次自己占了上风,可对方稍微不经意地转个话,就将主动权给夺了去。 阎弗生从来没有被这样牵着鼻子走过,归根结底,还是太着急,明明吃饭之前他还自我警醒,切莫沉不住气,谁知辣味一上头就什么都忘了,他心里难得升起了懊恼。 敬云安这种脑子聪明,欢场又油滑的千年魅妖,和从前见过的所有小怪都不一样,阎弗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样告诫自己,眼下却还是不得不再给自己念叨一遍紧箍咒。 好在咒语还算有效,后头他没再犯之前的错。那两道菜上来后,两个人虽然仍旧有来有往,却也没有谁再过线,算是为这顿“明争暗斗”的饭局,画上了句号。 临要出门前,敬云安丝毫没有谦让地,主动向阎弗生示意了收银台的所在。然后在阎弗生去结账的时候,自己披上外套先一步走出了店门。 站在城市的路灯下,他深呼吸过两回微凉泛暖的夜风,而后从口袋中掏出烟盒,点燃了那支憋了好久的香烟。 第22章 道与魔 first 付过钱后?, 阎弗生瞥了眼账单上各个菜的价位,这?才?真切地明白了,先前敬云安那句“不能看?表面”的真实含义。 不过,菜的味道很好, 师傅的手艺和店内的服务确实值得上这?个价, 阎弗生将小票捏成一团,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走?出店门?, 他转头看?向街边。 路灯下, 那人一手插兜一手夹烟的背影映入眸中,得体的西?装包裹着高挑的身躯, 侧边的衣褶从肩胛顺下,由宽到窄地收在腰间,勾勒着男人成熟且曼妙的腰臀曲线。 第25章 不时有青白的烟雾自?腰侧及唇边荡出, 飘散在舒缓的夜风中,给本就?引人遐想的背影,更添出一份迷蒙的诱惑。 阎弗生越看?越感到心痒不已,忍不住抬脚悄悄朝对方靠近,走?到背后?时伸出手,试图从其身后?穿过手臂而揽上对方的腰身。 然而不知是敬云安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还是早先便有防备, 插兜的手向后?一抽,手肘直接顶在了阎弗生的胸口, 将意图不轨之人给推开?了。 “啧, ”阎弗生失望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玩味,“敬教授是天生对我有感应雷达,还是专门?为我在背后?长了眼,这?么小心翼翼都能被你察觉。” 敬云安在他要摸上自?己的手臂前, 收回了手,深吸了口另一只手中的香烟后?,说:“不巧,学?生时代练过两天防身术,虽然年久失修大多?数时候不灵,但唯独有歹徒靠近时,会特别显灵。” 阎弗生哑然失笑,“您这?是防身术还是巫术啊,时令时不灵的。” “说不好。” 阎弗生再次轻笑,从路沿石上走?下,转到他身前,“依我看?,既不是防身术也不是巫术,是妖术,迷惑人心,摄人阳魄,取人精魂的邪恶妖术。” 焰红因抽吸在两指间一瞬明灭,敬云安微微垂眸望着他,夹烟的手略微挪开?后?,盈满唇齿的烟雾便被直直地吐到了对面人的脸上。 阎弗生下意识眯起了眸,隔着睫羽的淡影与烟雾的迷蒙,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 晚风清幽,片刻便将缭绕的青烟吹散。 然而狂热的躁动却?因此腾起,只见阎弗生眼睫一掀,手便瞬间伸出落到了对面人的颈后?,虎口紧扣着他的腺体将人拉到了跟前。 敬云安的动作也丝毫不让,拇指几乎同时压在了对方突起的喉结上。 掌心的温度自?颈后?熨烫着敏感的腺体,拇指的力道自?喉间挤压着脆弱的喉结。 短兵相接,难分伯仲,势均力敌的二人在无声中互相压制,彼此威胁,将濒临毙命的痛苦与不安,毫不留情?地倾注到对方身上,逼迫着另一方投降。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在死寂的沉默与较量中被一点点拉近,喉结的软骨因挤压而变形,气管的缝隙越来越狭窄闭塞,疼痛与窒息侵袭着咽喉与肺腔。 然而阎弗生却?仍旧分毫不退地向前贴,扣在对方后?颈上的手掌也在不停收拢,食指的骨根用力压在那人隐有隆起之兆的腺点上来回碾搓。 渐渐急促的气息自?敬云安的鼻间溢出,喷在阎弗生那因窒息而泛红的脸颊与发白的嘴唇上。 最后?一缕微凉的夜风自?中间穿过,四片唇瓣在一瞬的轻触后?,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了一起。 阎弗生嘴角勾起,憋红的面颊上荡起一抹狰狞而病态的笑。 唇瓣交叠,舌尖不安于内,在压抑中闯过对方那充盈着德顿烟味的齿关,撩拨起对方的暖舌。 齿尖因而下压,刺痛传来,阎弗生眉头霎时紧拧,将要退出之时,用力地反咬了一口,锈味蔓延,鲜艳的红色晕染过两个人的嘴唇。 “咳咳咳咳……” 撒开?对方的后?颈,挣脱喉间的钳制后?,阎弗生克制不住地用力咳嗽起来。 喉管处的涩痛与不适逼得他不停干呕,眼角因痛苦而泛了湿。 而一旁捂着后?颈,扶着身后?路灯的敬云安并没有比他好多?少?,明明未被挤压喉管,却?面色泛红,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按摩后?颈,试图稳下躁乱的心绪与攀升的体温。 身旁传来的咳嗽声剧烈而痛苦,敬云安朝不远处瞥了一眼,抖着右手从兜里掏出烟盒,叼出一根后?连忙点燃,接连深吸了三大口。 烟雾入肺,经血液涌向大脑,立时舒缓了狂躁不安的神经。 有刺痛自?唇边传来,他直起腰身,用手背擦了下嘴角,鲜艳的血色清晰地昭示着,那色胆滔天的狗东西?都快要死了还不忘咬破他的嘴。 敬云安看?着那抚着喉咙,边咳嗽边朝自?助贩卖机走?去的身影,懊悔自?己刚才怎么没再使点劲儿把他给掐死。 哐咚一声闷响后?,阎弗生拧着眉头从取货口中,掏出了那瓶他鲜少会喝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就?往嗓子眼里倒。 接连吞咽滋润过不下十回后?,他才?稍微缓过了一点,然后?攥着瓶子转身朝那路灯下的人看?去。 敬云安正在垂眸点燃起今夜的第三支烟,嘴角的血迹在昏沉中透着一股残败而妖冶的美。 见状,阎弗生立马感觉咽部的疼痛与不适减去了大半。 他拎着瓶子,走?到敬云安身边,看?着他略带濡湿的鬓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你不该招惹我的。” 敬云安冷冷地瞥向他,“到底是谁先招惹的谁?” 咽喉处的不适因说话而愈发强烈,阎弗生轻咳着再抿了口水。 见敬云安因他的痛苦而面露幸灾乐祸,阎弗生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落下,他用手背抹了下嘴唇,望着那因水而晕染开?的嫣红,笑容愈发得瑟,语气也十分欠扁,“值了。” 收到了一个冷漠的白眼后?,阎弗生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朝街边一按。 不远处的车锁灯忽闪过两下,阎弗生朝对方撇了下头,“走?吧敬大教授,送你回去。” “不必了。”敬云安吸了下手中的香烟,并不打算上他的车。 阎弗生倒没有着急,“怎么,是怕我继续对你动手动脚,导致你一个把持不住彻底失控,被我占了便宜去?” “呵,”敬云安冷笑了声,“你对自?己未免太有自?信了,而且,咱俩到底谁占谁的便宜,还真说不好。” “哟,挺大口气,”阎弗生十分不屑,“我还真是从没见过能从我手上占了便宜去的人。” “不用对我行激将法。” “我行什么激将法,我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好吧。” 阎弗生在他淡淡的目光中耸了下肩,一脸的不以?为然。 敬云安知道他是在故意行激将法,却?还是直起了靠在路灯上的背,转身朝路边的黑色越野车走?去。 见状,阎弗生立时在其身后?扬起了嘴角,拧着瓶盖快步走?向驾驶位。 敬云安从不在别人的车里抽烟,阎弗生也从不允许别人在自?己的车里抽烟,然而他并没有掐灭,他也没有制止。 车门?关闭,隔绝了夹杂着淡淡玉兰花香的夜风,德顿烟那浓郁醇厚的气息瞬间将四下塞满。 顶灯熄灭,车厢昏暗,密闭的空间让人不自?觉的心生遐想。 好在车子启动后?,瞬间亮起的仪表盘与显示屏灯光,打破了那短暂而微妙的静谧。 车头转出停车位时,敬云安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实在不愿和对方处在同一密闭的空间里,主动按开?了副驾的窗户。 望着他如之前那般将夹烟的手搭在窗外,阎弗生嘴角轻抿了下,“往哪儿走?啊,敬教授要是没得方向指,我可有的是。” “送我去k大。” 闻此,阎弗生眉头一挑,“怎么的,防我啊,怕我知道了你家住哪儿后?天天在门?口堵你,还是怕我待会登门?入室让你失身啊?” 敬云安送了他一个嫌弃的白眼,“我车在学?校,明早还得开?。” “打个车就?是了,你还差那两分钱车费?” “差。” 阎弗生侧头看?向他,“还真是在防我啊。” “也是,像我这?么帅气潇洒,风流倜傥,器大活好的优质alpha,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见了都忍不住腿软,更何况敬大教授这?样急缺精魂阳魄修炼的千年魅妖。” 听到这?称呼,本来不打算搭理他的敬云安忍不住嗤笑出了声。 “承认吧,”阎弗生打了方向盘,转向往k大走?的路,“你就?是害怕自?己待会儿把持不住,放我进门?。” “哼,”敬云安深吸了口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烟,开?口时,有烟雾自?他的唇齿间溢出,“既然好不容易修炼了千年,可不能在临门?一脚毁了修行。” 阎弗生好整以?暇地转头看?向他。 敬云安朝窗外弹了下烟灰,“毕竟修炼讲究集天地灵气,收日月精华,若是急于求成,不小心吸错了魂魄,吸了个浑浊污秽,罪恶滔天的孽障,岂非要堕入魔道,功亏一篑。” “不必煞费苦心地试探了,这?点分寸我们修行之人还是能拿捏的。” 听他这?么说,阎弗生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嘛,入我魔道有什么不好,没那些个陈规陋习,自?由自?在,为所欲为。” “再说,你六根不净七情?不舍,眼角眉梢全是欲念,根本修不成仙儿,注定是我魔窟里的人,何必费那劲。” 吸过最后?一口烟,敬云安用两指掐灭了烟头,朝前方渐渐进入投掷范围的街边垃圾桶瞄准,在即将转弯的瞬间,用力一扔。 第26章 “当”的一声轻微声响擦过耳际,随着拂过的晚风迅速朝车后?飞扬而去。 敬云安嘴角满意地勾了起来。 你和我,到底谁是道,谁是魔,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呢。 第23章 姘头【增】 南门是k大整个校园的正门, 正门前的道路名为浩瀚路,浩瀚路两旁的路灯比其他街道上的路灯灯光要?暖一些,据说是取了“浩瀚学海无涯,前路光明?, 我心煦煦”之寓意。 前路是否光明?, 心中是否温暖,阎弗生半点?没看?出来, 倒是暖色的灯光将眼下两边的香樟树映得挺美。 夜色渐深, 城市灯光将上空衬得混杂,这会儿正是学生们或在自修室熬鹰, 或躲在小树林打啵,或摊在宿舍刷手机,反正就是不会睡觉的点?儿。 许是正门距离小吃街有?点?远, 鲜少有?学生在附近转悠,阎弗生将车靠边停下,转头?看?向正对着副驾遮阳板镜查探下唇豁口?的人。 “真?不需要?我送您回去啊,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听您这意思,后头?行?程挺紧。”敬云安用湿巾将晕出嘴角的血迹擦干净。 “怎么会呢,和您在一块还需要?什么其他安排, 我这满心满眼的可都?是您呢。” 敬云安冷笑一声。 阎弗生望着他的嘴, “擦多费劲,还没情调, 要?不要?我帮你啊。” 眼看?他又要?往身边凑, 敬云安将镜子扣上,“不劳您操心了。” 随即伸手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关上车门后, 他转头?看?向车内的人,满脸嫌弃地撇了下嘴,“吻技真?烂。” 说完不待对方反应,转身就朝校门内走。 “呵。”等阎弗生被气笑时,他人已经走出好几?米远了。 “您给人发挥空间?了吗?做学问的人难道不知道凡事不能以偏概全吗。” 然而已经走进校门内的人,只头?也不回地挥了下手,都?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望着那敷衍的背影,阎弗生感?到一阵窝火。 这人进去就不可能再从南门出来,且看?他那架势,还不一定几?点?出来,等是没用的。 阎弗生忍不住咂舌,随而突然想到先前加得群,立时从怀里掏出了手机。 临时建起来的群聊,连群名都?没有?,且大约是在棋牌室不务正业大半晌后,都?忙着赶工作进度抑或应酬,群里到现在也没人说话?。 阎弗生点?开成员列表,挨个查看?,没有?一个人用姓名当昵称就算了,竟然也没人主动改备注。 虽然人数只不到十个人,但要?想一下从里面判断出哪个是敬云安,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无奈之下,阎弗生只得拧着眉头?一个个去辨别。 也不知道是他的气质太过优越,磁场太强大,导致临时集结的牌搭子都?是一群“时尚人士”还是怎的,排除自己后,那些个瞧着平均年龄不会低于三十三岁的熟男们,竟没有?一个用自己照片当头?像的,简直让阎弗生感?到无语。 本来辨别目标就难,这下更是毫无头?绪。 若是平常,阎弗生绝对打死不会干这种看?人头?像抓鱼的蠢事,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的那个好胜心突然就燃了起来,望着那些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头?像,硬是生起了一股不找出敬云安不罢休的犟劲儿。 在接连看?过三个构图差不多的风景照,和三个构图不同却明?显可以归属到运动类的头?像后,阎弗生果断地将他们剔除了“敬云安待选”行?列。 原因无他,直觉。 剩下的除了自己外,就还剩两个人。 一个头?像是幅颇有?些抽象的油画,另一个头?像是片空白。 阎弗生方才有?些舒缓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来回打量着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头?像,陷入了纠结。 想瞅瞅他们的昵称,从中找点?线索,但可气的是两人的昵称都?是英文,还都?不明?所以。 油画头?像复杂些,是个他在国外生活过多年都?看?不懂的词“wuosy”,另一个空白头?像倒是简单点?,只有?一个字母“y”。 阎弗生捏了捏下巴,望着那个字母“y”,莫名瞧出了一丝亲切。 但为防自己遐想太过,他将先入为主甩到脑后,将两个人的头?像与昵称相?结合后再重?新进行?考量。 油画头?像虽然抽象,但瞧着像是幅完整作品,那人该是很喜欢,然后从展览抑或图册上拍下来做了头?像。 如果这样?猜测没错的话?,考虑到年龄,这人要?么是从事的行?业与此相?关,要?么内里是个十分文艺有?情操的人。 另一个空白的头像……嗯? 阎弗生仔细放大才发现,原来那片纯白里并非什么都?没有?,就在左上角,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上,有?个特别小的……伞? 伞……为什么左上角会有?个这么小的伞呢,这是让人看?到还是不让人看?到? 说是幅画吧,这一大片空白里,那伞小的像个苍蝇屎,说是纯白吧,偏偏左上角还有个黑点。 这白不白黑不黑的,不伦不类,莫名其妙,神神叨叨,还有股没来由的风骚。 “就是你了。” 阎弗生果断地点?了添加,并在备注里留了句“你但凡不那么矫情,我能吻到你直接出来”。 然后十分满意地按上锁屏,将手机撂到了手刹旁边。踩下油门,打过方向盘迅速驶离了k大南门。 夜还长,虽然往日这个时间?,阎弗生已经差不多锁定目标了,但想到因为敬云安而耽搁,就也不觉得是浪费了。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刚搁下没多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阎弗生瞥了眼来电,直接连到车上,按下接听。 “干啥?” 尾音还没落下,苏布那破锣一样?的咆哮瞬间?袭来,差点?震坏了他的音响。 「阎弗生你大爷的!没那驭人本事的话?能不能管好自己的裤/裆啊!」 “怎么了?”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苏布几?乎每回来电话?都?嗷嗷叫,但这样?并非泄愤而是当真?被惹恼的埋怨还是不多见的。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啧,有?屁赶紧放,要?不老子挂了。”阎弗生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还不是你那个姘头?!操他大爷的,找不着你就堵到我家门口?了,还带着人,我他爹的现在想出门都?出不去!」 一听“姘头?”两个字,阎弗生瞬间?拧起了眉头?。 倒不是因为话?难听,毕竟他们这群人哪个不是夜夜笙歌,419的次数算都?不一定算得过来。 只是阎弗生的那些个419里,能被苏布用这两字称呼的,只有?一个人,不对,一个神经病。 “啧,报警。”阎弗生不耐烦地说。 「靠,那龟儿子什么尿性你不知道?报警有?用吗!而且他现在学精了,不干那些能被捏把柄的事儿了,警察来了都?没法管啊,再说我特爹的自己都?处在风口?浪尖上,报个屁警啊!你自己的烂摊子凭什么丢给我啊,麻溜儿地过来处理,老子还要?出门呢!」 闻此,阎弗生眉心的纹路更深了些,“等着。”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打过方向盘,转上了往苏布园区去的路。 一路油门加速,大约十几?分钟后,阎弗生的车停在了罗希莎小区5号楼旁边的地上停车场里。 还没下车,他就看?到了不远处那辆敞着车篷无比招摇的玫红色跑车。而车内坐着的,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阎弗生熄火下车,直奔那车走去。 但还不待他走到跟前,一道亮眼的冷粉色突然从角落里腾起,直朝他冲来。 “pherson!” 闻声,阎弗生连忙伸手试图推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身着冷粉色皮衣的人已经将他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pherson我找了你好久,到处都?找不到你,你怎么都?不找我,也不联系我,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说着,那人已经哭了起来。 阎弗生满脸烦躁地扯着他的胳膊,试图将人给扯开,然而对方用了十二分的力?道,怎么都?扯不动。 “松手。” “我不!松手你就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 “你要?是再不松手,我让你不止这辈子,下辈子都?看?不到我。”阎弗生十分严肃地说。 许是这话?让对方感?到了害怕,立时卸了臂上的力?道,然而手仍不情不愿地拉着他的衣袖。 阎弗生不甚耐烦地垂眸瞥向他,“ranto,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从前,现在,未来,都?没有?可能。” “胡说,怎么没有?可能,你明?明?很喜欢我的!”被称呼为ranto的男人双眼通红,根本不愿听他这样?的话?。 第27章 “呵,”阎弗生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很冷漠,也很可怕,“我不管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会错了什么意,但我明?白告诉你,我一分钟,不,一秒钟都?没有?喜欢过你。我们之间?不过是打了两次炮而已,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喜不喜欢。” “不止两次,是三次,”ranto执拗地纠正着字眼,“你说过的,你很少会跟同一个人睡三次,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会独独跟我睡三次。” 床上的话?,到了兴奋点?上什么都?说得出来,从来做不得真?,尤其是阎弗生。 “很少,不代表没有?,”阎弗生无语,“我睡过三次的人不止你一个,而且,有?些人不止三次,我甚至还睡了四五次,你从来都?不是特别的那一个。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跟你莫名其妙睡得第三回吗。” 阎弗生是几?年前刚回国的时候,在flamei偶然认识的ranto,当时只觉得他脸长得不错,虽然打扮有?点?刺眼,但身段还可以,就带了回去。 由于他口?//活儿给力?,承受能力?又挺强,阎弗生就跟他留了电话?,后来寻不到满意的人又觉得憋得慌时,找了他第二回。 而至于第三回,完全就是个意外。当时阎弗生正好到了情热期,flamei那天开门前又莫名其妙地爆了个大顶灯不得不歇业一晚抢修,他掉头?回家时在家门口?碰上了ranto,于是就有?了第三回。 现如今再回头?想,第三回很可能不是巧遇,而是ranto在跟踪他,毕竟他住得地方并不在ranto的日常活动范围内。 阎弗生现在无比后悔,要?知道他是个神经病,阎弗生当初就算憋死也不会上他。 “你撒谎!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为了让我乖乖离开!” ranto表情因为接受不了他的话?而变得有?些狰狞,“你是不是有?别的人了,你肯定是有?别的人了!” “我从来都?不缺人,而且我有?没有?人都?跟你没关系,ranto你懂不懂什么叫梦醒就散,”阎弗生实在不愿再跟他浪费唇舌,“欢场的规矩你要?是不懂,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瞎扯,赶紧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说罢,阎弗生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单元楼走。 临进门前,他朝身后比了个特殊的手势,“你要?是十分钟内还不走,我一定会让你很后悔。” 见状,ranto追上前来的脚步霎时停驻,眼兜着两汪泪,将拳头?攥得死死的。 第24章 北卧 敲响苏布家的门后?, 阎弗生站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嘛呢,磨磨蹭蹭的。”他?拨开门口的人,朝屋里?走。 “人呢, 走了吧?”苏布鬼鬼祟祟地扒着门框往电梯方向看, 见没人跟上?来?,赶紧关上?了家门。 “你这个挨千刀的, 简直是我的灾星, 每次都被你牵连。” “什么叫被我牵连,”阎弗生往客厅沙发走, “你哪次混不下去不是我救济的你,被人堵两下就叫苦连天,还真是有够狼心狗肺的啊。” “堵两下?”苏布就差没蹦起来?了, “头一回?追着我车跑了十几条街,第二回?杀到我爸妈家去差点撬了门害惨我,这一回?都特么带着人杀到我家门口了!还就堵两下?!” 阎弗生不以为然地继续往客厅走,半道见到开着门的北卧,忍不住朝里?瞄了一眼。 “怎么,那小子终于受不了你满身的骚气, 决定搬走了?” 北卧先前是被宋施维租着的, 现下里?面空无一人,除了书桌衣柜和一张床外干净的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你才?满身骚气!” 苏布怒呛回?去, 走到北卧门口朝里?看, 突然发现窗户忘记打开,赶紧走进?去开窗通风。 “宋施维搬去南边次卧了。” 阎弗生走到沙发前,哐咚一屁股坐下。 “操!你二大爷的,能不能轻点糟蹋我的沙发!”苏布很喜欢那张沙发, 忍不住从房间里?冒出头来?大骂。 阎弗生习惯性地将脚搭在矮桌上?,十分?享受且欠扁地往后?靠去。 “我记得你不是说,不出租次卧的吗。” 先前对?外挂房时,阎弗生还跟苏布提过,北卧不及南卧采光好,虽然面积大,但不好要价,与其出租北卧,不如挂南次卧。 但苏布声?称,那次卧紧挨着他?的房间,万一哪天他?一个没把持住带人回?来?办事,被隔壁听去墙角得多尴尬。 虽然他?在那事儿上?向来?放浪形骸,但一想到有个人就在隔壁听着,他?叫起来?难免会有所顾忌,做都做不爽了,不划算。 只是,现如今他?的经济状况实在太差,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靠,一斗米难死个英雄汉,老子也是没有办法,否则你以为老子愿意。” 苏布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正好宋施维那小子嫌弃北卧太大租金又贵,我就让他?搬了,说起来?那死小子还得付我违约金呢!” “总共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租金能多贵,”阎弗生十分?不屑,“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个缺钱的主,还会在乎那三瓜俩枣?我看八成?是你先前看人年纪小跟人狮子大开口了吧。” “放屁!少来?侮辱我高贵的人格!”苏布朝他?扔了把梳子,“说来?还不都怪你!” 阎弗生躲过,“关我屁事?” “还不是你先前带人去十字街破了戒,你大爷的,那小子钱都特么搭进?十字街的销金窟里?去了,还哪有钱付房租啊!” “我靠,你讲点理?行吗,我前后?就带他?去过一回?,倒是你三天两头地带着他?到处浪。”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啊!” 阎弗生无语,“神经啊,你整天醉生梦死地要人三陪,账干嘛赖我头上?。” 苏布暴躁,“要不是你玩弄了人家的感情,搞得人茶饭不思,终日以泪洗面,整天望眼欲穿,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带他?去了几次flamei,想让他?彻底看清你的真面目,免得到时候闹出人命来?,我那是在替你擦屁股懂不懂啊!” “得了吧你,少扯那些没用的,还替我擦屁股,先把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吧。” “我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苏布忍不住扑上?来?试图掐死他?,“大爷的,你不怕闹出人命,我特么还害怕哪天睁开眼发现家里?横着个为你割腕的呢!” 阎弗生一只手?将他?甩到沙发上?,“他?要是真有那个预兆,赶紧把他?给我撵走,靠的,被一个神经病缠上?就特么够糟心的了。” “哦,原来?您也觉得糟心啊,我还以为您老乐在其中?呢。”苏布揉着胳膊阴阳怪气。 “乐个屁,”阎弗生眉头拧起,“人在江湖混,得懂规矩,有些事情过了线就没意思了。” 虽然苏布近来?看阎弗生是哪哪儿都不顺眼,但却非常认同?这句话,现在这个物欲横流,裤衩子单价都涨得比雨季江水还快的世道,人都忙着赚吆喝,哪来?那么多时间与心思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情情爱爱。 不过是赔笑脸赔累了,找个热闹的地儿喝一杯,再寻个看得入眼的人互相取个暖打个炮,纾解纾解压力,过后?谁也不问谁哪来?姓啥哪去,你情我愿,啪过就散,干脆利落。 只是这想法很美妙,奈何人都贪心不足,天生犯贱,放着千金不要,跪舔浪子回?头。 怪是荒谬。 “那您老打算怎么着啊,我看那神经病也不是那么好甩掉的。”苏布语气里?带着点真实的担心。 “不用管,”阎弗生丝毫不在意地掂了下手机,“我自有办法。” “嘁。” 不愿再在他?身边坐着,苏布从沙发站起来?,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掏了个苹果。 “操,老子真是饿啊,也不知道宋施维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的,没那小子还不能吃饭了?” 苏布满脸算计,“老子最近体脂有点高,需要控制控制,等他给我从学校带点鸡胸肉红薯啥的回?来?,他们大学里东西卖得比外面便宜,还新鲜,不薅白?不薅。” 闻此?,阎弗生眉头紧拧了起来?,看得出这家伙是真缺钱。 但阎弗生绝对?不会开口提借钱,一是这死小子贼要面儿,不到快活不下去绝对?不会开口借钱,二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只怕是后?患无穷。 但他?也不会提什么让他?出去找个工作之类的话,毕竟这死小子是四肢不发达头脑又简单,还特别不靠谱,一提工作百分?之百得来?求自己,那到时候他?阳寿都得被气到折三年。 “都这个点儿了,”阎弗生瞄了眼手?机屏幕,“你确定那小子还在学校,亦或者,你确定他?今晚还回?来??” “回?来?,肯定回?来?。” 第28章 但苏布是绝对?不会说,那死小子最近迷恋他?迷恋到守身如玉就等着他?每日临幸了,免得这厮在自己面前更加猖狂。 “他?们最近好像有个什么测试,宋施维还挺上?心的,这两天都在准备那个测试。” “看不出来?他?还有那个斗志。”阎弗生可不认为宋施维是什么会勤学至此?的人,八成?另有所图。 看他?还在沙发上?窝着半天不挪动一下,苏布明白?今晚自己是出不了门了,只等着啃完苹果去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 “听说是那个教授比较……严格还是啥来?着,反正他?不想被当。” 闻声?,阎弗生立时停下了转手?机的动作,侧头看向往房间里?走的人,“什么教授?” “啊?” “他?们教授,姓什么?” “我哪知道啊,”苏布走进?房间将衣服脱下来?,“你等他?回?来?自己问。” 话说一半,感觉不对?,又冒出头,“你问他?们教授干吗?有什么企图?难不成?你在k大还有认识的老师?” 显然贺奕南的嘴还没那么快,苏布对?敬云安的事儿是一点也不知道。 “秘密。” 说话间,手?机叮叮响过两声?,屏幕亮起了条幅通知。阎弗生立时低头查看,随即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我靠,有问题!” 苏布衣服都不想换了,立时冲过来?,企图看他?的手?机。 然而阎弗生直接伸出大长腿将他?挡住,“麻溜儿地给我滚。” “卧槽你大爷阎弗生,你个龟儿子竟然敢瞒着我勾搭麻辣教师!” 不得不说,苏布这死小子别的不行,在男人那些事儿上?雷达无比敏锐。 但阎弗生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敬云安的存在,只得胡编乱造一通将他?打发了。 然而苏布显然不信,三步一回?头,两步一诅咒地进?了屋换衣服。 阎弗生点开那个通知,直接跳到聊天界面。 「你已经添加了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方并没有发任何东西,界面上?只有一行提示语。 阎弗生直接现拍了张怼脸帅照,甩过去,并发了句:“免得你等会儿憋不住,又撸不爽,不必言谢。” 十秒钟过去,对?面毫无动静。 阎弗生轻敲着手?机侧边,双唇轻抿又张开,发出百无聊赖地“啵啵”声?。 直到苏布换完了衣服,从里?头走出来?,“话说,我那北卧租出去得比较我想象中?要快,而且还是个不差钱的租户,就是要求有点奇怪。” 半晌左上?角都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标志,阎弗生退出界面,随口问了句:“什么要求?” “要一张很大的桌子,还要不透光的窗帘。” “那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他?连房都没看,只让我拍了张洗手?间的照片后?,就立马付了定金。” 苏布拧眉,“虽然我很喜欢这样给钱痛快的租户,但是连房都不看一下,还要不透光的窗帘,就……莫名有点诡异。” 阎弗生锁了手?机,意兴阑珊地答:“八成?是个昼夜颠倒见不得光的职业。” “见不得光……” 苏布眉毛一挑,眼睛瞬间睁大,“难道是个鸭?” “难怪啊,年纪轻轻就出手?那么大方,还不一点也在乎居住环境怎么样,同?租室友好不好相处,感情别人才?是那个要担心的人?” 连租户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敢往外出租房间。 阎弗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昼夜颠倒‘见不得光’的不一定就是mb,还有可能是码农,赶稿人,甚至是卡海外时差的操盘手?……” “哦,也是啊,”苏布摸了摸下巴,觉得有道理?,“但,万一是个杀手?……” 懒得再和他?瞎扯,阎弗生从沙发上?起身,“对?,就是杀手?,还是喜欢犯连环案的极端杀手?,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阎弗生便转身朝玄关走去。 第25章 陶青原 阎弗生本来不打算再往苏布家里跑, 奈何那小子真被他那天的?一句玩笑话给吓到了,接连打了三?四个电话,死乞白赖地?要他去帮忙镇场子,免得自己真招回来一个杀人凶手?。 为此阎弗生还提前看了对方的?社交软件, 虽然里头什么都没发?, 整个隐秘的?比苏布的?钱包还干净,但结合对方的?头像昵称和发?来的?相关证件等个人信息观察, 阎弗生可以初步判断, 对方只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打工人。 至于为何出手?那么阔绰,想来该是个还算有?点本事的?打工人, 比如掌握着一定的?核心技术。 “咚咚”,手?刚落在门?上敲了两下,苏布就从里头拉开了门?。 “哟, 这是提前沐浴更衣,从昨晚上就在恭候爷的?大驾了吗。”阎弗生戏谑地?看着他满脸神经兮兮的?表情?。 “还不多亏了你的?贱嘴。”苏布将他拉进门?,朝电梯方向瞥了眼才进屋。 “怎么,人还没来啊?” 阎弗生朝里头巡了一圈,除了听到他的?声音迅速从房间里出来的?宋施维外,半个鬼影都没见。 “按理?说应该快了, ”苏布掏出手?机瞅了眼时间, “那人跟我约了十点半,现在才十五, 还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阎弗生走到宋施维身边, 倚在他的?房间门?口,看着他沾湿未干的?额发?和整洁的?下颌,嘴角轻抿。显然为等“贵客”到来,这人难得在周末就一早起来收拾好了自己。 阎弗生捏了捏他的?下巴, 又瞥向房间内还没叠好的?被子,“能干很多事了。” 闻此,苏布立时抬起头,“你们俩要是敢在我的?房子里干龌龊的?事儿,我就把你们都给分尸了!” “说的?就跟你天天在这里焚香礼佛一样,”阎弗生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没人比你更龌龊了。” 苏布三?步并一步地?跳到他跟前来,“滚蛋,老子的?房子老子想干什么干什么,你,坚决不行!” 天知道,这家伙能连人带床糟蹋成什么样。 “我警告你啊宋施维,小心我把你赶出去!”生怕拦不住那狗东西,苏布又恶凶凶地?警告宋施维。 然而后?者满心满眼地?都盯在门?口的?人身上了,哪还有?心思听他说什么。 “真是遗憾,”阎弗生故作沮丧地?蹭了蹭宋施维的?嘴角,“包租公穷凶极恶,你只能当个乖乖孩了。” 说完,他转身朝客厅方向走去。 “你啊,忘了我跟你说什么了,长点心吧。”身后?传来苏布敲打宋施维的?声音。 “我说,虽然盛宴没奢望,但你一大早就夺命连环call,怎么也不给爷准备点吃的?东西,爷这肚子空空如也,待会儿眼力可是会大打折扣的?。” 阎弗生走到餐桌前,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这庙小饭糙,怕吃坏了您的?肚子。” 苏布省吃俭用,自己的?早饭都只在小区外头的?早点摊上随便买了个煎饼果子,哪有?什么能让他吃得进嘴的?早餐。 他这话才落下,宋施维倒是从后?头快步走向了厨房,“我会煮粥,还会做三?明治,哥你想吃吗?” “哟,还会做饭。”阎弗生有?点意?外。 “嘿,”听到这话,苏布立时瞪大了眼,“你个臭小子,咱俩住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饭呢!” 宋施维挠了挠后?勺,“也不算会做饭,就是从前我妈动手?术,住过一段时间院,很多东西不能吃,我就学着煮粥,也是为了逗她开心吧。” “还是个大孝子。”阎弗生挑了下眉头,对他稍微改观了一丢丢。 “可以啊,你都会煮什么粥?”苏布立时走上前。 “就普通的?清粥,蔬菜粥,蛋花粥,其实挺简单的?。” 宋施维看了看冰箱里的?食材,转头看向餐桌前的?阎弗生,“哥你想吃什么口味,甜的?还是咸的??” “还甜咸口都行?”苏布两眼放光,一副日?后?有?指望了的?表情?。 阎弗生好整以暇地?思索了下,“咸的?吧。” “好。”宋施维点点头,从冰箱里掏出青菜和火腿。 看他有?模有?样地?洗菜切丁,苏布连连咂舌,“啧啧,宋宋啊,你真是贤惠的?好男人啊,也不早告诉我。” 说着他又感到了一阵意?难平,这么好的?男大生,就被阎弗生那个狗东西给抢先一步玷污了,真是没天理?。 苏布扭头咬牙切齿地?瞪向餐桌边的?人,周身的?怨气?饶是阎弗生正?低着头看手?机都感受到了。 他掀眸瞥回去,嘴角开合间,表情?十分欠扁。 苏布眼睫一眯,从他的?口型上看出了“实力太强,我也没办法”,心中一梗,差点把手?边的?菜盆扔出去。 第29章 碍于时间,宋施维赶紧换了个锅,直接在灶上开了大火。粥在煮的?时候,他先做了几?个简单的?三?明治,端到了桌子上。 “真是可以啊宋宋,好吃的?!” 苏布率先拿了一个后?,还想拿第二个,被阎弗生甩了一巴掌,“你特么不是已经吃了早餐了吗。” “我还想再吃不行啊,我家的?食材,我想吃就吃。” 就在几?人吵吵嚷嚷的?时候,玄关处传来了敲门?声。 阎弗生连忙将他推到一边,“赶紧的?,你的?大金主来了,快去洗干净屁股接待。” “你大爷!” 苏布抢夺盘子无果,只得骂骂咧咧地?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下仪容。 毕竟从发?来的?资料上看,新租客也不过才二十来岁,虽然照片一看就是好几?年?前拍的?,还比较稚嫩,但不难看出五官端正?轮廓硬朗,保不准如今已经是个成熟大帅哥了呢。 显然他已经将先前还担心对方是个杀人犯的?顾虑抛到了脑后?。 理?了理?额发?后?,苏布精神抖擞地?走到玄关打开了门?,“哈喽你好……咦!” 还不待他定睛看清,一股诡异而阴森的?气?息迎面冲他袭来,震得苏布到嘴边的?笑容瞬间就收了回去。 “咕咚。” 望着门?口那个因身负大包小包而愈发?高壮的?身影,和又厚又长而盖了大半张脸的?刘海,与下颌参差不齐的?胡茬,及像是几?百年?没有?见过光的?苍白肤色,苏布下意?识吞咽了一口。 “你,你……” “你好,我是今天要搬来的?租客,我叫陶青原。” 似砂纸擦过岩石般低沉怪异的?嗓音,让本就不适的?苏布浑身一颤。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机,十点三?十,不早不晚正?正?好。 说好的?潇洒大帅哥呢,眼前这个可怕的?家伙是什么东西,难不成真被他招来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怎么了?” 许是他长久没出声,餐厅里的?阎弗生朝外探了探头。 “呃……”苏布不知是因害怕还是怎的?,竟一时有?点失言。 阎弗生赶紧放下三?明治,从餐厅里走出,来到玄关。 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后?,他眉头一拧,也难怪苏布会如此反应,他看了都不禁心头一震。 这阴森又沉闷的?气?质加上无比怪异的?装扮,也太特?么像个在逃通缉犯了。 “你好,是要租房间的?房客对吧?我是房东,请进。”阎弗生将苏布拉到一边,叫人进屋。 闻此,来人一怔,尽管他那厚厚的?门?帘将眉眼完全盖住,可阎弗生就是莫名能察觉出,对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像是他说了什么不符合对方设想的?话一般。 然而那人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拖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进了门?。 而后?站在玄关,透过“门?帘”巡视了一圈室内,随即将“目光”亦或者将“脸”,冲向了北卧方向。 “那是我的?房间对吧?” 好家伙,这声音……阎弗生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然后?点头,“对,北卧……” 等不及他把话说完,那人就自己拖着行李进了屋,然后?将门?随手?一带,把一干人都挡在了外头。 “嘿……”这下轮到阎弗生失言了。 宋施维也从客厅走过来,望着紧闭的?房门?,有?点尴尬地?看向苏布,“哥,你看这……” 苏布像是才从愣神中找回理?智,赶忙上前拉住阎弗生胳膊,“卧槽,该不会真让你说中了吧!” “啊?”宋施维显然早就被苏布念叨过,眼睛一瞪,不敢相信,“不能吧。” “怎么不能,你看看他的?打扮,那种气?场,我一开门?就起了鸡皮疙瘩,”苏布用力吞咽,“这手?上没个几?条人命,是酿不出那种阴森的?味道的?!” “不行我不能把房间租给他,得赶紧把他赶走!”苏布越说越害怕,抓着阎弗生袖子,“要不我们报警吧……” 说着,就要打开手?机。 “报个屁警啊,”阎弗生无语地?瞥向他,“你平常那些个作天作地?的?胆子呢。” “我哪有?作天作地?!” 阎弗生将他的?手?从胳膊上扯下来,嫌弃地?抚平被抓出来的?褶皱。 “这人虽然有?点阴郁,但明显是个良民好吧,还是个大大的?良民。” 闻此,苏布十分怀疑,“真,真的?吗?” “竟然质疑我的?眼力?” 阎弗生别的?不说,看人还是很准的?,只是苏布不懂,“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怎么说呢……” 还不待他说完,一阵极其响亮且沉重,犹如电锯般的?“哼”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苏宋二人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苏布忍不住上前听了一耳朵,想要悄悄拧下门?把手?,却又不敢。 就在他战战兢兢之际,门?突然被打开了! “啊—”苏布下意?识想叫,被阎弗生一把捂住,然后?悄悄推开了房门?。 本还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苏布在看到里面的?情?形后?,瞬间收了回去。 后?头的?宋施维也紧跟着往里面看去,只见窗帘紧拉,密不透光的?卧室内,先前那张他睡过的?床上,那个初次见面还不相识的?男人正?昏睡在上头,呼噜打得仿佛要将墙壁都震塌。 而先前被男人拖着的?大包小包,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显然那人连收拾都没来得及,就直接昏了过去。 第26章 三合一 “明白了吧?”阎弗生说。 “明白什么?”苏布呆呆地问。 “没有杀人犯会?这样?毫无防备的在?陌生人跟前昏死过去啊, 你个傻子?!” “你才傻子?呢,”苏布捅了他一拳,“他不是杀人犯,那会?是做什么的啊?” 阎弗生将门带上, 转身往客厅走, “我猜他八成是个码农。” “码农?”苏布鲜少接触这类人群,感觉有几分新鲜。 “确实挺像, ”宋施维点?点?头, “尤其是那个发型,我猜是忙到没时间打理吧。” “可不都说码农喜欢穿格子?衫的吗, 也没见他穿啊。”苏布回想刚才那人身上穿得?衣服,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谁告诉你码农一定得?穿格子?衫了,也没见模特天?天?穿比基尼啊。” 阎弗生重新坐到餐桌前, 拿起那个先前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话说这哥们倒也是个奇葩,来到话都没说两?句,直接先倒头睡了,一点?也不客气。” “合同都还没签呢,”苏布撅嘴, “老子?的床也不是免费睡的。” “着什么急啊, ”阎弗生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还担心以后没有收钱的机会??” 这话说的, 苏布心里一阵窝火, “滚你大爷的,少来侮辱老子?纯洁的人格!卖血卖肾不卖身你懂不懂啊!”说着,苏布将衣服往怀里拢了拢。 “本来还以为能?招来个大帅哥养养眼,谁知道竟然?这么个阴气森森的家伙。” 苏布满脸哀愁, “唉,老子?的春天?,还真是一片昏暗凄冷啊。” “咔哒”一声炉灶被关?上,宋施维在?桌上放了垫布,然?后将粥端了上来。 “哇,好香啊!”苏布深深吸了一口,“宋宋你真是厉害啊,赶紧给我来一碗!” “味道应该还可以。” 宋施维转身拿了勺子?和碗,分别给两?人盛了一碗,而?后眼神?期待地望着阎弗生。 后者接过后,稍微吹了吹凉,舀了一勺尝过,随即扬起了眉峰,“竟然?还不错。” “哪是还不错,分明是超棒!”苏布忍不住地夸赞,“宋宋以后能?不能?多做几次,让哥哥我好好饱饱口福。” “好,好啊,”宋施维也给自?己盛了点?,眼神?还是瞄着阎弗生,“哥要是喜欢吃,就经常来,我可以经常做。” 闻此,苏布眉头一蹙,瞥了眼对面的阎弗生,“凭什么还得?他来才做啊,又没有付饭钱!” “操,喝你两?口粥还要付钱,你真是掉钱眼里了,老子?大周末不睡觉不泡吧,跟您这儿挡佛杀神?的,你就这样?报答我?”阎弗生无语极了。 “那是你最近欠我的!” “老子?欠你个嘚儿啊。” 说话间,阎弗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苏布眼疾手快,率先一步抢了过去。 本以为会?有什么诸如麻辣教师之类的猫腻儿,没想到竟是个二世祖。 他兴味索然?地将手机还了回去,“怎么是他啊。” “谁?” 阎弗生拿过手机一看,面色了然?地按了接听,“喂,干吗呢,给你打好几个电话都不接。” 第30章 「抱歉抱歉,先前在山庄里忙着,手机搁在车里忘了拿,怎么的,您有啥事吩咐啊?」 “没事不能给你打个电话问候问候?”阎弗生搅动着碗里的粥。 「得了吧,您那日理万机的,我半个月都约不出来您一次,没事您给我问候?」 “胡说八道,近半个月我连你的影子都没见着,江湖上可都快没你的名儿了啊。” 「江湖上有您的名儿就行了,还需要我啥事儿啊。实在是最近忙,山庄这不是快成了吗,到时候你可得来参加酒会,给我撑撑场面啊。」 “我一个小破设计师能给您成什么场面,什么时间您到时候提前说一声就行。” 阎弗生嘴角轻抿,随而将勺子放下,省去了后头的东拉西扯,直接说了正事,“话说,你啥时候从你姐那儿帮我搞两瓶conofendine啊?” 「conofendine?」对面感到十分诧异,「哟,您啥时候需要那玩意儿了?」 桌子对面的人闻声,反应和电话另头的人一样,“你要柯诺芬定干吗?” 阎弗生掀眸瞥了眼苏布后,从餐桌前起身,走到了旁边的落窗前,“不是我用,是帮一朋友搞得。” 见状,苏布眉头一皱,眼神立时变得精明了几分。 旁边的宋施维也不禁生出了好奇。 「朋友,什么朋友啊,让您这么上心,」对面察觉出了异样,了然且暧昧地笑起来,「改天酒会带来给哥们瞧瞧呗。」 “滚蛋,你就说能不能搞来吧?” 「能,怎么不能啊,您都亲自吩咐了,」对面语气肯定,「最迟大后天,保证给你送到。」 “多谢了啊。”阎弗生说。 「跟哥们还客气什么,先不跟你说了啊,我这有来人了,改天来啊,我等着你。」 “好的,没问题。” 挂了电话后,阎弗生嘴角扬起了满意的弧度。 事情办妥,他忍不住打开社交软件,给那个自始至终不回他消息的人发去一句问候。 「我仔细想了想,你的这个“y”一定是别有深意,怎么就这么恰巧地和我首字母一样呢。」 对面仍旧如之前一样,鸦雀无声,阎弗生倒也一点不感到挫败,退出后按了锁屏。 转身看到桌前两人四目炯炯地盯着他,阎弗生不紧不慢地重新坐回到桌前,吃起那碗温度刚刚好的粥。 “帮一朋友?”苏布眯着眼看向他,“什么朋友啊,需要你帮忙去搞那种药,还求了那么个二流无赖。” 刚才打电话的人名叫柏恣同,苏布也认识,而且是上学时候就认识的,算是青梅竹马,只是苏布跟他关系并不好,且十分讨厌他。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家伙曾在高中时候让一男孩怀了孕,事后还拒不承认。 倒不是苏布本身是个多么道德高尚的人,但一个男人,尤其还是个alpha,最起码要敢作敢当,否则就管好自己的嘴和屌,把人搞出事了又不负责,就是个垃圾。 苏布打那之后就十分瞧不上他,不论他后来如何说年轻不懂事后悔,如何将事业做大,苏布就是瞧不上他。 阎弗生认识柏恣同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事,还是后来听苏布说起才知道。 尽管他心里也对此很不屑,但那都是很久以前,且是发生在他们相识之前的事。阎弗生虽不是那种既往皆不咎的大度人,却也明白人无完人,有时候人情往来之中,还是要适当遵循下那个“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则。 毕竟若是真要往前倒翻旧账,谁都不是干净的。 “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再说你有几个朋友是我不认识的啊。” 阎弗生面色神秘地摇摇食指,“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苏布不屑,脸上露出了然,“该不是那天藏着掖着硬是不让我看的麻辣教师吧?” 一听教师二字,旁边的宋施维手上动作一滞。 阎弗生仍旧面不改色,满脸神秘,将最后一点粥给喝完。 苏布本想继续逼问,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开门声,那股阴森的感觉又从后方袭了过来。 三人一齐回头,只见那先前昏死在北卧中的男人,不知是睡醒还是被他们吵醒,正顶着门帘站在门口朝他们“看”过来。 “唉呀妈呀。”苏布莫名打了个寒战,赶紧起身跑到了对面去坐。 “那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阎弗生听着都忍不住皱起了眉,“浴室在哪里啊?” 闻此,阎弗生蹭了蹭旁边瞬间哑声的人,“金主问你话呢,赶紧的。” “靠,才不是我金主呢,”苏布颤颤悠悠地朝西边指了下,“在,在那边。” 男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然后了然地点了个头返回房间。咚咚的开箱声从房内传出没过多会儿,他就拿着浴巾和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直接拐进了浴室。 “我靠,他就这么无视我们直接进去洗澡了?!”苏布震惊。 阎弗生倒是饶有兴趣地抿起了嘴角,“反正以后都是要在这里长住的,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人家适应能力强不行啊。” “靠,老子还没跟他签合同呢!”苏布抓狂,“他怎么能就这样随便进omega的浴室洗澡啊。” “那你进去把他赶出来啊,应该还来得及。”阎弗生满脸幸灾乐祸。 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的哗哗声,苏布瞬间蔫了,“我才不去呢,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长针眼怎么办。” “万一是个很有料的呢。” “能有什么料,一个终日窝在电脑前见不得光的家伙。”苏布十分不屑。 “那可说不好。” 阎弗生起身走到客厅冰箱,从里面拿了瓶自己寄存在这里的苏打水,“听说越是那种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人,越有料,而且还十分的闷骚。” 闻此,苏布眼珠转了两圈,“真的?” “嗯哼,你瞧他那身量也该知道。” “那你怎么不去看!”苏布反应过来他是在给自己挖坑。 阎弗生撇了下嘴,“不是我的菜,否则我还等你?” 阎弗生倒还真不是在给他挖坑,即便不看这新来租客的脸,光是那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气场,摆明了与他脾胃不和,八字相冲,他才不会随便伸筷子呢。 阎弗生这人就是这样,果断,利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即便先前从未谋面,但只要瞥到一眼,他就能迅速判断出这人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若是想要的,无论距离多远,条件多严苛,他都一定会搞到手。但同样的,若是第一眼看不上,日后无论如何变化,都很难再获得他的青睐。 说话间,那男人就洗完澡就浴室里出来了。 阎弗生站在客厅离浴室稍微近些的地方,听到开门声下意识转头去看,然后眉峰一挑,回头面色暧昧地朝苏布吹了个口哨。 桌前的二人闻声,下意识伸头朝他身后看去。 只见那先前遮住大半张脸的厚厚门帘,因为浸湿被男人拨到了旁边,露出了一双浓黑的眼睛。 前庭饱满,鼻骨高挺,眉峰也有棱有角,衬得那双过于浓黑的眼睛,都鲜亮了许多。 只是或许被三双眼睛打量得有些不适,那男人眉头一皱,眸子中的光亮瞬间便湮灭了。原本还能瞧出几分鲜活明朗的面庞,再次被那股深沉的阴郁笼罩,连带着整个人周身好不容易清爽一霎的气质,都阴森诡异了起来。 男人下意识抬手,将湿漉漉的头发重新拨回来,低头朝卧室方向快步走去。 “啧,”苏布才刚睁大眼睛准备好好瞧,都还没有完全看清,“怎么,这是怕人看还是咋的。” “哐咚”的关门声传来,男人再次将一干人关在了门外。 “以为真会是其貌不扬,没想到长得还可以。”宋施维忍不住打趣道。 “啊,你看清了?靠,老子就光看见那白纸似的一闪而过的天灵盖了。”苏布忿忿。 阎弗生提溜着瓶子走到沙发前坐下,“虽然不是我的菜,但确实也还能看,不过眼真黑啊。” 苏布疑惑,“啊,黑眼圈吗?” “眼珠子。”阎弗生无语。 两个人的声音实在太大,宋施维忍不住朝北卧瞥了眼,“我们就这样在外头议论人家的长相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小点声儿吧。” “靠,你都议论完了才来说,怕什么的,我们又没说什么坏话,”苏布不以为然,“再说,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晚得显出真面目,有什么好遮掩的。” 说话间,北卧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前一秒还无比洒脱的苏布下意识闭上嘴,并缩了缩脖子。 第31章 那男人在?门口站了两?秒,随即拿着东西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着人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苏布不禁朝身边的宋施维靠了靠,直到对方站到他的身旁。 “门帘”因浸湿而?成绺,男人阴郁的目光便从缝隙间透出,笔直地射在?苏布的脸上。 见此,苏布下意识吞咽过,声音因害怕而?故意抬得?很高:“你,你干吗?!” “合同呢,不需要签字吗?”许是在?浴室被热气蒸浸过,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先前那么沙哑而?粗粝了。 “啊?”原以为对方是听到他的小话而?来找茬,没想到是自?己多想。 “哦。”苏布脸上微显尴尬,赶紧起身跑到客厅抽屉里,拿出早先准备好的合同。 “噗。”阎弗生见状,忍不住嗤笑出声,感觉苏布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子?被一吓后更加贫瘠了。 “笑个屁!” 苏布似乎完全忘记了先前还想将人撵走的念头,拿着合同走回餐桌,放到那人身前,“喏,你看看吧,有问题问我。” 那人拿过后,很认真地一行行看起来。 人就站在?身边,距离挺近,宋施维下意识打量了一番这个未来的室友,感觉这人身高似乎和自?己差不多,或许稍微高一点?,但是体格比他结实很多。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就这样?一板一眼地竖在?身边怪压人的,尤其再配上那股无论如何都忽略不掉的阴郁气质。 “坐下吧,别站着了。”宋施维赶紧向他推了把?椅子?。 陶青原闻声,并未道谢抑或低头,直接顺势坐了下去,目光仍旧来回扫着合同上的条文?。 见他坐下,苏布赶紧起身挪到对面,望着他半天?还在?读合同,忍不住皱起眉头。 租房合同除了价格期限等重要内容外,其余的都是千篇一律,况且他这合同还是随便从网上搞下来的模板,有必要这样?一字一眼地看吗。 阎弗生坐在?沙发上,边抿着瓶子?里的水,边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到陶青原身上。 先前他的猜测应该是没错的,这人是个码农,但并不是普通的码农。尽管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且畏缩类似社恐的气息,但并不内向也不自?卑,相反还非常的自?我。 这样?的人,要么是从小在?极度被溺爱的环境里长大,天?生目中无人,要么就是曾经遭受过重创或打击,导致性格变得?扭曲。 他咽下嘴里的水,将瓶盖缓缓拧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消息通知。 阎弗生眼眸一亮,没有丝毫迟疑地将手迅速伸向了口袋。 拿出一看,果然?。 那个钓人无形的千年魅妖敬云安,终于舍得?给他回消息了。 「自?作多情。」 阎弗生鼻间轻嗤,迅速敲下几个字:“装模作样?。” 「自?以为是。」 阎弗生嘴角轻勾:“装腔作势。” 「刚愎。」 “矫情。” 「癫。」 “啾~”配以巨大的kiss。 五秒。 十秒。 十五秒过去,对面仍旧毫无动静。 看来是不会?再回了,阎弗生轻笑着按了锁屏。 餐厅里,那男人似乎终于看完了合同,拿出自?己方才带出来的签字笔印泥和身份证复印件,将复印件推到苏布跟前后,自?行在?合同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下“陶青原”三?个字并按了手印。 对于他的细致与周到,对面两?人竟莫名感到不怎么意外。 苏布收起他的复印件后,也在?合同上签了字,一式两?份,互相交换,正式到让他像是谈成了什么大生意。 见状,宋施维朝对方笑了笑:“那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我叫宋施维,多关?照哈,改天?一起出去玩。” “不必,”陶青原语气有些冷淡,“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而?且我很忙。” “呃......”宋施维其实也就是客气客气。 “平常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但也不想被打扰,所以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话音落下,餐厅内气氛有点?凝滞。 许是意识到自?己太不近人情,陶青原又补充了句:“不过,如果你们实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询问我,但最好不要在?我忙的时候。当然?,我会?在?门把?手上挂个吊牌,你们可以通过那个牌是否存在?来判断我是否空闲,并在?挂牌的那个时间段来找我,但最好不要太频繁。” 这话说的,不想被打扰,却又留出余地,但要真找他,还必须得?被限制在?这种奇怪的规则之下。 挂牌......搞得?像是挂号问诊,持牌咨事,日理万机忙中偷闲批奏折的老学究。 阎弗生最讨厌这种一板一眼默守陈规的做派,先前那点?看乐子?的心情瞬间被搞没了。 “哟,您还真是贵人事多,苏布啊,没想到吧,你这间破庙请来了尊大佛。” 一听这口气,苏布就知道他是看人不爽想找茬了,不过也不怪他,自?己都听着很不爽。 这才刚签下合同没十分钟,苏布就后悔了,但是现?在?立马反悔会?有违约金,头疼,也不知道刚才他怎么就乖乖去拿合同给他签了,那俩人也不提醒着他点?。 “确实没想到,”苏布也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试图让他受不了主动走,“您是干吗的呀,这么日理万机的。” “我是个软件工程师。” 面不改色,声无波澜,不知道是没有听懂他们的挤兑,还是早已?金刚不坏故意忽视他们的挑衅。 “还真是个码农啊。”苏布一副瞧不上的口气。 听到“码农”那两?个字,陶青原眉心微蹙。 哟,似乎不太喜欢被人这么称呼,苏布立时再接再厉,“那您这个码农是在?哪个码农农场上工啊?” 陶青原眉头仍未松开,“中希骋。” “中......”苏布眉头一皱,在?脑海中迅速检索这是谁家开得?公司。 不远处的阎弗生倒是眉峰一挑,中希骋这个名字或许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它开发的软件“掌邮”却是人尽皆知。 “掌邮”作为一款集商务办公与社交通讯于一体的电子?邮箱软件,当年一经推出,便迅速跃至各大软件商店下载量排行榜榜首,并在?周期内持续攀升,不到两?年用户量就破了两?亿,可谓是声势浩大,实力相当雄厚。 掌邮的成功致使“中希骋技术”这家科技公司,迅速从寂寂无名成为炙手可热,到如今俨然?已?经跻身国内顶尖互联网技术公司的行列之中。 虽然?近些年国内it从业者在?总人口中的比重逐渐增高,但中希骋的门槛也随着名声扩大而?越来越高,寻常的技术人员很难踏进他们的公司大门。 而?这个陶青原...... 一副瞧着像是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岁数,没想到已?经进入到中希骋正式工作了,看来是有着极其过人的本事。 阎弗生早就听说过中希骋的待遇极好,也难怪这人先前出手会?那么痛快了。 “能?进中希骋,一定是有点?本事的,”阎弗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要是拜托你帮忙查个人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查人?”陶青原像是没有听懂。 “对啊,你不是科技大佬吗,随便黑个电脑手机进个邮箱什么的,应该轻而?易举的吧。” 这么说,陶青原就明白了,“那是犯法的。” 死板教条,阎弗生不禁轻嗤,“又没叫你剽窃什么重要的商业机密,你慌什么。” 陶青原微微低头,像是郑重思索了下,然?后说道:“可以。” 阎弗生闻声一愣,他本来只是看他不爽,随便瞎说想给他点?难堪,没成想这人竟还真答应了。 “真的?” “嗯。”陶青原点?头。 见状,阎弗生立时直起腰背,将脚从桌子?上拿下,整个人都坐正当了些。 “你都能?查到些什么?”阎弗生好奇。 “那取决于你想查什么。” 听到这话,阎弗生瞬间来了兴致,赶忙从沙发上站起身,朝对方走去。 “想查什么,”阎弗生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当然?是什么都想查。” “查他的喜好,比如喜欢穿什么品牌,吃什么口味,读什么书,以前有过几段感情之类的,特别是感情史。” 听到这话,陶青原眉头皱起来,“你说得?太杂,涉及的方面也多,需要花些时间,” “没问题啊,我有的是时间,关?键是你有没有时间。”阎弗生说。 陶青原点?了下头,“我最近刚忙完一个项目,倒是有些时间,可以帮你查。” “那好啊,”阎弗生难得?朝他露出了喜色,“什么价位,您尽管开口。” 第32章 这厢苏布还在?思索那个公司是谁家开的,这边两?个人已?经狼狈为奸地开始做起了交易,简直让他无语至极,“我靠你二大爷的阎弗生,直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黑色交易!” 然?而?他的控诉并没有被理会?。 “什么价位?”陶青原没有听明白阎弗生的意思。 想来他这么死板,该是第一回干这种事,阎弗生倒也耐心,“我不能?白占用您难得?的休息时间不是,技术大牛分分秒秒都金贵,你就按着你们的行业标准来开,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照单全收。” 这下陶青原明白了。 只是...... “我先前没有做过,不确定是否能?查到你想要的信息,满足你的需求,所以无法开价。”陶青原态度谨慎。 “喂!”苏布大叫。 阎弗生轻笑:“没关?系,不着急,你先查,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付你工时费。” 再一次被忽视后,苏布忍不了了,直接站起来拍了桌子?。 “啧,犯什么神?经。”阎弗生满脸嫌弃地皱起眉。 “嘿,”明明几分钟前还一副阴阳怪气誓要将人给挤兑走的架势,这会?子?竟马上换了张面孔,苏布还从未见他如此不要脸过,“你大爷的,老子?难得?跟你默契一把?,你竟然?反水跟这个阴湿男沆瀣一气!” “胡说八道什么呢,能?不能?放尊重点?,”阎弗生义正言辞地斥责他,“什么阴湿男,这分明是大佬,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给我们陶总添堵,就是跟我过不去,小心我收拾你。” “你!” 陶青原门帘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下,瞧着有些许的茫然?。 “没事,不用理他,我们继续谈我们的。”阎弗生笑得?十分官方且虚伪。 听他这么说,陶青原倒是真的不再理会?对面的人了,“我需要你要查的人的基础信息,比如姓名手机号或证件号之类的。” “啧,”闻此,阎弗生皱了下眉,“暂时没有手机号,但是知道工作单位和姓名,以及社交软件帐号。” “也可以。” “那我……”阎弗生瞥了眼对面怒气冲冲却两?眼精光的苏某人,转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直接把?我有的信息发给你。” 见状,苏布愈发生气了,这行为,明显是在?防他! “阎弗生你大爷!”他一把?拉住身旁的宋施维,“宋宋,你也不帮我!” 宋施维看着对面低头扫码的两?个人,面上一片无奈。他自?己心里都还是一团乱麻,又怎么能?帮苏布。 如果真能?阻止,宋施维恨不得?立马砸了对方的手机,可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用呢,砸得?了手机,砸不死对方流浪的心。 况且,那颗心,自?始至终都没在?自?己这里停留过哪怕一分钟。 “锅里还有不少粥呢,要不我再给你盛点?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宋施维拿过他的碗。 “让你帮我,吃什么粥啊!”苏布无语。 宋施维笑中有些牵强,“吃饱了就不生气了。” 说着,他看向对面的陶青原,“你应该也没有吃饭吧,粥是我煮的,手艺不太好,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一起吃点??” 加过好友,存好电话后,陶青原抬头朝那粥锅看了眼,随即没有丝毫推脱地点?了头,“那多谢了。” 虽然?嘴上说着多谢,但行为却没有很客气,甚至都没有要自?己起来去拿个碗来盛一下的意思。 宋施维只得?自?觉站起身,走去厨房拿碗,“不,不用客气。” 加好联系方式,将信息发过去后,阎弗生就从餐桌前站起身,远离是非之地,重新回到客厅。 躲着苏布又给敬云安发了两?条骚扰信息石沉大海后,他本想就此打道回府,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退出去,就收到了谷其名的消息。 「有空?约个饭吧。」 见此,阎弗生嘴角微扬,“哟,回来啦?” 「归心似箭。」 “真遗憾,你超出了两?日的期限。” 「有吗,没有吧,按着伦敦时间,还差好几个小时呢。」 “中国的地盘,谁跟你按伦敦时间。” 「可是之前你并没有说明是按哪个时区的时间算,我当时在?英国,自?然?是以身处地的时间计算了。」 “呵,”见此,阎弗生不禁嗤笑出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下,“中盛路,豪伯華莱酒店。” 「ok。」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阎弗生迅速收起手机,从沙发上跳起来,躲过了苏布从身后袭来的攻击。 “我靠!” 阎弗生躲得?太快,苏布一时没有刹住脚,整个人因惯性从后头跌倒了沙发上,还险些滚到地上,“哎哟!” “哼,”阎弗生冲他摇摇食指,“不要企图对寡人不轨,否则倒霉的一定是你。” 说完,他转头朝正坐在?餐桌前吃东西的陶青原打了个招呼,“事儿就拜托你了啊陶大佬,有消息call一下,我先走一步。” 不待陶青原转过头,对方已?经快步走向了玄关?。 “哎......”宋施维赶忙从岛台绕出来,然?而?阎弗生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 “哎什么哎啊,还不过来扶一下你哥哥我,”苏布揉着腰半天?没从夹缝中爬起来,“好像扭到爷的小腰了。” 大门“哐咚”一声在?眼前无情关?上,宋施维站在?原地望了几秒,随而?低头自?嘲地笑了下,转身朝沙发走去。 刚将苏布从沙发与桌子?间的缝隙里抠出来,宋施维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脑瓜崩儿,“你啊,白费哥哥那么多口舌了。那狗东西天?生没有心肝肺,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一人了,又不是没出去玩儿过,怎么还这么死心眼呢。” 宋施维揉着脑门,将他扶到沙发上,“其实我也没想要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苏布双眼一瞪,简直不可思议,“疯了吧你,阎弗生什么样?的魔头啊,你不被他抽筋扒皮就算你万幸了,还想要什么,说你死心眼都是在?夸你。” 宋施维也盘腿坐到了沙发上,“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懂规矩,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闻此,苏布难得?换了副认真的面孔,“我告诉你啊宋施维,你要是没办法收掉你的心思,哥哥我可真要把?你赶出去了。” 见他一脸“自?己也身不由己”的表情,苏布稍微缓和了点?语气,“我认识阎弗生很多年了,从我见他的第一眼到现?在?,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一个人......不对,不只是人,应该是我从来没见他对这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哺乳动物?动过心思,从来没有。” 听见这话,宋施维有些诧异。 “你别以为哥哥我是为了让你死心,在?这瞎编胡说,”苏布摇头,表情认真,“我说得?是实话,阎弗生没有心,天?生没有。” “你不要对他抱有任何的妄想幻想奢想,因为你一定会?失望,甚至会?很痛。” 苏布扶着腰起身,从桌子?上拿过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沙发上,转向他。 宋施维下意识转头看去,照片中是个金发碧眼,十分帅气的外国男人,虽然?瞧着有些成熟,但感觉跟自?己年纪差不多。 “我留学时的朋友boris,关?系挺好的,对阎弗生一见钟情,用尽了各种心思和手段,都没能?换来他的心,最后自?己受不了,自?杀了。” 苏布看向那张照片,思绪翻涌,心情很复杂,“其实不怪阎弗生,他从一开始就拒绝了boris,甚至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承诺与希望。可boris跟中了蛊一样?,就是不信邪,整天?追着阎弗生不放,还说什么征服一头不驯的猛兽很有成就感。然?而?他根本不知道,阎弗生不是什么野兽,他是个魔头,绝对不可能?被征服的魔头。” “说起来其实都怪我,”苏布拿过了手机,“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如果那天?我没有带阎弗生去那个party,可能?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 苏布轻轻触摸了下屏幕中的照片,脑海中有无数的画面闪过。 难过吗,自?然?是难过的,可是难过又有什么用呢。 他无法责怪阎弗生,因为说到底,他没有什么大错,甚至作为朋友,阎弗生对他算是不错的了。 苏布也没法责怪boris,毕竟谁一开始没对阎弗生产生过异念呢。 他这么多年还留着这张照片,或许是在?怪自?己,怪自?己当初的不成熟,也或许,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警醒。 “趁着还来得?及,赶紧掉头,”苏布锁掉了屏幕,抬头看向宋施维,“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也绝对不可能?会?成为那个驯服猛兽的所谓猎手,因为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那样?的东西存在?。” 第33章 “或许有了......” “什么?”宋施维呢喃的声音很低,苏布没听清。 “没什么,”宋施维苦涩地笑了笑,“谢谢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心里也有数,就是,难免有时候会情不自禁。”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走上岔路的,就......” “让我再多做会儿梦吧,毕竟梦嘛,总会有醒的那一天。” 第27章 入室【三合一】 饥、渴、痛、痒, 是人最强烈最无法忽视的四大感觉,也是人类归根结底最在意的“欲望”。 口饱腹满,不遭血光,保持清洁, 便不会出现身体上的饥渴痛痒。 至于心理, 那就更简单了,人不犯贱就不会痛, 其余的, 没有什么是一炮解决不了的。 而对于那些别人的梦是否会醒,亦或者那些梦是否存在, 什么时候存在,又什么时候消失,甚至是否是因他而存在和消失, 阎弗生从来不会去在意,也不想去知道。 对他来说,自己是否痛快与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正如苏布所说的那样,阎弗生从不会给任何人希望与承诺,也不需要别人给他那些东西,自然就更不需要牵扯到负与不负责。 所有这些在别人看来与情意有关的, 至关重要的一切, 对他来说都是黏黏糊糊,让人感到恶心的累赘。 说到底, 人和人之间不过是一条裤子之隔, 脱裤子相见,提裤子分别,最简单不过,根本不需要那些繁琐的点缀。 和谷其名在豪伯華莱结束用餐后, 时间还早,阎弗生本想直接开车带人回家,奈何饭饱思淫/欲,两个人都实在等不及再开一段时间的车,直接去前台开了个套房,滚到了一起。 谷其名确实贼心不死,仍旧试图压倒阎弗生,然而阎弗生怎可能轻易被他拿捏,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人给反压了回去。 “你说话不算话……”谷其名咬着牙尝试挣脱他的钳制。 “哼,”阎弗生冷笑过,“我说了,中国的地盘,不看你那外国的钟,谷大少爷自己也是马上就要出名品的人了,难道不懂这些道理?” 说罢,阎弗生再不和他废话,直接一把抽出了他的皮带。 “啪”的一瞬抽痛过后,颈间传来了令人窒息的束缚。 谷其名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忍不住呼吸滚烫了起来。 一阵激烈的翻云覆雨之后,两人皆是满身大汗。 阎弗生解开他手腕上的领带,翻身下床,走到酒架旁寻了瓶好酒。 拔开塞子,将酒液倒进杯子里时,桌子上的手机响起了第三次铃声。 阎弗生瞥了眼,随而转头看向床上眼圈发红,浑身狼狈的谷其名。 “你的‘琦琦’看来很急啊,连续打了三次。” “不,咳咳……不用管。”谷其名声音有些嘶哑。 阎弗生嘴角漫不经心地勾起,轻晃着酒杯,走到落地窗边,俯瞰着外头被渐渐西沉的夕阳光芒笼罩的整座城市。 他从来都不会去管别人的这些闲事,更不会在乎,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琦琦,像个女孩的名字。” 闻声,趴在床上的谷其名,将头缓缓转向了落地窗方向。 阎弗生不着寸缕,精壮高挑的身躯,在酒店的地毯上投下一片暧昧的浓影,肌肉的沟壑线条自背光中起起伏伏,添得本就精致的轮廓愈发鲜明。 “是。”谷其名望着他的背影说。 “女朋友还是未婚妻。” 谷其名眼皮轻垂了下,“都不算吧。” 他轻轻翻了个身,“只是之前家里有意让我认识的。” “哟,联姻对象啊。” 阎弗生抿了下酒,对这些所谓的“豪门琐事”不怎么感冒。 “我不会娶她的,我也不想娶她,更不会联姻。” 会不会,可能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阎弗生太知道这些个看似在家养尊处优,实则完全没有自主的大少爷了。 “要是哪天好事成了,记得告诉一声,虽然我算不得什么好人,却也不想哪天上街莫名被人指着鼻子骂破鞋。” “呵,”谷其名不禁轻笑了下,“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 “这不叫怕,”阎弗生拿着酒杯转身,神情悠然地说,“毕竟就算打洞偷粮的鼹鼠,也有自己的原则,知道哪些仓可偷,哪些户勿碰。” 这形容,谷其名眉峰一挑,随而看向他大剌剌亮在眼前的下半身,声音变得暧昧起来,“是吗……” 闻此,阎弗生抿起嘴角,朝他一步步靠近。 哐咚一声闷响过,阎弗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将酒杯仍在床边的地毯上,抬腿再次跨上了那张宽大而凌乱不堪的床。 …… 自那日和谷其名厮混后,阎弗生接连忙了好几天,等再稍微有空闲的时候,陶青原也终于联系了他。 这天他原本打算上午去趟公司的,但收到对方的信息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关于调查的事情上,半道直接转了方向盘拐去了罗希莎小区。 非周末时间,宋施维要上课,苏布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据陶青原说一大早就出门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阎弗生才能毫无顾忌进门就问。 “信息有些冗杂,为了方便查阅,我做了简单的归纳整理,你先看看有没有用吧。” 陶青原将一小沓文件递给他。 阎弗生连忙接过,感受到纸张的厚度后,忍不住惊叹了声:“可以啊陶总,就凭着您这份认真的态度,我怎么着也得好好请您吃顿饭。”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将脚搭在桌子上后,认真看起了文件内容。 陶青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进了中希骋的技术流,干活精准又细致,从最基本的身高血型、家庭住址、教育背景,到线上线下的购物消费记录等信息,可谓是应有尽有。 而且还十分贴心地归纳成表格,并佐以折线扇图进行统计分析,从消费习惯推算出调查对象的喜好。 虽然厚厚一叠文件有些理工生的常见毛病——大量数据堆叠而少甚至于无深入的分析与见解,但这毕竟并非真正的工作任务,无伤大雅。 况且分析人是阎弗生的长处,尤其是这个“被调查者”。 “34岁,1米88,a型alpha血,10月24天蝎座……” 简单扫过前头基本的信息后,他向下看去。 “a市初级中学,a市第一中学,坎海大学硕博连读……” 看着教育背景栏优异的成绩与名声在外的大小学校后,阎弗生撇着嘴耸了下眉头,“还真是‘一板一眼’的优秀啊。” “坎海市香湖区晞晖路九亭诗韵7a一栋11层。”瞅到详细的住址后,阎弗生饶有兴趣地笑起来。 婚姻状况栏中是未婚,下面是家庭成员栏,但让阎弗生感到意外的是,那一栏里面竟然是空白的。 且不说没有的配偶,就是父母或兄弟姐妹那几项,竟也都没填。 “空的……”他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继续向后看。 直到在冗杂的消费记录中,看到支出比重比较高的几组中,有一个名目是“a市福利院”。 “福利院?” 阎弗生眉头更深了些,忍不住拿出手机查了查这个福利院的情况,而后又翻到前面看到表格中记载的出生地与教育背景中的a市初高中,有点恍然。 望着福利院官网那个蓝标的电话,阎弗生差点走神按下拨出,赶忙抬起拇指退出界面。 家庭成员栏是空白,却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同家福利院捐一笔大额捐款,什么情况,其实一目了然。 阎弗生心中不禁生起几分异样的感觉,只是那感觉转瞬即逝,待他再去思味时,只剩下更浓厚的好奇与兴趣了。 他深呼了口气,继续往后看。 消费记录中金额比较大,且十分固定的一项是转给一个个人,陶青原贴心地在那人名后头标注了个“7a一栋11层户主”。 “租房。” 虽然之前阎弗生也猜测过对方有可能是租房,但这会子得到证明,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这大概和他初次跟踪敬云安到九亭诗韵时的心情一样,在阎弗生的观念里,人才都是不可多得的,不能被埋没,更不能在被发现后被亏待。 在他看来,敬云安是个人才,尤其是在得知他或许身世坎坷之后,就更这样认为了。 只是,难得的人才却还要自己租房住……他会感到有些可惜。 第34章 然而这?种惋惜还没?有持续多久,后面另一个比重较高的?名目,让他瞬间露出了戏谑的?笑意。 “酒店”二字就像一杆鲜艳又妖娆的?旗帜,插在他的?眼前来?回飘荡。 某年某月xxx酒店5次,某年某月xx酒店3次,再某年某月xxxx酒店4次…… 这?样一整列错落有致的?数据,在某种情?况下,会?是可敬又勤奋的?“特种”牛马的?功勋录。但在另一种情?况下,就是一个欢场妖精修炼千年化成人后的?风情?万种与千娇百媚。 阎弗生抽出那?一张薄薄的?a4纸,放在眼前饶有趣味地来?回打量。 “跟我装,就说我有大圣的?火眼金睛,看妖怪那?是一瞧一个准。” 说着,他将那?页普通的?纸张放在鼻子上深深地嗅了一口?,纸张固有的?气味与喷墨的?淡淡香气混合,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陶总!” 将那?张酒店消费记录夹到里头后,阎弗生一个挺身从沙发腾起,直奔北卧而去。 陶青原坐在电脑前,茫然地转头看向他,“是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明明是休息的?时间,但陶青原的?房间里仍旧窗帘紧拉,长而宽的?u形桌被?各种电子设备占据。从笔记本、台式机再到四五块不知道连接在哪里的?超大显示屏,一齐散发出幽幽的?蓝紫荧光,将原本宽敞的?房间映得莫名闭塞而诡异。 “这?也太赛博朋克了。”阎弗生忍不住感叹。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阎弗生倚在门边,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你给的?资料非——常的?有用,多谢了,请务必要告诉我你的?工时费范围,我必须得付这?个钱。” “……” 见他“满门帘”的?犹疑,阎弗生直接挥了手,“没?关系,你不用纠结了,我自己去打听你们公司的?时薪水准,这?几天所有的?时间就都算在内好了。” “这?……” “ok就这?么定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趁热打铁,好好将这?份资料给利用起来?,你也赶快休息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不等陶青原反应,阎弗生直接转身走?向了玄关。 听到“哐咚”的?关门声传来?后,陶青原像个才响应的?机器人般,朝电脑屏幕转了下头。 …… 陶青原给的?调查资料中显示,敬云安在外开房的?频率极高,但阎弗生并不认为那?代表着敬云安在工作出差,或许其中夹杂着个别的?特殊情?况,但最多不超过五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都是他最大限度的?估高数据。 以?他对?敬云安的?了解,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在约人都一点也不为过。 而且,综合他前些日?子的?跟踪和?近几次的?接触观察,敬云安应该是不会?将人带到自己家?办事的?那?一类人。 以?敬云安的?尿性,绝对?将自己盘丝洞那?一亩三分地的?隐私权,看得比什么都重,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让人进入呢。 “私人空间”这?几个字,乍一听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但仔细咂摸,却处处都透露着欲拒还迎的?风骚。 什么私人不私人的?,所有那?些看似禁忌的?东西,其实都在等待着人去打破与触碰,只是看那?个“人”是否注定而已。若是,便成就传奇,若非,便沦为阶下囚。是非对?错,到头来?,其实也不过是人定,没?什么大不了。 阎弗生回到车上,从储物箱里拿出了前两天柏恣同托人送来?的?conofendine,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 将药放到副驾后,阎弗生掏出手机,看了眼相册里的?课表,然后将手中的?资料放置在驾驶座下的?隐蔽暗格里,发动车子,朝着晞晖路开去了。 到达九亭诗韵,阎弗生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透过车窗朝外头看了两圈后,眉眼一转,直接熄火,提着装药的?牛皮纸袋下了车。 阎弗生再次掏出手机,站在小区门口?正?中拍了一张照片,随而走?进小区。 九亭诗韵规模不小,东西两区共有二十多栋楼,7栋藏得并不深,阎弗生没?走?多会?儿便找到了。 站在楼下,他朝上数了一下窗户,对?于一栋二十多层高的?楼房来?说,第十一层不算高。 阎弗生望着那?扇因距离而黯淡模糊的?窗户,映着从乌云后一闪而过的?日?光,解开了手机的?锁。然后迅速敲下几个字,并发出了先前拍得那?张照片。 「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发完后,阎弗生再次抬起头,没?过多会?儿,目标窗户前隐隐出现一个身影。 阎弗生往身旁不远处那?棵开得正?旺的?蓝花楹树后躲了躲,猜测对?方或许是在打量小区门口?。 「以?防你再说我跟踪或纠缠你,我先表明来?意。」 阎弗生再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并将手中的?药袋拍了过去。 没?过多会?儿,对?方回复了,但只有两个字。 「等着。」 见状,阎弗生嘴角轻抿了下,将手机揣进了兜里,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 几分钟后,他倚靠在车边,望着那?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笑得张扬又得意。 敬云安望着他那?不怀好意,另有所图的?表情?,声音淡淡的?,“虽然问了或许多余,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听着他不怎么热情?的?声音,阎弗生故意表现得很失落,“啧,怎么着我也是好心来?给你送药,你不说请我上去坐坐,也至少热情?点吧,这?一上来?就跟审犯人一样的?口?气,简直让人伤心呐。” “哼,您还会?伤心?”敬云安冷笑,“少来?这?一套。” “怎么不会?,”阎弗生捂了下心口?,“我现在就觉得很痛。” 见他仍旧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敬云安眉头微蹙,懒得再和?他胡说八道:“那?您还是赶紧去找人疗愈吧,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说完,他转身就想?往回走?。 “哎,”阎弗生连忙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胳膊,“嘿,你还真是有够冷血无情?的?啊。” 敬云安用力将胳膊从他的?手里挣脱。 “药也不要了?”阎弗生扬起了手中的?牛皮纸袋。 敬云安理着袖口?,瞥了眼袋中的?药,足足有两瓶,先前他搞几片都那?么不容易,这?人竟然没?几天就弄来?了两瓶,敬云安心里莫名有点不平衡。 说实话,他很想?要,但又莫名不想?真的?欠眼前这?人的?情?,总觉得受了他的?帮助,自己就输了一头一样,一时有些拧巴。 阎弗生每回见着敬云安,那?眼就恨不得在他的?脸上戳个洞,眼下他这?样的?心思又怎么会?逃过他。 阎弗生不动声色却又十分戏谑地笑起来?,故意以?一副受累的?姿态,将牛皮纸袋往他的?怀里塞,“赶紧的?,沉,老子画了一晚上的?图,手累得不行,什么东西都不想?拿。” 两瓶药能有多沉,借口?找得漏洞百出。 眼看袋子就要掉下去,敬云安下意识伸手托住。 虽说两瓶几十片的?药加起来?不到200克,但拿在手里却莫名有分量,这?分量,不单是药本身,更是背后看不清却赤裸裸的?现实。 “一共多少钱,我还你。” 闻声,阎弗生皱起眉头,“谈钱多伤感情?啊,你我之间用不上说这?些。” “你我之间?”敬云安笑了,“你我之间有什么可以?伤的?感情?,你我之间当?然得说这?些,且还要说的?明明白白。” “啧,你看你,又来?了。”阎弗生故意装傻。 “从廖尔斯伯到喜辣厌麻,从精神食粮到物质口?粮,甚至连插科打诨摸把扑克都能丧志到一块去,更别提那?事儿的?取向癖好……” 阎弗生目光瞥向他的?下半身,随而又缓缓扫上来?,落到他的?脸上,“我们分明是百年修来?的?天赐良缘,千世修得的?深情?厚意,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阎弗生这?个人,但凡你在他的?跟前露出丁点儿破绽,他就一定会?像个鬣狗一样死咬住不放,更遑论眼前这?种顺着杆儿爬的?难得机会?,敬云安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好啊,既然这?样,那?东西我收了,你自己自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说完,敬云安提着袋子就往里头走?。 “哎,”阎弗生立时跟了上去,“既然是情?深意切,你让我上去喝杯茶,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难道你没?听说过,所有的?情?深义重到最后都是两厢厌弃,深恶痛绝,更何况我们这?样千百年的?旧孽宿怨,我不把你大卸八块就算好的?了,还请你上去喝茶?” 第35章 “虽然我十分赞同你的?观点,但是这?话不能套用在我们身上,”阎弗生十分无赖地往他身上贴,“毕竟咱俩的?热恋期是以?万年打底的?。” 敬云安嫌弃地将他的?胳膊从腰上扯开,眼看着距离7栋越来?越近,他知道今天这?无赖是无论如何都要缠着他上去了。 敬云安脚步微顿,转头睨着他,“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直接在我家?门口?堵着,还装模作样地等在小区门口?。” 到头来?,还是在意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阎弗生眼睫一眯,再次往他身上靠,“怎么,是嫌我没?直接送货上门,还要劳烦你下楼一趟?还是真就那?么期待被?我堵门?” 敬云安眉头皱起,再次将他推开。 阎弗生被?他推得一踉跄,赶忙站直了身子,“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要是知道你家?在哪栋哪户,还用得着在这?里苦苦哀求你放一杯茶?” 见他眼神乜斜,满脸的?不信,阎弗生只得“实话实说”:“你住在哪里又不是什么秘密,去你们学校找个学生登陆系统查下不就知道了,再不济还可以?去办公室找你同系的?老师问啊,你要知道,我这?张脸除了您左右瞧不上,在其他人那?里可好使着呢。” 这?话听着有那?么几分真了,敬云安盯了他一会?儿后,转过了头,继续往前走?。 “我没?有瞧不上你的?脸。” “哟……”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我只是瞧不上你这?个人。” “啧,你这?话说的?,”阎弗生刚明亮起来?的?眸光瞬间蔫了回去,“你怎么就瞧不上我这?个人了,哎,我这?人怎么了,又高又帅又多金,身强体健,器大活好,为人仗义不黏糊,任劳任怨不含糊,清醒懂事不迷糊,怎么瞧都是打着灯笼难找的?绝佳好男人啊。” “哈,”敬云安当?真是笑出来?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好男人……阎弗生,你不觉得这?三个字从你嘴里冒出来?很硌牙吗。” “哎哟喂!” 阎弗生声音有点高,腔调也十分怪异,敬云安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四周或路过或散步的?男女老少。 “还说对?我没?兴趣呢,您瞧您连我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明白,叫得这?么娴熟亲昵,亏我还以?为您当?初看都不看一眼就把我名片给扔了,到如今还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呢!” “你神经病啊。” 原来?是为这?么个事儿,敬云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并加快了从满是人的?小花园经过的?脚步。 阎弗生是个走?到哪儿都备受瞩目的?集光体,早就习惯了那?些陌生的?目光,但见敬云安这?个模样,他突然就起了坏心眼。 他连忙上前拉住敬云安的?胳膊,趁其不备将人拉到怀里,转头朝花园里上到八十下到三月的?爷婶叔姨兄弟姐妹宝大声地吆喝起来?:“亲友们,本人苦苦且卑微地追求这?个帅哥好几个月了,可他非说我长得不帅人也不好和?他不配所以?不接受我,大伙儿眼神雪亮,你们帮着瞧瞧,我人到底哪里不好啊?” “喂……”敬云安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脸上难得显出了几分慌乱。 “小伙子长这?么俊哪里不好了?”离得最近的?一开朗大婶笑着说。 “小伙儿体格挺好,要是多锻炼锻炼,可能会?更加分。”不远处一在站在双杠上的?大爷声音洪亮。 “两个人分明是郎才男貌,却没?能成双成对?,一定是哪里出问题,要不叔给你们算一卦姻缘?”坐在石桌前的?叔推了推眼镜。 “要不让人那?帅哥说说自己的?想?法呗?”一理智阿姨将目光投向了试图挣脱阎弗生掌控逃走?的?敬云安。 “唔嗯卟……哼咦嗯……”粉色推车里刚会?爬的?宝宝以?婴语发表了重要讲话。 “啧……”多番挣扎无果的?敬云安终于受不了了,眉头一拧,抬脚就往阎弗生的?狗爪子上用力踩了一脚。 “我靠!” 这?一脚实在太重,且正?好踩在趾尖上,饶是极为奈痛的?阎弗生也受不住,当?即就松开了钳制着敬云安的?手。 一得到解放,敬云安毫不犹疑地转头就走?,要不是不想?失了风度,甚至还想?拔腿狂奔。 “额咳咳……” 阎弗生咬着后槽牙克制着自己想?脱鞋揉脚的?冲动,赶忙一瘸一拐地朝对?方追去。 好歹是追着敬云安的?脚步上了电梯,虽然险些晚一步被?挡在外头,但幸好阎弗生力气够大,直接将快要合上的?电梯给掰开了。 “还真是够黑,一点情?面都不留,我脚都快要残了。”阎弗生左脚脚尖踮在地上,来?回转圈缓解疼痛。 “那?是你自找的?。”敬云安一点愧疚都没?有。 “我自找什么,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阎弗生满脸得意,“刚才你可也都听到了啊,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都觉得我又高又帅好的?很,和?你郎才男貌天生一对?,也就你一直嘴硬不肯承认。” “我没?有不承认,我不都说了吗,你的?脸确实好看,你这?个人也有自己的?魅力,只是……” “只是很抱歉,我不是你的?菜。”阎弗生翻着白眼抢过了他的?话,感觉他这?套说辞自己不仅听得耳朵起茧子,甚至都快倒背如流了。 敬云安轻笑了下,“对?,你这?不是很明白吗。” “明白个屁,”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阎弗生跟着对?方走?出去,“这?要不是借口?,我阎弗生以?后两脚朝天倒挂着走?。” 敬云安走?到家?门口?,在门板上戳亮了电子屏,而后按了指纹解锁。 阎弗生站在他身后打量过左右,原来?这?栋楼是一层一户式,整个11层只有敬云安这?一家?,难怪租金会?高出中档小区租金的?平均水平那?么多。 听到“嚓”的?一道电子开锁声响起,阎弗生立马打起了精神,在对?方打开门的?瞬间,赶紧伸出手把住了门边,免得对?方闪进去后将自己关在外头。 事实证明他太有先见之明,因为敬云安确实就是那?么打算的?。 见着门没?能如预期关上,脸上露出无奈的?敬云安,阎弗生笑得十分欠扁,“我就知道你这?狡猾的?妖精满肚子坏心眼儿。” 说着,他一个大跨步直接贴着敬云安的?前胸进了屋,逼得对?方接连后退,险些踉跄在地。 阎弗生连忙伸出手,十分“贴心”地揽过他的?腰,将人扶住。 “你瞧,这?人就不应该太诡计多端,否则,还真说不好受伤的?是别人还是自己了。” 敬云安赶忙站稳,将腰间的?手扯开,并把满脸坏笑的?人从身前推开。然后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拖鞋,并将一双崭新的?拖鞋扔到他脚下。 “你穿这?个。” “哟,”阎弗生瞥了眼一看就合自己脚码的?新拖鞋,“这?是早就为我的?到来?做好了准备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敬云安将脱下来?的?鞋子放到架子上后,转身往客厅里走?,“我只是习惯多备一双。” 望着那?几排码放整齐的?男鞋,从皮制到帆布一溜儿的?黑白色系,阎弗生挑了下眉头,只觉果然是敬云安的?风格,看似低调儒雅,实则孤高闷骚。 他把自己的?鞋脱下来?,放到柜子旁的?临时置鞋架上,忍不住活动了两下刚才被?踩得左脚脚趾,然后才换上拖鞋。 虽说敬云安挺不待见这?人的?不请自来?和?各种纠缠,但他到底也帮了自己一个不小的?忙,来?到家?里做一回客,怎么着他也得好好泡壶茶,以?示招待。 “我这?儿没?有什么琼浆玉露招待您,只有之前刚托朋友寄来?的?毛尖,您凑合着尝尝吧。” “毛尖,”阎弗生咋了下舌,虽然他并不怎么喝茶,也不太懂,但这?个茶他是听说过的?,“好茶啊,敬教授这?么隆重的?招待,我真是感动。” 阎弗生从玄关走?出,边说着边打量向整个房子的?布局与装修。 只是还不待他仔细端详,走?出玄关的?左手边,那?面通往客厅与开放式厨房的?景观墙,便吸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敬云安所住的?这?栋房子色调以?米白、浅棕佐以?淡黑及少数暖系色彩为主,颜色搭配与家?具布置和?谐舒适,看得出走?的?是低调优雅风。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感到舒怡的?低饱和?度环境里,偏偏有一整面色彩极其鲜艳,笔触又十分豪放的?景观墙画。 那?画中内容纷杂,但整体衔接流畅,看得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临摹,而且临得是非常著名的?后印象主义先驱梵高的?作品。 第36章 秋景、麦田、夕阳、向日?葵、葡萄园、剑兰花、康乃馨…… 这?画者不知是出于喜好,还是出于某种偏执,只临摹了梵高作品中那?些含有以?上特殊元素的?画作。 大面积的?金黄与橙红交织,超高饱和?度的?色块碰撞,与整栋房子的?装饰格格不入,甚至不适配到有些触目惊心,瞬间便会?抓走?任何一个进入者的?目光与全部注意力。 阎弗生眉头皱起,因这?种强烈的?不协调,更因这?似熊熊烈火般的?红橙黄。 “怎么样,很艺术吧?”敬云安在不远处加热过水,开始洗茶与茶具。 他的?声音拉回了阎弗生远游的?神思,“什么?” 敬云安转头看了一眼那?面墙,“那?是我之前的?租客留下来?的?,听说他是个搞艺术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被?惊艳到了。” “我并没?有被?惊艳到。”阎弗生收回视线,从墙画前离开,朝他走?去。 “是吗。” 敬云安的?语气有些轻佻,大概是认为阎弗生在嘴硬,毕竟他看到他刚才看走?了神。 阎弗生走?过茶桌,来?到落地窗边,望向外头小区的?整体环境和?远处的?城市缩影。 “我只是觉得很刺眼。” “刺眼?”敬云安有点诧异,“颜色太艳了吗?” “色彩确实是主因,但不单单是色彩,”阎弗生转过身,巡了圈室内,“还有风水。” “风水?”敬云安饶有趣味地看向他,像是没?想?到他这?样的?abc还懂些个风水。 “小瞧人了不是。”阎弗生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直接抬腿从后头跨过,坐到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虽然室内设计我做得不多,但空间上的?东西我还是懂得,”阎弗生伸手指向右手边的?落地窗,“你没?有发现你这?栋楼的?窗外,有一条南北走?向的?马路吗?” 敬云安转头看向窗外,确实有条马路,但也不算是完全对?窗,“怎么了?” “虽然并没?有直接正?面相对?,但多少也有些冲了,国内不是都很忌讳这?个的?吗。” 闻声,敬云安再转头打量向那?条马路。 “我对?这?方面了解不深,但单纯从房屋设计与色彩搭配方面来?说,你这?面墙画也确着实不可留。”阎弗生说。 敬云安望向他,“这?么说,你是有建议了?” “有啊,”阎弗生不太正?经地回视着他,“但我的?建议通常都是很贵的?。” 对?面的?人耸了下眉峰,将泡好的?茶倒在杯中,放到了他的?跟前,“那?还是算了,我兜里那?仨瓜俩枣可请不起您这?样的?大设计师。” “我要你那?仨瓜俩枣干什么,再说,你觉得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敬云安自然知道他不缺钱,“可是除了钱,别的?东西我也给不了,再说您也瞧不上眼啊,要不您瞅瞅,我这?屋里有什么您感兴趣的??” 阎弗生眼神放肆到有些赤裸,“我对?什么感兴趣,你最清楚。” 然而敬云安并不接他的?话茬儿,将壶中仅剩的?一点水倒进茶壶里后,直接提着水壶起身,朝厨房方向去了。 只是他刚走?到水池旁边放下水壶准备接水,一阵极轻却难以?忽视的?气息就从身后袭来?。 敬云安立时松开按键的?手,转身曲肘横在来?人的?身前,做了及时的?阻拦。 但阎弗生显然有备而来?,直接攥上敬云安的?手腕,用力将他的?抵抗掰到了腰后,并迅速抬手钳制住他的?另一只手,一起掰到了后头。 双手被?困,两个人的?距离因而迅速拉近,阎弗生眼中那?因预判猜中且成功破解的?得意,无比清晰地映在了敬云安的?眸子里。 敬云安自然不甘被?轻易擒住,只是还不待他动腿脚反抗,阎弗生又先一步破了他的?防备。 敬云安的?腰侧袭上一阵强烈的?紧束感,阎弗生借着双臂拢住他腰身的?姿势,将他朝自己拉近,并迅速在敬云安的?两脚之间迈出一大步,逼着他不停向后退。 两厢半拥着推搡间,阎弗生将敬云安抵在了后头的?案台边沿。 敬云安眼眸微转,发现四周左有墙壁,右有矮柜,身后是光滑却坚硬的?案台,他已经被?阎弗生困在了狭窄的?u形角落里。 身前的?人贴得极紧,逼得敬云安不得不向后仰头,以?免那?不停低头的?狗东西突然亲上来?。 阎弗生深深地嗅了一口?敬云安身上的?味道,眼睛盯着他,压低的?声音在闭塞的?空间里听上去无比暧昧:“敬教授,你知道放一个对?你心怀不轨的?男人进家?门,意味着什么吗?” 敬云安闻声冷笑,“你得明白,一个对?你毫无兴趣的?男人,可以?放你进任何看得见的?地方。” 听到这?话,阎弗生眉峰微扬,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任何地方……” 敬云安睫羽轻轻眯起,眼神露出几分挑衅,“毕竟不该进的?禁区,你连看都看不到。” “哼,”阎弗生笑中有些轻狂,“是吗。” 话音落下,他脚下运力,迅速将敬云安那?本就触地不稳的?两只脚踢开,企图从中间穿过,将身前之人以?双腿大开的?姿势抱到案台上。 然而就在阎弗生抬脚的?刹那?,原本被?困住的?敬云安突然向后奋力仰躺,将阎弗生钳制着他腕子的?手臂用力压在了腰下,并迅速分开双脚,曲起右腿,将膝盖精准地抵在了阎弗生的?要害之处。 疼痛与不适感冷不丁地从下头袭来?,阎弗生霎时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不到两秒的?空档里,敬云安又迅速翻起身,趁阎弗生难受不备时用力挣开他的?双手,抽出右手后掐在了阎弗生的?喉管上。同时灵活地挣出左手,五指扣在了阎弗生的?肋下,然后双脚落地,反守为攻,逼着身前的?人一步步后退。 攻防转换就在眨眼间,喉结和?要害处的?威胁与痛楚,致使阎弗生不得不紧皱着眉头后退,直至脚跟抵到柜门退无可退。 “呵……” 阎弗生难得落于下风却并不气恼,反而愈发兴奋地盯着身前这?指甲都快要抠进他皮肉里的?人。 “敬云安,你最好别被?老子逮到机会?,否则老子一定c到你哭着求饶。” 闻声,敬云安皮笑肉不笑地勾起了唇,“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第28章 美食家 “咳咳……” 得?到解放的霎那, 阎弗生还想?再?回击,奈何敬云安早有防备,直接抬手一拳顶在了他的胃上,逼得?阎弗生不?得?不?捂着喉结弯腰, 一边揉脖子一边摸肚子, 颇为狼狈。 “你这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老妖精,还真他大爷的回回都下死手啊……” “哼, ”敬云安轻笑了下, “当然了,对付你这样无耻下流, 十恶不?赦的魔头,不?出点狠招怎么行?。” 说着,他提起装满水的水壶, 神情轻快地从他身?边经过,“承让了。” “呵……”阎弗生冷笑起来,“你给我等着。” “哼。”敬云安背对着他十分不?屑地抿起了嘴角。 阎弗生转头对着冰箱的镜面揉了揉喉管,确认没?有留下什么指痕印记后,才放心地拉好前襟。 转身?准备返回客厅时,阎弗生才发?现原来厨房外还有个小阳台, 阳台上似乎放了几盆花, 位置有点隐蔽,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半包的露台上微风徐徐, 隐隐夹杂着几缕花香, 透进了没?关紧的门缝。里面空间虽然狭小,但瞧着还算惬意,阎弗生忍不?住推门走进去,望着远处抻了抻腰。 露台的右手边有个四五层高的花架, 花架的每一层都放了花盆。 阎弗生低头从上到下瞅过每一层都半死不?活一片花都没?开的“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很明显,空气里那好闻的花香,不?是这几盆东西散发?出来的。 花架旁边的烟灰缸里有不?少烟蒂,显然某人经常到阳台上来,或抽烟或打理它们,但几盆花在如此的“精心呵护”下,还被敬云安养成这个屌样,实在出乎阎弗生的意料。 “还以为你这狐狸精什么能耐都有呢......” 虽然没?憋住吐槽,但想?到敬云安那样力求完美的强迫症也有这样短板的一面,阎弗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太差,毕竟还有颗仙人球十分“旺盛”且“鲜活”地屹立在旁边的窗台上。 尽管那仙人球因为最顶上的一撮刺被拔光变成了地中海,但……还绿油油的,怎么不?算“旺盛”呢…… 阎弗生摇摇头,转身?走出了阳台。 “我说,您要是实在忙,就把阳台上那几盆花放生了吧,免得?跟着您老遭罪。” 第37章 听到这话,敬云安轻轻垂下眼眸,笑了笑,“我有在好好照顾的。” 阎弗生走到客厅那张长而宽的沙发?上窝下,将腿往不?远处干净的桌子上一搭,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哎哟,能被您好好照顾成那副蔫巴样儿,它们还真是有福哦。” “可能是缺肥了,我也是才开始摸索着养,总得?给些容错空间吧。” 阎弗生挑起眉,“您这话说得?在理,但怎么从不?见您给别人留空间,上来就直接一巴掌拍死。” 敬云安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容错是有代?价的,有些错可以容,有些错绝对不?能。” “双标。” 阎弗生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然而不?远处那面火烧火燎的破墙,总是不?停地侵入余光,想?避都避不?开,无比刺眼,“你这面墙画,最好涂掉它,用米白色或者淡棕色的漆都可以,然后再?支个架子挂盆绿植。当然如果你不?嫌麻烦,可以找人帮你画幅海景图,但不?要日出日落沙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天?海一线那种最好。” “还有,”他又指向对面的落地窗一角,“那里可以加盆......算了别加绿植了,你也养不?活,搞个小书架吧,别挑颜色太艳的,不?过看你鞋柜子那尿性,也不?会挑艳的。” “那可说不?准。”敬云安往杯子里添茶。 “你看,说你风骚是一点也没?冤枉你。”阎弗生摇摇食指。 “嘁,”敬云安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您这建议是自己说出口的,可不?是我逼你,别到时候再?把账算我头上。” “怎么不?算你头上,当然得?算,”阎弗生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你小子现在玩不?起,还矫情的要死,所以我就不?收你全价,勉强给你打个折。” “你——” 不?等他反驳,阎弗生立时开口,“我饿了,你给我做顿饭,就当是抵扣你的欠款。” “别了,您还是把您的点子收回去吧。”敬云安毫不?犹豫地拒绝。 “嘿,说出口的话怎么收回去,再?说我又没让你做满汉全席,就做顿家常饭不?过分吧?” “你这是强买强卖,”倒还真不?是敬云安故意拿乔,而是因为......“我不会做饭。” “什么?”阎弗生有点诧异,“不?会做饭?” 他转头瞅向那装修精致家具齐全的开放式厨房,“您撒谎能脸红点吗?” “啧,我骗你干什么,我真不?会。” 敬云安抿了口茶,“当然,你要是认为把面包放机器里叮一下,或者把鸡蛋放水里煮一下,亦或者把外面买来的饭菜放微波炉里热一下算是做饭的话,那可能我会。” 听到这话,阎弗生是真忍不?住翻白眼了,毕竟心里某种不?可说的遐想?彻底破灭了。 见他实在扫兴,敬云安只好提议,“要不?我请你出去吃吧,小区外面有家生腌很不?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尽管阎弗生很想?立时回应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但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压了回去。 “生腌?”他装作?不?知道那家店的模样,“喜欢是喜欢,但我这人嘴很挑的,一般的生腌我可看不?上。” 敬云安不?意外,“小区旁边那家店虽然规模不?大,但味道还是可以的,而且食材都很新鲜,想?来应该能入得?了你的嘴。” “是嘛,能得?到敬大教授如此美誉,看来是有两把刷子,”阎弗生直了直身?子,朝他歪头,“毕竟你我唇舌交融,味蕾都朝一个方向长。” 这人,连简单的口味相?撞都能说得?这么恶心。 敬云安皱了下眉,将手里的茶喝完后,将茶杯倒扣在案上,起身?朝里屋走去。 “干吗~去呀。”阎弗生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往卧室方向拐,声音故意放得?暧昧。 “哐咚”的关门声传来,不?轻的力道昭示着敬云安的拒绝与警告,阎弗生讪讪地撇了下嘴。 没?过多?会儿,他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身?上的家居服也已?经被换了下来。 “走吧。”敬云安没?再?在客厅里多?做停留,直接拿起手机,朝玄关走去。 “得?嘞。” 阎弗生只得?从沙发?上起身?,再?随他一起走出家门。 直到上了电梯,他才想?起来,刚才应该趁机去这狐狸精的洗手间一趟的,毕竟很多?时候,洗手间最能暴露一个人不?想?为人知的秘密。 “啧……” 越想?越不?痛快,以至他没?忍住又开始对身?边的人动?手动?脚,险些再?挨一脚时才停了下来。 往小区外走难免要再?经过那个小花园,虽然不?少人已?经离开,但还有不?少“固定嘉宾”占据在原处。 “小伙子这是要上哪儿去啊?”站在双杠上的大爷声音洪亮。 “约会,约会去。”阎弗生笑得?满脸不?正经。 “啧......”敬云安下意识皱起眉头。 “啊?这么快就追到手了?”坐在石桌前的算卦叔往下拽了拽眼镜。 “是啊,毕竟有广大群众的支持嘛!” 敬云安加快脚步,迅速从小花园经过,将阎弗生远远甩在后头。 “哎......”阎弗生赶忙追上,边走边回头朝众人炫耀,“啧,脸皮儿薄。” 生腌店就在九亭诗韵旁边,两个人走出小区门口后直接左拐,没?多?会儿就到了。 因为已?经来过不?止一次,阎弗生生怕自己那张让人见之不?忘的脸被认出来,所以一进门就低着头,想?要直接转去就餐区找座位。 “哎,你哪儿去?” 然而敬云安却把他给叫住了,“不?过来看看吃点啥?”敬云安朝他示意食材柜。 “不?用了,你点啥我吃啥,都听你的。” 虽然这话有点过于暧昧,但敬云安似乎并没?怎么在意。或许也是上次一起吃过饭后,两个人在口味上有了点默契。 为了便于观察小区门口的动?向,先前每次来,阎弗生都喜欢靠窗坐。然而这一回他特地选了个靠里的座位,并且背对柜台和选餐区,以防万一哪个服务员把他给认出来。 好在直到敬云安拿着纸巾和饮品过来入座,餐点也陆陆续续地端上来都无事发?生。 “看着不?错的样子。” 阎弗生巡了一圈桌子上的海鲜,还真都是他爱吃且先前点过的,一点雷都没?踩。 他满脸惊喜地看向对面的人,“啧啧,敬大教授啊,你怎么就这么对我的胃口呢?” “别,”敬云安赶紧打住他,“这么一大桌子生肉够你啃得?了,小人皮糙肉柴的,还是请您放过了吧。” “呵,”阎弗生拿过旁边的手套慢慢戴上,“皮糙肉柴?nono,你可一点也不?柴,你一看就是娇皮嫩肉,丰肌韧骨,倍儿劲道。” 敬云安刚打算把手中的螃蟹往嘴里搁,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扔了个白眼,“那还真是对不?住您的真诚点评了,小店概不?对外出售。” “不?急,”阎弗生也掰开一只蟹,“现在不?售,不?代?表以后不?售,像我这样的美食家,向来都是很有时间,也很有耐心的。” 说着,他冲着对面的人探出了舌尖,对着那蟹肉又舔又嘬,还吮得?暧昧且下流,“嗯~啧~这滋味儿,真爽~” 四周距离比较近的几桌顾客,大概是听到了阎弗生发?出的怪异动?静,纷纷或回头或斜眼,想?看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得?偷偷摸摸地瞟。 见此情形,敬云安忍不?住皱起眉头瞪了他好几眼,然而阎弗生不?仅不?收敛,还越来越放肆,惹得?旁边路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 “咳......”敬云安下意识捂着鼻子轻咳,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挨千刀的狗东西…… “你要是再?发?出这怪动?静,我现在就走。”敬云安低声警告。 若是平常,阎弗生压根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但是在又一个服务员从身?边经过时,露出熟稔又异样的表情,并返回到同事身?边交头接耳,还出现“这不?是那个......”的口型后,他终于舍得?收敛了。 “咳,”有酱汁刺激到了咽喉,他咳着清了清嗓子,“还不?是你招惹我。” “谁招惹你了......”敬云安懒得?和他犟嘴。 阎弗生耍了几回流氓没?被接招后,也不?再?自讨没?趣,埋头将点的虾吃差不?多?后,又要了两份。 “我说,就算这儿的味道不?错,你也不?能这样吃啊,又辣又生,很伤胃的。” “哎呀,担心我啊?” 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不?正经,敬云安撇了下嘴,“少自作?多?情,我只是实话实说,出于人道主?义地提醒。” 阎弗生扬了下嘴角,“关心就关心嘛,整的这么别别扭扭。” 第38章 “放心吧,我的身?体抗造的很,胃更是金刚不?坏。” 炫耀之意太过明显,甚至透出了几分挤兑,敬云安忍不?住悄悄“嘁”了声。 “毕竟太脆的话,可扛不?住国外那些个乌糟饭食。” 阎弗生的语气里隐隐带着嫌弃,让敬云安听到有些意外,“这么听来,你并不?是个纯正的abc。” “呵,”阎弗生轻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后来才出去的,也是出去了才知道,国内的东西有多?好吃。” 说话间,服务员将后点的两份虾端了上来,阎弗生立马拿起一只嘬空了壳。 “嗯哼。”敬云安也拿了一只。 阎弗生掀眸瞥向他,“怎么,听你这口气,有点失望?” “嗯?”敬云安茫然,“失望什么?” “我不?符合你的判断,不?是纯正的abc。” 闻声,敬云安抿了下嘴角,“是有些意外,但失望不?至于,再?说我有什么好失望的。” “失望在自己看走了眼啊。” “哼,”敬云安嗤笑一声,“人这种东西太复杂了,偶尔看走眼一两次很正常。” 阎弗生同意他的观点,“所以你也得?承认,或许你现在对我的判断,有很大一部分是走眼的。” “你?”敬云安摇头,“小细节或许有可能,但大框架是不?会错的,这点数我还是有的。” “啧,”阎弗生咋了下舌,“敬教授难道没?听说过,细节决定成败吗。” “当然,但是啊,这世界上有一种很神奇的植物,它的叶和花虽然同发?自于根,但却互不?干扰各长各的,少了哪一个另一个都不?会被干扰分毫。” 敬云安看向他,“看你,就像看那植物,不?必过于在意它的花,更不?必在乎它的叶,要看根。” “要看根?”阎弗生眉头一挑,“好啊,随时欢迎,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甚至想?怎么摸——” “闭嘴。” 敬云安受不?了地抓起一只扇贝塞到他嘴里,和这人算是说不?了一点正经话。 “咔哒”,阎弗生嘴一张,那只连壳都没?剥的扇贝就掉到了桌上。 他一脸戏谑地看着对面的人,“你还真是难伺候,好好说着话就急眼了,不?是你说看根的吗,我家里有的是绿植,欢迎你随时做客,我全都给刨了,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敬云安朝他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你自己想?污了,还赖我。” 阎弗生重?新拣起那只扇贝,将软嫩的肉撬出来,放进了嘴里。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嚼着,一边看着敬云安说:“别人见着我都只忙着看花看叶,就你,想?看根。” “明明对我心怀不?轨,还非要装的坐怀不?乱,说你表里不?一,口是心非,浑身?上下嘴最硬,还真是一点也不?冤枉你,登徒子装什么柳下惠。” “呵......”敬云安被他这话给逗笑了,“你确实不?是abc,毕竟哪有abc像您这么引经据典,妙语连珠。” “那还真是多?谢您夸奖了。” 阎弗生拿起旁边的果汁抿了口,但刚进嘴里没?两秒钟就吐到了垃圾桶里,“噗,啥玩意儿。” 敬云安瞅向他的杯子,“菠萝汁啊。” 闻声,阎弗生满脸嫌弃地撂到了旁边,“难喝的要死。” 敬云安微蹙了下眉头,拿起自己手边同样的果汁尝了尝,“还可以啊。” 见他连喝了好几口白水清口后,敬云安了然地放下了杯子,“你不?喜欢菠萝啊。” 抽了两张纸擦了擦嘴角,阎弗生摇头,“不?喜欢。” 他之前来的时候从没?点过菠萝汁,也没?留意到菜单上有这玩意儿。 “这还是人店家贴心,看着是老顾客光临才送的,”敬云安虽然对菠萝也不?怎么感冒,但还谈不?上讨厌,“鲜榨的,没?有添加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顾客?”阎弗生闻声心里一震,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 “对啊,”敬云安点点头,“怎么了?” 阎弗生眉头微蹙,心里不?禁有点发?虚。 “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毕竟离得?近味道又好。” 原来是说他自己,阎弗生腾起的一颗心瞬间落了回去,眉头舒展,语气轻松又故作?吃味地说:“该不?会是带过很多?‘植物’来这里‘看根’吧。” 什么好话到他的嘴里都会变味儿,敬云安睨着对面人,本想?骂两句,但话到嘴边却又变了,“当然了,毕竟长夜漫漫,总得?有人陪着干点什么,才好打发?时间呐。” “嘁,”听他这么说,阎弗生反而不?信了,“就你那一亩三分地儿,你舍得?让别人踏进去?” “怎么不?舍得?,今天?不?就放你进去了。” “那可不?一样。” 敬云安不?以为然,“有什么不?一样?没?有,甚至给我提建议让我改那堵墙的人,都不?止你一个。” “ok,”阎弗生并不?信他所说,“随你怎么说。” “毕竟说的是实话。” 阎弗生不?屑地笑了下,“既然这么说,我倒是挺好奇,你都是欠了那些个人什么样的情,才会放人上去的呢,毕竟有人说过,他的私人空间很小,装不?下太多?废物。” “临时搁一搁而已?,很快就清空了,能占多?大地方。”敬云安轻笑。 闻此,阎弗生没?再?说话,只是目光透过微眯的睫羽,直直地盯在对面人的脸上。 这条油光水滑的美人鲛,总有一天?,他一定给他扒皮下锅狠狠炖了。 “为什么还租房呢,凭你的能力,应该可以给自己整个盘丝洞吧。”阎弗生转了个话头。 “呵,盘丝洞,”敬云安笑起来,“那还真不?一定。” “即便不?能在市中心,这边,”阎弗生示意外头,“就像你现在住的地方,应该不?成问题吧。看你这k大教授的人间假面具,一时半会儿并不?想?撕破的样子,有个固定的属于自己的窝不?是更方便吗?” 敬云安朝九亭诗韵方向瞥了一眼,“不?是没?想?过。” “既然不?是缺钱,又生过念头,那就是地界没?看上咯?” “或许吧。”敬云安慢吞吞地挑着螺。 听他这似是而非的口气,阎弗生眉头一皱,“难不?成,敬教授心里也有那些个的俗念头?” “那些个俗念头?”敬云安抬眸看向他。 阎弗生一脸的兴味索然,甚至有种说出口都是在贬低自己的不?情愿,“找个伴儿,领个证儿,昏个头blablabla......” 闻声,敬云安轻笑了下,“我想?这是大多?数人的夙愿吧。” “呵,”阎弗生冷嗤一声,“所以也是你的咯。” 以为会得?到肯定答复,没?想?到敬云安摇了摇头,“不?是。” 听到这话,阎弗生面上的乏味立时褪去了大半,他从椅背上起来,稍微坐直了腰身?,“怎么说?” “没?什么说法,”敬云安声音淡淡的,“只是感觉不?适合我。” “不?适合?”阎弗生想?再?深挖一点。 然而敬云安并没?有遂他的愿,“嗯哼。” “有故事。”阎弗生眯了眯眼。 “呵,”敬云安敷衍地扬了下嘴角,“还真没?什么故事。” 阎弗生自然不?信他这话,但也不?急着刨根问底,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 “就说咱俩是女娲她老人家一手捏出来的对娃,严丝合缝,天?造地设。” “大教授,说吧,多?少聘礼才能把你娶回家?” “娶”这个字从阎弗生的嘴里说出来特别奇怪,倒不?是主?动?与被动?的差别,而是......这个字就和他不?搭,甚至不?止这个字,还有那个“嫁”——凡是跟姻缘有关的,都和他不?搭。 敬云安抬眸看向对面,本想?讥讽他几句,但看到他的脸,突然感觉没?什么必要了。 毕竟,他的眉梢眼角间,清晰地挂着那四个大字——孤独终老。 “那不?得?一座金山。”敬云安难得?跟他不?含戏弄与嘲讽地开了个玩笑。 “哇哦,”闻此,阎弗生眉峰一扬,露出了一副任重?道远的表情,“看来我还得?再?任劳任怨地给scott当几年牛马。” 敬云安将剔出的螺肉放进嘴里,语气不?以为然,“你还缺金山啊,那东西应该入不?了你的眼吧。” “您这话说的,金山谁不?缺,我最缺了,”阎弗生朝他倾身?,“话说,我在你眼里到底多?风华浊世,天?之骄子啊,还能将金山都不?放在眼里。” “毕竟我只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一样东西。” 等不?到下文,阎弗生忍不?住咋舌,“啧,话别说一半吊人胃口啊。” “想?知道啊。” 第39章 敬云安故作?神秘地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嘿……” 见他一脸得?逞的坏笑,阎弗生立时眉眼一转,“调戏我?看我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很得?意是吧。” “呵呵……” 再?收到一记白眼后,阎弗生神清气爽地靠回了椅背,“下周有空吗?陪我去参加个酒会。” “酒会?” “什么酒会?”敬云安问。 “朋友搞了个私人山庄,马上就要开了,请朋友和伙伴们一起去聚聚。” 听他这么说,敬云安眉头微蹙,“私人山庄,一听就很‘上流’,不?是我这种平头小百姓能涉足的。” “‘上流’?呵……”阎弗生冷嗤一声,“我这么下流都能去,你有什么不?能去的。” 这话说的,很有自知之明,敬云安忍不?住笑了,“你的朋友请他的朋友和伙伴,我去算个什么事。” “你去当然是头等大事,”阎弗生说,“前儿电话里说起,人家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你,还嘱咐一定要带你去呢。” “电话里?”敬云安感到诧异,“你闲着没?事就到处跟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诋毁我是吗。” “你这话说的,实在是冤枉人啊,我什么时候诋毁你了,”阎弗生眼神无辜,满脸喊冤,“再?说,你以为那药是凭空跳出来到我手里的?我不?得?找人搞来啊。” 原来还有这么层关系。 “所以,是这位朋友帮忙的咯。”敬云安看向他。 “嗯哼。” 敬云安抽了两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趁机要挟,说什么帮忙,不?多?纠缠,这才刚落脚,就要我卖人面子了。” 听到这话,阎弗生不?乐意了,“哎,我可没?说这话啊,也没?有这个意思,你别又诬陷我。” “还需要明说吗,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天?地良心啊,”阎弗生还真是没?这个意思,“虽然药确实是托老柏搞得?,但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儿,我说是帮你的忙就是帮忙,不?会以此纠缠,再?说他有个什么面子能劳驾你给啊。” 阎弗生剥了个生蚝,“我是觉得?,去酒会的人手头都或多?或少有点资源,大小算个人脉,你一埋头苦干学问的人,平日里应该也没?什么机会结交,正好趁此认识几个人。” “可就像你说的,我整天?埋头教书,和他们又没?交集,就算认识了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阎弗生看向他,“你不?是想?买房吗,老柏那圈人里有不?少搞房产的,保不?准你就能在合适的地界找到心仪的窝,要是真有,提前结识下人,到时候怎么不?给你省下点。” 敬云安眉头微扬,“哟,你想?得?倒挺周到。” “那是,”阎弗生得?意,“是不?是觉得?先前对我的定论?下得?操之过急了。” “并不?会。”敬云安不?为所动?。 “ok,”阎弗生耸肩,就知道他这样口是心非的犟头不?会轻易低头,“还有,你先前不?是说缺钱吗。” 即便那些话三分真七分假,但从陶青原给的资料可以看得?出来,敬云安每个月的开销不?小。虽然他这样的人才薪资不?会低,但钱这种东西是再?多?都不?够花,尤其他还有那么一份不?能对外人道的“善心”。 “酒会上也有不?少搞投资和理财的能人,保不?准你就能跟着喝口汤,”说着,他将是生蚝扔进嘴里,“不?过你可不?要小瞧这口汤,毕竟有时这些人的一小口,就够很多?人花大半辈子了。” 这些事敬云安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你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是在拉我上贼船呢?” “嘿,还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拉你上什么贼船啊,”阎弗生无语,“你这人放尊敬了叫一声教授,说难听了就是个破大学老师,就你那仨瓜俩枣的有什么值得?我坑的,再?说,人家也不?放在眼里啊。”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 “我说的是实话。” “难为你还有句实话。” “啧,”阎弗生咂舌,“别阴阳怪气的,你就说去不?去。” 从先前的资料上看,敬云安自己也会做理财,而且做得?还不?错,阎弗生想?他会有兴趣。 “不?去。”然而敬云安给拒绝了。 “为啥不?去?” “不?为啥。” 阎弗生停下了剥壳的动?作?,“怎么,害怕那群人把你生吞活剥了?” “怕。” “有我在有什么可害怕的。”阎弗生打趣。 “有你在,才更可怕。”敬云安语气戏谑。 “啧,”阎弗生眉头微蹙,“你这修炼千年的白骨精,也有害怕的时候?不?应该啊。” 瞎胡闹够了,他认真地问了句:“到底为什么不?去啊?” “都说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想?去。”敬云安说。 “我才不?信呢。” 知道不?说点什么这人不?轻易放过,敬云安只好叹了口气,“直觉告诉我,应该离你那群朋友远一点,更应该离你远一点,这三番两次的,已?经过了头了,现在必须得?打住了。” 说着,敬云安将擦手的湿巾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多?谢你的药,也多?谢你朋友的帮忙,你说的,这顿饭偿还,包括了你先前的建议。” “哎,”听他这意思,像是要走,“干吗,你还真打算用过即扔,卸磨杀驴啊。” 敬云安轻笑了下,“怎么会呢,毕竟我这也不?算往你身?上套过磨绳啊。” 他伸手招来了服务员,指着身?前的桌子说:“将空的盘子都撤掉,然而再?给这位先生来两份蟹、虾还有海胆。” “好的先生。”服务员立马转身?去传菜。 “喂……”阎弗生跟前的螃蟹都还没?吃完。 然而敬云安点过餐后,直接站了起来,“难得?这里的菜合你的胃口,你就慢慢吃,不?用着急,我下午还有节课,就先不?奉陪了。” 说完,敬云安直接朝收银台走去。 “不?是吧,你真就这么走啊。”阎弗生无语极了。 敬云安走到收银台前,迅速掏出卡递给对方刷过。 接过卡和账单后,他朝里面的人的比了个手势,示意“好好吃完别浪费”,然后转身?走出了店,没?给对方更多?的机会纠缠。 “我靠,还真他大爷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望着敬云安的背影渐行?渐远,阎弗生忍不?住将筷子用力撂在了桌上。 “先生,现在为您上菜,请注意酱汁喷溅。”恰在这时,服务员将后点的东西都端了上来。 阎弗生只得?收起撑出去的腿,任人将东西一一摆桌。 饶是他再?喜欢,饭量再?大,也无法在已?经出现饱腹感的前提下,吃下眼前这么多?的鱼虾蟹。 “你们这儿能打包吗?”他问向服务员。 “可以。”服务员点头。 “那你先别摆了,帮我这些都打包起来吧。” 阎弗生示意了下他刚刚端上来和自己面前方才没?吃完的食物。 “好的,请稍等。” 这狐狸精,还生怕他又跑出去纠缠不?清,哐哐点了这么多?东西,阎弗生看着桌子上的盘碗忍不?住腹诽。 阎弗生鲜少在外头打包食物,但难得?眼前这些海鲜食材新鲜,且还都是他喜欢吃的,他不?想?白白浪费了。何况,那妖精好不?容易赚来的千八百块毛票,他得?物尽其用才是。 阎弗生从兜里掏出手机,往某个目前穷困潦倒到根本吃不?起这些东西的人那里发?去了信息。 「赶紧洗干净了跪下等着给大爷舔鞋。」配上一张现拍的美食图。 「我靠,你个龟儿子,竟然背着老子独享大餐!」苏布的咆哮仿佛从屏幕另一头钻了过来。 「吵到大爷的眼睛了,劝你好好说话,否则我都拿去喂狗。」 “先生,您的餐已?经打包好了。”服务员将打包好的餐盒放到了桌上。 “好,谢谢。” 阎弗生道过谢后,拎起袋子转身?朝店外走去。 “哎呀大爷~您就别生我的气了吧,大爷~您啥时候来玩儿啊,小的天?天?盼着您呢~” 然而半道失察,随手点开了苏布的语音,那捻腔拿调的怪动?静险些把他听吐了。 周围本就不?停朝他投来目光的顾客,听到这声音后,纷纷露出了异样又了然的表情,像是在说“哼,就知道脸长这样的都玩的花,果不?其然”。 阎弗生赶紧按停后面还有将近三十秒的语音,用力拉开店门走了出去。 他的车还停在九亭诗韵门口,只能满脸嫌弃地提着袋子原路返回。 只是刚走过马路,距离小区门口还有几百米时,阎弗生就看到那辆熟悉的a4l从里头驶出来,直接右拐到对面的路口,然后朝大路开走了。 第40章 看方向,是去大学的路。 阎弗生兴味索然地咂了咂嘴,本来还想?再?上楼的企图破灭了。 他打开手机相?册,看了眼课表,明明距离下午的课还有一段时间,竟这么早就去了,很难说对方没?有那个赶紧出门免得?自己再?上楼纠缠的小心思。 走到小区门口,阎弗生看了眼隐在里头的7号楼,然后拉开车门上了车,也拐上了对方刚才驶离的马路。 车子到达罗希莎小区的时候,时间还早,sabrina给他打了两个电话,然而阎弗生现在完全没?有那个工作?的心思,就随便应了两句给打发?了。 提着食袋上楼,苏布那死小子大概早已?恭候多?时,他才刚敲了一下,门就立马开了。 “哎呀我的爷,您可算是来了~” “滚。” 阎弗生满脸嫌弃地将他谄媚的脸推开,径直走进门后,连鞋都没?换就往客厅里走。 见状,苏布越发?夸张地提着拖鞋跟在他后头,“爷,您消消气儿啊,您换鞋啊~” 阎弗生将满满一袋子生腌放到桌上,而后往沙发?上一摊,将脚搁在桌角,“来,给爹换鞋。” “你大……”苏布那下意识到嘴边的唾骂立时转调,“好嘞爷。” “陶老板呢,我跟你说,你今儿个有这口福,可多?亏了陶老板,赶紧把他叫出来。” “好嘞,我这就去请,”苏布忸怩作?态地站起来,一步三扭腰地恶心他,“不?得?不?说爷的眼光真好~小陶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 阎弗生受不?了地朝他扔了个抱枕,“给老子闭嘴!” 第29章 病假 陶青原给阎弗生帮得忙, 岂是一袋打包的生腌就打发了的。为表感?谢,阎弗生想好好请他一顿,然?而那家伙无论怎么说都不出他那个小屋。 知道像他那样的大佬都有自己的固执,阎弗生只得作罢, 转头给他打了不少工时费。 没?想到过了一天没?收款给退回来了, 阎弗生很是纳闷,接连打了两个电话, 好说歹说对方才?收下了。 想刚见面时, 阎弗生看陶青原又沉又闷还很阴郁,怎么看怎么不爽, 但经?过这?事才?发现,这?人竟也是个仗义的。 虽然?性子有时仍旧有些唯我,但与初次见面时那种扑面而来的自私与独尊感?相?较, 实在让阎弗生改观太多,难得他看人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不过也不算是坏事,阎弗生接受了自己难得的走眼。 guten的腕表设计项目,阎弗生“闲里偷忙”,好歹是花了几天功夫搞出了个初版草图。 虽然?只是个大框架,很多细节还有待思考, 但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也让终日跟在后头念叨的sabrina放了点心。 只是这?一边稍有喜色,另一头又出了问题。 因着先前几次没?能逮到人, 设计部总监郑现章特地守在公司大门?口, 趁着阎弗生刚进门?不注意?时把人堵住,连工作室都没?让进就直接拉到了邵添睦的跟前。 “干吗干吗,别拉拉扯扯的。”阎弗生一脸嫌弃地将郑现章的手?给甩开。 “要不是怕你又跑了,你以为我愿意?跟你拉扯。” 郑现章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了领导的桌子上, “邵总,我是没?法跟他说了,人‘万都莲’都将这?方案打回来好几次了,就是摆明了不同?意?,我真?的很努力地沟通了,可是没?办法,人家就是要改的嘛,但阎弗生根本就不配合,我这?工作还怎么开展啊。” 一口一个配合,开展,沟通,阎弗生一听就脑瓜子嗡嗡响,直接走到里头的沙发上窝了下来,头靠在软枕上阖目。 “你看看他……” 邵添睦见状,嘴角轻抿了下,还算好脾气地示意?他稍安勿躁,“有话慢慢说,大早上的不要急。” “不是我要急,实在是人家催了好多次了。” 郑现章皱眉,转头看向沙发上的人,“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改个配色的事情,我不懂你怎么就非得死咬着不放了。” “pherson。” 邵添睦的声?音好歹还算是有几分作用的,阎弗生睁开眼,转头看向二人。 “你说vandolin的人不同?意?,那是谁不同?意?啊,是那老的还是小的啊?” vandolin(万都莲)是近年来劲头颇盛的家居品牌,很有奔上国内一线大牌去的架势。 但这?企业却并不是新起?的企业,而是存在了很多年的老企业。只是从前经?营出现了家族企业的弊端,导致口碑日渐下滑,但这?两年万家似乎新添了个挺能干的“媳妇”,给vandolin很是注了一波活水。 只是“新皇”登基地位不稳,“太上皇”又不甘心就此?放权退居幕后,万家的婆婆和媳妇明里暗里斗个没?完,光是在将要发布的新一季家具设计方案上就不知道打了多少回。 当初来sinreal点明要阎弗生,且后续和阎弗生交流想法最多的只有一个人——vandolin目前的总经?理,也就是万家新添的媳妇。 但设计方案出来了,那位婆婆才?跳出来左右不行,上下不满,以至闹到如今郑现章这?个“老怕”,在家里急三?火四,抓耳挠腮。 “我猜百分之一百是老的,”阎弗生没?给郑现章说话的机会,“我不改,万都莲的总经?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却还要抽出时间跟我交流想法,基本算是跟了整个设计,那个老婆子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一句想法没?提,这?时候出来蹦什么蹦。” “他们内部有什么架他们自己打,别扯到我这?里来。我方案交了,万总作为甲方也很满意?,字一签我任务完成了,其余的我一概不管。” 郑现章一听老婆子就直皱眉,感?觉他太粗俗,“不管怎么说,万都莲的董事长没?退,话语权还在人家万董手?里,我们当然?是要遵循人家万董的意?愿。” “呵,您那个万董连最基本的审美都没?有,一开口就要把全套配色都换成白的,整得跟特么医院里的看护床似的,要多寒碜就多寒碜,摆明了没?把产品放在心上,只为了争权,上线就是个死。我这?人不看权势高低,只看谁的想法与我合拍,还是那句话,我不改。” 万都莲的案子邵添睦听过几耳朵,大概了解,但他并没?有插话。这?俩人摆明是想借个地儿吵一架,他暂且只当个旁听者。 “什么医院看护病床,人家想要极简,毕竟他们的招牌经典款走的就是极简风格,回归初心怎么了?你这人不能先入为主,什么都唯我独尊,况且你那设计一出来,部门?里就有人不同?意?,红红绿绿花里胡哨,和万都莲的品牌形象根本就不搭。”郑现章掩不住嫌弃。 阎弗生冷笑了声?,这人明显是对他有意见太久了,借着这?事讽刺他,“那叫citypop,人万总想要重新定义品牌,想要创新,现如今因循守旧,只有死路一条。你要不先去问问您那万老董,明不明白啥叫创新……”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阎弗生实在懒得再和他打嘴仗,这?会子话还是他看在邵添睦的面子上跟他说的。 “scott,我话放这?里了啊,我不改,你要是和这?老怕一样想改,那你自己重新找人设计,别来找我。” 说完,阎弗生也不等邵添睦张嘴,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哎,”郑现章满脸不可思议,“你!” “哐咚”的关门声隔绝了身后一连串的炮击,阎弗生掏了掏耳朵,直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阎弗生的办公室是套间,外头是sabrina的办公区。 临进门?前,他给外头的人撂下一句“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后,就哐当一下关上了门?。 “好。” sabrina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直接在外头挂了勿扰的牌子。 莫名其妙地受了一肚子气,阎弗生进门?往自己办公室里的懒人沙发上一摊,扯下脚上新买的鞋往后头一扔,开始闭眼睡觉。 没?什么比啥事不干在办公室里睡大觉,更能纾解牛马打工人的心塞了。 只是没?等他招来睡意?,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谷其名这?时候打电话来,八成是因为腕表草图的事。 “喂?”他没?什么兴致地接通了。 「哟,谁惹阎爷不高兴了,这?么大火气?」 “有事儿赶紧说。” 谷其名本是打趣,没?想到对方还真?是挺不高兴,「看来我这?打来的不是时候,本还打算请你吃顿饭的。」 吃饭?阎弗生掀开了眼皮,谷其名的约饭可从来都不是寻常意?义的“吃饭”。 “还以为你是来问草图的事。” 「本来是想问的,但一听您这?口气,还是算了,怎么样,有兴趣吃饭吗?」 在那事儿上,阎弗生可鲜少有没?兴致的时候。 “有啊,当然?有。” 第41章 「好,那两个小时后,老地方见吧。」 挂了电话后,阎弗生方才的不痛快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阎弗生就是这样,别人给他的不痛快最多几分钟,但他给别人的不痛快就不好说了。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捡过沙发后头的鞋子慢悠悠地穿着,随手点进了朋友圈。 入目第一条就是宋施维的自拍,似乎是在图书馆里,配文写着「教授请假了,喜欢的课上不了,只能来图书馆浸泡一下啦[书]」 教授请假? 这几个字一下子跳入了阎弗生眼帘,还是宋施维喜欢的教授…… 阎弗生下意识在脑海中回忆着课表,手上也随即退出软件,点进了相册。 果然,宋施维说的课是敬云安的课,但他请假了…… 敬云安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勤劳的蜜蜂,不可能随便请假的,除非有要紧的事,比如说……生病? 这么想着,阎弗生忍不住又返回去,拨通了对方的语音电话。 然而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他接连打了两个,都没人接。 阎弗生不得不转头去给宋施维发了个消息,“你们教授怎么了?” 宋施维回复得很快,也很明显知道他问的是那个教授,「好像是请的病假。」 还真是病了。 阎弗生眉眼一转,将没踩下去的鞋跟提上,收起手机,直接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我有事先走了,没什么事别给我打电话。” 言下之意是:很烦,不想被打扰,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好。”sabrina面无表情,声音机械,敲击键盘的手自始至终没有停下。 阎弗生走出公司大楼,直奔停车场,踩下油门就朝着香湖区开去了。 非上下班高峰,车程很顺利,大揽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九亭诗韵。 如今已经正儿八经地知晓了敬云安家住在哪栋楼哪个门,阎弗生也不再刻意做戏,直接将车开进小区,按了7号楼电梯直奔11层。 “叮咚。” 然后用力摁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接连又按了两次后,才有人来应门。 阎弗生看着来开门的人鬓角沾湿,唇色发白,满脸的虚弱病态,忍不住挑起了眉头,“哟,这是得干了多少坏事,才会虚脱成这样啊。” 敬云安恹恹地看着来人,“我今天没心思跟你瞎闹。” 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哎,”阎弗生连忙伸手掰住门,“别急啊,我今儿个也没想来跟你瞎闹。” “那你是有什么事?”敬云安倚着门,拧着眉头,一副想赶紧打发了他好回去躺着的模样。 “听说您老妖体大损,我特地送上门来供你采食/精阳,好修补您的元气啊。” 闻此,敬云安毫不犹豫地再次关门。 “哎哎,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了,”阎弗生再次拉住门,“这不是看你生病没精神想逗你一下吗,”说着他稍稍用力,将门拉开,趁机进到了玄关内,“听说你请了病假,来探望探望表示关怀。” “听说?”敬云安慢吞吞地走回到客厅里,“你听谁说的?” “我当然是有我的消息渠道了。” 阎弗生跟在他身后往里走,出了玄关后下意识朝左边的景观墙看去,随而眼前一亮。 只见先前那面橙红一片的梵高大杂烩,眼下已经被暖白色带有浮雕花纹的壁纸给全部盖住了,且还在上头安装了一方小置物架,置物架上摆了几本书,和一盆极好养活的绿萝。 阎弗生嘴角下意识抿起,还真真是个口不应心的大傲娇。 “哦,该不会是那个被你始乱终弃的孩子吧?” “什么?”阎弗生茫然地转头。 敬云安在沙发上慢慢躺下,将毯子重新盖在身上,“那个在教室后头眼巴巴盼着你回头的男孩。” 在教室后头…… 那应该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他误会他将宋施维始乱终弃。 虽然误打误撞地猜中了人,但没想到那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在心上。 阎弗生伸手从架子上抽出了一本书,边翻着边走到客厅,“就说你这人口是心非,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你还惦记在心里吃醋呢。” “呵……”敬云安懒懒地吸了吸鼻子。 阎弗生站到沙发后头,弯腰趴在靠背上,要笑不笑地望着沙发里的人,“你是不是都中意我中意到抓心挠肝的了。” 敬云安伸手从头顶抽了张纸巾,“哼,可不是,心肝都被抓出了窟窿,所以遭了病。” “别不承认,”阎弗生忍不住伸手拨弄起他被毛巾沾湿的鬓角,“否则,你怎么会在我提完建议后的短短时间里,那么雷厉风行地改了那面墙。” 敬云安拍开他的手,“我这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再说,那不是因为你的建议,而是实在唠叨的人太多,我受不了了而已。” “是吗,”阎弗生玩味地笑起来,“那可真是够巧的。” “没什么巧不巧,是你想太多。” “好吧,就当是我想太多。” 见他实在病得发虚,声音也很哑,阎弗生就放他一马,不和他争论那些一眼即明的事儿了。 他将手中的书随便翻了翻,然后忍不住咋舌,“啧啧,可是有时候你还真是没法怪我想太多,你瞧,我又发现了你和我的一个共通之处。” 敬云安擦过鼻涕,声音有点闷,“什么……” “寇北昌,”阎弗生将书面转向他,“原来你也喜欢读他的书。” 听这话,是他也喜欢了…… 敬云安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后,不以为然地嗤笑起来,“寇老的书每个书店门口都免不了摆两本,我只是随便买来打发时间,算不上喜不喜欢的。” “哦,”阎弗生望着那都快被翻到脱线的书脊,耸了下眉头,“原来如此啊。” “行了,你探也探过了,没事赶紧走吧,我要睡觉。”说着,敬云安将胳膊往毯子底下一塞,做出赶客的姿态。 “我这么走了,你要是昏在家里可怎么办。” 阎弗生瞧着他这仍旧畏寒的模样,很明显身上还带着烧,“瞧你像是发烧了,难道没吃药吗?” “……吃了。”敬云安合上眼后,声音有些疲倦。 “什么时候吃的,怎么看着没什么效果。” 阎弗生转头巡了一圈四周,前一次来时,他光顾着好奇与调戏敬云安,并没怎么仔细去琢磨。这会儿看才发现,这房子虽然装修瞧着温馨,但实际并没有几分生活气息,反倒像个样板间。 “该不会是吃了什么过期药吧?” “我还没病到那个地步。”敬云安无语又慵懒地回怼了句。 阎弗生从沙发前起来,将手里的书随便往架子上一放,转身朝不远处的岛台走去。 那里放着几个开了口的药盒,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都是些市面上常见的普通感冒药和退烧胶囊,且那感冒药还是偏向于预防。眼下敬云安已经烧到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这药显然已经不顶事了。 “你就吃这些药?管啥用啊。”阎弗生将药盒丢回了原处。 “量过体温吗?” 他试图从周围找寻到体温计的踪迹,然而从厨房到客厅都不像是有的样子。 “不用那么麻烦,就是肠胃不好引起的烧,之前有过,没什么大不了,过去这阵就好了。” 敬云安皱着眉头,感觉他问东问西很烦,“你要是实在觉得闲,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我跟前晃悠。” “嘿,我这是关心你懂不懂啊。” “大可不必,咱俩还没熟到那种地步。”敬云安翻了个身。 听到这话,阎弗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感觉这表里不一的白骨精生病后愈发冷硬与言不由衷了。 “行,算我犯贱行了吧。”他还真是没受过这种鸟气。 说完,阎弗生也不愿再在这死沉沉的屋子里热脸贴冷腚,直接转身走到玄关,换了鞋就开门走了。 “哐咚”的关门声昭示着离去的人有多不爽,敬云安躺在沙发上微微睁了下眼,随而又默默合上,再次翻了个身后,将毯子拉过了头。 阎弗生下了电梯,立马快步走出了单元楼,站在路边深呼了口气后,忍不住用力踢了脚旁边的灌木。 “大爷的,虚伪又欠操的老妖怪,老子不伺候了。” 哗啦啦踢落一地绿叶后,他头也没回地朝不远处的停车位走去。 黑色大揽驶出九亭诗韵大约四十分钟后,敬云安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第42章 敬云安窝在沙发上烧得迷迷糊糊,半天才将头从毯子里拱出来,声音沉沉地喊了声:“谁啊……” 许是外头的人没有听见,门铃仍在叮咚叮咚地响。 敬云安咽了口唾沫,“咳咳,谁啊!” “我东西落在里头了。” 阎弗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敬云安不禁皱起了眉,本就病虚的面色愈发难看,“什么东西啊……” 说着,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耷拉着眼皮朝四处巡了一圈,没发现屋子里有陌生的物件。 “一枚耳钉。” 耳钉?敬云安眉心拧得更深了,那么小的东西,指不定掉在了哪里,他现在烧得难受,哪有那个精力帮他找耳钉。 “没有,你肯定掉到别的地方去了。” 说完,敬云安打算重新躺回去。 然而门口的人并没有作罢的意思,“我刚才沿着来路找回来的,外头都没有。” 听到这话,敬云安拧起的眉头稍有舒缓,刚才烧得晕乎,脑袋有些短路,这会子稍微清醒点后,立时明白了这厮在打什么鬼主意。 八成耳钉根本就不存在,这厮是想找借口再进来,至于干什么…… 刚才他没给他好脸色,指不定他会趁机干什么。 敬云安想尽快给他打发了,然而话才刚到嘴边,外头又传来了声音。 “我没骗你,那耳钉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很重要,你让我进去找找,找完我立马出来,不给你添乱。” 阎弗生的语气很难得的认真,敬云安认识他这段时间来,从没听他这么认真地说过话。 而且,阎弗生那人向来名牌不离身,又怎么会将不值钱的耳钉看得那么重,除非真像他说的,背后有独特的含义,所以不得不离而复返。 敬云安眉眼流转,下意识揉着太阳穴思考了起来。 门口没再响起门铃,但他知道对方并没有走。 生病让人头脑迟钝,想不出什么样独特的耳钉会让阎弗生这样的人如此重视,敬云安也实在没有精力帮他找,只得走到门口,给他开了门。 “赶紧找,找完就走。”敬云安撂下话就转身往客厅走。 “好。”阎弗生立时闪进了门。 敬云安走到沙发边刚打算重新躺下,“欻拉”的声音就从不远处响了起来,他忍不住掀开眼皮朝厨房方向望去。 只见那本应该在找“耳钉”的某人,将两个巨大的透明购物袋提到岛台上,边扯着口子边往外掏东西。 看着那与阎弗生十分不搭的青菜土豆冷冻肉甚至还有调料包,被纷纷拿出来,敬云安感觉脑子都要短路了。 “你在干吗?” “看不出来吗?” 阎弗生从最底下翻出来一只电子测温计,朝他走来,“那你猜猜看啊。” “嘀”,测温计在敬云安的额头上一触而过,阎弗生故意以一种老人看手机的姿势,将测温计拿远了些看,“啧啧,39.5摄氏度,难怪啊,整个人眼看着不灵光了。” “什么……”敬云安一脸的茫然。 “我还能干什么,”阎弗生朝身后示意了下,“当然是肚子饿了,想做顿饭吃啊。” “啊?”敬云安感觉自己没听懂。 阎弗生返回厨房从购物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后,又转身走回来,“吃了。” 敬云安望着透明袋中针对肠胃炎的退烧药和消炎药,感到了十分的诧异。 “我是看你那厨房又大又齐全,想借个地儿煮饭,这些就当是厨房租赁费了。” 说着,阎弗生弯腰趴在沙发上,朝面色发白的敬云安贴近,“不要太感动,否则,你就暴露了。” 说完,他将药袋放到了他身前的毯子上,望着眉头微蹙,面色恍惚又微妙的人,嘴角轻勾了下,然后起身返回到了厨房。 留下烧得眼睛发花的敬云安坐在沙发上,表情十分诡异地看着厨房里的人。 第30章 下厨 刀刃切在案面上发出的规律性哒哒哒, 与沾水的菜肉进入热油发出的哧哧声交杂,混合着角落里汤锅盖子被蒸气不时顶起的噗嘟噗嘟声,与抽烟机运作的嗡嗡声,不断地从厨房里传出来, 像一曲描述着人间烟火的交响乐, 回荡在敬云安的耳畔。 他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又合上, 吃过药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昏半睡的状态中, 脑海里因耳边的声音不断浮现出阎弗生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情有些复杂。 阎弗生会下厨这件事, 让他感到十分惊讶。 在敬云安的眼里,阎弗生是最典型的“空中楼阁居士”代表,十指不沾阳春水, 精致利己,我行我素,轻狂自大,决不妥协。 然而今天他却不仅在被他用那样冷漠的态度驱逐后离而复返,还亲自下了厨房,简直让他匪夷所思, 瞠目结舌。 敬云安绝不相信阎弗生是什么突然饿了, 来借厨房,更不信他是什么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 阎弗生如此行径, 背后必然有所企图, 只是眼下他烧得稀里糊涂,难以看得清。 这边敬云安胡思乱想着陷入了昏睡,另一边阎弗生在灶台前忙得不亦乐乎。 说起来,这回敬云安倒确实有点杞人忧天, 想得太多了。 阎弗生虽说不是完全没有私心——毕竟他想把人拐到床上的想法,见人第一面的时候就表达的很清楚了,而且自始至终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欲望。 但今天走了又回来,倒确实没抱什么复杂的目的,单纯是阎弗生走到半道回想起敬云安那病得脸色苍白还硬生生扛着的样子,有点可怜。 自己一个人扛病的滋味,阎弗生最清楚不过了。 虽说国内就医远比国外方便百倍,但除非是真出了不能扛的大问题,不得不去医院,否则像是诸如感冒发烧之类的小毛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真不愿意往医院里跑。 除了觉得小毛病扛一扛就过去了的侥幸心理外,还有种无法为外人道的孤独。 那种孤独很微妙,素日里无论工作上有多不被理解,回家的房间有多空旷,深夜一个人孤枕时周围有多安静,都不会让人察觉到。 可一旦身体开始不舒服,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等再走到有人的地方,哪怕只是丁点儿透露出关怀的询问抑或零星异样的眼神,都会让那种微妙的孤独如洪水猛兽般突然袭来。 那感觉会让人防无可防,瞬间便体会到犹如天将要塌了般的难受与酸苦。 阎弗生太懂那种滋味,所以即便心里确实因为敬云安的冷漠十分不痛快,还是半路调转了车头,去了超市和药店。 阎弗生从来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更不会去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贱,但自打看过敬云安的调查资料后,他就莫名对他多了一分对别人没有的包容。 或许是因为他身世坎坷,又或许单纯是因为那人实在太对他的胃口,无论是长相脾性还是喜好,都没有一处不戳在他的点上。 阎弗生不得不承认,活到现在快三十年,他还真是难得见有人和自己这么契合。 见色起意,欲求不得,对阎弗生这样的好色之徒来说,欲望从来都是最大的动力。 慢工出细活,自己要做美食家,就要对硬菜有耐心。 在汤锅中加了最后一次水后,阎弗生将火关小了些,鸡汤要想炖得香而不油腻,火候十分重要。 将菜装到盘子里后,他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还可以,就是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寡淡。 说来,阎弗生都忘了自己上次下厨是什么时候了,太久远,久远到他手艺都开始生涩了。 不过,想到某个人病中不适合吃太重,这点不足倒也不算是缺点了。 将两个炒菜端到餐桌上后,阎弗生抬头瞅了眼沙发。 许是吃了药后想发汗,敬云安从头到脚盖得很严实,整个人呼吸平缓,一动也不动,瞧着睡得很沉。 阎弗生悄悄走上前,打量着找个时机将人叫醒,然而靠近了,一股清醇浓郁的杜利酒香扑鼻而来,瞬间从鼻腔沁入肺腑与大脑,酝得阎弗生脚底都有些发飘。 隔着厚厚的毛绒毯子气味都这么浓郁,看来确实是发了不少汗。病中身体某些机能紊乱,自制力自然没有平时那么强,加上睡眠中整个人戒备全无,信息素自然随着汗水不断地向外释放。 阎弗生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稳下来心绪,然而实在是气味太浓,饶是他都有些把持不住,不得不赶紧从沙发前离开,转去厨房打开水龙头接着凉水洗了把脸,并将先前关掉的抽烟机再次打开。 第43章 好在他的情热期前段时间已经过去了,眼下?并不是身体容易躁动?的时?候,否则,阎弗生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些什么来。 抽烟机启动?的时?候,兜里的手机也一起响了。 阎弗生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掏出?手机看向来电。 谷其名…… 阎弗生眼睛睁大了些,靠!他忘了之前跟谷其名有约了。 “嗯……” 不知是抽烟机嗡响还是手机铃声,吵醒了沙发上沉睡的人,只?见掉在地毯上的绒毯一角一抽,沙发后隐隐传来了翻身的动?静。 阎弗生皱了下?眉头,赶忙将手机调成静音。 来电响了没多会儿就挂了,不远处的人也从沙发上慢慢爬了起?来。 许是刚睡醒还有点发懵,敬云安坐在原处愣了几秒,半长的头发也有点凌乱。 阎弗生将熄灭的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抬头看向沙发里的人,“哟,醒了?还真是会挑时?候醒。” 闻声,怔忪中?的人回过神,转头朝他望过去,有点诧异,“你还在这儿。” “嘿,还说我薄情寡义,明明你更无情无义,睁开眼就赶厨子走。” 见他走到汤锅前将火给关了,敬云安掀开毯子,下?了沙发。 这一觉睡得很沉,发了一通汗后身上有点黏,但烧似乎退下?去了,头不怎么晕了,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穿上拖鞋直接进了洗手间,虽然很想洗澡,但万一着?凉又烧起?来就麻烦了,只?得抽了条毛巾用热水打湿,稍微擦了擦。 梳好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阎弗生已经将汤端到了餐桌上。 看着?桌上像模像样的两?菜一汤加清粥,敬云安不禁扬起?了眉头,“哟,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您这话说的,怪瞧不起?人的。” 阎弗生将餐具放到桌上后,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眼睛趁机在对面人的脸上打量了两?圈,“有精神阴阳怪气了,看来是好了大半啊。” 敬云安也没怎么客气地直接在他对面拉开了椅子,“嗯,是好多了,这不是都多亏了您的‘悉心照料’。” “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啊。”阎弗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敬云安睫羽微眯,“就知道你没按什么好心,另有企图,看你都快憋不住了,就赶紧说了吧。” “啧,看看,”阎弗生一脸非也非也的表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我可没有憋什么企图。” “真的假的?”敬云安明显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我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吗。” “嗯。” “得,”阎弗生无奈地摊手,“反正?我在你心里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说了,喝汤喝汤。” 说着?,阎弗生打开了汤锅盖子,热腾腾的鸡汤在空中?荡出?一圈白气,鲜香浓郁的气息瞬间盈满了整个房间。 敬云安忍不住深嗅了一口,“挺香的。” 阎弗生拿起?勺子,撇过上头的油后,舀了一碗清汤,放在敬云安身前,“尝尝。” “多谢。” 敬云安用调羹舀了一勺,吹过热气后,喝进了嘴里。 浓稠不腻,鲜香满口,十分清润,饶是敬云安发烧烧得舌头半点油星不想沾染,仍然觉得好喝。 “好喝,”敬云安点了点头,面色认真地夸赞,“明明香气很浓,但半点不油腻,真挺不错。” 许是没想到对方?如此痛快地给了好评,阎弗生本就隐隐期待的脸上瞬间容光焕发起?来,“哎呀,能从您嘴里听到句好话真是不容易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敬云安边吹着?热气边喝汤。 “是是,”这是还在拐着?弯儿地骂他,阎弗生做作地叹了口气,“刚才我还寻思?多年不下?厨,手艺都生疏了,指不定得被你挤兑成什么样儿,看来这炖汤的功夫还在,可算是炖到你心里去了。” 听到这话,敬云安掀眸瞥了他一眼,随而拿起?筷子夹向另外两?盘青菜。 许是照顾着?他还在生病,菜都是清淡的口味,没加什么特别?的调料,但对他来说还是合口的。 知道阎弗生是无荤无辣不欢的主儿,敬云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闻此,阎弗生立时?放下?了刚到嘴边的汤勺,“什么?你再说一遍?” 敬云安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听清就算了。” “啧,别?呀,”阎弗生咋舌,“好话不羞人,我是真没听清,你快点再说一遍。” “没听清你怎么知道是好赖话。” “看你这么扭扭捏捏的样子,肯定是好话啊,赶紧的再说一遍。” “滚蛋。” “啧,你看你……” 第31章 故事 说话间, 阎弗生放在桌边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个?消息通知。 阎弗生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似乎还?是谷其名发来的。 他放下碗,拿起来看了看。 「怎么个?意思, 放我鸽子?」 敬云安坐在对面看了眼阎弗生的表情, 嘴角似笑非笑地抿了起来:“有约啊?有约就?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这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眼睛还?真是有够毒的。 “不是, 来你这儿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约。”阎弗生口气?不怎么正经。 说着,他点开那个?消息通知跳转到对话界面, 迅速敲下几个?字:「临时有急事,先不去了。」 「什么美人啊?」显然谷其名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超级大?美人,」阎弗生自觉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先不说了,这次算我的,下次我请你。」 对面隔了十几秒才回复。 「好啊。」 放下手?机后,敬云安在对面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阎弗生本想解释,但见他这模样,直接甩了甩手?, “whatever, 反正我在你心里也没?什么好形象,”说着他戳了下手?机, “我可是为了你推掉了一个?大?帅哥, 你怎么不得补偿补偿我。” “什么叫为了我啊,我可从一开始就?让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别赖我头上?。”敬云安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要不是看你病得可怜兮兮的,我肯定立马就?去了。” 难得刚才敬云安对他露出了点真实的好脸, 阎弗生不想打?破了。 他故意露出满脸的遗憾,“身高腿长,八块腹肌的大?帅哥啊,啧啧……” 见对面的人无动于衷地撇了下嘴,阎弗生继续说:“反正你得赔我,而且我做这么一大?桌子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闻此,敬云安终于掀起了眼皮。 见状,阎弗生赶紧将之前就?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改天跟我去酒会吧,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邀请函我都带来了。” 他将烫银的信封推向对面,“你可不准说不去,我可跟那边都打?好招呼了,人老柏还?说要介绍人给你认识呢。” 敬云安瞥了眼手?边的信封,黑底烫银浮雕,很?简洁的一行复古花式字体,但处处都透着奢华典雅,就?像是一张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 他将夹起的青菜放进嘴里,轻轻咀嚼过咽下,不得不说,阎弗生的厨艺还?是可以的。 敬云安抬头看向对面,终于开了口,“好啊。” “真的?”阎弗生本以为他还?会再推脱一番的。 “菜还?不错。”敬云安只?示意了下桌子,像是看在满桌菜的面子。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谁的手?。”阎弗生得意地扬起下巴。 敬云安又给自己?盛了勺汤,“其实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下厨,而且还?做的不错。” 阎弗生丝毫不意外他有这想法,毕竟自己?在很?多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阎弗生多少是有数的。 “没?办法,生活所迫。” 这话说的,和阎弗生太不搭了,敬云安忍不住笑了起来,“哟,您也有被生活迫的时候。” “嘁,”阎弗生不以为意地嗤笑了声,“谁还?没?被现?实按着操过,关键是看你有没?有本事,再操回去。” 这话说的,又太符合阎弗生的风格了。 敬云安看向他,“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好奇了,什么样的现?实会将您强迫成这样。” 听到这话,阎弗生挑了下眉峰,“现?在才好奇?呵,你是从一开始就?好奇了吧。天天口是心非的装着,累不累啊?” 敬云安舌头顶了下腮,起身走?到客厅茶案上?拿过杯子,倒了杯水,“哼,你要是觉得舒心,那你就?这么认为吧。” “不是我要这么认为,而是事实如此。” 第44章 阎弗生从来都不信敬云安那一套推脱言辞,打两人初次见面到现在,他都认为他是在欲擒故纵,且随着越来越近距离的相处,他也越来越坚信。 “好吧,”敬云安走回餐桌坐下,“那就……我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现实会强迫了您……这样的魔头。” 闻声,阎弗生玩味地看向他,“真好奇啊?” “嗯哼。” “那你猜猜。” 敬云安眼睫轻眯,来回打量着他,“猜不出来。” 阎弗生有点扫兴,“发挥下您大教授的聪明才智啊。” 闻此,敬云安眉眼微转,手指下意识蹭在下巴上来回抚摸着,“我这人擅长逻辑推理,但超出逻辑的东西很难去想象,所以,像您这样的,还真是难猜。”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我能想到的,不过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因为脾性太嚣张跋扈难以驯服,被放逐到国外历练之类的陈词滥调,其他的……还真猜不出。” 听闻这话,阎弗生轻抿了下唇。 “难不成,还真被我说中了?”敬云安有点不敢相信。 “nono。”阎弗生冲他摇了摇食指。 “就是说,”敬云安自己也不信,“您就别卖关子了吧。” 阎弗生直起身子,向后倚在了靠背上,“你猜的,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沾边,我既不是大少爷,更没有养尊处优,甚至根本没有人会愿意管我,因为……我是个孤儿。” 闻声,敬云安刚要伸出去夹菜的手一滞,脸上原本那副听故事的饶有兴味也瞬间淡了几分。 “孤儿……” “嗯,”阎弗生脸上带了几分认真,“这世界上孤儿有很多类,有的是打出生就被遗弃了的,有的是长大却还不懂事时被丢弃了的,还有长大并懂事后被抛弃的。” “很‘幸运’,我是最后一类。” 敬云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不动声色地继续伸手去夹菜,“那你一定是碰到了好的养父母吧,所以后来才能出国。” “并不是,”阎弗生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难得显出了些凝重,“没有人愿意领养我,所以我后来自己跑出了孤儿院,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过上了边流浪边打工的生活,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虽然很苦,但很自由。” 闻声,敬云安停下了夹菜的动作,把筷子放在桌上后,手在桌下微微攥起了拳。 “难道你现在的生活不自由吗。” “自由,当然自由,不仅自由,还有很多钱,比那时候可是好太多了。” 阎弗生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说起来,还要感谢当时没人愿意领养我,感谢自己跑出了孤儿院去流浪,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在打工的地方遇到……‘伯乐’,不会被他带出国,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阎弗生了。” 听到这话,敬云安不知怎的,突然陷入了沉默,望着阎弗生的眼神也很复杂。 “怎么样,和你想象的故事很不一样吧,”阎弗生重新拿起了筷子,“不必感到惊讶,还是那句话,谁还没被现实艹过。” 阎弗生那吊儿郎当的混话,拉回了敬云安似要远走的神思。 他下意识轻咳了声,也重新拿起了筷子,“确实很不一样,不过看你现在过得这么滋润,回头想想,未尝不激励人心。” “呵,”阎弗生不以为然,“激励不激励的,不过是叫在熬着的人知道还有另一些人同样在熬着而已,没什么意义。” 说着,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你呢?” “什么?” “敬大教授难道就没有什么‘激励人心’的故事?”阎弗生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敬云安垂眸搅动着碗里的粥,“没有。” “啧,不是吧,”阎弗生无语地咋舌,“我都这样掏心掏肺地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一句没有就把我打发了?好歹你也是个文化人,怎么也得礼尚往来一下吧。” 敬云安仍旧不为所动,“我没什么故事,就是很普通的,像流水线一样的人生而已。” 阎弗生眉头轻蹙了下,“那是怎么个流水线法啊,毕竟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普通可弥足珍贵的很。” 听到这话,敬云安睫羽扇动了下,声音淡淡地说:“就,在父母的安排下按部就班的上小学,按部就班的上中学,然后在批评、激励与压力中考上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大学,再继续按部就班的毕业,考研,成为教师,日复一日地活着……” 因为喜欢抽烟,敬云安朗润的声音里染了几分哑,加上感冒的浓重鼻音,竟莫名有些时过境迁的沧桑与坦然。 以至即便嘴里说着如此寡淡的话,都让旁听的人像在品一首饱藏回忆触动情怀的老歌。 阎弗生望着对面那人几无表情的面庞与眉眼,默默拿起了身前的汤碗,抿了几口放温的汤水。 或许那些在很多人眼里看似寡淡无味的生活,恰恰是另一些人如何都求不来的珍贵人生。就像这一碗渐渐变凉的鸡汤,看似寡淡无味,甚至还有几分鸡肉本身的腥气,却是世间难得的滋补之物。 阎弗生咽下最后一口,将碗清空。 同样都是在说故事,同样都或多或少地掺着假,但敬云安终究还是和自己不一样。 阎弗生咂了咂舌尖残留的汤汁,嗯……这味道,就像敬云安的故事。 全是“叙述”,没有“自己”。 第32章 手风琴 酒会当天, 阎弗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达九亭诗韵,停好车后,直接坐电梯上了楼。 敬云安挂着丝毫不意外的表情,将房门从里面打开,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 转身往里面走。 “你怎么还没收拾好?”阎弗生走进玄关,将房门随手带上。 敬云安像是刚洗过澡, 头发还有些刚用过吹风机后的毛躁, 整个人姿态随意又散漫。 “急什么,时间还早。” “再怎么早, 也就还有半个小时就得出发了,您难道就这样出门?” 阎弗生从上到下迅速打量了一圈他的家居服。 “就这样出门不行吗?” 敬云安走到洗手间拿起梳子和一瓶喷剂,边梳头发, 边往头发上喷雾,几下就将原本微微毛躁的发顶梳得柔顺滑亮。 “行,怎么不行,只要您觉得舒坦。” 阎弗生走到洗手间,双手环胸地倚着门框,眼神玩味地看着在镜子前打理头发的人。 敬云安丝毫不在意他的打量, 语气认真地说:“我当然舒坦了,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家居服,布料柔软, 款式大方。” 听他这么说, 阎弗生下意识看向他身上虽然得体但怎么瞧都是睡衣的家居服,眉头不禁微皱。 敬云安余光瞥见他的表情后,抿起了嘴角,“怎么, 嫌我这样穿出去丢你的人啊?” “怎么会呢,”阎弗生立时扬起眉峰,神情不甚正经,“你就是穿个大裤衩子出去,我都不会觉得丢人,就凭您这身段儿,这脸蛋儿,往谁跟前一杵都倍有面儿啊。” 说着,他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暧昧,“当然,您什么都不穿,就更有面儿了。” “哼,”敬云安轻哼一声,“只怕是我敢什么都不穿地出门,你却不敢带。” “不敢?呵,”阎弗生舌尖舔过下唇,“我还能陪你一块光着你信不?” 这跃跃欲试的口气,敬云安笑起来,“信,您那三刀砍不透的脸皮,必须得信。” “那……”阎弗生站起身,伸手撑着头顶的门框,一只脚踏进洗手间,“您啥时候脱啊?” 敬云安住处的面积虽然不算小,但洗手间面积不大,门口也不算宽敞,最多容纳两个人通过。 此时阎弗生那高大的身板往那儿正面一站,双臂一撑,几乎就将外头的亮光给挡住了,没来由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敬云安抬手将镜子旁的开关按下,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微妙的压迫感,和阎弗生朦胧飘忽的影子。 他并未理会几步之外那人的调戏,只梳好头发后,将梳子放下,随手穿过柔顺的发丝,在后勺上随意地扎了个揪,又轻轻一绾,团成了个半丸子头。 阎弗生不是没见过男人留长发,也不是没见过男人扎辫子,甚至干他这行的有不少人都留长发,但是像敬云安这种即便扎个温柔的丸子头,却半分温柔不添,反而从侧面看愈发凌厉冷硬的,倒是不多见。 明明散发时从正脸瞧还有些儒雅柔和的气质,这会竟从侧脸上瞧不出来一点。 望着柔软的发丝在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指下来回翻飞,几下便乖乖地团成圆包,阎弗生心里一阵风起云涌,忍不住在腹中嘀咕着:这表里不一的狐狸精还真是有够千人千面的。 第45章 大半发丝被扎起来后,光洁的耳朵便露了出来,阎弗生还从没认真地打量过敬云安的耳朵,此时仔细去?瞧才发现?,敬云安的耳朵相?对于他?整体的身量来说并不大,但是形状轮廓长得?极好,耳垂也?很饱满。 而且耳垂和耳后各长了一枚浅色的小痣,要不是阎弗生所站的位置以及身后的自然光恰到好处,他?或许都很难发现?。 不知怎么的,望着那两颗小痣,阎弗生的心里突然一软。 那种感觉很奇怪,阎弗生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直到镜子前的人?整理过额发,又拨了两下脑后剩余的散发,使得?那掩盖在散发之?下的修长干净的脖颈,若隐若现?地侵入到阎弗生视线中,他?才缓缓舒展了眉头。 看着那光洁的后颈,阎弗生不禁扬起眉峰,眼神也?变得?暧昧了起来。 打理好头发后的敬云安并未注意到一切,随手关上灯后,转身想?要出洗手间。 然而挡在门口的高?大身影却杵在正中半分不让,甚至还在他?靠近时,故意将手臂从头顶移到了两侧门框,将整个出口结结实实地挡住。 酒会虽然是个熟人?局,但到底是正式场合,阎弗生这种哪怕出门买瓶水都得从头精致到脚的人?,自然好生捯饬了自己一番,光是身上那件墨色渗星光的衬衫,就得?值个高?层面五位数。 人?挡在眼前,敬云安自然下意识垂眸打量了两眼。免不了,也?顺着他?故意大开?了四五颗扣子的领口,瞅到了里头。 “好看吗?” 两个人的身高仅差了一厘米,阎弗生稍微低头,就拉近了和对方的距离。 敬云安望着他?故意发力隆起的胸肌,嘴角几不可察地抿起,缓缓掀起的眼眸里,难得?露出了几分戏谑,“勉强能看,不过一瞧即知溢价严重。” “啧,有?市无价,一般人?想?看都看不到,”阎弗生缓缓朝他贴近,深深地吸了口他?周身萦绕的那股沐浴后的清香,“要不要摸摸看?” 阎弗生的眼型大眼尾开?,鼻子山根极高?,衬得?眼窝特别深邃,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时攻击性极强,但只要他?稍微一敛戾气?,就是双分分钟吞掉人?心志的勾魂眼,敬云安每次近距离回望向对方时,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敬云安稍稍往左仰了下头,巧妙地错开?了眼看就要贴到嘴上的唇。 “那还是算了,太过昂贵华美,不是我这种破大学老师能穿得?起的。” 听到这话,阎弗生轻嗤了下,鼻间的气?息隐隐喷到了敬云安的侧颈上。 后者下意识抬手往身前人?的肋下用力戳了一下,借着他?痛劲收手的瞬间,拨开?他?的肩膀,走出了洗手间。 人?在转身闪躲的时候破绽最多,阎弗生其?实可以将他?捆住双手轻而易举地拉回来,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总要给猎物一点喘息的机会,他?才会慢慢放下警惕。 阎弗生随便揉了两下肋下,转身跟在敬云安身后,走去?了卧室。 本以为走到门口就会吃一记甩门,没想?到对方并没有?随手带上卧室门,而是直接走到衣柜前找起了衣服。 阎弗生鲜少?进别人?的卧室,即便再对敬云安感兴趣,也?暂且只打算倚在门边瞧两眼。但那摆在对面矮柜上的两个老物件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踏进房间,走到了矮柜前。 “哟,您这物件稀奇啊。”阎弗生十分感兴趣地来回打量着柜子上的留声机和手风琴。 留声机的底座凹了几处角,漆面黄褪严重,瞧着很有?些年头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放得?出声来。手风琴的琴键也?泛黄不轻,但看着比留声机要年轻许多。 “有?什么稀奇的,旧货市场上淘来摆着好看的。”敬云安瞥了眼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留声机或许真的是淘来摆着看的,但手风琴那光洁润滑的漆面,油亮无尘的琴键,一瞧就是经常使用而做了许多保养的。 “您一整天搞变态方程和函数的数学佬,卧室里竟然还藏着这么有?情怀的东西,怎么不稀奇。” 阎弗生望着那暗红与黑白的经典配色,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怀念。 他?问都没问地直接将那台手风琴抱起来,将带子套在肩上,坐在矮柜上打开?风箱扣,试了几个音。 音色很润,调也?准,显然是经常使用经常调加上保养得?好。 敬云安闻声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十分娴熟地抱着琴试音,然后十分起范儿地按下变音器,略微磕绊地试了两下曲子。 “你……” 话在嘴边还没完全脱出,一段熟悉的乐声就连贯且流畅地,从阎弗生的手下流淌出来。 悠长轻缓的两句前奏过去?,优美而浪漫的后曲随之?而来,敬云安难得?眼神中露出了惊喜,一时听入神,手搭在选好的衣服上都忘记了拿出来。 直到阎弗生那张扬得?意的眉眼朝他?望过来,才猛地回神,赶忙攥着衣撑将衣服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旋律流淌进耳朵时,熟悉的字词便似长了腿般地,浮现?在心头与脑海之?中。 敬云安将衬衫从外套下面抽出来,手搭在家居服上衣的扣子上,背对着矮柜缓缓地解开?。 看着那肌肉饱满匀称的身躯,随着宽松的家居服褪去?而慢慢浮现?,阎弗生忍不住挑起了精致的眉峰,手中的贝斯与风箱按拉得?更是欢畅了起来。 「依稀听得?到,有?人?轻声唱,多么幽静的晚上……」 敬云安似乎能感受到阎弗生那赤裸又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他?的后背上放肆地来回游荡。 他?迅速将衬衫披在身上,双臂伸出袖管,把所有?扣子从上到下都扣紧实。 然后摸上了裤腰,只是将要脱下时,他?回头瞥了眼坐在矮柜上的某人?。 琴声在卧室里婉转而悠扬的回荡着,阎弗生挑着眉头,看向敬云安的眼角眉梢间,满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与挑逗,硬是将一手原本浪漫欢快的曲子拉得?无比暧昧,甚至还有?几分色情。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敬云安不得?不放下手,拿起要换的西装裤,转身走出卧室,朝对面的房间走去?。 望着他?消失在另一扇门后的背影,阎弗生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了一抹放浪又恣意的笑容。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手风琴在阎弗生的怀里开?合起落,节奏缓急有?序,乐声动听多情,但仔细听却又似乎多了几分绵长的惆怅。 只是那几分微妙的情绪,在对面的房门再次打开?,换好裤子的身影走出来时,立马消失不见了。 敬云安懒得?瞥看那人?心思露骨的眼睛,直接返回卧室,拿起那件戗驳领的西装马甲,穿在了衬衫外头。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阎弗生彻底回神时,衣柜前的人?已经穿好了马甲,正姿态随意地整理着袖口。 他?抬眸望向那眨眼间便衣衫整齐的身影,眼神不知透过他?望向了何处。 渐渐西偏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卧室,打在对面人?柔软浅淡的发丝上,极难得?的,透出了一抹温柔。 有?那么一个瞬间,阎弗生觉得?,那站在夕阳里的人?,就像一件被遗忘在箱底的旧毛衣,厚实,服帖,温暖,有?着世俗之?人?不会懂的慵懒与性感。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第33章 舌吻 一首浪漫而简短的曲子收尾时?, 敬云安也已经穿戴整齐。 窗外的夕阳缱绻,但似有墨蓝的霞云浮动,将温吞的落日遮挡,透过窗棱的暖光亦从东向西?地缓缓褪去, 似一场恬静幽梦的落幕。 敬云安的身影就在那幕布降落之际, 一点一点地,转进阎弗生悠远的目光里。 “嘀嗒”, 一滴清晨的露珠落进野外平静的池塘, 昭示着黑夜已经逝去,沉溺于迷梦中?的人应当醒来?了。 阎弗生游散的眸光霎时?聚焦, 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而深刻。 他望着取下外套,将衣撑挂回柜子中?的人,抬起?了落在键盘上的右手, 然后攥着皮带,将手风琴从肩膀上拿下来?,合上了风箱扣。 敬云安将外套搭在手臂上,绕过床,经过矮柜与正在抚摸琴面的人身边,往卧室外头走?。 “我倒是没想到, 你还会拉手风琴。” 阎弗生收回手, 转头看向他的背影。 合身的泛蓝调雾霾灰三件套西?装,将敬云安的腰臀曲线衬得挺翘又妖娆。错落有致的鱼骨纹, 更将两条长腿修饰得匀称而笔直。如?初见时?一样的戗驳领马甲, 精准地卡着宽肩至腰腹的比例,使?得倒三角的身形无比完美地呈现在眼前。 第46章 阎弗生忍不住跟着他的脚步走出卧室,倚在门框上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一步步走远的身影。并在他的每一次抬脚收腿时,以心为纸, 以眼为笔,放肆地描摹着那西裤之下,卡在大腿上的衬衫夹轮廓,和臀瓣每一次顶起时,裤线偏移的角度以及与腿根卡出的褶皱大小。 阎弗生不禁探出舌尖轻舔过唇缝,“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你得慢慢探索。” “哼,”敬云安轻笑了声,抬手从高处的壁柜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盒子,拆封,取出一双崭新的黑色绅士袜,“不过说实话,苏维埃的曲子不适合你。” “哦?” 阎弗生望着他将充满弹性的黑袜,套在指甲平整光洁的脚上,然后缓缓拉上修长有力的小腿,再从西裤底下掏出先前早已戴好的袜夹,夹住绅士袜的边沿,“听起来,你早就在心里预设过,什么样的曲子会适合我咯?” 这话说得,像是他闲着没事就在心里想着他一样。 敬云安将袜子穿好后,放下裤脚,起身瞥了他一眼,“倒也不需要怎么预设,只看你的......”敬云安的眼神在阎弗生身上上下游移过,“就知道,你属于爵士乐时代。” “哟,”阎弗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没想到您对音乐还颇有研究。” “那倒没有,只是看过几场电影而已。” 这话说的,阎弗生更感兴趣了,他抬脚从卧室门口走到客厅,没骨头般的靠在沙发边,就差没直接贴到敬云安的身上了。 “原来敬大教授也喜欢看电影,不知道您都喜欢看什么电影?” “倒算不上喜欢,只是偶尔无聊打发时间,当然是碰到什么看什么。” 眼看着某人的手就要摸上他的腰臀,敬云安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拿起了先前放在桌上的手表。 阎弗生嘴角轻抿,立时长腿一跨,迈过沙发扶手,坐到了他身后。然后不经意地一抬脚,蹭到了敬云安小腿上的袜夹扣。 “哦,是吗,我倒是在您的书架上,发现了影碟机还有不少光盘。” 敬云安下意识瞥了眼客厅西南角那个不起眼的置物架,上头确实有台影碟机和几张光盘,但除此之外还摆放了不少杂物。也不知道到底是这家伙当真眼尖,还是这狗东西几次上门都居心叵测,看似漫无目的除了人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实际早就将他这个小屋子里外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有些陈旧珍贵的学术影像资料,难免要用老物件看。” “《克瑞斯自白录》,”阎弗生声音戏谑,脚也越发大胆地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滑,“原来你们搞数学的,都是从七十年代的老文艺片里面提取解题公式的啊。” 闻声,敬云安转头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您一堂堂大设计师,还有入门翻箱倒柜的癖好。” “那您还真是冤枉死人了,”阎弗生一脸无辜,脚却直奔着他大腿上的衬衫夹而去,“克瑞斯自白录的海报那么经典,我只瞄一眼光盘盒子的侧脊,就能立马认出来,哪里还用得着翻箱倒柜那么不入流的手段。” 扣好腕表后,敬云安垂手抚上了腿上的脚踝,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沙发上的人,边用力在他的踝后跟腱处拧了一把,“你难道还有什么入流的手段吗。” 敬云安手劲本来就不小,这一下更是铆足了力气,阎弗生没忍住疼得皱起了眉头,“啊哦,操。” 作怪的脚被迫从对方的大腿上收回,阎弗生伸手揉了一把脚腕,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敬云安拧完人转身就走,没注意到阎弗生另一条腿的动作,于是刚迈开腿就被他蹩住了。等他低头反应时,阎弗生的另一条腿也立时伸出去,将他分开的双腿夹住,稍一用力,将让他重心不稳地往沙发上倒去。 眼看就要正面趴到阎弗生的身上,敬云安连忙伸出左手去抓沙发靠背,却被早就等候多时的阎弗生一下子攥住了手腕,逼得他不得不迅速伸出另一只手往沙发上撑。 然而阎弗生的身躯占据了面前的大半个沙发,他直接落手便会正中下怀地撑到对方的腰,无奈之下只能往旁边的沙发垫上撑。 只是沙发垫子太软,稍一用力就不停往里面深陷,本来敬云安的姿势就只能勉强用手指碰到沙发面,这一陷更是借不到半分力,反而朝阎弗生贴得更近了。 双腿被钳制使不上半分力气,左手又被束缚,所有的重量都靠腰腹发力和阎弗生的支撑,敬云安感到十分憋屈。 许是知晓他的辛苦,阎弗生“贴心”地抬起空余的左手,抚上他的腰,帮他减轻负担。 “啧啧,”阎弗生的指腹肆无忌惮地在马甲之下来回抚摸,“就说敬教授是丰肌韧骨,倍儿有劲道,果不其然,真叫人爱不释手。” “就知道你只会用这些下流手段。” 阎弗生看着敬云安眉眼间蹙起的美妙波澜,嘴角忍不住得意地上扬,“能达到目的就行,管它上流还是下流。” 说着,他往上一抬下巴,直接贴在敬云安的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嗯,”四唇分离后,阎弗生故意伸出舌头,当着敬云安的面舔了舔嘴巴,“敬教授不仅身上香,双唇更是香,不过这抢来的吻啊,最香。” 敬云安眼神深沉地看着他,额角有运力控制身体而突起的青筋,整个人周身的气场也变得压抑了起来。 阎弗生知道自己已经把他惹毛了,但却丝毫不慌,甚至还因此而越发兴奋了起来。 人的欲望总是填不满的,进了一步还想再进一步,方才挑衅地贴唇一吻,对阎弗生这样的色胚子来说,简直不够塞牙缝。 只是还不待他进一步行动,身上的人倒像是突然撑不住了一样,直接将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了他的身上。 “哇哦~” 敬云安的主动入怀,让阎弗生露出了满脸的兴奋,但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 只见敬云安从他的胸前慢慢抬起了头,然后身子往前一倾,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且不是方才那隔靴搔痒地轻轻一蹭,而是直接张嘴含住了他的上下唇瓣,并用力地吮/吸嘬吻了起来。 阎弗生不禁双眉一扬,眼睛里瞬间蹦出了火热的光芒,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他立时张开双唇,变被动为主动,反嘬了回去,并在对方换气的瞬间猛地用力,舌头撬开对方的齿关,直接侵入了他的口腔,探到他湿滑柔软的舌头后卷进了自己的双唇之间,用力地吮吸。 唇舌在进退之间不断地来回纠缠,像是要将对方赶出自己的阵地,又像是抵死缠绵,誓要将对方吞吃入腹一般。 “啧......啾......嘬......” 暧昧而色/气的吮吻声,伴着越来越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在客厅里来回回荡,周围的气温似乎都因而变得燥热了起来。 杜利酒的悠长醇香侵入鼻腔的瞬间,阎弗生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情不自禁地张开了。 体温瞬间攀升,吮吻向对方的唇舌也越来越粗鲁野蛮,本就已经处于上风的双唇,更是寸步不让地往对方的领地侵犯,似是要将他最后一点津液都吞吃干净。 敬云安被逼得不停退让的动作,更是刺激着阎弗生每一根名为侵略的神经,骨子里的掌控欲被彻底激发。 他下意识抬手掐向对方的脖颈,逼迫着敬云安仰头继续承受他的深吻。 另一只手也下意识松开对方的手腕,朝着他的后腰袭去。 然而,被钳制的左手得到解脱的瞬间,敬云安猛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眸,手抓在沙发背上借力的刹那,腰腹肌肉绷紧,身体猛地腾起,臀大肌发力使得双腿立时挣开了阎弗生的控制。 牙齿咬向对方唇舌的同时,右手迅速向下,用力抓上了对方的...... “唔!!!” 剧痛从腿间传来,阎弗生头皮都麻了,先前滚烫的体温瞬间化作冷汗,从毛孔里渗了出来。 阎弗生连唇角破裂出血都顾不上,直接伸手猛力推开了身上的人,然后五官皱成一团地蜷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被推到地上的敬云安不慌不忙地舔了一口嘴角不属于自己的鲜血,然后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 他站在沙发前,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刚才被弄乱的衣衫,一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沙发上满脸痛苦却眼神可怕的阎弗生。 “你说的对,能达到目的的手段都是好手段,甚至有时候下流点,反而更令人舒心。” “咳,你这不是下流......” 阎弗生满头大汗地紧盯着他,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将身前的人给生撕活吞了,“而是下三滥。”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衣冠禽兽,”敬云安似笑非笑地回视着他,“禽兽怎么会在意到底是下三滥,还是下九流呢。” 第47章 说完,他解开了脑袋后头的皮筋,缓缓转过身,边梳理?着被扯乱的发丝,边朝洗手间走?去。 留下阎弗生紧拧着眉头蜷在原处,痛得汗珠子不断从鬓角往下滑。 “敬云安你个欠艹的老妖精,给老子等着。” 第34章 特签 阎弗生?缓过劲儿, 二人重?新收拾好出门的时候,距离原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敬云安望着走在侧前方,面色不是?很好看的人,嘴角扬起了玩味的弧度。 “别怪我下手重?, 谁叫你不知死?活地乱撩拨, 我这人向来讨厌被强迫。” 阎弗生?微微侧头睨了他一眼,声音满是?被激起好胜心?的狠戾, “你放心?, 用不了多久,我不仅会让你尝够被强迫的滋味, 还会让你哭着求我别停下来。” 敬云安睫羽微眯,然后扬起了一侧的眉梢,满脸的挑衅, “好啊,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到?底是?谁哭。” “哼。” 二人转出单元楼,经过花坛后,一起朝停车场走。 眼看着敬云安的身影在余光里?越走越偏,阎弗生?转头看向他, “怎么, 才刚夸下海口叫人拭目以待,这就要转身逃跑了?” 敬云安并未继续接他口舌上的挑衅, 淡淡地说:“我去开车。” “开什么车, ”阎弗生?眉头一皱,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就你那破四个圈儿,开过去也进不了门。” 说着, 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亮了几米之外?,自己那做过保养后愈发霸气侧漏的大?揽。 闻此,敬云安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心?里?不服却又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场合,自己的车似乎确实有点拿不出手。 虽然他从前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太高的要求,但今天被阎弗生?这么一激,莫名就生?出了几分不痛快来。 敬云安的手在口袋里?攥了下刚准备掏出的车钥匙后,又重?新放了回去,转身两手空空地走到?路口静静地站着,一步也不再挪动。 阎弗生?上车后左右等不到?人过来,歪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对方高傲挺拔却一动不动的身影,忍不住气笑出了声。 “轰。” 车子发动,油门被猛地踩下的轰鸣声震飞了树梢上的喜鹊。 阎弗生?放下手刹,迅速打了一圈方向盘转出停车位,开到?对方所站的路口停下。 驾驶位车窗降下时,另一侧的副驾车门也自动从里?面缓缓打开,阎弗生?颇为无奈地看向外?头的人,“请吧,敬大?教授。” 敬云安这才微微垂下眼皮,冷淡地瞥了下手撑在车窗上的人,然后边解着外?套下方的扣子,边转身绕过车头,走去另一边的副驾,上了车。 阎弗生?视线随着敬云安的移动而移动,直到?车门咚的一声被拉上,他才抿着嘴角将头转向了前方。 单手按着方向盘转动一圈,车子便绕了个完美的大?弧线掉头驶出了小区。 下班时间,晞晖路附近的几条马路车流都?比较大?,阎弗生?灵活地左插右塞,没多会儿就绕过了堵塞路段,拐向了通往山庄的道路。 窗外?暮色渐渐降临,粉红染紫的晚霞像打翻了的水彩色盘一样,灿烂而张扬地泼洒在西边墨蓝的天际。 副驾的人一直侧头望着窗外?,不知是?在看远处缤纷绚丽的流霞,还是?看路边春意渐深的黄昏。 阎弗生?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打开了车载音响,随机播放的轻缓纯音乐,缓和了车内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还增添了几分浪漫。 许是?音乐声唤回了敬云安走远的神?思,他慢慢转过头,看向了道路前方。 “你面前的储物箱里?有个东西,你拿出来。” 敬云安垂眸看向身前紧闭的储物箱,“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知道他葫芦里?又买了什么药,敬云安本不想搭理他,但听他语气还算正?常,就打开了。 以为箱子里?会放些证件之类的杂物,没想到?里?面很干净,除了一本书?外?,什么都?没有。 敬云安将那本书?拿出来看了眼,不禁眉头微扬,眸光也亮了几分。 是?他还没来得及入手的,寇北昌新出的书?,虽然已经开了塑封,但看上去崭新无比,显然是?刚买了没多久。 阎弗生?超了前面那辆车后说:“送你的。” 敬云安本想说不用了,书?他还是?买得起的,但随手掀开封面,看到?扉页上的文?字后,话又咽了回去。 「to mr. j, 「昨天已经死?了,今天正?在死?亡,唯有欲望生?生?不息。」 「寇北昌」 是?个特签,落款字迹有些熟悉,看过那么多本相关作品的敬云安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寇北昌本人的笔迹。 敬云安从前不是?没买过签名版的书?,但寇北昌的特签还是?头一次拿到?。 他心?里?感到?惊喜,但面上仍旧毫无波澜,“无功不受禄。” “什么公?路不公?路的,一本书?而已,用得着那么戒备吗。”阎弗生?调笑道。 “毕竟在你这种雁过拔毛,蛮来生?作的人跟前,呼吸都?得掂量掂量,何况无事被献殷勤。” 听到?这话,阎弗生?笑起来,“不愧是我的知己,这么了解我。” 敬云安朝他翻了个白眼,这狗东西脸皮比城墙还厚,好赖话到?他的耳朵里?,都?是?在夸他。 “放心?,这真就只是一份普通的小礼物,没有任何目的,你要非得往上面按点什么企图,那就当是?……”阎弗生?咂了咂嘴,“对你的嘉奖好了。” “嘉奖?”敬云安不解。 “嗯哼。” 阎弗生?瞥向他,眼神?暧昧,“嘉奖你长的这么好看,这么性感,哪儿哪儿都?对我的胃口。” 闻声,敬云安瞬间皱起眉,露出了满脸的嫌弃。 “这还真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和诋毁。”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敬云安并未将书?扔到?一边去,反而不紧不慢地重?新掀开了合上的书?封。 再打量过扉页龙飞凤舞的特签,他有点纳闷:“这句话……不像是?寇老一贯的风格。” “我的座右铭,怎么样,酷吧。”阎弗生?得意地看向他。 就说呢,一股子假愤世嫉俗,真狂放嚣张的流氓色痞味,敬云安立马将扉页翻过去,转而看向目录和正?文?。 “我还有句座右铭——” “别说,我不想听。” “啧,你看你,没有耳福,我的座右铭可都?是?至理名言。” “了不得,你自己好好受用着吧。” 说话间,敬云安已经翻过了第一页。 阎弗生?忍不住侧头瞥向他,发现他目光确实始终落在页面上,在字句间来回扫视,没多会儿就迅速下移,读了大?半。 阎弗生?虽然读书?速度也很快,但有个前提条件是?,必须全身心?投入,不能一心?二用。像敬云安这种能一边阅读一边听话一边对答三不耽误的技能,他目前还没有掌握到?。 说到?底年纪轻轻就成为教授的人,必然身有所长,而且还是?大?多数人难以触摸的长处。 阎弗生?顺着他的眉眼看向他的鬓角,又忍不住顺着鬓角望向他整齐光滑的发丝,心?里?一阵又一阵地生?躁。 “你的头发,是?天生?的,还是?后染的?” 敬云安的发色比寻常人要浅很多,在灯光或者阳光下时特别好看,但却没有染发后的褪色那么刻意。 只是?阎弗生?瞧他,也不像是?有混血的样子。 “天生?,也有染发。”敬云安翻过一页后,回答。 阎弗生?借着刚过去的路灯看向他的发根,“瞧着不像染过,很自然。” “因为就染了末梢,”敬云安不咸不淡地说,“小时候营养不良,发色很浅,长大?后虽然补回来,但头发却没有恢复,或许跟遗传有关。” “营养不良……”阎弗生?心?里?明白他为何会营养不良,但想到?前两天两个人说的故事,就故意装作听不懂,“没想到?你还会营养不良。” 敬云安微微掀起了眼皮,借着翻页又不动声色地垂下,“以前家?里?条件不好。” “哦~” 阎弗生?轻轻点了下头,并未对此过多刨根问底地纠缠。 轻音乐在车内回荡,伴着不时响起的翻书?声,阎弗生?难得的,在夜幕初降临,身体最是?骚动不安的时间段里?,感到?了一丝宁静。 再超过一辆车,转向另一条小路行驶了大?约十?五分钟后,前方出现了庄园的门禁。 阎弗生?开到?铁艺大?门前,将车窗降下,几秒后,大?门便打开了。 顺着迎宾的指引,他又往里?开了五分钟,才出现第二道别墅门禁。 第48章 他将邀请函从车窗递出去后,再次随着门童的指引到?达入口。 “下车吧。” 跟副驾的人打了个招呼后,阎弗生?便直接下了车。 闻声,敬云安将书?合上,重?新放进了储物箱里?,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门童将车开去停车场的时候,二人已经进了山庄别墅的院门。 敬云安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左后方的停车点,光是?他打眼看到?的迈巴赫就好几辆,更别说刚从身后开过去的宾利。 这样纸醉金迷的场合敬云安没参加过几次,但阎弗生?显然已经驾轻就熟到?有些乏味。 悠扬浪漫的提琴与?钢琴乐声在上空来回交织,伴着人来人往寒暄的交谈与?嬉笑声传出院落。 阎弗生?下意识揽着身边人的腰身走进院子,迅速在偌大?的露天庭院里?扫了一圈,随而贴在敬云安的耳边说道:“你要是?衣冠禽兽,今晚这院子里?的大?多数人就都?是?禽兽不如,所以你最好紧跟在我身边。” 闻此,敬云安轻笑一声,“最罪孽滔天的恶徒都?在身边这么久了,有什么好怕的。” “呵。”这话说得,太对他胃口了。 “是?,”阎弗生?站直了身子,“我差点忘了,您可是?有着千年道行的妖精,这些个人再怎么丑恶,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您真是?谬赞了。” “哎?pherson?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悄声低语。 阎弗生?转头望去,是?在国外?时,经常和他还有苏布厮混在一起的朋友,虽有联络,但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哟,你回国了?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回来的吗。” 那染了一头金毛的男人,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同伴手里?接过了香槟,顺带着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老爷子身体不大?好了,八成没多少时间了,迫不得已。” 说着,那金毛男人眼神?拐着弯儿地瞅向了阎弗生?身旁的人,“哎呀,阎爷的眼光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话说得,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阎弗生?语气虽然不服,但表情却半分不悦都?没有,眼神?还无比得意地看着身边的人,对他介绍,“这位是?敬云安敬教授。” 说着,又朝敬云安示意对面人,“hidson,老霍。” “教授,”金发男人眉头一扬,满脸的感兴趣,“你好,霍有森。” 敬云安看向他刚拍过男同伴屁股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 名利与?声色场上走过的人,眼力都?或深或浅地比寻常人敏锐些,霍有森不着痕迹地收回,将香槟换手,重?新伸出了另一只手。 敬云安这才伸出手,与?之轻轻一握,语气疏离又不是?礼数:“敬云安。” 第35章 眼熟 见状, 霍有?森眼神里的兴致愈发浓厚了起来,口气却故意?吊儿郎当,“幸会幸会,不知?道敬教授在哪里任职?” “k大。”敬云安收回?手, 声音不咸不淡地回?答。 “k大, ”霍有?森有?些诧异,“这么年轻, 不知?道带的是什么专业?” “数学。” “哇哦, ”霍有?森眉头?高扬了下?,“敬教授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哪里, 勉强混饭吃而已。”敬云安轻笑。 阎弗生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霍有?森抿了口香槟,又将视线转向了阎弗生, “话?说?,怎么没见贺奕南和苏布那些个?人啊,你应该还和他们有?联系吧?” “有?啊,”阎弗生朝四处巡视过?,“不过?那两人估计都没闲工夫来耍宝了。” “怎么个?意?思?,摊上事了?”霍有?森疑惑。 “倒也不算, ”阎弗生示意?旁边经过?的waiter上前, 然后从托盘上拿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身边的人, “贺奕南最近正对一小歌手上头?的厉害, 忙着听人家的演唱会呢,至于苏布……他忙着逃婚,而且……” 他示意?了下?周围的人,“老柏的局, 他怎么可能来。” “两个?人还不对付呢。” “嗯哼。” 霍有?森满是吃瓜看戏的语气,“他离家出走?的事我倒是听过?一耳朵,那么个?刁蛮小少爷估计得吃些苦头?了,逃婚,倒是令我没想到,他还有?那骨气呢。” 几个?人一起走?到庭院里头?。 “反倒老贺……什么小歌手能勾得他连局都不参加了,beta还是omgea?” 不远处的露台上,熟悉的身影朝阎弗生招了个?手,后者也朝上头?示意?了下?酒杯。 敬云安随之抬头?看了一眼,身着奢华,举止高调,想来该是今晚的主人翁了。 “omega,典型中的典型。” “我靠,”霍有?森幸灾乐祸,“该不会把人搞怀了吧。” “据说?暂时还没有?。” “暂时……”这话?大有?深意?了。 露台上的人转眼间就?绕下?楼梯,朝几人走?来。 “你们两个?倒是先碰上了。” 柏恣同顺势从旁边的桌上取了杯酒,走?到几人跟前,率先跟阎弗生碰了个?杯,“阎王你不地道,那么久都不说?来找哥们聚聚,几次想请你帮着参谋点设计,都寻不到你的影儿。” 阎弗生抿了口酒,声音不甚正经,“最近接了谷家的项目,忙起来了,再说?,先前你哪次发来的设计方案我没帮着看啊。” 说?着,他朝四周示意?,“不过?说?实话?,你这地儿整的还真是不错。” “像那么回?事儿是吧?” “嗯哼,”阎弗生朝西边瞥了眼,“来的时候我瞧那下?头?还有?片湖,水青山绿的,瞧着怪净眼。” 柏恣同得意?地点头?,“还是你有?眼光,我当初看重的就?是那片湖,只是那时候太破败,周围道路不通畅,也没几棵树,不枉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钱。” “花得值。” 阎弗生这话?是认真的,光看那个?湖,他这山庄就?垮不了。 闻此,柏恣同舒了口气,“有?你这话?,我心里可舒坦多了。” 柏恣同是柏家三子,但并不受柏家老爷子的待见,做什么都得不到家里的支持,加上上学那会儿他叛逆的不像话?,就?更不讨柏家长辈们的喜爱。 如今搞这山庄完全是靠着他自己的力量,可以说?前半生所?有?的零花钱家底都压在这上头?了。虽然他前头?的哥哥姐姐对他还算好,暗中帮了不少忙,但柏恣同心里始终战战兢兢。 阎弗生虽然年轻,但却在设计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多年,能力数一数二,眼光更是毒辣,有?他这么一句话?,柏恣同当真是无比宽慰。 知?晓他的无奈与不易,阎弗生并未多言,只碰了下?他的酒杯。 柏恣同抿了口酒后,赶忙看向早就?注意?到的人,“这位是?” 阎弗生侧身揽了下?旁边人的背,“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敬教授。” “哦,敬教授,”柏恣同眉眼瞬间放亮,连忙伸出手,“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你好,柏先生,”敬云安伸手与之相?握,“还要多谢你之前的帮忙。” 帮忙……柏恣同瞬间反应过?来指得是先前的药,“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敬教授不用这么客气的,叫我老柏就?行。” 柏恣同和阎弗生同龄,一看就?比自己小,敬云安实在叫不出那个?“老”来,只礼貌地轻笑了下?。 阎弗生瞥向敬云安那与先前相比,要握得更严实而不忌讳的手,眉峰微动。 “那是我和老柏之间的事,哪里用的上您开口言谢。” 阎弗生开口插话?,顺势揽上敬云安的肩膀,故意?带着他的胳膊后撤,使得两个?人分开了手。 “是,”柏恣同也点头?,给足了阎弗生面子,“阎爷嘱咐的事,必然不在话?下?。” “一码归一码。”敬云安不动声色地将肩上的胳膊拨了下去。 见状,柏恣同和旁边抿酒的霍有森都忍不住扬起了眉头?,眼睛里满是看戏的兴味。 尤其是柏恣同,虽然阎弗生先前根本没有?和他提过?关于敬云安的事,甚至他问都问不出来。 但从一开始被?拜托搞药时,他提议邀请人来被?阎弗生敷衍过?去,到后来又特地多要一张邀请函那点来看,他还以为阎弗生已经将人给彻底拿下?了,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在他们这些个?人的圈子里,阎弗生虽然出身并不打眼,但却是个?一举手一投足都吸引所?有?人注意?的集光体?。而且他可以说?是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地有?着真本事的人才,更遑论还长了那么一张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脸。 第49章 这么些年来,柏恣同就?没见他吃过?瘪,尤其是在欢场上。没想到三九天里开桃花,今儿个?就?让他给碰上了。 柏恣同仰头?抿了一大口酒,忍不住撇去先前或多或少的以貌取人,认真打量起了敬云安。 只是这瞧着瞧着,竟莫名让他瞧出了几分……眼熟来? “说?起来,我这还真有?事要拜托你们俩。” 虽然遭到了推拒,但阎弗生并没有?丝毫的挫败与丢面,反而姿态愈发得意?了起来。 “嗯?”柏恣同赶忙回?神,“什么事?您尽管开口。” “我这刚回?国没多久,就?有?幸被?您差遣上了?”霍有?森故意?打趣。 “少来,”阎弗生看向他,“我先前听过?一耳朵,你们家今年不是要划几个?新楼盘吗?” “楼盘,”霍有?森微微思?索了下?,“哦,我二叔名下?好像确实有?几个?项目竣工待开了,怎么,你要啊?” “算是吧,”阎弗生瞅了眼身边的敬云安,“敬教授眼下?正在找,但还没找到中意?的。” 闻声,霍有?森瞬间了然,“行啊,敬教授想要什么位置,对价位有?什么需求啊?” “其实……” 敬云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阎弗生打断,“什么位置,当然是要好位置,你们香湖边上不是有?片小二层吗。” 小二层……敬云安眉头?微蹙,无语地看向身边的人。 “香湖,那儿虽然景致不错,但到市中心还是有?点距离啊,我哥手里倒是有?栋楼,在第三区,离你那儿也不远。”柏恣同朝阎弗生递了个?眼神。 阎弗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你那楼好是好,但距离k大太远,敬教授每天上下?班不方便。” 而且价格太顶,敬云安那薪资水准,吃不下?。 “哦,对,”柏恣同这才知?道原来敬云安在k大任教,心里的兴致不禁愈发高涨,对敬云安的莫名熟悉之感也越来越强烈,“确实不太方便。” 敬云安看着他们在这一唱一和地安排起自己未来的住处,倒叫他这个?当事人成了局外?人。 “其实我只是先随便看看,不一定就?真的买,而且就?算真的要买,”敬云安睨了眼阎弗生,“香湖边上的‘小二层’,也肯定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 这样的场合将姿态放低,从来都不是下?策,何况敬云安本身实力也不允许他打脸充胖子。 “你要真能相?中,就?是那房子的福气,怎可能会让你负担不起呢。” 阎弗生虽然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语气却像是什么都提前想好了一般,“否则还要我们这些个?人做什么用呢。” 虽然阎弗生和霍有?森认识多年,关系也还算不错,但说?真心话?,阎弗生并未将他看的很重,甚至还有?几分瞧不上眼。 毕竟尽管大家都不是什么正经好人,但和柏恣同比起来,这厮就?完全空有?个?好的出身,实际没什么实力,甚至连上进心都没几分,整天躲在国外?的花花世界里醉生梦死。 这样的人,阎弗生通常只会和他搭伴厮混玩乐,不会认真共事。 方才刚一见面时,他本不打算将他引荐给敬云安的,也是脑子一转突然想起来他那个?争气的家世。 这世道到底是有?人好办事,香湖那块的房子,自上次和敬云安在生腌店分手后,他就?回?去打探过?,本想今天来借柏恣同的场子搭几个?人,没想到都还没用到柏家的人脉,就?碰上了线,不用白不用。 知?道霍有?森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国,阎弗生看向他,“老霍,你可要给我来点力。” “那是自然的。” 霍有?森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仗义这点倒是难得长处。 阎弗生看向柏恣同,“对了,你先前说?齐晟集团的老总和cfo那伙人要来,来了吗?” 柏恣同点了下?头?,朝不远处的里厅示意?,“在里头?呢,跟我哥他们坐一块的就?是。” 阎弗生顺之望去,率先看到了柏恣同的大哥,随而看向旁边几个?人。 齐晟集团实力雄厚,规模庞大,集团从上到下?都是能人,阎弗生带敬云安来这场酒会的目的之一,就?是借柏恣同向他引荐这些人。 毕竟再好的房子,没有?钱都白瞎。 看着他们谈完事情,起身四处游走?着社交,阎弗生示意?敬云安朝那边去。 “我们去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谁?”敬云安望向那边。 “对你有?用的人。”阎弗生说?。 柏恣同本想陪他们一起过?去,但旁边还有?几个?熟人他已经看到了,得去打招呼。 “你们先过?去,有?事可以直接找我哥。” 阎弗生随手朝后比了个?ok,就?带着敬云安往里厅走?了。 望着二人走?远的背影,柏恣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霍有?森抿了口酒,满脸戏谑地笑起来,“没想到啊,阎大魔头?也有?被?人拿捏的一天。” 说?着,他侧头?,正巧看到柏恣同拧眉皱脸的怪异表情。 “你干吗,一脸的苦大仇深。” “嘶……”柏恣同咋舌,“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他。” “谁?那大教授?” 霍有?森看向和阎弗生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的身影。 “不会吧,那么个?大美人你要真见过?还能忘?” 想想又觉得不对,“不过?真要见过?也正常,瞧他那张脸就?知?道,百分百是个?欢场老狐狸,十字街资深玩家,保不准你就?在远岸大道碰过?。” “嗯……可能吧……”柏恣同低喃了声。 第36章 睡过 霍有森话说的没错, 柏恣同确实在欢场上和敬云安打过?交道,甚至也互相“碰过?”,只是并不是在远岸大道,而是在半春路东段酒吧街上, 那?家?唯一的便利店附近。 至于为?什么?会?走去?东段的便利店附近, 他记不太清了。 那?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还隐约能记得的是, 当晚自己似乎喝得有些醉, 正趴在垃圾桶上吐时,一道很高的身影从便利店内走了出?来。 或许是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声太吵, 吵得他本就疼痛不堪的头难受,又或许是那?身影站得太不是地方,遮挡了他本就昏花看不清的光线, 更或者是,那?人身上散发的分明相斥却又完美融合的烟酒气味太过?好闻,让他哪怕醉得神智不清,嗅觉不敏,也忍不住偏了头。 也是因为?那?一下偏头,将他偏到了昏暗的小巷里?, 然后又从昏暗的小巷转去?了就近的酒店。 那?是柏恣同人生第一次在下面, 疼得浑身抗拒,爽得四肢发软。 等醒过?来时, 天仍旧还是黑的, 只是他那?时候根本辨不清,到底是天还没亮,还是亮过?又黑了。 但当浴室的水声停下,门被推开时, 他却看清了那?个把他搞得喉咙嘶哑的男人的长相。 也因此,刚醒来时的不爽与愤恨瞬间打消了大半,毕竟,他也算不上太吃亏。 只是这圈子里?,活好的都是渣滓,脸美的从来薄情,还不待柏恣同和他多说两句话,人就穿戴整齐,甩门而出?,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还顺带着要?走了他当时仅剩的几片柯诺芬定。 徒留“人财两失”的柏恣同摊在床上,整夜没敢屁股着地。 不过?尽管如此,两天后恢复精神的他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忍不住又去?酒吧街上来回寻找,然而酒吧街上早已人去?不再。 没能及时留联系方式就算了,连个名字都不知道,以至他接连在整个十字街上寻摸了半个月都没找到人,只能作罢。 如今回想,那?似乎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柏恣同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今天再次碰上了。 而且,还是好哥们的……或许暂时还称不上“床搭子”,毕竟他眼瞧着,阎弗生还没有把人给摁下。 和几个熟人打过?招呼后,柏恣同交代助理安排接下来招待的事宜后,重新换了杯酒,朝里?厅走去?了。 齐晟集团的人能来参加这场酒会?,与柏恣同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看在他大哥的面子。 所?以他们那?些个人谈论的事情,柏恣同很难插得上嘴,甚至那?些个人普通的吃喝社交他也很难融入,不过?山庄以后想登上更高端的档次,走上更宽广的路,少不了这些人的光临。 趁着大哥正在倒酒的功夫,他上前还算得体地打了个招呼,寒暄几句混了个脸熟后,就走到了旁边,连带着阎弗生也一起走到了旁边。 “想要?追加投资,拉动杠杆,难免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我?是外行……” “敬教授谦虚……” “一个数学教授在经济上能有多大的作为?,您现在或许还不清楚……” 第50章 几米之外,敬云安正笑逐颜开地和齐晟的财务官还有几个操盘手搭话,俨然已经从开始因陌生而故作的含蓄内敛转向了游刃有余。 “你就这么?放他一个人在狼堆里??”柏恣同看向身边的人。 阎弗生勾了下唇角,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不以为?然地说:“到底谁是狼,还真说不好。” 柏恣同笑了下,忍不住朝敬云安的身影投去?目光,“嗯,我?有点赞同你这话,不简单呢,你可得小心着点。” “哼,”阎弗生揉着脖子走到露台,“简单多没意思,flamei里?有的是简单的,吃多了都腻味的慌,还是得偶尔要?换点酸辣复杂的。” 说着,他从旁边的迷你酒塔上拿了杯酒,“操,跟那?些个人说话能累死我?。” “就这你还说要?整点复杂的。”柏恣同忍不住打趣。 “这复杂和复杂可不一样,”阎弗生转身仰撑着玉石护栏,眼神暧昧地看着那?正和人谈笑风生的人,“有的复杂让人头晕犯呕,而有的复杂,让人心痒发烫,浑身战栗,得劲的很。” 这话柏恣同也赞同,只是这复杂的人也得有相当的手段驾驭才行,否则,浑身战栗就不一定是因为?什么?而战栗了。 “噗!” 阎弗生猛地转头,将喝到嘴里的酒吐到了护栏外的草丛里?,“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了?”柏恣同看向他手中的酒杯,又看向旁边的酒塔,“这应该是调酒师刚现调的。” “难喝的要?死,跟猫尿一样。”阎弗生嫌弃地将杯子撂在了桌上。 “您那?刁钻的舌头,现在一般的酒还真是难以满足您,”柏恣同知道他喜欢喝什么?,“楼上的吧台后有小编号的杜利。” “多小?”阎弗生起了兴趣。 “那?肯定是没有您手里?那?个小,五年前的号。” 阎弗生扬起的眉眼落回,“那?不叫小编号,充其量算个短编号……不过聊胜于无?,肯定比这些东西强百倍不止。” 说着,他直起身,直接走出?露台,朝楼上去?了。 柏恣同无?奈地笑着看他离去?,随而收回视线,望向几米之外,已经和人聊完,准备转向另一个阵地的身影。 趁着敬云安回头之际,柏恣同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得到对方同样的举杯示意后,他起身朝对方走去?。 经过?敬云安身旁时,他朝另一边歪头示意了下。 敬云安眉心几不可察地拧起,又迅速舒缓,和身旁的人礼貌低语后,转身换了杯酒,朝柏恣同的方向走去?。 绕过?旋转楼梯,他跟着对方走到与正厅背对的回廊,然后走到一处少人安静的露台。 “柏先生。” 敬云安走到玉石护栏前,看向他,“难道找我?有什么?事?” 柏恣同抿了下酒杯,“敬教授,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闻此,敬云安轻笑起来,“坎海市虽然大,但到底也就是一座城而已,大街小巷四通八达,香湖区距市中心又不远,柏先生要?是在哪里?见过?我?,也不奇怪。” 柏恣同眯了下眼睛,也笑起来,“不对,我?不应该这么?问,”他轻摇了下头,“应该是: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敬云安嗅了嗅杯中的红酒,“柏先生都是这样跟人搭讪的吗?” 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柏恣同扬了下眉头,换了个姿势,“虽然老是老套了点,但还算管用。” 敬云安轻嗤过?,仰头尝了一口杯中酒。 “什么?五年前,根本就才三年而已。”阎弗生拿着一整瓶杜利酒从楼上下来,但却没在露台上看到柏恣同的身影。 他不甚在意地走到外头露天吧台,叫调酒师打开酒瓶,并要?了一只崭新的杯子。 齐晟集团的人已经四散开各处游走社交,但其?间并没有敬云安的影子,甚至连柏家?大哥的周围也没有他的面孔。 “啧,上哪去?了……” “先生,您的酒。”调酒师将添过?酒的杯子和酒瓶一起递给他。 阎弗生接过?后,抿了一口,一只手晃着杯子,一只手拎着酒瓶,四处寻找敬云安的人。 而后者正满脸愉悦地咂摸着嘴里?的酒,心中感叹着味道还算不错,比这里?的香槟要?好几分。 “怎么?样?” “还行。” 柏恣同侧身面对着他,眼神有些暧昧,“敬教授应该还没和阎王滚到一起吧?” 这话说得,有点急转直下,也有点太超线了。 然而柏恣同却并未觉得不妥,“毕竟按敬教授的胃口与喜好,阎王一定让你很头疼。” 敬云安并未接他的话,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敬教授何?必这样装糊涂。” 柏恣同不愿再和他拐弯抹角,“一年多前,半春路酒吧街的小巷,还有望兴路的酒店。” 见他眉峰微微扬起,柏恣同知道,这人将一切都记得清楚明白。 “敬教授是不是向来喜欢把人吃干抹净用过?就扔,连个名字和电话都不留的。” “一年多前,我?都快不记得了,”敬云安淡淡地勾起嘴角,“怎么?,你这是来跟我?算旧账啊。” “怎么?会?,您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怕自己醉酒糊涂,记错了人,随口一问而已。” 柏恣同声音洒脱,“都是你情我?愿,露水情缘,哪有什么?账不账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留呢。” 确实,酒精上头,一时纵欲,哪有必要?留电话和名字,这倒显得他不懂规矩了一样。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 “嘭!” 一声极重的闷响打断了柏恣同还没说完的话,露台右侧本就半开的门被猛地推开,砸在墙上后迅速弹回又再被踹开。 阎弗生一侧眉峰高扬,眼神戏谑又充满戾气地看着露台上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哟,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呢,也说来给大家?伙儿听?听?呗。” 许是声音太大,远处楼梯拐口有人朝这边投来了打探的目光。 柏恣同立时面带微笑地朝外头举了举酒杯,示意无?碍。 见到露台上有今晚场子的主人后,几人又纷纷转了回去?。 敬云安不慌不忙地侧身,微微倚着护栏,看向面色不悦的来人。 “阎王,”柏恣同略带尴尬地挠了下眉毛,“你都听?到了。” “可不嘛,一清二楚的。” 阎弗生阴阳怪气地呛着他,但眼睛却始终盯在敬云安的身上。 柏恣同下意识抿了口酒,“那?都是一年多前的事儿了,我?喝得烂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你知道的,我?那?段时间过?得有点混乱。” “是吗,”阎弗生仍旧没有瞥向他,“我?听?着你记得挺清楚的,就差没把媾/合的细枝末节重新回味一遍了。” 这口气,是真被惹毛了。 柏恣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边人,他怎么?瞧着,这怒火似乎并不全在自己身上。 “咳咳,”不太妙,还是先跑为?上,柏恣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留下一句“你们聊”后,避过?门口的阎弗生,迅速闪出?了露台。 第37章 失控 柏恣同离开露台, 走到楼梯拐口?,和那几个来客寒暄几句后,将?人带着一起走去了别的地方。 本就少?人经过的露台因而愈发安静,甚至还透出了几分?死寂。 阎弗生一步步朝露台上的人逼近, 直到将?敬云安困在护栏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哒, 咚。” 酒杯与酒瓶分?别被搁置在两?侧的护栏平台上,发出了玻璃碰击石面的清脆声响。 阎弗生空出的手顺势撑在敬云安身后的石栏上, 将?他整个人都?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本该是暧昧温馨的姿势, 却因阎弗生身上散发出的超低气压而无比压抑,丝丝缕缕的醇厚烟味在极短的体距内缭绕得格外凶猛, 饶是嗜好该气味的敬云安都?感到了刺鼻的辛辣,更不必说那种不断钻入毛孔,刺激神经的压迫感。 “啪。” 阎弗生的手用?力捏上了敬云安的下巴, 视线从?他的双目扫向他染了点滴酒红的唇瓣又转回?眉眼,眸子里的光像是要穿透他的眼睛一般,犀利而逼人。 “发什么神经。” 敬云安撇头?,试图将?下巴从?他的手中挣脱,然而却被阎弗生用?力地掰了回?去。 “你还真是有够骚的,出个门都?能碰上操/过你的几/把。” 见他拧着眉头?不说话, 阎弗生声音愈发阴鸷, “怎么,被我戳到虚伪真面目觉得刺心了?” 望着他摆明了非得发癫到底的模样?, 敬云安缓缓舒展了眉头?,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怎么会,这话该是说你自己才?对。” 第51章 “跟您这k城最大的炮王相比, 我可望尘莫及的很,毕竟坎海市哪条街上的狗没被您操/过。” 捏在下巴上的手指愈发用?力,阎弗生也扬起了嘴角,笑容里透着一股染着愤意的狠,“偏偏有条最骚最贱的狗,被我给漏了。” 说着,他立时低头?,用?力堵住了那张硬的让人恼火的嘴。 和先前那故意挑逗玩闹的吻不同,阎弗生这一次的吻里,含了十足的怒火,蛮横的竟让敬云安一时有些吃不消。 他下意识扬起手,试图用?杯子里的酒将?他泼醒,然而却被早有防备的阎弗生一下钳住了手腕,向外用?力一拧,酒杯便因脱力“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暗红色的酒液在昏暗的光线中,像血一样?顺着理石的纹路四?处蔓延。 下巴上的手也瞬间松开,攥住了他试图掐向他喉咙的另一只手,粗鲁的力道让敬云安难以挣脱。 “嗯!” 后腰被迫紧抵着冰凉而坚固的玉石围栏,硌得他没忍住闷哼了一声,脚下意识向前闪躲被却阻挡。 四?只皮鞋的尖头?在较量中互相磕碰,鞋跟凌乱地落在理石地面上,发出细微又暧昧的“哒哒”声响。 两?厢不让之下,那双更显沉稳内敛些的暗色皮鞋,被另一双同色系却亮面张扬的皮鞋,乘虚袭扰,挑拨离间,致使鞋子的主人因重心不稳而被迫向后仰去。 同样?身为alpha的敬云安,体形挺拔,肌肉匀称,身体素质向来很好,个头?也仅比阎弗生低了一厘米,腰腹臂腿结实有力,肌肉爆发时力道并不小。 然而许是阎弗生被激怒后,肾上腺激素与信息素一齐飙升,力气大到处于被动中的敬云安根本挣脱不开。加上痛楚自被石面卡硌的后腰上不断传来,惹得他本就重心不稳的下肢愈发分?散,不得不依附着对方的钳制借力。 “嗯唔......” 越来越野蛮强悍的力道,侵袭着双唇与口?腔,痛麻感自舌尖传来,远比德顿烟更加厚重浓郁的气味在唇齿间来回?蔓延,混着点点鲜血的咸味,让人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唇舌的酥麻伴着痛感,却并非破伤的锐疼,那隐隐约约的血味并不是来自于他,而是先前阎弗生被他咬伤的地方再次破裂。 然而阎弗生却像是完全没有痛觉一般,紧抵着敬云安不断地深吻,一下比一下凶猛,逼着对方不停地向后仰身,却仍不放过分?毫,像是要将?他直接吞吃入腹就地正法一般,朝着失控的边缘冲去。 试图再次抬起的手被反压到了身后,敬云安的下唇锐痛一瞬后立时传来一股麻意,阎弗生那隐在上犬齿后的兽齿突然冒出,刺破了他的唇瓣,属于alpha的齿毒瞬间浸入了他的血液之中。 “呜嗯!” 敬云安用?力挣扎起来,天然相克的本能使得他拼命逃脱这种被压迫的痛苦,齿毒与血液相融的瞬间,身体的一瞬麻痹引起了心理上的巨大恐慌。 陌生的不属于本体的alpha毒素,刺激着腺体拼命分?泌内信息素反抗,搏杀之间引起激烈的神经痛楚。 敬云安浑身体温骤升的瞬间,额头?却渗出了一片冷汗。 同样?的痛苦顺着兽齿中间齿管侵入到阎弗生的身体里,然而他却像是无比享受这样?的痛苦一般,愈发急切地吮舔着对方下唇破口处的血珠。 露台的狭窄空间瞬间被略微有些失控的两种信息素填充,随着夜风丝丝缕缕地飘远,沉浸在较量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远处庭院内的骚动。 强烈的疼痛稍有减缓时,远盛先前的麻痹感再次袭来,敬云安猛地睁开双眸,不再反抗对方的力道,而是攥起右手,拇指用?力地掐进了中指甲缝,鲜血溢出时,尖锐的疼痛驱散了所有的麻痹与失控。 敬云安到这会才?知道,原来阎弗生是极少?数还拥有着兽齿的alpha。 那兽齿中含有的齿毒,能令与他有着同样?强悍身体素质的alpha也无力反抗。 敬云安心里控制不住地腾起一股滔天怒火,借着指甲缝里传来的钻心疼痛,刺激着大脑,努力地保持着清醒。然后故意卸下了所有的反抗,装作是已被掌控,并抬手抚摸上对方的侧颊,配合地回?应起对方吮吻的节奏。 服从?的温柔回?吻似乎瞬间取悦了恼怒的征服者,阎弗生攥着对方的力道也慢慢放轻了几分?。 唇舌相抵缠绵的默契,让人忍不住悸动,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撩人心弦,腾绕的馥郁酒香轻缓却不容抗拒地钻入鼻腔与毛孔,让人头?脑眩晕。 胸前剧烈起伏,粗喘从?阎弗生的唇齿与鼻间呼出,他情不自禁地顺着对方的嘴角吻向侧颊,又探向早就觊觎多时的耳垂与小痣。 “啾......” 耳朵被含住的瞬间,敬云安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他立时再次掐上渗血的中指,借着疼痛唤醒理智,手腕钳制被松开的瞬间,猛地将?身上的人用?力推开。 “啪——!嘭!” 沾着血的重重一耳光后,是倾尽全力的一拳,阎弗生的鼻子与眼角瞬间就破了。 “嗯!” 阎弗生跌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拳头?挥懵了一般,愣愣地仰面望着扯着他领口?的人。 敬云安的拳头?因气愤而发抖,又“嘭”得给了他一拳后,满脸嫌弃撒开他的衣领,将?他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然后自己也全身脱力般地翻过身,靠到了旁边的栏柱上。 “呼......” 粗重而深长?的呼吸声在不大的露台上回?荡,两?个人似乎都?在极力地调整着失控的情绪。 尤其是阎弗生,当鼻子里的鲜血终于漫过人中与上唇流进嘴里后,才?像是彻底回?神一般,猛地睁大双眸,下意识抬手摸向了嘴里那两?颗极其锋利又多余的牙齿。 然后他缓缓转头?,看向了旁边面色恼怒难看的敬云安。 “你......” 然而敬云安却像根本不愿听他说什么似的,深呼了口?气后,扶着栏柱从?地上站了起来。 外头?不知道是谁在乱跑,“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顺着地面传来,震得人心烦又头?疼。 阎弗生抬手胡乱抹了一把不停从?鼻子里向外流的鲜血后,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看着旁边拍掉灰尘,整理好衣服,打算往外走的敬云安,顾不得满身的灰尘与仍在眩晕的头?,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 “敬云安......” 然而不待他把后头?的话说出口?,啪嗒啪嗒逼近的脚步声停止,露台前猛地蹿出来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 刚走到门口?的敬云安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啪——!” 清脆又沉重,结结实实的一耳光,将?毫无防备的敬云安打得偏着头?往后退了好几步。本就染了血味的嘴里,因口?腔内壁被牙硌破而满是腥锈味。 “原来就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狗杂碎!贱货!”身着亮紫色皮衣,表情狰狞又病态的男人,指着敬云安破口?大骂。 阎弗生借着回?廊的壁灯看清来人的脸后,瞬间紧皱起眉头?,“ranto,你他妈干吗呢?!” 阎弗生立时走到敬云安身前,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却被对方用?力地一把甩开了。 敬云安下意识将?舌头?抵上了脸颊内侧,咸锈的血腥味在味蕾间来回?蔓延。 “噗。”他烦躁又恶心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 “pherson......” “啪!”阎弗生忍不住回?头?用?力还了一耳光,“你打谁呢,找死啊?!” ranto被抽得踉跄了好几步,险些倒在地上,满脸委屈又不甘地看向阎弗生,“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甩了我,插足别人感情的狐狸精破鞋,我怎么打不得了?!” “滚啊!”阎弗生根本不愿听这个神经病的半分?声音。 “pherson......” “我叫你滚!”阎弗生彻底被惹恼了。 敬云安胸口?里憋了一股窜天的怒火,耳际的任何声音都?让他感到恶心。他又烦躁地吐了一口?血水后,片刻都?不愿多留地转身就往露台外走。 “敬云安!” 阎弗生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恐慌,赶忙追上前,然而腰身却突然被从?后面大力抱住。 “pherson你不要走,你别走你别走......”ranto一边哭着一边将?他紧紧地抱住。 阎弗生用?力扯开腰上的手,却又立马被缠住了大腿,ranto的面色透着病态可怖的煞白,整个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缠着阎弗生不撒手。 “pherson不要走,你不能走......” “敬云......” 太过急切,阎弗生下意识拖着腿上的人往前走了两?步,然而敬云安的影子却早已消失在了拐角之后。 阎弗生愤怒地转头?看向拖在地上的ranto,眸中的怒火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第52章 第38章 韩老幺 敬云安从里厅走出来?的时候, 齐晟集团的老总因着突然有事要先走一步,正在?和?柏家大哥及柏恣同等人告别。 见状,敬云安立马闪进旁边的洗手间,对着镜子迅速洗了?把手, 漱去口中的血迹, 整干净衣衫和?发丝。 打在?脸上的耳光实在?太重,泛红的指印在?灯光下愈发鲜明地浮现出来?。 敬云安烦躁地用手蹭了?蹭, 转出洗手间, 从吧台的冰桶里抓了?一把冰块,包在?手帕里, 按在?脸上,朝庭院外?走去。 巡着对方走向停车点的身影,敬云安赶忙上前, 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秦先生,能不能搭一下您的车?” 被称为秦先生的男人转头看向他,表情有些许诧异,但并未多问,“好啊, 只是我要赶着去市中心, 或许没办法载您到家。” 敬云安面带感谢,“没关系, 我不会打扰您太久, 出了?这片园区,您将我随便放在?能打车的路口就可以。” “那怎么可以。” 说着,秦先生的司机将车开了?过来?,他转头示意?对方上车, “请。” “多谢。” 敬云安跟在?对方身后?一起走到车前,正要上车时,不远处传来?了?急切的叫声。 “敬云安!” 阎弗生似是终于摆脱了?ranto的纠缠,从里厅跑了?出来?。 然而敬云安并没有回头,只毫不犹豫地上车后?,迅速将车门关上。 “好像有人在?叫你。” 秦先生坐在?后?座的另一边,顺着他身侧的车窗朝外?瞥了?眼。 敬云安头都不转一下,“没事,不用理会,您的行程要紧,别耽搁了?。” 闻此,秦先生也没有多事,直接示意?司机开车。 黑色的宾利从院门前开出去时,阎弗生才从庭院里跑出来?,他望着渐渐驶出去的后?车灯,愤愤地深呼了?口气。 “pherson!” ranto那带着哭腔的神?经质一样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阎弗生受不了?地返身回到庭院中,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冲到柏恣同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领口。 “谁让你请他来?的,你不是告诉我韩家没人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给韩家老大发过邀请函,但他后?来?答复说最近都在?国?外?来?不了?,我怎么知道?那个疯小子会来?啊。” 柏恣同也很头大,刚才那韩家老幺一进门就大喊大叫,非得找阎弗生。他好说歹说想将人打发回去,然而还是没能拦住人,被他给冲了?进去。 今晚的来?宾除了?他那些旧识外?,大多数是看在?他几?个哥哥姐姐甚至老爷子的面子才来?的,基本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想丢了?他们的脸,所以刚才一直在?外?头把控场面,自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但从敬云安方才匆匆经过他身边时的脸色,和?这会阎弗生的表现来?看,那疯狗一定是坏了?大事。 他和?阎弗生相识多年,虽然他作?风张扬,行事大胆,但鲜少真动怒发火,眼下这样,显然是被逼急了?。 “你先别急,我马上找人把他带出去。” “不必了?。” 阎弗生撒开他的衣襟后?,冷冷地撂下三个字,缓了?两口气后?走到里头,从兜里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早就想打的电话。 「嘟嘟嘟……喂。」 忙音响过后?,一道?略微有些低沉的男声传了?出来?。 阎弗生口气十分?不满地说道?:“韩尉铭,你要是真管不了?自己的‘人’,我一点也不介意?立马把他送进去永远都出不来?,我已经忍得够可以了?。” 「什么位置?」 “隅同山庄,柏家老三的新场子。” 「二十分?钟。」 对面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忙音再次传来?,阎弗生抬头瞥见又立马找到自己的人后?,狠狠地拉上了?身前的玻璃门。 “pherson……你开门……” 啪嗒啪嗒的拍门声在?身后?响起,阎弗生烦躁地走到里头重新拨出了?另一个电话,然而始终是一片忙音。 他忍不住转手打开社?交软件,编辑了?一条解释信息,然而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对话框前头出现了?鲜红的拒收符号。 聊天界面随即出现了?「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的通知。 敬云安把他拉黑了?。 “操。” 阎弗生用力踢了?一脚身旁的沙发,退出软件,打开短信迅速敲下几?行字发出去。 许久没有任何回音后?,他又拨出去电话,这次连忙音都没响起就传来了“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机械女声。 八成,他的电话也被拉黑了?。 阎弗生愤愤地咋了?下舌,将手机用力撂到了沙发上。 一阵喧哗在身后响起,半分?钟后?,那聒噪的拍门声便停了?,没多会儿,开锁的声音响起,柏恣同拿着一瓶酒和两个酒杯走了进来。 见他领口大开,衣衫凌乱,满脸的血污,柏恣同将手中的湿纸巾和手帕递给他。 “先擦擦吧。” 阎弗生闻声,微微垂眸瞥了?眼,然后?才伸手接过去,连抽了?三张,在?鼻子下头胡乱地擦起来?。 这么重的伤,那个迷他迷得神?智都不清了?疯小子肯定干不出来?,那就必然出自那位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的大教授之手。 而对于那位,柏恣同自知自己就是个行走的活雷点,最好还是什么都别说。 他将酒杯放到窗台上,打开刚从酒窖里拿出来?的藏酒,给他倒了?一杯。 “操,那小神?经病力气真大。”霍有森一边弹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走进房间。 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他悄悄与柏恣同交换了?个眼神?后?,立时转了?个话题。 “哪年的?”他看向柏恣同手里的酒。 “92。” “给我来?杯。” 阎弗生望着外?头浓沉的夜色,心里又躁又乱,拿起手边的酒杯,咕咚两口进去一杯。 见状,柏恣同给霍有森倒完后?,又给他再添了?一点。 又灌了?一杯后?,他没有理会旁边眉来?眼去小心翼翼的两个人,捡起手机转身走出房间,拐进了?洗手间。 见人走出去后?,柏恣同纳闷地看向霍有森,“刚才发生了?什么?” 后?者朝外?头瞄过,确认人走远后?,才缓缓开口。 …… 洗手间内,阎弗生打开龙头,不顾脸上的伤口,直接捧着冷水洗了?两把脸。 将所有的血污洗去后?,渐渐浮起来?的青紫,显得本就因烦躁而充满攻击性的眉眼愈发凌厉。 手机因通知在?一旁亮起又熄灭,他瞥了?眼时间后?,关上龙头,转身走了?出去。 阎弗生连招呼都没跟柏恣同打,就直接拿了?车钥匙朝庭院外?头走。 等门童将车开过来?的时候,韩尉铭的车也停到了?院门口。 阎弗生上车后?,用力将门一关,轰地踩下油门,将车直接开到了?韩尉铭的车侧,用车身堵住了?他要打开的后?车门。 车窗缓缓降落。 阎弗生面色难看地盯着对面后?座上的人,“韩老二,我真的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韩尉铭看着他眼角的伤痕,脸上虽然没什么大表情,但语气带着十足的歉意?。 “抱歉,我保证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闻声,阎弗生才缓缓收回了?视线,重新踩下油门,迅速驶出园区,朝着敬云安离去的方向追去。 一直纠缠着阎弗生的ranto,本名韩蔚然,是韩家老幺,小时候体弱多病,脾气古怪,精神?不太正常。但随着年岁增长稍微有所好转,青春期谈了?恋爱后?,莫名恢复了?正常。 然而他对恋人那极端到病态的控制欲,使得每一段感情都不长久,从而导致本就潜藏的被爱妄想症越来?越严重。 阎弗生几?年前刚回国?时,还不太了?解国?内圈子里的事儿,在?flamei里偶然搭上了?ranto,打了?一炮,从此就被他给缠上了?。 从他第一次不知死活地去追苏布车的时候,阎弗生就想把他给送进局子里,但是被韩家老二,也就是韩尉铭,给拦了?下来?。 阎弗生这人虽然没什么大背景,但向来?骨头硬,爱权财但不驯于权财,他跟韩家的人八竿子打不着,本不必卖韩家人的面子,但是韩家却跟覃家有不少利益往来?。 覃榆从中搭线,阎弗生算是卖了?朋友一个面子。加上韩老二还算会来?事,他也就忍了?下去。 韩尉铭虽然姓韩且在?家排行老二,但和?韩家老爷子没有血缘关系,是韩家收养的孩子。 第53章 但不知怎的,韩老幺从小就怕他,而且别人或许不知道?,阎弗生却眼力毒辣,和?韩老二接触了?两次就察觉出来?,那“哥俩”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所以,他给韩老二打得电话,也不是随便乱打的。 从前数次被纠缠,阎弗生都是看着覃榆和?韩老二的面子忍了?,否则,一个精神?有问题并对omega有过骚扰行为的alpha,一旦被apo(属性保护组织)知道?,不被摁进局子关几?年并在?档案上狠狠戳个黑章是不可能的。 只是今天,实在?太过了?,已经到达了?阎弗生忍耐的极限。 且不说刚才那是个什么场合,单是敬云安那么一个好讲究的文化人,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鼻子臭骂,还被甩了?耳光…… 一想起敬云安脸上挨得那一巴掌,阎弗生的心肝脾胃就不是滋味儿。 他有进有退地准备了?这么久的大餐,眼看就可以开动了?,被那疯子一伸手全特?么给打散了?。 “操!” 阎弗生越想越生气,脚下的油门踩得愈发凶狠了?起来?。 黑色的车身驶出园区外?路,在?渐渐迷离鲜亮的城市夜景中疾速奔驰,两轮尾灯在?往来?不息的车流中,划出凌乱而刺眼的鲜红弧线,像凶兽王蛇那寒气森然的瞳仁,在?深林中一窜而过。 朝着迷乱未知的夜色深处,和?未察险境的猎物冲去。 第39章 道歉 手?机铃声急促又频繁地响起又被掐断, 最后在一番拉黑屏蔽的操作中归于沉寂。 一直坐在旁边,明显要?更年长些的男人,瞥了身边的人两眼后,了然又知趣地保持了沉默。 敬云安本想将手?机彻底关机, 但是最近同办公?室, 身兼辅导员职务的同事因手?术请了段时间的病假,他不得不暂时代替对方处理?学生事务, 手?机轻易不敢关机。 屏蔽又设置了静音后, 他才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不好意思?秦先生,实在打扰您。” “不会, 敬教授不用这么客气?,能载你一程是我的荣幸。” 秦先生打方才在酒会上见?到敬云安的第一眼起,就?对他抱有欣赏之意, 后来与他面对面交流,并且得知了他的职业和任职院校后,那?份欣赏就?更加浓厚了起来。 这会儿和他同处一车,虽然有点状况外,但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只是…… 他忍不住看向敬云安破口严重的嘴唇,“伤口看上去有点深, 你回去后最好涂点药膏, 免得感染。” 敬云安下意识抿了下嘴,难以忽视的刺痛让他脸上显出了几分尴尬, “真是, 这么难堪的场面叫您给瞧去,搅了您的兴致。” 秦先生轻笑了下,“有什么可难堪的,风华正茂, 血气?方刚,谁不是那?么过来的。” 这话,像是在说敬云安,又像是在说这伤口的始作俑者?,更像是在说他自己。 敬云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淡淡地笑了笑。 身旁的人打量过他的眉眼,又看向他始终敷着冷手?帕的另一侧脸颊,到嘴边的话还是说了出来,“敬教授有没有想过,来日退休后要?做点什么。” “退休?” 敬云安挑了下眉头,对于一个还未满35周岁的人来说,有点为?时尚早,“听上去还有些日子,暂时没有考虑到那?么远。” 秦先生摇了摇头,“退休可不一定?非要?等到人过半百,两鬓花白了才谈,能早一日享受人生,何必要?等到拖不动腿的年纪。” 他看着前方的道路,“就?像这条路,一眼望到头,多?没意思?。” 敬云安抬头瞥向前方,光洁无尘的挡风玻璃外,两侧疾速后退的路灯,将宽阔的马路照得无比明亮。 城市的霓虹灯忽闪明灭,在上空晕出一片暧昧的光雾。 繁华的都市是看不到星子的,距离太遥远,光芒太熹微,如何也比不过人造的“太阳”。 然而即便如此,敬云安仍旧感觉前方一片昏暗,笔直的大道,没有尽头。 “其实以敬教授的才能,在学校的三米讲台上从早站到黑,有点太委屈了。” 敬云安不是不明白秦先生的意思?,方才在酒会上,他就?听出了话外之音,只是…… 敬云安的表情微微黯淡了几分。 “其实秦先生谬赞了,我这毕了业就?没出过校门的人,或许注定?了只能吃这碗饭。” 闻此,秦先生嘴角微抿,“那?可一不定?,说不准是你低估了自己。”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这话听上去总是让人舒心的。 敬云安轻笑起来,“还是多?谢秦先生赏识了。” 车子下了大桥后,转到了一处车流交错的十字路口,敬云安转头看了眼窗外,“前面的路口就?可以了。” 司机闻声,立时打了转向灯,在路边停了下来。 “今天真的多?谢秦先生了,改日您要?是有空,我一定?请您吃饭以示答谢。”敬云安说道。 秦先生笑着点头,“我这人向来不客气?的,有空我一定?联系你。” “好。” 敬云安点过头,拉开车门走?下了车,临关门前,朝对方再次颔首示意,“再次感谢,您慢走?。” 车门关闭后,车子并没有立马开走?,反而缓缓降下了车窗。 秦先生从车窗内望向他,“考虑考虑,”说着,他用手?指向胸口口袋处,“你有我的名片。” 闻此,敬云安礼貌地笑着点头,“好。” 话音落下,车窗升起,车子也随之离开了路边,朝着川流不息的市中心驶去。 直到对方的车尾灯彻底和城市的夜色融为?一体,敬云安才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下了出租后,时间已经不算早,他回到家中,刚换下衣服,还没来得及进浴室,门就?被敲响了。 那么急促而聒噪的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谁。 敬云安不想理?会。 接连敲门没被回应后,阎弗生又叮咚叮咚地按起了门铃。 “敬云安,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给我开门。” “敬云安,你开门。” 阎弗生鲜少向人低头,更别说道歉,到这会儿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地砸门,想让对方出来见?他一面。 直觉告诉他,应该要?见?到面的。 “今天那?个人是个神经病,脑子不太正常,我以前不知道他的情况,莫名其妙被缠上了,我不知道他今天会去酒会……” “但他以后都不会再来纠缠了,也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破事。” “总而言之,你先把门打开……” 房门始终紧闭,阎弗生忍不住又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却一如既往的忙音。 “敬云安,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有话当面说,这样躲着不见?人是几个意思?,有什么不满你倒是说啊。” 房间内仍旧一片沉默。 走?廊里的感应灯亮起又熄灭,阎弗生拧着眉头满心的烦躁。 他忍不住再次打开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开锁公?司吗,这里是晞晖路九亭诗韵……” “咔哒。” 门开了。 敬云安站在门口,面色无比冷漠地望着他。 “哟,开了,你早开我不就?不用打这个电话了。”阎弗生语气?里的吊儿郎当有些刻意。 他看着敬云安脸上仍未消下去的掌印,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还疼——” “啪。”然而被对方用力挥开了。 手?被挥到门边上,撞得有些疼,阎弗生不甚在意地握了握手?,“行,不碰,我不碰行了吧。” 他朝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的客厅看去,“家里有冰袋吗,没有冰袋的话,鸡蛋也可以……” 说着,他就?要?往里头进,却被门口攥着把手?的人给挡住。 “说完了吗。” “什么?” “话说完了就?赶紧走?。” 敬云安的声音冷得让人浑身不得劲,眼神里从未有过的厌恶与嫌弃,更是叫人难受。 阎弗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盯了一会儿身前人的眼睛后,表情又立时恢复了玩世不恭,“还生着气?呢,我不是都替你打回去了吗,而且我还给他最不想见?的人打了个电话,他比你惨多?了。” 见?他脸上仍旧毫无波澜,阎弗生忍不住咋了下舌头,“是,他话说得是难听了点,但那?都是他妄想症爆发?乱说的,大家都知道他脑子不好使,没有人会把神经病的话当真,更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那?么耿耿于怀吧。”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更没有半分回应。 阎弗生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慢慢褪去,“你一大老爷们儿,堂堂大教授,用得着那?么小气?吗,和一个神经病有什么好计较的。” 闻声,敬云安终于开口了,“说完了?” 第54章 还不如不开口,阎弗生听着心里更烦躁了起来。 “没说完,我没说完,”他忍不住掰住了门沿,免得对方突然关门,“是,我和他打过炮,可你也没清白到哪里去,你不也和柏恣同从小黑巷干到酒店里去的吗,咱俩有什么区别啊,用得着你这么不依不饶,装腔作势地矫情吗。” 敬云安漠不关心的眼神里,有几分轻蔑,“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跟谁睡过是你的事,我跟谁干过更与你无关。” “那?你还在这摆什么脸,生什么气?,”阎弗生冷哼,“不就?是因为?他甩了你一巴掌丢了你的面儿吗,来,”他指向自己的脸,“你瞅瞅,你是不是也打回来了,我满脸血地去追你的时候,整个酒会所?有的人都瞧见?了,你有我丢的人大吗。” “哼……”敬云安不知怎的,突然冷笑了起来,那?笑声听上去像是觉得面前的人已经无药可救。 “你说完了吧,没说完赶紧说,今天过后,你要?是再来我家门口,我会报警,并向apo申请禁身令。” “敬云安……”阎弗生声音带上了几分狠意,“你有必要?这样吗。” 敬云安看着他,冷冷地勾起嘴角,“看来你已经说完了。” 说罢,他便要?关上房门。 “嘭!”阎弗生用力掰住门框,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面色阴沉,呼吸与手?臂的肌肉一起抖动。 然而敬云安却丝毫不退却地,紧盯着他饱含着攻击性的眼睛。 四目相?对,两厢不让的对峙使得周围气?氛无比凝滞而压抑,半晌,阎弗生不知怎的,突然卸了几分手?上的力道,浑身的戾气?也敛去了几分。 “敬云安,我跟你道歉行了吧?啊?对不起……” 从不与人低头的阎弗生,将那?三个字说出口,让人听着只觉得怪异又别扭。 敬云安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微抿了下,忍不住问道:“阎弗生,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阎弗生眉头皱起,沉默地回视着他的眼睛。 “嗯?”见?他不说话,敬云安又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吗?” 阎弗生静静地望着他,过了会儿才嗤笑一声,“呵,什么为?什么,道歉还能为?什么。” 敬云安不愿分析他是真装傻,还是假充愣,“是为?了跟我上床吗?”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想跟我上床,你做得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敬云安松开了手?,任房门大开,“那?我今天满足你,我让你上,绝对不会反抗的那?种。” 说着,他转身往门内走?,“上完了,你的目的达成了,以后就?不会再来胡乱地纠缠不休了。” 见?他仍旧站在门口不动,敬云安转头示意他进门,“赶紧的啊。” “你什么意思?。”阎弗生面色难看地盯着他的脸。 “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上床的意思?,fuck的意思?,你应该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见?他依然纹丝不动,脸色还越来越难看,敬云安转身面向了他,“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一点也不在意,今天你上过了,以后要?是再来纠缠,那?就?是你不懂规矩了。 “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毕竟阎大魔王是最懂江湖规矩的。” 敬云安的话没错,这就?是阎弗生的目的,是阎弗生一直想要?的,企图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阎弗生此时听着,却觉得哪哪儿都不对,甚至那?些分明没错的话也突然变得像钉子一样,直直地往他的肉里扎。 “敬云安……”他愤恼的声音有些低沉。 左右等不到他踏进门,敬云安面色一变,转身又走?回到门口。 他看着面前人的眼睛,声音有几分无情。 “阎弗生,你不会以为?你帮我搞了两瓶药,送我特?签书,带我认识了几个资本富贵,那?些像哄青春期小孩一样的把戏对我有用吧?嗯?” 阎弗生难得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 “你知道这世界上最简单的手?段是什么吗?就?是用钱摆平。我虽然没有住豪宅开豪车,但只要?我肯花时间,费心思?,你予我的那?些,我自己也能搞到手?。” “你和我之间,是不会有‘任何可能’发?生的,我从来没有在欲拒还迎。” “咱俩之间的问题,不在于谁不服谁,也不在于谁在谁下面,而是,”敬云安戳了戳他的心口,“心。” 戳在胸口的手?指坚硬的像一块无比锋利的尖石,轻易地就?在阎弗生身上戳了个洞,让他莫名感到浑身发?凉。 “阎弗生,你无坚不摧,你刀枪不入,你可以从火坑里滚过毫发?无伤,因为?你没有心。但我不行,我们不一样。” 敬云安一寸不移地紧盯着他的瞳孔,像是要?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渊里溅起一丝涟漪。 “你就?像是雾霾天空气?中的尘埃粒子,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地侵蚀着别人的肉//体和每一丝意志,你太可怕了。” “所?以,即便只是提上裤子就?走?的随便打一炮,我也不会和你来的,你懂了吗。” 第40章 自白录 懂了?吗…… 阎弗生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路灯和?高楼大厦, 面色晦暗,眼神更是阴沉。 懂个屁,老子他?大爷的什么都不懂。 什么无坚不摧,什么刀枪不入, 什么雾霾天里的尘埃, 都他?奶奶的是在?放狗屁。 就是虚伪,就是矫情, 就是玩不起还故作洒脱的假正经! “嘀嘀, 车牌号坎h yjxxx,请靠边停下。” 红蓝闪烁的刺目灯光从左侧打进车窗, 混着对讲机杂音的严厉警告从喇叭中传出?,开了?副驾车窗的警车内,身穿制服的警察死死地盯着他?。 阎弗生猛地回神, 立时放松了?猛踩着油门的脚,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警车在?阎弗生的车前?不远处停下,一个人高马大的男警官下了?车,走到阎弗生的车边敲了?敲窗户。 “超速了?知道吗?” 阎弗生瞥了?眼仪表盘,默默点了?个头,“不好意思, 刚才走神了?。” 警官眼神犀利地打量着他?的面色, “出?示下行?驶证及驾驶证。” 阎弗生显然早已熟悉这一套流程,在?对方要求之前?, 已经伸手摸向了?储物箱, 将证件拿了?出?来。 检查过证件无误后,警官又向他?递出?了?检测仪,“吹一下。” “我没喝酒。” “那也?得吹。” 阎弗生只得接过检测仪,对着吹了?口气?。 警官收回检测仪时, 特地往他?卷起袖管的胳膊上瞄了?两眼,阎弗生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默默将搭在?方向盘上的另一只袖口也?撸了?上去。 观察无恙后,警官才看向数据,确实没有喝酒。 见状,警官低头在?本?子上迅速开了?张罚单,递进车窗,“开车注意力要集中,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别再违反交规了?。” “嗯。” “好了?,走吧。” 得到放行?后,阎弗生立时重新发动车子,绕过警车,缓缓通过了?正好倒计时结束的红绿灯。 季节更迭,夜风已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那份让人乍然一抖的微凉,柔和?的暖意让人舒畅,却也?让人头脑发昏。 时针在?夜色中悄悄经过了?零点,新一天的到来,并?没有给这座无时不在?变化的城市带来哪怕半分的新意。 阎弗生兴味索然地转动着方向盘,直到拐上开往十字街的道路。 大约十分钟后,他?停到了?十字路口的红灯前?。 flamei的灯牌在?远岸大道上有着独特的光辉,即便时间已经过了?零点,门口等待进入的俊男靓女依旧排成长?队。 没有人能永远沉浸在?灯红酒绿中夜夜笙歌,但永远有人沉沦在?花花世界里醉生梦死。 年?轻的人各有各的娇艳明媚,不知疲倦又花枝招展地向世界展示着自己的资本?。 阎弗生望着车子正前?方,那站在?队伍最外侧,即便隔了?大半个路口仍不停朝车内打量的年?轻男孩,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 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举手投足间,那想成为别人盘中物的心思如何也?藏不住。 他?不屑地勾起了?嘴角。 斜对面的isen门头转换了?灯光,迅速跳跃轮转的香槟色混着危险又暧昧的红,时不时打在?阎弗生的鼻梁上,在?另一侧的脸颊投下一片凌冽的光影。 红灯终于跳转,大揽沉敦的轰鸣微微嗡响,似蛰伏在?黑夜中的猛兽,朝着懵懂的猎物悄然逼近。 右侧的车窗缓缓降下,阎弗生瞥向外头那早就打量多时的男孩,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食指轻轻抬起又落下,副驾的车门也?随之打开又咚声关闭。 第55章 “哥哥好~” 阎弗生眼神暧昧地打量过他?的面庞,“18,19?” 男孩愣了?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刚满21。” “哇哦,”阎弗生挑了?下眉,“娃娃脸。” “还,还好……”男孩被他?瞧得有些害羞。 阎弗生勾了?下嘴角,抬脚踩下油门,掉转车头,直接驶出?了?十字街。 大门在?身后关闭的时候,男孩的衣服已经全部落了?地,自动亮起的壁灯映着他?潮/红的脸颊。 阎弗生面无表情地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按跪在?地上。 十分钟后,他?拽着人上了?二楼。 客房里,那张专门用来寻欢作乐的大床,在?暧昧的落地灯光中剧烈摇晃。 咯吱咯吱的声响伴着呜咽与?闷哼,在?昏暗的房间里不停回荡。 不远处宽大的落地窗外,院落里的地灯伴着迷离的城市光,影影绰绰地透进玻璃。 阎弗生抬头望向窗外,从额角滑下的汗珠流过眼角的伤口,刺痛伴着麻痒侵袭,搅得人心烦意乱。 他?忍不住收紧了?手中的皮带,年?轻的痛呼短暂地缓解了?他?的烦躁,却始终抚不平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与?难受。 动作的狂放牵动着他的粗/喘,他?忍不住张开嘴深呼了?口气?,舌尖下意识舔向上犬齿与?臼齿之间的缝隙,那严丝合缝的平静,像是先前的躁乱根本没有发生过,讽刺的很。 阎弗生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下颌因后槽牙的紧咬而突起几根青筋。 天海之钟换过第三回灯光时,阎弗生下了?床,满脸乏味地走向浴室。 随便冲了?个澡后,他?穿着浴袍走出?洗手间,下了?二楼。 他?到吧台前?拿了?酒樽与?酒杯,走到宽大的窗边,望着稍远处的塔顶灯光,饮尽了?杯子里的酒。 二楼高处墙外的壁灯,在?窗户前?投下一片浅色的光晕,隐隐约约地照进窗内,使得那高大的身躯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孤寂而朦胧的黑影。 重新给自己将酒杯添满后,阎弗生转身提着酒樽走到了?一楼的影音室。 遥控器按下时,先前?没有放完的片子在?幕布上浮现并?闪动。 「那时候他?对我说:“克瑞斯,你?的路还很漫长?,在?那条路上,你?会饱尝无人能懂的孤独。”」 「但是我并?不相信,我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打倒我,哪怕是孤独……」 「……或许他?说的也?是对的,没有人会理解我这样的异类。」 「十年?过去了?,我试图寻找一个让自己坦然的方式去面对生活……」 大篇幅的黑白中夹杂着那么一两段昏黄的彩色,克瑞斯年?迈的脸上挂着洞穿人生的麻木。 阎弗生倚靠在?布艺的单人沙发上,左手撑在?颌下,右手的酒杯垂在?明灭的黑白光影中,闪着模糊的琥珀色。 「我仍然怀念四十年?前?,那时我沉浸在?世俗的诱惑中无法自拔,还没尝过心痛的滋味……」 「呵呵,我们总是在?痛过才明白,不论世界上有多少乱花迷眼,最是妩媚动人的,永远只有那一个。」 克瑞斯的笑声有些悲凉,如走马灯般迅速闪过的旧时光,像一座活人的墓碑,静静地从阎弗生的眼睛上划过。 “哐咚。” 琉璃酒杯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重但熹微的闷响。 流动的酒酿渗进绒毛缝隙,再如何香醇美丽的琥珀色,最终也?只剩下一片黯然的乌黑湿迹。 然而阎弗生那乏极了?的睡颜,却在?仍旧不停浮动的光影中,好看的让人心醉。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再年?轻一回……」 苍老的男声,在?渐渐稀薄的夜色里荡漾,郊外第一缕湿漉漉的青烟,顺着山巅的朝阳升起时,咔哒咔哒的机械滚动声终于停止了?。 …… 手机铃声不知第几次响起,将他?从睡梦中吵醒。 阎弗生揉着酸痛的肩颈从沙发上起来,拧着眉头扫视了?一圈所处的房间,好半天才回过神。 嘈杂的铃声是从外头的走廊里传来的,他?捡起地毯上的酒杯,嫌弃地瞥了?眼被弄脏的地毯,转身走出?了?影音室。 踢了?一脚从客厅散落到玄关,或陌生或眼熟的衣服裤子,阎弗生将手机从地板上捡了?起来,还剩十个电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许多条通知与?未接。 阎弗生走去吧台将手机搁在?充电板上,一边漱口一边解开了?锁。 柏恣同带着歉意的语音和?文字一条条浮现,混着韩老二以?及覃榆的电话与?短信,以?及sabrina机械却周到的工作通知与?安排。 他?漫不经心地给sabrina回了?个消息后,按上锁屏,转身去了?洗手间。 眼角的伤口比昨天看上去稍微好了?点,但是淤青却更加明显了?。 阎弗生烦躁地戳了?戳,酸痛感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将自己洗漱干净后,他?出?去寻了?支药膏往脸上仔仔细细地涂抹好。随即走上二楼,进到客房,不耐烦地踢了?一脚还昏睡在?床上的陌生人。 “起来。” “唔……” 被严重透支的男孩不太舒服地闷哼了?声,然而并?未引起阎弗生的丝毫同情与?怜悯。 他?将刚才在?楼梯上捡起的上衣扔到男孩的脸上,边往外走边说:“给你?十分钟时间,赶紧离开我家。” 男孩拧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眼睛红肿又懵懂地看向门口,然而那里早已没有了?人影。 阎弗生走去衣帽间,来回扫视了?一圈后,从高处挑下来几件上衣,又从架子上抽了?几条裤子,来回在?身上搭配比对后,选出?了?顺眼的一套,迅速穿在?了?身上。 然后他?走到右边的首饰展柜里,挑了?几条腕带和?手环,再次比对。 最后才转到隔壁,单独放鞋子的房间,挑了?一双中意的休闲款皮鞋,穿戴整齐地走出?衣帽间。 见对方颤颤巍巍的还没穿好衣服,他?忍不住再次拧起眉头。 “你?再不加快动作,我就直接把你?这样扔出?去。” 闻声,男孩龇牙咧嘴地加快了?穿裤子的动作。 等两个人都从大门内走出?来时,太阳已经从高高直挂在?头顶的位置,开始向西偏移。 男孩满脸茫然地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的独栋别墅,脸上的痛苦似乎稍稍缓解了?几分。 大揽从车库内直接驶出?院门,男孩看着驾驶位的人脸颊一红,忍不住跟着上前?,然而车门却打不开。 副驾的车窗降下时,阎弗生的声音十分冷淡,“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自己打车。” “可,可……咳咳……”男孩声音沙哑的厉害。 阎弗生了?然地掏出?钱夹,将里头剩余的现钞抽了?出?来。 “我不是……我不要钱。”男孩拧起了?眉头。 阎弗生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什么大佬慈善家,你?情我愿的419更用不上他?掏钱,只是,这孩子是个雏儿,而且他?昨晚确实有点太过了?。 “弟弟,哥给你?句忠告,”阎弗生调转了?个车头,回到他?跟前?,降下驾驶位的车窗,“有钱拿的时候一定要拿,别浪费感情在?这种事儿上。” 男孩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懂,只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阎弗生的脸看。 “嗯?”阎弗生挑了?下眉,扬了?扬左手。 男孩下意识抬手,接过了?不薄的一沓现钞。 见状,阎弗生立时将手一收,踩下油门,迅速从男孩的身前?开走了?。 第41章 快活 阎弗生再?没去过九亭诗韵, 甚至连香湖区的地界都没有再?踏进去过。 天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暖,甚至转向炎热。 坎海市不需要的春天在眨眼间消失,漫长、浮躁又激情四射的夏日,在一张又一张年轻而?鲜活的面孔上出现。 十字街迎来了一年中最是喧哗、拥挤、躁动?的时节, 无?数的人在这里打开眼界, 进到一个繁华迷离从未幻想?过的新世界,然后沉沦不休, 醉生梦死, 遍体?鳞伤,再?在无?人在意却悲痛欲绝的某个瞬间, 迎来新生。 这样糜乱而?没有秩序的世界,是属于阎弗生的。 他就像是半春路十字街上的无?冕之王,恣意洒脱, 放荡不羁地游走在人群之中,被?传说,被?倾慕,被?没有上限的神化着。 然后在某一个五光十色,耀眼夺目的瞬间,迎着无?数不加掩饰的倾慕与艳羡, 毫不留情地将一颗又一颗真挚的心摧残到四分五裂。 从而?被?唾骂, 被?诅咒,被?没有下?限的诋毁与痛恨着。 再?在下?一个灯光迷离, 寂寞无?边的深夜里, 重新被?回味,被?美化,被?明知犯贱却不能自己的惦念与铭记着。 第56章 以?至身体?与灵魂都被?消磨,被?侵蚀, 逃无?可?逃,愈演愈烈,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地彻底堕落。 敬云安说的没错,阎弗生就像是那阴郁日子里,弥漫在空气中防无?可?防的有毒粒子。 人们初始闻之色变,百般防护,却又忍不住去试探,去撩拨,去挑战,去通过逆向而?行彰显自己的勇气。然后在某个阳光明媚,众人齐出的晴朗日子里,猛然回神,原来自己早已中毒至深,无?药可?医。 可?是劝诫刺耳,警醒聒噪,仍有无?数人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前仆后继,一败涂地。 flamei内乐声震耳欲聋,二十岁出头的男孩满脸失落地看着男人毫不留情地从身边经过,迈向下?一个或沉稳或娇艳的面孔。 “给,你的酒,”调酒师将淡蓝色的鸡尾酒放到他的面前,“这杯给你打七折。” “谢谢。”男孩的答谢也恹恹无?力?。 调酒师瞥了眼不远处撩人正欢的男人,面带了然又同情地看向男孩,“听我的劝,喝完这杯回去睡一觉,别再?想?着不会有结果?的事情了。” 男孩茫然地看向他。 调酒师指向四周,“阎弗生,他可?以?属于整个场子的所有人,但不会单独属于某一个人。你不是第一个更不是会最后一个,因?为他在这喝闷酒的人了。” 听过他的话,男孩默默朝不远处的男人投去一抹眷恋,直到看见他揽着陌生的新人离开,才收回了视线。 不再?往九亭诗韵和?k大跑后,阎弗生恢复了从前放浪形骸的自在日子。 那些或娇嫩或成熟的面庞,带给他极致的新鲜感,在搞钱搞到手软疲累的时候,头往十字街上一扎,纵情声色,大汗淋漓,快活得很。 只?是每当天海之钟的灯光在窗外转变过第三回,当他从床上下?来的时候,那种漫无?边际的乏味与孤寂,就会像大潮退去后的丑陋礁石,无?比突兀地在沙滩上露出来。 明明一切都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前些日子的“晃荡”才是不应该的插曲,然而?不知怎的,曾经熟悉的生活节奏,让阎弗生感到了无?所适从。 他试着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那好胜的自尊心,与填不满的贪欲。 阎弗生从不避讳自己那贪婪的本性,甚至以?这真实的自知为荣,只?是有时候过度的自知,会让人感到混乱,甚而?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模样。 又一次毫无?保留的发泄之后,他满身大汗地下?了床,走进浴室,将自己沉进那始终温热的水雾之中。 「萨戈多斯,我越来越感到,我的心像一片不毛之地,那里荒芜贫瘠,我的灵魂在一点点干瘪,我需要一株润泽般的启迪,哪怕只?是片刻。」 手边的《爱之城》已经被?他读到滚熟,甚至熟到了想?要吐的地步。 “啪!” 阎弗生将那书脊已经破口的特装书扔到了远远的地上,然后仰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上方的天窗。 天际是一如?既往的黑沉沉,似乎连那像污染源一般的城市光,都照不进这片狭小的天地。 但他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一丝微弱的光芒在黑云之后闪烁影绰。 他不禁眯起了眼睫,有点辨不清那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萦绕在周身的水温开始下?降,然后慢慢变得沁凉,凉到哪怕在闷热的天气里,都让他忍不住发抖。 阎弗生终于收回了视线,从浴缸里起身,走到淋浴龙头下?,将退去的体?温重新蒸回。 然后一如往昔那样穿着浴袍端着酒杯,走到影音室里,第不知道多少次重看起,那可?悲老克瑞斯一遍遍对着镜头剖析自己的可悲。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忍住,将手机也一起带了进来。 老电影的噪点在幕布上不断闪烁时,阎弗生点开了那个早已将他拉黑的界面。 纯白?的头像在昏暗的室内有些刺眼,左上角那渺小到模糊的小伞,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阎弗生忍不住将两指摁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眉头在沉默中慢慢地拧起。 下?颌再?次因?后槽牙相抵而?突起青筋时,他抬起手缩图,然后点开了右上角的拓展选项,触摸到最底下?那行红色的“删除联系人”。 “是或否”的最终确定,在极短的距离之下?不停地询问,从来不拖泥带水的人却起了犹豫。 “咔哒。” 放映机的轻微卡顿声响,唤回了他的神思,不经意地触碰替他做了决定。 一瞬间的心慌在看到联系人依旧存在后,恢复了平静。 阎弗生默默地返了回去,看着聊天列表的界面,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 「后天老时间老地方。」 消息发送成功后,他立马锁上屏幕,把手机扔到了一旁早已更换崭新的地毯上。 调节过沙发靠背的坡度后,他将脚搭在身前的软凳上,然后望着不远处来回跳动?的黑白?画面,渐渐陷入了沉睡。 …… “这是你这个月第三次找我了吧?” 谷其名?看着趴在床边胡乱翻着酒店菜单的人,“遇上事了?” “你要嫌烦那以?后不找就是了。”阎弗生声音淡淡的。 “怎么会,”谷其名?朝他靠近了些,在他结实的背肌上亲了一下?,“我随时欢迎。” 阎弗生并没有理会他的热情。 谷其名?也不觉得失落,像是已经习惯了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 他从床上爬起身,将枕头搭在床头,缓缓靠在上面,拿过了一旁的打火机与烟盒。 黑金色的烟杆被?点燃后,浓馥醇密的熟悉气味在床榻之间徐徐荡漾。 翻着菜单的人轻轻转过头,撑着下?颌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夹烟的手。 见状,谷其名?张开手,将滤嘴朝他示意。 阎弗生却摇了摇头。 谷其名?并未多谦让,只?收回手,将烟嘴重新含在嘴里,缓慢地吞云吐雾。 阎弗生就这样一直隔着缭绕的烟雾,看着他。 “你好像很喜欢看我抽烟。” 从前一次幽会时,谷其名?就发现了。 阎弗生微微愣了下?,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视线从脸转到了手上。 谷其名?微微挑起眉头看着他,并未多言,片刻后,他深吸了口烟雾,朝阎弗生靠近,轻轻吐在了他的脸上。 阎弗生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等那阵最呛鼻的气味过去后,立时掀起了眼皮。 然后猛地翻身而?起,一把扯过那似笑非笑的人,用力?按在了床上。 一顿折腾过后,天际已经开始泛白?,正要沉进睡梦中的人却被?手机铃声猛地惊醒。 阎弗生拧着眉头翻到床的另一侧,从地毯上摸到反扣的手机,眯着眼看了下?来电显示。 “你最好有生死攸关的事。” 「卧槽,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老子特么的二十九了!」 “你特么有病啊,二十九又不是阳寿将尽了,你号什么丧。”早就过去二十九生日不知道多久的阎弗生想?掐死他。 「可?是二十九的每一天都是……啊啊啊,老子明天就要三十岁啦!」 苏布那跟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的声音,吵得阎弗生头疼。 “滚!”阎弗生用力?挂断了电话。 然而?一分钟不到对面又打了过来。 “操,你信不信我让你活不到三十。”阎弗生恶狠狠地说。 「你会来帮我过生日吧?呜呜,我现在好可?怜的,连个蛋糕都不舍得买……嘟……」 阎弗生再?次挂断后,随手将他拉黑,然后把手机一扔,翻身重新入睡。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过正午,太阳奔着西山而?去。 阎弗生难得的在酒店办完事后,睡了个还算舒坦的觉,爬起来坐在床边老半天没缓过劲儿,还是从浴室里出来的谷其名?唤回了他的神。 “刚才打电话问了下?餐厅,今天招牌是手切真鲷,要不要一起去尝尝?”谷其名?知道他喜欢吃生食。 阎弗生搔了下?头发,拧着眉毛下?床直接往浴室里走。 “不去了,我还有事。” 冷淡的声音,让人心里一紧,谷其名?微微垂下?了眸,很快就敛去了情绪,“好吧,那我等会就先走了,公司里还有事。” 没得到回应,浴室里传出了哗哗的流水声。 谷其名?转过头,从袋子里拿出新送来的西装,穿戴整齐后,提着装有旧衣服的袋子走到了门口。 临出门前,他下?意识转头朝浴室方向瞥了一眼,欲言又止了片刻后,才终于开门走出了房间。 第42章 生日 等阎弗生收拾好从酒店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第57章 豪伯華莱距离公司不远,阎弗生转道去公司转了?一圈,处理了?几件手头比较紧的工作后,时间就?已经到黄昏了?。 虽然夏日?白昼长, 但还是挡不住太?阳西落的速度, 天际一片橙红夹紫,好看的让人心里烦躁。 阎弗生从办公桌前?起身, 特地走到落地窗前?将百叶窗拉上才转身走出工作室。难得sabrina“早退”了?一次, 跟他一起下班。 “少见,赶着约会?去?”阎弗生打趣着自己的助理。 “没有?。”sabrina冷艳又公式化地回答。 阎弗生在?嘴角比划, “啧,多少给点笑脸,这么?一副面孔出门, 桃花都被?煞没了?。” sabrina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后露了?个不达眼底全是敷衍的打工人之假笑。 阎弗生翻了?个白眼,“算了?,命都给你?笑没了?。” 闻声,sabrina毫不犹豫地立马收起嘴角。 这对在?公司里出了?名能干又颜霸的帅男靓女“主仆”,一从回廊里转出来, 就?立时引起了?外间和前?台一堆男男女女的骚动。 阎弗生习惯性地一路朝四处放电, 直到走出公司大门。 电梯刚到顶楼,正缓慢往下降落, 阎弗生瞥了?眼亮起的灯后, 转身看向?后头挂在?墙上的花瓶。 一簇仙气?飘飘的淡蓝色丹麦风铃,不是他的菜。 阎弗生意兴阑珊地转回头,余光扫过?前?台窃窃私语的几个女孩,面朝着电梯对身边的人说?:“那个小姑娘, vania……不是你?的菜吗。” sabrina毫无波澜的脸上稍微有?了?点变化,只是语气?依旧淡淡的,“是,但不适合我。” 阎弗生微微挑了?下眉头,漫不经心地看向?她:“怎么?不适合了??” “叮——”电梯到了?。 sab rina并没有?跟他特别客气?,直接自己先进了?电梯,“太?干净了?。” 闻声,阎弗生下意识转头瞥了?眼前?台,然后才走进电梯。 “嗯,这点我倒是同意。” “哐咚”,电梯门合上。 两个人都卸下了?先前?维持的精致模样,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光洁的电梯镜面上。 阎弗生看向?她难掩疲惫的眼下,语气?熟稔地问:“她还好吗?” “老样子。”sabrina垂眸,面上看不出悲喜。 阎弗生抿了?下嘴角,百无聊赖地看着楼层按键亮起又熄灭。 过?了?会?儿?才再次开?口:“要帮忙吗?” “不用了?,”sabrina重新站直了?身子,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我应付得来。” 阎弗生耸了?下肩,没再多言。 中途有?人上了?电梯,没多会?儿?又很快下去,按键的数字越来越小,下降的速度也明显变缓。 阎弗生换了?一只支撑重心的脚,随意地口吻似在?谈论天气?好坏一样,“其实你?现在?最好的破局方法,就?是把她送进专门的机构。” sabrina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严丝合缝的电梯门,“我知道。” “但那是我妈,我不能轻易地就?放弃她……” “那不叫放弃。”阎弗生看向?她。 “我知道。”sabrina明白他的意思。 闻此,阎弗生点了?点头,不再和她继续讨论,只临开?门前?,说?了?句:“什么?时候你?改变想法了?,我在?‘机构’有?认识的人。” “叮——”负一层到达,电梯门再次打开?。 sabrina点头,“谢谢。” 说?着,她走出电梯,转身略微朝电梯内的人抿了?下嘴角。 阎弗生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滚,苦死了?。” 说?完,他皱着眉头用力按上关?门键。 sabrina望着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关?闭,带着那个眉眼张扬的男人沉进更深的地下黑渊。 然后敛去所有?情绪,转身朝车子走去。 阎弗生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到达负三层,叮的一声打开?,一股森然的寒气?从昏暗空旷的停车场渗进来。 他站直腰,手插在?口袋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走到自己那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豪车跟前?。 “咚——” 车门关?闭的声音在?空洞的地下来回荡漾,阎弗生静静地坐在?车里望着前?方,墙上橙黄色的警戒线与鲜红色的火警灯,在?昏暗中来回交织闪烁,像是无声地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危险。 阎弗生忍不住随着那忽闪的灯光不停眨眼,睫毛的剧烈抖动让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呼吸在?闭塞的空间内无比清晰而绵长,像溺水之人慢慢沉进幽绿的死湖,隐约的光线在?一点点消失,冰冷,绝望,深不见底…… “邦邦”两声急促的车笛警示声,搅碎了?死寂的沉默与黑暗。 刺目的车灯将整个停车场照得通亮,阎弗生猛地睁开?眼,看着前方那陌生的车辆缓缓驶向?出口。 安全出口的指示牌在?昏暗中闪着让人宽慰的绿色,疾速奔跑的白色小人像是在邀请孤独的受困者一起逃亡。 至于该逃到哪里去,无人知晓。 阎弗生扣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朝着那处没有?尽头的出口,狂奔而去。 车子到达罗希莎小区时,天已经黑了?。阎弗生停好车后,两手空空地上了?楼。 敲响房门后没多久,苏布就?一脸颓丧地开?了?门,见到是他后,更丧了?几分。尤其看到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过?生日?一瓶好酒都开?不起就?算了?,竟然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收到。” 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丧气?样子阎弗生就?嫌弃,伸出一根手指将他的头拨开?后,他迅速闪进了?房门。 “我这不是给你?做了?一桌好吃的吗,而且学长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蛋糕。” 宋施维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见到来人是阎弗生后,两眼瞬间放出了?光。 “阎哥。” 听到这称呼,阎弗生立时皱起了?眉,“别这么?叫我,听上去像个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一样。” 宋施维挠了?挠头,“那,生哥?” 阎弗生翻了?个白眼,“你?直接叫我名不行吗。” “会?,会?不会?有?点太?不……” “算了?,随便吧。” 阎弗生不想听他犹犹豫豫的声音,直接走到餐桌前?,伸手捏起一个鱿鱼圈塞进了?嘴里,“啧啧,味道还可以。” “是吗,太?好了?。”宋施维开?心地笑起来。 一桌七八个菜,瞅着一半是宋施维现做的,中间围了?个双层的草莓奶冻蛋糕。 阎弗生对甜点不怎么?感冒,但瞧这蛋糕精致粉嫩的模样,一看就?是苏布精挑细选的,他忍不住生出了?坏心眼,伸出食指就?往上头狠狠划了?一道。 “嗯嗯,真甜~” “啊!” 苏布刚擦干净虚假的眼泪走回来,见到此景立时喷出了?真泪,“阎弗生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啊,老子杀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苏布抄起手边二十公分的水果刀朝阎弗生冲去。 幸好后者早有?准备,撑着桌子翻身跳过?岛台,迅速闪进了?开?放式的厨房内。 苏布见状立时冲去,不小心撞到宋施维并险些?蹭翻正沸腾的汤锅后,被?后者难得火冒三丈地赶了?出去。 阎弗生却早在?此之前?闪出了?厨房,朝着客厅奔去,眼看他要抡飞刀一击致命时,迅速朝着北卧冲去,在?陶青原满脸烦躁地开?门探望时,立马闪到了?他的身后。 “喂……”陶青原皱着眉,表情茫然又烦躁。 苏布眼角挂泪地冲到陶青原门前?,见到他后立马收敛了?几分,但怒火难消,顾不得其他直接指着门里头的人大骂,“你?个该死的老乌龟,有?本事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阉了?你?!” “啧啧啧,”阎弗生嫌弃地咂舌,“好阴险奸诈的手段,不就?是吃了?你?一口蛋糕,至于吗。” “什么?就?一口,那可是我的生日?蛋糕,我最喜欢的蛋糕!” 苏布气?得吹胡子瞪眼直跳脚,“我好不容易骗……不是,缠着大原子给我买的,我都没舍得碰一下呢就?让你?给我破坏了?!啊,我好生气?啊!” “哟,大原子,都混的那么?熟,叫的那么?亲热了?~”阎弗生手搭在?陶青原肩上,故意揶揄两个人。 陶青原听得满脑袋浆糊,门帘后头的眉毛一直紧拧着,瞧着像是对眼前?这种情况完全无法响应。只下意识偏了?下身体,躲掉肩膀上的胳膊。 一看他抬腚就?知道要放什么?屁,苏布气?愤不已,试图扒拉陶青原又不是特别敢,二十公分的刀就?这么?在?他身侧来回比划,试图攻击后头的阎弗生。 第58章 然而没比划两下就?被?身前?的人给捏住了?。 见状,苏布忍不住大声控诉,“大原子你?竟然帮他!到底谁才是和你?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啊!” “我只是觉得这个刀太?危险了?。” “你?起开?不就?好了?,让我砍他两刀解解气?!” “不好吧,会?坐牢的。”陶青原实话实说?。 “坐牢就?坐牢,反正上了?三十岁和坐牢也没什么?区别!把我的蛋糕毁了?,我一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蛋糕不是本来就?要吃的吗?” 陶青原不太?懂他在?生气?什么?,总觉得轻易闪开?房门口会?酿出大祸,他的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 “啊啊啊,你?不懂……” 阎弗生本还想趁机逃出去,但见此情形是不用了?。他往里走了?两步,直接坐在?陶青原的椅子上躲着看起好戏。 陶青原的房间一如往昔那般拉着厚厚的窗帘,数块宽大的电子屏闪着幽蓝的光。 阎弗生忍不住眯眼瞅了?瞅界面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立时头晕目眩地移开?了?视线。 “要命……” “哇,我真的好生气?啊!” 眼看着苏布真的被?气?到哇哇大哭起来,陶青原束手无策地愣在?了?原地,“啊?你?,你?……” 阎弗生被?吵得无语极了?,正要出门拯救水火时,不远处的大门被?敲响了?。 苏布满脸眼泪地冲过?去,拉开?门大喊一声:“干嘛!” “您,您好……”外头送外卖的小哥被?吓得一抖,“我我我来送……” 苏布吸了?两下鼻涕,看向?他手中抱着的高档生鲜食盒,“我没点这个,你?是不是送错了?。” “应,应该不会?吧,”小哥瞅了?眼手中的单子,“请问您是阎弗生阎先生吗?” “阎弗生?”苏布挤了?两下眼角的泪,立时来了?精神,“是是没错,给我吧给我吧。” “是吗……”小哥有?点犹疑,打算拨打单主的电话。 直到阎弗生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没错,你?给他吧。” “好的,您拿好。” 小哥立时笑着将沉甸甸的食盒,递给门口满脸鼻涕眼泪的人。 苏布接过?后,瞬间不哭也不气?了?,望着精致的盒子一脸得意地返身往客厅里跑。 “哈哈,宋宋,我们有?好吃的啦!” 留下陶青原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懵逼,感觉根本看不懂这个世?界。 “八辈子都改不了?他那个死出样。”阎弗生吐槽着从陶青原的房间里走出。 “走吧大佬,去叼两口人间的食儿?,晚了?可没你?的份了?。” “哦,噢。” 第43章 懂个屁 “怎么样, 还?想刀了我吗?”阎弗生斜着眼看向苏布。 “嘿嘿,暂且先绕了你一命。” 苏布抽了两张纸巾用?力拧了把鼻涕,然后一脸虔诚地打开了那好几层高的生鲜食盒。 “哇,简直不能更棒了。”看着新鲜又诱人?的各类鱼生, 宋施维发出了惊叹。 阎弗生走到桌边坐下, 意兴阑珊地看着苏布和?宋施维两人?来回摆盘拍照,“差不多得了, 还?吃不吃了。” “啧, ”苏布用?力拍开阎弗生的手,“今天我是老大, 寿星没有动筷子,你也不准吃,老子好久没过过这种奢靡的日子了, 怎么不能多拍两张照片了!” 阎弗生翻了个白眼,撑着下颌将视线移向了旁边。 不远处的沙发上,放了几本?k大的教材,他忍不住站起身?朝那边走去,随手拿起来后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基因工程原理与应用?”,“c++语言程序设计”, “数值分析与算法”, 都是些看着就让人?两眼发花的怪东西。 阎弗生拧着眉头翻了翻,不禁纳闷, “宋施维, 你一个搞生物的看什?么编程书?啊,怎么打算转专业?” 宋施维忙中抬了下头,“哦,那不是我的书?, 是陶青原学长的,我挺感兴趣的就借着看看,下学年想选修点别的东西。” “学长?”阎弗生诧异地看向正端坐在桌边,等着另两个人?拍照的陶青原,“你也是k大的?” “嗯。”陶青原点点头。 “说来也太有缘了,那天随口?一问?,没想到是同校毕业的学长。” 宋施维拍完后坐在座位上,边挑图边问?向对面人?,“话说,学长你们那届有没有什?么八卦啊?我最近刷论坛看到了好多瓜……” “没有什?么吧。”陶青原机械般地摇摇头。 “拜托,就算有八卦,他那个机器脑袋怎么会关注那些,你多少去问?个有用?的人?好吧。”苏布无语地吐槽。 宋施维:“也是……” 陶青原:“……” “那你们学校都有啥八卦,我最喜欢听这些了。”苏布语气兴奋地打开了修图软件。 阎弗生最不愿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转头胡乱地翻着那几本?工具书?。 虽然都是些又干又硬的文字,但不知怎的,他眼下瞧着,竟觉出了几分亲切来。 k大…… 那个人?就是终日在那样一个地方,对着与这些枯燥乏味不相上下的图像文字,剖来析去,授业解惑,明明那么浪荡风骚的一张脸,竟传得出这么晦涩的道,简直造孽。 「心。」 「阎弗生,你没有心……」 「我们不一样……」 「即便只是提上裤子就走的随便打一炮,我也不会和?你来的,你懂了吗……」 那无情又冷漠的声音不知第?多少次在耳边响起,阎弗生猛地皱紧了眉头。 妈的,懂个屁…… “啪!” 阎弗生把手里的书?用?力地撂到了沙发前?的矮桌上,并抬起脚重重地搭在了上头。 “虚伪又矫情的东西……” “啊?你一点都没有听说吗,那还?是靠学长你们那届近的事情……”宋施维诧异的声音。 “没听过。”陶青原否认的声音。 “……好像是5号公寓吧,有学生割腕自?杀……” “啊?为什?么为什?么?”苏布好奇的声音。 “好像是因为……” 三个人?嘁嘁喳喳的八卦声断断续续地从不远处传来,阎弗生烦躁地咋了下舌尖,掏出手机打算叫人?送瓶酒来。 然而?他刚选好酒准备给助理发信息,门铃就响了。 苏布正和?宋施维聊得正嗨,对八卦一无所知的陶青原就被打发去开了门。 外头站着的陌生面孔让他十?分茫然,“请问?你找谁?” “哎?这里不是苏布那小?子的家吗,我走错了?”贺奕南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萦绕着阴郁气质的男人?。 听到这动静,阎弗生立时抬起了头,“没走错,赶紧滚进来。” 说着,他收起了手机,酒看来用?不着叫了。 听到阎弗生的声音,贺奕南立时往客厅里瞅了眼,然后满脸嬉笑地闪进门,“认识认识。” 陶青原给他让开道后,又认真地关上了门。 贺奕南打量了两眼一板一眼的陶青原,转身?走进客厅,“之前?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以为你今儿?不来了,没想到你早就来了。” “还?不是某个人天还没亮就给我打电话号丧。” “哦,原来是给你打完了转去找我了。” “贺奕南!”苏布从桌前?站起来,“这么晚才来,也太不够意思了!” “没办法,实在是这几天有点忙,”贺奕南略带歉意地看向他,并扬起了手中的酒瓶,“我这不是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酒赔罪了吗。” 苏布接过酒瓶,认真地看了眼出产地和年份,这才露出了笑脸,“这还?差不多,多谢啦。” 说着他立时转去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外公先前?藏在这里的水晶酒杯。 “南哥,”宋施维先前?跟着苏布到处浪的时候,早就见?过贺奕南了,“来这边坐。” “哇,这么多菜,该不会都是你做的吧,我听苏布那小?子说过你会做菜来着。”贺奕南走到苏布旁边的空座坐下。 “没,就这几个,”宋施维示意了下自?己做的菜,“味道勉强将就,不过是小?布体恤我最近手头紧,让我用?这个代替生日礼物而?已。” “小?布,咦,那死小?子就会占人?便宜……”贺奕南忍不住吐槽。 “贺奕南!” “哇,这菜一看就好吃。”贺奕南连忙大声夸赞。 宋施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示意了下旁边的陶青原,“这是陶青原,和?我一个学校的往届学长,在我之后搬过来的。” “你好。”贺奕南礼节性地跟他打招呼。 陶青原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并未接话。 第59章 这世界上怪人?多了去,贺奕南虽然有点诧异,但并未过多在意。 正好阎弗生从客厅走过来,坐在了两个人?之间,“老黄瓜刷绿漆,自?欺欺人?。” “嘘,”贺奕南朝他比了下手势,“为着年龄,今早上跟我哭了一早上,你可别再提了。” 阎弗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来来,”苏布拿着酒杯走过来,在桌上摆好,一一添上酒后,执起一杯,“祝我万寿无疆,青春不老!” “这祝酒词听上去像个执念成病的老不死,”阎弗生毒舌地插了句话,“唉,果然是老了啊,话都开始透着一股子霉味儿?了。” “啊!”苏布眼下最忌讳年龄,一听他这话就开始狂炸毛,抓起酒塞就朝他扔去,“你给我滚啊!” 阎弗生抬手一把擒住。 “让你不要提了!” 贺奕南眉毛倒竖地冲阎弗生低吼,然后又迅速和?颜悦色地看向苏布,“没,别听他胡说哈,我们小?布小?着呢。” “实话实说而?已。”阎弗生捏着酒塞在鼻下嗅了嗅。 “还?说!” “啊!!!” 苏布起起落落不痛快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在这一刻莫名其妙地到达了顶点,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哭起来。 宋施维见?状,赶忙抽了两张纸给苏布擦起来,“小?布别哭了,快赶紧擦一下吧,要不眼睛明天肯定要肿了,你不是说明天要去拍模特照的吗,肿了可就不上相了。” 闻声,苏布稍微止了一瞬哭声,但眼泪还?是往外流。 “我知道你们或许会觉得我矫情,但你们不会懂的,年龄对一个omega来说有多么重要。” 眼看阎弗生又要张嘴,贺奕南连忙在桌下用?力按住了他的腿。 “拍模特照?什?么模特照?”他赶忙问?。 宋施维立时接过去话,“就是给人?家将要上新的衣服拍打板照。” “哦,听上去挺有意思的,这倒也是个开源的好门路,苏布别的不说,长相还?是很耐打的,也不知道谁家的衣服,不得卖爆。”贺奕南帮他把没倒完的酒倒完。 “听说是个新出的牌子,但在大学校园特别火,我身?边有不少朋友抢预售……”宋施维也帮忙。 对于一个不学无术,身?无所长的omega来说,若想不求人?地赚钱生活,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谋生法子。 阎弗生瞥了眼还?满脸委屈,泪花泛滥的人?,心里一阵一阵的烦躁。 他了解苏布,也知道他确实有些年龄焦虑,但不至于到这种一听就哭爹喊娘,天要塌了的地步。 摆明了他今儿?个是心里揣着别的不如意,借题发挥,趁机撒泼。 想来也是,从来养尊处优,被全家人?捧在手上宠坏了的小?少爷,过生日没有了往年奢华又热闹的排场,甚至连去个夜场都得计较着那一两杯酒的价钱,难免心里会因极大的落差而?难受。 只是阎弗生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现实想做的却是另一回事儿?。 人?人?都有不痛快的时候,他现在也很不痛快,也正憋着满肚子的气没地方撒呢,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个能容人?撒泼卖乖,自?欺欺人?的主儿?。 不过贺奕南按在腿上的手实在用?力,乞求的态度无比强烈,阎弗生也只好看在苏布过生日的份儿?上,闭上了嘴。 只是饭安稳地吃了没多会儿?,苏布又话里话外地絮叨起二十?九三十?岁,絮叨得他头疼,就没忍住直接朝他开了炮。 “三十?岁怎么了?你是腿瘸了,还?是眼瞎了,怎么就跟马上要火化了似的哭天喊地的? “什?么年轻对omega多么重要,简直就是放屁! “你要是真有能耐,就跟stella一样,七十?八了照样穿着比基尼去酒吧蹦也没有人?敢管,人?还?天天健身?炮帅哥,混得风生水起,活得有滋有味,年龄?什?么鬼迷日眼的东西,谁他娘的在乎! “只有那些个没能耐的loser大傻叉,才会一直挂在嘴边唠唠叨叨个没完! “什?么懂不懂,懂不懂的,懂个屁啊懂!谁都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整天懂你个二大爷的懂! “裤子都不敢脱,炮都不敢打的懦夫,就是虚伪,就是矫情!” 猛不跌地被一通臭骂,苏布懵逼地吸了吸鼻子,“……” 坐在旁边的贺奕南也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而?在他对面,被恼怒上头的声音直冲了脸面的宋施维更不必说。 连陶青原伸出去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门帘后的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脑袋里的程序疯狂转动却还?是搞不明白,这个时候他是该继续夹菜,还?是该收回来才好…… 第44章 再查 贺奕南安抚好苏布后, 转身走到客厅,看着仰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人。 “怎么的,不太高兴?碰上事了?” “没啥。”阎弗生?恹恹地?回答。 这口气,这表现?, 明显不是没啥的意?思?。刚才那话?里话?外, 也显然?不是单纯在说苏布,指不定借这茬事儿在撒什么气呢。 贺奕南将手里提溜的酒杯, 放到了他身前的矮桌上, 而?后自己坐到了斜对面。 “我听说前段时间,柏恣同的场子上, 闹得不太愉快?” 不说还好,一说,阎弗生?面色更怏了几分。 “老柏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 让我碰到你后跟你说声不好意?思?呢。” 贺奕南还是从他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其实那事怪不着老柏。” “我没怪,我怪他干嘛,”阎弗生?皱了下眉,“再说,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酒会过后没多久, 阎弗生?就?给柏恣同回过了电话?, 本来就?与他无?关,归根究底, 他甚至也算是个受害者, 毕竟那晚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真要说起来,还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阎弗生?本想去找他喝两?杯的,但最近实在心烦,不愿意?走到那地?段去。 “我听覃榆说, 韩老幺被韩老二锁在家里头了。” “啧,”阎弗生?咂了下嘴,“别提那些人,烦。” “好吧。” 贺奕南抿了口酒,瞥向餐桌前,那大哭了一通后已经恢复正常,正和两?个室友吃得欢畅的苏布,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羡慕。 苏布别的不说,心态是真好,不管前一刻发生?了什么山崩地?裂的事儿,大哭大闹一顿后,立马什么都能甩到脑后。 或许也跟他从小被宠的无?忧无?虑没心没肺有关系。 虽然?苏布眼下确实过的不是很如意?,甚至和家里闹得很难看,但说实在话?,他是个幸运也幸福的人。 尽管这世界上有许多没心没肺的人,但大多数的“没心没肺”是历尽千帆后的不得已,是故作的伪装,是缝补的铠甲。 就?像阎弗生?。 圈子里多少人羡慕他的肆意?潇洒,自由不羁,两?手本事却不受身家所累,更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可是即便如此的人,也有着别人不明白的苦和恼。 即使那苦与恼,作为兄弟的贺奕南尝试着去理解与感受,这么多年都没能触及分毫。 “那条美?人鲛……跑了?” “跑个屁跑,”阎弗生?冷哼一声,语气有点不服,“老子在的这片海域里,一只虾米都跑不掉。” “那……” 阎弗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拿过自己的那杯酒后,一条腿半弯在沙发上,一只脚习惯性地?搭在桌子上。 “早晚的事,不着急。” 他轻轻摇晃了两?下杯子里的红酒,抿了口,清香绵密,微微回甘,是苏布会喜欢的味道,但对于他来说有点太薄了。 “你呢,最近咋样,好久没在flamei见到你了,”他满脸不怀好意?,“那个‘人财两?空’还没发挥‘威力’?” “操,能不能盼我点好,”贺奕南无?语地?撇了下嘴,“我们好着呢行?不。” “哟,怎么的,玩儿真的了?”阎弗生?挑起眉头。 贺奕南意?味含糊,“什么玩不玩真不真的,就?这么走一步算一步呗。” 阎弗生?一脸看透的表情,“友情提醒,你已经走进了毒圈,若是没有能打的好野,能跑赶紧跑。” 贺奕南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身后不远处的餐厅里,三个人或吵吵或嬉笑的声音不断传来,阎弗生?默默听着,眼睛一直落在杯子里因摇晃而?不停旋转的酒液。 “心……” 贺奕南微微抬头看向他,“什么?” “我在说‘心’。” “心?” 阎弗生?喃喃地?问:“你觉得我有‘心’吗?” “啊?”贺奕南皱了下眉,“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随便一问。” 第60章 从来挥手即来用过就?扔不屑于废话?的欢场大魔王阎弗生?,也开始纠结起了所谓“心不心”,可见那美?人鲛带来的冲击力不小。 “当然?了,谁没心还能活着。” 贺奕南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对于阎弗生?这种或许确实没“心”的来人说,这样的回答没准来的更让人舒坦也更让人清醒些。 阎弗生?轻笑了下,朝他举了下杯子。 两?人隔空相碰,各自饮下一口。 这边两?个人在这对着莫须有的月亮轻啜慢品,那头年逾二十九几个小时的大寿星,已经满脸通红口齿不清,舌头和牙齿打起了架。 “啊,盖世的闫虎星……竟然?嗦窝洗个老不屎的……他蒜个绳么……” “小布,苏小布……” 宋施维试图将已经空掉的酒瓶从他的怀里抠出来,“你喝多了,我扶你回房间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拍照呢。” “窝嫑!泥蒜甚么东溪,敢骂窝沙茶!”苏布指着宋施维当成阎弗生?开始结结巴巴地?臭骂。 阎弗生?无?语地?抿掉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起身朝后头走去。 “你干吗?!” 贺奕南以为他又?要去惹苏布,下意?识抬起了屁股,一副操碎心的老父亲模样。 “放心吧,我才懒得搭理他,我去洗手间。” 说着,阎弗生?朝洗手间方向走,只是中途忍不住绕过沙发转了个道,走到餐桌旁,将那怎么也哄不出来的空酒瓶一把拽了出来。 哐咚一声,扔到了垃圾桶里。 “哇,我的魔法棒!” 苏布沮丧地?看着垃圾桶,又?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始作俑者,“泥这个……!” 然?而?控诉没出口,眉头立时一扬,完全不清醒的两?只“老花眼”望着阎弗生?,莫名冒出了粉色的星星。 “嗝~!你,嗝,你好帅……” 说着,他试图扶着桌子站起来,往阎弗生?身上扑,然?而?屁股才抬起来整个人就?扑到了地?上,差点一头扎进了另一个垃圾桶里。 阎弗生?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对于被神智不清的酒鬼犯了花痴夸赞了这事,一点也不觉得脸上有光。 “哎哎哎,”宋施维一把将他拉住,“那是垃圾桶!” 宋施维赶紧将他扶起来,拖着往房间走。 “泥,泥要带窝去哪儿啊……帅锅呢……” “走,帅锅在这里呢,我这就?带你去找。” 贺奕南也从沙发上站起身,“得了,哄好了寿星,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他和阎弗生?两?个人分喝一瓶酒,虽然?那酒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许是刚才情绪有点走岔,竟然?感到了一丝头晕。 他揉了两?下太阳穴,看向阎弗生?,“你不一块走吗?” “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 “啥事儿?” 贺奕南疑惑地?朝四处巡视了圈,这屋里还有啥能让他“有事”的人? 直到苏布房间里传出一道哄睡的男声,“哦,”他了然?地?眨眨眼皮,“好吧,那我先走了。” 大门开启又?关闭,阎弗生?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贺奕南已经走了,客厅里只剩下陶青原一个人在笨拙地?收拾桌子,和地?上被苏布搞出来的垃圾残骸。 阎弗生?甩着手上的水珠,看着那虽然?手指灵活,但明显没干过此类家务活而?无?比生?疏的背影,唇间溢出了声嗤笑。 “放哪儿吧,你不收自会有人收。” 陶青原以为他也走了,有点微愣,转头晃了晃“门帘”,语气嫌弃:“有点太脏了。” 原来他不是“勤快”,只是受不了被这么脏的环境包围。 这才符合自己眼里看到的陶青原嘛,阎弗生?心想。 他走到稍微干净些的另一边,拉个张椅子反坐着,手趴在靠背上,看着陶青原,“大佬,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陶青原语气有点不耐烦,但并不是因为他的搭话?。 “再帮我查查那个人。” “查什么?” “查……”阎弗生?垂眸思?索了少许,“查邮件,通话?记录,社交往来等,越详细越好。” 前一次因着太不了解敬云安,所以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基础信息上,且看也只关注那些个自己在意?的点,比如消费习惯,开房频率等,没有更深入地?去扒他的交际圈。 了解一个人,除了最基本的个人资料和行?为喜好等信息外,他身边的人什么情况,他私密的社交圈什么样,才是至关重要的。 “这涉及得有点深,你……” 阎弗生?知道他的顾虑,立马举手对天,“你放心,所有的资料只我一个人看,且看过后立马焚毁,不会用来做任何违法的事,更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陶青原隐在门帘下的眉眼拧起,似是在认真思?量。 “我付你两?倍的费用,并送你这个赛季的门票。” 阎弗生?刚才在他屋里时,难得在他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个与计算机无?关的东西——今年杯赛的吉祥物手办。 只是陶青原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太感兴趣。 见状,阎弗生?立时眉眼一转,看向他面前的桌子,“我立马帮你把这个桌子连带着整个客厅都收拾好。” 听到这话?,踌躇了半晌的人立时点了头,“好吧。” 阎弗生?寡淡了大半个晚上的脸上,终于展开了笑颜。 “大佬啊大佬,你可真是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 “什么胃口?”陶青原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没事,没事,”阎弗生?挥了挥手,“你走吧,这里交给我。” 说着,像是为了让他放心,他立时站起身走到厨房拿过酒精湿巾,将桌上那一滩他刚才怎么擦都没擦干净的酒渍,两?下清去。 陶青原见状,微微向后扬了下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阎弗生?虽然?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但他和对方那种自理能力不及格的人不同,他只是不想,而?不是不会。 贺奕南猜得没错,这屋里确实还有能让他“有事”的人,只是并不是宋施维。 待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的大差不差,陶青原也洗漱好回屋之后,阎弗生?立时将地?面交给了刚安顿好苏布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宋施维,并吩咐他务必收拾得一尘不染,然?后转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第45章 男朋友 许是这次拜托陶青原查得东西太?深, 太?复杂,阎弗生等了不少日子,好在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陶青原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资料比前一次详细不说, 连内容都整理的很清晰。 光是邮件就单独成?册, 还按系统时间将属于同个联系人的来回信件排列在了一起,方便又?附和逻辑, 让人一目了然。 阎弗生简直不能用满意两个字, 来草率地表达自己对陶大佬的敬仰之情,当即就强硬地送了一个又?大又?重到对方难以招架的拥抱, 并唰唰两下,将一笔数目不小的费用转到了他的账户上。 然后就拿着资料回到自家中,整上两杯酒, 边啜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敬云安这个教?授当的,可以说是个极其?敬业且负责任,他那近两年来厚厚的一大摞邮件里,有?三?分之二都是和学生针对课业的探讨往来,包括但?不限于指导论文、小组作业、解答学业乃至人生难题。 答复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每个时间段都有?,就像是从来没有?休息过一样, 只要看?到了就立马回复, 一封都没有?遗漏过。 其?余剩下的三?分之一里,还有?一半是和学校同事, 领导以及外界的同专业协会或论坛人员的沟通往来, 仍旧完全可以归到工作里。 再剩下的小半里,才有?一些与他工作场合不太?相关的出版社,组织机构,以及个人邮箱账户的交流往来。 关于出版社和个别组织机构, 基本除了往福利院捐款而收到的道谢信和日常问候,以及节日递送手?工艺品外,就是订阅期刊杂志和书籍。期刊一大半都是专业性极强的工具刊,小部分投资相关,而书籍的类型很杂,什么都有?涉猎,但?文学类居多。 阎弗生简单扫了两眼后,就撂到了旁边,将注意力大半都放在与工作无?关的个人邮箱账户。 显然那几个账户都是与敬云安相识多年的朋友,虽然邮件内容大多无?关紧要,时间跨度也比较大,往来频率相对工作上的邮件来说,很低,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熟稔与随意。 虽说无?关紧要,但?阎弗生却拿出了对待工作稿件时的态度,无?比认真地阅读与钻研,试图从那些简单的文字里搜寻蛛丝马迹,从背后透出的含义里,去判断这些个人和敬云安的关系属于哪一类。 第61章 大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近半年来联系的比较多的人里,有一个人给敬云安发了张结婚邀请函。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结婚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朋友之间发张邀请函也没什么稀奇。 阎弗生之所以在意,是因为敬云安在他们的邮件往来里,撒谎了。 「发件人:<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244e5d455c5c5c645c5c5c0a474b49">[email protected] 「时间:2xxx年x月x日(星期五)14:21 「收件人:池满辞(chimcxxx.com) 「主题:re:re:re:re:婚礼邀请 「......怎么会呢,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现在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放心吧,那天我会带去给你瞧瞧的。」 「re:真的?什么样的人?」 「re:急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re:这么神秘,至少告诉我他是做什么的吧?」 「re:是个设计师。」 阎弗生将敬云安和这个人的邮件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眉头从拧起到舒展又再次拧紧。 看到那个“不是自己一个人”和“设计师”等字眼后,他又瞥了眼日期。 是在酒会之前。 如果他猜得没错,酒会之前,敬云安曾想过要带自己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倒不是他自作多情,毕竟他身边的“设计师”,除了自己外,可当真没有第二个。 然而...... 阎弗生忍不住咬了下嘴角,心情有些烦躁,手中的纸张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他又返回去认真看了下邀请函上的婚礼日期,还没有过去,但也没剩多少日子了。 阎弗生松开嘴角,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他又从头到尾地过了一遍两个人的邮件往来,直觉这个池满辞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且不说邮件内容里显而易见的猫腻,就说那段时间,他和敬云安虽然纠缠不清,但那狡猾又矫情的狐狸精总是干什么都推三阻四,搞欲擒故纵,连进个家门都得他费尽心机,又怎么可能会带他去参加自己朋友的婚礼? 毕竟那对敬云安来说,可是极其“超线”又“逾越”的大事! 然而他却不仅直接在邮件里说要带自己去,还一副故作神秘吊人胃口的炫耀口气,怎么看怎么像......给意难平的前任介绍“现任”。 而那“意难平”给人的感觉,除了敬云安本身有几分“不想多年后输人一头”的好强外,更多的,或许还有“你结婚了,新郎不是我,但没关系,这么多年我也已经走出来了,我会让你知道我过的很好,即便我们不能携手走到最后,但我们能做一辈子的朋友”的诡异又狗血的虐恋情深男配角色的既视感。 阎弗生不禁再次咬住了嘴唇,心里突然涌出了几分不爽的情绪。 “嘁。” 这人果然都是经不起细查的,连那么个清高不肯低头,矫揉造作到让人抓心挠肺的高岭之花,过去甚至到现在都或许还是某个人的舔狗这样的事......啊,真是操蛋的让人越想越感到不爽呢。 “啪!” 阎弗生用力将手里装订好的资料扔了出去,然后抓起旁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咕咚。” 将醇厚苦辣的酒液一滴不剩地灌进嘴里后,他又立马拿起旁边的酒瓶,把杯子再次添满。 望着灯光下,映在手指上的剔透好看的琥珀色,阎弗生下意识往上举了举,转换着角度,让那酒液的光泽洒满整个手背。 自酒会之后,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敬云安给拉黑屏蔽了。 但其实如今通讯便捷,若真想联系,他不是没有办法,但那日道歉被拒之门外的情形历历在目,对方每一句冰冷的话都依然萦绕在耳边,他不仅不想联系,更是连香湖区的地界都不愿踏进去。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按敬云安那个风骚的尿性,床上换了几波人估计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而眼下这个时间点,距离婚礼没剩几天,八成他也一早就换好了能带去现场应付老情人的对象了吧。 “妈的,欠//操的老妖精。” 阎弗生满脸烦躁地将手里最喜欢的杯子扔了出去,“啪!”厚底的雕花水晶杯,砸到墙角后四分五裂,碎片像突然爆开又瞬间凋零的昙花一样,落了一地。 阎弗生默默地望了片刻那一地凌乱。 “操,老子管你有没有人。” 说着,阎弗生立时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一边解着腰上的带子,一边往楼上走去。 真丝睡袍滑落而被丢弃在客厅楼梯口的地上,满脸不悦的人赤身裸体地冲上了二楼衣帽间,接连抽出五条裤子,七件上衣,三套成衣后,站在镜子前来回地比对。 半小时后,阎弗生将自己穿戴整齐,撒过香水,然后满身珠光,神气扬扬地走下了楼。 抓起手机和车钥匙,踢了一脚身前碍眼的酒杯碎片后,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看过课表后,阎弗生一脚踩下油门。 改装的顶配大揽被他开的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k城繁华的街道上来回乱窜。 在险些又被交警抓到后,阎弗生驶进了k大的校门,特地绕到西边停车场,确认对方那辆四个圈还停在从前的位置后,他嘴角扬起,立时绕出去,直接开到了办公楼的门口。 “卧槽,好牛逼的车......” 旁边偶然经过,险些被车速带起的气流闪了腰的男大生,忍不住停步打量起停在门口的车,“哪个老师这么有品位?” “不知道,赶紧瞅瞅,瞅瞅......” “咚!” 阎弗生从驾驶位走下,用力甩上车门后,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那一侧,漫不经心地倚靠在车身上,随手拿起挂在领口的墨镜,往高挺的鼻梁上一挂。 然后望着身前的办公楼大厅出口,脸上扬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哇......这谁啊......” “不认识,牛逼哄哄的,哪个校领导的儿子?” 听着周围路过的几个男生的议论,阎弗生忍不住隔着墨镜朝几人投去白眼:没品的小屁孩。 被莫名“睨”了一眼的男大生们迅速转头:“快走快走......” 等敬云安到了下班时间从办公楼里出来,还没走出大厅就看到了门口那满身奢牌,花枝招展,姿态高调又十分做作的男人,脚步一顿,呼吸一滞,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嗨,亲爱的敬大教授~” 阎弗生却望着他眉开眼笑,嘴角上扬,洁白又锋利的犬牙在夏日的黄昏里,透着满满的狡黠与不怀好意。 “哇哦,敬教授,你朋友啊?” 身后同样下班走下楼的女同事,经过敬云安身边时,忍不住朝门口的人投去打量的目光。 “不——” “不是的老师,”阎弗生抢先一步打断了敬云安的否认,“我不是他‘朋友’,而是他男朋友。” 阎弗生故意将“男朋友”三个字眼咬得又重又暧昧。 “啊,真的吗?” 女同事一脸吃到真瓜了的表情,“原来敬教授是有男朋友的啊,我还一直以为教授单身呢,前两天还和办公室的人说起,能拿下敬教授的人,一定特别厉害,今天一见,果然......” “不是——” “哈哈,多谢夸奖,”阎弗生再次打断敬云安的话,并故意将墨镜缓缓拿下来,露出那张“无往不胜”的脸,“改天一定请大家喝咖啡。” 女同事忍不住张嘴无声哇了下,然后立马捂住,并暧昧地笑着看向身旁的敬云安,一副“可以啊敬教授”的表情。 “哈哈,不用这么客气,”女同事爽朗地笑着转头朝阎弗生挥手,“行了,我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先走一步,敬教授明天见~” 敬云安:“......” “明天见~” 阎弗生代他朝对方挥手,并补充了句,“说好了请你们喝咖啡的,就明天吧,老师回去一定要告诉同事哦,我怕安安害羞,不好意思说是我送的呢~” “好啊,没问题!” 女同事热心地比了个ok,然后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第46章 警告 “你有病吗?” 敬云安走下门口的台阶, 一脸烦躁地看着阎弗生。 “你怎么知道?” 阎弗生直起腰,语气不太正经,“我相思成疾,医生说没有救了。” “没救就推去火化, 少在人跟前乱飘。”敬云安不耐烦地呛他。 “啧啧, 这么长时间不见,敬教授的嘴还真是越来越毒了, ”阎弗生朝他凑近, 故意深深地吸气,“不过我喜欢, 倍儿有劲。” 敬云安拧眉用力推开他凑到跟前来的脸,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眼看着就要被拉到嘴边, 他赶忙往回抽。 第62章 阎弗生早有防备,死拽着不放,身体故意顺着对方的力道向前倾,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 “就知道我们安安许久不见,也很想我。” “你发什么神经?......”身旁有教职工经?过,敬云安瞥了?眼后, 压低了?声音, “我警告过你的。” “警告什么?” 阎弗生满脸茫然?,攥着敬云安手腕的右手上扬, 迅速低头在他的指节上亲了?一下。 “放开?!” 敬云安另一只手里拿了?好几本从图书馆里借得大部?头, 以至手抵在对方的身前却发不出全力,反倒像是故意在跟对方拉扯不清。 阎弗生眼神暧昧地看着他,“敬教授平常都是用这只手‘打’,还是用那只手?” 不论?敬云安素日再如何洒脱玩得开?, 但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学校园里,尤其?还是在他每天上下班的办公楼前撩骚,还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敬云安是个好面子,也极其?爱惜和敬重自己职业身份的人,眼下这样,他的心里别提有多羞耻与难受了?。 “阎弗生......” “嗨~”阎弗生故意朝刚从他身后大厅走出的,一个上了?年纪的男教师礼貌地打招呼。 敬云安到嘴边的话立时?刹住,转头朝对方假笑着点头。 见状,阎弗生勾起了?嘴角,攥着对方的手愈发过分摩挲起他的手背。 另一只手也趁机抚上了?他拿书的右手,指腹顺着他手背的血管,探进了?薄薄的衬衫袖口里面。 “我刚在校门口的街上,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烧烤店,你陪我去吃饭,我就放开?你。” “我凭什么要?陪你去吃饭,”敬云安抬手用书脊挡开?他的手,“你最好赶紧给我撒开?。” “要?不然?呢?” 阎弗生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你会怎么样?” “喂,你到哪里了??”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通话声,敬云安侧眸瞥了?眼,虽然?不认识,但明?显也是同个办公楼的教职工。 不能骂脏,更无法动?手,敬云安愤愤地望着身前一脸得意的人,他眼下似乎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阎弗生嘴角抿起,“你不答应也可以,我们就这样一直耗在这里,你要?是动?那个强行逃走的歪心思,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人的死不要?脸已经?到了?如臻化境的地步,敬云安一时?还当真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门口,面色都不是特别的轻快,陆续有下了?班走出办公楼的教职工,忍不住朝两人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敬教授,你还没走啊?”身侧传来好奇的问话。 “马上就走了?,我正在和他商量去哪里吃饭。”阎弗生抢先一步答了?同事的问话。 “噢,原来是这样......” 见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茫然?不解,阎弗生笑着朝他示意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 “我是他男朋友。” “啊?哦,”和敬云安同科系的男同事惊讶过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那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说罢,就立马朝另一侧快步离去。 “阎弗生,你没完了?是吧,有意思吗。” “有啊,太?有意思了?,”阎弗生用力将?他再往跟前拉,“我还能做些?更有意思的事儿。” “哈哈哈,是吧,我就说那......” 身后传出了?熟悉的笑声,是同个办公室共事的老师,敬云安眼睫一掀,立时?瞪向阎弗生,“赶紧撒开?!” “你还没答应呢。”阎弗生丝毫不让。 “我答应。”敬云安语气愤懑。 “口说无凭,”阎弗生得寸进尺,“除非你现在就上我的车。” “行,改天我非得......” 听到同事的声音越来越近,敬云安紧拧着眉头,不顾左手上的钳制,直接拖着他走到副驾。 阎弗生见状,立马帮他打开了车门,嘴角挂笑地伸手,“请。” 敬云安面色不善地瞥着手腕。 阎弗生故意不依不舍地松开?了?手,看着他上车在副驾坐稳后,才用力关上了?车门。 “哎,那不是敬老师吗?”走出大厅的同事说道。 敬云安权当没有看见门口的人,目视前方,将?副驾落了?一半的车窗升了?上去。 “嗯?谁?”另一个同行的同事。 阎弗生绕过车头上车后,敬云安立马声音冷冷地吐了?两个字,“开?车。” 阎弗生瞥了?眼大厅门口不停朝车内打量的两个男人,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没有犹豫地直接发动?了?车子。 方向盘转了?大半圈,黑色的车身绕着不远处的喷泉划了?个完美的弧线后,驶出了?校园大门。 直到彻底远离校门,副驾的人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阎弗生看了?眼他的侧脸,忍不住笑起来,“有必要?那么紧张吗,难不成你偷偷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办公室恋情,生怕我这个第三?者被发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敬云安实在不愿意理会他的无赖。 阎弗生丝毫不感到挫败抑或尴尬,仍旧满脸得意又?放肆地或瞧或打量着他的侧脸。 “两个月没见,敬教授真是越来越风韵了?,瞧着就让人浑身发烫,心神浮躁,受不了?。” “受不了?就自阉。” “啧啧,那怎么能行,”阎弗生转过路口,驶向k大东边的美食街,“我要?是变成太?监,你后半辈子的性/福可就没着落了?。” 听到这话,敬云安心口里的厌恶到达了?顶峰,“阎弗生,我的话说得够明?白?了?,你但凡还有点脑子,就不该再来招惹我。” “脑子?” 阎弗生在舌尖咂摸了?两下这两个字,“哼,我连心都没有,哪儿还有什么脑子。” 他转过方向盘,车子停靠在了?一家新开?的店门口,窗外不时?有附近的大学生来回闲逛。 他转头看向敬云安,“不是你说的吗,我是雾霾,是有害又?可怕的空气,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是对的,甚至越想越觉得浪漫的不得了?,所以……” 阎弗生伸手蹭向他的侧脸,“我不仅要?来肆无忌惮地侵蚀你的意志,更要?为所欲为地霸占你的肉//体,我会让你躲不开?,逃不掉,心醉魂迷,欲罢不能,彻底臣服在我的脚下。” “啪!” 敬云安厌弃地打开?他的手,语气冷漠又?透着十足的荒谬:“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夸你吧?你知道你这话听上去有多么幼稚与愚蠢吗。” “怎么会,”阎弗生不在意地再次抚向他的脸,“我不仅不觉得愚蠢,反倒还觉得十分有智慧。” 他缓缓抬眸看向对方的眼睛,“毕竟,我已经?从你的声音里,听到了?怯意。” “呵……”敬云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敬云安,你不敢,”阎弗生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眼神直直地盯着对方那冷笑的脸上,“你害怕你会爱上我,你害怕你会沉沦在一场虚无的假象里,心碎神伤,你害怕痛到睡都睡不着的深夜与醒不来的清晨,你害怕过去的伤疤被再次血淋淋地揭开?。” 闻声,敬云安脸上的冷笑缓缓收了?起来,他死死地回视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瞳孔里探寻到什么。 阎弗生微微眯了?眯眼,“是什么呢,敬云安,你的过去,你的伤疤,你千方百计想要?掩埋与藏住的,到底是什么呢……” 太?阳落下西山,美食街上的路灯与霓虹渐次亮起,朦胧的灯晕透进车窗,昏暗的车厢内沉默的让人感到窒息。 “那你呢?” 敬云安毫不相让地盯着对方,“你的过去,你的伤疤,你千方百计想要?埋藏的,又?是什么呢?” “我?” 阎弗生低低地笑了?声,“我没有过去,我的每一个现在就是过去,也是未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丑陋,一样的不堪,一样的激情四射,让很多人痴迷神往又?痛不欲生。” “你要?是想探究我的过去,就得参与我的现在,只是可惜,你没有那个胆量。” “所以,你只能被动?地接受我的探究。” 敬云安睫羽微眯,没有再推拒他手上的抚摸与撩拨,声音在闭塞的空间里响起时?,似海底传来的歌声,空灵而?蛊惑。 “阎弗生,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人的钱最好赚吗?” 呼吸在短短的距离间来回缠绕,借着车窗外的微光,阎弗生看清了?身前人的眼睛…… “欲壑难填又?恐惧不已的人。” 那么风情万种又?冰凉刺骨,当真像海底游上来的鲛人,有着无声无息间就让人毙命的本领。 “阎弗生,你没有心,所以看上去无坚不摧。” 第63章 “也因为你没有心,所以你不知道,一个有心,且被伤害过,并且有着你所谓‘怯意’的人,会是多么的顽强与可怕。” 敬云安缓缓靠近他的脸,“阎弗生,我警告过你的。” “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闻此?,阎弗生冷笑了?声,他抬手用指腹来回揉按着那张不停在眼前开?合的唇,直到那双唇瓣变得红润不堪,然?后用力吻了?下去。 第47章 较量 美食街距离k大不远, 来往有不少?k大的学生,新开的烧烤店颇受欢迎,店内自然?也有不少?学生。 虽然?难说彼此都认识,但?敬云安在k大教书多年, 免不了会碰到?一两个旁听?过他课的学生。 碍于这点, 整个用餐的过程,敬云安都在尽量避免说话抑或显露情绪。 阎弗生吃定了他为人师表好面子, 要么姿态做作地给他夹菜, 要么捻腔掐调地朝他发骚,被他眼神警告后, 更是什么话荤说什么,要不是敬云安实在忍不下去暗中狠狠踩了他一脚,还不知道能闹出什么洋相来。 若非不想被学生们看到?他恼怒到?拔腿就走的失态模样, 敬云安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 味同嚼蜡地吃完了饭后,他抓起外套就走出了店门。 本想就此返回学校开车,却被阎弗生再次拉上?车,直接送到?了小区门口。 眼看他要拐进大门,敬云安直接伸手按住了方向盘,“就到?这里。” “啧, 又不是没?进去过, 至于吗。”阎弗生说。 “就到?这里。”敬云安眉头皱起,态度比较强硬。 见状, 阎弗生只好踩下刹车, “ok,ok。” 敬云安毫不犹豫地侧身开车门,然?而?阎弗生却并未将门锁打?开。 “开门。” 阎弗生拉上?了手刹,手搭在方向盘上?, 不甚正经地看着他:“就这么下车,不太好吧,怎么也得给我留下个分别之吻啊。” 敬云安拧着眉头,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嫌弃。 “啧,你?看你?,一副我欠你?八百万的表情,亲个嘴而?已,又不是没?亲过。” 他伸出去想摸他脸的手被用力甩开,阎弗生表情故作无奈,“刚才亲得那么难舍难分,一顿饭的功夫就连碰都不让碰了,你?这脸变得比女人还快。” “少?做些没?必要的事儿。” “没?必要?”阎弗生笑了,“亲嘴儿都没?必要了,那什么有必要,直接上?床?” 他耸了下肩,“你?要是乖乖躺下,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 敬云安斩钉截铁,“不可能。” “你?看。”阎弗生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为什么不是你?躺下。”敬云安眼神难得露出了几?分攻击性?。 阎弗生一侧嘴角上?扬,眉眼间全是不容挑衅,一脸“原来教授也会提愚蠢的问?题”的表情:“没?有为什么。” 敬云安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手仍抚在开门处,“赶紧打?开。” “着什么急啊,”阎弗生将后视镜朝副驾一掰,“你?要真想要个理由,就看看自己的脸。” 后视镜反过窗外路灯的光线,在敬云安的眼前?一晃而?过,然?而?他并没?有看向后视镜。 阎弗生眼神暧昧地来回打?量着他,“你?的眼角眉梢,唇尖齿缝,甚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暴露,暴露你?骨子里想要被征服被蹂/躏的本性?,或许你?能瞒得过所有人,却糊弄不了我。” 敬云安冷笑一声,“哼,你?太自以为是了。” “是吗?”阎弗生朝他倾身,“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说再多的废话,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敬云安微微垂眸朝下瞥了眼,“你?要真控制不住脑子里的精/虫,就早点做好心理准备,放下可笑的执拗,否则,你?就只能一直干看着。” “这话该是我送你?才对吧。”阎弗生眉头扬起。 敬云安懒得和他再浪费口舌,直接转过头看向了前?面,“开门。” 撩骚企图未能得逞,阎弗生倒也不觉得失落,缓缓坐回原处后,不慌不忙地说:“要我开门放你?走也可以,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副驾的人嗤笑了声,“哟,您不是一向本事大得很嘛,怎么区区黑名单,就将您困住了?” “我这不是给您留了几?分面子,”阎弗生看向他,“否则......我不信你?没?有第二个号码,更不信你?那些个同事没?有......” 敬云安并不在意?他的威胁,但?还是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将他的号码放了出来。 然?后示意?他开门。 见状,阎弗生嘴角扬了扬,抬手按开了车锁。 哐咚一声闷响传来,敬云安毫不留恋地下车后,阎弗生将车窗降下,“确定不需要人暖暖被窝?” 敬云安并没?有回头,“您什么时候放下了那可笑的执拗与自以为是,什么时候再说。” 瞧着人头也不回地踏进小区大门,阎弗生不禁发出了两声冷笑,“欠收拾。” 方向盘一转,车子驶出路口,朝着来路开去。 敬云安进到?家门后,如往常那般换了鞋,只是还不待他换衣服,门铃就不出预料地响了起来。 他嘴角轻抿了下,转身面无表情地开门。 “我说过吧,你?要是再来我家门口,我会报警。” “随便,你?尽管报好了,我无所谓,”阎弗生不以为然?地摊了下手,“反正我也没?做什么,警察叔叔来了又能奈我何?” 说着他朝前?走了一步,倚在门上?,“反倒是你?,摆明?了是在等着我来,还搞什么腔调。” “你?自己什么烂狗皮膏药的性?子,难道心里没?数吗。” “那还真不是,”阎弗生从门外把手上?拿下来一个袋子,“某些人遗忘了点东西,我这学雷锋做好事,贴心地给送了上?来。” 敬云安瞥了眼袋子里的书,是上?次他送他的新书。 “说起来,这也算不上?是我的东西。” “怎么不算,送出去的礼物你?一旦接过手,那就是你?的东西,即便要扔也得你?自己扔,别放我的车上?占地方。” 说着,阎弗生将书连袋子一起丢给他。 敬云安接过,“那还真是多谢了,您慢走不送。” 说完他就要推开阎弗生关门。 “哎哎,你?还真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阎弗生趁机撑住门,迅速闪进了玄关,“无情无义的很。” 敬云安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离开,无语地松开了大门。 然?而?还不待他转身将手中的书撂到?柜子上?,那人便扑了过来。 身体?被撞到?门板上?发出一声“哐咚”的闷响,嘴唇被彻底堵住的瞬间,敬云安下意?识发出了一声闷哼。 “唔......” 阎弗生的动作从来都是那么热烈而?野蛮,让人措手不及到?难以招架。 齿关被撬开的瞬间,书随着塑料袋一起掉到?了脚边的地上?。 下颌与脖颈皆被控制,敬云安不甘退让地抬手攥住了对方手腕与喉管。 鼻尖交错,温热的呼吸在脸颊与唇前?来回纠缠。唇舌抵死缠绵,暧昧的声响在灯光昏沉的室内让人迷乱。 脚步落在地板上?凌乱而?急促,互不相让的较量让彼此的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要将对方彻底压制不得翻身,又像是要将彼此拆吃入腹,讨伐与侵略的气息在不大的玄关里来回蒸腾。 “咔哒”一声轻响过,不知是谁的身体?蹭到?了顶灯的开关,四下陷入一片昏暗。 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的黑暗,让彼此的较量瞬间白热化。 阎弗生用力甩开手腕上?的钳制,反手一抓,将对方猛地推到?了墙上?。 “嗯......” 胸膛撞击到?坚/硬的墙面,使得敬云安再次发出了闷哼。 这轻微的声响却像一记春/药,直接注进了阎弗生的血脉之中。 呼吸霎那间变得火热而?急促,他一只手用力攥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到?处游走。 直到?走去那不可触动的禁地。 “哼!” 敬云安眉头紧皱,浑身肌肉爆发出力量,立时便挣脱了手腕上?的束缚。 他瞬间转身,借着对房子的熟悉,左手一挥打?开了走廊里的壁灯,灯光刺入眼帘的瞬间,他眯着眼睛将毫无防备的人一下推到?了地毯上?,并迅速倾身将其牢牢压制。 挣扎与较量之间,两个人的衣衫皆是一片凌乱。 敬云安趁势掏出口袋里没?打?的领带,将阎弗生的双手捆到?一起,按在了头顶的地上?。 “呵,”阎弗生满脸不服却丝毫不慌,甚至还无比兴奋地看着身上?的人,“捆绑play,我喜欢。” 第64章 说话间,他右腿一曲,肌肉结实的大腿与腰身发力,膝盖用力抵到?了敬云安的后背,迫使他不得不向前?趴。 手臂一瞬弯曲而?力道稍有松懈,阎弗生立时趁机抬手,挣开对方的压制后,将被捆在一起双手一下套到?了身前?人的脖子上?,将人牢牢地禁锢在了身上?。 “哼,”阎弗生满脸兴奋地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别看你?岁数比我大,但?玩这个,你?还嫩得很。” “是吗......” 敬云安故意?用鼻尖蹭了下他的下巴,挣脱出来的右手向下,一下摸到?了…… “嗯......” 阎弗生痛苦又享受地闷哼了声,本就火热的呼吸愈发滚烫起来。 “这么兴奋……”敬云安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到?底还是年轻啊。” “哼,”阎弗生嘴角轻笑着舔了下嘴唇,丝毫不为要害落在别人手里而?担忧,语气挑衅又色/情,“‘兴奋’?这才哪儿到?哪儿,老子本钱大着呢,你?倒是使点能耐,让老子真的兴奋起来啊……” 敬云安垂眸睨着他额头缓缓暴起的青筋,故意?朝他的眼睛上?吹了口气,“是吗……” 阎弗生下意?识眯了眯眼睫,看向对方的眼神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下一秒便会奋起撕裂猎物的喉咙。 然?而?敬云安却在这时收了手,神情自若地看着他兀自亢奋又急切。 “怎么,怕了?” “哼。”敬云安不接他的挑衅,机敏地从他的双臂之下逃脱,然?后翻身躺到?旁边,在某人打?算转身扑过来时,立马坐了起来。 敬云安从地毯上?站起身,边脱下扯皱的衬衫,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人,“也就勉强将就。” “呵……”阎弗生气笑了,“摸一下就吓得一蹦三尺高,还将就……你?知道你?这种欲盖弥彰的死鸭子嘴硬做派,是最暴露你?那些小心思?的不?” 敬云安冷哼了声,拿着脱下来的衣服,转身走去了卧室。 阎弗生翻身侧躺在地上?,看着他裸着上?身走远,“你?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早晚得躺在我下面。” 哐咚的关门声,昭示着某人的不屑置辩,阎弗生轻轻抿了下嘴角,撑起胳膊从地毯上?爬起来,慢慢悠悠地晃到?了沙发旁边。 将要坐下前?,一张眼熟的酒红色映入眼帘。 他转身走到?刚安置不久,还有些空荡的矮架前?,将那张打?开后忘记合上?的请柬,拿了起来。 上?面正大剌剌地写着:「新郎:池满辞……」 第48章 走错路 “你是一直都喜欢在别人家里翻箱倒柜的吗?” 敬云安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 看到他手里的请柬后?,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哟,什么旧情人儿啊,让你这么紧张。” 阎弗生捏着?硬质的请帖, 转身走到沙发前, 长腿一跨,直接坐了下?去。 他望着?敬云安面色如常, 却始终眉心微拧, 忍不住打趣道:“还真是老情人啊?” “不是。” 敬云安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但别说阎弗生提前知?道两个人有?猫腻, 就算不知?道,他这样的表现,也简直此地无银到了极点。 阎弗生捏着?请柬在脸前来回轻扇, 语气戏谑,“我怎么听着?,这不像不是的口气。” 敬云安拿起水壶走到厨房,接了点水,“你打算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我明天还有?事要早起, 马上就得休息, 没工夫陪你瞎闹。” “啧,真是的, 三句话说不到就赶人走, 整一个做贼心虚。” 阎弗生百无聊赖地开合着?请柬,瞥了眼婚礼日期后?,眉眼一转,“怎么着?, 需不需要人帮你镇场子啊?” “什么?”敬云安转头?看向他。 “这个啊,”阎弗生朝他示意请柬,“旧情人通常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你这个瞧上去不一般呐,我不信你不需要人帮你镇场。” 闻声,敬云安缓缓转过头?,望着?水龙头?的眼神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 他突然有?些搞不懂,到底是阎弗生当真眼光毒辣,还是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好情绪。 “不需要,我们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还真是煮熟的鸭子嘴最硬。 阎弗生挑了下?眉头?,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勾起了嘴角。 “地址在香瑭市市中区……时间是……嗯?这个月18号,这不没几天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碎碎念,敬云安皱了下?眉,“我最近还有?个研讨会要参加,不一定会去参加婚礼。” “话说香瑭市我前几年还去过一次,虽然待得时间不长,但那地儿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儿。”阎弗生自顾自话。 敬云安关?上龙头?,转身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听到了啊,你不去就不去,总不能拦着?我去旅游吧。”阎弗生摊了下?手。 谁也无法保证,这狗东西会不会脑子真的犯抽,去到人家的婚礼上捣乱,敬云安眉心仍旧纠结,看着?阎弗生的眼神带着?些凝重与?警告。 “干嘛这么看着?我,旅游也不行啊?” “您日理万机,动动手几百万的设计案,什么时候旅游不行,偏选这么个忙时候。” 这话说的,为?免有?点太过着?急,阻拦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些。 阎弗生眉头?微皱,心里莫名有?些吃味,还说什么普通关?系,被他两句话一激,就全部暴露了。 想先前和自己推诿拉扯,那些个九曲心肠花手腕,整个是副老狐狸的面孔,这眼下?要不是吃错了药或脑壳进了水,就是当真那么在乎。 “夏天不浪,什么时候浪?” 阎弗生将手里的请柬往旁边用力一撂,“我就喜欢这个时候出去遛,满街腹肌翘臀大长腿,尽饱眼福。” 这是摆明了非得去搅浑水的意思,敬云安将水壶放到茶案上,打开了烧水开关?,语气有?些不耐烦,“随便你吧。” “你不是说要早休息吗,这怎么的还泡上茶了?”阎弗生姿势恣意地仰着?,光那两条腿几乎占据了整张沙发。 敬云安声音冷淡,“助眠。” “哟,人家喝茶醒神,你倒不走寻常路。”阎弗生懒得戳破他的小心思。 “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醒神,对我来说,就是催眠。” 知?道对方?心里百分?之?百开始了对自己的误读,但敬云安不愿和他多解释。 “书送到了,你赶紧走。” 已经第二次赶客了,阎弗生仍旧不为?所动,“怎么的,是怕我继续在这里你把持不住,还是怕憋不住眼泪被我瞧了去?” 敬云安无语地朝他飞了个白眼,“神经病。” 说完,敬云安不再搭理他,任人在沙发上如何挑衅撩拨都始终不理会,喝过了三泡茶后?,直接扣过茶杯,留下?一句“我不想洗完澡后?还看到你的脸”,就拿着?换洗的内裤进了浴室。 “哎,”阎弗生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跟着?走到浴室门口,隔着?门朝里头?喊,“长夜寂寂,孤枕难眠,你确定不要人暖暖被窝啊~” “滚。” 哗哗的流水声没有?减弱半分?那单字里的嫌弃之?意,阎弗生轻笑了下?,知?道对方?不可能轻易地妥协,倒也没有?多纠缠。 他转身走到客厅里,将掉在沙发上的手机拿起,又瞥了眼被抱枕遮了一半的婚礼请柬,才缓缓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转身朝玄关?走去。 临出门前,他朝浴室方向看了眼,然后?才走了出去。 水流声覆盖了大门开合的声音,大约十分?钟后?,敬云安从浴室里走出来。 听到客厅一片安静,他转头?看了眼玄关?,散乱的拖鞋昭示着?人已经不在,敬云安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 他像是早就料到阎弗生目前不会纠缠到他的床上,即使?对方?内心是那么的急不可耐,双眸里都迸发着?想霸王硬上弓的火光。 敬云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客厅,将那张压在枕头?下?的请柬抽了出来,在落地灯前面无表情地来回浏览着?上头?的文字。 而后?轻轻合起,重新放回到落地窗边的矮架上。 婚礼前一天,17号的傍晚,当敬云安拖着?行李箱从单元楼走出时,抬头?就瞅见阎弗生那辆曜黑色的大揽,高调地堵住了他唯一的出路。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阎弗生脸上笑意有?些过分?的张扬,“啧啧啧,你说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敬云安眉心微蹙,“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怪这几天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骚扰短信和电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阎弗生瞅向他脚边的行李箱,“倒是敬大教授,打算上哪儿去‘旅游’啊?” 第65章 “隔壁城市有?个研讨会……” “是嘛。” 阎弗生摆明了一点也不信,打开后?备箱后?直接下?车,走到他跟前将他的行李箱拎起来。 “你干吗?”敬云安赶忙按住。 “还能干吗,送你啊。” “不用,”敬云安皱起了眉,“我有?车。” “哼,”阎弗生轻笑了声,“虽说‘临市’距离不远,但这一路可不好走啊,而且听说这两天还会有?大暴雨,搞不好敬教授路上一时伤心走神就被雨困住了,还是得有?个人陪着?才行啊。” 说着?,他用力将行李箱提起来,直接装进了后?备箱里。 “出差有?什么可伤心的,你给?我拿下?来……” “哐咚”一声闷响,后?备箱门关?死,阎弗生顺势揽着?身前人的肩膀往副驾走。 “正?好……” 敬云安一脸嫌弃地将他的手推掉,阎弗生不依不饶地再次揽上,并打开副驾的门,“正?好我还有?年假没休,趁此机会出去透透气,找找灵感。” 再次被甩掉手后?,阎弗生朝大开的副驾示意,“请吧。” “您想休息,还需要年假?”敬云安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不需要,毕竟不用白不用,薅资本家羊毛的机会可不多。” “我是去开会的,没心思陪你瞎闹,赶紧把我的行李拿下?来。”敬云安不情不愿地瞥了眼他豪华舒适的车厢。 阎弗生了然地抿着?笑意,“谁瞎闹了,我保证把您带到地儿后?,立马去旅我自己的游,您尽管自便,我绝不纠缠。” 说着?,他抬手将他推上车,用力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 “有?人给?你当免费司机还不用你出油钱,你就偷着?乐吧,还嫌这嫌那。” “我又没求你来当这个司机。” “是是是,是我犯贱,行了吧?” 阎弗生边扣安全带边发动了车子,最后?一丝晚霞被黑夜吞噬的时候,他转出了九亭诗韵的大门。 车子绕过交通堵塞路段后?,直接奔着?出城的方?向而去,上高速前阎弗生下?车买了点东西,然后?过了收费口。 在高速路上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后?,通往不同城市的第一个岔路出现了。 阎弗生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闪过去临市的路,开去了另一条往南走的路。 “喂,你拐错路了。”敬云安不紧不慢地看着?外头?提醒。 “是吗?”阎弗生连头?都没转一下?,“那前头?找个岔路转回去吧。” 然而前方?接连过了不知?道几个岔路,都没见他再往回转,直奔着?往香瑭市走的方?向狂踩油门。 过了拥有?绚烂晚霞的黄昏的夏夜,初始总有?几分?让人茫然的孤寂。 这种孤寂,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华都市深处,总是不易察觉的,然而当行驶在无遮无拦一马平川的宽阔大道上,面对着?两侧路灯后?几乎漆黑一片的树林与?郊田时,那种孤寂便似洪水一般涌来,轻而易举就漫过了苦心孤诣建起的心防。 阎弗生抬手按开了车载音响,舒缓悠扬的提琴里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手风琴声,明明浪漫的曲子,却让人莫名听出了几分?伤感。 “走错路了。”敬云安淡淡地看着?车窗外。 “是吗,”阎弗生将后?车座上的袋子拿过来,“走错就走错吧,说不定走着?走着?会发现,这本来就是你该走的路。” 敬云安瞥了眼身前袋子里的烟盒,默默拆开,从里头?拿出了一盒,再拆开。 火舌吞没烟头?的瞬间,焰红的星点闪过,车窗轻轻降下?时,缭绕的烟雾随着?疾速后?退的夜风飘向了远方?。 或许,或许吧。 毕竟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 所以即便错了,也不能后?悔。 第49章 套房 坎海市与香瑭市都坐落于大河附近, 因地理位置优越且资源丰富而同属一线大都市,只是一个?位置偏北些?,一个?偏南些?。两座城市之间距离不算近,但因着?在政治经济文化层面上, 称得上是国内最重要的两个?大都市, 所以政府在两城之间架通了特别高速直道。 要不是敬云安中间几次提醒,还强行跟阎弗生换了一次手, 阎弗生几乎能一路油门踩到底地狂冲到目的地。就不至于耗上将近六个?小?时的车程, 坐得阎弗生骨头都酸了。 25岁之后,阎弗生就没有像这样的开过长途车了, 好在这会儿已经进?了香瑭市里,否则他都要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直接拖着?人去?坐飞机了。 敬云安明显提前在婚礼场地附近订了酒店, 但阎弗生一听名字就知道等级不高,直接没搭理他的话,按着?导航拐去?了另一条路。 车子到达目的地后,敬云安忍不住皱起了眉,“这不是我订得酒店。” “当?然不是。” 阎弗生拉起手刹,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再在车里多待, 直接开门跳下车, 将钥匙扔给门童后,狠狠地抻了两回腰。 “啊, 舒坦了。” 敬云安将后备箱里的行李拿出来后, 转身就往路边走。 “哎,你嘛去??”阎弗生赶紧将人给拉回来。 “当?然是去?我之前订的酒店。” “啧,”阎弗生夺过行李箱,直接递给旁边的迎宾, “都几点?了,你还有心思?乱跑,怎么?的,这儿的规格还入不了你的眼啊?” 敬云安瞥了眼头顶金灿灿的酒店名字,“我怕住进?去?折寿。” 阎弗生笑起来,“知道咱的外?号叫什么?吗,放心,有我在,哪路小?鬼都不敢来骚扰你。” 那外?号背后有什么?狗屁倒灶的含义,敬云安不信这厮心里不清楚,他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您倒是挺骄傲。” “当?然,”阎弗生丝毫不以为意,揽着?人就往金碧辉煌灯光璀璨的大厅里走,“放心吧,就算折寿也折不了你的。” 走到前台,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黑卡递出去?,“套房。” “好的,请稍等。” 开好套房后,两人随着?礼宾的引领上了电梯。 阎弗生瞥了眼身旁始终情绪不高,但明显不是因为开车劳累导致的人,眉眼微转,“听说?这边新?开发了片海景高尔夫球场,风景无敌好,而且这个?时候看?日出是最好的了,怎么?样,反正都这个?点?了,要不要去?走一遭?” “您自己去?吧,我累得很,只想回去?睡觉。”敬云安语气冷淡。 电梯门开了,几人一起走出来。 “是吗,原来您还能睡得着?觉啊,难为我如此体贴,担心你睡不着?,带你出去?转转。” 敬云安转头瞥了他一眼,“哼,我为什么?要睡不着?,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我现在沾床就能入梦。” “您的房间到了。” 礼宾将房门刷开后,把房卡交给了身旁的阎弗生。 “请吧。”阎弗生朝身边人示意。 敬云安看?了眼他手中仅有的房卡,又看?了看?面前开着?的房门,并未多言,直接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见状,阎弗生不禁挑了下眉头,像是没想到他能如此痛快。 走进?灯光通明的套房,敬云安朝四处打量了一圈,钞票的强大力量在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 他把行李箱放在一旁,走到宽大洁净的落地窗边,俯视着?这座陌生城市的繁华夜景,轻轻揉了揉脖颈。 如镜子般的玻璃映着?客厅的雅致与宽敞,也透着?身后人的一举一动。 那被随意脱下扔到一边的昂贵衬衫,在顶灯的照耀下发着?星星点?点?的流光,附着?了点?滴薄汗的胸膛与腰背,在城市霓虹的灯晕里,显得格外?结实与健美。 被轻轻拢到脑后的发丝,泛着?乌黑的光泽,露出的额头与眉眼,在午夜的酒店房间里,透着?一股致命的性蛊惑与吸引力。 阎弗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敬云安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 和?他同处一个?房间,自己得打起上万分的警惕。 看?着?那人并没搞什么?幺蛾子,只是眉宇间略带烦躁地兀自钻进?浴室后,敬云安轻轻松了口气。然后转身拉起行李箱,挑了个?就近的房间。 阎弗生满身清爽地从浴室里出来时,客厅里并没有人。他到处转了一圈,才找去?敬云安选择的房间。 瞧着?已经在房间浴室洗漱好,倚靠在沙发上看?书的人,他忍不住撇了下嘴,“挑这么?个?拐角的位置,怎么?的,怕我半夜偷袭你啊?” “我随便选的。”敬云安没有抬头。 “是吗。” 阎弗生漫不经心地踏进房间,走到落地窗边朝外?瞅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坐到敬云安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故意弯腰朝他靠近,贴在他耳后深深地嗅了一下。 第66章 “离我远点。”敬云安朝旁边歪了下头。 “闻闻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敬云安将书合起来,缓缓站起身,“有。” 阎弗生轻勾了下唇角,“既然这样,你刚才怎么?不直接拒绝进?门呢。” “为什么?要拒绝,”敬云安把书放到一边,掀起被子,直接上了床,“这房间一看?就比我订的好不知道多少倍,不住白不住。” 阎弗生走到他的床边,垂着?眼眸俯视他,“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知道不。” 敬云安轻笑了下,“免费的司机都有,还怕没有免费的午餐?” 发丝的水珠从耳后滑下,微凉,湿润,沿着?微微突起的青筋流进?半敞的衣襟内,同先前的水珠一起,在肌肉的沟沟坎坎上留下数道湿痕。 阎弗生抬手向后撸了把湿漉漉的头发,眼睛始终紧盯着?那人因轻笑而上扬的眉眼。 缤纷的霓虹灯晕透过洁净的落地窗,迷离的夜景添得本就让人心生遐想的房间愈发暧昧,气氛在互不相让的对视中,变得越来越缠绵。 适当?的场合,恰好的氛围,无眠的深夜,完美的对象。 一切都在朝着?应该发展的方向前进?,似乎连上天都在期待着?,某些?火热而令人血脉偾张的场景发生。 可望着?身前人那寡淡了大半个?晚上的脸,突然绽放出如此刻意的笑意,阎弗生不知怎的,突然没了兴致。 他淡淡的嗤笑了声,捏着?敬云安的下巴,低头在他的唇上用力留下了两个?牙印。 然后起身咂了两下嘴,一边擦着?发丝上的水珠,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房间。 “其?他的,给你留在梦里。” 闻声,敬云安抬手抚了抚微微发痛的唇瓣,看?向门口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从敬云安的房间里出来后,阎弗生回到了客厅,顺手从酒架上挑了一瓶喜欢的酒,打开倒了一杯。 香瑭市的市中心没有类似天海之钟的建筑物,他一时有些?不习惯,更摸不清夜晚来到了第几个?转折点?。 城市深处的繁华流光,乍看?去?绚丽多彩,仔细辨别才发现,到处都是雾蒙蒙的灰色。 敬云安那笑不达眼底的脸,突然缓缓浮现在落地窗的另一侧,透明的玻璃像一层秋霜,明明纤薄脆弱,触温即融,却?始终挡在眼前,叫人如何也看?不清彼端。 阎弗生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更对那些?你爱我爱、三贞四德、坚守本心之类的屁话嗤之以鼻,但当?自己真被人当?成了替身,用以发泄那一时难以纾解的郁闷的工具时,他心里竟是那么?的难以忍受。 五六个?小?时的车程,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赴一场旧情人的婚礼。 忧神心伤,魂不守舍,还试图从一个?先前一直瞧不上的人身上索取片刻的□□欢愉,以逃避心里的不堪,怪贱的。 而自己呢,明明可以事不关己,优哉游哉地徜徉在属于自己的王国里,却?偏偏上赶着?给贱人当?免费的骡马,更贱。 这就是那些?个?“痴情好人”所谓的“用心”吗? 真是够俗,够难看?的。 阎弗生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倒进?了嘴里,远比寻常更苦辣的滋味,让人忍不住皱眉。 褐色的酒浆从细口瓶中流出时,发出了咕咚咕咚的轻微声响。 阎弗生望着?桌面上,那从水晶杯里折射出的粘稠又浑浊的酒色,心里突然生出了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的烦躁与气恼。 “哐咚”,他将酒瓶重重地撂在桌子上,端着?酒杯转身重新?回到那个?有人的房间。 门被推开时,屋内的黑暗瞬间涌出,吞没了原本跳跃在手背上的点?点?灯光。 城市的浑浊光线从没拉窗帘的落地窗外?透进?,昏沉模糊的客卧内,宽敞舒适的大床上,陷入沉睡中的人蜷得像只刚从母羊肚子里出来的小?羊羔,可怜巴巴地占据着?最靠近台灯的床侧。 敬云安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缩着?,隆起的被子看?上去?几乎没有褶皱,呼吸轻得更是让人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 阎弗生蹙眉望着?,半晌,他转身带上了房门。 将杯子里的酒喝光后,阎弗生走到洗手间机械般地刷了个?牙,然后也随便找了个?房间,缩进?了大床的一角。 给足了银子换来的宽大房间的好处有很多,最明显的就是,即便在如此繁华喧闹的大都市的正中心,也能体会到堪比山间别墅才有的宁静。 深夜无月,城市的灯光不会随着?地球的自转东升西落。 和?方才那人一样,阎弗生也侧躺在最靠近台灯的那一边,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毯上,那一团迷糊不明的光晕,直到天际开始翻出鱼肚般的白...... 第50章 试穿 第二天上午, 阎弗生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抬头正好瞅见身着黑色礼服,满身华光,十分骚气的敬云安。 他不禁眼前一亮, 但同时心?里也涌出了一股酸意, “人家结婚,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骚里骚气的干什么。” 敬云安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白眼, 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 他对着落地镜来?回整理着领口, 却像是怎么都?不满意一样?,满脸烦躁地将领结扯了下来?, 一边解着扣子?一边往房间里走。 “干吗,”阎弗生疑惑地跟着他,“我随口一说, 你还真生气了?” “咚。” 房门?在眼前重重关?上,阎弗生下意识捂住了鼻子?,靠,差点毁容。 “啧,小?气,不就是参加个老情人的婚礼吗, 用得着这么战战兢兢的吗, 叫人知道?了还以为你旧情难舍,耿耿于?怀, 拿不起放不下的没出息呢。” 酒店的房门?隔音效果太好, 阎弗生愣是没听到房间里丁点儿声音,只好转身去浴室洗漱。 几分钟后,拐角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敬云安穿了套宝蓝色的西装走出, 重新站到了落地镜前,来?回打量。 好家伙,原来?带了不止一套礼服啊。 阎弗生含着牙刷,满脸无语地走出洗手间,倚靠在门?框上,眼神吃味地睨着镜子?前照来?照去的人。 宝蓝色的礼服优雅中不失活泼,衬得本就不显年岁的敬云安愈发光彩照人,尤其那?腰臀曲线,被马甲一收,简直要了人命。 阎弗生迅速扭头漱了下口后,对着他再次开腔:“什么破衣服,你穿去参加婚礼还是参加选秀啊,花里胡哨,没羞没臊的,你一个大学?教授穿成这样?合适吗……” 敬云安依旧不理会他的捻腔掐调,只自顾自地搭上外套,扣了下/腹部的扣子?,对着镜子?来?回打量。 打量了半分钟后,他眉头又蹙了起来?,看上去似乎还是不满意,再次解着扣子?返身回房间。 “嘿,不会还有衣服吧?” 阎弗生漱干净口,走到他房间门?前,对着里头阴阳怪气:“说你道?貌岸然,表里不一,口是心?非,整一个大闷骚你还不乐意,提那?么沉个行李箱,以为你装了些什么正经东西,和着全是衣服啊?还撒谎说什么去隔壁城市开论坛会,骗我给你当免费司机,路上捧着本书装模作样?,平日里让你朝我露个笑脸恨不得让我给你下跪,这会儿倒是为了人家的婚礼盛装打扮,怎么的,你那?朋友是说谁打扮的好就改嫁给谁了,还是说谁穿的骚就和他旧情复燃了……” “咔哒”,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敬云安面色不悦地看着门?口的人,“你大上午的犯什么病,我自己的衣服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关?你什么事。而且我也从?来?没要求你给我当司机,是你死?皮赖脸地非得跟着来?,现在在这发哪门?子?疯,不想看你把眼睛抠出来?。” “是,对,都?是我自己犯贱,”阎弗生也因自己莫名的气恼而想笑,“您尽管打扮,尽管卖弄,最好出门?就把人迷倒,搞不好还能顺手把您那?老情人给抢回来?,你能穿我凭什么不能看啊,我就非得看非得说,你也管不着。” “神经病。” 敬云安用力将他推开,第三次走到全身镜前。 银色的双排扣三件套绅士西装,是敬云安先前专门?请人量身定做的,为的就是在今天这样?重要且正式的场合穿。虽然衣服在柜子?里挂了快一年,但胜在他一直自律,如今穿起来?仍旧十分合身。 尽管起床气一直在疯狂地搅扰着阎弗生的心?绪,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没有比敬云安更?适合双排扣三件套式西装的人了,包括自己。 那?独属于?三件套式的优雅与色/气,禁欲与闷骚,简直被他穿出了极致。 阎弗生看着他腰细腿长地在镜子?面前来?回乱晃,心?里就一阵一阵地发燥。 “什么装腔作势,卑鄙无耻的伪君子?才会穿这么粗制滥造,登不上台面的破衣服,那?一肚子?坏水儿都?缝进了针脚里头了吧,叫人一看就知道?里子?是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 第67章 阎弗生如机关?枪一样?刹不住闸的毒舌炮轰,反倒叫敬云安愈发清楚,眼下这套该是目前试得三套礼服里最适合他,且最出效果的。 他不仅舒开了紧皱的眉心?,还缓缓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任身后人如何诽谤诋毁,他都?不理会,只认真地对着镜子点了个头。 看到这一幕的阎弗生立时火冒三丈,上前一步直接命令道:“你不准穿这身衣服去。” “为什么。”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不好看。”阎弗生拧着眉头。 “你说不好看就不好看了?我瞧着好得很。” “我是专业的设计师,我说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你也不想在老情人面前丢脸吧,赶紧换下来?。” 敬云安嗤笑一声,“我偏不,我今天还非得穿这身了。” 说完他就要转身进洗手间去打理发型,然而人才刚迈开步子?,就被阎弗生攥住手腕猛地拉了回去。 “唔!”下一秒,那?人暴躁又粗鲁地吮吻就侵入了他的唇齿之间。 阎弗生显然是被惹急了,仅一只手就将敬云安的双腕钳制得死?死?的,另一只手也掐上了他的后颈,吮吻中不停地将他向后逼,直到大腿触碰到沙发的靠背。 “嗯,嗯!” 敬云安双腿被挤到险些倒下,重心?不稳地向后仰,手腕试图挣脱束缚,却怎么都?挣不开。 上一次在酒会露台敬云安就体会过了,陷入愤怒中的阎弗生有着连同体格alpha都?难以抗衡的力量。 眼下双手皆被控制,他无法用上次那?种昏招逃脱,且对方的攻势凶猛,他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敬云安喉咙里无意间发出的轻哼,与竭力却无果的反抗和挣扎,像兴奋剂一样?激发着阎弗生体内征伐与掌控的暴虐因子?。 只见他吮吻的动作越来?越野蛮,钳制在猎物?双腕上的力道?也越来?越沉重,束缚在对方后颈要害上的手也按捺不住地上移,一把扯住了那?头他早就惦念了许久的柔软顺滑的长发。 “啊……” 后勺的头皮被扯得痛极了,敬云安没忍住痛哼出了声。 然而这不仅没有换来?丝毫的怜悯,反倒让沉浸在施虐快感中的人愈发兴奋起来?。 阎弗生瞬间粗重而滚烫的呼吸,一下接一下地喷洒在敬云安的脸上,不知是太过灼热还是怎的,竟让后者浑身轻颤了起来?。 阎弗生忍不住以舌尖轻舔过敬云安嘴角溢出的,混着鲜红色的湿润。并顺着那?痕迹,吻向他的耳朵与侧颈。 暴突的青筋与脉搏在齿下来?回跳动,阎弗生毫不留情地咬了上去。 刺痛伴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微妙感觉,顺着神经与毛细血管蔓延到四肢与全身,敬云安不禁浑身一抖,眼角瞬间溢出了一行清泪。 他像是突然被猛兽衔住了命脉的羔羊,又像是被吸血鬼刺破了血管的祭品,无助且恐惧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火热而湿润的舌尖划过那?刺痛的伤口,缓缓移去最是致命的后颈,第一次啃吻落下时,燥热伴着令人战栗的痛苦,似要吞噬灵魂的恶鬼,奔着他脆弱的理智而来?。 猎物?的第一声啼哭与颤抖,是对狩猎者最大的赞赏。 阎弗生拽着身前人的头发,将他高扬起的头颅用力按下,暴露在空气中的后颈中央,淡色的腺点周围隐隐微拢的突起变得越来?越胀热。 他能感受的到,身前的猎物?开始有了认命的念头——这是他可以享用盛宴的餐前铃。 心?神摇曳,呼吸虚促,那?摇铃人的手在渐渐变缓,阎弗生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铃声落下,等待他可以开动的那?一刻。 “叮咚叮咚。” 铃声响了。 “阎先生您好,您的衣服送到了。” 服务生的声音自大门?外传来?,像一记当头棒喝,敲在了敬云安的头上。 他猛地回神,借着对方愣神的时机,用力地挣扎起来?。 然而陷入极端捕食欲中的猎人又怎会轻易地让猎物?逃脱,阎弗生立时收紧了手中的发丝,用力将按下去的头颅再次拉起,逼迫着敬云安看向自己。 就在这时,敬云安努力挣脱开的一只手,紧掐在了阎弗生的脖颈动脉处,指甲用力到瞬间将外皮刺破。 阎弗生丝毫不慌地望着他眼角无意间滑下的那?行清泪,一侧嘴角缓缓勾起,“敬云安,我说过吧,你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让我c你。” “你、放、屁!” 敬云安眸中迸出了狠戾的光芒,手上的力道?也收得极紧。 闻此,阎弗生嘴角的笑弧愈发嚣张且放肆起来?,“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会看清自己最真实的面目与本性,等那?天到来?时,我一定,一定会狠狠地满足你。” “咚咚咚”,礼节性的三下敲门?声再次响起。 “阎先生,您在吗?您的衣服已经送到了,是否需要我们给您送进去?” 阎弗生盯着身前人的嘴角,伸出舌尖缓缓舔过了下唇那?不属于?自己的血迹,然后松开了对对方手腕与发丝的钳制。 随即他挣脱了喉间的束缚,迅速后退一步,轻易避过敬云安那?酝酿许久而挥出的右拳,转身朝玄关?走去。 临开门?前,阎弗生转头瞥了眼客厅里不停擦拭眼角与嘴角的人,眸子?里那?赤裸裸的期待与兴奋,欲望与压抑,像早已沸腾却仍旧未揭盖的水壶,汹涌炽烈到让人胆寒。 敬云安,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我等着。 第51章 婚礼 尽管阎弗生变着法儿地对敬云安冷嘲热讽, 甚至还被气到用上了强硬的手段,故意在?他的唇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迹,却还是没能?阻止他将那套衣服穿出门。 不仅没能?阻止,那差点失控的骚操作?, 还反激得敬云安泡在?洗手间里, 修眉剃须清洁面部,并且打理了半个多小时的头发, 以至从里头出来时, 整个人精致得差点闪瞎了阎弗生的眼。 好家伙,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 阎弗生还真没见过这狐狸精如此?妖艳过,就是当初去夜场撩骚,都?赶不上如今五分的狐媚, 简直浪荡的不得了! “这么卯足全劲的上赶,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阎弗生语气不是很美好。 敬云安看着他刚收到的,满身单价能?惊掉人下巴的奢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骚包又夸张,还有脸说别?人。”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敬云安从他身边闪过, 径直走向玄关穿鞋, “别?,我?可从来没要?你‘为了我?’, 再说, 我?朋友的婚礼关你屁事,一大早的在?这上赶着猴急。” “嘿,你还真是够没良心,”阎弗生早就穿戴整齐, 直接跟着他的脚步走出门,“听说过那句话吗,旧情人的婚礼是不见血光与硝烟的战场,谁孤身一人谁就是惨不忍睹的输家,我?的出现避免了你沦为他人的笑柄,你得感谢我?知道不。” “嘁,”敬云安不以为然地嗤笑了声,“到底是避免还是加剧,还真不好说。” “你就尽管嘴硬,现场见真知。” 两?人走上电梯,复古的彩玻璃与金属雕花交错,身前的电梯门光洁如镜,清晰地映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人。 阎弗生单手插在?口袋中,眼睛透过镜面看向身边的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说实话吧,你是不是早就在?心里想好了,要?让我?陪你一起来参加这个婚礼?” 敬云安轻轻抬眸,看向对面。 视线在?微微晃动的镜面上相触,敬云安沉默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抿起嘴,“你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闻此?,阎弗生得意地笑起来,他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整理起丝毫不乱的衣襟,“也是,有我?这样帅到人神共愤的同伴跟在?身边,还愁什么镇场子啊,反倒是该为那些个人担心,回去得吵成什么样,分手离婚的场面会有多难看。” “哎,你说你那旧情人见了我?,会不会当场悔婚啊?” 敬云安受不了地睨了他一眼,“放心,打死他也不会看上你。” “啧,怎么的,以前能?看上你,现在?就不能?看上我?了?保不齐人现在?眼光成熟,懂得欣赏了。” 敬云安望着即将抵达的电梯显示屏,声音淡淡的,“都?说了很多遍了,我?和他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 阎弗生不以为然地嗤笑过,信这话还不如信他是上帝,阎弗生懒得再和他斗嘴。 电梯到达一层,“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门外等待上楼的乘客乍见里面的二人,纷纷下意识收住了迈进来的腿,眼神呆愣地看着无比惹眼的两?人走出电梯,走向大堂,然而?奔着酒店的大门而?去。 饶是见多了大场面的贵夫人也没忍住朝身边的秘书?说:“去打探下,今天这里住了哪个公司的艺人,给我?个名字。” 第68章 “是。” 接过门童递过来的车钥匙后,两?个人无视掉周围一干人打探的好奇目光,直接上了车。 香瑭市市中心的路况跟坎海市差不多,到了某些高?峰的点能?堵到人灵魂出窍。 在?k城时,阎弗生还能?凭着对道路的熟悉,灵活地避过堵塞地段,但在?香瑭市就没那么幸运了。 试图横插进左转车道未果后,阎弗生只得踩下刹车,老老实实地停在?了交警的指挥棒下。 吱吱的哨声从车窗外传来,阎弗生打开车窗朝外看了眼,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坏了一个,难怪会堵成这样。 静止不动的车流对面的另一侧非机动车道上,两?个身着运动服骑单车的学生正在?嬉笑打闹,阎弗生看着那些个稚嫩的脸,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来香瑭市的情景。 “这座城市别?的不说,人长得是真脆生又水灵,我?记得几?年前来的时候,碰上了个高?中生,好家伙,那小脸蛋长的,啧啧,得亏他穿了校服。” 阎弗生的语气像个十足饥色的老流氓,他以为身边的人高?低得讥讽他一番,谁知半晌过去,连个声儿都?没吱一下。 阎弗生转头看向副驾,这才?发现敬云安虽然躯体坐在?车里,魂儿却早就顺着望向窗外的眼睛,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阎弗生盯着他的侧脸望了整整三分钟,对方却自始至终没有察觉分毫。 又一声尖锐的哨声吹响时,他收回了视线,转头望着前方开始移动的车流。 交警的指挥棒在?眼前落下又抬起时,阎弗生面无表情地踩下了油门,按着导航的女声,机械地朝着目的地开去。 大约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到了一家外观奢华的酒店门前。 还没下车走进大堂,门口浪漫又喜气的玫瑰拱门,已经昭示了今日的酒店庭院中,正在?上演着怎样幸福的场面。 将钥匙再次交到礼宾的手中后,阎弗生走到了敬云安的身旁。 后者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在酒店时的自若与坦然,眼角眉梢间的忐忑与伤怀,根本无需阎弗生多余的刺激,便已经挡都挡不住地疯狂向外蔓延。 攥着请柬的指甲因用力而?泛白,迈进大堂的脚步满是故作?镇定的沉重,甚至连那看似恰到好处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做作?。 阎弗生满肚子的毒舌刻薄,瞬间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望着那还没见到正主?就已经明显不堪一击的背影,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将请柬与随礼交到迎宾台前登记后,身着礼服的迎宾便挂着温柔的笑容,领着二人上了专门的电梯。 橙黄色的数字在?电梯的上方浮现又熄灭,沉默随着数字的增大而?愈发放肆地弥漫。 同样光洁如镜的电梯门板,清晰地倒映着敬云安那刻意又虚假的平静。 阎弗生瞥了一眼,就面色难看地转开了视线,向旁边挪了两?步后,百无聊赖地侧着身子倚靠在?凉爽的电梯墙壁上。 “叮”的到达声,那么熟悉又千篇一律,好像全世界的电梯都?是这么个鬼动静。 阎弗生下意识转头,瞥了眼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上映照的,那人默默吸气后露出的完美笑容。 “这边请。”迎宾朝二人示意了通往露台庭院的门。 走出电梯,阎弗生抬头就看到了摆在?门边的巨幅结婚照,照片中的两?个人笑得好像“再不幸福明天就会大祸临头了”一样,刺眼的很。 身旁脚步一瞬间的凝滞没有逃过阎弗生的眼,他看着敬云安“不经意”地瞥了眼照片后,迅速路过走进里面。 阎弗生没有立即跟上,而?是盯着那照片中的两?个人认真打量了起来。 即便“池满辞”三个字没有挂在?旁边,阎弗生也能?一眼瞧出来,那张唇红齿白眼睛明亮,omega到不能?再omega的脸,就是让某人魂不守舍到漏洞百出的罪魁祸首。 还以为会是个多么厉害的主?儿,原也不过如此?。 这世界上瞅着赏心悦目的皮囊多了去了,这张根本算不得什么,甚至还不及他去flamei随便抓一个来的好看。 阎弗生不屑地撇了下嘴角,转身走进了露台。 粉白玫瑰点缀的红毯与拱门,从庭院一直延伸到宽敞通明的厅堂内,自助式的餐台上,昂贵的食材与酒水无一不装点着象征着爱与幸福的花朵。 典雅又梦幻的仙境主?题,让人如至云端,沉浸式地感受着这对天造地设的主?人公的爱情。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身着纯白色西装的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与掌声中,手拉着手,肩并着肩,踏着熏香的花瓣与红毯,一步步走上神圣的舞台。 阎弗生望着那特地换了牧师衣服的证婚人,无比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幸运的见证与真诚的祝福,什么不顾一切的爱与相伴一生的誓言,都?他大爷的放狗屁! 婚姻?呵,什么冠冕堂皇的乌糟东西,从来都?跟这些东西没有半分关联。那些个所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结合,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别?无选择,以为在?众人的跟前演一场奢侈又折腾人的戏,就能?天长地久?简直可笑。 阎弗生抓起手边的酒杯,动作?夸张又毫无顾忌地深深抿了一口。 什么假惺惺的爱,还不如这杯酒来的实在?。 主?持人与证婚人像两?个小丑一样互相唱和的声音闹得他头疼,阎弗生仰头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酒,想转身退出大堂,谁知一扭头,却正好瞧见身边人眼角泛红却强颜欢笑的模样。 阎弗生不禁一愣,整个人突然僵在?了原处。 在?阎弗生的心里,敬云安是清高?不肯低头的,是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是看上去衣冠楚楚实际污秽不堪的,是风骚多情而?轻易将人揉捏在?手掌之间,惯会玩那欲擒故纵到世间无出其?二的伪君子。 他可以是浪荡的,是虚伪的,是无情的,是任何一种让人恨不能?狠狠踩在?脚底下蹂/躏的面孔。 却唯独不能?是这样,这样……看上去像只被人抛弃在?大雨中的弃猫弃狗一般,可怜兮兮到让人觉得可悲。 可悲! 阎弗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悲的侧脸,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可悲成这个样子?怎么会呢? 瞧瞧那个眼神,瞧瞧那个苦的像胆汁儿都?快被挤光了的嘴角,简直荒唐,让人忍不住发笑的荒唐! 一股奇怪又滚烫的气流从腹腔里疯狂上涌,阎弗生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地猛转过身,朝着大厅外快步离去。 第52章 敬老师 仪式结束后, 两个新郎从舞台上?走下,手执杯盏在来?宾之间来?回游走,接受着恭贺与?祝福。 敬云安这才发现身边的人没了?踪影,转头?巡了?一圈没有见到人, 就走到露台看了?看。 不待他继续往前找, 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叫声。 “老师。” 敬云安攥着酒杯的手一紧,然后缓缓转过身,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 不要叫我老师。” 身着礼服,面容红润, 嘴角含笑的新郎朝他走过来?,“那?怎么行,就算只受教?过一天, 你也是我的老师。” “我那?只不过是帮你辅导而已?,少拿我打趣了?。”敬云安朝他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轻笑。 池满辞走到他跟前,朝他身后看了?看,“怎么就你一个人,刚才那?个大帅哥呢?” 敬云安嘴角微抿,“说?这话, 你不怕你家里那?个吃醋啊?” 池满辞转头?看了?眼被困在宾客中?间, 寒暄与?酒杯不停却满脸欢喜的男人,“他不会。” “这么信任?” 池满辞轻扬起?嘴角, 笑中?带着不必多言的幸福, “到如今这地步了?,只能信了?。” 敬云安看着他的笑颜,心绪有一瞬间的走远,又?立马拉了?回来?。 “祝福你。”他伸出了?手中?的酒杯。 “谢谢。”池满辞也伸出了?酒杯。 纤薄的高脚杯相撞, 在嘈杂热闹的庭院中?,发出了?清脆却微弱的声响。 夏日?的午时总是有些炎热的,但许是天公也欢喜今天这对璧人的结合,恰到好处的云朵,遮住了?过分焦躁的太阳。 两个相识多年?的旧人,站在沁香的花丛旁,静静地望着彼此,然后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从前。 “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池满辞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意。 “当然,你结婚嘛,”敬云安伸手捻下了?花瓣上?的一枚亮片,“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可能不来?。” 池满辞也垂眸看向了?身侧的玫瑰花簇,声音里有几分怅然,但更?多的,是释怀。 “想想那?时候的我们,多痛苦啊,都?以为快要活不下去了?……” 敬云安轻轻眨了?眨眼皮,沉默地拨弄着粘在指腹上?的小亮片。 第69章 “哪里能想到,几年?后,我们都?好好的。” 池满辞转头?看向他,“如今你有伴了?,我也结婚有了?孩子。” “是啊……嗯?”到嘴边的感叹戛然而止,敬云安猛地抬头?看向他,“你怀孕了??” “嗯,”池满辞点点头?,微微向外张了?张双臂,“礼服腰身做得宽了?些,不过月份本来?就不大,所以看不太出来?。” 敬云安下意识朝他的小腹看去,夏天衣服布料单薄,池满辞又?有着omega爱美的天性,即便礼服做得宽了?,却也还是贴身。这么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出来?不同的。 敬云安心里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很快,他再次抬起?头?,笑着对他说?:“真的很难以想象,你要为人父母了?。” “是吧,”池满辞难得脸上?露出了?几分腼腆,“这孩子来?的突然,但既然来?了?,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会好好把他生下来?。” 闻此,敬云安认真地点点头?,“恭喜你。” 下意识伸出去的酒杯,赶忙收了?回来?,“既然怀孕了?的话,这酒……”他看向他手里的酒杯。 “没事,”池满辞摇摇头?,“里面是葡萄汁,没有酒精。” “那?就好。” “小辞,”池满辞的爱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老宅那?边来?了?几个亲戚,你过去打个招呼吧。” “好。”池满辞点点头?,向他示意身边的人,“这是敬老师,我跟你说?过的。” 对方闻声看向敬云安,立马露出了?得体的笑,“您好敬老师,感谢您从前对小辞的照顾。” 敬云安望着男人明媚若五月朝阳般的眉眼,轻笑着握上?他的手:“少听他胡说?,那?时候我根本算不上?他的老师。” “啊?”男人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没什么,开玩笑,”敬云安笑着摇头?,“祝贺你们,早生贵子。” “谢谢。” 这样的祝福无疑是眼下最让人开心的,男人看着身边的池满辞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望着两人转身朝宾客走去的背影,敬云安缓缓收起?了?嘴边渐渐变僵的笑弧。 婚姻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属于爱情的产物,但婚姻能让两个毫无关联的个体成为一家人。当他们的名字被记载在同一张纸上?,当他们之间拥有了?合法的契约,那?么对他们而言,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再站到他们旁边,就都?是外人,连亲生父母也不例外。 那?是一种多么强大的约束与力量,敬云安从前想象过,但很可惜的是,一切都?只能存在于想象中?了?。 当整点的钟声在酒店礼堂的塔顶敲响时,脚上?绑着祝福信笺的白鸽会被放出鸽笼。 这是这家酒店对新人最独一无二的祝福。 阎弗生看着那站在花丛之后,望着漫天白鸽兀自黯然的侧脸,缓缓落下的透明泪珠折射的晶光像太阳一样刺眼。 即便是跑出去了?又?如何,回来?还不是要看到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阎弗生皱着眉头?随手捞起?旁边的酒杯,仰起?下巴直接灌了?下去。然后将空杯子往桌上?一撂,抬脚朝对方走去。 “啧啧啧,这是怎么样一副爱而不得,深情落寞又?伤悲的画面。” 听到那?熟悉的阴阳怪气,敬云安立时抬手擦了?下眼角,收敛起?情绪。 “着什么急啊,擦不擦的那?副鬼样子都?一样的丢人。” 阎弗生不屑地转头?看向飞远的鸽子群,“敬云安啊敬云安,我还真是高看你了?,到头?来?,你也不过是个俗人。” “哼,”敬云安并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只冷笑了?声,“我本来?就是个俗人,不需要任何人的高看,你自己看走了?眼,不必来?朝我撒气。” 身前的玫瑰花簇被扎得精致又?完美,阎弗生毫不留情地抬手扯下了?最中?间的一朵,放在鼻下轻嗅了?两回,“俗,忒俗,俗不可耐。” 敬云安眼下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的神?经质,打算走去吸烟区抽支烟。 然而刚转过身,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撒开。”敬云安拧起?眉头?。 阎弗生不仅没有撒开,反而攥得更?紧了?些,“敬云安,这就是你说?的‘有心’吗?” 见他蹙眉不做声,阎弗生朝他逼近了?半步,“这就是你说?的顽强与?可怕?” 他不屑地嗤笑,“哼,窝囊,真窝囊。除了?窝囊,我看不出你们这些个所谓‘有心’的人,哪里有半分可取之处。” 望着他鄙夷的目光与?表情,敬云安缓缓舒展了?眉心,“急什么。” “急?”阎弗生挑起?眉峰,“我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我只是越看越觉得荒唐,越看越觉得可笑……” “是不是还觉得恶心?” 敬云安的插话让阎弗生嘴角的笑弧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他紧盯着他明明依旧泛红,却无法从里面再瞧出哪怕半分落寞的眼睛。 “是,恶心,很恶心。” 闻声,敬云安的唇边微微抿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嗯,我想你说?的是对的。” 说?完,他不等他再多说?什么,就用力甩开了?手腕上?的束缚,转身朝吸烟区快步走去。 阎弗生蹙眉站在原地,望着敬云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玫瑰花的尽头?,有些搞不懂,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但等他也走去吸烟区时,却看到了?又?一个莫名其?妙的面孔,出现在敬云安的身前。 “云安。” 那?么亲昵又?怪异的称呼,阎弗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 敬云安吸烟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后,表情是那?么的意外,像是眼前的人根本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一样。 阎弗生停住了?上?前的脚步,隐在了?鲜花编成的指示牌之后。 “裴陌阳?”敬云安惊讶地看着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陌阳朝露台围栏走近了?些,向斜对过的庭院一角示意了?下,“我刚才偶然看到你和新郎站在一起?说?话,我是受另一方新郎邀请而来?的。” 敬云安下意识朝庭院看了?一眼,世界真小……而后了?然地点了?下头?,手中?的香烟因用力抽吸而泛出一丝焰红。 裴陌阳转头?看向他,目光夹杂着几许怅然,“你现在也开始抽烟了?。” 这样的语气,明显不是相识一年?半载,花簇之后的阎弗生慢慢皱起?了?眉头?。 敬云安将嘴边的手拿开,浓白的烟雾从唇边漾了?出来?,“抽了?好几年?了?。” 说?话时,仍有丝丝缕缕的青烟从唇齿间溢出。 “咱俩得多长时间没见了?,快十年?了?吧?”裴陌阳看着他说?道。 敬云安皱了?下眉,很快展开,“差不多。” “你这些年?……”裴陌阳的声音带着几分犹疑,像是不敢轻易地问出口一样,“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然而敬云安却答得毫不犹豫,让人一听就知道过得很好。 “是吗,”裴陌阳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点欣慰,“那?就好。” 这样的口气,却让敬云安感到难以适从,甚至还有几分烦躁。 “你是专门为了?这个婚礼才回来?的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也不全是,没什么特别的,也是很久没回来?过了?。” 敬云安又?吸了?口手中?的烟,隔着吐出的烟雾抬头?看向他,“打算在国内待多长时间?” 裴陌阳微微摇了?下头?,“暂时还没有想好,或许会多停留会儿,到处转转,看看想看的人……和风景。” 闻此,敬云安点了?下头?,随手往垃圾桶里弹了?下烟灰,“挺好。” 裴陌阳望着他垂下的眼眸,嘴边的话踌躇了?少顷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现在身边……不是一个人了?吧,我刚才看到……” “时间不早了?,”敬云安抬手看了?下腕表,打断了?他的后话,“我等会儿还有事,去跟新郎打个招呼后就得走了?,咱以后有空再聊吧。” 说?完,他摁灭了?烟蒂,转身要往外走。 “云安,”裴陌阳立马拉住了?他,但许是觉得不妥,又?迅速撒开了?手,“抱歉,但,能不能给我你现在的联系方式……” 敬云安睫羽轻垂,许久才慢慢转过头?,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第53章 未开始 敬云安从露台走出来后, 直接拐进旁边的洗手间,洗了把手,并祛了祛身上?的烟味。 等他洗手间出来,露台上?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漫不经心地顺着原路往庭院走, 临转弯时,没忍住回头朝门边巨大的花环指示牌看了一眼。 第70章 那牌脚跟地上?散落的花瓣, 凌乱而破碎, 像是被人硬扯烂的。 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随即转身离开。 路过露天?庭院, 敬云安直奔着大堂内的池满辞夫夫走去,本想简单和两人打个?招呼就走,谁知刚站定说了没两句话, 那个?从刚才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的身影,突然蹿了出来。 不仅举止十分不检点地揽着他的肩膀与腰身,嘴里的酒气还熏得人直皱眉。 “干什么?,抱一下都不行啊。”一如往常地推搡躲避,引起了阎弗生的不满。 看到敬云安略带嫌弃的眼神,阎弗生故意?朝他的脸靠得更近了些, 并转头看向身前的两人, “啧啧,你?瞧瞧, 多?么?大年纪了还耍小?性子。” “呵呵。”池满辞的爱人和善地笑了笑。 “你?是不知道啊, 我们家安安啊,脸皮薄的很……” 闻声,池满辞挑起了眉头,眼神诧异又暧昧地朝敬云安投去一瞥。 敬云安拧着眉头睨了身边人一眼, 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癫,“你?喝多?了吧?” “不只?是脸皮薄,还嘴硬的很,”阎弗生故意?忽视他的警告,十分做作地以一副自家人的口气揽着人面朝着新婚夫夫,“他啊,越是喜欢你?,就越不承认,故意?玩那些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阎弗生……”敬云安再次沉声警告。 “对?,我叫阎弗生,”阎弗生朝二人伸出了手,“幸会幸会。” “幸会,感谢您今天?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池满辞的爱人礼貌地回握。 “客气什么?,”阎弗生吊儿郎当地晃了两下他的手,“结婚嘛,喜事儿,就算是旧情人,邀请了也?得来捧个?场不是。”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在?场的另外几人面色有些怪异。 “不好意?思,他喝多?了,”敬云安镇定自若地朝二人笑笑,“既然跟你?们俩打过招呼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会儿还有事。” “嗯,好,有时间再聚。”池满辞笑着点点头。 “哎,急什么?呀,”阎弗生一把拉住敬云安的胳膊,看向池满辞,“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这位新郎官说?” 敬云安挣脱不开,只?得侧头看向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里哪里有半分醉意?,分明是故意?捣乱。 敬云安不再跟他对?着干,反而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轻笑起来,“祝福我已经送到了,没什么?可说的了,难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正好,趁着没走,赶紧说个?彻底。” 说着,他转身看向虽然面上?得体,但架不住心中渐起看戏之意?的新婚夫夫,“这人从昨儿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念叨,听说咱俩还是什么?藕断丝连的老情人呢。” 闻声,池满辞扬起了眉,脸上?的表情不说震惊也?是十分诧异了。 “我们?哈哈,是吗。” “难以置信吧,”敬云安也?露出了无语的嗤笑,“可有人偏偏这么?自以为是。” 见状,阎弗生缓缓收起了捉弄的笑意?。 “误会误会,没有的事。” 池满辞朝他笑着摆了摆手,“我和敬老师之间就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阎弗生拧着眉头一脸不尽兴的表情,敬云安懒得再多?费唇舌丢人现眼,直接和池满辞夫夫道了别。 一路沉默不语地上?电梯下电梯,直到走出酒店大门,他才深深地呼出了那口气。 不待阎弗生后脚跟着出门,他就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只?是还没等上?车,就被人从后头拉住了。 “放开,”敬云安用力甩手,“我让你?放开。” 阎弗生丝毫没有醉意?地死?死?拉着他,“我偏不放。” “阎弗生你?有病是吧?” “对?,我就是有病。” “有病你?要么?去治要么?去死?,少?来作践别人。” 阎弗生冷笑了声,“敬云安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笑吗,至少?我敢承认我有病,你?敢吗?” “我没病,为什么?要承认。” “你?看,你?根本就没种,”阎弗生鄙夷地看着他,“所以你?连暖被窝的玩意?儿都留不住。” 敬云安用力攥起了拳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个?虚伪的孬货,犯贱的懦夫!” 话语越来越激愤,越来越难听,神情也?随之愈发不屑与恼怒。 看着眼前人的表现,敬云安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哼,你?气什么?”他看着阎弗生的眼睛,唇边溢出了一道冷笑,“我有没有种,犯不犯贱,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你何必在这里大动肝火。” “我气什么?我没有气,”阎弗生嗤笑起来,“你?犯贱我气什么?,我只?是看着不爽,忍不住吐几口唾沫,毕竟贱人活该遭唾骂。” “是吗?”敬云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你?很生气,你?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只?是你?自己看不见而已。” 出租车等不到人已经开走了,没多?会儿门童将阎弗生的车开了过来。 敬云安直接甩开他的手,冷笑着拉开了副驾的车门,率先一步上?了车。 阎弗生转头看向副驾,敬云安正隔着车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见状,阎弗生感觉先前身体内那股滚烫又怪异的气流,从腹腔蹿到了肺里,烧得他很难受。 他下意?识甩了甩手,几步绕过车头打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后,一脚油门踩下直接冲出了酒店的路口。 返程的路况并没有比来时好多?少?,虽然红绿灯修好了,但岔口却发生了车祸,仍旧堵得让人心浮气躁。 “什么?烂地方,不是灯坏就是撞车,简直晦气,操。”阎弗生忍不住啐了一句脏。 吱吱的哨声再次从窗外传来,一排车静静地等待着放行。 副驾的人仍如来时那般望着窗外,只?是神情似乎并不相同。 沉默在?封闭的空间里荡漾,难得阎弗生也?没有了半分说话的欲望,仰在?驾驶位的座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副驾的人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水泄不通的道路,缓缓开了口。 “我从来没有说过,他也?从来都不知道,从未开始过,又哪里来的老情人。” 半晌,阎弗生嘴角轻勾,发出了一道满含着蔑视的冷嗤,“呵……” 闻声,敬云安也?自嘲般地低笑了起来。 “世界这么?大,能容得下许多?东西,却也?容不下很多?东西,就像有些感情注定只?能单向,有些爱注定只?有开头,没有结尾……你?不会懂的……” “我当然不懂,”阎弗生缓缓睁开眼皮,眸光死?沉沉地盯着窗外渐渐西落的太阳,“因为我压根就不信那些个?情啊爱的乌糟玩意?儿。” 什么?默默无闻的守护,不求回报的真爱,什么?因为太过珍惜所以不敢逾越,宁愿自苦也?要放手,都是狗屁。没种就是没种,搞什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托辞。 对?阎弗生来说,就是饿了吃,痒了挠,看对?眼就c,不顺眼就干,床上?床下的事儿,干净利落,从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所有那些个?你?爱我你?不爱我的,都是自讨没趣,自寻烦恼,自取其?辱。 总结就是两个?字:神经。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没心没肺的。” 敬云安轻笑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听上?去有些讽刺。 车流终于开始移动,阎弗生面无波澜地踩下油门,朝着来时的路开去。 到达下榻的酒店时,天?突然阴了起来,两个?人一路无言地乘着电梯上?了楼。 刷开房门的霎那,敬云安猛地将阎弗生推进了玄关,抵在?门上?,捧着他的脸用力地深吻了起来。 “嘬……啧……” 唇舌撵磨吮嘬间,暧昧的声音伴着急促的喘息,在?空旷而昏暗的房间内来回荡漾。 阎弗生反手搂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抓上?他后勺的长发,用力向后一扯,将人给拉了开。 银色的晶丝缠绵地连接着彼此的双唇,而后不舍地断裂在?彼此的嘴角。 偌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渗进透明洁净的玻璃,忽明忽现地映在?对?方晦暗不明的眼睛上?。 阎弗生深深地凝望着,而后用力地吻了回去。 急促的脚步声,从玄关蔓延到客厅,精致的外衣与昂贵的衬衫,凌乱地掉落在?酒店的地毯上?。 最是缠绵的舌吻,也?在?较量中动了不该有的情绪。 掐在?喉咙与动脉上?的左手,不断地收紧与挤按;扯着发丝与肩膀的右手,不断地用力与下压;都在?试图逼着对?方先一步低下高傲的头,跪下不屈的膝。 第71章 “我从不给别人口。” “多?巧,就说咱俩天?生一对?。” 说着,阎弗生迅速抬脚在?他的膝后一踢,强迫对?方跪下。 尽管酒店的地毯十分厚实,但膝盖落下的时候,还是发出了一道沉重的闷响。 “呵……”敬云安冷笑一声,额头与手臂的青筋同时暴起。 鼻尖将要撞到那处时,他以牙还牙地抬手用力锤在?身前人的腿筋上?。 同样一声扑通的闷响过后,两个?人再次面对?面平视。 阎弗生额角挂汗地看着同样呼吸急促发丝凌乱的敬云安,眼睛里满是被谷欠/火催发到极致兴奋的戾气。 “今天?你?不含也?得含,不口也?得口。”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 “咚!” 话音一落,身体砸在?地上?的沉重闷响,将不远处的酒架震到一颤。 两个?身量相差无几,且同时进入兴奋状态的成年alpha,就像两头进入发/情期的猛兽,凶狠而狂躁地揪斗在?一起,疯狂而残酷地互相撕咬,毫不留情地攻击着彼此的要害,却又在?将要致命时,纷纷收敛了锋利的爪牙。 一拳三吻,三吻一拳,鲜血混着汗水,让人一时分不清,他们到底是想杀了对?彼此,还是要吃了对?方。 第54章 念头 没有扶手?的?沙发宽大而凌乱, 四散的?抱枕与被抓破的?布面,昭示着?此处方才?经历了怎样激烈的?角斗。 汗水从?额角擦过眉尾滑向鬓发时,阎弗生布满青筋的?大手?,穿过了敬云安柔顺却汗湿的?长发, 用力向后一扯。 致使正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被迫仰头, 后颈擦过沙发的?边沿,大半脑袋都垂到了沙发之外。 豆大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骨淌下, 聚在鼻尖上?随着?身体的?动作摇摇欲坠。 阎弗生紧盯着?面前的?那?双眼, 语气像是从?胸腔内挤出来一般,恼怒中夹杂着?几?分恨意。 “你说, 你现在是把我当?成谁的?代替品了?” “呵……” 敬云安冷笑一声,又一滴溽热的?汗珠从?颌下流经锁骨,渗进?了身下的?沙发里。 他半眯着?眼睛望着?面前的?男人, 左手?拇指把玩着?他的?喉结,右手?五指用力收紧并加快了速度,惹得对方眉心间的?沟壑愈发浓深。 “你还会在意这些?” 阎弗生低头瞥了眼两人同样高频移动,就快要抵达临界点的?手?,槽牙咬紧,嘴角勾起了一道略带戾气的?弧度。 他抬头抵着?敬云安的?额头, 鼻尖与鼻尖触碰厮磨, 汗水与呼吸互相交融缠绵。 “忍不了就出来,我又不会笑你, 何必让自己憋得这么难受。” 说着?, 他故意用拇指往他的?顶端挤压。 “嗯……” 敬云安眉头深拧,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脚趾下意识抠住了沙发坐垫。 许是不愿轻易地输给对方,他再次以牙还牙, 手?指灵活而巧妙地收紧揉搓。 呼吸越来越急促,汗水越蒸越滚烫,脉搏与心跳通过相抵的?额头嘭嘭作响,此起彼伏。越来越难以压抑地闷哼与亢奋,在四片相贴的?唇瓣与双舌间来回纠缠。 他攥着?他发丝的?手?指收拢,他掐着?他喉管的?手?指凹陷,沸腾的?血液在身体内发了疯般地疾速蹿涌,奔流。 终于,在人体将?要承受不住的?瞬间,爆发了出来。 漫天茫然的?空白侵蚀了彼此的?大脑,混着?信息素的?汗水争先恐后地从?毛孔中钻出,洋洋洒洒地挥发在密闭的?空气里。 相克的?天性让气味在虚空中自发地排斥与驱逐着?另一方,同样也催促着?仍沉浸在快/感?余韵中的?本体苏醒。 互斥的?信息素让人感?到憋闷与压抑,甚至渐渐腾起痛苦。 和无比享受这种痛苦的?阎弗生不同,敬云安吃不消这样的?滋味。 于是爽劲儿一过,他趁人还没缓过神儿,一脚将?阎弗生给踹下了沙发。 “卧槽……” 纵然地上?铺了地毯,可衣不蔽体且毫无防备地被踹下地,还是震到了阎弗生的?尾巴骨和后背,他忍不住痛骂了一声,“你个拔d无情用完就扔的?骚货。” “哼,”敬云安曲肘撑着?侧颊,毫无半分愧疚之心地瞧着?地上?的?人,“谁叫你乱放你那?呛人的?骚气,老子不爱闻。” 说着?,他伸手?从?地上?抓起某人那?件几?万块的?衬衫,擦了擦手?上?某人黏糊糊的?东西,然后捞起自己的?裤子,从?裤兜里掏出了烟盒。 “艹你大爷的?,嫌我的?味儿呛,还抽我这味儿的?烟,你说你是不是矫情。” 阎弗生从?地上?爬起来,撸了把额头上?的?汗后,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到酒架前,挑了瓶葡萄酒。 “咔哒”,敬云安掀开打火机的?盖子,将?嘴边的?烟点燃。 深吸了一口后,他对着?上?空缓缓吐出了青白的?烟圈,像是要借这烟的?味道去中和那?信息素的?味道。 只是可惜,效果?不是很大。 “烟味能让我放松,让我开心,你那?骚味,只会让我感?到压抑,郁闷。” “呵,那?是你不懂欣赏,”阎弗生将?酒打开,分别添到两个杯子里,“好酒要深尝细品,‘好烟’自然也是如此。” 他端着?两杯酒返身走到沙发前,将?右手?那?杯递了出去。 敬云安看着?他赤/身裸/体地站在身前,毫不掩饰地任某处大剌剌坠在眼前,忍不住眯起了眼睫。 不得不说,阎弗生的?资本确实很有看头,也难怪他终日狂得恨不得要上?天。 “要尝尝吗?” 阎弗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人,含混不清的?问题让人有些猜不准,他到底说的?是腿边手?里的?酒,还是腿间……的?某物。 敬云安眯着?双眸,深吸了口指尖的?香烟,焰红一瞬明灭后,浓浊的烟雾被缓缓从他的嘴里吐到了那?里。 敬云安隐在烟雾后轻轻地笑了起来,那?模样像极了调戏新客的?风尘旧花。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欠c吗。”阎弗生沉声说道。 “有吗,”敬云安抬手?,将?他手?里的?酒杯抽走,微微抿了一口,舌尖轻咂,“嗯……不像是你会喝的酒。” 阎弗生抬手?猛灌了一口后,返回去将?那?酒瓶也提溜了过来。 窗外隐隐下起了细雨,阴沉沉的?天愈发模糊了本来就暧昧不明的?时间。 阎弗生踢开散落的?衣服,坐到了沙发旁的?地毯上?,一边啜饮着?杯子里的?酒液,一边手?不老实地在对方腰身上?作乱。 “事?后的?酒不能太干涩,也不能太久浓厚,要绵一些,甘一些,才?能回魂蓄力。” “你说的?那?个,所谓我会喝的?酒,是事?前酒,也叫失身酒……” 阎弗生眼神暧昧地看着?他湿乱的?发丝,“你现在不需要。” “事?后酒……” 敬云安翻身趴在沙发上?,轻轻摇晃起杯子里的?红酒,“配事?后烟……呵。” “但?这也不是什么事?后酒。” “那?是什么?”敬云安瞥了他一眼。 阎弗生并未说话,只默默抿起嘴角,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听不到下文,敬云安懒得猜他的?故作神秘,转头望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城市,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 客厅里,衣服抱枕家具东倒西歪地缠杂在一起,缀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撞破的?碎片,和揉成一团的?纸巾,瞧着?十分混乱。 屋里没有开灯,偌大的?落地窗上?时不时滑下成绺的?水痕,被外头渐渐燃起的?霓虹一照,透着?糜乱的?潮湿。 许是先前互不相让的?角斗与后来毫无保留的?发泄太过消耗,难得阎弗生也安静了下来,两个人赤/身裸/体地望着?窗外的?雨景,不知不觉间就喝掉了大半的?酒。 不知道第几?根香烟的?灰,不小心掉到了地毯上?,敬云安趴在沙发边低头看着?,暗忖着?该赔酒店多少钞票才?好。 “那?时候我正在读研,他也才?上?大二,失恋了,谈了很多年的?初恋把他给甩了……” 闻声,阎弗生放慢了往嘴里送酒的?速度,捏着?杯脚轻轻地摇晃着?。 “那?段时间我过的?也不太好,很不好,朋友害怕我把自己搞死,就替我接了网上?的?家教?。他因为失恋被当?得快要休学,我为了转移注意力做了半吊子老师,我们就那?样认识了。” 香烟在两指间静静地燃烧,敬云安的?声音有点悠远。 “他是个不那?么单纯但?很善良的?人,笑起来很好看,特别的?善解人意,能共情你的?每一次愤怒与伤心,开怀与窃喜,然后毫无保留地包容你,对你好,让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值得留恋的?美好,让你忍不住期待第二天的?日出与日落。” 第72章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甩,我也搞不懂,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说抛弃就抛弃……” “他每天都在找自己的?缺点和错漏,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让人难以忍受,所以才?会被抛弃。我也忍不住开始找他身上?的?缺点,找他身上?的?错,但?所获甚微。” 敬云安看着?窗外轻轻吐了口烟。 “然后我就去找了那?个人,问他为什么甩了他,那?人开始不说,后来不小心说漏了嘴。原来什么原因都没有,只是他劈了腿,只是他不想?被骂,所以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对方身上?,自己渣得干干净净。” “人可能就是这种又丑又贱的?物种,那?人后来也被甩了,跑回来找他。他自然没有接受,并从?那?之后再也不谈感?情。” “后来他毕业了,我也毕业了。我很想?告诉他我心里的?想?法,可他说,感?谢我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听他哭任他闹,当?他的?恩师当?他的?好朋友。他说他没有朋友,只有我一个。他说朋友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他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敬云安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朋友多好,朋友之间或许会因失联而变淡,但?永远不会有分手?的?一天,只要恢复联系,情意就可以永远存在,甚至越来越好,越来越深。” “呵……朋友。” 敬云安的?声音在香烟与红酒的?蒸酝下,有几?分沙哑,混着?那?淡淡的?自嘲与伤怀,在阴雨天黑沉沉的?房间里,让人听着?心口里不禁一阵阵地发涩。 多么烂俗的?故事?,即便是在这样好的?嗓音,这么香艳的?场景里讲出来,都还是那?么的?烂俗。 阎弗生停下了晃酒的?手?,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咕咚。” “轰隆……” 酒液过喉的?瞬间,天际漫过了第一声闷雷。 原来天气预报也有准确的?时候,他随口胡诌的?大暴雨,终于要来了。 身后没有了那?絮叨的?噪音,只有忽明忽现的?焰头与一阵阵飘到脸前的?呛人的?烟味,昭示着?对方仍旧存在。 又一声闷雷滚过。 阎弗生倚靠着?沙发伸直了蜷痛的?长腿,微微触碰到一起的?皮肤,氲着?淡淡的?温热,自后背传到前胸。 借着?窗外的?霓虹灯与闪电,阎弗生似乎从?空掉的?酒瓶上?,看到了身后人的?影子。 他们分明赤/身裸/体地靠在一起,身/无寸缕地坦诚相待,却仍旧在漫天将?至的?大雨与缭绕不清的?烟雾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遥远。 模糊不清的?轮廓让阎弗生眼前一阵迷离,又一阵刺鼻的?烟味传来时,他似乎看到一滴眼泪从?酒瓶上?滑了下来。 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样的?饱满伤感?,缓缓淌下时折射的?光芒,像太阳一样刺眼。 阎弗生可能是看得有些痴了,所以才?会生出那?样荒谬的?念头。 那?样,“如果?那?泪珠是为我而流的?,就好了”的?荒谬念头。 第55章 一步 烟灰擦过指背再一次掉落到地毯上时, 敬云安转头?看向了身边始终默不作声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闻声,阎弗生从怔忪里回过神,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将?瓶底的最后一点酒液倒进了杯子里。 “是。” 说着, 他将?最后一口酒也吞掉。 敬云安无声地轻笑了下, 燃到尽头?的烟蒂微微灼到了皮肤,他将?其按灭在手边的一团纸上, 抬手将?自?己的那杯酒也倒进了嘴里。 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了, 他感觉有股燥热从太阳穴袭上颅顶,连带着整个头?都有点眩晕, 可身上却莫名生起一阵又一阵的寒颤。 不知是屋内的空调太过,还?是外头?的暴雨太大,湿气太重, 重到透过窗沿的缝隙渗进了他的心?里。 敬云安轻轻翻了个身,胳膊无意间擦过对?方的后背,那温热到甚至有些发烫的体温,竟让他感到了一丝舒适与心?安。 他伸手从地上抓起一件上衣,盖到了腰上,下意识朝对?方的身边靠近了几分。 这?样的小动作, 自?然没有逃过阎弗生的眼睛。 他转过身, 面对?着沙发上的人,静静地看着他在昏暗中沉默又悲伤的眼睛。 然后情不自?禁地伏下了头?, 任自?己沾满酒液的嘴唇, 贴到了他酝满烟味的双唇之上。 敬云安的双唇,有着与他故作清高冷傲的性格截然不同的温暖与柔软,混着烟味的浓稠与红酒绵密的醇香,让人爱不释手, 吻了又吻,然后在这?种微妙的痴醉中,不知不觉地就跨过了那条看不清却很危险的线。 那股难耐的燥热蹿上脑门的时候,阎弗生的呼吸立时浓重了起来,浑身远比往日汹涌十分的躁动,让他控制不住地加重了力道。 唇舌被重嘬而引起的痛呼极其轻微,可阎弗生还?是无比敏锐地察觉,于是他猛地睁开双眸,抬头?看着沙发上的人。 敬云安微阖着双眸,静静地躺在他的下方,面色有着情动的潮红。 他没有反抗,乖顺地让阎弗生感到了一丝没来由的慌张。 甚至,还?有那么几分莫名的害怕。 但那几分奇怪的感觉,在看到对?方下意识探出轻舔过唇瓣,嫣红湿润的舌尖时,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迅速低下头?,在对?方收回之前,再次用力吮住,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地侵袭与掠夺。 唰唰的大雨从黑云之上倾下,混着灰尘的雨滴挣了线般,争先?恐后地拍在落地窗外,一滴滴汇成流水,一绺绺漫聚而下,一点点玷污那原本洁净的玻璃。 忽闪而过的电光,照亮了昏暗凌乱的客厅,也照清了沙发上若双蛇般抵死缠绵的两个人。 顺鬓而下的汗水如窗棱上的雨珠,轰隆作响的闷雷却掩盖了那情不能自?己的声音。 终于,在那双蛮横又强硬的手,期盼已?久而急不可耐地扯着长发与后颈,将?他的身体翻过,并试图侵向那禁忌的深渊之时。 敬云安开始反抗了。 他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疯狂地挣扎与逃窜,然而被捆住的双手与被束缚的喉管,却让他的挣扎好似猫儿仰在地上撒娇般,不值半分多余的压制。 流连在后颈上的唇舌湿润而滚烫,时不时的吮吻之间,有锋利的齿尖戳刺着隆起的腺体。 那不紧不慢的游玩,像是猛兽捕猎后,守在猎物前短暂的休憩,只?为那一刻最佳享用时机的到来。 敬云安感觉到滚烫越来越逼近,于是顾不得发丝的疼痛,用力地摇晃着头?颅,试图唤起对?方的一丝理?智。 “阎……阎弗生……” 喉结的滚动,使得脖颈上的领带愈发收紧,嗓音的每一声震颤,都引发着更加窒息的疼痛。 挣扎的痛苦让人恐惧,却也愈发让人颤栗。 敬云安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否真的想要挣脱。 直到一道震天?响的闷雷炸在头?顶,他猛地睁大双眸看向窗外,一记刺目的电光迅速划过天?际,顺着远处矮楼顶上的避雷针消失在黑沉沉的暮色中。 而那暮色深处,似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撑着伞朝他走来。 敬云安再也无法消沉,拼了命地疯狂挣扎起来。 “阎弗生,到,到此为止……” 喉管的挤压致使警告的声音无比沙哑而低沉,像是肉躯摩擦在砂纸上一般的疼痛随之传来。 双手的束缚将?腕间皮肤磨出一片於红,可宛若求生中的敬云安却丝毫无暇顾及。 饶是如此的挣扎与求饶,陷入征伐欲海中的人,却仍像是完全听不到感受不到一样,攥着发丝的大手仍不断收紧,用力将?猎物试图昂起的头颅死死地摁在沙发边沿。 “阎弗生!” 就在那锋利的齿尖将要刺破后颈表皮时,一道仿佛帛缎撕裂的尖锐嘶吼,伴着巨响的惊雷,猛地炸在昏暗火热的房间里。 惊雷来的突然又剧烈,沙发上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轰隆隆的余震过后,电光接连闪过两回,照亮了满室的昏暗与沉沦的迷乱。 阎弗生缓缓抬头?,望着眼前满是咬痕的后颈,与不知因情动还?是挣扎,而满身汗水凌乱不堪的人。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盖过一阵的手机铃声,从不远处散落在地毯上的衣堆里传来,像是催命一样一刻不停地响。 “到此为止……” “松开我……” 嘶哑到几乎发不出来的声音,却在嘈杂的手机铃声中,清晰地传进了阎弗生的耳朵里。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肉躯与无法反抗的人…… 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他等待了许久,期盼了许久的大餐,就可以吃到嘴里了。 第73章 “松开我,阎弗生……” 然而敬云安那嘶哑到有几分难听,甚至带着几分乞求与可怜的声音,却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回荡。 一种不带情感的理?智与另一种不带理?智的情感,开始在阎弗生的脑海中疯狂揪斗。 阎弗生从未遇到过眼前这?样的情景,大脑仿佛在一瞬间被空白侵袭,猎食者?的本能在一刹那丧失,直到本该断了气的猎物钻到空隙,从他的身下逃脱,他才恍然回神。 然后望着空空的双手,陷进了一无所有的茫然与沉默之中。 敬云安扯下手腕的束缚后,怎么也解不开脖子上的领带,只?能小心?翼翼地伸进去一根手指,为喉咙争取一丝的空隙。 他拿起地上的手机后,按下了接听。 “喂……” 「喂,云安,是我……」 裴陌阳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敬云安下意识移开手机看了眼屏幕的陌生号码,面色微变。 他回头?瞥了眼沙发上的人后,缓缓走到了落地窗的纱帘边,望着不远处的矮楼。 “陌阳……”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被嘶哑的声音呢喃得有几分刺耳。 阎弗生从惝恍中回神,转头?看向落地窗边同样赤身裸体的身影,眸光迅速凝练。 所有的戒备与警惕,所有的本能与亢奋,都在霎那间回归,然而时机却在稍纵间消逝。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后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发丝,然后朝着浴室一步步走去。 打?开龙头?的开关?,沁凉的水流从莲蓬头?洒在身上时,降低了几分体温,却并未浇灭心?头?的燥热。 阎弗生低头?握上身体,快速移动的同时,嘴角突然咧开了一抹满含嘲讽意味的弧度。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无比可笑过。 没错,敬云安可笑,但自?己比他还?要可笑百倍。 饶是隔着一道门和不算近的距离,那哗哗的流水声,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敬云安的耳朵里。 他挂断了电话,借着洗手间的点滴光芒,看着落地窗上的自?己。 那么不堪一击,像是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甚至不需要别人推一把,便会倒下去。 他用力攥紧了手指上的领带,窒息与疼痛再次传来,他抬手摸向后头?的结扣,那么复杂,没有打?结人的帮助,他根本解不开。 敬云安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拐到浴室,从剃须刀上拆下一片刀片,对?着镜子一点点将?领带割开。 淤红到有些渗血的痕迹,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些刺眼,却也散发着让人莫名战栗的胀痛。 他下意识吞咽过,喉结上下滚动间,丝丝缕缕的刺痛,顺着皮肉钻进了骨缝里。 他缓缓抬起手,望着手心?里被割断的昂贵领带。丝滑的缎面与花纹互相?纠缠,独特到霸道的结扣,昭示着打?结人的娴熟与不容反抗。 身体因那人手指引起的不适感,仍旧清晰地残留着,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不断的从尾椎骨的神经末梢传到大脑皮层。 如果没有那道惊雷,如果没有那通电话…… 敬云安想,他一定?会很痛,很痛。 走到莲蓬头?下按下开关?,短暂的冰凉过后是舒适的温热,他仰面任水流漫过每一寸肌肤,却始终觉得那热度暖不进他的心?里。 …… 敬云安从浴室里走出来时,阎弗生早已?洗好,正腰间围着浴巾,大大咧咧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脚踩着桌子,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见?他出来,只?淡淡地抬眸瞥了一眼,随后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了酒店餐厅的号码。 丝毫没有征询第二人意见?地接连报过一通菜名后,阎弗生把电话挂断,将?腿上的册子往旁边一扔,往后扬了扬脖子,这?才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再次看向敬云安。 “陌阳?” 阎弗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与戏谑,“又是您哪个‘不太好’阶段的慰藉与知音呐?” 敬云安将?浴袍的带子系得紧了些,走到客厅,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 “只?是个普通朋友。” “嘁,是,您的朋友最多。”阎弗生一脸信你我是傻逼的表情。 订制的礼服被扯坏了几颗扣子,衬衫的领口也破了一道口子,足以证明当时阎弗生的手上有多粗鲁。 敬云安将?皱巴巴的衣服叠起来,放到了沙发的靠背上,抬头?面无波澜地看着阎弗生。 “对?我来说,就是个普通朋友,至于对?他来说我算什么朋友,那就不知道了。” 这?话说的,实?在风骚的很,阎弗生听着不禁眉峰微扬,看着对?方的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 外头?大雨仍旧哗哗啦啦地下着,只?是惊雷不复,间或一两声微弱的闷响划过后,刺目的闪电并未紧随而来。 头?顶的水晶吊灯将?原本昏暗的房间照得通亮,窗外的暮色宛若上佳的幕布,将?落地窗衬托成了澄澈的镜面。 对?面而视的身影被清晰地映在遍布湿痕的窗镜上,分明灯火通明的客厅,沉默却远盛先?前的昏沉与迷乱。 不知过了多久,当酒店的房门被推着餐车的服务生敲响,征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时,两人才默契地转开了视线。 “进。”阎弗生朝门外喊了一声。 餐车先?后进到房间后,服务生依次将?菜端上桌,随后礼貌地退出。 阎弗生起身走到餐桌坐下,拣起一块刺身放进嘴里。 “嗯,味道还?不错。” 然后抬眸看向不远处仍在收拾满地凌乱的人,“有什么好收拾的,明儿个人一走,有的是人帮你收拾。” “我只?是想找我掉落的扣子。” “不就件破衬衫,老子赔你就是了。” 阎弗生不以为意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后又放下,拧着眉头?看向他,“赶紧的,过来陪我吃饭。” 这?口气,就像是在唤猫叫狗一样,敬云安无语地抬头?睨了他一眼。 “怎么的,有了陌阳,咱这?儿就请不动您尊驾了是吧?” 阎弗生心?里特别不痛快,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敬云安心?里也不痛快,可并未像他这?样阴阳怪气地到处撒泼,但却也没有心?思再低头?去找什么破扣子了。 他将?手里刚扶起来的矮凳一撂,转身走到餐桌边,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朝中间最昂贵的龙虾夹去。 见?状,阎弗生嘴角微微抿了下,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明儿个几点回?” “随便。” 两人边吃着东西,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丝毫没有提起不久之前的震天?惊雷,和满室的昏暗与糜乱。 好似灯光一开,所有的躁动与癫狂,都随着被驱逐的黑暗,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之后。 第56章 滃港 翌日早上刚过九点, 两个人就先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还是来时那个行李箱,除却阎弗生的手里?多了个包装袋之外,没有增添丝毫的行囊。 去餐厅吃了个早餐后,差不多十点, 两人走去前台办理了退房, 缴纳了赔偿金后,一起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门?童去开车的空档, 阎弗生将手中的票据递到了敬云安的身前, “报销。” 后者低头瞥了一眼,没有接过, “报不起。” 如?此理直气壮毫不客套的语气,让阎弗生直觉无奈又好笑,“您还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吃我的喝我的不说,连个好脸都不带给的,没见过您这?么软饭硬吃的啊。” “现在你见过了。”敬云安丝毫不受挑衅。 “呵,”阎弗生是真的笑了,“行,算是老天给我开开眼。” 看着他将票据揉成一团,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敬云安对着上方?晴朗的天色轻舒了口气,“本来是花不到那个冤枉钱的, 是你非得拉着我来, 还害我平白损耗了客房定金,现在的苦果怨不得我,是你自己自找的。” “你那定金才几个钱,老子可?成倍地赔给你了。”阎弗生不屑一顾。 “几个钱也是钱, 我这?平头老百姓可?没您那挥金如?土的大手笔。” 难得听到对方?仇富的讽刺语气,阎弗生嘴角轻抿,手就不老实地揽上了对方?的腰,“缺钱呐,好说啊,跟着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滚蛋。”敬云安拨开他的手。 阎弗生立时再次纠缠上去,满嘴的不正?经,“哟,这?么泼辣,带劲儿,正?对爷的胃口。” 以为?会被立马推开,没成想并没有,只见敬云安侧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只怕你养不起。” 见状,阎弗生的眉峰不禁扬了起来,落在对方?腰上的手就忍不住地收紧,“养得起,必须养得起,砸锅卖铁都得养得起。” 第74章 敬云安嘴角轻抿,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将他的手臂扯开,故意打趣道:“那还是算了吧,都到了要砸锅卖铁的地步,一听就不靠谱,我还是去找个靠谱点的‘金主’吧。” 但阎弗生并没有轻易地放过他,拢着腰的右手一抬,直接捏着他的下?颌将脸掰过来,用力吻了上去。 敬云安的唇没有阎弗生的唇那样棱角分明,一勾一扬都透着玩世?不恭的狡黠与玩味。他的唇瓣相对来说要更饱满一些,唇线微微朦胧,上唇的唇珠却凸起到恰到好处,以至阎弗生每每凑近了与他说话,就忍不住想往上头含。 事实是他也这?么做了。 谁让他的这?张嘴里?,总是能说出一些让他心痒身躁的话来呢。 轮胎擦过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门?童将车开了过来,敬云安下?意识想将人给推开。 但阎弗生显然又吻上了头,手劲大到捏得敬云安下?颌骨生疼,更不必提嘴唇与舌头,简直不知道他这?是在接吻,还是要直接给他咬下?来吃了。 “唔……”敬云安被咬得实在痛了,直接拧着眉头向后用力捅了一肘。 “嗯……” 阎弗生痛哼一声立时撒开了对方?,捂住胃部来回揉按,“操,下?手真狠。” “属狗的。” 敬云安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后,直接转身走到车前,拉开副驾坐了上去。 阎弗生直起身子,接过了门?童递过来的车钥匙,绕过车头也上了车。 副驾的人正?对着镜子查看那好不容易有结痂迹象,偏偏再被咬破的嘴角,满脸的烦躁。 瞧着他同?样一脸不痛快,阎弗生心里?痛快多了,插上钥匙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十分做作?地驶离了酒店正?门?。 “擦什么擦,”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管药膏往嘴上擦,阎弗生忍不住吐槽,“就你那一脸骚样,你的学生们百分之百都猜得出来那伤口是怎么来的。” “滚,”敬云安一听他的动静就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精虫上脑,不知廉耻。” “嘁,你可?不要小瞧了现在的学生,毛都还没长齐呢,就在外头到处作?,指不定比你我吃得还开。” “少给别人泼脏水替自己洗白,再怎么作?也赶不上您这?样的宗师。” 这?话说得,阎弗生忍不住笑了,他侧头瞧着擦过药后,打算掏出笔记本处理工作?的人,十分受用地点了头,“您真是谬赞了。” “不用客气。” 昨天那一场雷电交加不要命般的大雨,将香瑭市洗刷了个遍,上午明媚的太?阳一照,四下?郁葱茂密,天际晴朗无云,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室外温度渐渐攀升,车内空调温度适宜,副驾的人将外套一脱,直接对着屏幕开始噼里啪啦地狂敲起键盘。 阎弗生转出市区,在加油站加满了油买了点东西后,直接拐上高速公路。 顺着返程的路行驶了一小段后,车子转上了另一条岔路,沉浸在工作?中的人并没有察觉异样。直到日上正?中,他处理完所有的急事后,合上电脑,抬头抻了抻腰,才发现外头经过的指示路牌不太?对劲。 “你这?是开到哪儿去了?”敬云安拧起眉头。 “滃港。” “滃港?去滃港干什么?” 去滃港的路和回坎城的路完全是两个方?向,好家伙,这?走了大半天还越走越远了。 “看日落。” “什么?”敬云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又犯什么神经病?” 阎弗生面色轻快,“怎么,就许你去参加老情人的婚礼,不许我绕道去滃港看个日落了?” 滃港就在香瑭市隔壁,距离不远,先前打算自驾来香瑭的时候,阎弗生就有这?个想法了,否则他也不会受那罪,放着好好的飞机不坐,开好几个小时的车来了。 知道提了敬云安百分之百不可?能同?意,所以他一直没说,就为?着这?会儿的先斩后奏。 “真是有病,你想看日落尽管自己去看,拉着我算怎么回事,我就这?两天的假期,还得赶着明天去上课的,给我停车。” 阎弗生耸耸肩,“高速,不能掉头,也不能停车。” 香瑭到滃港距离不远,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就到了,所以中段也没有休息区,眼下?即便想回头也没办法了。 敬云安瞅了眼外头,心口里?的火直接忍不住地向上冒。 “你真是有病啊!” “嗯哼~”阎弗生丝毫不以为?然地受了骂。 一记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敬云安十分窝火,要不是开车太?危险,他真想一拳头抡到这?人的脸上。 听到他气恼地深呼了口气,阎弗生忍不住转头看向他,“你现在千万不要太?生气,否则……” 敬云安本来就很烦了,他还这?样屎拉一半不利不索的,简直让他烦透了,“你最好给我闭嘴。” 见他还是那副眉心能夹死?苍蝇的模样,阎弗生难得听话的闭上了嘴,只是那头就跟上了油的转盘一样,每过几秒就朝他的方?向转一次。 终于,敬云安被他看得受不了,扭头朝他喷了一句:“再转头,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我只是在看后视镜。” 阎弗生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弧,眼神却完全不受控地朝他的胸前瞥。 敬云安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膛,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能被他气到吐血。 因着昨下?午某人那禽兽不如?的手法,他的脖颈被领带勒出了一圈鲜红的淤痕,经过了热水澡的蒸酝与一整晚的沉淀后,那痕迹从嫣红变成了青紫,虽然伤势并不严重,但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敬云安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大夏天的穿上了高领的短袖。 而那短袖本是他为?搭配礼服才捎来的,没想到派上了这?么个用场。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这?衣服是个内搭,特别的贴身,穿在身上极其显轮廓,加上色调深,就更是凸显肌肉走向与线条。 刚才他上车没多久就把外套脱了,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何况没透没漏的,即便贴身对他一个大男人来说也无所谓。 只是这?会子他生了气,呼吸频率自然比较急促,胸口也免不了起伏波动比较大,加上车里?空调开的足,直直地往他身上吹,难免就会凸点。 那高领短袖的布料纤薄紧身,眼下?一瞧,简直欲盖弥彰,色气的不得了。 本来那色胚子就见天的意/淫他,这?下?可?不是被逮了个正?着,直接没完没了肆无忌惮地视/奸了起来。 “滚你大爷的!” 敬云安终于受不了地朝阎弗生挥出了拳头。 “吱——” 黑色的大揽在路上紧急打拐,一瞬刹车后,立马转回正?道继续平稳地向前行驶。 阎弗生下?意识用舌头顶了顶腮,隐约有血锈味从被牙齿硌破的口腔黏膜上传来。 “我操,幸亏后头没有车,否则咱俩小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话虽这?么说着,阎弗生却并没有几分生气抑或害怕的意思。 “正?好杀你一个大祸害,替天行道。” 敬云安赌气地从后头拿过外套,穿在了身上。 “啧,”阎弗生抽了两张纸巾,朝上面吐了口血水,“穿什么穿,你哪儿我没看过没摸过,早晚都是我的人,矫情个什么劲儿。” “滚你狗老子的!” 敬云安是半点他的动静都不愿听,忍不住接连爆出粗口。 然而这?却让阎弗生愈发兴奋了起来,“啧啧,敬教?授骂起脏来,怎么就这?么带劲呢,简直让人忍不住想上。” 敬云安算是发现了,这?狗杂种就是有病,你越因他的话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他越兴奋到更想激怒你,并在此之上变着花儿地意/淫玷污你,简直就是天生的变态凌虐狂。 相反,你要是不气不恼,不理不睬,将他当成一坨臭狗屎晾着,他反倒会消停下?来。 穿好衣服后,敬云安面对着窗外缓缓吐了口气,然后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将自己完全沉静下?来,默不作?声地欣赏起了窗外的景色。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驾驶座上的人就安静了下?来,甚至还百无聊赖到再一次打开了车载音响。 车子驶进?滃港界内时,天际再一次漫上乌云,车载音响从萨克斯跳到手风琴时,窗外终于落起了雨滴。 第57章 农家院 到?达滃港后, 阎弗生并没有?立马找地方停车修整,而是一路向?东,经过闹市区后,开到?了人迹相对稀少的郊外。 窗外雨势渐大, 眨眼间就像被踢破了储水罐一样直往下倒, 阎弗生循着记忆,并在导航的指引下, 找到?了一处农家乐小院。 然后将车开到?大院门口的棚下, 熄了火。 第75章 “到?了,下车吧。” 敬云安气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面色不?悦地瞅了瞅外头,“这什么鬼地方。” “好地方。” 说着,阎弗生先一步下了车, 从后备箱里掏出了两把伞。 “赶紧的啊,雨这么大,等会儿全湿了。” 阎弗生将另一把伞撑开递到?副驾门前,姿态堪称绅士。 敬云安白了他一眼,只能下车跟着对方的脚步,走进了农家平房的内院里。 封顶的院子内很干燥, 雨水并没有?渗进去一星半点。院子里摆着几张圆桌, 零星几桌客人正在喝酒吃菜,盘子隐约见底, 陌生的面庞也微微发红, 这些个人明显是下雨之前就已经来了。 “哎您好,来了啊,里面请坐吧。” 靠门口的柜台前站着一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见到?二人进门后十分热络且家常地朝屋内邀请。 “就您二位吗?” “嗯。”阎弗生点了点头。 “好, 那?您瞧是去小屋里头坐,还是在院子里?” 阎弗生指向?了左手边的小屋,“里头吧。” 说完,他就自己走了进去。 小屋面积不?大,只放了三四张桌子,阎弗生直接走去了靠窗户的那?一桌。 “您瞧瞧菜单……” 阎弗生打开菜单简单了瞄了两眼后,报了几个菜名,然后将菜单推到?了对面人的跟前,“瞅瞅有?什么想?吃的。” 坐了三个小时的车,还生了一肚子气,敬云安肚子确实也有?点饿了。 他接过后看了看,农家乐的菜单没有?图片,瞧不?出什么花样,便随便叫了两个还算感兴趣的菜名。 “好嘞,您稍等哈,”女店主记下后,转身边往外走边朝厨房门口的半大小子喊了声,“小超,给里屋上茶。” 没多会儿,十来岁的男孩子就提着热水壶走了进来。 “放这儿吧。” 桌上的茶壶里都有?茶叶,喝不?喝全凭自己,叫男孩将热水壶放在桌脚后,阎弗生自己掀开盖子灌了壶茶。 淡而悠长?的清香扑鼻而来,常年喝茶的敬云安忍不?住深嗅了几下,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还有?这么好的茶。 就是泡茶的手法有?点太粗糙了些,毁了这一壶好茶。敬云安看着身前被添满的茶杯,轻皱了下眉头。 “将就着喝吧,这里的人没你那?么讲究。” 阎弗生显然瞧出了他的不?满,语气有?些戏谑。 敬云安没搭理?他,兀自吹过热气,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入口沁香,苦而不?涩,回甘绵长?,十足的好茶,即便这么粗糙的冲泡,也不?坏滋味。 敬云安微扬了下眉头,缓缓地品尝了起来。 阎弗生虽不?懂品茶,但?懂瞧人,敬云安的满意之色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窗外大雨滂沱,湿气浓沉,虽然夏季气温高?,但?也架不?住骤然降水带来的湿寒,没什么比躲在避风小屋里啜一杯热乎乎的茶,更惬意的了。 敬云安打量了一圈农家小院的环境,虽然涂刷过漆料后干净整洁,但?居住痕迹明显,显然是农居改造成?的餐馆。眼前的小屋角落里,还有?闲置的冬天会烧的炉子,微带锈迹的炉筒贴着墙和房梁延伸到?窗外,有?点与新?漆不?搭的岁月痕迹。 他顺着炉筒看向?屋檐的雨帘,又微微转眸,看向?坐在对面那?一眨不?眨盯着窗外雨景的男人。 动?辄五六位数的衣衫,私人订制的首饰,几百万的车,浮夸奢靡的做派,和精致张扬的长?相,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与眼前这个闭塞简朴,甚至还有?几分泥泞的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带自己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敬云安内心?不?禁生起一股极强的割裂感,在他的眼里,阎弗生是个很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站在财富金字塔不?说顶层,也是极上层的那?类“何不?食肉糜者”。 他的交际圈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各类二代,但?他却偏偏是这类人里最有?能耐的那?一个,年纪轻轻就大奖在握。 可若说他是个实干的难得人才,却也没见他有?多少上进心?,一手的好活愣是没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蹲在那?么个看似光鲜,实则不?过还是一亩三分地儿的工位上给人当牛马。 出手阔绰,挥霍无度,但?认识以来,从没听他提起过半点关于自己的身家,坎海市里更没有?哪栋高楼是属于阎姓的。 作风浪荡,负心?薄幸,寡廉鲜耻,却又不发一言地陪他开车五六个小时,赴一场无关紧要的婚礼。甚至还在他几乎无法反抗,仅差一步就能得偿所愿的紧要关头,说刹车就刹车,任他从手底下完好无损地逃脱。 敬云安从来都不?信,阎弗生是什么不?趁人之危强人所难的君子。精虫上脑,欲/火焚身的色中饿鬼,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觊觎许久的大餐。 可偏偏,他就是任他逃掉了。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之处,这些矛盾的背后或许还藏着数不?清的秘密,他独自行走在那?些秘密组成?的迷宫里,都快要把自己给绕晕了,所?以才会在某些个时刻,让人难以忽视他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挣扎之感。 敬云安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那?些秘密感到?了无比强烈的好奇。 “你干吗带我来这么个地方?” 菜陆续上齐后,敬云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阎弗生也往嘴里送了几筷子,“味道怎么样?” “还行。” “跟你那?小菜馆有?的一拼吧?” 这不?服输的口气,让敬云安感到?有?些好笑,“合着你是想?找个菜馆对标孙记?” “那?不?能,我还没那?么无聊。”阎弗生说。 “那?你这是为什么,”敬云安朝旁边巡了一圈,“这可不?像是你会来的地方。” “怎么就不?像了,”阎弗生不?屑嗤笑,“别整得好像你已经把我看透了似的,你想?不?到?但?我会去的地方还多着呢。” “是吗。”敬云安轻笑。 “当然。” 阎弗生无语地咂咂嘴,开车没法喝酒,他难得开了罐糖分偏高?的饮料,一边喝着一边看向?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势。 “这里以前是片木料场,到?处都堆积着附近山里拉来的木头,后来上头严禁砍伐后,这里全部推倒改建了居民房,还迁了不?少人来专门栽树,山林重?新?维护,才有?现在周围的几座林。” 敬云安顺着窗户看向?不?远处的几座山头,确实郁郁葱葱的。 “你怎么知道的?” 阎弗生收回视线,低头夹了一片笋,声音淡淡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以前到?处流浪打工过。” 闻声,敬云安眉心?微蹙,回想?起他先前讲过的那?个孤儿的故事。只是对于那?个故事,他始终半信半疑,甚至二分信,八分疑。 “就是在这儿?” “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地方,”阎弗生看向?外头,“那?时候比较乱,这里不?需要成?年就能干。” 阎弗生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悠远,敬云安看着他,心?里不?知怎的,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那?种感觉,有?点陌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阎弗生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很快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低头全神贯注地吃起了饭。 饭差不?多吃好时,雨也停了。 阵雨来得突然,去得也莫名其妙,没多会儿又有?太阳从云彩后头露了出来。 时间已经偏到?了下午快四点,阎弗生去结账的时候,敬云安拿出手机,打开了订票软件,想?看看有?没有?回坎海的高?铁抑或飞机票。 “别看了,这里没有?直达坎海的车。” 阎弗生从后头经过时,瞥到?了他的手机,“这里没有?高?铁,火车的话?要先去香瑭市打一圈,到?坎海得八九个小时,而且最早的票也得半夜。至于飞机,倒是有?,不?过最早的票得明天早上。” 昨天晚上阎弗生就已经查过了,所?以心?里门清儿。 听他这么说,敬云安先前的火气又要往上涌。 “别急啊,”阎弗生嬉皮笑脸地说,“既然来都来了,回也一时半会回不?去,那?陪我去看个日落又有?什么要紧的,那?边山崖下有?片海滩,风景特别好,保证你不?亏。” “我没心?思看,您自己好好享受吧,我打车回香瑭。” 说着,他起身准备往外走,打算叫个车。 阎弗生赶忙伸手拉住他,“啧,你说你,至于吗,从这打车回香瑭,车费得好几百呢,你舍得?” 第76章 “那?还不?多亏了您,”敬云安没什么好气地呛着他,“不?舍也得舍。” “哎,你这人怎么没商没量的。”阎弗生再次将他拉住。 “你不?经我同意就把我拉到?这个地方,你有?商有?量了?” 阎弗生自知理?亏,举手投降:“这样,我保证,等会看完日落,立马就把你送到?香瑭去坐飞机行了吧,飞机票报销。” 敬云安眼睫微眯,根本就不?信他。 见状,阎弗生嘴角微抿,“这个位置根本不?好打车,你不?信试试看。”阎弗生朝他的手机示意。 闻声,敬云安眉心?皱起,在他的目光之下打开了叫车软件,五分钟过去了,一辆车也没叫上,甚至加钱都没人来。 “操,什么破地方。”他忍不?住爆了粗口。 阎弗生松了口气并得意地勾起嘴角,在他抬头之前又立马收了回去,“你看,我说吧。” “滚。” 敬云安烦得要死,将他用?力推开后,气呼呼地走出了院子。 阎弗生站稳后,立马跟着他走了出去,吊儿郎当地就往人身上贴,“不?得不?说,这文化人儿骂起脏来就是带劲。” “你是不?是想?死。” “能死在你手底下,也不?算是件坏事。” 这满脸越骂越上劲的贱样,看着就心?烦,敬云安懒得再理?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头,掏出烟盒点了一根。 调戏美人最有?意思的就是看美人宜喜宜嗔,要是毫无反应,就没趣了。 这狐狸精俨然是已经渐渐摸到?了他的爽点,故意忍耐克制,跟他作对,不?叫他得逞。 阎弗生无奈地砸了咂嘴,只好从他的跟前走开,转身走到?车跟,打开后备箱,从里头拿出了早先准备好的包裹,背在背上。 返身回农家院里跟店家交代了些什么后,他又走出来,拐上与来时不?同方向?的岔路。 “走吧。” “去哪儿?”敬云安疑惑地看着他背上的大背包,不?知道他又搞什么名堂。 “上山。” “上山?不?过是看个日落,在哪里不?能看,干吗非得上山,我不?去。” 阎弗生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看日落当然要上山看才有?意思,赶紧的。” 说着,他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 敬云安甩开他的手,“你有?病吧,刚下过大雨,满山都是泥和露水,上什么山,”说着,他看向?两个人的皮鞋休闲西裤,“再说就你那?打扮,上山等着让人打劫吗。” “嘁,”阎弗生不?禁因这话?笑了起来,“你以为什么样的山,那?边的山?”他指向?南边郁郁葱葱的深山,“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这模样去那?里头,送死啊。” 他再次拉上对方的手腕,这次多用?了力气,硬拉着人往西边走,“我说的是那?边的小山头,山头底下有?片海滩,以前经常有?人来这边垂钓,那?路上都铺了石头,没有?泥,赶紧赶紧,别叽叽歪歪的。” 说话?间,他已经拉着人走出了好几米远。 知道这狗东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敬云安就没有?再跟他多掰扯,甩掉他的手后,跟着他的脚步拐上了往山头走的小岔道。 第58章 日落 滃港临海, 本?来夏天就?容易潮湿,下过雨后空气湿度就?更大了?。 好在乌云散去之后,日头也已经过了?最热的点儿,虽然上坡路有点闷, 但也随着地势升高树木增多而有了?些凉意。 如阎弗生所说, 上山头的路上基本?都铺了?石阶,有水但没泥, 甚至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泛干, 倒也没那么难受。 两个人都是?常年在健身房里泡的人,这点高度, 即便穿着皮鞋也不在话下。 轻轻松松地上到山顶后,太阳正好往西边落,大雨后的黄昏似乎格外清冽, 被落日映透的半边天橙红一片,混着雾蒙蒙的粉与蓝紫色,简直唯美到让人心醉。 微微激荡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砂砾与礁石,唰唰的声响在裹着青草与海盐气味的晚风中,格外清脆。 敬云安跟在阎弗生的后头,站上最顶端那块平坦而巨大的岩石, 忍不住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 深深地呼了?口气。 “怎么样,美吧?”阎弗生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美, 确实很美。 坎海市不临海, 即便有山也没有眼前这样山海相连,海天一线的景致,而且那些山大多都被开?发过,全都是?人工的痕迹。刻意为之的景色, 自然没有眼前这浑然天成的风景美。 敬云安常年盘踞在k城,家?与学校两点一线,虽然有假期,但却很少?旅游,即便出差也不过就?那几个都市,除了?钢筋水泥就?是?高楼大厦,都有些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的美景了?。 “还?行。” 脸颊上压不下去的笑容暴露了?他的嘴硬,阎弗生轻抿了?下嘴角,没有去戳穿他。 将背上的包往旁边一放,阎弗生直接坐下来,向后一仰,躺在了?已经基本?干透的石面上。 见他这样,敬云安也忍不住坐了?下来,面朝着西边的落日,微微眯起了?眼眸。 还?未开?发的海滩人迹稀少?,大雨后的黄昏更是?静谧,除却浪花与风吹林梢与灌丛,和几许夏虫的鸣叫外,几乎没有其余的声音。 没有汽笛马达,没有轮胎滚滚,没有接不完的电话与赶不完的日程,没有霓虹眯人眼名利惑凡心,更没有担不起的责任与履不尽的义务。 人在这样安逸美好的环境中,总是?那么轻易地就?忘却了?难堪的过往与晦暗的未来,仿佛只是?天地间最不起眼的一粒沙尘,风一吹,就?飞往了?九万里外的天空,卷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 那么自由,又?那么不值一提...... 虽说是?来看落日,可阎弗生自始至终都躺在那块石头上,轻阖着眼眸,半点落日与晚霞都没有看到。 眼瞧着太阳的最后一点边沿被大海吞蚀,只剩余晖染着巴掌大的西边,敬云安终于开?了?口。 “阎弗生,你喜欢落日吗?” “不喜欢。”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你为什么还?非要带我来看?”敬云安转头看向他。 躺在石头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上方深蓝色的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儿。 “日出也好,日落也罢,总是?要亲眼多看几次才?知道?到底好不好,美不美,光期待,它就?永远只是?心里不断美化再美化的幻境,自欺欺人而已。” 这话说得深沉,含义似乎有很多,他得仔细地琢磨琢磨......敬云安嘴角微抿,转头又?看向了?不远处的西天。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便迅速地开?始变暗,没有城市光的山顶,除却萤火虫和天际的星子外,几乎半点明光都没有。 敬云安看着某人从石头上起身后,迅速在周边寻了?些干的柴草烧成了?篝火,然后在篝火不远处,撑开?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帐篷。 “呵......” 他面对着天边的碎星无语地嗤笑了?一声。 就?知道?这狗东西不可能轻易地让他回去。 帐篷搭好铺好后,阎弗生从包里掏出了?只早就?腌制好的半成品烤鸡,串在木棍上,放在火上开?始烘烤,没过片刻就?飘出了?诱人的香味。 “嗯,香,”阎弗生扯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浅尝了?下,“要不要一起吃点?” 敬云安翻身跳下岩石,走到篝火前,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然后接过了?对方掰下来的鸡腿。 “最好吃的就?是?这儿了?。”阎弗生说。 敬云安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扯了?一块放进嘴里,“还?行。” “好吃就大方地说,总整得勉勉强强的,矫情。” 阎弗生嘴角微抿,从鸡身左侧扯了?下个翅膀,边吹热气边啃。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不说帐篷那种可以?早在坎海就?预谋好的,就?是?这只鸡,怎么也得冰箱冷藏,而刚才?他看他拿出来是?新鲜的,瞧着像是?今天才?拿到手。 而这两天他们俩不说寸步不离,也差不多没走离彼此?的眼皮子太远,可阎弗生准备的这些东西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帐篷一直都在我车上,鸡是?刚才?结账的时候,跟那老板娘买的。” 闻此?,敬云安点点头,那会儿他正忙着看车票,难怪没有察觉。 “你随车带着帐篷干吗?” 阎弗生说:“以前在国外的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露营,习惯了?。” 一个人露营,敬云安从来没有过,“听?上去,你在国外的时候还?挺亲近自然,我还?以?为你终日泡在酒吧里乐不思蜀呢。” 尽管话是?挤兑,但语气里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第77章 只是?阎弗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神气抑或得意,相反,甚至有几分避讳。 “哼,外头那些个屁酒吧,好点的入场费贵的要死,那时候不是?没那么多钱吗,要是?有钱,早就?左拥右抱了?。” 听?到这话,敬云安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打趣道?:“看来你那个‘伯乐’确实慧眼识珠,带你出国,还?将你培养成了?大设计师,虽然人不太像个样子,但好歹也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 “噼啪”,干柴被灼烧断裂发出了?一声轻响,阎弗生的沉默在静谧的山顶,显得有些怪异。 “那是?小爷我本?身才?华横溢,没办法?,老天不允我埋没。”故作的洒脱,也很怪异。 敬云安只好也如往常那样,一笑而过。 两个人分吃完一只烤鸡,正好果腹而不撑腻。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星子在墨到发蓝的天幕上愈发明显。 “怎么着,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送我回香瑭市坐灰机?” 阎弗生露出两排白牙,不甚正经地嬉笑着,“这都几点了?,开?车路上多危险,来都来了?,我这窝都搭好了?,就?明早上一起瞧个日出再回去多好啊。” “哟,您不喜欢日落,倒是?喜欢日出?”敬云安阴阳怪气地说。 “喜欢,这次是?真喜欢。” 一听?就?不着调,敬云安朝他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再提回去的事儿。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合适的火车了?,即便去香瑭市坐飞机,也得等到明早上。没办法?,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瞅过腕表后,敬云安重新回到那块大岩石上坐下,看着天边的星星进入了?一种放空状态。 只是?没过多会儿,就?被蚊子给骚扰得实在受不了?了?。 他刚打算转头吐槽,就?看到帐篷四下,已经被某人点燃的蚊香给包围了?。难怪蚊子突然都跑他这里来了?,感情是?被赶过来的。 篝火还?没熄灭,他没闻到那个味儿,可蚊子敏感的很,瞬间都蹿到了?他这头,将他当成了?活靶子。 敬云安赶紧从石头上跳下来,骂骂咧咧地走到了?帐篷前,一脚踢开?某人故意露在外面的腿,钻了?进去。 山顶的温度不算高,但许是?因为其他山海拔高气温低,显得此?处气温高,而且周围有许多农户牲畜,所以?聚了?不少?蚊子。加上他们今晚又?是?烧火又?是?烤鸡,热源大,自然吸引了?不少?过来。 只是?进到帐篷里后,敬云安开?始有点怀疑,这狗东西八成是?故意招来那么多蚊子,为的就?是?逼他进帐篷里头。 不知道?第多少?次甩开?他不老实的手后,敬云安更加确定?了?。 “这底下我铺得很软,你穿着外套不热吗,脱了?吧。” 一看他张嘴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敬云安白了?他一眼,“滚。” “啧,我又?不是?没看过。” 阎弗生手不老实地往上面摸,并用力捏了?一把。 “啪!”手背瞬间通红。 阎弗生吃痛的轻皱了?下眉,但仍旧满脸色溜溜的坏笑,“这么好看的胸,练了?不就?是?给人看的,那么小气干什么。” “我锻炼是?为了?健康,你想?看去找别人,街上有一堆人排着队想?给你看。” “那些没滋没味的,我才?不看呢。” 懒得想?什么叫有滋有味,敬云安直接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帐篷的顶灯微微昏黄,偶尔被风吹动,荡着一圈圈光晕,将狭小的空间照得温馨而惬意。 阎弗生没再胡乱动作,只静静地看着敬云安薄薄的眼皮,和浓密纤长?的睫毛。 明明发色和眉色都挺淡,可偏偏睫毛一片乌黑,被灯光照过后,在光滑的脸颊上投下一团扇形的阴影。在额角发丝不经意滑下的时候,轻轻颤抖,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双唇落在眼皮上的触感很明显,敬云安下意识抖了?起来。 然后在对方缓缓退回去后,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的朦胧后,他看到了?对方淡而无波的脸。 敬云安无法?不承认,阎弗生的脸是?他这半辈子遇到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五官的每一个部分,无论是?单独看,还?是?组合在一起看,都是?那么的精致。 这样的脸总是?会因为过于精致而沦于刻板,沦于肤浅,沦于虚幻的假。 可他却一颦一笑都充满魅力,坏的,贱的,狂妄的,轻浮的,不驯的,洒脱的,亢奋的,恼怒的,饱含情/欲的...... 浓墨重彩的。 阎弗生的脸上从来都是?张扬的,每一种表情都很浓烈,和他的脾性他的整个人一样。 可眼下的这张脸却是?淡而无波的,没有一丝丝的情绪,让人瞧不出喜怒哀愁,让人感到陌生与割裂。 甚至还?让人感到几分害怕。 敬云安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过,他隔着顶灯的光晕,同样沉默地回视着那双看不透的眼睛。 许久,当又?一阵携着山中不知名野花香气的海风吹来,晃动了?帐篷与灯光时,他忍不住开?了?口。 “阎弗生,你为什么要再回来找我......” 沉默。 “为什么要陪我来参加婚礼......” 沉默。 “为什么要那么生气,为什么......明明能得手的时候,没有做到最后......” 还?是?沉默。 许久,又?是?许久,久到林中的萤火虫都要开?始打瞌睡的时候,那沉默的人终于抬起了?头,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朝对面的人靠近。 四瓣相触,紧贴,微张,轻含,啜吻,试探,深吮,交融,缠绵...... 这是?敬云安认识阎弗生以?来,从他那里收到的最温柔,最缱绻的吻。 那么绵长?,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他们就?在这悠长?的深吻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就?在这海浪的感慨与虫鸣的低语中,变得心悸不已,赧然汗下。 然后敬云安的骨骼与魂灵就?变成了?伫立在海岸的灯塔,直到大雨倾盆,山洪侵袭,桑田沦为沧海,他从指引归途的灯塔变成那柱孤独而危险的暗礁,试图躲避着游鱼与群虾,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伪装成不起眼的珊瑚,掩藏起原本?的面貌。 而阎弗生的吻就?成了?大海中飘摇的船只,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直到触碰上那骨骼化成的礁石,抛锚,沉陷。 于是?和那些世人总在逃避的潮湿的欲望勾肩搭背、狼狈为奸,一步步探索、深究,试图剥开?一层又?一层世俗的伪装,直到触及到那个最本?真的自我。 然后呢,然后...... 他们赤手空拳的坦诚相待,在无人的角落里诉说着最真实的欲望,却彼此?无言。 他们熟练地探索着最炙热的躁动,在静谧的山顶宣泄着最亢奋的低吼,却颤抖得生疏。 他们试图放纵,又?不禁压抑,在赤裸裸的本?能与时刻扫兴的理智中拼命挣扎……像站在悬崖边缘的野山羊,庆幸着救命的缰绳无比牢固,捆扎得大树无比粗壮,却一回头发现?,树后走出了?饥饿的猛虎。 他们那么渴求那么迫切,却始终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当热烈的苍白从眼前一划而过,他们相拥着粗喘,任清泪擦过鼻梁与鬓角,在一眼还?看不到头的黑夜里,大汗淋漓。 第59章 返程 第二天清晨, 天色初擦亮,太阳还?没有升起。 两个人收起帐篷,背着背包从山顶而下,重新返回到那家农家小院。 店家还?没有营业, 阎弗生的车完好地停在原处。 两人本想借着外头的水龙头简单地洗漱一下就上路, 没想到店老板从里头打开了门。 “里头有温水,你们?要不?去里面洗吧, 还?有一次性的牙刷。” “不?用了, 我们?自?己带了,谢谢您哈。” 阎弗生说着, 从背包侧兜掏出了最后一件“法宝”,两人份的一次性旅行洗漱套装。 敬云安看得十分无语,“别说另一份是你给自?己留的备用。” “哎, 要不?怎么说你是我的知音,”阎弗生拆开包装,将另一份递给他,“实在太了解我了。” 敬云安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接过刷起了牙。 洗刷好后,两个人进小院里, 借着店家的房间换了身衣服, 简单而快速地吃了个早餐,就奔着香瑭市的路开了回去。 许是时间比较早, 加上滃港这个小城市往来货车不?多, 高速路上比较空旷,阎弗生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不?到两个小时就蹿进了香瑭市内,朝着机场冲去。 香瑭市内有江, 通往机场要过一座大桥,车开到中段的时候,太阳终于从远处高高低低的楼宇间跳了出来。 第78章 香瑭及周边区域接连两天断断续续的雨水后,终于迎来了彻底的大晴天。 日光透过楼宇缝隙照在江上,影影绰绰,有些暧昧。随着太阳缓缓升起,阳光将高楼完全吞没,远远看去江面一片亮白波光,竟有几分耀眼。 天际游云稀少,蔚蓝的天空被映成一片金色,城市的朝霞没有山顶的日落那样唯美,放眼望去只?见火急火燎的灿黄,像是在逼着人们?迅速打起精神,投入到新一天的忙碌日常。 车子即将驶向?大桥的末端,两人就这样在车里看完了一场虽然仓促,但十分耀眼夺目的日出。 只?是那个声称喜欢日出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头瞧一眼。 敬云安在车子驶进隧道前,最后朝远处如火一般轰轰烈烈的朝阳投去一瞥,然后轻轻抿起了嘴角。 他想,或许这人也根本不?喜欢什么日出。 车子到达飞机场时,距离阎弗生订的机票起飞时间已经很近了,因此他也没有故意?纠缠对方索个吻,直接就放他下车进了机场。 看着敬云安的身影消失在入口大门,阎弗生转头重新踩下油门,朝着回坎海市的高速路方向?开去。 半道看到身旁空空如也的副驾驶,阎弗生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世上仅剩的最后几个好男人了。有钱又?深情,不?仅送连床都还?没正式上过的“小情人”去参加白月光的婚礼,还?送他去坐近万块的飞机赶回去上那月薪或许还?没机票钱高的破班,自?己却要开着空车跑几个小时往回蹿,试问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吗?没有! 啧啧,简直了。要是这样还?不?能把那姓敬的拿下,他只?能说是姓敬的有眼无珠了。 阎弗生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洋洋自?得,随手打开音响放着震天响的重金属,转弯时车尾都在高速路上甩出了无比骚包的弧线,油门踩得仿佛要赶着去投胎。 敬云安下飞机打上车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好在他的课是在下午,他先回家好好洗了个澡,然后才准备下午上课用的东西。 将所有的衣服从行李箱拿出来收拾时,他不?经意?地看到了昨晚那身衣服。 上面带着来回翻滚时压出来的褶皱,胸口处有仓促脱下时扯坏的扣眼,甚至还?沾着不?可?说的脏污和某人浓烈的气?味。 敬云安下意?识摸了下扣眼处的线,然后迅速收回手,从桌上拿起手机。 不?管怎么说,去滃港这一趟,他的苦劳不?小帮助也不?少,尽管他意?图不?轨。 “嘟嘟嘟”的短暂忙音后,手机那头传来了嘈杂的音乐和某人兴奋的声音,「咋的,这么快就想我了?」 要不?是知道这个时间车速再快也到不?了坎海,敬云安甚至怀疑他已经泡在了夜店里。 “到哪儿了?” 「快了,还?有不?到仨小时路程吧。你回你的盘丝洞了?没勾引别的野汉子吧?」 敬云安下意?识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但转头又?坏笑?了起来,“你猜。” 「操,你个骚货。」对面的背景音乐调小了几分。 “既然你还安然无恙地活着,那我就先挂了。” 「等会儿,」阎弗生及时止住他挂电话的念头,声音有些不?着调,「我这开车开得腰都快断了,为你这么劳心费力的,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又?不?是我求你当得司机,苦你自?己受着。” 「操,你个没良心的老妖精。」 “飞机票钱我会还你的。” 「滚,老子不?缺你那仨瓜俩枣。」 “那你想要什么?” 「老子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敬云安微微垂了下眸,从澄净的玻璃桌面上看到了自?己还?未完全消淤的脖子。 “还?有心思发/浪,看来还?不?算辛苦,您先好好开车吧,免得一阵妖风过去,给你掀到沟里去。” 说完,敬云安就挂断了电话。 “操,”听到忙音的阎弗生忍不?住骂了句,“欠c的狐狸精,早晚收拾了你。” 话虽是这么说,但返回坎海市之后,接连将近两个星期阎弗生都没有去找过敬云安,甚至骚扰电话也没打几个。 倒不?是他忙着花天酒地,实在是休得几天假堆了太多工作,而且guten的设计项目他出门前给了最终方案,眼下已经确认,开始投入下一步流程,他还?需要最后的收尾。 对于guten的设计项目,阎弗生费了不?少心思,光起稿就起了好几版,最后成品出来投入市场之前,关?于设计理念和宣传策划上,他有点小小的私心。 但这点小小的私心却挺费钱,他需要跟guten的人好好沟通,免不?了就要再花些额外的时间。 等他好不?容易空下来,想要去骚扰骚扰敬云安的时候,贺奕南那边又?发来了邀约。 他那个小歌手的演唱会办得不?错,外界反响很好,尤其?是场景设计还?登上了好几次热搜头条。 于是那小歌手就十分“机灵”地在演唱会上公开答谢阎弗生,借着他的名?头炒热点再加开了几场,效果不?错,场场爆满,算是将他从先前的负面新闻里彻底拉了出来,打了个很漂亮的翻身仗。 为此,那小歌手特地给阎弗生发了答谢信,还?非要请他吃答谢宴。 阎弗生前两天忙,就给推了,但那小歌手许是摸不?准他是真?忙,还?是生气?他利用他的招牌炒热度,就磨着贺奕南把人给请去。 阎弗生本不?想去,但架不?住贺奕南那一口一个阎爷,还?有那副明显沦陷到快要没有尊严的狗样,就只?好卖他面子答应了。 听着他的意?思是小歌手想在半春路附近餐厅定个桌,阎弗生觉得麻烦,而且他和贺奕南之间不?需要那些个弯弯绕,加上他也挺长时间没有好好泡过吧了,正好趁此放松放松,就直接让贺奕南在flamei里随便?整了个包厢。 当天他到的时候,那些个人基本上都到了,除了贺奕南和小歌手,还?有正好去flamei玩碰上局的霍有森和他的小情儿,以及几个不?认识的男男女女。 这样的场合从来都是人多热闹,阎弗生更是个人来疯,自?然不?介意?是不?是认识,进门就被拥着敬了三杯酒。 “不?得不?说,我们?阎爷就是牛逼,一出手就知道……” “吃屎了你,”看着贺奕南那竖着大拇指,捏腔掐调的谄媚样,阎弗生就倒胃口,直接踢了他一脚,“滚!” “得,本想好好感谢一番,谁知您大爷不?稀罕,不?说了,都在酒里了。”贺奕南仰头吹了一瓶苦啤。 “就是,这才像个样儿嘛。”霍有森故意?在旁边起哄。 “话说,你最近忙什么去了,我几次来都没瞧见你。” 阎弗生将跟前的苦啤推到一边,从托盘里调了杯鸡尾酒,“在忙谷家的设计案。” “真?的假的?”霍有森明显不?信,眉眼间带着几分暧昧,“我以为你还?在追捕那条美人鲛呢。” 闻此,阎弗生不?禁轻嗤了下,一点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个称呼,毕竟这圈子来回就这些个人,保不?齐早在一开始就传遍了。 “怎么着啊,还?需不?需要帮着整香湖区的小二层啊?” 先前酒会整成那样,霍有森抓心挠肺了许久,跟周围人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一个个都在等着进展,他忍不?住先来探探口风。 “整,怎么不?整。” 听到这话,霍有森立马来了精神,“好嘞,您擎好儿吧。” “pherson,”酒喝到中途,julian带着一高鼻亮眼的男孩坐到他跟前,“真?的很感谢你之前的帮忙,希望今天没有招待不?周。” “不?会,挺好的,”阎弗生接了他的酒,“我和老贺之间不?需要说这些。” 贺奕南正和霍有森趴在点歌台上不?知道争什么,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是,”julian笑?着点头,然后示意?向?身边的男孩,“pherson,这是我表弟夏言,今年大三,在坎城美院学设计,听说我今天要答谢你,就非跟着我来,想跟您请教一些专业上的困惑,您要是不?介意?能不?能跟他聊聊。” 阎弗生看向?不?远处坐着的个高肤白,面色腼腆的男大生,眉峰微扬,“好啊。” 说着,他朝男大生勾了下食指,“过来。” julian见状,立马朝旁边让了位置,示意?对方过去。 夏言乖乖地坐到了阎弗生身边,许是喝了点酒加上包厢温度偏高的缘故,脸上有点泛红。 “pherson,您好。” “不?用‘您’,”阎弗生示意?他将桌上的酒瓶拿过来,“大三设计生啊,以后想走?哪个方向??” 夏言给他的酒杯里添了些酒,“嗯……建筑吧。” 阎弗生抿了口酒,“rhino?revit?” 第79章 “嗯?”夏言愣了下。 见状,阎弗生嘴角微抿着摇了摇头,“没事?。” 两人喝着酒静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后,阎弗生才抬手轻轻搭上他的后颈,“跟alpha搞过吗?” “没,没有。”夏言低了低头。 阎弗生仰头将酒倒进了嘴里,起身去了洗手间。 没过多会儿,那个叫夏言的男孩走?了进来。 阎弗生洗好手,轻曲着腿倚在洗手台上,边擦手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然后主动蹲下去,伸手搭在他的腰间,想要解开他的皮带。 “啧啧。” 阎弗生俯视着他,像唤小猫小狗一样轻咋了两下舌头,然后在他抬头的瞬间,用食指抵上他的额头,将他慢慢抵远。 “你不?是我的菜。” 说完,阎弗生将擦手纸轻折两下,塞在了夏言的领口处,然后转身漫不?经心地走?了出去。 第60章 野男人 阎弗生身边不?是没被塞过人, 所以对julian的自作主张并不?感到奇怪,他其实并不?介意他利用自己炒热度,但这种事?后?随便整个人来?堵他嘴的做法,让他有点不?爽。 所以即便夏言确实还有几分姿色, 他也?不?会搞他, 毕竟那么?看似无辜实则满怀心思的眼?神,很难保证不?成为下一个ranto。 而且阎弗生也?没有说谎, 现在这个阶段, 他确实对这种瞧着纯洁无瑕实际清汤寡水的类型,不?太感冒。 从洗手间?回去后?, 阎弗生和?贺奕南霍有森打了个招呼,去舞池里?面蹦了半个小时,然后?直接离开了flamei, 开车拐上了去往香湖区的路。 只是没想到路上接连给敬云安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靠。” 阎弗生忍不?住点开社交软件,给对方发去了语音:“跟哪个野男人浪去了,电话都不?接。” 然而语音也?没有人回。 阎弗生眉头?微蹙,直接拐上了去九亭诗韵的路,轻车熟路地开到对方楼底下。 下车后?,阎弗生抬头?瞅了眼?中层, 但瞧不?出人是否在家, 他没再打电话,直接坐电梯上了楼。 然而站在门?口敲了老长时间?的门?都没人来?应, 看上去像是根本就没在家。 他又掏出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还是没响应。 “操,不?会真他大爷的在搞男人吧。” 阎弗生锤了一下门?板,转身又乘着电梯下了楼,站在单元楼门?口思索了片刻后?, 重新上车,朝着k大方向开去。 入夜后?的k大门?禁比较严,外来?的车辆很难进去。阎弗生将车停在路边,步行走到了k大里?头?的停车场,但巡了一圈都没有敬云安的四个圈。 他不?死心,又去办公楼附近转悠了一圈,跟几个还没走的老师打听?了下,敬云安似乎并没有在加班。 家里?没人,又不?在加班,电话不?接,语音不?回,干他大爷的,百分之九十九是在搞男人。 阎弗生忍不?住踢了一脚旁边的灌丛,骂骂咧咧地走出了k大校门?。 重新回到车上后?,他下意识又掏出了手机,但看到已经拨出去的一串列表,上唇一撇,满脸烦躁地直接扔到了旁边。 骚货就是骚货,亏得他两?个星期忙碌后?,第一时间?就想着来?找他,连flaemi里?的一众翘屁嫩男都没多看一眼?,他倒是好,趁着他没空,可着劲儿地到处浪荡。 奶奶的,老子给你脸了。 阎弗生气咻咻地重新发动车子,转过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掉头?朝着西门?的相反方向开走。 只是转过十字路口,朝东开了还不?到一公里?,他就缓缓降下车速,并向后?倒了十几米,停到了一家咖啡厅的对面。 偌大的落地窗内,咖啡厅的灯光温馨明?亮,复古的桌椅与香薰蜡烛相配,遥遥望去都是极致的浪漫氛围。 坐在窗边面对面相视的两?个男人,无论是本身自带的气质还是精心挑选的穿着,都是万里?挑一的惹眼?与般配,看得人不?禁眼?前一亮再亮。 阎弗生缓缓拉起?手刹,并将车子熄火,看着不?远处窗户内,和?敬云安对面相坐的那个男人。 裴陌阳,他不?久之前在池满辞的婚礼上见过,和?敬云安躲在露台上话里?话外的暧昧不?清,还一个电话搅乱过他的好事?。 好家伙,这是从香瑭市一路追到了这里?啊。 阎弗生不?禁冷嗤一声,看着坐在他对面v领恨不?能开到大腿的敬云安,眼?神一阵晦暗。 说他是在搞男人还真是没冤了他,那么?骚包的衣服,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阎弗生还从没见他穿过。 不?仅没穿过,和?自己待在一块的时候,那衣领恨不?得包到头?顶,这会子倒是落落大方了起?来?,嘁,假正经真风骚的老妖精。 这边阎弗生在车里?可着劲儿腹诽败坏,那边敬云安虽是丝毫不?知?情,却也?控制不?住地抽出纸巾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这里?空调温度太低了?”裴陌阳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敬云安摇摇头?,将纸巾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么?多年了,你似乎还是不?太会照顾自己。” 敬云安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下,“都三十多岁奔四的人了,不?会照顾自己怎么?活到这把岁数的。” 裴陌阳的眼?神有些黯淡,“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敬云安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并没有说话。 “我没想到能在香瑭市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敬云安说。 “不?过我挺高兴的,”裴陌阳看向他,“这次回国,我都没抱什么希望。” 敬云安轻轻摸上咖啡杯的手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赶我走?”裴陌阳笑得有些勉强。 “我没有那个意思。” “原本还没有想好,但现在,或许会晚一些吧,”似乎是怕他误会,裴陌阳补充了句,“正好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敬云安沉默了片刻,语气还算轻松地说:“到底还是从老爷子手里?接了衣钵,应该挺辛苦的吧?” “还可以,习惯了,再辛苦也?不?过是身体上难受点,休息一段时间?也?就没什么?了。” 店内的钢琴师弹奏完一首曲子后?,非常自然地过渡到了另一首更加舒缓些的乐曲,如流水般的音符从灵活的手指下淌出,穿过宽敞的大厅与悄声私语的情侣,淌进了有意人的心里?。 裴陌阳看向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走出来?吗……” 对面的人睫羽半垂,静静地看着杯子里?黑褐色的咖啡,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的,”裴陌阳手握着杯子,神情有些忧伤,“我其实挺后?悔的,那个时候不?该那么?轻易地就走了,我应该再坚持……” “你不?用跟我道歉,”敬云安轻轻开了口,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懊悔的叹息,“那时候,是我对不?起?你。” 然而听?到这话的裴陌阳,却更加忧伤了起?来?,“你别?这么?说,那明?明?是我的错,是我一意孤行,趁人之危,是我的错。” 说着,他又抬起?了头?,“但是我不?后?悔,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犯同样的错。” “云安,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你,即便我刻意去与别?人相遇,试着和?别?人打开心扉,可你始终像个不?可与人说的秘密,深深地藏在我心底最安全的角落里?。” “我真的很想把你忘掉,可是我就是忘不?了。” 敬云安微微蹙起?了眉头?,捏着杯子的手指也?在不?停收紧,“别?说了。” “即便我知?道,你的心里?永远都——” “别?说了,”敬云安提高了几分音量,“不?要再说了。” 裴陌阳拧起?了眉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云安,我可以等。” “别?等,”敬云安眨了下眼?皮,但目光始终落在杯子里?,面上也?没起?多少波澜,“我的心意还是和?当年一样,所以你别?等。” “云安……” “时候不?早了,”敬云安看了眼?腕表后?,终于拿起?了那杯早已经泛凉的咖啡,深抿了一口,“明?天还要上课,我们回去吧。” 说着,他放下杯子,从桌前站起?身。 眼?看着他要离开,裴陌阳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习惯性地在桌上放了小费后?,追着对方走向了门?口。 风铃因开门?而响起?一声清脆的“叮铃”,敬云安一走出店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路边上,那个姿态高调的男人正双手环胸地倚靠在车门?上,满脸戏谑地看着他。 第80章 敬云安双眸微瞪,心里?瞬间?一震,直到身后?紧跟出来?的人将他唤回。 “云安,你先别?……” “哟,这是谁啊,一口一个云安的,叫得这么?亲昵,怪恶心人的。” 嚣张又怪异的腔调,引起?了裴陌阳的注意,他巡着声音和?敬云安的视线,转头?看向那个一步步朝门?口走来?的男人。 身量压人,眉眼?张扬,满身的刺儿还未走近就扎得人难受,更不?必提那股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狂妄与攻击性。 裴陌阳曾在婚礼上见过他,只是当时距离比较远。 “你是谁?”他故意问。 阎弗生走到二人跟前,直直地看着敬云安,并未多瞥他一眼?,“爷爱是谁是谁,你管得着吗。” “你……” “陌阳,”敬云安转头?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回去吧。” 裴陌阳一脸不?放心地看着身前的阎弗生,“可是——” “没关?系,”敬云安语气略带安抚,“我们认识,你先回去吧。” 跟前杵着这么?个就跟要吃人似的混不?吝,裴陌阳自然不?可能放敬云安一个人在这面对自己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你放心吧,没事?的。” “就是,有胳膊有腿的,用得着你送吗,你哪来?的几把葱?” 阎弗生终于瞥向了身旁的人,眼?神黑的像是要直接把人给捏死。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裴陌阳毫不?示弱地看向他。 “呵,”阎弗生挑衅地冷笑起?来?,“老子从来?都不?干不?净,你想怎么?着?” “裴陌阳!”敬云安第二次提高音量,眼?神带着些许地请求,“你赶紧先回去。” 见状,裴陌阳又和?阎弗生对峙了小片刻,然后?才稍稍向后?退了一小步,愤愤地攥起?拳头?,“那你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阎弗生:“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滚。” “你!” “陌阳,”眼?看裴陌阳要忍不?住再次回击,敬云安赶紧拉住他,“路上开车慢点。” 裴陌阳只好再次忍下去,面色和?缓地应下他的话,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到车边,坐进了车里?。 敬云安朝他挥了挥手,眼?看着他发动车子开走后?,才转头?面色不?善地看向阎弗生。 “你有病是不?是,跟踪我?” “有啊,有的是,你不?知?道吗,”阎弗生一副无赖的口气,“你在这窗户边儿上对着野男人可劲儿地放骚,路过的哪只眼?看不?见啊,还用得着跟踪?” “野男人?” 敬云安原本还有些生气,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谁是野男人啊,要真这么?说,我和?裴陌阳认识在前你在后?,阎弗生,你才是那个野男人吧。” 说着,他轻咂了下嘴,“不?对,你还算不?上‘野男人’。” 听?到这话,阎弗生心里?窝着的一股火瞬间?被点燃了,他抬手用力掐上了对方的脖子,“敬云安,你信不?信我在这儿把你给上了。” 敬云安嘴角轻勾,带着几分轻蔑与不?齿,“信,怎么?不?信,您多能耐,这天底下有什么?能束缚得了您这活阎王,您先奸后?杀,一把火把这儿烧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气过了头?,话就说得不?经大脑,没遮没拦,无比刺心,阎弗生被他讽刺得心里?一紧,手就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从来?不?甘被压一头?,搭个肩膀都得用力肘回去的人,今天突然毫不?反抗,任他掐着脖子越收越紧,脸色也?越憋越红,惹得从旁边路过的人不?停侧目,甚至还要掏出手机来?报警。 敬云安不?经意泄出的一声闷哼,痛苦而压抑,阎弗生突然猛地回过神,一下子松开了掐着他的手。 “噗咳咳咳……” 敬云安立时捂着脖子弯下腰,一边干呕一边咳嗽起?来?,整个人咳得脸都红了。 “您,您没事?儿吧?”周围有路过的人小心翼翼地在旁边问了声。 “咳咳……”敬云安暂时发不?出声,只能朝对方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片刻后?,他缓缓直起?身,给自己顺平了气,朝还在不?远处脚步踌躇的路人露了个浅笑,示意自己真的没事?。 见此情形,那路人才放心地转身快步离开了。 敬云安揉按了几下喉结,将衣领重新整理好,以余光瞥过旁边仍旧情绪未定的男人后?,直接不?发一言地朝着不?远处自己的车边走去。 直到车门?关?闭的咚声闷响传来?,阎弗生才像是恍然回神般,转头?看向了已经打火发动,缓缓亮起?后?尾灯的车。 阎弗生深呼过一口气,立马转身回到自己的车上,打火后?跟在对方的车屁股后?面,朝着九亭诗韵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阎弗生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不?停开合张握,仿佛敬云安那修长的脖颈依旧卡在他的虎口上,稍一用力,就能彻底掐断。 眼?神更是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车牌,油门?几次踩下,仅差一臂之距就能将对方的车顶下高架桥,粉身碎骨。直到两?辆车先后?开下高架,拐进九亭诗韵的大门?,停在单元楼下的停车场中。 敬云安拎着下班后?还没来?得及回家放的公文包,头?都没转一下地往单元楼里?走。 电梯将要关?上时,那只掐过他的大手迅速掰住了门?缝,从再次打开的门?间?挤了进来?。 双双站定,电梯门?重新关?上,阎弗生转身用力一推,将敬云安抵在了电梯的墙壁上,两?只手捧着他的脸颊,用力地吮吻上了他的嘴唇。 “啧嘬”的暧昧声响,从忘情纠缠在一起?的唇舌之间?溢出。 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颊与人中之上,随着越来?越粗重的动作,变得滚烫。 电梯的数字在急剧升温的密闭空间?内不?断攀升,就在快要到达目标楼层时,敬云安攥着公文包的手抬起?,将身前的人轻轻推了开。 他望着近在眼?前满含情谷欠的脸,声音微微沙哑地问道:“阎弗生,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然而回答他的,是长达三秒的沉默,和?更加汹涌激烈的深吻。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沉睡中的声控灯。 无人的走廊上回荡着男人们粗重而迫切的喘息,四只脚在逼迫与后?退中来?回较量,直到其中一人的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板上。 “嗯……” 吃痛的闷哼被吞没在另一双唇齿之间?,越来?越粗鲁的吮咬,昭示着主导者的亢奋与急躁。 被抵在门?上的敬云安艰难地抽出手,摸索向把手,拇指按着凹槽解了指纹锁。 咔嚓的解锁声险些被淹没在喘息声中,直到某人受不?住扯了一把他的领口,将门?带开,两?人才跌跌撞撞地挤进门?缝里?。 随着“哐咚”一下重重关?门?声后?响起?的,是公文包被挤在门?外的落地声。 然而陷在情海躁动中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又一下哐咚的闷响传来?时,敬云安的痛哼也?随之而起?。 昏暗狭小的玄关?里?,敬云安被眼?前的人用力推按在门?板上,你来?我往地撕扯间?,纽扣飞蹦的“哒哒”落地声在各个角落响起?又散去。 不?待他思考出这是两?人认识以来?被扯坏的第几件衬衫,金属锁扣松垮的声响传来?。 “嗯……” 手指的粗鲁动作搞得敬云安一痛,闷哼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这动静却叫某个已经沦陷在情动中的野兽愈发兴奋,吻着他从唇舌一路咬去喉结,又从喉结啃去耳垂。 情动的汗水控制不?住地从额头?及后?背渗出,伴着丝丝缕缕的酒香与烟熏。 阎弗生被身前人的气味氲得浑身滚烫,高挺的鼻梁在昏暗中不?停地来?回蹭巡着敬云安的侧颈与脸颊,像只饥肠辘辘濒临绝境的豺狼,在突然降临在眼?前的美味上,不?可置信地来?回嗅探。 “我要x你……我要x你……” 湿热的气息在耳朵被含住的刹那,汹涌而霸道地往耳窝深处直钻,激得敬云安从颅顶到四肢都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一种鲜红色的危险,在头?顶开始疯狂嗡鸣。 敬云安咬着后?槽牙压下那股快要决堤的谷欠望,攥着阎弗生的发丝将他扯开,“我明?天早上有课。” “我不?管……” 说话间?,阎弗生用力收紧了手指,逼得敬云安腰身一塌,脚趾紧紧地抠住了地板。 敬云安用力咬了一下他的上唇,手上不?甘示弱地反击了回去,“就那么?想当‘野男人’……” 第81章 这话刺激得本就仅剩一弦理智的饿狼愈发躁动,扯着他的长发就将人往肩头?摁,试图逼其露出后?颈上的弱点,以便他撕咬其上。 “你要是敢露出那两?颗牙,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样威胁的话语在眼?下的情形中,调情多过了震慑,尤其是在阎弗生这种饿了太久的虎狼面前。 但不?知?怎的,他就偏偏听?进了耳朵里?。 于是将要咬出去的嘴一转,用力啃到了敬云安的侧颈后?方,不?若兽齿尖锐但仍旧锋利的虎牙刺破斜方肌表皮传来?的痛楚,惹得敬云安忍不?住闷哼了起?来?。 浓烈而厚重的烟醇,紧紧地挤压着敬云安的神经,让他痛苦,让他窒息,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挣脱。 本能与本能的抗衡,一个想逃,一个狂追,一个逃不?掉试图反抗,一个不?容违逆的拼命压制,霎那间?的较量便使人大汗淋漓,浑身虚脱。 到这会儿,敬云安才真切地体会到,阎弗生体内那种爆发式的,强悍而变态的主导欲。 他和?自己不?一样,他的骨子里?渴求着别?人的挣扎与反抗,越激烈越好,因为越激烈便代表着被掌控者越痛苦,而这种痛苦便是他的快乐源泉。 即便那快乐也?同样使他承受着远超出寻常人百倍的痛苦。 他像是在日积月累中习惯了这样的痛苦,又像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为此而生。 敬云安知?道,即便自己负隅顽抗到最后?,等待自己的也?只有一个输,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能轻易地放弃。 “疼……疼……” 敬云安埋在阎弗生的肩窝里?痛苦地呜咽着,直到阎弗生的齿关?出现一点点的松动。 然后?他借着这点松动的时机,用力扯开了阎弗生的头?颅,以唇舌堵住他无处发泄的撕咬欲。 无论手上动作如何?加快,似乎都无法再让阎弗生感到满足,他猛地挣开了敬云安的手。 但双唇分离之际,敬云安两?手迅速抬起?,用力地抵在身前防止被推翻,并掐上了对方的喉管。 “阎弗生,我明?天有课。”再次吐出的这句话里?,含着百分之三百的警告。 露台外的城市光透进窗户,隐隐约约地映进了空旷的客厅与凌乱的玄关?。 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里?,敬云安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阎弗生额角与下颌上暴起?的青筋,谷欠望的强烈躁动与压抑的极致痛苦,在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 四目相对半晌后?,不?甘的闷哼与粗喘,在敬云安的唇上深深咬过。 而后?,饿兽还是强劲且野蛮地把他掀翻过去,让他面对着门?板,左手扯着发丝将他的额头?按在门?板上,右手禁锢着他的整个人。 被压抑到有几分凶狠的声音,喷在他的侧颈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夹紧腿。” 第61章 好男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 几乎是同一时刻彻底爆发。余韵持续了许久,才慢慢褪去。 汗水浸透了彼此身上仅剩的?几件衣物,空气中弥漫着无比浓郁的?气味,混着互斥的?信息素, 在?密闭的?空间内来回流窜着打架。 哐咚的?闷响再一次响起在?玄关, 两个人齐齐倒在?冰凉的?地?板上,面对着朦胧的?天?花板, 长长的?粗喘着。 久氲不?散, 甚至越来越重的?烟气,让敬云安感到越来越窒息。他撑起身体?, 踢掉已经掉到脚边的?裤子,直接光着两条长腿走到阳台,将房间的?所有窗户都打开。 然后将头探出窗外, 深深舒了好?几口气。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在?身后响起,不?等他完全缓过来劲,开门关门的?声音就从玄关传了过来。 他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昏暗的?光线中,那?原本躺在?地?上浑身躁动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敬云安有些?意外, 趴在?原处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明?亮到有几分刺眼的?灯光,从楼下?的?停车场里闪过, 并绕着弯地?迅速转出小区的?大门, 他才回过神。 敬云安转身从置物架的?抽屉里掏出一盒烟,拆开点上,看?着远处如游蚁般攒动的?车流,缓缓吐出了一口烟雾。 然后他回身按开了客厅里的?落地?灯, 暖色的?光芒给空荡的?房间添了几分人气。他借着这灯光看?向不?远处一片混乱的?玄关,从门板流到地?上的?污浊,在?暧昧的?光泽下?,显得那?么淫/糜而秽乱。 错杂交纵在?一起的?湿迹,在?朦胧中无比的?扭曲与纠结,就像此时此刻的?他一样。 …… 从九亭诗韵离开后,阎弗生一路疾驰上郊区的?山道弯路,在?人际稀少的?山路上飙了三圈后,重新?返回到半春路十字街。 然而停在?十字路口,看?着窗外经过的?或鲜艳或妖娆的?面庞将近十分钟,阎弗生都没能打开手?边的?车门。 掏出被?扔在?副驾而滑到缝隙里的?手?机后,他点开了闪着无数红点的?社交软件。然后缓缓滑到那?个夹在?中间,拥有并不?纯粹白色头像的?帐号,看?了片刻后,继续下?滑,点开了另一条对话框。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踏进豪伯華莱的?房门,看?着那?不?着寸缕早已做好?准备的?人,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怎么了?” 谷其名一脸疑惑地?看?向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男人,“今天?不?想脱衣服?还是说……要?我给你脱?” 说话间,他笑得一脸暧昧地?爬到床尾,伸手?抚上了来人的?皮带。 只是还不?待解开,阎弗生突然抬手?拨开了他的?手?,“先不?用了。” 阎弗生转身走到客厅,将手?里的?车钥匙往桌上一扔,从酒架挑了瓶杜利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谷其名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在?脸上,见对方坐在?沙发上满脸的?心不?在?焉,他拿过旁边的?浴袍穿在?身上,下?床走到了阎弗生身旁。 然后随手?拿了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些?酒。 “有心事啊。” 阎弗生没有说话。 谷其名也不?是个傻子,这么久以?来,多少也摸清了阎弗生的?脾性。 知道自己每次被?急匆匆地?叫出来,都是因为对方碰上了某些?不?痛快的?事,而那?些?不?痛快,多半都是由同一个人引起的?。 尽管他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连阎弗生这样的?混不?吝都被?牵着鼻子走,想来是极不?简单的?。 谷其名其实很好?奇,也很想见识见识,但?他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哪怕再疑惑,也只能压在?心里。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和阎弗生这样的?人在?一块,是万不?能跨越那?条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界线的?。 而且说实话,他也没有信心和勇气去亲眼见识见识,那?个映照出自己这个影子所在?的?真身,到底有多好?。 谷其名喝了口杯子里的?酒,轻轻咋了咋舌头,“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喝这个酒,我觉得还不?如威士忌来得带劲。” 听到这话,阎弗生回过了神,低头抿了口酒,将酒液含在?舌尖上来回品味。 杜利酒入口辣中带点微涩,很厚重,但?在?那?份厚重之后是无尽的?回甘与醇香。越是年份久远的?酒,那?种回甘与醇香也越绵长,从口腔到喉内的?余味也越悠远,甚至隔一夜都不?会散去。 而且那?香气会烘得人从头皮到四肢都麻酥酥的?,在?运动流汗之后,那?种气味会顺着每一个张开的?毛孔渗出,带走缠绵的?疲惫与久散不?去的?郁结,让人有种淤毒都被?清出体?外的?豁然清爽。 只是现在?的?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各色酒饮和甜汁的勾兑与调味,习惯获得张口即来的?刺激与快感,习惯享受迅捷的?即时满足,已经很少有人能沉心去品尝与感受最纯正的杜利酒。 阎弗生大多数时候也是那种爱吃“快餐”的?人,可在?某个别人所看?不?到的?角落里,他的?身后还藏着另一个根本不喜欢吃快餐的?阎弗生。 谷其名将酒杯放到桌上,起身走到了他的?背后,抬手?在?他的额头与太阳穴上来回揉按起来。 “话说,我还得谢谢你帮忙出得宣传策划,连我家老爷子都觉得很不?错。” “不?用谢。”阎弗生声音淡淡的?。 谷其名眼神流转,“但?我其实挺好?奇的?,你怎么会突然提出那?样的?方案,还是免费赠送,我可听scott说过,你从来都是定案就不?再多管一点闲事儿的?人。” 阎弗生睫羽微垂,语气里带着几分故作的?玩世不?恭,“没办法,谁让你们给得实在?太多,连未来接班人的?屁股都献了出来。” 第82章 谷其名闻声轻笑了一下,“那这么说,所有的功劳都得归于我了?” 阎弗生扬了下眉头。 见状,谷其名弯腰朝他靠近,“那我是不是得好好发挥下作用,搞不好,您老连下次合作的酬劳都能给免了。” 阎弗生轻勾了下嘴角,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唇推到一边去,边起身边将杯子里的酒倒进嘴里。 “咚。”空玻璃杯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可没门,爷的时间贵得很,你们这些个资本家休想薅我一根毛。” 说完,他抓起车钥匙,转身朝门口走。 “哎……”谷其名扫兴地看着他的背影。 临要出门前,阎弗生回头看了里面的人一眼,语气难得轻柔了些,“改天请你吃饭。” 这就算是今天让他空跑一趟的赔礼了。 说完,阎弗生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豪伯華莱的大门后,阎弗生给贺奕南打去了个电话。 “嘛呢,”听着那头气喘吁吁的呼吸声,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操,别他大爷的跟我说你在床上。” 「没,咳咳,」贺奕南像是挪动了位置,「在跑步呢,您有什么吩咐?」 门童将车开到跟前,阎弗生直接上了驾驶座,“帮我查个人,姓裴,叫裴陌阳,大概是刚回国没多久。” 「裴moyang……」对面咂摸了一下,似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哪个mo哪个yang?」 “陌路相逢不欢迎他得赶紧滚的陌,日了狗的那个阳。”阎弗生没什么好气地说。 贺奕南闻声笑起来,「哟,这人够倒霉的啊,刚回国就惹上了阎王爷,怎么招你了?」 “少屁话,能不能查吧。” 「能,怎么不能。」 说话间,那边传来一声诡异的“嗯哼”。 阎弗生眉头一皱,瞬间反应过来,“我操你大爷的贺奕南,敢脏你爷爷的耳朵,今晚你就给爷痿着吧!” 说完,他立马给挂了。 然后抬手使劲掏了掏耳朵,气咻咻地给车子打火。 阎弗生这人虽然荤素不忌,没羞没臊,但特别受不了听或看到朋友干那档子事,关系越好的朋友越受不了。尤其再是个喜欢omega的,简直能恶心死他。 贺奕南那龟儿子是明知道他的忌讳,还踩在他的雷点上蹦迪,简直是要死了。 阎弗生自觉身上优点一大堆,但不得不说其中有些优点很奇妙。比如他有时候挺言灵的,说白了就是对别人催眠般的心理暗示很到位,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但碰上了那就是真准。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贺奕南那边就打来电话了。 「卧槽,爹,爷,您行个好吧,还要不要小的帮你干活了!」 “你这种明知故犯的行为实在该死,还骗我在跑步,你就慢慢跑吧你。” 「别别别挂,我错了还不成吗,以后绝对不敢了,您赶紧的,这十万火急呢!您给我解开,我两天之内就给您那小子的信儿。」 阎弗生坏笑了起来,“那行吧,看你这么殷勤的份儿上,老子就勉为其难给你解了,让你重振雄风,要是下次再犯——” 「绝对没有下次!」 像是生怕他反悔,贺奕南那头立马挂断了电话。 “傻逼。” 阎弗生嗤笑一声,先前不痛快的心情莫名得到了几分缓解。他转过方向盘,直接开上了回自己豪华小狗窝的路。 不得不说,贺奕南大多数时候办事都是很利索的,阎弗生很快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两人直接约在flamei见面。 贺奕南把倒好的酒递给他后,又将一份不咋厚的资料放到了他跟前。 “查了,挺……怎么说呢,不说干净吧,反正挺正的一个人。不嫖不赌不毒,也不乱搞,谈过几段感情都是好聚好散,家底殷实……” “打住,”阎弗生眉头微蹙,感觉他越说越偏,“我特么又不是要上他,你说这么些有的没有的干吗。” 这怎么叫有的没的,人本来就是很正派的一个人啊,但这话贺奕南是断断不会说出口的。 “反正就是没什么不良嗜好,人一直在国外,跟国内联系不算多,而且活动范围在南边,坎海市这边似乎没什么势力,你要是想搞他,那就最好是在这边。” 阎弗生借着疯狂变换的镭射灯看着手中的资料,瞥到某个字眼时,眼睫眯了起来,“烟平市……” “嗯?” 贺奕南以为自己搞错了什么,低头看了眼,“啊对,他老巢,啧,应该也不算老巢,他妈是烟平人,但很早就移居国外了,他爹似乎是上个世纪就移民国外的华裔,开着私人银行,家底很厚实。这小子在国外出生,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回国上了几年学,后来又出去……不对,应该说回去了,之后就一直在国外生活,可能偶尔回国,但都待不长。” “话说他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我瞧着挺正派的一个人,不像是会跟你有过节的。”贺奕南疑惑。 资料上的东西不多,大概是因为他的根在国外,所以有些内容没法深入去扒,贺奕南能查到这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阎弗生又扫了几遍后,将资料折了起来。 “以前是没有,以后就有了。” “咋的,他抢你人了?”贺奕南眉头微扬,故意打趣,“那条美人鲛?” 阎弗生没说话,只抬手喝了口酒。 “还真是啊?” 贺奕南惊讶,“该不会是……他和那美人鲛过去有过一腿吧?” 听到这话,阎弗生不爽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没问,敬云安也没有说,但他一眼就能瞧得出来,那老妖精百分之一百和那狗崽子搞过。 瞧他不到三句话就满身刺儿的模样,看来是了,贺奕南默默抿了下嘴唇,“不过,你还没搞下那条鱼啊,这可不像您老的风格。” 前些日子开车几个小时送敬云安去参加婚礼的事儿,别人或许不知道,贺奕南却是亲耳从阎弗生嘴里听过的,当时差点没给他震惊死。 那时候他还以为两人已经泥里打滚几百回合了,没想到这爷还在玩躲猫猫呢。 “要不要我帮你也查一下那条美人鲛?” 阎弗生这样的欢场老油条都没拿下来,百分之百的有问题。 阎弗生摇了下头,“不用了,我已经查过了。” 就是因为查过,所以才把所有的节奏都放慢了。 “查过了?”贺奕南诧异,“找谁查的,靠不靠谱啊?” 许是被阎弗生差遣习惯了,难得被晾一回,贺奕南有些意外。 “苏布那个超级人工智能室友,陶青原,”阎弗生抿了口酒,“花了我不少钞票,不过挺值的,邮件记录都给我扒出来了。” “我靠,这么牛逼。”贺奕南震惊。 不过既然这样,阎弗生不是该更手拿把掐地把人给扑倒吗,怎么…… 他眉头微皱,眼随大脑飞速流转,然后眼睛一瞪,瞅着趴在栏杆上望着舞池一脸冷淡的人,踌躇了少许后忍不住开口道:“我说阎爷,你该不会……” 老半天没等到后文,阎弗生疑惑地转头瞥了他一眼,“什么?” 难得见到阎弗生跟个二白小子一样露出茫然的表情,贺奕南被嗓子眼的酒呛了一下,“咳咳……” “没,没事,咳咳……” 阎弗生心思明显不在此处,白了他一眼后,转身返回到了包厢里。 贺奕南咳过劲儿后,跟着他走到包厢里头,从桌上的果盘里挑了块西瓜,边嚼边忍不住打量那倒酒的人。 “说句你不太爱听的啊,这姓裴的小子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怎么说呢,他属于那种飘在云上的。” “呵,我还潜在海的呢。” “哎还真是。” 阎弗生懒得听他胡咧咧,“吃你的屎吧。” “啧,”贺奕南直接端起了果盘,“我的意思是,他是那种寻常人眼里一看即明的好男人。人品好,家世好,模样也还不错,又有能力,属于那种家里长辈见了就想把闺女儿子嫁出去的未来传统好丈夫。” “而……就像我吧,就是那种长辈们看到都得把闺女藏起来的小祸害,至于您……” 第83章 您就是我们这些?个小祸害削尖了后脚跟都追不?上的?大魔王。 贺奕南吞咽了下?嘴里的?瓜,试图无声胜有声。 “爷怎么了,爷逍遥自在?。” 阎弗生嘴角一撇,满脸晦气,“什么好?这好?那?的?,爷最不?屑的?就是这些?个乌糟狗屁!都是站着撒尿的?就直白地?说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好?男人,更没有所谓的?好?丈夫。人前道貌岸然亲亲宝贝,人后偷奸耍滑抽喝嫖赌,所有的?男人都特么一个屌样,不?过是装与不?装罢了,少整这套。” 阎弗生向来最烦这种虚伪至极的?假大空说辞,让人恶心。 “是,”贺奕南也不?喜欢这些?个腔调,只是,“您潇洒不?羁看?得开,表里如一不?屑做作,可有些?人他不?是呀。就像那?条美人鲛,堂堂著名学?府的?大教授,您甭管他背后如何撩骚,人最终领到人前去的?,只会是姓裴的?那?种人。” “那?骚狐狸爱领谁到人前就领谁,关我屁事,”阎弗生口气轻蔑,“老子又没想跟他过日子,打个炮而已。” “那?您还叫我查这姓裴的??” “那?是老子看?他不?爽,”阎弗生烦躁地?踢了脚沙发,仰头灌下?了手?里的?酒,然后转身朝楼下?舞池走去,“跟你说话真他大爷的?费劲。” “得,是小的?啰嗦,小的?闭嘴。” 贺奕南瞅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往嘴里又塞了块瓜。 第62章 日照金山 阎弗生其实?第一眼?见到裴陌阳, 就大概瞧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查他?,想要探究一下他?的底细,试图找寻到哪怕一星半点的肮脏与不堪。 可和自己相比较起来,他?那点撩猫逗狗一样的情感经?历, 简直不值一提。 贺奕南说的没错, 那龟儿子和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即便阎弗生自觉自己并不比对方缺少什么,甚至可能比他?活得还要逍遥。但有些东西?, 它始终像根刺一样扎在?那里, 纵然一时半会不疼,可架不住那种指不定何时会发作?的忐忑与不安, 时不时涌上来膈应你一下。 烦得很。 阎弗生将被揉成一团的资料重新打开,那简洁的表格和某些熟悉又?刺目的字眼?,在?夏日正午的阳光下, 晃着让人头晕的阴影,让他?不禁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他?忍不住再次将那皱巴巴的纸张攥成烂狗肉,用力?地扔了出去。 纸球在?副驾的车窗上弹了一下后,钻进了座椅与门框的夹角里,像是彻底消失再也没有了踪迹一样。 可那些字却像是被光一照便挥发在?了空气里,不停地萦绕在?阎弗生的周身, 见着缝地从他?的鼻腔和毛孔往身体里面钻。 以至他?抬头看?到不远处那家餐厅门口, 终于等到约定对象到来而?露出笑颜的脸时,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胆怯。 “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来晚了。” 当那满含着欣喜的声音, 隐隐约约地从车窗外透进来时,阎弗生终于忍不住打过方向盘,踩着油门迅速离开了原地。 “怎么了?” 裴陌阳顺着身前人的视线,朝着路口的那棵梧桐树下看?去。 闻声, 敬云安蹙起的眉心缓缓舒展,“没事,走,进去吧,外面热。” 说着,他?率先一步拉开了餐厅的门。 “好。”裴陌阳转过头,紧跟着他?的脚步走进去。 走到原先预定的位置后,两人一起入座。 裴陌阳面上带着难以忽视的愉悦,“我没想到你会再约我。” 敬云安淡淡地抿了下嘴角,“上次分别的莫名其妙,挺不好意思?的,我应该给你赔个不是。” “我没关系的,”裴陌阳摇摇头,“倒是你,后来……还好吗?” “没事,”敬云安将其中一份菜单推向他?,“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裴陌阳一副全凭你做主的表情,“我都行,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挑。” 闻此,敬云安也没有多?客套,直接看?着点了几个还算不错的菜。 服务员离开后,裴陌阳看?向他?,踌躇了少许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人……” 敬云安知?道他?想问什么,“没什么,就是先前在?酒吧里偶然认识的普通朋友。” 能陪着一起去参加婚礼的,怎么会是普通朋友,而?且从对方先前的反应来看?,也明显不是普通关系。 但在?自己面前,敬云安其实?不需要撒谎的,他?这样说必然是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裴陌阳先前还有些忐忑的心情,稍微定了几分,“哦,原来是这样,那他?脾气倒是不小。” 敬云安轻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休的时间,但敬云安下午三点前没有课,所以并不着急往学校里赶。 今天的太阳虽然有点大,但风挺足的,他?走到茂盛的梧桐树荫下,点燃了一支香烟。 下意识掏出的手机里,没有未接的电话,也没有多?余的社交通知?。 阎弗生没有联系他?。 自那天晚上玄关分别后,阎弗生一直都没有再联系他?,敬云安突然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听到裴陌阳的声音,敬云安将手机收到了兜里。 “不用,这儿离学校不远,而?且我总不能把车放这里吧。” “那好吧,”裴陌阳像是还不愿意就这样离开,“那……” “之后有时间再约吧,我下午还有节课,得去学校。” 听他?这么说,裴陌阳露出了笑脸,“行,那我就先走了,改天你有空,我们一起喝一杯。” “嗯。” 敬云安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去后,自己也上了车。 观察过周围没有熟悉的车影,手机也依然没有动静后,他?发动车子,朝学校方向开去了。 不仅这天没有联系,这之后的一连很多?天,阎弗生都没有再联系过敬云安。他?像是突然从敬云安的人生里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的。 但其实?阎弗生并没有消失,他只是恢复到了最开始遇见敬云安的时候那样,只?在?暗中跟踪着,只?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看?着他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看?着他?与或年轻或成熟的男女嬉笑,看?着他?时不时地跟着那个姓裴的小子出入餐馆与咖啡厅甚至酒吧。 然后将自己沉进一眼望不到头的工作与日程中,无?休无?止的忙碌与奔波。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那两个人有没有上床。 阎弗生不愿去想,因为他?似乎隐隐察觉到,那根扎在?身上的刺,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有感觉了。 这让他?感到了警备。 阎弗生觉得自己似乎在?无?形中,迈过了一道不该跨越的界线。 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的脚步收回来,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收回来,收回来又?该放到哪里去。 坎海市那躁动而?漫长?,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夏天,竟然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短暂了。 当柏油路旁的银杏树,飘下第一片染了大半金黄的绿叶时,阎弗生终于拨通了敬云安的电话。 在?那个晚霞将尽未尽的黄昏,在?那短暂的忙音结束后,阎弗生没有丝毫玩笑地对着手机那头说了句:“打开十三频道。” 听到这话,敬云安眉心蹙起,脸上现出了些许茫然。 对面的人似乎根本没有考虑,他?此时所处的环境是否有电视,又?是否方便打开电视,只?这样留下一句话后,再没有了声音。 但敬云安也没有多?问,只?是走到客厅,打开了那台仿佛摆设一样的电视机。 十三频道在?播放天气预报,敬云安不知?道这许久未见的人在?搞什么名堂,只?能静静地看?着电视里的预报,试图从其中找出对方故弄玄虚的原因。 然而?一分多?钟过去,他?仍然没有找出任何的不妥。 直到天气预报结束,电视突然瞬间变暗,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字,背景音也随之响起一道深沉的男声。 「你说一座金山,我觉得不够。」 男声落下的刹那,画面里突然跳出来一座巍峨的高山,常年沉积的冰雪覆盖着墨色的峰峦,激昂悠远的音乐声响起时,高升的朝阳普照大地,金色的光芒洒满冰冷的山巅,一座气势恢宏的金山屹立在?世界的中央。 随即音乐节奏变快,画面也陡然切换,迅速闪过无?数座形貌不同?,却同?样雄伟壮丽的山峰。 「从珠穆朗玛到五岳之首,从冈仁波齐到卡瓦格博,祖国的大山成百上千,日出东方时,金山绵延数万里。」 第84章 雄浑而?充满磁性的男声,从电视音响里传出,配着激情澎湃的音乐和一座又?一座气势磅礴的日照金山。 让人目不暇接,哑口无?言,鸡皮疙瘩阵阵涌起,心里只?剩下无?比的震撼。 就在?这时,快节奏的航拍切片突然集中到珠穆朗玛峰的一角,风吹起一片六棱雪花,绵延数万里来到坎海市那直入云天的天海之钟。 塔顶上的男人抬手时,雪花落到了他?青筋突起的手腕之上,随着音乐的缓缓消声雪花也慢慢消融,携带着无?数座日照金山的巍峨,融成了一只?大气典雅的金色腕表。 随即屏幕疾速变暗,画面中渐渐只?剩下那只?金光闪闪的腕表。周围画面彻底消匿之前,男人修长?的手指突然在?表面轻轻敲了一下。 「我想全部送给你。」 最后一句广告语的声调微微放柔,却在?一片昏暗与静谧中,无?比的清晰。 带着几分上位者的霸道与不得不低头的暧昧。 让人震撼的刹那,心头也不禁荡起一阵又?一阵的痒。 尾音即将消失时,画面终于浮现出了那行清晰的:「guten金山系列腕表,即将上市」。 短短十几秒的广告,让人感受到了巍峨迭起的无?边震撼,日照金山的极致浪漫,主导欲念的即时满足,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却无?比抓心的蛊惑与引诱。 不得不说,这是支十分成功的广告,敬云安在?提前有准备的情况下,都被狠狠地戳了一把心弦。 不愧是阎弗生的手笔。 “怎么样。”被短暂遗忘在?腿边,还没有挂断的手机里传来了声响。 敬云安看?着已经?切换到下一则新闻预告中的电视屏幕,将手机重新贴在?了耳朵上。 然后,那道熟悉的,夹杂着几分色气与玩世不恭的声音,就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想我了吗?” 喉结上下滑动,吞咽的声音在?电视背景音的掩盖下,听着十分微藐。 敬云安轻攥着机身的手指缓缓收紧,刻意淡漠的声音在?夜色中听上去有些口是心非。 “没有。” “呵,是吗。” 阎弗生嬉笑时的气音,顺着信号的无?线波从手机另一端清晰地传了过来。 敬云安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原来人的声音是可以产生电流的。 只?是电话挂断得猝不及防,那样的体验太短暂,让他?不禁感到了些许遗憾与怅然。 然而?下一刻响起的门铃声,又?抚平了他?心里的那份失落。 敬云安放下手机后,缓缓走到了门口,望着那亲手打开又?关上过无?数次的门,突然感到了一阵忐忑。 于是,他?深深地呼吸了两回后,才伸手搭上门把,用力?地按了下去。 第63章 first time 电视机的幽幽屏光在客厅里来回跳跃, 墙角的细脚落地灯低垂着椭圆的脑袋,像只?陷入昏睡中的猫,发着慵懒而昏黄的暖光。 没有开顶灯的房间有些昏黑,远离客厅的玄关更是暗沉。 然而走廊一瞬间亮起的声控灯, 争先恐后?地挤进大开的房门, 描摹着来人的肩颈与?轮廓,强横地驱走那?些晦涩的黯淡。 阎弗生嘴角扬起的戏谑与?不怀好意, 在背光中显得格外的轻浮与?张狂。 纵使隔了这么久没有见面, 敬云安还是感?觉像昨天才被对方轻薄过一样,心烦得很。 “我当是谁, 原来是您老大驾光临,还真是稀客。” “哟,”阎弗生一脚踏进大门, 看着他?转身走向屋内的背影,声音满是不正经,“这是在怪我最近没来问候啊。” 房门被带上的声音微响过,他?熟络地俩脚后?跟一蹭,把鞋脱在了玄关,直接走进了屋内。 “少?往——” “啪。” 阎弗生上前几步用力抓住了敬云安的手腕, 将人拽到身前后?重重地抵在了墙上, “就这么想我啊?” 熟悉的带着几分野蛮的气息,喷洒在鼻尖与?脸颊, 敬云安抬眸看向他?, 嘴角轻勾,带着几分刻意的不屑:“少?往你自己脸上贴……” “金”字还没有吐出,双唇便被对方强硬地含上堵住。 还是那?样霸道到有些粗鲁的动作与?力道,丝毫不容人拒绝与?反应, 肆无忌惮地攫取与?掠夺,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饿了八百年的豺狼。 敬云安那?试图抬起推拒的双腕,却被阎弗生死死地按在身侧,手上压制得同时,唇上的吮吻像是恨不能?直接将他?给吃了。以至一吻结束时,敬云安只?觉得唇上刺麻麻的胀痛,像是被吮肿了一样。 四瓣分离,两人都有点呼吸不稳。阎弗生轻贴着敬云安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咂嘴时发出了极其暧昧又色气的“啧啧”声。 “吃什么了,嘴甜滋滋的。” “毒药。” “呵,”阎弗生低笑了声,湿热的气息喷在敬云安的下巴上,惹得人有些发痒,“看来我这马上就要上西?天了。” 敬云安往旁边侧了一下脸,故意错开他?过于亲昵的举动,尽管这样的吻两个?人已经接过很多次,可今天却格外让人感?到难以招架。 “西?天是佛家圣地,只?有功德圆满的人才有资格去,你这样的穷凶极恶,只?配下地狱。” “是嘛,”阎弗生再次轻笑后?,微微阖上了眸,一边深嗅着他?的气息,一边以高挺的鼻尖为笔,慢悠悠地在敬云安的侧颊上来回描摹,“下地狱就下地狱吧,有你这样的妖精陪着,倒也?不赖。” “你想得倒是挺美,只?可惜,就算一块下,咱俩也?不在同一层。” 阎弗生转到脸侧,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你放心,即便我在最底的十?八层,也?会翻上来把你一块拽下去的,五指山压不住孙猴子,十?八层地狱也?拦不住我阎弗生。” 敬云安睫羽微颤,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将耳朵从他?的唇间解救出来,“谁告诉你地狱只?有十?八层的?” 他?看向阎弗生缓缓睁开的眼眸,笑得有几分轻蔑,“而且,咱俩到底是谁拉谁下地狱,还真不一定呢。” 闻声,阎弗生眼睫半眯,嘴角不禁勾起了十?分满意的笑弧,“就说你个?骚狐狸和?老子天生一对。” 说着,他?忍不住再次含上对方的下唇,几番吮吻过后?,重重地咬了一口。 再分开之时,他?微微站直了身子,松开攥着敬云安手腕的右手,伸进了自己的外套兜里。 “在毒发身亡下地狱之前,我得先在你身上留下个?印记,免得到时候地狱妖鬼太多,找不着你这号骚的。” 说话间,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带有纹理的香槟金色方盒。精致的外盒被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皮质的内盒,光从那?皮面的光泽看,就知道是不菲的皮料。 将外盒随手放到旁边的置物架上后?,他?揭开了内盒的皮扣。 大气优雅的錾刻表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金灿灿的光泽,花丝镶嵌玉石绕成的表圈与?几种不同颜色的宝石缀成的数字,以及精雕的指针,将表盘衬得奢华而时尚,即便是在如此?黯淡的室内,都透着一股不敢轻易亵渎的贵气。 阎弗生却像是早已习以为常,将表随意地从内盒里拿出来后?,撩起敬云安手腕,给他?戴在了手上。 特殊的表扣打开时像一只?展翅的蜻蜓,扣紧时却没有丝毫痕迹,完美地两端相接,浑然一体。 戴好后?,敬云安不禁盯着自己抬起的手腕,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 “哇哦~” 沉,凉,像是站在不胜寒的高处,让人心头阵阵激荡。 谁能?想到,几分钟前,他?才在电视上看到的还没发售的昂贵金表,那?一座又一座震撼人心的日照金山,几分钟后就凝结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以为他?是在故意打趣,阎弗生轻敲了下他?的手腕,“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块表,十?年,或许还用不了十?年,它?就能?为你换一套房子。” 没有哪个?成熟的男人不喜欢腕表,特别?是有名又昂贵的腕表,敬云安也?不例外。 guten金山系列腕表的设计初号,只?有设计师才配拥有的初号,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霸道姿态,将敬云安震得哑口无言。 阎弗生的口气,让敬云安头一次感到了几分不可触摸的遥远。 敬云安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样的“房子”,但肯定不是两个?人目前所处地段的房子,或许都不能?用简单的“套”来概述,而应该用“栋”亦或者“幢”。 敬云安几不可察地扬了扬眉峰,然后?不动声色地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无功不受禄啊,您送这么一份大礼,是打算要我拿什么还啊?” “啧,送出去的礼物,怎么会需要还呢……” 阎弗生嘴角抿着一抹轻浮的弧度,再次朝他?贴近了几分,低语中夹杂着诱人堕落的暧昧,“当然,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你的初夜当成回礼好了。” 第85章 “呵……” 敬云安不禁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些难得放荡,“初夜?我的初夜早在十?八年前就送出去了,我甚至都不记得给谁了。” 阎弗生少?见的,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没有生气,反倒贴得更近,声音也?愈发蛊惑了起来,“我要的是另一个?初夜。” 拍揉在身后?的大手沉重而不容拒绝,敬云安眼皮不禁轻颤了下。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很遗憾,那?个?也?没了。” “是吗?”阎弗生眉头高扬,明显不信,“看来是我亏了啊,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要二手的。” 满含情欲的双唇眼看就要落到脸上,敬云安立时往旁边侧了一下头,“那?怎么好意思让您做亏本的买卖,我得遭多大的天谴呢……” “反正都得下地狱,你怕什么。” 阎弗生冷笑了一下,抬手掰过他?的脸,强硬地吻了上去。 明显和?先前调情一般的戏吻不同,阎弗生这会儿的力气直接攥得敬云安骨头都生疼。 这样的疼痛逼得他?也?不得不开始使出全力去反抗,可显然阎弗生今天没打算轻易地饶过了他?。 两个?人纠缠着从墙上跌到地上,都是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的高大体格,不免将地面砸得发出哐咚一声巨响,连旁边的矮架都跟着摇了两下。 铁艺的细脚好不容易才稳住,却在下一秒就不知道被谁的长腿一伸,毫不留情地带倒在地上。 “咵啦”,瓷盆砸在地板上碎成了两半,黑色的肥土撒成散落的小堆。 破碎的声音让人一愣,阎弗生趁机迅速抓住敬云安的胳膊,狠狠地钳制在了他?的头顶,双唇也?从他?的嘴角吻向他?的侧颈,锋利的犬齿用力地留下一个?印记后?,又转而舔向他?染着红晕与?小痣的耳垂。 “嗯……” 下意识的闷哼与?颤抖,没有逃过身经百战的老魔头,阎弗生低笑一声,恶劣地探索着敬云安的耳朵,任潮湿溽热的呼吸,一波又一波地涌进他?的耳窝深处。 “不想成为盘里的菜,就不要随便暴露自己的弱点。” 低沉而满含欲望的声音,像通了电流一般,甩都甩不掉地顺着敬云安的耳膜震向他?的颅顶。 丝密的汗珠瞬间从敬云安的后?背与?额角渗了出来,夹着丝丝缕缕的酒香,想避都避不及地钻进了饿兽的鼻腔里。 嗅到的刹那?,阎弗生太阳穴猛地一震,浑身亢奋到下意识松开对方的手腕,起身用力撕扯开了自己的上衣。 下一秒,敬云安的家居服扣子也?再一次崩了满地。 然而敬云安在手腕得到解脱的瞬间,立马掐上了阎弗生侧颈致命的动脉,“强买强卖,可不是江湖该有的规矩。” 试图翻身而起未果?后?,他?的膝盖一抬,迫使阎弗生下趴,另一只?手也?攥上了他?的后?颈腺体。 “哼,江湖规矩?”阎弗生丝毫不畏惧地冷笑过,“我阎弗生的规矩就是江湖的规矩。” 说着,他?硬扛着侧颈上的威胁,低头用力堵上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嘴。 敬云安不断施加在动脉与?喉管上的压迫,让阎弗生尝到了无比难受的窒息感?,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不会有丝毫的退缩,痛苦反倒在此?之上不断地激发着他?身体里的征服欲。 阎弗生抬手扯住了猎物那?头柔软丝滑的长发,硬是在腺体被拿捏,疼痛袭上全身且气力将要抽去时,扯偏了对方的头颅,然后?低头咬上了那?微微露出的后?颈凸包。 “嗯!” 齿尖与?指甲同时刺进皮肉的疼痛,从彼此?的后?颈源源不断地向四肢蔓延,以不可承受的速度在二人的身体内疯狂流窜。 克制不住的颤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个?人都压制着无比的痛苦,试图让对方缴械。 然而就像两只?撕咬在一起的猛兽,又像缠斗在一起的巨蟒,谁都不愿轻易地投降。 对峙越来越趋于白热化,室内的温度也?越来越燥热,愈演愈烈的欲望渐渐化作汗水不断地渗出到体外。 浓烈而霸道的烟熏在室内疾速蔓延,不多时便令本来势均力敌的对手感?到了压抑与?窒息。 无法抑制的来自本能?的排斥与?痛苦,让敬云安无形中露出了破绽,却被敏锐的猎手瞬间察觉。 于是,阎弗生就像那?深林中最凶残的绞杀榕一样,毫不留情地缠绕上被绞杀者。 然后?用他?那?庞大而遒劲的根系与?枝丫,紧紧地束缚着被绞杀者的枝干,疯狂地侵略着被绞杀者的主?干与?经络,掠夺尽他?的每一丝养分,压制着他?的每一分挣扎与?气力,挤压着他?的每一寸生存空间。 直到对方一点点失去所有的意志,丢弃最后?的武器,无望地等待着被蚕食,被享用。 若凶残的捕食者般的阎弗生,便趁机扯开了敬云安掐在脖子上的手,按捺不住地在那?只?没戴表的腕内侧,用力吮咬了一口。 然后?立马抽出别?在腰上红绳,迅速而灵活地绕过他?的双腕,打了个?简单却如何也?挣不脱的特殊结扣。 看着对方如困兽般垂死挣扎时,阎弗生恶劣地勾起了嘴角,而后?缓缓向下,强硬地一点点打开。 到这会儿,一览无余的时刻,阎弗生才发现,敬云安的腿是那?样的好看。 笔直,修长,肌肉饱满,线条匀称,丝毫不生硬,发力时结实的性感?,不发力时透着rou欲,让人爱不释手到忍不住赏了又赏,探了又探。 敬云安那?不肯低头的倔强,让这场没有硝烟却热血沸腾的搏斗,更添了几分粘稠的快感?。 他?试图推拒却如何也?挣脱不开,甚至越来越濒于沦陷与?崩溃的自尊,让原本势均力敌的较量也?越来越朝着不平等的方向倾斜,以至那?些他?无数次逃避与?掩盖的潮湿的欲望,愈来愈鲜明而赤裸地暴露在无耻的狩猎者眼前。 粗鲁的手指扯上发丝,疼痛与?拉扯逼迫着他?向后?扬起因屈辱而低藏的头颅时,眉心那?看似痛苦实则亢奋的褶皱,与?眼角抑制不住染着潮红的清泪,还有那?接连不断的颤抖,却暴露了他?全部的心思。 那?些最原始,最本真,最诚实的心思。 于是那?卑鄙残忍的狩猎者,便拽着他?的长发,恶劣地倾近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恶魔的低语:“我说过吧,你的骨子里一直在渴求我,狠狠地,不留余地地渴求。” 那?凶猛地,狠戾地动作,无情地绞杀着被猎食者的理智。 他?咬牙不发出声音,试图挽回高傲的举动,却在无形中愈发刺激着主?导者的掌控欲。 于是那?些让他?难以承受的征伐,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以至胜利的到来,变得越来越漫长,也?越来越不受控制,直朝着疯狂与?混乱的边缘狂奔而去。 身体的颤抖与?精神的战栗,在许多个?躁动窒息的时刻,让人分不清天地何在。 时间的长河滔滔不绝,滚烫地冲击着脆弱的巢穴,掠夺着人类最后?的神智。 大地之上仅存的启迪者,在无尽的炎潮中等待着甘霖普度。 他?们长久地守候着,他?们静静地聆听着,那?来自远方的啜泣化成最缠绵的乐吟,告诉着所有的人,那?是最无上的快乐与?幸福。 告诉着,他?们的灵魂终究在虚伪中拒绝,但他?们的rou体在热烈中深爱。 他?们像太白醉生梦死中的一个?片段,他?们像苏格拉底坠陷时的一柄枷锁。 他?们在绝望中重生,在濒死前相爱,他?们是深渊里永不消灭的朝阳。 第64章 恐慌 天际的大?鱼缓缓翻过?白肚皮时, 那张不算宽敞的双人?床终于停下了狼狈的挣扎。 久酝不去的余韵,惹得无比疲惫又敏感透顶的人?止不住地?发颤,滴珠成行的汗水,浸透了身下被撕扯到破烂不堪的床铺, 浑浊迷乱的气?味充盈着卧门大?开的整座房子?。 让人?头晕目眩, 混沌不已?,直觉世界末日将要来临。 “咯吱”的声响在朦胧之际, 有些?刺耳, 身旁人?滚烫的皮肤远离时,缠绕在手腕与脖颈上的束缚终于被撤了去。 只是已?经被刺激到麻木的神经与虚脱的身体, 已?经感受不到解脱后?的轻松与酸痛,便被魇魔拖拽着沉入黑暗,迫切地?陷入昏迷。 “哐咚”的一声巨大?闷响, 震得全身关?节似要脱环,可累极了的敬云安却跟根本无法挣脱梦魔的陷阱,只有眼珠与睫毛在无助地?微微转动,却怎么都掀不开眼皮。 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眯开的缝隙里,除了无边的昏暗,便是那仍牢牢扣在腕上的昂贵金表。 “没事, 只是床榻了, 睡吧……” 耳际的声音带着让人?陌生的温柔,落在眼皮上的双唇却有着熟悉的暖意, 好像, 他曾在哪个清醒的夜晚,感受过?。 第86章 然而等不及思索出到底是哪个夜晚,敬云安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阎弗生将手中的红绳卷起来,扔到旁边的床头柜上后?, 抬手理了理敬云安被汗与泪水浸透的凌乱发丝,然后?小心翼翼地?跪起身,扶着床头的墙壁跳下床,绕到另一边,将昏睡中的人?抱起来,走去了另一间干净的客卧。 坐在床边,看着敬云安仍然潮红一片的睡颜,听着他那鼻音浓重的绵长呼吸,阎弗生人?生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餍足。 他忍不住伸手一次又一次地?抚摸过?敬云安的脸颊,擦掉那无意中溢出眼角的泪花,拨弄他带着伤口的红肿唇瓣,然后?低头贴上去,从轻柔到用力再转为轻柔,从唇瓣到嘴角、鼻尖、眼睫,再到脸颊、耳朵、侧颈,最后?落上遍布着咬痕而愈发性感的锁骨窝与肩窝。 将熟睡中的人?骚扰到眉头下意识微皱,却如何都醒不过?来时,他才不依不舍地?收回手,给盖好被子?后?,起身返回到主卧。 看着那断了两只脚而完全偏塌了的双人?床,阎弗生露出了无比满意又得瑟的笑容。 他浑身赤裸着走到客厅,从衣兜里翻出来手机,打开录像,一路从东倒西歪衣衫凌乱的客厅,拍到混乱不堪,不忍直视的卧室,并不断靠近,特写了那张坍塌歪斜的双人?床,和满是不可说痕迹被撕扯得惨不忍睹的床铺。 最后?转向自己,得意地?勾起嘴角,来了个无比嚣张的自拍。 然后?按下停止键,转手打开社交软件,发给了隔壁昏睡到不知所以的另一主角。 发完后?,他还觉得有些?不过?瘾,又难得上传了个朋友圈,设置了仅他和敬云安两个人?可见,并留下两个字:“战绩”,以作?纪念。 全部整好后?,他退出去,给亲爱的牛马助理sabrina打了个电话。 那头习惯提前定闹钟,响过?第一遍但由于时间还早所以不慌不忙按掉,庆幸着还能再多睡十几分钟却幻灭的sabrina,满脸烦躁,语气?幽怨地?接起了电话:“喂……” “我靠,什么鬼动静……”阎弗生下意识移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确认没打错后?,又贴在了耳朵上。 “你?有什么事,最好赶紧说……” 幽怨的激光仿佛能穿透屏幕将他给击毙,连您都没称呼,阎弗生深刻地?体会到了她想杀人?的心情,“哦,这样,你?醒了后?帮我订张双人?床,不需要很?大?,结实就行……” “噢。” 说完,不待他继续补充什么,那头立马挂断了。 “嘿……”他都还没来得及说地?址呢! 阎弗生盯着屏幕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瞅到自动转回通话记录的界面上方的时间后?,他又收敛了几分情绪,这个时间,似乎确实有点早了。 身为体恤人?心的“好上司”,阎弗生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给她发了条消息补充了下刚才没说完的要求后?,就关?上手机转身走去了客卧。 虽然身上还有着大?干一场后?的浑浊,但鉴于来源对象的信息素实在太合他意,所以阎弗生难得没有去洗澡,直接翻身上床,从后?头抱着人?,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直接睡了过?去。 等敬云安好不容易从昏睡中醒来时,太阳都要再次落山了,他也完全是被饿醒的,否则满身的疲倦与难受,他恨不能睡到地?老天荒。 客卧的房门虚掩着,外头有断断续续的音乐声,混着哧哧的怪异声响传来。 敬云安被吵得眼皮从半眯到完全睁开,率先映入眼帘的,还是他昏迷前隐约看到的金表。 腕表此时已经被人给摘了下来,正?搁置在不远处床头柜的台灯旁,被窗外渐渐偏移的夕阳照着,闪着无比耀目的璀璨光芒。 而他伸在床边的手腕上,正?染着一圈又一圈的淤红,经过?了数小时的舒缓后?,已?经隐隐发紫。 敬云安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试图翻身坐起,却被各种痛感搞得忍不住倒抽了两口凉气?。 咔咔的关?节骨头摩擦声,难得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从腰腹到大?腿根,特别?是某处的疼痛,直接让敬云安起了一头冷汗。这还不包括吞咽时嗓子眼里的涩痛,和脖子?上稍微一扭动牵扯传来的刺痛,伴着各处肌肉因拉伤引起的酸痛,以及嘴因抽气不小心张开时裂口的锐痛,简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敬云安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撑着床铺爬起来。 被子?滑落,他不经意间低头,看到的却是从前胸蔓延到大?腿,又从腿根顺延到脚腕的牙印、掐痕、捆迹和明显嘬出来淤红,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艹你?八辈祖宗断子?绝孙的阎弗生……” 干涩到几乎发不出声的嗓子?,让他难受到接连咳了好几下,然而一咳全身都跟着震动,尤其是某处,刺痛得他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敬云安不得不收起唾骂,将所有的愤怨转到内部,在心里疯狂地?诅咒着某个始作?俑者。 然而下一刻,他的诅咒就变成了想要爆锤与虐杀。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拐下床,俩脚刚一落地?试图站起来时,双腿却像被抽了筋似的,直接软跪到了地?上,甚至还差点真的抽了筋。 “我……操……” 敬云安四肢着地?地?趴跪着缓气?,整个人?被摔得脑袋有一瞬间空白。 想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睡过?的人?不说排一长街,却也不老少了,也算是情场里走过?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可眼下这种做完后?两腿发软到站不起来的情况,还他爹的当真是第一次碰上,而且软得不是别?人?,是自己! 真是日了狗了! 操,是他被狗日了! 敬云安气?喘吁吁地?瞪着地?板,整个人?气?到脑瓜子?嗡嗡响。 正?巧这时某个挨千刀的狗东西不着四六地?走到门口,推开了房门。 “呀,你?醒了?怎么跪在地?上?” 说着,阎弗生立马上前,想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然而手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厉声喝止了,“你?给老子?滚。” 阎弗生眉头拧起,面上的担忧不是假的,但听到敬云安的口气?,看到眼下的状况,他瞬间明白到了他的意思。 他故意不甚正?经地?打趣着,“啧,有啥可害羞的,反正?该看的不该摸得,都看了摸了,水乳交融,难舍难分……” “滚出去!”敬云安哑着嗓子?愤怒。 从来清高傲气?的大?教授,一向备受倾慕身强体健不居人?下的alpha,一朝被虽比自己小好几岁,却远比自己强悍到怎么都挣不开的男人?给压了,事后?还腿软到站不起来,想也知道他心里得有多难受,多过?不去那道坎儿。 阎弗生挺能理解敬云安此时心情的,但很?遗憾的是,那既得利益者是他自己,所以就难免会忍不住得意。 以至于无论他如何克制,如何表现得体贴与温情,那种洋洋自得的优越感,还是从他的眼角眉梢,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往外冒。 致使?刚与他有过?肌肤之亲,信息素还被迫与之高度融合的敬云安,无法不体会到他的这种欠扁的得瑟,心里的憋闷与恼怒就别?提有多强烈了。 于是他忍不住从地?上直起腰,冲着蹲在身前的人?挥了一拳。 只可惜由于昨晚消耗太多,体力不支,拳头的功力只有平日的五成。 但阎弗生预判了他的举动,却故意不躲避,任他打在脸上解心头之恨,毕竟他现在的拳头也没有多痛。 阎弗生十分做作?地?向旁边歪过?头,用舌头顶着腮,做出一副被锤痛了表情。 “下手真狠,好歹咱也是有过?夫夫之实的,你?怎么也得念着点恩情吧。” “你?最好赶紧去死!” 说着,敬云安就跌坐在旁边的地?上,冰凉坚硬的理石地?板震得他腰身一痛。 阎弗生见状赶紧收了玩闹,不顾他的推拒,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放开我。” “啧,”虽然力气?没有平常那么大?,但近距离抓挠在脸和身上还是很?痛的,阎弗生不得不一边躲闪一边将他抱住,“让我放开你?可以,你?好歹自己站住啊。” 一阵胡闹后?,敬云安多少恢复了些?气?力,听他这么说后?,立马扶着墙壁站稳脚步。 “赶紧滚。” 赤裸的身体上遍布着各种对方搞出来的乌糟痕迹,敬云安像是不愿以这幅模样在人?前晃,迫切地?想要对方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 阎弗生自知自己将人?折腾的够呛,也不想太招惹对方生气?,就只好走到里头,从床角拿起自己先前放在那里的浴袍,给他披在身上,“那我去帮你?放洗澡水了。” “不需要。” 第87章 身体软了,嘴还是硬的很?。 阎弗生嘴角噬着一抹轻笑,转身出门后?直接走去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 等敬云安收拾好心情,扶着腰从客卧里走到浴室的时候,阎弗生也放好水了。他伸进?去手腕试了一把温度,温热不滚烫,比他洗澡的温度高些?,但正?适合眼下浑身哪儿都不得劲的某人?。 “赶紧进?来吧,水温正?好的。” 然而站在门口的人?,满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往里走。 见状,阎弗生只得将换用的浴袍从高处的壁柜里找出来,放在外头的架子?上,然后?从浴室里退出来。 “行,我走,您就放心大?胆地?洗吧,我绝对不会过?来打扰或者偷看的。” 说着就要往门口人?的脸上亲。 被正?烦他烦得要死的敬云安一把甩开,走进?去后?重重地?关?上门,险些?撞到他优越的鼻子?。 “啧,小妖精泼辣的很?。” 然而神清气?爽,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透着“吃饱喝好”的阎弗生,丝毫感受不到半点不爽,靠在门上抖着腿地?朝里头喊:“敬安安,我炖了乌鸡,还叫了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准备再做个海鲜,你?想吃牡蛎还是鱼啊?” 里面隐约有水声传出,之后?便陷入了沉默,敬云安显然不想搭理他。 “这时候的牡蛎刺身很?不错,不过?鉴于你?现在的状况,还是熟吃比较好,你?要是不说话,我可就蒸熟了啊。” 阎弗生将耳朵贴在门上,什么都没听到。 “敬安安?” 一片短暂的沉默后?,突然传来了水被撩起的哗啦声,下一秒,“咚!”的一声巨响炸在耳际。 “卧槽!”阎弗生猛地?从门上弹起,捂着耳朵狂揉。 不知道敬云安扔了个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正?好阎弗生的耳朵贴着门板,被震得不轻。 “你?个老妖精,是想震聋我啊,”阎弗生气?吼吼地?指着门,到嘴边的一连串攻击想了想后?,又咽了回去,“算了,大?爷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洗好后?赶紧出来吃啊。” 里面再没响起什么动静,阎弗生嘴角轻抿了下,转身朝厨房走去。 嗅着满屋子?的饭菜香气?,阎弗生忍不住将手机里的音乐调得声音大?了些?,一边哼着曲儿一边洗刷牡蛎,还忍不住对着其中一个超大?的牡蛎自言自语:“哎呀,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贤良淑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好男人?呢?真是绝了。” 而另一边,被阎大?“好男人?”折腾了一整晚,浑身肌肉又酸又涩,泡在热水里才好不容易活过?了一口气?的敬云安,下意识深深地?舒了口气?。 外头或欢快或悠扬的音乐伴着炒菜的声音,不时传进?浴室里,敬云安眉头皱了又皱,想要忽视却无可奈何,只得闭上眼睛当做没有听到。 温热的水环绕在周身,像暖烘烘的怀抱托着他的身体,一点点疏散掉他的疲惫与不适,清洁去所有的污浊与秽迹。 不知是某人?太过?兴奋,还是浴室的水温过?高,那独特的烟醇味,总是不停地?萦绕在他的四周,想躲也躲不开。 许是他太过?疲惫,身体的消耗太过?,信息素能量减弱,所以才会在这会儿嗅到这原先让他无比排斥的气?味,不觉得压抑与窒息,反倒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该有的祥和。 敬云安缓缓掀开眼皮,双眸放空地?凝望着不远处的天花板,身体得到放松后?,有些?疲惫与酸痛消散,可有些?却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他稍微一放空,就如浪潮般涌来,试图将他再次吞没。 敬云安没有喝酒,也没有断片,所以昨晚的记忆他没有忘,甚至每一段都仍旧无比真切地?流窜在敬云安的脑海之中,以至他想逃都无法逃避地?承认,那并不是坏的记忆。 阎弗生无疑是个优越的sex partner,尽管他野蛮,粗鲁,霸道,带给他难以承受的痛苦,却也却在痛苦之后?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快乐。 敬云安从未在sex中那样抖过?,亢奋过?,仿佛整个人?被打开了某种隐形的,通往另一个世界与另一个自己相连的开关?,从身体到灵魂都在战栗,在喷张,在疯狂地?呐喊。 以至他到最后?都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索求,不去流泪,不无所顾忌地?奔入另一个完全陌生、无序、真空却无比自由的空间之中。 仿佛完全不是自己了一般。 敬云安承认,那让他爽到头皮发麻的快感,也让他感到了害怕。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了阎弗生要死要活。 他想他先前的比喻或许也不是那么的准确,因为阎弗生不仅仅只是有害的雾霾粒子?,更是一场小心翼翼千防万防,却仍旧爆炸了的核子?反应堆事故。 敬云安不知为何,突然在这一刻,陷入了极大?的恐慌。 第65章 透支 泡完澡后, 敬云安身上舒坦了许多,他从?水里走出来,在莲蓬头下冲洗过,拿过毛巾,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习惯性?地走到镜子前。 抬头那副吻痕斑驳的身体, 再次深深地戳痛了敬云安此时无比敏感的自尊心。 他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了眉头,试图将毛巾搭在身上假装看不见。 然而伸手拿牙刷时, 擦湿的毛巾贴上了胸膛, 在移动中蹭到了某两处红肿的突起,刺麻麻的痛感瞬间袭来, 惹得敬云安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下身子。 “操。” 他下意识吐了句脏,满脸烦躁地将毛巾从?肩膀上抽下来,扔到了旁边的篮子里。 低头瞅了眼胸口经?过热水蒸晕后, 愈发殷红而刺眼的两点,整个人陷入了强烈的暴躁之中。 敬云安虽然发色比较浅,但肤色却是比较健康的浅蜜色,只是近些年常坐办公室捂得稍微白了些。然而这会儿那些个遍布前胸的牙印和某处难以启齿的红肿,将他的皮肤衬得特别苍白,甚至还?有几?分病态。 光是这样还?不算完, 有些深的印迹许是被?咬破了皮, 眼下带着被?水浸过后一阵一阵的刺痛,虽然不严重, 但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以至于敬云安感觉自己整个人是哪儿哪儿都?不舒坦,烦躁得很。 “千刀万剐死?不足惜的狗东西,早晚有一天要把你碎尸万段......” 他恶狠狠地挤了坨牙膏后,一边刷牙一边疯狂咒骂, 最后忍不住直接一口泡沫喷到了镜子上,对着镜子里模糊的影子,狠狠翻了个白眼。 打理好自己后,敬云安穿上浴袍走出了浴室。 还?没转到客厅,空气?中的饭菜香气?就扑面而来,惹得敬云安的肚子咕噜咕噜不停响。 他转过拐角,看着开放式厨房里,哼着小曲儿忙得不亦乐乎的阎弗生,刚才被?香气?抚平了一瞬的心情再次暴躁了起来。 “哎,洗好了?” 然而阎弗生丝毫不知情,满脸欢喜地朝他示意向餐桌,“坐吧,这牡蛎也马上就好了。” 听到他的动静,敬云安忍不住眉头一皱,抡起手边的烟灰缸就朝他扔了过去。 “卧槽!” 幸好阎弗生眼疾手快,加上敬云安腰酸背疼使不出全力?,否则这一缸子砸到头上,阎弗生不说直接下地狱,也百分之百得去医院躺一阵子了。 “你疯了吧你!真想杀了我啊?!” “想,太?想了。”敬云安咬牙切齿地说。 “我靠,至于吗你,成王败寇,懂不懂点江湖规矩——” “哐!” 敬云安又朝他扔了个木制的纸巾盒子,阎弗生手里还?攥着玻璃烟灰缸,顾不上去接,纸巾盒就直接砸到了旁边的壁柜上,噼里啪啦地散了架,碎片还?差点蹦到刚盛出来的菜里。 “嘿,你还?来,本来就是,那昨晚爽得又不是我一个人......” 眼看他又被?惹急了要抡东西,阎弗生赶紧闭嘴举手投降,“得得得,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吧,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该死?。” “你本来就该死?。” 说着,手边的遥控器再次朝阎弗生飞去。 这下阎弗生也不躲了,任那遥控器咚得一下砸在额头上,然后弹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虽然遥控器的角是钝的,塑料的材质也没有玻璃那么?硬,但客厅到厨房的距离不远,那样大力?抡到额头上,着实算不上好受。 阎弗生忍不住皱起了眉毛,额头当即就红了,红得很明显。 然而他并没有伸手去揉或者蹭,只眨了两下眼皮后,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烟灰缸撂到了岛台上,弯腰把地上的遥控器残骸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才转过身,把差不多煮好的牡蛎关了火。 看着他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地向外收拾牡蛎,敬云安这才稍微消了点气?,走到沙发旁,看了眼扶手上搭着的凌乱的衣服,从?里头翻出了自己的上衣。 第88章 不出意料,扣子又折了大半,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被?阎弗生撕坏的第几?件上衣了。 敬云安嫌弃地扔回到原处,转身从?桌上拿起了快一天一夜没看的手机。 周末虽然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但基本上每个群还?是都?99+通知了,他简单了扫了几?眼,确认没遗漏什?么?重要的内容后,返回去看了些其?他的私人信息。 其?中阎弗生对话框下的[视频]二字提示,颇有几?分扎眼。 敬云安不禁心头一震,以为对方趁他意识朦胧之际,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赶忙点进去看了看。 好在一片混乱不堪的画面里,并没有出现两个人不能描述的场景,算是那狗东西还?有点23数。 只是看着镜头中,歪塌的床和湿透又扯破的床单,敬云安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丝不自在。某些激烈而混乱的记忆,也控制不住地往脑海里狂涌,让他不禁一阵又一阵的脸热心燥。 视频临要结束的最后一两秒,某人额角挂汗,情欲未褪尽的面庞突然出现,张扬的眉眼之间满是压不住的得意,仿佛背着所有人偷吃了世间罕见的灵丹妙药一般,厚颜无耻的很。 敬云安猝不及防地看到后,心头不知怎的,突然猛缩了一下。 昨晚太?过激烈也太?过混乱,他沉浸在势不可挡的快感,与如何也挣不脱反抗不得的不甘和羞耻中,都?没有仔细地去打量对方的反应,更没有心思去观察对方的脸。 眼下骤然看到,突然觉得,阎弗生的嚣张与狂妄之后,似乎还?有那么?几?分...... “咚咚。” 不待他思索出还?有几?分什?么?来,玄关处传来了敲门声?。 敬云安将已经?结束的视频点出去,返回到主页面,锁上,下意识转头瞧了眼门口。 “应该是我要的东西到了,”阎弗生一手端着锅子,一手拿着筷子,正在往大盘里盛菜,“烦请您老,去开个门呗。” 显然这狗东西也在为那一遥控器之砸而赌气?。 敬云安懒得搭理他,但门口接连又响了好几?次敲门声?,无奈之下,他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去开门。 “您好,是阎先生吗,您订购的床我们给送来了,要放到哪个屋里啊?” 敬云安皱着眉看了眼安装人员身前的床部件,只得将两扇门都?打开。 “放主卧里吧。” “好的,”几?个身穿制服的安装人员抬起床垫往里走,“请问主卧在......?” “这边这边,”装完盘的阎弗生从?厨房走出来,指向主卧方向,“直接抬进去吧,靠墙摆。” 几?人在他的带领下,将床部件按顺序抬进去,然后一一组装好。 敬云安这才发现,原来先前的坏床早就被?他给找人清出去了。 “好了,您签一下这份收据吧。” 阎弗生在对方的文件上签了个字,“已经?有人给你们付过款了对吧。” “是的,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们售后。” “嗯,好。” sabrina办事,阎弗生一向放心,签好字后,就将人给送了出去。 他返身回到主卧,看着崭新的双人床,忍不住卸掉浑身力?道,往上头重重一躺,并又跳又蹦翻来覆去地打了好几?个滚。 “你神经?病啊。” 敬云安看着他像个发癫的狗子一样来回撒泼,忍不住骂了他一声?。 “新床,花了小爷不少钞票,总得试试能不能承受得住老子吧。” 说着,阎弗生翻身侧躺,手撑着下颌,一脸暧昧地看着他,“等会儿吃完饭,要不要试试这床值不值那价钱?” “滚。” 敬云安无比嫌弃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客厅走。 “哎,”阎弗生立马翻身而起,朝他追去,从?后头环上他的腰,手不老实地乱摸,“真不——” “啊哦,”胸口的伤处被?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敬云安没忍住痛叫出了声?,下意识回手给了他一肘子,“艹你大爷的阎弗生,给老子死?一边去!” “窝擦......”阎弗生也没什?么?防备,被?瞬间肘到了下巴上,差点把舌尖咬下来。 两个人一个揉胸一个捂嘴,惨得不相?上下。 敬云安许是疼得实在厉害了,还?不解气?地回头又踢了他一脚。 “哎哟!” 险些被?踢到了要害,阎弗生赶紧闪躲,以腿侧承接了他的泄愤,嘴上囫囵不清地说着:“您可当心着点吧,踢坏了您以后没得爽了,吃亏的还?是您。” “滚你个蛋!” 许是腿踢得太?高了,牵扯到了某处难以启齿的伤痛,敬云安拧眉皱眼地扶着腰站在原处缓了好一会儿。 连蛋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难受的不行,阎弗生收起了不正经?,揉着下颌走到他身前,下意识扫了眼他的屁股,“我昨晚看了,没受伤啊,怎么?会那么?疼呢。”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敬云安就更来气?了,感觉这一年生的气?都?没今天多,以至于到最后什?么?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因为都?没办法表达他心里的恼怒。 不过阎弗生那话说的并不假,虽然他确实是饿了八百年的虎狼终于“开荤”,将吊在嘴前吊了大半年的肉好是一顿吃,但心里还?是有点分寸的。 知道敬云安是“身娇肉贵”头一回,所以他也克制了不少力?道,大半亢奋都?撒在了嘴上,就是怕他那儿受伤第二天难受。况且中途和结束时他都?查看过,并没有出血受伤的迹象,他没想到对方会那么?难受。 回想这人昨晚爽得满头大汗浑身抖的种?种?模样,阎弗生实在没瞧出来他哪里不适应。而且不得不说的是,阎弗生还?从?没见过哪个人比敬云安还?能抖的,以至他中途都?不得不停下来等他缓过去那个爽劲儿,生怕他一不小心背过去。 当时阎弗生甚至觉得,这骚狐狸简直是女娲她老人家专门取了他肋骨,为他量身打造的搭档,两个人契合得不得了,哪能想到过了几?个小时后他会这么?不舒服。 阎弗生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一个可能——姓敬的三十多年来根本没体验到真格的,所以一下子多巴胺透支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眼光毒辣,初次见到这老妖精就知道他注定是他下面的人,所以费尽心思地拿下,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幸福生活”。 综上所述,这老狐狸是快乐的遗症,幸福的代价,说来他还?得好好感谢自己呢。 阎弗生这厢心里风起云涌,各种?脑补,变着法儿地往脸上贴金,洋洋自得,可面对着此时此刻宛如炮仗的敬云安,是一句话不敢再多说,生怕把他给点燃了爆炸,以后再也没得“肉”吃。 敬云安缓过劲儿后,抬手一巴掌在他二头肌上抡出了五指红印,阎弗生嬉皮笑?脸地揉着胳膊,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去餐厅。 将锅碗瓢盆端上桌,阎弗生整个人殷勤得让人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菜里下了什?么?不轨的药。 “来,大补乌鸡汤,”阎弗生盛了碗鸡汤,搁到敬云安跟前,嘴角带着一丝坏笑?,“最补元气?。” 汤是好汤,香气?浓郁到还?没进嘴就让人下意识吞口水,可这话却听上去怎么?都?不得劲儿。 果然,下一刻,阎弗生给自己的盘子里整了些菠菜牡蛎和碳水食物。 “我整点‘清淡’的,补充体力?。” 消耗什?么?补什?么?,一个补体力?,一个补元气?,这厮摆明了是在揶揄自己,敬云安拿起手边的蒜瓣朝他扔了过去。 “嘿嘿,”阎弗生显然早有防备,接住蒜瓣后,放到了自己的盘子里,“我也没说错啊,你比我身寸的次数多多了......” “啪!” 敬云安现在已经?到了面对阎弗生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直接抄东西打得地步。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阎弗生借机夺过了他手里抽人的筷子,换了双新的,不再招惹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怒火。 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吃起了东西。 或许是阎弗生姿态实在罕见地放低甚至到了狗腿的地步,又或许是汤汤水水当真合敬云安的口味,吃了两碗,胃中有货后,敬云安的火气?消散了不少。 放慢进食的速度后,他忍不住抬眸瞥了眼某人通红且破了皮的额角,揶揄道:“原来阎大魔头强人所难后,都?是这么?伺候人的。” “哼,”阎弗生闻声?轻嗤了下,“我从?不强人所难,而至于‘伺候’......” 他掀眸看向对面,眼神从?敬云安的脸,扫向他淤痕明显的脖颈,又滑回带着牙印的锁骨和半遮半掩的胸口,“算是给某人找到自我的奖励。” 不用去深思,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敬云安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多言。 第89章 见状,阎弗生轻笑?了声?,贱嗖嗖地给他夹了个剥好的牡蛎。 “多吃点,身子骨那么?不经?造。” 敬云安微微垂眸,瞧着那牡蛎肉,个大饱满,肉质鲜嫩,一看就是好货。 他将手里的骨头扔到垃圾桶里后,抬手捏起来扔到了嘴里,直接吃了。 如果是先前,敬云安或许会因为他的话生气?,但现在…… 他咽下嘴里的肥美牡蛎后,自己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挑了一只,轻而易举地掰开坚硬的外壳后,一点点耐心地剔出那完整的嫩肉。 最后放到嘴里,尝到那股鲜香时,忍不住抿起了嘴。 “怎么?样,不错吧?”阎弗生一脸得意,“都?是我挑得好货。” 敬云安看着他,几?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睫,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现在,他突然就不气?了。 第66章 心狠 去药房走了一遭回来, 缠着要给人全身擦药没能得逞后,阎弗生被?敬云安撵出了房间?。 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初秋的黄昏有?着最缱绻的晚霞,阎弗生站在厨房旁边的小露台上, 望着天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突然?感觉数年如一日繁华到?枯燥的城市, 难得有?了几分别样的生机。就连阳台上那些个仍旧死气沉沉的绿植,都瞧着可爱了许多?。 不?得不?说?, 再强悍的身体素质, 在经过了整晚无比激烈而亢奋的“体力活儿”后,也难免会出现疲倦之感。阎弗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绵长的疲倦了, 绵长的让他觉得心满意足。 他来回活动?着胳膊与腰胯,从天际的晚霞逡巡到?近处的暮景。小区围栏外特别培载的栾树,在这个时节已?经开始变红, 从鲜绿到?嫩黄再到?澄粉,微风吹过时,渐变的色彩像圈流动?的彩带包围着整个小区,十分好看。 九亭诗韵虽然?只是个中档小区,但布景还是有?些讲究的,对?得起它这个酸溜溜的名字。 跳动?的霓虹在街头渐次亮起, 穿过枝头与叶间?, 给暮色添了几分迷离的浪漫。“晞晖之味”的门头在这片迷离中,闪着柔软的暖色光芒。 阎弗生这才发现, 原来那家他喜欢的生腌店, 距离敬云安的房子是如此的近。 下楼出小区大门,要绕过花坛和好几栋楼才能到?的店,在楼上眺望却?是这么近,要是碰上那些个眼?神好使的, 指不?定还能看到?里头的菜色。 想起菜色,阎弗生不?禁又有?些嘴馋那个滋味,只是眼?下敬云安不?适合吃生寒的东西,否则他必定要拽着他去庆祝一顿。 正这么胡乱想着,卧室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敬云安脸色不?是十分好看地走了出来。 虽然?吃饱喝足后,敬云安的精神面貌好了不?少,但显然?在屋里擦了一番药后,那消下去的火气又升上来了。 阎弗生不?想惹得他再虐待自己,就在露台上多?苟了一会儿才进到?屋内,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到?对?方身后,试图借着按摩讨对?方个好,让他今晚别赶自己走。 然?而闲聊着按了半个钟头,他刚准备开口提时,敬云安就毫不?留情?地掐灭了他的念头。 “必须滚,不?滚我就砍了你。” “啧,”阎弗生不?情?不?愿地俯身蹭到?对?方脸上,“别这样吧,人新出嫁的小媳妇还得三?日才回门呢。” 听到?这话,敬云安冷笑了声,“您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了,谁跟你是出嫁过门的关系。” “一日夫夫百日恩。” 阎弗生无赖地往他嘴上蹭,被?敬云安嫌弃地推到?了一边,又再次贴上来,手?也开始不?老实了起来,“咱可是正儿八经有?过夫夫之实的人,你不?能那么无情?,用过就扔吧。” 眼?看着衣服又要被?搞下来,敬云安攥住他的手?腕,面色冷淡地看着他,“阎弗生,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吧,你现在搞得这么黏黏糊糊的干什么。” 语气有?点?过于冷漠了,饶是阎弗生,都被?他说?得心里一紧。 但是他并没有?接对?方的话茬儿,直接长腿一跨翻过沙发,坐到?了他身边,像没有?骨头一样往他身上蹭,“什么黏黏糊糊,现在还没到?黏黏糊糊那一步呢……” 说?着就把人扑倒在沙发上,嘴开始到?处作乱。 敬云安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他,眼?下的身体状况更反抗不?了,干脆直接摆烂,卸掉全身的力气后,像条没有?骨头的死鱼一样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两个眼?睛毫无情?绪地盯着他。 见状,阎弗生亲了两下就抬起了头,手?撑在他脸侧俯视着他。 半晌沉默后,阎弗生唇边泻出一道轻嗤,“敬云安,你挺心狠的啊。” “有?吗,”敬云安不?以为然?,“应该比不?及您吧。”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几个月不?打一通电话不?发一条消息,什么理由都没有?的消失。然?后突然?出现,强硬地塞给他一块承受不?起的金表,不?容抗拒地夺走他的高傲与自尊心,事后还拿着明明自己从来不?屑一顾的言论来羞辱他,嘲讽他。 试问这世间?,还有?比他阎弗生更无情?更心狠的人吗? 阎弗生望着他,“至少我没想过用完就扔。” “为什么不?想呢,”敬云安回视着他,“您不?是向?来如此的吗,看对?眼?了就上,上完了就走,床上床下一次性解决的事儿,干净利落,怎么这会儿就不?这么做了呢?” 敬云安确实像是阎弗生的知音,对?他的脾性是那样的了解,每一句话都正中他的心怀,甚至比此时的阎弗生都更像阎弗生本人。 然?而阎弗生却?丝毫没有?体会到?,从前那种找到?同道中人的惊喜与愉悦。相?反,他只觉得不?爽,很不?爽。 “哼,”阎弗生冷笑了声,“我没上够,我还没上够行了吧。” 闻此,敬云安扬起了眉头,面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哦……是觉得那金表还没有值回价是吗?” 这话让阎弗生眉心蹙了一瞬,但又很快疏解,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服输,“是,没错。” “那你这是……”敬云安淡淡地吐出了那个字,“在嫖我啊。” 耳侧传来了绒布沙发被?手?指紧攥的咯吱声,伏在身上的人明显有?了怒意,“有?必要说?的那么难听吗。” “难听吗?我不?觉得,”敬云安微微勾起了嘴角,“毕竟仔细想想,这确实就是事实啊。” 撑在头旁边的胳膊有?些几不?可察地抖动?,俯视在上方的眉眼?间?也染上了戾气。 “你这是在贬低我,还是在贬低你自己。” 听到?这话,敬云安缓缓收起了笑意,睫羽轻垂,眼?神在两人此时的上下位置间?来回游移了两次。 “都已?经这样了,贬低不?贬低的,还有?什么所谓吗。” 阎弗生下意识随着他垂了下眸,又很快掀起来看着他,“我并没有?强迫你。” “是吗?” 敬云安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了,“那我实在不?知道什么叫‘强迫’了。” 诡异的沉默在二人之间?流转,过了一会儿后,阎弗生突然?伏在他的上方,轻笑了起来。 “敬云安,你还真是看不?清你自己啊。” 微微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敬云安淡淡地望着嗤笑中的人,没有?说?话。 少许之后,阎弗生也收起了笑容,只是先前那浓厚的兴致,已?经消失的所剩无几了。 他低头在对?方的唇上亲了一下后,回身翻下了沙发,然?后走到?厨房岛台,拿起自己的手?机和车钥匙,转身走向?了玄关。 换好鞋子后,他回头看了眼?仍旧躺在沙发上的敬云安,“厨房的菜,完全放凉之后,你自己放冰箱里吧。” 说?完,他嘴角微抿着扭头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咔哒”的房门关闭声,传进了渐渐昏暗且寂静的客厅里。 沙发上的人,仍旧面无表情?地仰望着上方的天花板。 走廊的声控灯敏锐地亮起,却?又在片刻之后迅速熄灭。 阎弗生站在黑沉沉的回廊里,静静地轻倚着门板,嘴边的笑容在门关上的霎那也随之落了下去。 电梯与安全出口的夹道走廊里,有?一扇不?大的窗户,隐隐约约的城市光从窗外透进,照在闪着荧光的楼层标牌上。 阎弗生抬头看向?那橙红色的数字,眉心不?禁慢慢皱了起来。 他直起身走到?电梯门前,按了下行的按钮,红色的数字在黑暗中透着幽幽的橙光,像是不?清不?楚的混色。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提示牌与电梯按钮,都是这样的颜色,阎弗生真的不?太喜欢。 第90章 电梯在到?达楼层后自动?打开,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叮”的提示音没有?响。 他走进电梯,静看着双门合上,载着他离开那一夜的混乱与纠缠,离开那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与理不?清的恼怒。 …… 看着熟悉的车前灯划着独一无二的弧线,绕过停车场的花坛,驶出小区的大门,消失在远处道路往来的车流之中后。 敬云安终于点?燃了在嘴角含了半天的香烟,深吐了一口青白的烟雾后,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了手?机。 半个小时以前收到?的信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 「小安,我们今天来坎海了,想再看看他的学校,明天一早回去。我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但你阿姨说?太久没见你了,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要是不?加班有?空的话,给我们回个电话吧。」 再读过一遍后,他退出界面,打开通讯录,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忙音几声后,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余叔叔。” 「喂,小安呐,下班了?」 “周末没有?加班,刚才有?事没看到?信息,您和阿姨现在住在哪里?吃饭了吗?” 他望着外头还不?算晚的夜色,“如果还没吃的话,我现在去接你们吃个饭吧。” “没事,怎么会麻烦呢,正好我也没有?吃饭,而且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们,我也想你们了。” “您告诉我具体的地址……” “……嗯,好,那我到?了给你们打电话。” “好的,那就先挂了,等会见面再说?。” 挂上电话以后,敬云安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转身走去卧室找出了要换的衣服。 过了下班高峰的道路比较宽松,车速不?算很慢。 半个小时后,敬云安出现在了城北区的大学路旅馆前,接上了一对?衣衫整洁但面色沧桑,眉宇间?总带着几丝愁绪的中年夫妇,开到?了一家特色菜餐馆前。 “叔叔阿姨,进去吧。” “这里是不?是很贵啊,别破费。”中年夫妇显然?是见识过场面的人,能猜到?这城市这地段的餐厅价格。 “不?会,再说?您二老难得来一回,不?吃点?好的怎么行呢,这家菜味道不?错,小白以前很喜欢。” 听到?小白这个名字,二老面上露出了几分伤怀。 但很快,那中年妇人就掩去异色,朝他露出了微笑,“既然?这样,那咱也去尝尝,”说?着,看向?旁边的丈夫,“你说?呢?” “嗯,好。” 见状,敬云安朝里面示意,“那进去吧。” 一行三?人走到?里面的餐桌入座,敬云安接过菜单递给了二老。 “你点?吧,点?啥吃啥,我们也不?熟悉这里的菜色。” “好。” 了解二老的脾性,敬云安拿回菜单,直接按着从前的习惯点?好了菜。 闲聊着家常的功夫,菜就陆续上齐了桌,敬云安招呼着二老吃菜,席间?和乐融融,宛若最美好的一家人。 “小安啊,你多?吃点?肉,我看你都瘦了,”妇人一脸心疼地不?停往他的碟子里夹菜,“现在生活比以前好了,你不?要不?舍得吃,要对?自己好点?,钱舍得给自己花,别老是往我和你叔这里寄,我们俩老东西什么都不?缺。” “可不?是,”男人也跟着唠叨,“我瞧你这忙的头发也没空剪,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啧,说?你这个土包子什么都不?懂,人小安这是故意留的,是吧?”说?着,妇人又怕自己猜错,再朝敬云安确认了下。 “嗯,是故意留着的。”敬云安笑着点?了点?头。 “你看,”妇人略带神气地看向?丈夫,“人现在很多?男孩子都喜欢留长发,好看,文艺着呢。” “呵呵,”男人笑了笑,“是我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潮流了。” 男人显然?年轻时候在系统里混得还不?错,退下来这么多?年,身上还带着那种独特的气质。 敬云安看着夫妇俩脸上的笑颜,突然?觉得心里特别的过意不?去,“对?不?起,叔叔阿姨,我这将近两年都没有?回去看你们一眼?。” 妇人皱了下眉,“说?什么对?不?起这样见外的话,我们俩老家伙不?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们也放心,比什么都强。” 夫妇俩的善解人意,忽然?让敬云安心里涌出一阵远盛一阵的难受,那难受都要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见他垂着眼?一句话不?说?,面色还那样的难看,妇人几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又强打起欢笑来。 “小安,最近有?没有?遇到?觉得中意可心的人啊?” “是啊,要是真有?合适的,就在一块吧,别苦着自己了。”男人也不?禁跟了一句。 然?而敬云安却?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见状,妇人轻轻抚上了他的肩膀,沉默了片刻后,刻意宽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涩,“小安呐,人都说?十年一轮回,如今都已?经十……” “阿姨,不?要再说?了。” 敬云安打断了妇人的话,“吃菜吧,都快凉了。” 说?着,他拿起筷子给妇人夹了些菜,“这个菌子,是坎海这边特有?的,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味道很不?错,您尝尝。” 见此情?形,妇人只好止住了话头,“哎,那阿姨尝尝。” 第67章 对峙 阎弗生没有想到?, 自那日咖啡厅门口的意外照面?后,他和裴陌阳之间,会是自己先?接到?对方的电话,而且那小?子还要约他出去……喝咖啡。 地点就在距离k大不远的地方, 虽然规格瞧着?比初次碰面?的那家?咖啡厅高了不少?, 但显然是没什么情意,纯粹为了显摆身家?品味才做的安排。 阎弗生虽然在国外生活过很多年, 但并不是个咖啡狂, 甚至对咖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毕竟相对于咖啡, 他更喜欢喝酒。 回魂的酒,失身的酒,发财的酒, 酒中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杯酒能解决太多其他饮品解决不了的问题。 阎弗生有时候是个现?实?到?冷血的人,所?以那种坐在遮阳伞下,拿着?报纸摆着?咖啡,看似悠然实?则装逼的行径, 他没时间也懒得去摆。 而裴陌阳显然就是那种典型的装人, 不仅选的位置有单独的露台,撑着?超大的遮阳伞, 椅子旁边还摆着?放有各色财经?或时尚杂志的书架, 简直完美地踩中阎弗生的所?有雷点,堪称装逼典中典。 于是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店里随便找了个“最没氛围”的硬座,要了杯最“没情调”的白开水, 然后豪掷千金地点了一堆单送去k大,最后才吩咐服务生把人给叫到?自己这边来。 服务生去叫人的时候,被突然打?断悠闲的裴陌阳有些惊讶,但当他看到?那坐在露台对过,面?带不屑坐姿嚣张的男人后,就瞬间理解了。 他面?色随和地给服务生留下小?费后,起身走去了硬座。 刚一落座,那服务生便立马给他上了新的咖啡。 “谢谢。” 看着?他无比做作的模样,阎弗生忍不住在墨镜后头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抽了张纸巾,将?嘴里的口香糖当着?他的面?吐在纸里揉成一团,扔到?了靠近他那边的垃圾桶里,随而端起自己的白开水抿了口,“有屁赶紧放,爷很忙。” 裴陌阳并未因他粗俗又无礼的口气而生气,反而嘴角轻勾了起来,“真是不知道?,云安怎么会允许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晃悠。” “呵,”阎弗生的冷哼中夹杂着?几分得意,“说明你根本不了解你们家?‘云安’。” 没想到?,裴陌阳并未反驳他,“或许吧。” “所?以,我今天找你来并不是为了云安。” 这倒是让阎弗生有点意外,但他并没有显露,只?是眉头微扬,一副要说赶紧说,不说拉倒的表情。 “我找你是想问你,”裴陌阳的语气,比方才稍微沉了几分,“为什么要查我。” 听到?这话,阎弗生隐在墨镜后的眼神?才变得认真了些,“哟,您这‘反侦查’能力还挺强。” “一般。”裴陌阳故作的谦虚,带着?让人讨厌的自负感。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看你不太爽,想扒你老底儿找你点不痛快。”阎弗生直言不讳,毫无顾忌。 “那请教一下,您找到?能让您搞我不痛快的东西了吗?” “啧啧,”阎弗生颇为无趣地咂了下嘴,“你那点老底儿和你这个人一样,从头到?尾都透着?无趣,无聊,没有一点儿可供人娱乐的地方。” 闻声,裴陌阳极轻地弯了下眉眼,“那真是抱歉了,我这种老实?巴交遵纪守法的良民,没办法入您的眼。” 第91章 “不过,我挺好奇的,在我的印象里,云安可是比我更良民的人,不知道?他怎么就入了您的眼了呢?” “哼,良民,”阎弗生的口气带着?些轻蔑与讥讽,“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纯正的良民,你更算不上,你只?是个无聊且没种的庸人,而敬云安……他比你强点,他骚。” 最后这话的语气,难得让对面?人脸上的温文尔雅出现?了裂痕。 这自然逃不过阎弗生的眼,只?见他嘴角的不屑愈发轻狂且嚣张了起来。 见此,裴陌阳睫羽微眯,片刻后,他伸手?端起了桌上的咖啡,低头轻轻吹过热气,抿了一口。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了解云安?” “倒没有很,就是……”阎弗生朝他捏了下拇指和食指,“比你强点。” “是吗。” “嗯哼。” 裴陌阳轻笑了下,“那还真不见得。” 这样粗陋的激将?手?段,阎弗生早就八百年不用了,懒得搭理他。 裴陌阳看上去丝毫没有在意他的不屑一顾,继续自说自话着?,“你或许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人,他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站在你面?前,对你笑一下,你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是值得留恋的。你甚至会为了这个笑容,这份美好,去背叛所?有人。”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好像在某个暴雨如注的傍晚,敬云安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但阎弗生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色。 “云安的生命里,就有这样一个人。” “所?以呢,”阎弗生蛮不在乎,“他有没有那个人是他的事,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老子又不是要跟他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听到?这话,裴陌阳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打?量,“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阎弗生嗤之以鼻,“老子不仅知道?那个人是谁,还亲自陪他一块去参加过他的婚礼,当着?那人的面?揭过他的短。什么美好,什么背叛,真到?了那个份上,只?怕他没那个胆儿。这种吹出花儿来的海誓山盟,爱的箴言,在现?实?面?前都不过是狗屁,白扯,指不定还没个屁嘣得响亮,你想拿它来唬我,劝你还是再回娘胎里多练练。” 话说的粗糙,口气也十分狂妄,裴陌阳眉头微蹙了下,但片刻后又缓缓舒展了开。 他像是懒得与这等粗鄙之人斗嘴一般,嘴角轻扬着?,低头再次抿了口咖啡。 “不得不说,今日一谈,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些。” “哼,”阎弗生十分受用地笑了一声,“那真是多谢夸奖了。” 见状,裴陌阳抿了下唇上的咖啡,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也不算是我唐突,毕竟是你不敬调查我在先?,不过还是打?扰你的时间了,咱们要是有机会,下次再约?” 赶客的姿态摆出来了,阎弗生其实?也不想再在此地多留,但明显不像落于对方下风。 “下次那得看老子有没有时间。” 说着?,他走到?对面?相背的另一桌单独坐下来,然后伸手?招呼来服务生,像是要认真点杯咖啡。 服务生礼貌地适时推荐:“您好先?生,我们店今日特推火山咖啡,咖啡豆是产自夏威夷——” “不要,什么没品的东西才会说特推就搞特推,”阎弗生满脸嫌弃地翻过菜单,直接指到?最顶上的纯手?磨,“就这个,瑰夏。” “好的,您稍等?。” 正坐在背后浅饮今日特推的裴陌阳,无语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咖啡,随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冷笑。 …… 另一边,k大教职工办公楼内。 “敬老师,准备下班啊?” “嗯。”敬云安朝打?招呼的同事点了个头。 “敬老师,多谢你男朋友的咖啡啊,简直太好喝了。” 对门办公室里的老师听到?这话,立马走到?门口,“敬老师要下班啊,别忘替我们跟你男朋友捎个感谢啊。” “对啊,真是太贴心了,还送暖心咖啡,”刚入职没多久的年轻教师跑出来,满脸羡慕又开心地说,“这可是我秋天的第一杯咖啡啊,还是这么好喝又这么贵的咖啡。” “小?赵老师,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好喝的咖啡不就有着?落了。”旁边年长些的教授打?趣着?。 “唉,好男友可遇不可求啊,帅气又多金的男友,更是世间罕见。” “哎,说到?这就不得不说,敬老师的男朋友那可叫一个帅啊。”先?前在门口遇到?过阎弗生的女教师,立时暧昧地笑起来。 “啊?王老师你见过本尊?”小?赵老师满脸花痴。 “当然,就在咱们办公楼下面?,好家?伙,又高又帅,得有一米九了吧,开着?一辆特别酷的大揽。” “哎,敬老师,你男朋友干什么工作的啊,方便给大家?伙儿透露下吗?” 临到?下班时间,还没离开的教师们全都围上来嘁嘁喳喳,敬云安只?得赶紧收拾了东西往办公室外走。 “嗯,大家?客气了,我会把大家?的话带回去的,明天见。” 说着?,敬云安立马拐上走廊,往楼梯口走。 “哎?敬老师,你还没说他是干什么的呢?” 然而说话间,敬云安人已经?走远了。 “哎呀,大家?就别问了,没看人敬老师都被问害羞了吗。” “没想到?敬老师还有这样一面?,我还以为他是冰山美人那一挂的呢。”小?赵老师入职短,还不是很熟悉周围同事的情况。 “这你就不懂了吧……” 敬云安从办公楼逃出来后,朝着?停车场快步走去,直到?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这不是阎弗生第一次给他们办公室的人点咖啡,只?是之前点的少?,他还能撕去标签,当是自己请客,送给同事们。 然而今天点得实?在太多,还在他毫无防备,且大家?基本都有课到?校并休息的情况下送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今天这家?咖啡厅也和之前不一样,好喝不说了,还很贵,连包装都极其讲究。难拆不说,还在每个杯子上都打?了“敬云安男朋友赠送”的特殊标签,他根本没法撕,也来不及撕,所?以就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围堵”事件。 敬云安在工作上一向?是个严谨负责的人,他所?教的科目也容不得他马虎。加上他的性格虽然不高冷,但平日里话并不多,和不少?同事就只?保持着?友好的君子之交,也是因为在学校里待得时间长,所?以才和很多人处得熟。但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从来没发生过的,很难不让他感到?手?足无措。 工作的场合,敬云安还是习惯严肃一点,这样的场景若是在夜晚的酒吧,他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大白天的学校办公室里……他其实?有些搞不来。 敬云安打?开车窗,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才发动车子,开出了校门。 阎弗生点的那家?咖啡,敬云安知道?,距离k大不算远,先?前他曾一个人去过,咖啡确实?不错,但价格实?在贵,所?以后来没再去过。 今天看到?包装,他不禁有些感慨,人和人之间,钱和钱之间,到?底还是不一样。 自那日他将?阎弗生赶出家?门后,尽管两人有互通电话,但敬云安一直没再让他上过门。 尽管他不认为阎弗生会亲自来咖啡厅点单,但敬云安还是下意识绕过去瞄了一眼,毕竟他也猜不准那狗东西会不会借此再搞什么把戏。而且,像今天这样的“混乱”,他实?在也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他得给他点警告。 只?是让敬云安没想到?的是,他刚转过路口红绿灯,还没来得及靠近咖啡厅停车位,一个让他没想到?的身影就从店内走了出来。 而且紧接着?另一个原本预料中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咖啡厅的落地窗边。 阎弗生像是故意在等?着?对方离开再走似的,站在窗边看着?裴陌阳上了车。 车锁灯一闪而过,车子缓缓开走,敬云安再三查看过车牌号,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裴陌阳和阎弗生……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是偶然碰上,还是特地约定? 敬云安一时搞不明白。 而就在这时,阎弗生也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站在路边朝裴陌阳离去的方向?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然后转身伸了个懒腰,一边拿出手?机拨电话,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向?自己的车。 不待敬云安看清对方是否摸到?了车门,自己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正是阎弗生打?来的电话。 “喂。” 「下班了吗,一起吃个饭吧?」 接电话的功夫,阎弗生就已经?坐进了车里。 敬云安看着?亮起来的后车尾灯,轻垂了下眼眸,“好。” 第92章 第68章 烛光晚餐 刚要踩下去的油门紧急打住, 阎弗生眉峰微扬,“哟,今儿个倒是爽快。” “想吃什么,我去接你吧。” 「不?用, 我在你后头。」 “后头?” 阎弗生有些惊讶地从后视镜向后瞥去, 下一刻,熟悉的车身便出现在了视线里。 “该说咱俩是心?有灵犀, 极其有缘呢, 还是你太过思念我,看到咖啡杯忍不?住过来碰碰运气……” 「学缘路太堵, 我只是正好路过。」 “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呢,”阎弗生轻笑了下,“既然你已经跟在后头了, 那就再跟一段吧,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不?等对方再冒出什么类似于拒绝之?类的不?解风情的话,阎弗生直接按断了通话,转过方向盘朝前方开去。 绕过拥堵路段后,阎弗生直朝着市中心?区开。 半道给助理?打了个电话,确认后视镜中那四个圈的身影始终没有掉队后, 阎弗生十分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直到车子开进华秋路, 来到他的小?独栋门前,阎弗生才彻底落下心?来。 将车开到院里后, 他迅速跳下车, 招呼着还停在路边上的车进门。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敬云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别墅,心?中虽然有数,却还是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好地方, ”阎弗生朝他展开了双臂,“寡人?的皇宫,今日爱妃有幸,寡人?决定亲自下厨招待你,还不?快下车谢恩?” 敬云安闻声无语,送了他一对白眼,然后将车开了进去。 尽管车库开着门,但里面显然无法再停下第?三辆车,敬云安只好将车停在了院前。 下车后,他忍不?住朝四处打量了一圈。 交通便利,闹中取静,是极好的地段,邻里间隔恰宜,私密性也很好,在坎海市中心?区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说是“皇宫”一点也不?为过。 这么好的房子,对于身家不?薄的人?来说,价格或许还是其次,能不?能拿到资源才是至关重要。 敬云安忍不?住挑了下眉头。 “怎么样,还能入得?了您的眼吧?”阎弗生走到他跟前,满脸的洋洋自得?。 “还行。” 知道他向来口是心?非嘴硬的很,阎弗生也不?逼他低头,揽着人?转身就朝门口走。 “走吧,瞧瞧里头是不?是也满意?。” 和敬云安那中档小?区的指纹锁不?同,阎弗生这里的指纹锁明显还连接着报警系统。若是非户主试开或者蛮力强行开锁,都会?触发警报,不?远处的物业甚至路拐角的警局,都会?第?一时间得?知并?且赶过来。 保不?准,连这把?锁都有保险。 敬云安瞧着,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声,再次感慨人?和人?之?间的不?同,以及这狗东西浮夸高调的做派。 门锁解开,二人?进入玄关,周围的智能壁灯应声而亮,不?等敬云安看清房子里面的情况,就被人?按在了墙上,紧接着那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样的行为举动,阎弗生显然已经做了无数回,轻车熟路到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霸道地夺走被掌控者所有拒绝和反抗的时机,然后再以强势而高超的吻与花活儿,夺走猎物最?后奋起转圜的能力,心?甘情愿地坠入迷乱与陷阱。 开门前的那一刻,敬云安或许生起过几分警惕,然而当那声开门的咔哒刺入耳膜,当野蛮的滚烫落到身上时,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他像所有来到此处的前人?一样,知道自己?已经逃无可逃。 于是,那狂野的猎人?便操持着强悍的力道,将囊中的猎物强硬地打开,然后抱上身旁的鞋柜,任自己?那汹涌的深吻一点点将对方吞没。 从唇舌到嘴角,从脸颊到眼睫,从耳朵到侧颈,炙热的双唇游走的地方,擦出了无数的星火,然后星火成片,瞬间燎成滚烫的荒原。 鞋子与衣衫凌乱的交杂,散满了整个玄关,面对面相视的二人?几乎坦诚相对,唯有敬云安身上那件紧身纤薄,勾勒着每一块胸肌走向的黑色底衣,仍旧完好地留存。 但瞧那猎人?游刃有余的动作,显然是故意?留之?,而非太过急切忘记了脱下。 呼吸在暧昧的壁灯光芒中,听着格外的急促。 灼热的湿滑猝不?及防,敬云安控制不?住地仰起头,不?过片刻又迅速低下,难耐地看着始作俑者那戏谑而恶劣的眉眼与唇舌。 下意?识抓在对方脑后发丝间的手,无比挣扎,想要扯开,又忍不?住按下,最?终只剩下无助地越收越紧。 直到山崩海啸,炽烈的火山岩浆无法克制地迸发。 阎弗生满脸坏笑地站起来,伸手抽过壁柜里的纸巾,一点点吐出来,擦干净。 “看来最?近挺乖,没有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出去勾搭人?。” 敬云安眼角发红地瞪着他,然而威胁力却并不足够让对方退后。 于是肩膀被攥住,他整个人被翻了过去。 柜子被抽拉开的声音响在耳际,敬云安惊讶地发现,那原本用来存放钥匙的玄关抽屉里,竟放着不?少?软瓶与方盒。 想到这地儿的主人?是谁后,这点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等他辨别出品牌,阎弗生就抓出了最?边上的一瓶。 “不?行,我明天?有课。”他立马开始挣扎。 然而阎弗生明显没打算绕过了他,“我看了课表,你的课在下午,不?碍事。” 同样的理?由一次可以,两次显然就没用了。 敬云安也没抱希望对方会?立马收手,于是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还是不?行……” 即使?明天?上午没课,可下午还是会?受影响,前一次的“后遗症”他还没忘。 阎弗生攥着敬云安的胳膊,将他困在身体与柜子间的狭小?空间里,脸贴在他的颈侧,像只大狗一样来回又蹭又亲,“我会?温柔点的,不?用任何绳子……” 见他仍旧无动于衷,阎弗生又吻向他的耳垂,“我都帮你‘含’了,我可从来没给人?含过,看在你那么舒服那么喜欢的份儿上,让我做吧……” 打巴掌前先给颗甜枣,阎弗生把?欲抑先扬玩得?明明白白。 “我保证只让你爽不?让你痛,行不?,嗯?” 有些事情开了头就不?会?有结尾,就像有些人?纵了第?一回就再也没可能回到原点。 “不?……” 敬云安那一瞬间的犹疑,再次给了敌人?可乘之?机,于是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挫败。 从那凌乱的玄关,到客厅宛如床一般宽大的沙发,阎弗生从刚开始的谨慎克制,到后来的肆无忌惮,发泄越来越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冲去。 而敬云安也从被动地承受,到受不?住地朝他抡耳光,然后像是报复一般地在他身上又掐又咬,试图将先前的那些个伤痕都一一还回去。 然而这些看似抗争的行为,却愈发刺激着征伐者的为所欲为,以至到最?后结束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等两个人?从余韵中缓过劲儿来时,不?仅完美地错过了饭点,连外头天?海之?钟的灯光都快要变第?一回了。 咕噜咕噜的声音接连响起,让人?一时辨不?清到底是从谁的胃里传出来的。 阎弗生亲了一下敬云安汗湿的鬓角,被后者嫌弃地骂了声滚后,翻身下了沙发,“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谁特么想吃……”敬云安趴在沙发上,哑着声音骂骂咧咧。 阎弗生边听着他的咒骂,走去洗手间迅速冲了个凉,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声音。 他抿着嘴角走过去,将沙发毯盖在了对方身上。然后看着手机收到的信息走到大门口,把?sabrina先前就已经送来的食材拿进了屋。 这个时间已经不?适合做太耗时的大菜,所以他打算中西餐混搭,做些省时又好吃的菜。 腌制上肉排后,阎弗生开始着手煮汤,幸好他虽然平常不?下厨,但家里什么工具都齐备。 将所有的灶台都开火,各式或煲汤或炒菜的锅子都派上用场后,没多会?儿他就搞好了几个菜。 等所有的食物都煮得?差不?多的时候,某位人?民教师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边揉着脖子和腰,边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正在餐厅摆蜡烛的阎弗生,听到动静朝他看了一眼,“这是闻着味儿醒过来的啊。” 是。 敬云安微微懵了小?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所处何地,下意?识朝餐厅里点蜡烛的人?看了眼,又巡着香味儿转向了开放式的大厨房。 不?知道这狗东西煮了什么好吃的,香的他在梦里就开始流口水。 “去冲个澡吧,”阎弗生朝他示意?了下一楼浴室的方向,“里面的东西你随便用。” 第93章 说话间他又转向了厨房。 敬云安确实感觉身上黏黏糊糊的不?舒服,也就没有多拿乔,直接围着毯子去了浴室。 到底是阎弗生的地盘,浴室垫脚的瓷砖都是名牌,更不?必提那大浴缸和各式洗漱用品。 不?过尽管这狗东西私生活乱得?不?成样子,但家里倒是很“干净”。 这干净除了字面上的意?义外,还体现在浴室所有拆开使?用的洗护用品都只有一份,其余的全都完好地封在原处,而且看上去不?是后补充的备份,而是从一开始就在且后来也没有打开过的。 这倒是让敬云安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得?有不?少?人?在这里留宿并?使?用过这间浴室呢。 不?过这样也好,敬云安虽然没什么洁癖,但洗澡的地方,自然是越干净越好。 因着肚子实在太饿,他等不?及慢慢泡澡,直接撂下毯子站到了顶喷龙头下面。 趁他冲澡的功夫,阎弗生将最?后一道汤也端上了桌。等人?洗完从浴室出来,他立马伸手招呼了过去。 香薰白烛红酒水晶杯,再配上色相诱人?的菜肴,可以说是一顿完美的烛光晚餐。 敬云安不?禁笑着揶揄了起来,“阎大罗王招待‘客人?’的规格够可以的。” 阎弗生拿起醒好的酒,给他倒了一杯。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客人?’。” 敬云安拉开椅子准备坐下,但那椅子上搁置的厚实软垫,突然刺中了他此时敏感又别扭的自尊心?。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对他的所谓体贴生出了恼意?,“您这的‘客人?’还分三六九等啊,我还以为都是一样的下流呢。” 这话怎么说着说着就突然来脾气了。 阎弗生蒯了下鼻尖,难得?好性子地笑着说:“您这还真是生起气来连自己?都骂啊。” “难道不?是吗?” 敬云安拿起酒杯轻嗅了下,醇香扑鼻,带着点点的冲力,酒不?错,像是阎弗生会?喜欢的类型。 “是,”阎弗生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不?过不?是每一种?下流都恰到好处地让我喜欢。” 说着,他也拿起了酒杯,“也只有你这样的下流,才配得?上这样一餐。” “那我还真是多谢您的‘赏识’了。”敬云安没什么好气地讥讽道。 “不?客气,毕竟我也受到了您十足的‘款待’。”说着,他朝他举起酒杯,示意?碰一个。 论不?要脸,没人?比得?过阎弗生,敬云安知道在这方面刺不?到他,也懒得?再和他浪费唇舌,直接无视掉他的致意?,扭头自己?喝了一口后,抄起刀叉开始哐哐剁牛排。 阎弗生兀自得?意?地勾起了嘴角,抿了口酒后,也拿起了刀叉。 “尝尝这个汤,你应该会?喜欢的。” 听他这么说,本来想喝汤的敬云安立马收回手,转去夹旁边的蔬菜。 见状,阎弗生无奈地轻嗤了下,又立马开口说:“那尝尝这个菜,新?鲜采摘的纯天?然有机蔬菜。” 和他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里,敬云安年上者的姿态都特别明显,甚至有时候会?让阎弗生感到很不?爽。 也只有办过事儿后,敬云安才会?展露出,那种?典型的不?甘心?又打不?过干不?倒骂无用的,有气没地儿撒的“小?性子”。这种?小?性子很特别,也很难得?,阎弗生还挺喜欢的,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满足与爽感。 其实到这会?儿,阎弗生也差不?多摸明白了,他和敬云安之?间除了床上那事儿外,基本都是一个不?爽另一个必会?爽,天?造地设的一对“冤家”,简直绝配。 敬云安如预料中那样扭头转去了汤,而且还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怎么样?”阎弗生期待地看向他。 浓香十足,入口鲜美,黑松露与龙虾本身的鲜味儿,被恰到好处的火候完美榨出,将工艺并?不?复杂的奶油汤提升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刚才在梦里的时候,敬云安就是被这味道勾得?忍不?住流了口水,这会?子吃到嘴里,差点没把?舌头一块咽下去。 “将就吧。”敬云安故意?淡淡地说。 “是吗,”知道他是个口是心?非的性子,阎弗生也没感到失落,只做作地轻叹了口气,“看来以后不?能煮这个汤了,砸招牌。” 敬云安眉心?微蹙了下,但并?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各自不?动声色地吃着自己?的菜。 过了一会?儿,阎弗生突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抬头对他说道:“对了,香湖边的小?二层,霍有森帮你搞到号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跟他们的房产经理?人?见个面谈谈。” 趁他说话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敬云安赶紧又往自己?碗里添了点汤,“谈什么,你都不?问我就擅自决定,我说过吧,香湖边那地段我买不?起。” “可以贷款。你有k大的教授职称,收入稳定而且手下没房额,身份在那儿,老霍他们可以帮你搞个特殊人?才贷款,利息低,到款多,有什么好愁的。” 阎弗生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嘴,权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香湖区那小?二层可是稀罕物儿,一般人?拿不?到资源,听说过几年还会?大涨,你不?趁现在搞下,以后有你后悔的。” 敬云安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慢悠悠地喝着汤。 “正好老霍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国,人?脉好使?,赶紧整下来,方便省事儿。” 阎弗生给自己?添了点酒,“至于钱,那都好说,搞点投资,一进一出,房钱就出来了。” 至于如何搞点投资,显然阎弗生也早就替他想过了,所以才会?在酒会?的时候,想方设法给他引荐齐晟集团的人?。 只是……敬云安睫羽微垂,轻轻吹着汤勺,然后缓缓喝了一口。 只是眼下他感觉自己?,或许还没有做好买房的准备。 “你瞅瞅哪天?下班有空,或者周末,去跟人?见个面,”说着,阎弗生拿过手机,把?一个联系人?推送给他,“这是经理?人?的联系方式,他们那边有专业的团队,你可以跟他们好好聊聊。” 不?远处的沙发上,敬云安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片刻后又熄灭。 阎弗生看着始终将头埋在汤碗前的人?,忍不?住揶揄道:“还说汤一般,你都快把?头插碗里了,我跟你说话听到没啊?” 闻声,敬云安缓缓抬起了头,隔着微微摇曳的烛光,看向对面的人?。 “阎弗生……” “干啥,”阎弗生满脸的不?正经,“您吩咐。” 阎弗生确实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在朦胧且颇有几分浪漫的烛光之?中,更显得?令人?沉溺。以至于你根本无法准确地辨别出,他这张脸的背后,他那份玩世不?恭的背后,到底有几分真。 “……以后不?要再往学校里送咖啡了。” 以为他酝酿半晌要说什么大事,感情就这…… 阎弗生颇有几分无奈地笑了起来,“怎么着,被你那些个同事八卦地受不?了了?” “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随便去招惹些不?三不?四的野男人?,免得?人?家以为你是个见异思迁的伪君子。” 这是在给他提前打预防针,看来今天?和裴陌阳同时出现在咖啡厅里,并?不?是巧遇。 敬云安默默思忖过,将所有的困惑压在了心?里,没有接他的话茬。 只是想着,既然阎弗生在房子上难得?做了殷勤的打算,自己?随意?地退了似乎会?显得?太不?近人?情。 敬云安拿起酒杯晃了晃,“下周吧,我会?找时间跟你说的那个人?见面的。” 没想到他没接招,把?话又给绕回来了,阎弗生耸了下眉峰,“行啊。” 说完,两个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吃起了饭。 第69章 就一个 饭后, 阎弗生终究还是没让敬云安轻易地回去,大门?的智能锁一关,没有本人根本打不开,敬云安就这?样被“囚禁”在了他的豪华魔窟里。 阎弗生在收拾食物残骸的时候, 敬云安到处转了转。 不得不说, 阎弗生是个很会享受的人,整栋房子从上到下, 所有物件都是最好最舒适的, 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灯罩,仔细扒扒都是非常知名的品牌, 可以说阎弗生这?厮直接就住在一个钱堆成?的山里。 不过房子装潢虽然奢侈张扬,但并不会让人感到浮夸。 因为整间房大到空间结构的设计走向、智能家具的布局安置,小到墙上装饰画甚至置物架上的小艺术品摆放, 都搭配得恰到好处,放眼望去互相辉映,彼此和谐,完美到不会让人感到丝毫突兀,仿佛从来就是如此的浑然一体。 敬云安必须得承认,虽然阎弗生这?人无赖又禽兽, 但在审美和创意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说白了就是在工作上有足够的专业能力, 加上对时尚有份难得的感知力。 第94章 转上二楼,正面?入眼的是一间没有关门?的衣帽间, 屋内亮着暖色的灯光。 敬云安都还没走近, 就被那一整列手表首饰折射出?来的光泽闪到了眼睛。 更不必提那玻璃柜门?后,一层又一层排列整齐,从里间蔓延到隔壁房间,分门?别类到比女人衣柜还要讲究的名牌鞋帽与衣衫裤袜。 敬云安走到门?口?, 望着宽敞的套间里琳琅满目的行头?,不禁发出?一声感叹,“我的天......” 尽管他从见阎弗生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他是个极其招摇的人,甚至设想?过他的老巢会是怎样的华丽高调,然而亲眼所见才发现,他的讲究与奢靡远比想?象中还要疯狂。 起码在敬云安的眼里,这?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过于夸张的衣帽间,刺激到了敬云安成?熟又“幼小”的心灵,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做设计师真的有这?么赚钱吗...... 隔行如隔山,想?不透的敬云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衣帽间,沿着走廊朝里走。 二楼的布局比一楼简练了许多,但仔细端详会发现很多地方更加讲究,单是那几个随着太阳移动?而渗进不同?光泽的流光天窗,就让人十分惊叹。 敬云安不禁从开始的挑剔不服,到后来完全抱着欣赏的心态在参观。 二楼的房间大多没有关门?,敬云安经过靠近楼梯的房间时朝里瞧了眼。 房间大概是刚做过保洁,干净的像从来没有人住过,里面?布局很简单,最招眼的就是那张很宽大舒适的床,只是床头?焊得那几个很奇怪的钩子,和床脚绑着的带有链环的绳子,破坏了那种舒适感。 敬云安眉头?皱起,直觉告诉他,不必去探究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干什么的,赶紧闪人就对了。 于是他迅速转身?向前,走到了一间关着门?的房间门?口?,看位置像是主卧,敬云安猜是阎弗生的房间,就没有继续向前,右转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显然是阎弗生最常待的地方,使?用痕迹远比之前的房间都多,敬云安随手拿了个哑铃,边掂边朝四周打量了圈。 墙角莫名撑开的帐篷引起了他的注意,敬云安上前瞧了瞧,和先前阎弗生在滃港山上用的是一个牌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顶。 帐篷里面?铺得很舒适,但瞧不出?多少使?用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会撑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里。 敬云安眉头?微皱,看着帐篷突然想?起了在滃港山顶时的情景。 阎弗生彼时那娴熟的野外生存技能,和翌日在农家院水龙头?下洗漱时的将就,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他会是居住在如此奢华环境中的人。 矛盾,实在太矛盾了。 人果然是复杂的生物,尤其是阎弗生这?样的人,让人很难猜得透他到底有几副面?孔。而在这?些面?孔中,到底哪副才是真,哪副又是假。 “哟,都转到这?里来了,”阎弗生倚在健身?房门?口?,颇为自傲地看着自己的健身?设施,“怎么样,寡人的健身?房还不错吧?” 敬云安从帐篷前起身?,把手里的哑铃放到架子上,又走到直臂夹胸训练器前试了两下,“还行。” 阎弗生轻笑,语气带着些不正经,“你不需要用那个,你的胸已?经很耐吃了。” “滚蛋。”敬云安朝他翻了个白眼。 “得嘞。”阎弗生抿着嘴角,转身?走去了卧室。 敬云安在健身房摸了两圈后也走了出?去,站在开着门?的卧室门?口?瞧向里面?。 看着里头?豪奢又充满设计感的格调,他在心里感慨了下不愧阎弗生的房间。 “啧啧......” 敬云安瞅着那张几米宽的大床咋了下舌。 阎弗生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的,瞧着不太满意?” “那可不敢。”语气阴阳怪气的。 “哼,”阎弗生轻嗤了声,“还有您不敢的事儿?” 敬云安打量了一圈后,注意到了他床对面?柜子上摆着的那台手风琴。 翡翠色的外观坠着精致的金雕花,复古的样式十分优雅,瞧着有些年头?了,摆在白色的柜子上显得十分赏心悦目。 “原来你这?儿也有手风琴。” 许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阎弗生从床边站起了身?,看向那台手风琴,“嗯哼,要不怎么说咱俩天生一对,喜好都是那么的相似。” 说着,阎弗生走到柜子前,朝他示意,“过来试试?” “我?” 敬云安踌躇了几秒,还是抬脚踏进了他的房间走到了柜子前。 近距离看这?手风琴要更显年头?也更加精致好看些,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和自己那种买来摆着好看的物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敬云安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您这?东西整不好摔了,我可赔不起。” “啧,怕什么,”阎弗生直接拿起来琴往他身?上套,“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试试,上次在你家的时候,我就想?听听您的妙音了。” “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琴技可以说基本没有,搞那玩意儿就是为了好看。” 阎弗生给他理好背带,“别泄劲儿啊,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说着,他往后退到床边,坐在床尾,好整以暇地催促他赶紧开始。 敬云安摸了摸琴面?,好东西就是不一样,触手都十分温润。 他打开风箱扣,简单调试了几个音,难得脸上露出?了几分局促。 “就你我俩人,有什么可害臊的,赶紧赶紧。”阎弗生又在催促。 无奈,敬云安只好走到旁边的沙发前,抵坐在扶手上,硬着头?皮按下了琴键。 短暂的卡顿之后,乐曲开始连贯而悠扬地传出?。 「繁华烂漫的田野是一片荒芜,」 「但请别错过野草根下的清泉......」 「石砾的夹缝中可以搭一座木屋,」 「皑皑白雪在冬季仍会降临屋顶......」 「仔细听草丛里的虫鸣,」 「它在告诉你,」 「有个人正在步履蹒跚地爱你......」 从初始的青涩到越来越欢快的节奏,再到游刃有余的舒缓与浪漫,不多会儿又转为绵长的忧伤,像极了一个初经爱恋的男人的心境。 阎弗生从开始的戏谑,转为平静地倾听,从开始的期待,转向怔忪的放空,仿佛穿过那业余的技艺与稚嫩的乐声,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朦胧的光影。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到那柜子前打开门?,从罗列的四五台手风琴里,找出?了另一台。 “你试试这?个。” 刚觉得渐入佳境的曲子被打断,敬云安诧异地看着他手中的另一台手风琴。 深沉的灰木色在明亮的灯光下,透着与整个房间不搭的陈旧,那是台比此时怀里抱着的还要久远的手风琴。 而且一瞧就知道?,它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么多台,原来你还是个手风琴发烧友?” 敬云安看了看柜子,又看向他手里,“这?是从哪里搞来的老古董?” “在国?外的时候收集的,你试试这?个吧。”阎弗生解释得敷衍,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他试手里的琴。 “这?么旧的东西,还能发出?来声音吗?” “没问题的。” 阎弗生将琴放到一边后,伸手解了他身?上的琴带,强行将他怀里的琴拿走,然后把旧琴塞到他怀里。 “拉拉看。” 他又坐回到了原处,示意他拉琴。 “喂,我不是给你卖艺的。” 敬云安隐约察觉出?他的异样,但被催促得并未顾上去多想?,而且怀里的琴虽然旧,但却是个好物件,他忍不住来回打量着把玩。 试了几个音后,他发现音质不错,甚至比刚才那台还要出?众些,便再次拉起了刚才的曲子。 乐曲再次到达上次中断的地方,然后流畅地衔接下去。 「我的心里有整片天空,」 「想?用亿万颗星辰装点你的嫁衣......」 「我的心头?有整片海洋,」 「想?用亿万多浪花装饰你的西装......」 「你是否有听见,我那无名的爱人......」 一首短暂而多情的曲子结束了,阎弗生坐在床尾处,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开口?问:“你会不会拉《por una cabeza》......” 《只差一步》,亦或者?《一步之遥》...... 敬云安听过,但正如他所说,他的琴技很生疏,那样的曲子对于他来说,有点太复杂了。 “不会。” 阎弗生的眼前闪过一瞬间的失望,但很快便消散不见,“没事。” 他站起身?,走到南边的架子上,翻出?了一张唱片,然后走到留声机前换上。 第95章 唱针卡在旋转的唱片上时,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咔嚓噪音,没过片刻,便发出?了慵懒而浪漫的乐曲。 正是《por una cabeza》...... 阎弗生返身?走到敬云安跟前,再一次将他的琴带解下来,放回柜子里的时候,他问了句:“你会跳舞吗?” 敬云安眉头?微扬,又是拉琴又是跳舞,在这?样纸醉金迷的环境里,简直有种资本主义?大浪潮梦灭前的繁华再现。 “不会。”他再次摇头?。 阎弗生将柜子合上,起身?转向他,“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说着,他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 距离的拉近,使?得略带红酒气味的呼吸,在彼此的身?前萦绕。 阎弗生微垂了眼眸,低声对他说:“向左迈脚。” 唱片里的乐曲仍旧是手风琴的演奏,混着些许钢琴的和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有种让人恍惚的多情。 敬云安被他带着向左又向右,凌乱地踩着他同?样赤裸的脚背。 “后退。” “我都说了不会跳......” “弯腰。”阎弗生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直接带着他向下倒去。 音乐短暂停顿后,瞬间转入激情昂扬的旋律,敬云安还来不及站稳,就再次被拉起来,迅速带向右方。 探戈总是那样的激情而饱满,可以是两情缱绻的恋人在互相挑逗,又可以是势同?水火的冤家在彼此较量,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坚硬如钢。 身?穿着浴袍的两个人,就这?样在灯火璀璨,满室迷醉的光影中,生涩又缠绵地跳着如梦似幻的故去陈年。 “现在转圈。” 说着,阎弗生松开了他的腰,手臂高抬,带着他一圈圈地旋转。 敬云安甚至都没有思考出?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迈脚,就被他带着转了好几回。 等再回到对方怀里的时候,炽热的吻就堵住了他微微张开的双唇。 或舒缓或激昂的音乐还在回荡着,猝不及防的吻像马良手中的神笔,将那些缠绵的音符一点点挥洒上半空。 落下时,是翩跹飞舞的彩蝶,是轻扬漪澜的蜻蜓,是闪烁明灭的星光,是五彩斑斓的迷梦...... 浴袍落在脚跟的时候,后背摔在数米柔软之上的时候,敬云安攥着他的头?发,拉起了他急躁而迷乱的脸庞,“阎弗生,你现在又是把我当成?谁的代替品了......” 那低沉到有些发柔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就穿破了所有的迷梦,让阎弗生混乱的脑海一瞬惝恍,随即便是无边无际的迷惘。 “我不需要什么代替品。” 敬云安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嘴边荡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看来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 “那我换个问题......”他轻轻抚上他躁动?到发颤的喉结,“你这?张床上,躺过多少人......” “哼......”阎弗生的呼吸已?经染上了情谷欠的滚烫,“您还会在乎这?些?” “就是好奇。” 焦急的蛮横,打开了他的腿...... “记不清了。” 话?音响起还不过须臾,便被吞没在缠绵的唇舌与缱绻的音乐声中。 战栗的清泪与亢奋的汗水,再一次浸透了舒适的床单,原来再昂贵的材质,到最后都会被扯得扭曲破碎。 脏污之后,都是一样的黯淡不堪。 当角落的留声机熄声时,当璀璨的水晶吊灯不再夺目时,当天海之钟的灯光奔向新一轮的转换时,所有的躁动?与潮热,在默契的沉睡中归于沉寂。 阎弗生翻身?躺到旁边,凝望着那人陷入昏睡中的疲惫容颜,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将那些汗湿的鬓发,一点一点慢慢拨开。 然后轻轻地抚着他露出?的,风情万种的眉眼。 低声而悄然地说着:“就一个。” ...... 第70章 贷款 尽管两个人没第?一次那么疯, 那狗东西也确实遵守了承诺,没用绳子皮带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敬云安脖子上没留下什么痕迹,但几乎整宿不加节制地?攫取, 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吃不消。 于是, 从阎弗生家的大门走出来时?,向来敬业从不轻易告假的敬云安,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跟学校请假。无他, 纵欲过度后?的虚脱,腰酸带得两条腿发软, 大腿根使?不上来劲儿,精神也有点疲,很?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什么破绽, 被那些个脑瓜聪明的学生瞧出来异样。 可是心底的责任感与职业的使?命感,催促着他打起精神,不能轻易脱逃,他只好点燃了第?二支香烟,一口抽下去小半根后?,边吐着烟雾边发动车子。 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独栋, 敬云安一边猛踩油门, 一边在腹中狠狠地?咒骂姓阎的玩意儿。然后?用力攥着方?向盘,拐上了高架桥。 开进香湖区, 慢慢朝浩瀚路逼近, 四周的空气似乎瞬间不一样了。那些个躁动与浑浊的热开始褪去,秋日的微黄与清凉,从两侧的行道树林梢间源源不断地?钻入鼻腔,被欲望与香烟麻痹的大脑, 都变得清醒了不少?。 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敬云安吸完了最后?一口,将其按灭在了车载烟灰缸里。然后?望着渐渐出现的学校大楼,吐出了嘴里的烟雾。 他还有事情?,需要去搞清楚。 拐进学校大门时?,敬云安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疲惫,他像往常那样毫无异样地?停车,上课,和同事寒暄,与学生们?交流,然后?在下班之前,准备好下一节要教授的内容,晚饭前再加个班,处理其他的工作。 等到一切都准备差不多时?,下班回家,扑倒在卧室的床上睡一个昏天?黑地?。 等到翌日被生物钟叫醒时?,精神已?经彻底恢复。 于是他敷衍了阎弗生的电话与骚扰,拒接了他的上门与纠缠,在上午的课上完,下午还空闲的时?间里,约了之前就想约见的人。 还会先前那家咖啡厅,但并不是先前的位置。 敬云安特地?挑了个无窗,外头绝对看不见的卡座,等待着裴陌阳的到来。 后?者从来不会让他多等待一分,准时?准点甚至大多数时?间都是提前到来。 “不好意思云安,来的路上碰到了事故,路上堵,耽搁了点时?间。”裴陌阳带着歉意。 敬云安看了下表,“没事,不早不晚,正是我们?约定的时?间。” “你吃午餐了吗,要是没吃的话......” “吃过了。” 敬云安没想跟他多弯绕,直接在服务生给他上完自己早先给点好的咖啡后?,就开门见山了。 “前天?你和阎弗生在咖啡馆见面了。” 这语气两分询问,八分陈述,裴陌阳许是没想到他会知?道,亦或者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面上有些诧异。 “阎弗生什么都没说,是我那天?正好路过时?,看到了。” 免得他纠结于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又该如何向自己陈述理由,敬云安直接做了解释。 “是。”裴陌阳说。 “为什么,”敬云安看着他,“我不认为你们?俩现阶段,有什么值得约在咖啡厅里单聊的事。” 闻声,裴陌阳回视向他,“他找人查我了,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查我。” 找人查他身边的“野男人”,这听?上去像是阎弗生会做出来的事,敬云安并不感到意外。 “那你问出来了吗,他为什么查你。” 查他归根结底是为了敬云安,裴陌阳不愿说:“他那样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人,做事没有逻辑,又需要什么理由。” “那你还要去见他。”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裴陌阳语气有些不服输,“让他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哼,”敬云安轻笑了下,“你现在也是变得越来越强硬了。” “因为在有些事上,不能轻易地?退让......”裴陌阳认真地?看着他。 敬云安没有接他的眼?神,垂眸端起咖啡抿了口,过了片刻后?,才再开口道:“他即便查你,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而且,我想他应该也没有查到你什么东西。所以,出于诚挚的建议,也算是请求,以后?还是不要和他见面了。” “为什么?” 敬云安抚了下杯沿,“没为什么,都说了只是诚挚的建议。” 裴陌阳显然不想轻易地?放过,“还有请求不是吗?” 敬云安抬眸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轻轻吹起了咖啡。 “难不成,你当真对他有意思?”裴陌阳的话里有些刻意的打趣。 然而敬云安却点了头,“是。” 裴陌阳脸上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云安,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太擅长撒谎。” “我没有撒谎。”敬云安认真地看向他。 第96章 隔着渐渐西偏的阳光,和咖啡温热的蒸汽,两个人静静地?对望着。 过了一会儿,就在敬云安以为对方?已?经相信的时?候,裴陌阳轻笑了声,“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裴陌阳语气笃定:“他不是你的人生里该出现的那类人,也不是你会喜欢的人。”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你难道不知?道人是会变得吗,咱俩这么多年没见,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也是。”敬云安说。 “确实,世界上没什么会一成不变,但是云安,”裴陌阳的眼?神坚定,“对于‘他’,你永远都不会变。”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少?许后?,敬云安嘴角几不可察地?抿起,声音带着点自嘲,“你太高看我了。” “是不是高看,你、我,都清楚。” 这话说得有点太过笃信,坚定的让敬云安感受不到多少?赞美?。 他抬眸看向对方?,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然而所获不多。 “你什么意思?”敬云安决定直接地?问。 敬云安有着敏锐的洞察力,裴陌阳坚持了半晌后?,还是说了出来,“云安,我查过他了。” 听?到这话,敬云安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顺着他的所作所为,以牙还牙罢了。” 裴陌阳微攥了下手指,“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他不像是你会结识的人,我本来没想做什么,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够了,”敬云安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回到桌上,杯底与瓷碟发出不小的碰撞声,“到此为止,不论?什么,都到此为止。” “云安,你到底想做什么?”裴陌阳眉心拧起。 “我想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说着,敬云安从桌前站起了身,“以后?,我们?也最好少?见,甚至不要再见面了,你出国时?间也不短了,早点回去吧。” 见他要走,裴陌阳立马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腕,“云安你先别走,我可以帮你。” 敬云安脚步微顿,而后?挣开了他的手,“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 只留下身后?的裴陌阳,满眼?受伤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之后?。 ...... 自咖啡厅的不欢而散后?,裴陌阳尝试联系敬云安很?多次,但都被敬云安给拒绝了。 临近期中,学校里很?忙,敬云安便借着这个理由,连阎弗生的各种骚扰也一起给推了。他需要一些繁忙的工作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以便理清自己后?续的思路。 因而,从那天?的烛光晚餐起,阎弗生一连很?多天?都没能见到敬云安的面,甚至连去k大校门口瞄一眼?都不被允许。 那老妖精为了防止他擅自跑去学校或者小区打扰他,还下了死命令,要是去了被他发现,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碰一下。 阎弗生这种混不吝的魔头自然不愿受这个威胁,于是就大摇大摆地?开着车去了学校。 没成想敬云安那老妖精早有防备,一早就把他的车牌号和照片,传给了学校的几个门卫,还特别交代着如果发现他去,不仅绝对不能放进门,还要打电话通知?他,甚至可以报警。 不仅如此,如果发现有人送外卖,尤其是咖啡,都要查清楚是否是姓阎的赠送,收货人是否是他或者他们?的办公室,如果是,直接拒收。 于是阎弗生不仅连学校的大门都没进去就灰溜溜地?返回,还连试图送东西进去把人骚扰出来的招儿也被挡了回来。 为了不被对方?彻底地?拒之门外,也为了能早日再次摸上他的床,阎弗生只得偃旗息鼓,乖乖地?抱着手机等电话和视频,过上了堪比异地?的苦逼日子。 不过这样悠闲而苦逼的日子,他也没能过几天?。 尽管guten的金山系列腕表正式面市,项目暂时?告了一段落,但scott那个万恶的资本家,显然是想榨干他有生之年的所有价值,根本见不得他悠闲地?立马给他推了新的活儿。 阎弗生见不到敬云安的面更摸不到敬云安的人,只得转身去继续当牛马,赚来日和老妖精浪荡的钞票。 当他好不容易收了心,感觉有些能投入到新项目中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霍有森的电话。 「喂,阎爷最近干啥呢,都没在场上看到你。」 阎弗生仰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用一侧的肩膀夹着手机,脸上还盖着新项目的策划书,“有话快说,老子现在困得要死。” 那头闻声笑了起来,「这是被奴役得不轻啊,要我说您干脆自己单干得了,就您那资质,发财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这些个万恶的资本家后?代,站着说话不腰疼,阎弗生撩起脸上的策划书扔到了地?上,“没事我挂了。” 「哎别,既然您这么辛苦,那我就有长话短说了。」 那边微顿了下想了想措辞,然后?才开口道:「就你之前拜托我帮着搞香湖边房子那事儿......」 “啊,整好了,这么快?”阎弗生精神稍微振奋了一点。 「不是,遇到了点麻烦,所以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敬教授先前贷过款,而且还是房款。」 听?到这话,阎弗生眉头蹙起,以为自己听?岔了一样,“啥?贷过款?” 「对,而且数额不小,虽然已?经还上了,信誉也良好,但特殊人才贷款有点悬了。因为那玩意儿有两个很?重要的条件,一是必须是从事重点工程相关行业的alpha或者omega,二是从未贷过任何款项,敬教授现在不符合第?二个条件,只能走普贷。我倒是可以尝试走走关系,但不能保证结果,而且……还是看你的意思。」 阎弗生睁开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改躺为坐,沉默了几秒后?才问道:“你确定?” 「我叔的人查的,错不了。」 阎弗生知?道,霍家二叔手下有专门的团队,买卖之前都会无比细致地?调查买主资信情?况,以便后?续帮着处理贷款乃至购产事宜。不仅是为了方?便彼此,更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所以很?少?出错。阎弗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会问得那样迟疑。 阎弗生先前给敬云安推得联系人,就是这个团队里的,而且是负责人,显然敬云安在没见他的时?间段里,乖乖地?去见了他推荐的这些人,而且被对方?摸清楚了。 “你有问过他这事儿吗?” “他”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还没有。」 霍有森虽然不务正业,但到底是在欢场上走过数遭的人,敏锐度还是有的。眼?下这事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直接问都没问就先来跟兄弟通个气儿。毕竟贷过款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先前阎弗生特别跟他强调过敬教授手下没房,也没贷款,后?来敬云安去见他们?的团队,也没跟他们?提过,就很?不正常。 “好,我知?道了,等我下班去问问他吧,”阎弗生搓了搓食指,“多谢了啊老霍。” 「嗐,咱都是兄弟,谢什么,那我先挂了啊。」 “嗯。” 电话挂断的忙音从手机里传出,阎弗生望着自动返回通话记录的界面,眉心不禁拧得更深了些。 敬云安贷过款,而且手下很?可能有房...... 可是他先前并没有查出来,敬云安本人也从头到尾没跟他提过,即便是在他已?经帮着搞贷款的情?况下,也没有说。 这是为什么...... 阎弗生想不明白,心里的疑惑像杂草一样,见了水就开始疯狂地?生长。 第71章 真正的家 于是, 处理过?手头的紧要?事情后?,阎弗生已经没有心?思在办公室里继续待,直接跟sabrina交代了几句后?,拿起车钥匙就出了公司。 将车开出停车场时, 阎弗生瞅了眼腕表, 这?会?儿距离下班还有段时间,敬云安应该还在上课。 新学期的课表, 阎弗生也?早已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今下午敬云安有主课,所?以?估计会?耽误些时间, 下课之后?八成也?会?在办公室磨蹭一会?儿。 因而阎弗生到达k大后?,直接将车停在了西门对面的商业街路边停车位上。 由?于先前?敬云安将照片发给过?门卫,加上他这?张脸实在太招摇, 所?以?阎弗生一时也?不好两腿走进去?,只能待在车里等待着目标出现。 阎弗生不是个喜欢等待的人,然而眼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竟也?难得的生出了几分耐心?来。 接了sabrina和公司里几个电话后?,阎弗生望着手机的通话记录出了些神,耳际回荡起先前?霍有森说过?的话。 脑海中不禁生出各种猜测与纠结, 拧成团了也?没有想明白, 敬云安为?什么要?瞒着他贷款的事情。 第97章 而且,陶青原先前?明明查过?他的流水, 没有还贷的记录, 也?没有查到名下有房产的痕迹,可是为?什么他会?莫名被霍有森的人查到贷过?房款呢…… 天色渐渐暗沉,正在他想给陶青原打电话时,敬云安的车从西门开了出来。 阎弗生立时将手机撂到一边, 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下班高峰路上拥堵,加上濒临节假日,坎海市客流量大,饶是擅长绕车的阎弗生,也?没能逃过?堵塞的折磨,停停走走地好不容易磨到九亭诗韵时,走在他前?头的敬云安已经上楼了。 好在他先前?想给对方打电话的心?思忍住了,这?会?子他不知道自?己?要?来,就不会?百般推阻,好让他直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敲响房门时,敬云安并没有过?多犹疑地就开了门,但看到是他后?,面色瞬间像是见到了丧门星一样挂了下去?。 “有必要?吗你,看到我这?帅脸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阎弗生试图进入房门,却被拦住。 “我不是说过?,让你这?段时间不要?来打扰我的吗。”敬云安抓着把手,不让进门的态度很坚决。 “我有事要?问你。” 这?样一听就是借口的话,敬云安过?去?这?些天不知道听了多少回,让他进门,自?己?往后?两天有的罪受。 “直接在这?儿说。” “我说,有必要?这?样吗,整得我跟个来讨债寻仇的似的,好歹让我进屋喝口水吧。” 敬云安没什么好气地看着他说:“让你进屋,就不只是喝口水那么简单了。” 听到这?话,阎弗生立时笑得暧昧又无耻,“我保证,不动手动脚,什么都不干。” 阅卷阅得敬云安有些疲倦,懒得和他再扯皮,“你要?没事就赶紧走。” “啧,你这?左右推拒,横竖搪塞的,该不会?是在屋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阎弗生从门缝里朝他屋里来回搜寻,试图找出野男人的存在。 “看来你是没事。” 说完,敬云安就要?把门给关上。 阎弗生立马伸手掰住,脸上的表情稍微正经了几分,“我真有事问你,让我进去?。” 语气是难得的认真,敬云安看着他来回打量了会?儿,才终于放开了手。 只是撒开手后?就防备地站在了一旁,看着他还算乖顺地脱鞋换鞋才转身走到里头。 笔记本提包和外套都还在沙发背上,显然敬云安才刚进门脱下衣服没多会?儿,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 人此时正站在岛台前?准备倒水,阎弗生走到对方身后?,手从后?头揽上他的腰,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嗅了一口。 “你刚才可是说了什么都不干。” 敬云安往旁边侧了侧脸,试图躲过?他四处作?乱的唇。 “亲一个都不行吗,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 说着,阎弗生抬手向后?掰着他的脸,用力含上他的唇,将他刚喝到嘴里的水抢了过?去?。 绵长的深吻结束时,阎弗生的呼吸明显变得重了些,还不知足地想要?更进一步,沿着敬云安的侧颈与肩窝来回吮嘬,手也?变得不老实。 “阎弗生,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事?” “有啊……”话是这么说着,嘴却还是不停。 敬云安今天是真的累,不想跟他搞,直接把他的脸用力推到了旁边。 “有就赶紧放,放完了滚蛋。” 这?样冷漠的语气与态度,实在有些扫兴,阎弗生不禁回过?头,活动了两下被搡痛的下颌。然后?抬手用力攥着他的肩膀,将人给扳过?来正面相对,并向前?几步把他抵在岛台上。 “最近是不是出去?找人了?” 敬云安被他推得后?腰一痛,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想要?推开他却不知道被掐住了上臂肌肉的哪条筋脉,整个手臂突然使不上力气。 “疼……阎弗生你又犯什么病?” “是不是出去?找人了?”阎弗生没有理会?他的控诉,仍旧执着于问题的答案。 “呵……”敬云安强忍下痛楚,看着他冷笑了声,“怎么,不想跟你搞就代表出去?找过?别人了?就不能是单纯不想跟你搞吗?” “不可能,”阎弗生不屑的语气里带着极度的自?信,“你每回都爽得恨不能上天,这?么久没做,你不可能不想,除非你出去?找过?别人了。” 这?话说的他像个无时无刻不想着被他搞的淫//虫,甚至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一样。 敬云安承认自?己?不是什么纯良,但也?绝不是能任他这?样羞辱的,而且,他这?样的口气,实在让人觉得可笑。 “阎弗生,你挺可笑的,就算我出去?找过?别人,又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跟你睡过?以?后?,就不能跟别人睡了?” 闻声,阎弗生突然感到一股怒气从胸口里涌出来,他抬手用力掐上了对方的脖子,“你个骚东西……” 左臂虽然得到了解脱,但敬云安却不想把人给推开了,他望着阎弗生那隐隐失控的表情,突然觉得有意思极了,“我就是骚货,你应该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吧?” 脖子上的束缚越收越紧,像是当真要?把他掐死一样,憋闷使得敬云安的脸色越来越红,他却根本不做任何反抗。 直到阎弗生感受到他喷在脸上一道粗喘,才像是猛然回神一样,撒开了手。 “咳咳……唔……” 到嘴边的咳嗽还没有缓过?劲,阎弗生那粗鲁的吻就再一次盖了上来。根本容不得喘息的占有,让敬云安有些招架不住,推推搡搡间双双倒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咳啊……” 脖子上的领带被粗暴地扯下来,用力地勒住了双腕,多余的一节直接绑在了不远处的桌腿上。 太过?娴熟与迅速的动作?,让敬云安逃都来不及逃就已被困住。 唇舌间的锐痛与喉管上还未消去?的不适,几乎夺走了敬云安的全部注意力,以?至于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虎口。 等到他终于被放开双唇,得到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身前?的人却突然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那条昂贵的皮带。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征伐与侵略,便肆无忌惮地施加到了他的身上。 在那些又凶又猛的动作?中,敬云安不甘又控制不住地兴奋着,颤抖着,然后?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将要?攀登高峰时,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用力地捂住了口鼻。 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他感到恐惧与痛苦,却更让他感到亢奋与疯狂。 像是山将崩塌天将倾覆,川河与汪洋扭曲沦陷,世?界将要?彻底毁灭。直到堕落在绝望深渊里的恐怖火山终于爆发,天地沦为?一片岩浆火海,地狱的伥鬼纷纷蹿出,人间成为?暗无天日的炼狱。 许久,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在耳际的嗡鸣与吼叫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直到一滴晶莹的汗珠,啪嗒一下砸在额头,干涸的大地终于有了生机的源泉,杂草丛生,万物复苏,自?然的轮回与更迭,自?此生生不息。 阎弗生抚摸着敬云安仍在微颤的唇瓣,任额头的汗珠一滴滴滑向鼻梁,然后?砸在他的脸上。 “你这?张嘴说出的谎言,真是拙劣到让人生气。” 许是他的手指抚痛了他的伤口,亦或许是他的声音,唤回了他游走的意识,敬云安微微转动了眼睛,朝头顶瞥了一眼,“解开……” 身旁的人许是已经消了气,没有再过?多的为?难与纠缠,伸手解开了捆在桌腿上的结扣。 毫不意外的勒痕,在朦胧的灯光中泛着胀热的刺痛。敬云安不禁皱起了眉头,然而下一秒就被一双唇贴住了。 那轻柔中带着湿热的力道,好像真的有能止痛的魔力,他竟一时忘记了抽回,任那唇来回地啜吻,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以?至于那吻从红色的“手环”,蔓延而上,再次贴上他的唇。 那样缠绵而令人悸动的吻,在未拉窗帘的落地窗前?,被霓虹映得格外朦胧与深情。 直到一声叮咚的电子音,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响起,搅乱了所?有的迷离。 最后?的一吮后?,阎弗生缓缓抬起了头,俯视着敬云安余韵未褪的双眸。 沉默在彼此的呼吸间悄悄地缭绕,阎弗生轻轻撩拨着他柔软汗湿的发丝,忍不住在又一轮的霓虹变换中,打破了所?有的静谧。 “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以?前?其实贷过?款,买过?房……” 好闻的香烟味,在鼻间来回浮动,敬云安缓缓眨了下眼,开口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涩哑,“我现在租房,不代表我没有房,而且我也?从未说过?我没买过?房,是你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第98章 哪怕这?话听上去?有些无情,可仅是带了几分欲潮后?的缱绻,就让阎弗生生不起气来了。 “那为?什么也?不告诉老霍他们??” “谁没有侥幸心?理,谁又会?嫌房多呢……”带着慵懒的轻缓语速,像是恋人间的低声私语。 阎弗生轻笑了下,鼻间的气息微凉地略过?了敬云安的面颊,“说你是狐狸精还真没错,狡猾的很……” 敬云安静静地看着他餍足的脸,后?拢的额发恣意地垂在额前?,偶尔一两滴汗珠滑落,隐约地挡住了他的眉眼,“阎弗生,你为?什么非要?帮着我买房?” “如果只是想睡我,那一只金表已经足够了。” 沉默填满了彼此间的短暂距离。 “阎弗生不会?睡一个人很多次,”敬云安几乎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我在十字街上听说过?……” “你现在……已经过?头了。”喃喃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额发在半空中轻微地晃动着,昭示着身前?的人仍旧鲜活地存在着。 又一滴透明的汗珠从阎弗生的额角滑落,打湿了他好看的眉峰,然后?顺着浓密的睫羽,滴落在敬云安的脸侧。 阎弗生始终没有回答他的困惑,只是手无意识地理着他耳际那早已顺滑的一撮发丝。 片刻后?,他才轻轻开口,不答反问:“你那房子,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带我去?你‘真正的家’看看?” 然而敬云安也?一样,没有回答。 “阎弗生……” 四目相对,他像是要?望进他的心?里,轻缓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故作?的玩笑,“别爱上我,你会?哭的。” 身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微怔。 然后?,“哼,”他低笑了声,“这?话该是我送给你才对吧。” 双眸与双眸在紧密相触,笑容却在彼此的嘴角上,互不服输地扬起。 不过?多会?儿,撑在上方的人像是终于累了,转身躺在了身旁的地毯上。 微开的窗缝间透进一丝清凉的晚风,带着远处车流的嚓嚓声。 明灭的霓虹灯晕与一闪而过?的远光灯,互相交融,打进高楼那宛如玻璃罩一样的窗内。 那两个看似成熟的人,在迷蒙的光雾与昏暗中,在喧嚣浮躁的沉默里,不着寸缕地坦诚相待。 他们?不着痕迹地互相背过?身,扬起的嘴角却在顷刻间,便黯然了下去?。 第72章 sabrina 苏布那三流小?模特事业最近干得还不错, 虽然年龄是无论如何流泪都再也挽不回来了,但运势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好?起来了,走去?买裤衩子的路上随手入了张彩票,哐当一下?子净赚十万块, 简直要把?他给乐疯了。 于是连夜给阎弗生?打电话, 要他带着上好?的美酒去?给他庆祝。 阎弗生?本来不想搭理?苏布那小?子的,因为他最近心里有点乱, 但是接连去?十字街疯了好?几晚上, 都没能发泄掉那种乱带来的憋闷,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那华丽空荡的“皇宫”里, 就答应了苏布的邀约,提溜着两瓶酒去?了罗希莎小?区。 “带了吗带了吗?” 进门苏布那小?子就扑了上来,不等他开口直接把?他手里的酒给夺走了。 “酒已到?, 开嗨!” 苏布满心欢喜地跑回到?厨房开酒,整个人乐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阎弗生?看着他高兴成那个猴儿样,心里特别的不爽,忍不住一屁股坐到?沙发前?,开始犯贱,“看来是老天爷可?怜你岁数大了还得出去?卖‘身’, 特地赏你一口食。” “生?哥……”宋施维立马转身朝他挤眉弄眼, 示意他嘴下?留情。 “没事儿,宋宋, ”然而苏布却颇有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架势, “你让他酸吧,老子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懒得计较,而且我?发现, 生?日过完后,我?的运势仿佛坐了火箭一样哐哐地往上走,现在年龄对我?来说已经完全不是个事儿了,再说,能天天中彩票,我?长两岁又如何!” 说着,他将酒倒在杯子里,先自己喝了一口,“啊,爽啊。” 见状,宋施维松了口气,“生?哥不过去?吃点东西吗?” 阎弗生?朝餐桌上瞅了眼,炸鸡卤味小?龙虾,配着各种造型奇特的甜品与?饮料,“看上去?就没食欲,中十万块就请人吃这些,还白费我?两瓶好?酒,我?不吃。” “还有刺身和生?腌没送来呢,”宋施维说,“小?布哥知道你喜欢吃,特地买的。” “宋宋说那么?多干啥,他不吃正好?省下?了,赶紧去?叫陶青原出来,反正酒送到?了就没他事了,让他爱咋地咋地吧。” 苏布气咻咻地瞪了一眼阎弗生?,“有你一个座你还嫌上了,不吃拉倒。” 若是平常,苏布这语气早就要被他给爆栗一顿,但眼下?阎弗生?实在心堵到?提不起任何的劲儿,就任他在那瞎叭叭。 等陶青原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生?腌的外送正好?也到?了,看着那包装盒上的logo,阎弗生?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兴趣,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只是抬头瞥到?陶青原的身影后,他走向餐厅的脚步一转,将人又给拉回到?了房间里。 “哎,他俩怎么?又进去?了?”宋施维疑惑地看着北卧方向。 “什么??”苏布转头看去?。 由于不想被苏布那小?子打听来打听去?,进到?陶青原的房间里后,阎弗生?就将门带上了。 他转头看向满脸懵逼的“人工智能”,“陶大佬,你之前?帮我?调查的那个人的那些资料,都是怎么?查来的?” “啊?怎么?了?”陶青原反应有些迟钝。 “哦,我?不是怀疑你的技术啊,只是我?最近发现有些不符的地方。” “什么?不符?” 像是左右验算后还是被老师查出了错误一样,陶青原整个人都认真了起来。 阎弗生?说:“你先前?给我?的消费记录,包括一些流水中,相对固定且大额的支出,除了房租和捐款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更没有涉及到?房贷,而且那些资料中似乎根本不涉及房产之类的信息,可?是我?最近发现,他手下?是有房的。” 听到?这话,陶青原像是在飞速运转各项机能一般,站在原处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平缓而机械地说:“关于消费记录和流水,因为涉及到?的数据太庞大,全部提取不现实,所?以我?只取了近两年的数据作为样本进行统计,这个我?在之前?给你的资料里做了特别备注,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注意到?。对于你所?说的房贷,如果被调查对象近两年来有偿还房贷之类的支出流水,那必然是包含在内的,除非近两年没有产生?过此类的支出数据。” 阎弗生?眉头微蹙,“那就是说,他的房贷最起码是在两年前?就已经全部还完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陶青原只管抽取数据做统计,至于数据背后的动机和行为,他不擅长也不会进行揣测。 “好吧,我?明白了,多谢。” 阎弗生?本想拍下?他的肩膀,但见他满身防备与?机械感,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转而朝外头示意,“出去?吧。” 刚拉开房门,某人踉跄又鬼祟的身影差点直接趴到阎弗生身上,幸好?后者早有预料,及时后撤。 “哎哟。”苏布下意识拉住了门把手,免于趴在地上狗吃屎。 “呵,你真是够猥琐的啊苏老布。”阎弗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苏布,就差把?脚踩到?他脸上了。 苏布扶着门板站稳,“明明是你们见不得人地窝在屋里不出去?,我?是好?心过来叫你们去?吃饭。” “哦,那真是谢谢了。” 阎弗生?抬手一把?将他的脑袋拨到?旁边去?,直接出门朝客厅走去?。 “哎,”苏布立马拉住也要出去?的陶青原,“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陶青原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被拉住的胳膊,“没说什么?。” “嘿,”苏布圆眼一瞪,“你这个臭人机,现在都会帮着外人撒谎了!到?底谁才是跟你住一个屋的?!” “……” “你再不过来,大爷我?可?就把?这些海胆全吃了。”阎弗生?打开生?鲜的盒子,故意挑出最大个的海胆,朝北卧大喊。 “我?靠!那是我?的!” 果不其然,苏布立马放过了对陶青原的逼问,一蹦三跳地狂奔到?餐桌旁,将整个盒子都抱走了。 “都中了十万块了怎么?还这么?小?气。”阎弗生?无语至极。 苏布不服:“你以为中十万块很?简单吗,那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老子花的可?是老子的运数!” 宋施维给后头过来的陶青原拉了拉椅子,“说起来,也要多感谢学长呢,要不是他今天需要去?采购,还说今天的运势适合买双号,我?们可?能都碰不到?这么?幸运的事儿。” 第99章 “啥玩意儿?”听到?这话,阎弗生?眉头扬了起来,“和着全是人陶大佬的功劳?” 苏布吹胡子瞪眼,“什么?啊,那还不是老子挑得号!双号那么?多,谁能料到?会是哪串啊!” 阎弗生?没搭理?他,转头看向陶青原,“没想到?你还懂彩票。” “不懂,”陶青原摇了摇头,“只是大多数跟数字沾边的东西,都有规律。” “是吗,”阎弗生?来了点兴趣,“那下?次你跟我?一道,我?也去?买它十个八个的,保不准能中个上亿的大奖。” 苏布不屑,“哼,你就算买一千一万个也中不了,说了这是需要运数的,老子的手气不是谁都有的。” “确实,”宋施维边啃着鸡翅边说,“我?也按着学长说的买了,结果只中了两百块,不得不说,有时候还真得看命运。” “是吧!”苏布一脸得意。 “嘁。” 阎弗生?轻蔑地嗤笑过,试图趁其不备抢过那大个的海胆,结果被对方躲了过去?。 “哼,这个才不能给你吃,我?这是特地要了给有功之臣的。” 说着,他难得大方地将那海胆给了旁边的陶青原,“大原子吃了这个海胆,你可?要好?好?修炼,咱争取下?次去?搞个二十万,你觉得怎么?样~” “……” 这话有种被硬拽上贼船的感觉,陶青原看着那海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下?嘴。 阎弗生?眯着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几秒,忍不住吐了句:“你俩是不是上过床了?” “噗——” 这话说的太过匪夷所?思?,宋施维没忍住喷了口汽水。 “你放什么?屁呢你!”苏布无语地朝他翻了白眼。 然而陶青原仍在纠结着是否该吃海胆,没有注意到?话里的异样。 见状,阎弗生?微微挑了下?眉头,“行吧,啥时候睡了记得在身上挂个横幅,免得别人以为你年龄太大没人要。” “阎弗生?你能不能去?死啊!”苏布仍不住抄起旁边的海胆皮朝他扔了过去?。 阎弗生?迅速起身躲过,正好?兜里的手机响了,就借着接电话蹿去?了客厅。 “老子真他大爷的作孽,没事叫你这么?个东西过来气我?!” 无视掉身后苏布的咒骂,阎弗生?将电话按了接通。 “喂,sabrina,怎么?了?” 那头一阵沉默,阎弗生?移开手机看了看,确认是在通话中没错,“喂?信号不好?吗?” 许是听到?了背景音里的咒骂与?吵嚷,那边吸了下?鼻子,「你现在不方便,我?过会儿再打给你吧。」 没叫他的名字,也没有称谓,语气还有些犹疑,阎弗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背对了餐厅。 “方便,你说。”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后,「你上次说的那个‘机构’,认识的人……能不能把?联系方式推给我??」 闻声,阎弗生?微拧的眉头舒展了开,“终于下?定决心了。” 吸鼻子的声音清晰而浓重地从电话里传来,「其实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只是……我?总抱着侥幸的心理?,我?总想着……」 阎弗生?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一步,所?以之前?跟她?提过几次,只是现实比他的预料来得快一些。 sabrina从小?就没有父亲,是母亲把?她?拉扯大的。可?她?的母亲是个beta,没什么?文化,更没什么?手艺,字也不识几个,除了眉眼长得好?看些外,可?以说是平凡到?有些平庸,为了把?女儿养大,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年轻时听说在歌舞厅卖酒能赚钱,她?母亲就跑去?没日没夜地卖酒。 好?看且底层的女人似乎总是不能得到?世界的眷顾,为了不让自己受辱,也为了不让女儿难堪,sabrina的母亲就只能靠酒量赚吆喝卖酒,以至最后喝到?胃出血再也不能喝。 胃罢了工,可?人不能罢工,她?母亲便求着歌舞厅的老板教她?唱歌,让她?登台表演。老板觉得她?的脸能当卖点,就答应了。或许正是因为世界的不眷顾,所?以老天爷慈悲了一会儿,在喝了那么?多酒后,她?母亲的嗓子没有坏,学得也还不错,甚至称得上好?,第一次登台就获得了很?多的安可?。 歌舞厅的老板很?满意,就打算让她?母亲常驻,还许诺到?达一定营业额后给她?多抽几分成。sabrina的母亲自然很?高兴,练习得更加努力,做得一次比一次好?,钱包也越来越鼓。就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老天爷的慈悲到?了头。 那一年圣诞没下?雪,天气特别冷,歌舞厅却无比热闹,因为那天是舞厅十周年的庆典。 sabrina的母亲作为歌舞厅当季最受欢迎的艺人,要登台为歌舞厅唱庆歌,在当时,那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然而当天开店前?,她?母亲却被人拖进了黑巷里。 他们没有侮辱她?,却给她?注射了毒品,因为他们不想占她?的便宜,他们想彻底毁了她?,毁了这个当时很?受欢迎又好?看的歌手,毁了这个勤奋的女人,无助的母亲。 母亲始终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她?,她?猜想过敌对的歌舞厅,猜想过同台竞争的艺人,猜想过自己的老板,甚至猜想过身边当时最亲近的朋友。可?是猜来猜去?才发现,即便知道了凶手是谁,也已经没有用了。 她?强迫自己去?忘掉,去?戒掉,可?毒品那种东西,削骨剥皮都难以摆脱,她?能控制自己的时间越来越短,理?智也越来越稀薄。 在彻底堕落之前?,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女儿,要把?所?有的钱都藏好?,即便她?死了也不能拿出来,因为那钱是女儿以后的学费。她?的女儿一定要上学,要有文化,要过得开心,要再也不必对人卖笑卖唱就能赚到?吃饭的钱。 sabrina继承了母亲的坚韧与?勤奋,她?在母亲日渐疯狂与?恐怖的缝隙中,拼命地学习,努力地长大,然后拖着日渐颓败的母亲一步步走出了那座小?城。 在sabrina的心里,母亲的半生?都在为了她?拼命,为了她?受苦,没有享过一天的福。她?很?想帮母亲戒毒,让她?恢复平常人的生?活,可?深知一切都早已不可?能。 医院救不了她?的母亲,戒毒所?也救不了她?的母亲,毒瘾像日升月落无法改变地在母亲的身上反反复复,蚕食着她?早已稀薄的尊严和千疮百孔的躯壳。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甚至获取代替品为母亲缓解,可?都没有用。 就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阎弗生?。 他带她?去?了一个特殊的机构,让她?看了那里“病入膏肓”到?无药可?救,却无比平和安详的病人们。看到?他们是如何平静而带有尊严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 可?是当时她?没有做好?准备。 然而如今……她?已经到?了不得不准备的时候。 「我?妈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啊……没有我?的话,她?不用去?歌舞厅,她?可?以活的很?好?……」 sabrina从来没有这样嚎啕大哭过,阎弗生?只能静静地听着。 好?一会儿,对面?的哭声放缓的时候,他才轻声地说了句:“sabrina,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母亲是为了你,但更是为了她?自己,因为你就是她?的明天,她?的未来。” “所?以啊,别哭了,她?的明天和未来,该是明艳璀璨的。” 又过了许久,那边深深地长叹过。 「总要面?对的。」 “是。” 「谢谢你,pherson。」 “不客气,我?也是怕你把?自己搞坏了,以后没人给我?当牛做马。” “联系方式我?刚才推给你了,记得说我?的名字。” 嘟嘟嘟……忙音传来。 手机收回时,屏幕上的通话结束界面?已经跳转到?了记录列表,然后缓缓变暗,又彻底变黑。 其实,sabrina挺幸福的。 阎弗生?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团黑影,耳朵里突然蹿过一道尖锐的嗡鸣,随即陷入了无边的死寂。 直到?哇哇的声音从身前?一闪而过,他猛地一颤,从愣怔中回过神。 苏布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套奇怪的衣服,得意地向餐厅里的人展示,“就是这套!只有我?能穿出效果!” 阎弗生?转头环视过四?周,然后下?意识低头看向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着解锁的画面?,他不经意地一动,面?容便自动识别解了锁。 他看着那一整列的通话记录,忍不住点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拨通。 「喂。」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真正的家?” 第73章 房子 第100章 sabrina那句话说的没错, 总是要面对的,阎弗生也总要面对自己内心的堵和乱。 于是自那天起?,他就一直缠着敬云安,想让他带自己去那套传说中的房子里看一看。他想知?道敬云安真正的家?长什?么样子, 尤其得知?那套房子就在坎海市内后, 他就更想去了。 “阎弗生,你不会?想去那里的。”但?敬云安始终是不愿意的。 “怎么着, 是位置当?真偏僻到鸟不拉屎, 还?是房子小到放不下第三?只脚?你就这么拿不出手地一直推三?阻四。”阎弗生试图激将?他。 但?敬云安明显不吃他的激将?,“一套房子而已, 有什?么可看的。” “对啊,一套房子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听到这话, 敬云安转头看向他,“你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去?” “没为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会?买什?么样的房子而已。” 一个?人在寸土寸金的一线都市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却不去居住,反而再单独花钱租房,要么是那房子当?真位置偏僻到根本无法通勤,要么是那里有着让人无法面对的人或者事。 阎弗生想知?道背后的真正原因。 他语气不怎么正经地说:“你一直这样搪塞我, 该不会?是在那里藏了什?么命案吧。” 敬云安的心情有些烦, 不愿搭理他这样的油腔滑调。 可是阎弗生铁了心地想去看,接连几?天缠着敬云安赶不走踹不远, 以至于到最后, 敬云安都发火了也没能打消他的念头,反而因为他的发怒使得阎弗生的念想更甚。 于是在那个?没有太阳的午后,敬云安带他去了。 车子一路驶出香湖区,朝着城北的方向开去, 经过?了大学城后,直接开去了城北的中心公园。绕着中心公园转到南边,就到了一处环境安逸而静谧的小区。 熟门?熟路地将?车子开进小区大门?,转到一栋楼前的停车位停好后,敬云安不发一言地熄火下了车。 一直在查看小区环境的阎弗生见状,也跟着下了车,站在一颗梧桐树下,朝四处来回打量。 虽然相对市中心区来说,城北确实有点偏,但?小区的位置还?算不错,而且环境优美,比敬云安租房的九亭诗韵要好很多。 而且他刚才?还?看到小区进门?不远有个?静心湖,虽然不大,但?很有韵味,直接将?四周拉高了一个?档次。 看到敬云安话也不说一声就走向其中一栋单元楼,阎弗生也赶紧跟了上去。 “瞅着四处环境不错啊,比你现在住的地方好多了。” 敬云安没有理会?他的搭话,直接按了电梯上行。 两个?人先?后进电梯后,敬云安在面板上按了九。 在这栋总楼层有十五层的单元楼上,九层算不得高,敬云安似乎总是喜欢住在楼层的中段,先?前的九亭诗韵也是。 阎弗生和敬云安在很多习惯和喜好上都有相同点,但?在这一点上却很不一样。如果是阎弗生,他会?选择住在最高处,没有人能在头顶上哐哐咚咚,踏来踏去的位置。 叮声的电梯门?打开时,敬云安率先?走了出去。 和九亭诗韵不同的是,此处同一楼层分东西两户,门?对门?,但?间隔不算近,走廊也比较宽敞。 阎弗生跟着身前的人走向了左边。 带着棕调的暗色大门?在走廊的声控灯下,透着一丝沉闷与不可捉摸,门?上嵌着同样带有指纹的密码门?锁。 然而敬云安却并没有直接按指纹,而是在面板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密码。 嘀嘀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咔嚓的解锁声无比清晰,像是预示着开锁的人即将?进入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门?被拉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阎弗生站在敬云安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明显的感?受到,他凝滞了那么一瞬间。 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几?秒钟后,他直接拉开门?走了进去,什?么都没有说。 屋里大概开着窗,一阵淡而清新的气味随室内的风拂过?面颊,随即一片十分温暖的光,便侵入了阎弗生的眼眸。 此时窗外的天虽不阴沉,但?并没有太阳,所以这样的阳光让人感?到很诧异。 然而走进门?后阎弗生才?发现,那“阳光”只是暖色墙壁的反光。 和身后那扇色调黯淡且沉重的大门?不同,整个?屋子都特别?的舒适明亮。 阎弗生四处扫了一圈,房子采光很好,布局得当?,家?具与摆件相配,地毯与壁色融洽,四处都透着一股温馨的感觉。 和阎弗生想的不太一样,很不一样。 玄关的鞋架上只放了两双拖鞋,敬云安换了其中一双,但?并没有让阎弗生换另一双,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副崭新的鞋套,放在了鞋架上。 意思很明显。 阎弗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双无人动的拖鞋,淡蓝色,鞋面绣着卡通的小熊,看上去有着和这个?房子同样的温暖与舒适。 阎弗生心里突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不适,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脱了鞋后拿起?鞋套套在了脚上。 他看着敬云安习惯性地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然后走到南边的阳台上,拿起?水壶给几?盆植物浇水。 和九亭诗韵不同,这里的植物叶片饱满,在百花开始枯叶的秋天里,依旧生机盎然。 阎弗生一边朝四处打量,一边走进客厅。 靠墙的置物架和壁柜里,放着许多的书和手工艺品,他忍不住上前,看着那一个?个?方形的透明玻璃罩内,亮着小灯的手工房屋模型。 那些模型精致又逼真,有着和眼前所处环境同样的温暖,让人不禁想要亲临其中。 一、二、三?…… 一共有八个?这样大小不一、格局迥异,却同样温馨精致的手工小屋,几?乎占满了眼前的整面置物架。 置物架和玻璃外罩干净到不染纤尘,看上去像是每天都有人在认真地打扫。 阎弗生开始感?到好奇,很想知?道这个?每天帮敬云安打扫房子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他走到客厅靠南侧的书架前,在垂眸便可细看,抬手便可抚摸的壁格里,看到了那张双人合照。 照片中的两个?人,五官稚嫩,轮廓柔和,面容带着不谙世事的青春与美好,连身上穿着的纯白色衬衫,都是那样的完美无瑕。 他们亲密地靠在一起?,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背后天空那样的淡蓝色。 是他了…… 阎弗生看着还?可以被称呼为男孩的敬云安,和身旁的另一个?男孩。 那男孩有着圆润而明亮的眼睛,淡红而饱满的嘴唇,笑?起?来很好看,嘴角的笑?窝仿佛装满了整个?盛夏最甘甜的果浆。 是个?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omega美人,像池满辞一样……不,是池满辞像他。 不等他再继续观察到底哪里像,手里的相框便被夺走了。 敬云安面无二两表情,但?蹙起?的眉心昭示了他的不满,像是最珍贵的东西被人随便碰了一样,不停用手里的帕子在镜面上来回擦拭,直到阎弗生的指纹从上面彻底消失。 “他是谁?”阎弗生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不关你的事。” 敬云安也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只是语气有些噎人。 阎弗生从他这噎人的语气里,确认了那是个?到此时此刻都对他很重要的人。 那样亲密的距离与笑?容,只有恋人间才?会?有。 “他现在在哪儿?” 放回原处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认真地摆正。 “与你无关。” 说罢,敬云安转身就往旁边走。 然而这样不耐烦的口气与态度,让阎弗生感?到了十分的不爽。 他一把拉住了敬云安的手腕,逼着他回头看向自己,“你好好跟我说话。” 敬云安没有因为他的举止而感?到愤怒,只是望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枯败与黯淡,“他死了。” 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地向着四处荡漾,说完,他甩开了他的手,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阎弗生眉头微蹙,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怎么死的?” “车祸。” 简短的两个?字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却在落下之后的余音里,让人感?到一股绵长的悲伤。 这个?小区太安静了,安静到哪怕是再寻常的情绪,都会?让人觉得难以承受。 “唰唰”的流水声后,是吸尘器被清洁发出的嗡响。 阎弗生这才?明白,原来那个?每天都来认真打扫的人,是敬云安。 他侧头环视过?整间屋子,一百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对阎弗生来说不算宽敞,但?却是……他们最温馨的家?。 第101章 他和他的家?…… 阎弗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敬云安一直不愿带自己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苦味,突然从胃囊里向上翻涌,卡在喉咙里有些难受,但?却吐不出来。 当?吸尘器落在地毯上开始运作的时候,阎弗生默默转过?了头,不动声色地从这一侧的书架,转到了另一边的走廊。 他经过?的地方没有华贵的吊灯,没有绚丽的衣帽间,更没有不菲的各式名牌,但?却让人刻骨铭心。 右手边的书房没有关门?,那副宽长的竖幅大挂字就映入了阎弗生的眼帘。 「人生苦海,何处寻岸」 笔力遒劲,笔法娴熟,却不知?为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挣扎,就像题中的八个?大字所言的那样,让人没来由的感?到悲凉。 阎弗生并不太懂书法,却也没忍住盯着那幅字看了许久。 直到那嗡嗡的机器声音在耳边越来越靠近,越来越响亮时,才?回过?神,转身走去了不远处的阳台。 阳台墙角的纯白色仙菊,在秋日的下午开得正好,隐约冒出来的太阳缓缓奔着西边而去。 阎弗生放眼朝楼下望去,静心湖的全貌尽收眼底。湖边的常青树此时有些单调,但?左手边的窗前,那盆被精心呵护的红色盆栽,却给窗外的景致添了些色彩。 造型奇特而童真的陶艺花盆与颇为张扬的植物有些违和,阎弗生不禁走到了那不大的盆栽跟前。 细密的枝丫间,有一方小巧的卡片坠挂在上面,阎弗生伸手拨了拨,看清了上面褪色到快要看不清的油性笔字迹。 「20xx年9月5日,最后的礼物」 最后的礼物…… 看着那模糊的日期,阎弗生缓缓皱起?了眉头。 仔细算算,那个?时间……敬云安应该还?没有研究生毕业。 不知?道为什?么,阎弗生耳边突然回荡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中,敬云安微哑而飘悠的声音。 眼前再一次闪过?刚才?看到的合照画面后,他慢慢抬起?了头。 阎弗生终于明白了,那时候敬云安所说的,那段过?得极其不好到差点把自己搞死,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去当?家?教,从而认识了池满辞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第74章 初恋 阎弗生?忍不住转身走回到客厅, 看向?那个忙碌的?身影。 “池满辞和他……有什么关系?” 嗡嗡的?机器运作声很吵,但阎弗生?知道,那并没有掩盖掉他的?话,然而敬云安却完全?在假装听不见?。 他转身几步, 拔下了吸尘器的?插头, 房子里恢复了安静。 “池满辞和他是什么关系?” 敬云安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关系。” “呵……”阎弗生?很轻地讥笑了声,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就是在你认识池满辞之前去世的?吧, 你说过池满辞上大二你读研的?那段时间里过得很不好,差点把自?己?搞死,才会接了池满辞的?家教?, 你说是你朋友担心你,替你接的?。可到底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还是压根就是你自?己?想接?” “你什么意思?”敬云安声音淡淡的?。 “什么意思?”阎弗生?扔掉了手里的?插头,“敬云安,大家都是在场合上蹚过的?成年?人,何必这样虚伪, 直接点不好吗?” 敬云安眉头微拧, 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状, 阎弗生?再次冷笑, “我就说嘛,人都是自?私且卑劣的?,怎么会真有人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从身边溜走,跟别人结婚睡一张床而无动于衷。说什么太过珍视所以?甘做朋友默默守护, 不去打扰放他自?由祝他幸福,原来不过是因为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替身而已?。” 他看向?敬云安,声音满是讥讽,“因为心底的?最深处还藏着一个……纯洁美好的?白月光嘛,所以?后?来的?所有人都是不足轻重的?代替品,都不能?与之相比,走了就走了,不会真心地挽留,甚至还能?笑着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怎么不说话,你可不要告诉我池满辞不是你对白月光的?缅怀,”阎弗生?朝他走近了一步,“我仅凭着照片都能?感觉到那种似曾相识,那个沉浸在悲痛中,恨不能?抓住任何一丝游风当救命稻草的?你,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敬云安看向?阎弗生?的?眼神里平淡无波,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更摸不透他的?心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何必要在这里咄咄逼人,冷嘲热讽。” 闻声,阎弗生?耸了下肩,“当然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路过看不惯,闲言几句碎语,毕竟嘴长在我身上,你总不能?不让人说话吧。” 敬云安冷漠地转过头,“随便你。” 被拆穿了事实真相,扯下了虚假的?深情面具,却丝毫不感到慌张抑或恼怒,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被拆穿一切,更不在乎拆穿他的?那个人。 阎弗生?看着他默默重新插上吸尘器的?插头,认真地打理?着地毯,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到这会儿,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敬云安会说他不会想来这个地方。 因为来到这里,他才会发?现原来敬云安是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虚伪的?人,才会发?现,自?己?真的?很可笑。 阎弗生?转身环视着整间房子,看着每一件精心挑选、安置、摆放的?家具,看着那些温暖精致的?手工小屋,很明显了,那些小屋也是敬云安一块一块认真雕琢、打磨、上彩,再组装起来的?。 依山傍水,四面通达,从小屋模型到眼前的?整套房子,从地段位置到室内装潢,每一处都是那么的?用?心,用?心到让人看着就觉得想吐。 阎弗生?有些受不了地转身走到门口?,扯掉鞋套后?用?力踢上鞋子,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楼钻进车里后?,阎弗生?发?动车子,马不停蹄地从小区里驶出来,奔着高架桥猛踩油门,一路狂奔猛蹿,直到被交警逼停在路边。 一顿严厉批评,几张罚单,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才终于被放走。 重新开上马路,阎弗生?的?心绪并没有平缓下来,以?至开过市中区的?十字路口?,他直接拐到旁边的?路口?停了下来。 太阳西沉,街边的?路灯渐渐亮起,路口?的?右前方有一家亮着暖色灯牌的?酒吧,瞧着像个清吧,带着点小资风味,是阎弗生?最不喜欢去的?那类酒吧。 这里距离十字街还需要将近三十分?钟的?路程,然而眼下正是下班高峰期,保不准就要磨上一个多小时。 阎弗生?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再开一个多小时去喝那一杯酒,就直接下车,走到了那家酒吧门口?。 门上的?风铃叮铃响过,空气里那种熟悉的黑麦啤酒的?苦涩气味,扑鼻而来。 阎弗生?微微蹙了下眉头,直接走到了吧台前,习惯性地敲了两下台面,“一杯杜利……不,威士忌。” 吧台后?的?酒保闻声,拿过酒杯往里面加了个球冰,倒上酒后?,推到了他的?跟前。 阎弗生?伸手接过,手背却被人用手指暧昧地划了下。 这样的?场面他早已?习以?为常,只淡淡地掀眸瞥了对方一眼,“你不是我的?菜。” 然后?无视掉对方遗憾的?表情,拿起杯子抿了口?酒。 有舒缓的?爵士乐在酒吧里来回荡漾,黏黏糊糊地让阎弗生?感到了一丝讨厌。 清吧不像十字街那些夜店,人潮汹涌,靓丽的容颜一张接一张地消失又迅速出现,像雨后?的?鲜笋一样年复一年从不断绝。 阎弗生?这样的?极品往吧台那儿一坐,简直是在沙漠的?中心开了一个泉眼,四面八方的?生?物全?都涌了上来。 懒得一个个打发?,阎弗生?直接阂着眼眸,低声说了句:“老子没心情,都特么给我滚。” 身上的?气息在一瞬间变得压抑,四周涌上来的?人只能?不情不愿地四散而去。 片刻后?,阎弗生?才缓缓睁开眼,望着杯子里的?酒液,进入了短暂的?放空。 只是还不待他安静两分?钟,左手边又有一个人坐了过来。 阎弗生?刚要再次开口?撵人,旁边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martini.” 阎弗生?转过头,裴陌阳的?面孔让他意外,更让他感到烦躁,“滚一边儿去坐。” “公共场合,谁都能?坐,你要是看不爽,可以?走。”裴陌阳不仅无动于衷,还故意挺了挺腰身。 见?状,阎弗生?拧起了眉头,“老子先坐过来的?,要走也特么该是你走。” 裴陌阳冷哼了声,没理?会他的?话,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阎弗生?瞪了他两眼,像是跟他杠上了一般,也不动不走地坐在原处。 第102章 “您的?酒。”酒保将酒杯推到了裴陌阳跟前。 “谢谢。” 裴陌阳拿过酒,并没有立马喝,而是捏着杯脚轻轻转了转。 身侧的?人没再说话,只是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后?,又要了一杯。这副心情很烂的?样子,打他一进门,裴陌阳就注意到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小酒吧碰上阎弗生?,就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直到那撵苍蝇一样的?恶劣语气响起,才决定走到吧台边上会一会他。 眼下瞧着他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坦的?模样,裴陌阳就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裴陌阳故意打趣道:“心情不好啊。” “滚。”阎弗生?显然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哼。”裴陌阳轻笑了声,周身萦绕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阎弗生?本就糟糕的?心情因而变得更差,他攥了攥手中的?杯子,“你特么早就知道,所以?故意不拆穿,就为了等着看我的?笑话。” “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阎弗生?转头看向?他,语气恶狠狠的?,“是你先跟我提起,说什么他的?生?命中有一个人,你也听出来我说的?是池满辞了,但你什么都没说。” “呵,”裴陌阳再次轻笑起来,“原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 说着,他转头看向?阎弗生?,“是,我早就知道,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不是很能?查人吗?你怎么不自?己?去查呢?哦……除非你查不到已?经死了的?人。” 裴陌阳抿了口?酒,嘴角的?笑里含着几分?嘲讽与轻蔑,像是在嘲笑他先前的?自?大与狂妄,蔑视他的?自?以?为是,和那些什么了解不了解的?无稽之谈。 阎弗生?很想揍他一拳或者冷嘲热讽回去,毕竟论毒舌与打嘴炮,没有人能?干的?过他阎弗生?。可是踌躇了一瞬后?,阎弗生?却突然感觉浑身无法挤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力气来。 “死了的?人,他会是永远美好,永远忠贞,任何人都赢不了的?存在。” 裴陌阳的?语气,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忧伤与凄凉,还有些过来人的?自?嘲。 “嘁,狗屁。”阎弗生?不屑一顾地冷嗤过。 裴陌阳轻抿了下嘴角,没有理?会他的?讥言冷语,“我猜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有动过心,更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你不会懂,他对余白的?那种爱。” 余白…… 阎弗生?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原来那个人叫余白。 “他们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彼此两情相悦,互相扶持,考上同一所高中,又一起努力,考来同一座城市的?大学,他们甚至约定了大学毕业就结婚……那时候我就觉得,哪怕全?世界的?情侣都分?手,他们也一定会迈入婚姻的?殿堂,只是没想到……” 裴陌阳话音顿住,沉默让无法预料的?转折变得无比沉重而遗憾,让人忍不住去责问上天为何待人不公。 “他永远留在了云安最爱他的?那些年?,云安的?脚步也永远停驻在了他们最美好的?时光里。” “一个再也回不来,一个不愿意走出来。” 话说着,裴陌阳突然自?己?低头笑了起来。 笑过后?,他终于拿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酒过愁肠,他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轻缓的?音乐在安静的?吧台前来回游走,裴陌阳看了眼身旁的?人后?,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着嘴角。 “或许你会觉得不服,但阎弗生?,我们都赢不了死人的?。” 身旁的?人并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面无表情地盯着杯中的?酒液。 “你怎可能?赢得了死人啊?!” 裴陌阳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声音里也夹杂了些鼻音,像是在质问阎弗生?,又像是在自?我质问。 但很快,他就收敛起了情绪,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是一切都是旁听者的?错觉。 阎弗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开过口?,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处,望着那杯酒,直到裴陌阳悄无声息地离开,直到酒吧打烊的?时间到来,直到酒保开始提醒他该离开。 这里到底不是半春路的?十字街,没有彻底通明的?镁光灯与畅饮无度的?苦酒,更没有能?解人烦闷与焦躁的?男男与女女。 阎弗生?付过酒钱,转身走出了酒吧。 停靠在路边的?车窗上被再次贴了罚单,可他血液里的?酒精早已?消解稀释,甚至吹都吹不到罚款的?标准。 下班高峰早就过去不知道多久,坎海市的?大道上灯火通明,车辆悠哉。 他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直到九亭诗韵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阎弗生?才恍然地回神,身体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掉转车头逃走,心却驱使?着他抬头看向?那栋熟悉的?单元楼。 车子停靠在楼下时,熟悉的?四个圈就在旁边。 阎弗生?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去回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去想那些看到的?画面,听到话语,只觉得心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拥堵。 他打开了车窗透气,又觉得没用?地直接开门下了车。 秋夜的?风有些凉,让人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也让人感到清醒。 阎弗生?抬头看向?了十一层,昏暗的?光线让人辨不出里面的?人是否已?经入睡。不远处小区的?花坛拐角,新架起的?路灯朝高处的?露台,投去了几缕微弱的?光芒。 同样都是一栋高楼的?中层,同样都是阳光充足的?阳台。 “十一层”露台角落里的?绿植可怜地枯萎,“九层”窗前的?红色盆栽却开得那样热烈张扬。 原来不是不会照料,而是没有用?心。 原来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无所谓是否失去。 原来婚礼上那泛红的?眼角,强装的?欢笑,苦涩的?嘴角,落寞的?泪水,也都不是真的?。 原来那些在他看来可笑却难得的?深情,怯懦却珍贵的?真心,也都是裂着口?子有着瑕疵,甚至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那,那些因为这些虚假的?东西而产生?的?荒谬念头,岂非也都是一场不吹就破的?泡沫…… 有种刺辣的?燥热开始从胸腔往上涌,阎弗生?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地深呼吸,却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跑上了楼。 时间已?经不早,可对方也依然没有入睡。 门开启的?时候,里面的?人仍旧面色冷淡,但瞧着像是丝毫不意外他的?到来。 “你总是口?口?声声着有心,无心……” 阎弗生?的?嘴角,挂着一种敬云安从未见?过的?黯淡,“可有心又如何?你的?一颗心分?成了八百瓣,每一瓣上都站满了人,和无心又有什么区别。” 闻此,敬云安突然轻轻地抿了下嘴角,“或许吧,不过即便我的?心分?成一千瓣,即便每一瓣上都站满了人,那又怎么样呢。那些嘈杂与拥挤,酸涩与苦痛,我都甘愿承受,而你阎弗生?无心轻松,无心自?在,旁观就好,不必替我忧虑。” “可是你的?心都已?经被填满了,又怎么再装进去一个我呢?” 阎弗生?话说的?急促而迫切,似乎并没有透彻地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而敬云安显然是位善于谆谆教?诲的?好老师,他轻笑着看向?对方,问道:“我为什么要再装一个你呢?” 阎弗生?猛地一愣,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是啊,为什么要再装一个自?己?呢……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房门在眼前沉默无声地关闭,走廊的?控灯在静谧中悄悄地变暗,阎弗生?站在一片朦胧的?漆黑里,看着面前暖白色的?大门,在夜色中透着事不关己?的?冰冷。 原来秋天的?夜里也能?凉的?让人如此发?颤,阎弗生?还总以?为,坎海市的?夏天永远都不会结束。 第75章 生病 世界上?没有不会结束的?东西, 坎海市的?夏天也早就在阎弗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结束了。 车子飞奔在k城深夜两点钟的?大道上?,一圈又一圈地来回?不歇。 打开?的?顶篷缓缓后降,要降温了, 呼哧呼哧的?冷风吹得人头皮发疼。 阎弗生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道路, 地上?的?白色路线在明亮的?行道灯中,泛着模糊的?薄黄, 给透凉的?夜色添了几分暖意, 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间房子里的?壁纸。 浅米,薄黄, 泛着一点点香槟金,温暖而舒适,和九亭诗韵那入门?就扑面而来的?样板间的?温馨完全不同。 阎弗生很难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为?他的?直觉真的?很少会出?错,你看,这房子不就对上?了。 第103章 阎弗生忍不住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发出?嗤笑,可脸上?却半分表情都做不出?来。 他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气力,连踩油门?的?脚都变得发软,车速也跟着降了下来, 在灯火通明的?道路上?, 像只苟延残喘的?老马一样,一步三喘地向前挪动。 敬云安的?话没有说错, 是不是替身与他有什么关系, 心分成多少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房子是自?己非得缠着他去看的?,原因是自?己非得去寻找的?,现在却在这里把自?己搞得像只丧家之?犬,到?底是在干什么……想他阎弗生从来潇洒随意, 看上?眼就搞,搞完了就走,为?什么这会子却要自?己扯着自?己的?后腿,去蹚那些不必要的?浑水呢。 过界了,太过界了,什么时候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阎弗生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活越没有意思了。 他重重地踩下刹车,头靠在车座上?仰天大笑了起来。 身旁夜奔的?车辆渐渐逼近,灯光几次示意后,忍不住按了喇叭,滴滴的?声音越积越多,直到?有人暴躁地跳下车,来到?他的?车旁。 “哥们,喝了多少啊,窝在这马路中间你是不打算要命了吗!” “哈哈哈……” 阎弗生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一般,指着来人不停地大笑,惹得对方忍不住自?我怀疑,并下意识瞥向了他的?后视镜。 “神经病啊!” 钱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但钱能买来很多昂贵无比的?东西,而那些昂贵的?东西又可以在大多数时候,将人无形地分出?三六九等?。 所以,哪怕那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再如何破口大骂,看到?阎弗生那一车的?内装后,也不敢轻易地动手。 你看,男人就是这种势利无能又色厉内荏的?品种,碰到?比自?己稍微强悍点的?同类,会像狗一样夹起尾巴。 阎弗生笑够了,看都不愿看那狗一眼,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于是后视镜中那狗便长了气焰,抽着他的?尾气疯狂叫嚣,叫他有本事别跑。 是啊,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敬云安又有什么不同,自?己更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贱种。 嘴角的?笑弧渐渐黯淡了下去,阎弗生再次面无表情地看向道路前方的?白色路线,再一次透过那模糊的?薄黄,回?想起那间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的?房子。像是陷进了某种夜半的?鬼打墙,来回?来回?地循环着。 直到?天际泛白,新一天的?太阳在乌云之?后将世界照亮。 油箱不足的?提示灯闪起时,天空开?始往下掉雨。啪嗒一下砸在他的?黑眼圈上?,有种让人清醒的?冰凉。 阎弗生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看着四下的?灰色高楼,深吸了口夹着凉雨的?空气,转手开?进了前方的?加油站。 便利店的?热豆浆有种掺了糖也掩不去的?塑料味,包子面多的?仿佛馒头中间夹了点馅,那肉更是离谱,嚼起来像用酱油调料混着煮烂的?木屑制成的?粘稠物,让人边嚼边抑制不住的?恶心。 可就是这样一个令人犯呕的?破包子,都要卖上?四五块钱,这世界是多少有点癫了的?。 阎弗生并不在乎这四五块钱,只是觉得有些不爽,可即便不爽,他还?是把这腌臜人的?东西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毕竟,他也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吃过这种东西了。 包子吃完后,油箱也早就灌满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可即便再大,也无法挡住新一天的?到?来。 繁华的?坎海市太大了,大到?任何人的?声音,都无法传出?那些钢筋水泥铸成的?高楼大厦,不论?那声音是哭还?是笑。 阎弗生回?到?车上?,从手刹的?缝隙里抠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的?手机。连接充电线后,手机自?动开?机,叮叮咚咚的?通知响了五分钟都没有停。 阎弗生随手点开?了未接来电,回?了几个电话,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点进社交软件,戳开?助理?的?对话框,看着新一天的?繁忙与嘈杂。再退出?去,向后翻着那些红色的?未读。 在一眼翻不到?头的?列表里,那个纯白色的头像是如此的显眼,阎弗生没有忍住停了下来,看着那圆形的?小圈,下意识点了进去,然后放大再放大。 纯白不纯,原来那苍蝇屎一样的小伞,也压根不是什么小伞,而是个“余”字。 余白的?余。 呵…… 阎弗生突然?觉得,那个该死?的?包子在胃里发挥了它的?作用,否则他怎么会有种像被塞了口屎一样的想吐感。 只是打开?车窗后,他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反而被一阵湿漉漉的?秋风吹得满脑袋发晕。 他想,他大概是感冒了。 阎弗生很久没有生过病了,或许也到?了该生一场病的?时候了。 只是,他并没有躺着好好休息的?打算。 将手机扔到?副驾后,阎弗生踩下油门?,开?出?了加油站,朝着公司方向奔去。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新的?花束映入眼帘,蓝紫色的?重瓣花在纯白的?墙壁上?,投下了一圈妖冶的?光晕。 阎弗生如往常那般走到?前台,询问?vania:“今天的?花也不错,叫什么名字?” “坎望角玫瑰,”vania依旧热情地看着他,“不过不是玫瑰花,是一种重瓣的?新培种花,只有咱们当地才有,但是很快也就要推广到?全国了。” “是吗,”阎弗生轻笑了下,“挺好看的?,今天也多谢你找到?这么好看的?花。” 说完,他转身往里面走。 “不客气。”vania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花是挺好看的?,可是阎弗生并不喜欢。所以转过拐角后,他就收起了笑颜,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套间。 早就到?达工位的?sabrina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察觉到?他到?来后,将其中一份文件递给了他。 “这份文件比较重要,你先看看。” 还?是那样的?高冷明艳,仿佛先前在电话里的?崩溃与嚎哭,都是阎弗生的?一场错觉。 “ok。” 阎弗生接了过去,“给我来杯咖啡吧。” sabrina闻声愣了下,“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吗?” 阎弗生吸了吸鼻子,他现在又困又晕,回?魂的?酒只怕是会让他更难受,“偶尔喝一杯无伤大雅。” sabrina跟在阎弗生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一眼就能瞧出?来他的?异样,但并没有多问?。 “好。”点过头,她转身走去了茶水间。 阎弗生拿着文件进了里间,随便往那张转椅上?一仰,习惯性地将脚搭在桌子上?,翻开?了文件夹的?封皮。 “华洛灵设计成就奖”几个大字,率先钻进了他的?视线里。 国内的?设计师没有人不知道“华洛灵设计奖”这个奖项,在国外的?时候阎弗生也听说过。但因为?这个奖先前一直只颁给拥有本国国籍的?设计师,国际设计师无法参与评奖,所以在国际上?的?传播力不算高,但地位还?是有的?。毕竟作为?东方大国,传承了几千年的?优秀传统文化与艺术、建筑,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隗宝,更是国际时尚设计行业寻求灵感的?重要源泉之?一。 而随着近几年放开?国籍限制,允许外国籍设计师参与评奖,华洛灵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华洛灵设计成就奖,对于国内的?设计师来说,这不亚于影视行业里的?终身成就奖。 因为?成就奖的?评选有着非常严苛的?条件,除了对设计行业有过突出?贡献,获得过华洛灵设计大奖之?外,还?有一项要求是,必须获得过国际设计行业的?知名重要奖项。 阎弗生附和最后一条,但他从没参加过华洛灵的?设计奖项评比,手里没有华洛灵的?奖杯,而且暂时也没有要参加的?意思,所以这个成就奖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阎弗生不知道为?什么sabrina要给他看这个东西。 就在他打算将文件随便撂到?一边的?时候,sabrina端着咖啡从外面走了进来。 “scott叫我把guten金山系列腕表的?整个设计做了整理?,拿去参加了华洛灵今年的?评奖,如果得奖,明年你就可以着手申请成就奖的?预选。” 咖啡杯落到?桌子上?时发出?了一声不大的?闷响,阎弗生扔出?去的?动作在听到?她的?话时顿住,然?后缓缓收了回?来。 只是语气听上?去仍旧恹恹的?,“金山腕表的?项目太小了,华洛灵不见?得能看上?。” “scott的?意思是,你在其中运用的?传统金银錾刻与花丝镶嵌工艺,正对评奖人的?胃口,获奖的?几率很大。而且guten的?腕表是要打上?国际市场的?,他们的?掌舵人给scott透露过口风,企业接下来的?动作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所以就更加有可能了。”sabrina说道。 第104章 听到?这话,阎弗生微微扬起了眉头,瞧着稍微有了点兴趣。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将文件放到?了旁边,拿起了那杯咖啡。 “scott希望你能尽快把同系列的?后续产品设计出?来,哪怕是草案也行。” “还?真把我当成老黄牛了是吧,”阎弗生无语地吐槽着,“想让我撸奖,就别给我立马接后面的?案子啊,我就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哪来那么多精力同时处理?好几个设计方案。” sabrina,不,scott显然?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所以现在手里的?案子可以先转交给二部的?eida。” 阎弗生恼了,“操,我特么都出?草图了,现在让我转给别人?还?真是要牛产奶还?要牛不吃草的?邵扒皮,我不转。” “不转就只能同时进行。” “我不转,也不管,就搁那儿晾着吧,反正他邵扒皮有的?是钱赔违约金。” sabrina仍旧面无表情地转述大boss的?话,“你要是答应转的?话,可以给你在原先分成的?基础上?再加百分之?一。” “不转。”阎弗生斩钉截铁。 “百分之?二。” “不转。” “二点五,封顶了。” 阎弗生翻了个白眼,“就他那腚花,有屁还?得分步骤地挤着放。” 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的?意思,sabrina点了点头,直接从他的?案头上?,把自?己先前早就整理?好的?一摞文件拿起来,朝门?外走,准备去和二部的?交接。 等?她出?去后,阎弗生才重新拿起那份评奖文件,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细细研读了起来。 尽管咖啡和奖项的?消息,让阎弗生精神稍微振奋了些,但到?底无法赶走体内肆虐的?病毒。 阎弗生午餐时间还?没过就开?始发烧,到?下午整个人已经上?了三十九度,不得不退下前线,被sabrina开?车送出?了公司。 只是他死?活不想去医院,sabrina只能和之?前一样,把他送到?家里,然?后给认识的?医生打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吊上?水,阎弗生就直接陷入了昏睡。sabrina只得跟公司报备,在阎弗生的?家里当牛马。 好在阎弗生身体素质比较好,两瓶水还?没完全下去,就已经不烧了,只是整个人还?在昏睡着。 sabrina打电话叫了点吃的?,然?后帮他拔掉针,看他没什么大碍后才回?了公司。 阎弗生醒来时四下一片混黑,但房间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了壁灯的?暖光。 床头的?台灯上?贴着sabrina留下的?便签,他扯下来看了一眼,没有按着嘱咐那样去热饭吃,反而将便签揉成一团扔在旁边,翻身看向了窗外变暗的?天空。 嘴里除了发烧留下的?顿感,就是吊过水后的?苦味,胃在静谧的?昏暗中疯狂地抗议,可阎弗生却根本没有爬起来去获取能量的?欲望。 于是就那样睡了醒,醒了睡地一直躺到?了天亮。 然?后他起床穿着齐整,容光焕发地走出?家门?,来到?公司。和偶遇的?sabrina一起走进上?行的?电梯,前后脚踏进公司的?大门?,并在所有人的?瞩目中,走向那象征着sinreal首席设计师的?工作套间。 主仆二人还?是那样的?雷厉风行,仿佛前一天的?颓靡与忙乱根本没有发生过,神采奕奕到?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只是,在这样接连多天寻常而充实的?忙碌后,阎弗生终究还?是在那个有着晚霞的?黄昏里,将车再次开?到?了九亭诗韵的?楼下。 第76章 那就好 敲开敬云安家?的?房门后, 阎弗生?一如往常那样,嬉皮笑脸地打招呼,不?甚正经地调戏人。然后硬挤进玄关,像先前因?为忙碌消失隔了些日子再次找上门来一样, 缠着人亲来摸去, 拽着人直往沙发和卧室里走。 然后在一番互不?相让,你争我夺的?较量与角逐中, 脸上各挂着或多或少的?彩, 一起奔赴在激情的?浪潮深渊里。像是先前那些关于房子的?谎言,初恋的?真相, 失控的?浑话,全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敬云安还?是那么的?喜欢阎弗生?给他口,而阎弗生?也还?是那样的?为所欲为, 横抢硬夺,将人折腾的?满身大汗。 然后双双倒在凌乱的?床铺上,阎弗生?会伸手勾起床单的?一角裂缝,朝身边的?人打趣道:“这是你扯烂的?第几张床单了?” 敬云安会慵懒而羞恼地朝他翻个白眼,缓过劲儿后将他踹下床,有心情就去泡个澡, 没心情就直接翻身陷入昏睡。 如果时间还?早, 阎弗生?或许会离开九亭诗韵,如果时间不?早, 他就会厚着脸皮直接爬回?床上缠着人一起睡。但大多数时候, 阎弗生?都是直接睡在他的?身旁。 然后第二天被早早起床洗漱上班的?敬云安一脚踹起来,眯着眼走进浴室将自?己收拾干净,人模狗样地出房门,再半道回?家?换个衣服去公司, 或者转去十字街找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他们恢复了最平常的?炮友相处模式,亦或者是,阎弗生?矫正了自?己先前那混乱而不?清醒的?思维,终于走上了最开始就想走也该走,但半道莫名其妙走岔了的?路子。 黄叶满街纷飞,气温渐渐开始下降,虽然不?至于让人走在路上发抖,但也到了阎弗生?那种?身上三把火的?人都不?得不?加外套的?时候。 然而半春路的?十字街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那样的?火热躁动?。 只是春日里的?一些面孔不?知为何消失不?见?,换来的?是更加新鲜娇艳,亦或者褪去稚嫩而变得成熟的?面庞。 阎弗生?还?是那样的?炙手可热,踏进flamei的?大门便被从?头揩到脚,往哪里一站哪里就是舞池的?中心,几乎每个非小白的?玩家?,都在跃跃欲试地上前,试图攻下这传闻已久的?大boss。 如若哪一日被带走的?是非小白,周围的?人都会真心地为他起哄欢呼,然而很遗憾的?是,入了秋以后的?阎弗生?,大多时候都不?带人,即便带,也基本上都是小白。 坎海市太大太繁华了,人来人往流量迅疾,新人似应季的?小青菜,薅了一茬还?有一茬,层出不?穷。 以至于那些个半新不?旧和早就恭候多时的?老玩家?,等?着盼着花招百出着,却还?是渐渐在或欢呼或唏嘘的?哄闹声中,感到了一日胜过一日的?无?望与空虚,然后转身离去。 属于他们的?夏天结束了。 可镭射聚光灯依旧打在阎弗生?的?身上,仿佛远岸大道的?夏天永远都不?会结束。 在几番大汗淋漓,孤独地望着天海之钟变换那让人摸不?透的?色彩后,阎弗生?总是要往九亭诗韵跑一趟的?。 他试图让自?己不?再将方向盘往香湖区的?地界打,可又控制不?住车轮也有自?己的?想法。 就像无?论新鲜的?小青菜有多可口,他都还?是惦记着那口荤腥的?酸与辣。 他终究是个肉食动?物。 不?过,阎弗生?开始不?再沉心于如何将肉食烹制得更加鲜美入味,只管见?到了就生?啃豪吃,因?为有些肉如何也无?法煮熟,甚至还?会被无?数卑劣的?鬣狗觊觎,所以只能先吃到肚子里。 充一时的?饥就好,何必去在乎滋味如何。 阎弗生?也再没有提过任何关于香湖区房子与贷款的?事?,自?然也不?再提那些理财与投资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和敬云安之间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都会说,从?廖尔斯伯到扑克牌,从?如何练胸到烟与酒,毕竟他们是难得的?趣味相投。只是所有的?一切都仅停留在兴趣与娱乐,且聊得也都不?深。 他们也还?是会偶尔一起去吃那家?孙记的?馆子和门口的?生?腌,但不?会再一起去看日出与日落;还?是会互相较量手风琴琴技,却不?会再一起跳生?疏的?探戈;还?是会在床上滚得火热,却也不?会再送任何的?礼物。 甚至,阎弗生?有时候还?会在没开车的?时候,坐着敬云安的?车和他一起去城北的?那栋房子,但却很少再踏进那扇大门。 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楼下的车里,轻阖着眼皮闭目养神,亦或者站在静心湖的?岸边,挑着石头打水漂。 然后在敬云安给花浇好水,给地毯吸过尘,打扫完一切,提着装了枯枝坏叶的垃圾袋走下楼后,再一起开着车回?到香湖区的?大学城。 只是有时候站在湖边上,阎弗生?会忍不?住透过常青松的?枝丫,望向九楼的?阳台,试图看清那盆艳丽的?红色盆栽的?影子。 阎弗生?的?眼神不?错,天气晴朗的?时候,他真的?能看得很清楚。于是就会忍不?住去想,那盆破草怎么还?活着。 但想想又觉得,即便死了又如何,它照样还?是能活在想让它活着的?人心里。 第105章 其实敬云安工作挺忙的?,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去打扫房子,但每次打扫完,回?程的?路上,他都会变得特别的?沉默寡言,甚至身上还?会带些让人生?寒的?冷漠与戾气。 每当?这个时候,阎弗生?就会觉得好没意思。 于是从当晚一直到接下来的?好多天,他都不?会想看见?对方的?脸,他会让自?己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再一次惦记起那口荤腥的酸与辣。 但阎弗生?并不?会立马去解馋,反而开始学着让自?己戒掉那种?对荤腥的?渴望。 压抑欲望的?过程是艰难而痛苦的?,不?过好在的?是,阎弗生?早就已经习惯了痛苦。 所以无?论第几次遥遥看到裴陌阳围绕在对方的?身边,阎弗生?都不?会觉得奇怪,甚至也渐渐不?会再生?起太多的?愤怒。 只是他会忍不?住在车里待很久,忍不?住看着他们在那些或浪漫或温馨的?场所里吃吃喝喝笑笑,看着他们在一次次的?接触中变得越来越亲近。 华洛灵设计大奖的?预评通过时,阎弗生?在车里接到了sabrina的?电话。 这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连向来冷艳不?喜于色的?sabrina,都忍不?住带着喜悦的?兴奋对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祝贺,可阎弗生?始终淡淡的?。 “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挂掉了电话。 车窗外的?天色渐暗,白昼越来越短了,没有晚霞的?傍晚总是格外黯淡而昏沉。 阎弗生?攥着手机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始终落在不?远处街道拐角的?落地窗内。 裴陌阳似乎特别钟情于任何一家?餐厅咖啡厅的?靠窗与露台的?位置,所以每次都会被他这个旁观者与“偷窥狂”,一览无?余地全部看到。 身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手面带微笑,满脸陶醉地站在他们的?桌旁拉着无?声的?曲子,桌前的?两人,一个不?好意思地摆手遮眼,一个面色温柔地笑着说话,小幅度的?举止看上去像是在叫他不?要害羞。 曲子很短暂,提琴手收起琴的?时候,身后推来了一辆纯白色的?餐车,上面放着一个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 蛋糕的?出现让害羞的?人更加想要埋头了,裴陌阳却拉着他的?手让他吹蜡烛许愿。 在服务员与提琴手的?起哄与祝福下,那人终于迅速许了个愿,然后吹掉了蜡烛。 一阵短暂而无?声的?鼓掌后,双人的?雅座前终于恢复了平静,两个人面对面继续吃起了可口的?晚餐。 阎弗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敬云安还?挺喜欢吃蛋糕,甚至还?喜欢这样烂俗且让人尴尬的?仪式。 真是俗透了。 然而就是这样烂俗到入不?了他眼的?仪式,让裴陌阳当?天夜里上了九亭诗韵的?单元楼。 阎弗生?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对方是否有上去过,但他很清楚的?是,他再也不?是唯一一个能进那扇大门的?“野男人”了。 甚至,没过几日,他也不?再是唯一一个会和敬云安一起去城北的?人了。 和总是等?在楼下的?阎弗生?不?同,裴陌阳会和敬云安一起上楼,或许还?一起打扫,毕竟每次下楼,他都会帮他提着垃圾袋,然后再坐着同一辆车离开。 阎弗生?看不?到拥有他们两个人的?车厢里是不?是冷如冰霜,但他很清楚地看到,敬云安上车时的?脸上是有笑容的?。 阎弗生?不?知道裴陌阳是否已经不?再纠结于赢不?赢,但很显然,那个在酒吧里鼻音浓重?,情绪濒于失控地喊着赢不?了死人的?人,已经走在了他的?前头。 尽管当?他再次敲响十一楼的?房门,敬云安还?是会让他进门,还?是会在他的?百般纠缠下,让他爬上他的?床,但有些东西似乎在无?形中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不?论阎弗生?如何去屏蔽,都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那些个他知道抑或不?知道的?裴陌阳能进家?门的?日子,那些个混乱而不?堪的?深夜里,敬云安是不?是也允许对方像自?己这样对待他了。 是不?是也会承受不?住地扯破一张又一张床单,是不?是也会兴奋到浑身颤抖。 某种?扭曲而丑陋的?东西,像沙漠深处的?顽强荆棘,为了汲取那点滴的?水分,在阎弗生?的?心里向下疯狂扎根。 直到捅破界限,寄生?在肉躯之内,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越来越茁壮,越来越蓬勃,一步一步地侵袭上人的?大脑,控制住人的?神智。 于是,在那个燥热濒临极限而势不?可挡地爆发的?瞬间,阎弗生?俯身用力掐住了敬云安的?下颌,双眸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汗珠与声音一起颤抖:“敬云安,你爱我吧……” 汹涌的?潮热冲上颅顶,袭遍全身,敬云安的?眼神因?一瞬间的?空白而变得迷离,难耐的?清泪从?眼角滑落。 窒息式的?性/快感是一种?濒临死亡的?快乐,它会让人抑制不?住地抓狂,大叫,丧失理智,大脑陷进一种?堕落的?死寂,然后进入绵长的?真空状态。 直到真空被打破,一切快乐慢慢消匿,感官开始恢复。 四目仍旧毫寸不?移地相触着。 敬云安下意识吞咽过,平缓了粗喘:“什么?” 阎弗生?微微移开了视线:“没什么。” 浓郁的?气息在彼此的?呼吸间回?荡,诡异的?沉默挤压着昏暗的?房间,周围开始变得越来越闭塞。 许久…… “阎弗生?,”敬云安睫羽微眯,“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没有。” 阎弗生?翻身仰躺在了旁边。 烟与酒的?气息,在不?知不?觉间化成了黑暗中两缕可见?的?青雾,在天花板的?下方互相较量着纠缠。 从?敬云安嘴边溢出的?呼吸,像是一道无?情的?铡刀,将那浑浊的?缠绵劈断。 “那就好。” 第77章 求婚 敬云安的眼?睛里, 总是?蕴含着一种?阎弗生看不懂的东西?,时而像腾绕山巅的云雾,时而像鞭笞沧浪的暴雨,那眼?神, 总是?那么的无所畏惧。 还有他的声音。 那隐匿在?黑暗里, 染着烟雾与沙哑的暧昧的声音,轻易便能穿破游人的迷梦。 于是?自那晚之后, 阎弗生再?也没有去过九亭诗韵。 他总是?将自己沉浸在?繁杂忙碌的工作, 与十字街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喧闹之中,像无数个因为世俗躲在?花花世界里逃避的无能之徒一样, 让人感到不齿。 或许也因此,花花世界里的一切魅力,都被老天爷无情地收回了, 阎弗生很难再?从?其中得到哪怕片刻的安宁。 他没有遵守江湖的规矩,然后因为自己的违规,遭到了游戏之神的惩罚。 从?flamei出来后,他钻进车里,拐出了远岸大道,一路沿着望兴路向前, 漫无目的地在?市区里来回乱转。 街道两侧路过的炫彩霓虹与巨幅广告灯牌, 将市区照得亮如白昼,熟悉的面庞不经意地跳入眼?帘, 阎弗生不禁侧头多看了一眼?。 贺奕南的那个小歌手情人正手持着一瓶面霜, 笑?靥如花地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阎弗生不清楚,这到底是?小歌手当真因为演唱会翻了身,从?此走上了光明的大道,还是?自己那兄弟在?背后又进行了怎么样的利益交换, 但很显然的是?,这笔买卖做得还是?不错的。 起码,从?马路上偶尔驻足看向灯牌的游客数量,和从?车窗里探出的脑袋来看,是?划算的。 阎弗生转过了头,嘴角微微抿起了一道笑?弧,片刻后又落了下去。 似乎每一座繁华的都市里,都少不了宽大的玻璃门与落地窗,坎海市的中心区更?是?如此。 走在?街头放眼?望去,每一家店铺都窗明几净到恨不得将最里面的货架都怼到人的脸上。 看着那些或站或坐在?玻璃壳子里的人,阎弗生总会莫名其妙地产生幻觉,仿佛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敬云安与裴陌阳。 他们?结伴游走在?繁华的街头,端坐在?浪漫的雅室,对着来往的行人与货架的稀疏评头论足,互相?辩论着货不符实的美丽废物是?否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又是?否该掏空自己的衣兜,将那些废物挪到家里落灰。 甚至有那么几次,阎弗生感觉自己并?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敬云安带着裴陌阳去了那家隐秘的棋牌室,出来之后又去了那家名叫孙记的菜馆。 他们?甚至还开着同一辆车,载着精心准备的帐篷与半成品烧鸡,爬上隔壁城市的山头,望着漫天的繁星与草丛里的萤火虫,畅谈着那些只有他们?才知晓的过往与故事。 第106章 贺奕南那话说得是?对的,裴陌阳和他们?不是?同一类人。 所以他会不计前嫌地包容敬云安的一切,像个烂俗的好人,用所谓的温柔与体贴,一步步温水煮青蛙式地攻破猎物的心防。然后毫不介意地将自己塞进死人没有填充满的缝隙里,甚至直接塞进死人的怀里,只为了能尽可能地入驻进敬云安的心里。 真是?猥琐又恶心,阎弗生感觉腌臜极了。 于是?他一脚油门踩下去,在?险些与前车的后备箱激烈碰撞之前,猛地刹车,憋死在?了半道上。 好车不该这样糟蹋的,阎弗生感到了心疼,这是?他花了很多钱和心思才改装好的车。 重新?启动?停在?路边上后,他靠在?椅背上缓了两口气?,来电铃声惊扰了他试图平静的心绪。 阎弗生拿起来瞥了一眼?,按了接听。 “什么事。” 「明天wisco的采访比较早,你别忘了。」 sabrina显然是?怕他烂醉在?十字街,明天早上起不来。 “知道了。”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华洛灵的预评过了,今年的最佳创意设计大奖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颁给阎弗生这一消息一走漏,行业媒体与时尚杂志纷纷登上了门。 阎弗生最是?讨厌应付这类东西?,但scott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为来年的成就奖造势,更?为了公司的形象和名声。 所以哪怕阎弗生再?如何厌烦,为了未来更?大把的钞票,他也得撸起袖子干。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采访进行到中段,他突然接到了贺奕南的电话。 而且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挂了还来的电话,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似的。 阎弗生只得向众人提议了休息五分钟,走到旁边去接了起来。 “老子在?接受采访呢,你急三火四地打什么电话啊,该不会是?你那小情儿又有事要求我吧?” 「不是?不是?,」贺奕南连忙否认,「我现在在南溪这边的私人会所,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有屁快放,我?忙着呢。”阎弗生懒得和他打哑谜。 「就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个裴陌阳!」 阎弗生皱了下眉头。 「正和你那条美人鲛在?一块呢,俩人瞧着像是?来度假的,而且……举止有些过于亲热了,咋回事啊,怎么他俩终究还是?搞一块去了?」 贺奕南显然没想到阎弗生兜里的鱼,竟然会跟别人跑了,毕竟上次自己可是?帮他把敌人给查了个清楚,该是?优势在?我?的。 “在?一块就在?一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阎弗生的声音听上去不甚在?意,“早就是?老子吃剩下的了,爱找谁找谁去。” 听到这话,贺奕南微愣了下,然后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本来还有点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阎弗生打断了他的话,“都是?成年人,有心情就搞没心情就散,他昨天能出现在?我?的床上,今天自然可以在?别人的床上,谁来谁往不闻不问,江湖规矩不就是?这样吗。” 「也是?,」这话还得是?阎弗生说起来潇洒,贺奕南彻底放心了下来,「我?也是?瞧着那西?庭后院里,整了一大堆玫瑰气?球香薰蜡烛什么的,还有乐队偷偷摸摸地排练走场,格调整得跟求婚现场似的,觉得不太?对劲儿,就去多问了一嘴,既然你俩都玩完了,那就无所谓姓裴的那小子搞什么了。」 求婚现场…… 阎弗生低垂的眼?眸掀了起来,攥着手机的手指也下意识紧了紧。 “玫瑰气?球?真是?烂俗到家了……” 「可不,不过现在?人不都喜欢俗的,尤其是?那种?场合,来点小曲儿一压就成了浪漫。」 “pherson,”sabrina出来叫他了,“时间差不多了。” 许是?贺奕南听到了这边的提醒,「好了,那我?也没啥事了,你去忙吧。」 “嗯。” 不等阎弗生尾音落下,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阎弗生移开手机,望着通话记录的界面,按上了锁屏。 黑色的屏幕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了阎弗生同样黑沉沉的眉眼?。 在?sabrina再?一次来提醒之前,他转身走进了临时采访室里,将手机递给了助理?,叫她采访结束之前,无论谁打来都不要再?让他知道。 然后面色如常地坐回到原处,继续接受了采访。 在?断断续续的几次走神与提醒之后,采访终于还算是?顺利地完成了。 所有采访人员都从?公司会议室离开了,只有阎弗生仍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直到送完客返回的sabrina将手机放到他身前的桌面上,叫了他一声,阎弗生才恍然地回过神。 “你还ok吗?”sabrina蹙了下眉头,“难不成又发烧了?” “没有。” 阎弗生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后,从?会议室走了出去。 “scott说今晚想和你一块用个餐。” “改天吧,我?没心情。” 说完,阎弗生也不等sabrina回应,直接回办公室拿了外套和车钥匙,离开了公司。 车子开出中英路,来到二区十字路口时,亮起了一个将近两分钟的红灯,阎弗生停在?路中央,静静地望着那鲜红色的数字一点点倒数。 贺奕南的话突然开始在?耳边回荡,度假,亲热,玫瑰,气?球,乐队,求婚…… 一个又一个字眼?像挥之不去的魔音,在?阎弗生的脑瓜子里来回流窜,惹得他控制不住地生出烦躁。 夕阳仍未落尽的余晖,打在?对面的车窗上,反光一闪而过后,刺进了街边的商店内。 透明的落地窗在?街旁耀武扬威地闪着明光,临窗而坐的小情侣面对面笑?得无比恶心,恶心地让他一阵阵反胃,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那喂女友吃甜食的手上,正拿着一只华丽的盒子。 然后,甜食咬下去的瞬间,盒子打开,璀璨夺目的钻石戒指惊呆了众人的视线,也惊艳了对面人的双眸。 于是?他紧张地单膝跪地,说着烂俗的誓言,却让对面的人闻之落泪,然后感动?地伸出左手,随即戒指落在?指间,两人激动?地拥吻在?一起。 “嘀——!” 震天响的车笛声在?禁鸣路段无比的刺耳,正站在?路边跃跃欲试的交警立时走上前来,像终于擒获了今日的战利品一般敲开车窗,看着那个一拳砸到方向盘中央,不小心锤响了喇叭的男人,严肃道:“这里是?禁鸣路段不知道吗,出示下证件。” 阎弗生只好拉开了储物箱,“不好意思,手机掉方向盘上不小心砸到了。” 罚款的单子与严厉的教育,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落到阎弗生的身上,等到放行的时候,红灯又从?头开始了。 阎弗生只得顺势打了右转,朝着家的方向开去。 只是?半道那手就不受控地再?次调转了方向盘,脚更?是?用力地不停向下踩着油门。 马达阵阵轰鸣,马路两侧的行道树因而疯狂后移,车子也朝着南边狂奔而去。 第78章 输了 南溪位于城南, 因临一条比较知名的古护城河而得名,原本周边是农场,但因为效益不?好,大约十来年前被开发建成高尔夫球场, 后来渐渐演变成私人会所?。 南溪那边共有两家知名的私人会所?, 但贺奕南会去的一般是和自家有合作?往来的“卷帘亭馆”。 阎弗生先前同贺奕南不?知道去过多少次,早就是卷帘亭馆的会员, 所?以车子开到?大门前亮了身份后, 一路没有任何阻碍地直接开了进去。 卷帘亭馆内分东西两区,又叫东西两庭, 其中东庭多用于商务会议或聚餐团建,西庭则多用于休闲娱乐或举办婚宴,两区后院都宽敞通达, 与各自停车场直连。 阎弗生通过外延门禁后,直接朝着西庭后院开去。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会所?内灯光四?起,四?处一片通亮。唯有两庭的后院室外路灯熄灭,地灯在?昏暗中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配着灌丛枝梢与草地间的装饰灯, 以及粉金相间的玫瑰围成拱门上点缀的星光灯, 在?朦胧的夜色中交相辉映,将四?下衬得温馨又浪漫。 悠扬的管弦乐曲回荡在?空旷的露天?庭院里, 锦白的桌布上, 沁香的烛火随轻柔的夜风微微摇曳。高脚杯中的酒液在?暖光中散发着迷人的色泽,美味的食物在?鼻息间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暧昧的低语与轻笑在?彼此的唇齿间呢喃,面对面相坐的两个人, 偶尔抬眸看一眼对方,然后将推荐的食物放到?嘴边慢慢品尝。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气氛在?精心调动中走向?了最佳的节点。 于是,那个早有准备的人,便?从怀里拿出了绒面的方形锦盒,起身挪步到?桌旁,单膝跪倒在?对面人的身前,打开了盒子。 第107章 精心雕琢的铂金戒指,在?烛光中闪烁着天?然纯净的光泽,象征着祈求者的一片真诚痴心。 “我知道,或许你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但是我不?在?乎,我只愿余生能陪伴在?你左右,就心满意足了。” 裴陌阳深情地望着身前的人,“云安,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郑重的话语在?温和的晚风里激荡,敬云安看着跪在?地上的裴陌阳,心里不?禁涌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的左掌攥起,几番思忖过,嘴角在?静默中微微开启。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伴着震耳的轰鸣,突然从后方袭来。 “云安小心!”裴陌阳迅速跳起。 “哐——!嘭!” “嗯......”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让人发出了痛哼,发动机的嗡嗡声响近在?几步之外。 裴陌阳赶紧扶着敬云安站起来,“没事吧?” 情况紧急,他下意识拉着人逃离桌边,身体顾不?上遮挡地重砸在?地上,很容易受伤。 “没事。”敬云安摇了摇头,抬头面色不?善地看向?不?远处。 浪漫的烛光晚餐求婚晚宴被彻底破坏,整个桌子都被黑车高扬的车头撞得四?分五裂,蜡烛与食物撒了满地,被车轱辘碾得血肉模糊。 车里的人像是还不?解气似的迅速挂上倒档,车身挪移两步后,再次猛地向?前冲。 “啊啊啊!”先前被惊呆的乐队与服务人员瞬间回神,尖叫着四?处逃散。 “轰!”油门被猛踩的声音在?静谧的庭院里无比刺耳。 “嘭!”车头与高耸的鲜花拱门相撞,发出闷重而可怕的声响。 下一刻,那用成千上百的粉金玫瑰精心扎成的拱门,便?倒在?了地上,花瓣漫天?飞扬后洒落满地,被沉重的车轱辘无情地来回碾压成烂泥。 阎弗生眼神阴鸷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庭院,死沉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地狞笑。 未熄火的车子仍在?嗡嗡乱震,阎弗生丝毫不?顾地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凌乱的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后,漫不?经心地朝四?处巡视了一圈,然后看向?仍旧站在?一起惊魂未定的两个人。 “不?好意思啊,车年久失修,有点失控了,毁了你们?的……浪漫晚餐了。” “你神经病吧,这分明是故意的,是蓄意谋杀!”裴陌阳满脸气愤地指着阎弗生破口大骂。 “怎么放屁呢,”阎弗生懒懒地看向?他,“死人了吗就谋杀。” “要?不?是我反应快,我和云安已经在?你的车底下了!你这混蛋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阎弗生不?屑地扬起了嘴,“呵,丧心病狂?你这不?是还好好站着呢吗。” 裴陌阳被他毫不在意的口气气到面色瞬间发青,扯开领口的扣子就要?冲上去揍阎弗生,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没必要?。” 敬云安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阎弗生听到?后,嘴角瞬间就落了下去。 三个云淡风轻的字,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将阎弗生满腔的愤怒与故作的不屑,打成了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笑话。 阎弗生突然有点后悔,后悔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关掉车前灯,为什么不?趁他们?都没有防备躲都来不及躲的时候再撞上去。 “咋回事啊?” 跑去报信的服务生,带着领导负责人等一干人匆匆走过来。 “你们?怎么回事,什么人都往会所?里放,什么车都能大摇大摆地闯进后院里来?!”裴陌阳气没处撒,对着跑来的一干大小负责人劈头盖脸地骂。 “抱歉抱歉,是我们?的工作?疏忽......” “阎弗生?”身后跟过来打算看好戏的贺奕南眉头一皱,赶紧拨开几人上前,看着一地狼藉,眼睛都睁大了,“我说老阎你干什么呢你......” “我还能干什么,车失控了呗。” 阎弗生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敬云安的身上,轻描淡写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恶狠狠的劲儿。 见状,贺奕南瞬间回过了味儿,转头看向?紧随其后赶来的经理,“祁总,认识哈,都是认识的人。” “什么认识,认识个屁认识!”裴陌阳被气得炸了毛,不?管不?顾地逮着谁喷谁。 卷帘亭馆的老总祁邠正好今天?在?,听到?信儿后就跟着过来了。也幸好跟着过来了,矛盾的相关方竟都是认识的人。 贺奕南就不?必说了,阎弗生他也是见过好几次的,而对面的裴陌阳虽说是近来才加入的会员,但那也是经过他们?高层的眼才同意入所?的。 “他们?也认识,有误会。”贺奕南悄悄给?祁总使了个眼色。 闻声,祁邠心里有数了。每个会员都是他们?的重要?客户,都不?能轻易得罪,但如果互相认识,那就没有调解不?了的矛盾。 “这样吧,我正好在?东庭开了个桌,三位先生要?是不?嫌弃,赏个脸一块去坐坐?” 说着,他看向?裴陌阳,“不?好意思裴先生,扰了您的心情,您今晚的所?有消费,我们?都承担了。” “那怎么好让祁总你承担,我朋友的车失了控,当然该是我们?赔。” 贺奕南看了眼阎弗生,但后者明显还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他只好先自作?了主张。 “毕竟是在?我们?的会所?里出了事,是我们?照顾不?周。” “哎哎,先不?在?这里说了吧,咱去东边坐下来慢慢聊。”贺奕南和祁邠打眼色。 “行,那三位一块赏个脸吧。” “没什么好坐的,”裴陌阳明显不?想领他们?互为狼狈的情,直接转头看向?敬云安,“咱们?走吧。” 然而不?待两人转身,一直死盯着敬云安的阎弗生,突然冲上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着什么急啊,一块坐下来聊聊的胆量都没有吗?” “你要?干什么,放开!” 敬云安伸手止住了裴陌阳要?挥出去的拳头,面色还算平静地看着阎弗生,“好啊,那就好好聊聊。” “云安......” “没事,聊聊而已。” 敬云安安抚地看了眼裴陌阳,然后转头想甩开阎弗生的手,却怎么都挣不?开。 “走,走吧,”贺奕南赶紧出来打圆场,“一起去东庭那边。” “那走吧。” 祁邠点过头,随口吩咐了身边的下属,“把车给?开停车场去,然后把场子打扫干净。” “是。” 一行人往东庭走,好在?后院距离不?算远,没多会儿就到?了。 只是刚进东庭的大堂,还没有走到?就餐的包厢,阎弗生就直接拉着敬云安进了正好敞开了门的电梯里,随便?按了一层后迅速关了门。 “哎,云安——” “哎哎裴先生,”贺奕南赶紧一把拉住要?跟上去的裴陌阳,“包厢在?这边呢,那边的事您不?用担心,他们?有误会,话说开了误会解除了自然就回来了,您放心吧......” “你给?我起开!” 裴陌阳一把将人给?推开,然后跑到?了电梯跟前。 只是眼下人已经上了楼,他只得重新等电梯下行,无奈只能转去了安全通道的楼梯。 电梯到?达套房楼层后,阎弗生拉着人下了电梯,然后掏出自己的会员卡,随便?刷开了一间空房,将敬云安拽进去反锁了门。 “这就是你说的坐下来好好聊聊?”敬云安眉宇微扬,看向?身前人的眼神里有些不?屑。 阎弗生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嘲讽,猛上前一步将人拉到?怀里吻了上去。 敬云安显然没有跟他亲来腻去的心情,抬手用力锤了一拳他的胃部?后,将人给?推开了。 “嗯......”阎弗生微微弯下腰,手在?肚子上揉了两下。 “呵,怎么的,几天?不?见就忠贞上了,碰不?得了?” 几天?......这个世界都变了一大圈,更?何况他们?俩不?止是“几天?”不?见而已。 “哼,”敬云安走到?客厅的桌前,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阎弗生,你总是这样拖泥带水,黏黏糊糊的,有意思吗?” 阎弗生直起了腰,朝他走近,“有啊,太有了。” 走到?跟前后,阎弗生将人一把掰了过来,面对面地抵在?了沙发后背上,“别说得好像你不?想跟我纠缠不?清似的,否则你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进你家的门,更?不?会让我上你的床。” 敬云安扔下纸巾,缓缓抬眸看向?他,“差不?多得了,嗯?差不?多得了阎弗生。” 这话说的很轻,但语气却让阎弗生嘴角的暧昧瞬间黯了几分。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更?是在?十字街上有名有号的人物,何必呢,”敬云安望着他的眼睛,“好聚好散不?好吗?” 第108章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片刻。 阎弗生鼻间哼出一声冷嗤,“谁跟你聚啊散的,又不?是谈朋友。” “是啊,又不?是谈恋爱,何必这样藕断丝连的,”敬云安抬手按在?了他的胸口,一点一点地将他缓缓推开,“到?此为止吧,以后就当彼此不?认识,各过各的。” “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已经打包好了,改天?就寄到?你家去了,保证还跟新的一样。” “你保证个屁,全都他妈沾上你的味儿了。”阎弗生拽下了胸口推拒的手,死死地反扣在?了他的腰后。 敬云安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只得做罢,“床垫是新买的,至于金表,放心,专业机构清洗过,一点味儿都不?会有,要?是你实?在?不?放心,我也可以重新买一块还你。” “呵,你买得起吗你。”阎弗生十分不?屑。 “买得起,买不?起我可以借钱啊。”敬云安不?以为然。 “设计师初号的表,世间只有一块,你往哪儿买啊。” 敬云安轻笑了下,“买不?到?就折现,我去guten专柜咨询过,现在?折现也不?算天?价。” 阎弗生被他笑得攥紧了钳制着他的双手,“老子不?要?钱,老子就要?那块表。” “阎弗生,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云安......” 套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依旧有隐隐约约的呼喊声从门口响过,裴陌阳一层层的寻找,已经找到?了这一层的套房门前。 听到?他的声音,阎弗生立马再次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怎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想去爬他的床啊?” 敬云安冷笑了下,“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怎么这么贱呢你。” “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啊?” 话音落下,气氛变得凝滞而压抑,四?目相对间,阎弗生突然阴毒地笑了起来,“你说他要?是看到?你在?我下头是怎么哭,怎么抖,怎么发骚的,他还愿意要?你吗?” 敬云安眼神也沉了下来,但话还是那样的无所?谓,“有本事你就试试,试试看他到?底是在?乎你的残忍与无耻,还是更?在?乎我这个人。” 这话让阎弗生浑身都怒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 “你阎弗生有什么不?敢的,你什么都敢。” 说罢,敬云安突然卸了几分手上抵抗的力道,面上也摆出了一副任你奈何的表情。 这样将他当做畜生一般的神情,与无比笃信另一个男人的话语,彻底地激怒了阎弗生。 他低头用力地咬上了敬云安的侧颈,像是要?将他直接咬死一般,在?突突直跳的动脉表皮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然后又顺着侧颈啃上他敏感的耳朵,在?惹得对方情不?自禁地粗喘时,撒开他的手,用力掰过他的头,试图咬上他后颈的腺体。 却在?这时,敬云安猛地回手,掐住了他的喉管,试图将他逼退。 “不?是让我试吗,怎么现在?又害怕了?”阎弗生不?屑地冷笑。 “老子不?是害怕,老子是不?想跟你搞了。” 说罢,敬云安伸手用力挥了他一拳。 阎弗生并未躲闪,硬是抗下这一拳后顺势将他扑在?了地上,双手禁锢着他的双腕,困得他动弹不?得。 “想不?想,现在?由不?得你。”说着,阎弗生低头用力地堵上了他的唇。 从前的唇舌缠绵变成了如今的唇齿撕咬,刺痛伴着鲜血的腥咸在?彼此的唇间蔓延。 敬云安趁机曲起膝盖,试图顶上对方的脊梁骨,却在?这时,无比尖锐的刺痛过后,一股异样的麻木从舌尖瞬间袭上了颅顶,然后势不?可挡地席卷至四?肢。 敬云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麻痹过后是一阵接一阵地绵软,浑身霎时使不?出任何的力气,甚至还伴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与窒息,让他感到?无比痛苦。 “阎......弗......” 控诉与威胁中断在?颤抖的唇齿之间,敬云安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缓缓抬起头的男人的上排齿间,两颗染着血迹的锋利兽齿,在?灯光下泛着恐怖的寒光。 感受到?手心里的双腕瞬间绵软,房间里的威胁气息也立时消散之后,阎弗生才像是突然回神般,愣愣地看着地毯上的人,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多余的两颗牙齿。 这是阎弗生第二次在?敬云安面前失控到?亮出这两颗牙了,也是阎弗生人生第二次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两颗牙。 他像是也被自己吓到?了一般,猛地收回舌头,任那股失控的火热从身体内褪去,两颗恐怖的兽齿也慢慢缩回。 然后迅速翻身坐到?了旁边的地毯上,陷入了不?可置信地沉默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走廊上隐约的呼喊声彻底消匿,久到?躺在?地毯上动弹不?得的敬云安开始感到?浑身发凉,凉到?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从敬云安双唇间发出的哒哒声,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显得无比嘈杂。 阎弗生听到?声音才回过神,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到?卧室,把他安置在?大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卧室的顶灯没有开,房间有些昏暗,阎弗生下意识伸手按开了床头的台灯。 暖粉色的氛围灯在?黑暗中发着朦胧的光,作?用微乎其微。阎弗生却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跌坐在?床头柜前的地毯上,面对着床上的人,下意识伸到?被子里面的手攥住了敬云安冰凉的左手,试图从他的身上,汲取到?片刻的暖意。 alpha的兽齿齿毒,会让非本体的同属性者,产生一种麻木与窒息般的痛苦,紧接着便?是难耐的燥热与彻骨的寒冷,要?好几个小时才会退去。在?很久以前曾是高阶alpha用于掠夺食物,征服奴隶,标记其他属性以达到?繁衍的利器。 但随着岁月更?迭,人类生存环境渐渐趋向?平稳,时代进步而科技迅速发展,以及社会的稳定与属性的平权,兽齿渐渐失去用武之地而在?人体上肉眼可见地退化,到?如今拥有兽齿并且还能分泌齿毒的alpha已经很少见了。 所?以相对应的,也没什么药物能抵抗这样的痛苦,只能等它的效力自行褪去。 好在?如今的齿毒威力不?足以置人于死地,但尽管如此,等待失效的过程还是非常难受的。 阎弗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地攥着敬云安的手,隔着床头暖粉色的灯雾,看向?那始终瞪着自己的人。 互不?服输的较量与言不?由衷的愤怒,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早已消散。 四?目相对间,阎弗生情不?自禁地说了声:“对不?起......” 然而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人,却无法做出丝毫的回应。 阎弗生试图从敬云安的双眸里,辨析出他的情绪,是羞恼的、厌恶的、恐惧的还是愤怒的,然而许久过去,除了一片朦胧的琥珀色,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样的敬云安,阎弗生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 渺小到?,哪怕对方此时毫无反抗之力,自己都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敬云安身上的寒意就跑到?了阎弗生的身上,以至他突然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甚至,远比正在?遭受齿毒之苦的敬云安抖得还要?夸张。 然后,一股剜心刺肺的酸苦与涩痛,就从阎弗生的喉头哽上了鼻腔,迅速充盈了整个大脑,以至于火辣的滚烫猝不?及防地,就从眼眶间崩塌了下去。 “是......” 当泪水从眼角滑落的那一刻,阎弗生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武器与铠甲便?踏上战场的士兵,毫无自保的能力,就那样浑身赤裸地,站到?了敌人的面前。 “我爱上你了。” 时隔多日的违心否认,终于在?寒冬降临之前得到?了纠正。 阎弗生低垂着眼眸,不?敢看向?敬云安的眼睛,泪珠却决了堤般地不?停从下眼睑坠落。 这一刻,阎弗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会在?说喜欢他的时候哭了。 原来曾有那么多的士兵,一往无前地冲过那条名为动心的线,然后壮烈而无畏地牺牲。 阎弗生不?想也那样无声无息地死掉,可是他没有办法去力挽狂澜。 因为似乎……从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第79章 散伙 阎弗生?横走欢场这么些年, 自认为早就金刚不坏,铜心铁肺,可?到这会?儿,他甚至都搞不清楚, 自己到底怎么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战场上, 先一步输了。 是在裴陌阳说出那句赢不了死人?而感到不服输,非要去试探试探彼此的底线时, 还是在看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的, 温馨且明亮到可?以被称作是真正的家的房子时; 亦或者?,是在那场烂俗的婚礼上, 在看到他的眼泪与落寞,情不自禁地去美化他的深情时;甚至是在那个酒会?的露台,当他第一次失控到露出那对牙齿, 试图对他使用强制时;更甚至,是在那无数个吃醋到发?疯而做出超常又?病态的跟踪与调查之时…… 第109章 或者?,打从一开始,打敬云安从讲台的后门,一步步走下那层层的阶梯,打晌午的春光映出他柔软而浅淡的发?色, 打那声同学们上午好和《爱之城》侵入耳窝与视线时, 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在劫难逃。 也注定了他今日的一败涂地。 输了,就是输了, 阎弗生?始终难以相信地呆坐在原地, 看着那痛苦中的人?一点点恢复平静,然后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黑压压的夜色慢慢褪去,天边翻出了灰沉沉的白。 泪水在脸颊上干涸了一次又?一次,可?眼角的湿润却像是总也不会?停似的, 将?那些发?白的痕迹再次打湿。 火辣的刺痛侵袭着红肿的双眸,蜷缩的双腿从酸痛到麻木,天光即将?透亮的时候,阎弗生?终于从地上起身,爬上了床的另一侧,然后缓缓朝中间靠近,直到能?触摸到对方的身体。 彻夜不眠,疲惫侵袭着肉躯,大?脑却是一片清明,纷乱的思绪搅得人?想睡都睡不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长久凝视,使沉睡中的人?感到了异样的气?息,敬云安微蹙了下眉头后,轻咳着醒了过来。 未拉窗帘的窗户外透进了黯淡的光芒,零星的雨滴终于从团集了许久的乌云之中掉了下来,稀稀疏疏地落在玻璃上。 敬云安下意识转头瞥了一眼窗外,眼神?迷蒙过后恢复了清明,旁边微微蜷着的身影,也映入了眼帘。 鲜红骇目的血丝,遍布在那双终日张扬不羁的眼睛里?,泛肿的卧蚕下是浓重的黑眼圈,无需多言,敬云安就已经猜得出,对方是一夜没睡。 那颤抖的声音仍旧回荡在耳际,眼前的情景昭示着一切都不是幻觉。 阎弗生?对他说了那个“爱”字。 多么匪夷所思,可?一切都是真实的。 回想起昨晚的种种情形,临昏睡前对方那仍旧未干的泪珠,敬云安以为自己会?难以相信到排斥生?厌,甚至觉得可?笑?与得意,但事实是,并没有。 他望着阎弗生?那仍旧无意识地向外涌出泪水的眼睛,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直到窗外的雨点从滴滴答答到淅淅沥沥,天际隐隐滚过隆隆的闷响,他才?从那相顾无言的静默中回过神?,撑着床铺爬了起来。 齿毒的效力已经彻底退去,然而敬云安还是感到了一阵眩晕。 他坐在原处揉着后颈缓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却在这时,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声音嘶哑到仿佛在砂纸上摩擦过,听的人?不禁心头一缩。 敬云安回身瞥了他一眼,“洗手间。” 像是这才?放心般,阎弗生?慢慢撒开了手,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从床边走向不远处。 从洗手间出来后,敬云安从自己的外套里?拿出了手机,被呼叫了一晚上后,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套房的插电板下面?有通用的充电线,他将?插头插在手机上等了会?儿后,重新开了机。 一条接一条的通知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敬云安蹙着眉头大?概看了看,转到通话给裴陌阳回了过去。 “喂,我没事……” “放心吧,没事,一切都好……” “……嗯,你那边怎么样了……” “……暂时不一定,你先回去吧……”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敬云安的语气?稍微重了些,“陌阳……” “嗯,那先挂了。” 挂掉电话后,不远处躺在床上的阎弗生?爬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 敬云安将?手机放回原处充电,“等会?儿的。” 说着,他伸手解了袖子上的扣子,瞧着像是要去浴室洗澡。 “敬云安。” 眼瞧着他转身,阎弗生?下意识叫住了他的脚步,却在敬云安侧头时,如何都无法吐出那到嘴边的话。 这样犹犹豫豫不干不脆的阎弗生?,让人?很不习惯,敬云安眉头微蹙,“有话不要吞吞吐吐。” 闻此,阎弗生?踌躇了少许,“你真的会?和裴陌阳……结婚吗?” 敬云安嘴角微抿了下,带着几分无奈,又?像是在自嘲,“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答应裴陌阳的求婚,我说过,婚姻不适合我。” 说完,他不再多言,直接走进了浴室里面。 哗哗的流水声传出时,阎弗生?坐在床上轻轻舒了口?气?,像是压在心底的石头,突然间落了下去一样。 一夜未睡的疲惫感霎时间侵袭而来,阎弗生?重新躺了回去,室内的流水声与窗外的落雨声忽高忽低地起落着,让他忍不住想要合上涩痛的眼皮。 然而就在这时,裴陌阳那不甘的声音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哪怕全世?界的情侣都分手,他们也一定会?迈入婚姻的殿堂……” “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死人?……” 原来,不适合婚姻,是因为婚姻的对象不是那个想要的人?,所以所有婚姻的可?能?性都变得不值得考虑。 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与窒息,突然从心底里?涌了出来,阎弗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用力翻了个身,试图压下那种让人?烦躁的难受。 又?一阵隆隆的闷响滚过,雨势变得大?了起来,隐约有手机的嗡嗡响,从套房的四面?八方传来,但敬云安放置在床头的手机并没有亮起屏幕。 是阎弗生?自己的手机,今天是周末,可?他这两天还有很多的工作与采访,然而此时此刻,阎弗生?根本不想听到任何?一点外界的声音。 …… 哗哗的流水声停止,敬云安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敬云安擦着头发?走到床边,静静地看了床上的人?好长时间。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单纯因为昨晚发?生?的一切而产生?了某种心理暗示,敬云安总觉得阎弗生?哪里?不一样了。 可?到底哪里?不一样,敬云安却一时说不上来。 思索不得,他继续擦着头发?走到床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和新收到的几条消息。 对于周末的上午来说,眼下的时间还有些早,敬云安回了信息,转身去吹干头发?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然后重新走回床边,犹豫了少许后,终究还是没有叫醒陷在沉睡中的阎弗生?。 他只悄悄地从他的兜里?摸出了会?员卡,刷开房门,然后将?卡放在玄关的台子上,径自离开了。 阎弗生?从睡梦中醒来时,时间已经临近傍晚,然而窗外天色昏沉的仿佛已经过了黄昏。 外头雨势比睡着之前稍微小了些,却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阎弗生?从床上爬起来,巡了一圈空空荡荡的房间,脸上难得露出了些明显的失落。 他怔忪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庭院和远处的路灯渐次亮起,光芒微微渗进昏暗的房间里?,他才?回过了神?。 阎弗生?掀开被子下床,慢慢走到外头的客厅里?找出手机,给sabrina发?了个信息后,才?挪到浴室里?,打开了水龙头。 晚上的十九点三十一分整,阎弗生?敲响了九亭诗韵十一层的房门。 在敬云安打开门的时候,举起了手中的购物袋,声音轻快又?平常的,仿佛昨晚到今天上午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吃了吗,我还没吃,一起煮点东西吧。” 不等敬云安回答,阎弗生?就挤进玄关,径自脱了鞋,光着袜子进了房间,然后转去开放式的厨房。 “我已经吃过了。”敬云安说。 “吃过了就再吃点呗。” 厨房的蓄水池里?,脏污的盘子还没有清洗,里?面?还有大?半意大?利面?的残骸,除了零星的肉酱外没有丝毫的配菜,瞧着干干巴巴的勾不起一点食欲。 “你就吃这玩意儿?”阎弗生?嫌弃地撇了下嘴,“难怪剩了那么多,看来还是得看爷的手艺。” 说着,阎弗生?将?两大?袋食材放到岛台上,掏出了新鲜的牛肉与蔬菜,一边拆一边说着待会?儿要做的菜单。 敬云安站在客厅里?静静地望着他,踌躇了片刻后,还是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阎弗生?,我没打算答应裴陌阳的求婚,但也没打算和你在一起。” 拆保鲜膜的动作顿了一瞬,但很快就被阎弗生?掩饰得看不出丝毫破绽,“老子又?没说要你跟我在一块……小爷还没打算跟你在一块呢。” 阎弗生?总说他口?是心非,可?敬云安觉得,阎弗生?自己就是最口?是心非的人?。 但敬云安并不想拆穿他,只平静地说着:“你很清楚,我心里?永远都会?有余白的位置,而你也根本接受不了我的心里?装着别人?。” “所以……所以小爷不是说了吗,没打算和你在一块。” 第110章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敬云安看向他手里?的食材,“既然没有打算在一起,又?何?必做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 “吃饭而已,谁不需要吃饭啊,老祖宗说了,民以食为天。”阎弗生?用力拆掉保鲜膜,扔到了垃圾桶里?,转身放到龙头底下冲洗起来。 “你可?以在你自己的家里?做,我这里?不是公共厨房。” 冷水冲过生?肉,手上便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层油花,黏黏腻腻地流到水池里?,浸泡着忘记提前拿出的脏盘与意面?,看上去有些恶心。 阎弗生?最讨厌煮饭的地方不干净,下意识将?肉扔到旁边的干净盘子里?后,低头寻找起能?将?垃圾从水池里?捞出来的工具。然而满手的油脂让他难以下手打开抽屉,想要找纸巾擦手却又?到处找不到,气?得他忍不住用力踢了一脚碗柜的门。 “真的操了……” 低声咒骂过后,阎弗生?转身拿过垃圾桶,直接徒手捞出了垃圾,然后打上清洁剂,将?洗碗池刷了个彻底。 全部清洁干净后,他才?满意地重新拿过购物袋里?的食材,将?需要的蔬菜挨个清洗干净。 见他故意不回应,只兀自忙里?忙外,敬云安也懒得再多说,直接转身进了书?房里?。 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响,伴着食物被热油煎炸烹炒与抽烟机的嗡鸣,热闹而嘈杂地回荡在不大?的房子里?。 等敬云安再从书?房里?走出来时,阎弗生?已经手脚利索地做好了三菜一汤,并全部端上了餐桌。 “已经全部搞好了,来尝尝?” 见他不为所动,只面?色冷淡地站在客厅里?,阎弗生?语气?黯淡了少许,“我好歹费劲做了大?半天,多少也赏个脸吧,就算是分道扬镳,起码也得好好吃个散伙儿饭吧。” 听到这话,敬云安睫羽微微垂了下,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才?挪动脚步,走到餐桌前入了坐。 阎弗生?这才?重新展露了笑?颜,拿过碗盛了点汤,放到他面?前,“这个时候的野生?鲫鱼最是肥美鲜香,适合炖汤,尝尝,味道怎么样?” 鱼汤在灯光下热腾腾地缭绕着云雾,不仅香气?扑鼻,还泛着浓稠的奶白色,一看就是上好的食材与用心的厨艺做出来的美味,味道不会?差。 敬云安在对面?人?期待的目光下喝了一口?,然后认真点头,“味道很好。” 阎弗生?的厨艺,有着和他整个人?都不相符的靠谱,即便到这会?儿,敬云安也不得不承认,他做得饭,是真的好吃。 “那就多吃点。” 阎弗生?给自己盛了点汤后,也坐了下来,和敬云安面?对面?吃起了饭。 窗外秋雨绵绵,窗内暖汤慰腹,尽管对于晚餐来说,此时的时间已经不早,可?对于仍旧空缺的肚子,这个时间却是刚刚好。 两个人?对面?而食,边吃着精心准备的饭菜,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像是最平常不过的人?家,任是谁从旁边瞧过,都不会?觉得这是一场散伙的饭。 不知是汤太过好喝,还是那意大?利面?实在没有滋味,胃里?缺得很,大?半锅的鱼汤被敬云安吃得就还剩下一两口?。 最后的那点也都盛进了敬云安的碗里?后,两个人?对着最后的盘底,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三菜一汤听上去很多,可?对于两个体格强壮的成年男alpha而说,也只是刚刚好。 菜已见底,饭局也将?要临近尾声,阎弗生?攥着筷子,有一粒没一粒地夹着主食,对面?的人?同样捏着勺子轻轻搅弄着碗里?的汤。 沉默在不大?的餐厅里?悄悄地探头探脑,好一会?儿后,阎弗生?终于还是没忍住,再一次扒掉了自己的盔甲。 “我确实受不了……受不了你的心里?有别人?……” “因为我没跟别人?……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能?接受这样的事……” “但是裴陌阳能?做到的我也能?……” 阎弗生?用力攥紧了手里?的筷子,声音有些卡顿,“咱,咱俩能?不能?先别散伙……” “我可?以学……” “你不是老师吗……” 敬云安从未见过这样的阎弗生?,更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所以从不曾,也不敢想,原来他的姿态可?以放到这么低。 这都快要不像阎弗生?了。 不像的让敬云安都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所以他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一直到那剩下的汤也彻底被放凉了。 第80章 你得爱我 散伙的饭吃完了, 可?该散的人并没有离开。 不仅没有离开,还死乞白赖地爬上了敬云安的床,尽管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这大概是敬云安认识阎弗生以来,头一次和他清醒着同床而眠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甚至连个吻都没有接, 纯洁的堪比情窦初开还不敢踏进禁区的毛头小子,面对面大眼瞪着小眼, 一直到疲倦侵袭上双眼。 只是这样?的画面在他们二人之间, 并不显得唯美,因为这里只有成年人的权衡利弊与瞻前顾后, 没有少年人情愫初生的怦然与悸动。 至少对敬云安来说?,是没有的。 可?纵然没有,敬云安也还是没有将人给赶出?去, 甚至还纵容着阎弗生一次又一次进了家门。 他们有时?会一起吃饭,不过尽管阎弗生有一手的好厨艺,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叫餐,因为阎弗生的工作很忙,甚至比敬云安还要忙。 而在吃饭的时?候,他们会偶尔聊起来彼此的工作, 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阎弗生在故意炫耀自己即将薅下来的大奖。 但更多的时?候, 他们不会闲聊,只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彼此各做各的事情。甚至有时?什?么都不做, 只是静静地待着。 他们很久都没有再发生过关?系,但却比从前发生关?系的时?候,见得次数更多,接触的也更多。 阎弗生俨然快要将九亭诗韵那?闭塞的三室两厅, 当成自己的家,除了工作实在太忙到无?法脱身时?,几乎都会去那?里待一待。哪怕第二天还是穿着前一天的衣服,戴着前一天的首饰,都不会觉得心里有任何的不适,不会产生那?种或许下一秒就会一脚踩空的紧绷与不安。 甚至渐渐觉得,即便没有那?些华丽的衣衫和首饰,他或许也无?所谓。 阎弗生也开始学着去接受,接受敬云安的心里始终有着另一个人,可?敬云安并没有答应要做他的老师,以至于他学的很慢,几乎没有任何进步。 阎弗生知道?,像敬云安那?样?聪明的人,一定能看出?来他的止步不前,甚至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想进步的小心思。 但是敬云安并没有戳穿他,也没有要赶他走,或者再提起类似散伙的事情。 他像是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用什?么样?方法,去处理两个人的关?系。 于是阎弗生就这样?假装着努力,耍着心眼儿地挤进他的私人领地,蛮横地待在他的身边,像从前无?数次霸道?而强硬地试图攻陷他,将他拐上床一样?,想要寻求一个契机,一个能将自己塞进他心里的契机。 可?那?个时?不时?浮现在敬云安手机通知栏里的名字,和那?张总是笑如?五月春风的脸,以及那?股久聚不散的咖啡香,让阎弗生清楚地明白,那?样?的契机,不会有的。 因为在那?些他看不见的时?刻里,同样?还有另一个人,在千方百计用尽百宝地想要挤进敬云安的心里,他的努力甚至不需要假装,更不需要有人去教他。 苏布从前总爱将那?些二十九三十岁的废话挂在嘴边,阎弗生向来不屑一顾,但到这会儿他才发现,原来哪怕是一岁之差的两个人,对于一件事的看法都会是那?么的不同。 更何况,他和敬云安之间,隔了五年。 五年,听上去好短暂,不过伸手一掌而已,可?人生又有几个五年。 五年足够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在挫折中?变得世故,足够一个初出?茅庐的设计师走上职业巅峰,足够世界在顷刻间颠覆又重塑…… 五年太久了,久到无?论阎弗生如?何否认,都无?法改变敬云安与别人怦然心动两情相?悦的时?候,他才刚知道?怎么撒谎躲过没写?作业的惩罚。 久到阎弗生不得不去承认,在那?些他还没追上的年岁里,敬云安早就和别人轰轰烈烈,海誓山盟,灵肉契合地爱过了。 久到无?论此时?此刻的他,如?何去拼尽一切为爱痴狂,费尽心机地因爱痛苦,敬云安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因为那?些或难堪或疯癫的模样?,他也早都看过了。 阎弗生从前从未将裴陌阳放在眼里,可?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和他差了那?么多。 第111章 他没有裴陌阳的那?五年,那?不费吹灰之力便拥有的五年,那?如?今三句话便能叫敬云安露出?笑颜,一个抬手就能懂他心底为何而伤痛的五年。 阎弗生感觉自己在一条偏僻而没有尽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闭塞,都快要把自己挤在缝隙里憋死了,却还是不想回头。 他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好像那?个没心没肺,放肆狂妄,潇洒不羁的阎弗生,在一夜之间就死了。 他找不到,更看不清前路在哪里,他甚至举头望去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栖心的所在。 半春路十字街突然间就成了他的牢笼,无?数人的吹捧与爱慕更是套在他脖颈上的枷锁,酒喝到上头都没办法解去他心里的难受,众人看到他的眼泪甚至会觉得诡异,强迫着他擦去那?些丑陋的东西,重新站到展台上成为那?尊被人传说的神像。 他是该去成为那?尊神的,毕竟当初是他自己非要踏上那?面站台,是他无?数次高喊着惊世骇俗的口号,是他故作着潇洒与不羁,在人群里肆无?忌惮地游戏,狂妄地定下一条又一条可?笑的规则。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会落下,曾经?目空一切射出?的子弹也终究会击中?自己的心脏。 所以当没人能懂,也没人愿懂他的时?候,阎弗生只能把自己喝的头昏眼花,然后一头扎进陌生而冰冷的角落里,醉得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所以当敬云安从楼下的花丛里捡到堪比死尸的他时?,阎弗生才会那?样?失控地抱着他一遍遍地问:“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他都死了……” 开始入冬了,九亭诗韵的花早都败光了,连灌丛都灰突突的。 阎弗生脸上不知道?被枝干还是石头,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溢出?,被眼泪冲过后流到了下巴,活像一道?血泪,瞧着有些瘆人。 “你喝多了,我带你上去。” 敬云安不回答他的醉话,只拖着人往单元楼里走。 “他都死,死了……你守活寡有什?么意思……” 醉酒的人最是沉重,敬云安将他艰难地拖进电梯,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上升时?,阎弗生支撑不住地哐咚一下倒在了地上,将电梯震得险些出?了故障。 敬云安撑着旁边的扶手,等电梯恢复平稳后,才看向地上的人。 原来再是不拘一格蔑视情爱的人,一旦真的动了心,都是一样?的俗。借酒消愁都消得这样?低级而幼稚,完全看不到半点从前自信掌控一切的影子。 电梯到达时?,敬云安才将人从地上扯起来,拖出?电梯,拽进家门。 大门在耳边哐咚关?闭的声音,吵到了昏醉中?的人,阎弗生拧着眉头翻了个身,满脸痛苦地眯开了眼睛。 天花板的灯光刺得他没办法睁开眼皮,但蹲在身旁居高临下的身影,却让他感到了熟悉。 阎弗生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裤脚,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我快要过生日了……过了生日,我就三十岁了……” “三十……三十就离你更近了一步……” “你怎么就不能爱我呢……” “呕咳咳……怎么就……不能……” “你应该爱我的……我都爱上你了,你,你也得爱我的……” 喝醉酒的人都像孩子,无?论多混账多没有逻辑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好像爱是儿童节的糖果,我给了你,你就一定也得给我。 敬云安静静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半晌过后,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拨开了他额前的发丝。 “阎弗生,我帮你过生日……好不好。” “你也得爱我的……我都没有爱过别人……你也得爱我的……” “呜……没有人……你得爱我……” 温暖的环境容易让人懈怠,敬云安似乎再也无?法提起刚才在门外时?的力气,于是就那?样?蹲坐在玄关?,守着那?个醉死的人,听了一整夜的胡话。 然后发现,原来黑夜有时?候挺让人生厌的,它总在忙着遮掩尾巴的时?候,允许梦魇肆意地泄露别人的秘密。 等到第二天的太阳无?情地升起,所有的秘密随着清晨的浓雾消散,让人难受不已的病痛,便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 大醉加上在冰凉的玄关?躺了一整夜后,阎弗生大病了一场。在敬云安的床上躺了三四天,前后吊了十几瓶水后才彻底退烧。 而当烧退变得清醒后,阎弗生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久,都没能想起来自己有什?么事情告诉敬云安。 还是敬云安不经?意地说?了个类似于甜品的词,让他突然想了起来,自己要过生日了。 阎弗生其实很少过生日,但今年的生日不一样?,他三十岁了。 三十这个数字很有意思,像是刚刚开始,又像是走到了一个半满的中?段,人人都说?三十而立,他不在乎这个,但三十似乎能靠敬云安更近一些,他想好好的过。 而且,先前错过了敬云安的生日,他想这次一起补回来。 于是阎弗生就提议了,他以为敬云安会一口否决,但没想到的是,敬云安几乎没有怎么考虑的一口答应了。 阎弗生很开心,还有些缠绵的余症瞬间就消退了大半。 “我记得那?天是工作日,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跟公司里请假,回来亲自下厨。” 阎弗生笑着说?,“你能不能也早点回来?” 给房间透过风后,敬云安收掉了窗边的撑杆,缓缓合上的窗玻璃映出?了他微垂的眼眸,“到时?候看看吧,能早就尽量早点。” “那?好,你喜欢喝汤,到时?候我去整点好的骨头提前炖上,然后再去宰条鲑鱼……” 天气渐冷,室内外温差越来越大,把窗户卡扣扣紧的功夫,呼吸便在玻璃上映出?了雾气。 敬云安松开了搭在开关?上的手,透过那?层雾气,望向了身后那?喋喋不休的身影。 许久,他才开口,说?了句:“不用做太多,吃不完。” 第81章 坎望角玫瑰 阎弗生生日?的当天, 西伯利亚寒流肆无?忌惮地侵袭了身边的大陆,坎海市没有很高的山脉,所以气?温几乎瞬间?骤降,冬天比往年时候要更冷一些。 然而这?并?没有搅扰到寿星的兴致, 尤其是在得知敬云安会更早一些回家, 并?且他很顺利地收到了期待已久的鲑鱼之后,兴致反而愈发高涨了。 这?个时节的鲑鱼, 体内正为?过冬储备着大量的能?量, 正是最适合食用的时候。 看着保温箱中已经杀好但并?未处理的肥美鱼身,阎弗生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也不?枉他提前那么久预定,当真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他将鱼提到厨房的案板上,抽出家伙事儿准备搞起来的时候, 敬云安从外面回来了。 阎弗生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咦,回来的挺早啊。”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掩不?住的惊喜。 敬云安低头换了鞋子?后,慢慢走进客厅,“事情不?多,回来备课也是一样的。” 说着, 他将提包和笔记本?放到了沙发上, 边脱着外套边看向厨房,被?阎弗生手下的整条鲑鱼惊了一下, “怎么整回来这?么大一条鱼, 吃不?完的。” “没事,吃不?完可以冷冻起来,改天再吃。” 切下鱼头和鱼尾后,阎弗生将刀刺进鱼的腹部, 穿过鱼背,贴着鱼骨完整地片下了一整段鱼肉。 肥美的鱼肉透着无?比新鲜的橘红,在微微暗沉的天气?里,仍旧亮丽而抓眼,敬云安看着他有模有样地剔骨拔刺,忍不?住轻声呢喃了句:“那得吃到什么时候......” “这?种品相的鱼味道极好,保不?准你一人就能?干半条,担心什么,”阎弗生不?以为?意地说,“实在不?行,可以送给你的朋友同事,反正指定浪费不?了。” 闻声,敬云安微微垂了下眼眸,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看着他片下鱼皮后,朝厨房四?周打量了一圈,问了句:“要我?帮忙吗?” 听到这?话,阎弗生有点诧异,两个人不?温不?火,不?清不?楚地窝在一起这?么多天,难得见他主动示好并?提议什么,更何况还是下厨房这?种事儿,那可是自打两个人认识以来就没有的。没想到今儿个守得云开见月明,让他给得来了,这?个生日?过得值。 心里头的风起云涌并?没有显露在面上,阎弗生只打趣地轻笑了下,“不?用了,这?点事儿我?还是能?搞得定的,再说您那手艺......我?自己来就行,你不?是还要备课吗。” 敬云安朝他睨了个白眼,“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说完,他立马转过身,远离了厨房,走到沙发前,将文件包和电脑拿了起来。 阎弗生看着他走向书房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难得温柔的笑。 第112章 他转过身,掀起了滚了半天快要扑出来的汤锅盖子?,往里面加了点凉水,继续文火慢炖,然后抬手,将旁边放着音乐的手机稍微调高了一点音量。 敬云安走到书房门口时,微微侧过了身,看着厨房里哼着小曲儿一边摇摆一边煮饭的人,好一会儿才抬手推开书房的门。 即便阎弗生很早就下了手,但等所有的菜都准备好时,太阳也已经摸到了山头。 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后,阎弗生把先前摆好的蜡烛挨个点燃,然后从客厅的桌子?上拿过早就醒好的酒,添进桌子?两边的高脚杯里。 然后朝书房的方向喊了声:“可以开饭了!” 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阎弗生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进去,没多会儿书房里面传出了脚步声。 阎弗生转身去厨房拿了个汤勺放到汤锅旁边后,走到餐桌率先坐了下来。 昼短夜长,日?落西山的时刻,房间?里就已经暗沉沉的了,餐桌上的香薰白烛,在水晶盏台上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 敬云安从房间?里出来时,正好看到摇曳的烛火,穿过水晶盏壁折射出的斑斓微光,驱散了屋子?里黑压压的黯淡。 汤水的浓味与好酒的醇香,伴着一丝清幽而独特的花香,在空气?里静静地弥漫。 敬云安缓缓走到餐厅,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不?禁扬起了眉峰。 烛焰因?他走来引起的气?流微微晃动了两下,紧挨着盏台摆放得花瓶中,蓝紫色的不?知名花因?而飘起了一阵好闻的香气?。 敬云安拉开椅子?坐下,下意识伸手拨了拨那束花,透着粉调的蓝紫色,在烛光中浪漫的不?像话,还开得那样热烈张扬,叫人一瞧就知道是阎弗生会选的花。 “这?是什么?” “坎望角玫瑰。” 敬云安感到诧异,他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玫瑰,“这?是玫瑰?” “不?是玫瑰,只是名字里面有玫瑰。” 敬云安无?语地说:“不?是玫瑰干吗叫玫瑰。” 阎弗生轻笑了下,“变色龙还不是龙呢。” 这倒......也是,敬云安耸了下眉头,转向了桌前的菜。 阎弗生环视了一圈,得意地看着他说:“怎么样,很不?错吧。” “嗯。” 难得敬云安没有拐弯抹角装腔作势,而是直接了当地点头,阎弗生愈发得意了起来,伸手拿起手边的酒杯,朝对面人一倾,“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得给我?来点生日?祝福?” 敬云安瞥了眼他的酒杯,“要什么祝福。” “什么祝福得是你说啊,我?自己说得算什么。”阎弗生示意他赶紧拿起来酒杯。 敬云安只好伸手拿了起来,轻轻摇着酒液垂眸思忖了片刻,“实在想不?出来。” “嘿......”阎弗生稍稍后移了酒杯,“你这?人......好歹是高等学府的教授,连个生日?祝福都想不?出来?怎么说我?也是辛苦了大半天才整出这?么一大桌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难道不?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吗,今天是你的生日?。” “那你等会儿要不?要吃吧?”阎弗生不?依不?饶了。 见状,敬云安嘴角轻抿了下,举起了酒杯,“那就祝你......以后每天都吃得饱,睡得好。” “这?算什么祝福......”阎弗生难得对着敬云安翻起了白眼。 “怎么不?算,”敬云安轻笑着,但语气?却?是极其认真的,“越是朴实的祝福越珍贵,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吃饱睡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属实有些敷衍了,不?过看在他今日?难得走心的份儿上,阎弗生就收下了。 “好吧,我?收了。” 说着,他拿着酒杯碰了下敬云安的杯子?,杯壁相撞的声音在舒缓的音乐声中,透着清脆的回响。 敬云安看着他抿过酒后将酒杯放到旁边,微微垂了下眼眸,也跟着抿了一口。 “快,赶紧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虽然这?么说着,但阎弗生却?并?没有拿起筷子?,只是等待着对面的人行动。 敬云安放下酒杯后,扫了一圈桌上的菜,然后轻勾起嘴角,执起筷子?夹向那故意放到靠他这?边的一道菜,放进了嘴里。 入口滑嫩,鲜香,虽然还不?及孙记那样地道惊艳,但滋味却?也是不?差的。 “怎么样?”阎弗生微微吞咽了下,略带忐忑地看着他。 敬云安抬眸看向阎弗生难得紧张的眼神,故意细嚼慢品着不?发一言,直到他变得越来越急躁时,才微微点了下头,“竟然还行。” “还行”不?算是个很好的评价,但对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做这?道菜的阎弗生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肯定了,尤其那肯定还是出自敬云安之口。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阎弗生恢复了那副自信飞扬的做派,放心地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敬云安慢慢咀嚼着看向对面洋洋得意的人,少顷缓缓垂下眼眸,将目光投向了那盘芙蓉鸡片——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时点过的菜。 不?难做,但很繁琐,做好也不?容易,敬云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跟人学的。 “尝尝汤吧,”阎弗生掀开砂锅的盖子?,“我?跟你说,今天这?汤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蒸腾的热气?在彻底暗下去天色里,泛着朦胧的雾,旁边的烛焰再次摇晃起来。 浓郁的香气?从方才出房间?的时候,就一直萦绕在敬云安的鼻间?,眼下更是勾人垂涎。 隔着摇曳的烛光,敬云安望向那被?一勺勺盛出来的浓白骨头汤,神思突然随着缓缓上升消散在半空中的蒸气?,飘向了很远的黑暗之中。 直到汤碗落在身前桌面的轻微声响,将他从遥远的漆黑中拉回。 “应该是还不?错的。” 阎弗生光看那汤的色泽就很是满意,都没有等人品尝就先下了评断。 敬云安转过头,拿起旁边的调羹,舀了一勺后轻轻吹了吹热气?。 浓郁鲜香,入口不?腻,阎弗生煲汤的手艺从来都是好的,敬云安活了这?小半辈子?,还没有尝到比他煲得更好的汤。 阎弗生喝了一勺后,自卖自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就是这?样手拿把掐。” 见对面人一直低着头一勺又一勺地往嘴里送,阎弗生嘴角始终荡着得意的笑,“哎哎,悠着点,别把舌头也一块咽下去了啊。” 听到这?话,敬云安才放缓了喝汤的速度,半晌才抬起头,朝他飞了个白眼。 阎弗生一脸不?正经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奖励啊。” “什么奖励?” “啧,怎么说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你不?得送我?个生日?礼物什么的。” 要完了生日?祝福,还想要礼物,敬云安不?为?所动地斩断了他的奢望,“不?要得寸进尺。” 阎弗生控诉,“这?哪是得寸进尺,就凭我?煲了你这?么喜欢的汤,你多少也得意思意思吧?” “没有。”敬云安毫不?犹豫地再次斩断。 阎弗生从一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现阶段他能?提前回家跟自己一起吃个饭,阎弗生就已经很满足了。 “得,忙活半天白忙活,没良心啊。” 阎弗生做作地叹气?,面上却?并?没有多少失落,演完了就自顾自地拿起筷子?继续吃起了菜。 窗外暮色早已浓深,枯枝在远处摇晃,似乎是突然刮起了不?小的风,阳台的窗缝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放置在桌角的手机因?收到消息而亮了起来,敬云安没有理会,屏幕很快便暗了下去。 安静的房间?里,除了阎弗生播放着的音乐之外,就只有窗外的风声,筷匙与碗碟相碰的微响,以及两人偶尔搭话的声音。 微微摇曳的烛焰透过水晶,在开得灿烂的花瓣上闪烁着璀璨的光晕,静谧的餐厅内不?免被?荡漾出了几分浪漫。 手机再一次悄悄亮起又熄灭,敬云安瞥了一眼,然后拨弄着夹到碟子?里的菜,轻轻开口,打破了四?周的悄然。 “阎弗生,你真的爱我?吗?” 猝不?及防的问题叫人不?禁有些悸动,阎弗生抬眸瞥了对面人一眼后,又迅速垂下,“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阎弗生眉头微蹙,像是他提了个很傻的问题。 敬云安似乎也并?没有纠结于得到答案,又转向了别的话头,“你说你没有爱过别的人......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对我?的感觉,是爱的呢。” 这?问题似乎把对面的人问住了,阎弗生从来胸有成竹的脸上露出了迷茫。 他垂眸望着自己落在杯底的两根手指,无?意识地按着透明的酒杯,在桌上小幅度地来回转着圈。 第113章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开口:“我?不?知道。” “大概......” “可能?是......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想和你睡在同一张床上吧......” 闻声,对面的人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只有音乐和窗外的风声。 桌角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阎弗生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角度有点偏,隔着微晃的烛光,他没看清,大概是个广告。 过了片刻,敬云安才抬起头,问向他:“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阎弗生像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一样,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别突然跟我?说散伙?” 听到这?话,敬云安唇角微微扯了下,像笑又不?是笑,有着阎弗生看不?太懂的无?奈。 桌上大半的菜还没有吃,敬云安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了片刺身放在面前的碟子?里。 望着那鲑鱼好看的橘红色,敬云安轻声说:“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嗯?”阎弗生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假的?” “嗯......”敬云安点了下头,“不?过,你得自己去找。” “自己找?”阎弗生十?分惊喜地笑了起来,“怎么,还整了个藏宝游戏?” 说着,他站起身,“是在家里?哪个房间?,好歹给个范围吧?” 敬云安抿了下嘴,“书房。” “书房?”阎弗生立马兴冲冲地朝书房走去,“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听着耳际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敬云安将手中的筷子?搁在了面前的汤碗上。 书房门的合页许是太久没有上过油,被?推开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吱呦声。 敬云安向后靠在椅背上,沉默地望着筷子?在烛光的映照下,在浓白的汤面上投下一条淡淡的影子?。 翻找的声音隐隐从书房里传出,伴着阎弗生略带兴奋的询问:“能?不?能?给个包装提示啊,否则你这?东西这?么多,我?怎么知道哪件是礼物......” “不?需要提示,等你找到的时候,一定会认出来的。” 敬云安说。 第82章 书房 敬云安的书?房有着理工人?的严谨与刻板, 除了那几本文学书?之外,可以说毫无趣味,阎弗生从前进去过,然后被那成套的红棕色老板桌椅给辣了眼睛, 之后再也没进去过。 说来阎弗生本还想着建议敬云安换掉, 后来又觉得搬到新房子再提也不迟,谁知再后来得知了城北的房子, 就搁置了。眼下?再进来瞅见?, 他还是想跟敬云安提议一下?。 不过也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么想着, 阎弗生已经寻完了南边的两?竖排书?架,但并没有找到像是礼物之类的东西。 敬云安说不需要提示,只要他找到一定能认出来, 那必然是他很熟悉或者很喜欢很在意的物件,阎弗生转身再次巡视过四周,放眼寻找哪有什么能抓他目光的东西。 要说这房子里最让他在意的,也就外头餐桌前坐着的那一位了。 不过既然他那么神秘兮兮又信誓旦旦地?说了,阎弗生还是想找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惊喜。 他离开南边书?架,转身走到那套碍眼的老板桌椅前。 方才敬云安在书?房工作过, 桌子上还铺陈着很多?教案资料没有收, 阎弗生巡视了一圈,没什么线索。于是蹲下?翻了翻柜子, 甚至还伸手到处摸索, 免得那狡猾的狐狸精在书?房里安装了机关。 仍旧一无所?获后,阎弗生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实在想得太多?。 就在他打算放弃面前这糟心的老板桌的时候,一张红色的便签, 不知从哪里被他起身的气流带得飘到了脚下?。 阎弗生弯腰捡了起来,便签瞧着有些褪色,似乎使用的时间?不短了,背面有些脱胶,所?以才会被气流带着飘落。 无胶的正面大概写了字,印记突起感明显,阎弗生下?意识翻了过来。 褪色的红色上,清晰而有力道的三个字,像三根锋利尖锐的冷针,直直地?扎进了阎弗生的眼睛里。 “奉念非”。 是一个人?的名?字。 一股疾速聚集的刺痛与寒气,密密麻麻地?从脊椎袭上了颅顶,阎弗生浑身猛烈一震,忍不住用力闭眼挤过眼皮,再睁开时,那三个字依旧黏在刺眼的红色上,火辣辣地?灼烧着他的眼球,让他逃无可逃。 阎弗生紧攥着那张薄薄的便签,先?前想要寻找礼物的惊喜与兴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再也顾不得那些个什么隐私与界线,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转身扑在桌子上来回翻找。不仅将?桌上所?有该翻不该翻的书?本册薄全都翻了个遍,还任由那些重要的教案资料被扯破撕碎,横七竖八地?滑下?桌子掉在地?上,伴着摆件与笔筒被粗鲁而慌乱的动作撞翻,哐哐咚咚地?砸在木质的地?板上。 坐在餐厅里的敬云安微微直了直腰,身体向后轻轻靠着椅背,始终面无表情地?望着汤碗中的黑影,静静地?听着不远处的书?房内传来的翻箱倒柜声。 又一声巨大的哐咚声传来,阎弗生因用力过猛而将?整个抽屉拉了出来,里头的各色墨水瓶先?后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将?不远处的大部头精装书?染得惨不忍睹。 然而阎弗生毫不在意地?将?抽屉扔到了地?上,继续去翻下?一个抽屉,右边翻完转到左边,直到最下?方的那一层如何也拉不动,他暴躁地?用力锤了一拳后,发出了一声沉敦的“咔哒”声。 紧接着,身后的墙面上,那副将?近三米宽的山水画开始从南向北慢慢滑动,直至彻底卷起在北边的书?架后,露出了藏在山水画之后的整面软木墙板。 铺天盖地?的照片与资料,被逻辑清晰排列有序地?钉满了一整面墙板,纵横交错的图钉与棉绳,像无数条阴险可怖的毒蛇,被囚禁在步步为营的陷阱之中。 阎弗生缓缓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紧盯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可置信到忘记了呼吸。 「阎弗生,男,alpha,19xx年12月21日出生于烟平市,原名?奉念非,英文名?pherson,化?名?阿轩……」 体温在极度惊骇中骤降,手脚一片冰凉,汗水却接连不断地?从毛孔里向外喷涌,几乎瞬间?,便将?阎弗生的鬓发与里衣浸了个透。 他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牙齿在半张的嘴唇里上下?碰撞,发出接近疯狂的哒哒声响。 「性格张扬,作风不堪,爱财恋名?,自负乖张…… 「其父奉峥嵘,男alpha,在其13岁时因纵火杀人等刑事重罪入狱,后被判死刑……其母姜怡楣,女omega,在丈夫入狱后自杀身亡,奉念非失踪…… 「20xx年,奉念非化?名?阿轩,于莱江市夜总会出现,后遇外籍华裔阎卿淮,随其出国……」 线索连接:「阎卿淮,男alpha,a国pside集团董事,实力雄厚,资助奉念非(更名为阎弗生)进入a国圣罗德斯读高中,于20xx年去世,其后阎弗生从维格坦因设计学院退学……」 人?物关系网:「贺奕南,男alpha,贺家四子,应是国外留学期间?与阎相识,关系亲近……」 「苏布,男omega,苏氏企业次子,应是国外留学期间?与阎相识,关系亲近,作风不堪,畏惧父母……」 「sabrina,女alpha……」 「柏恣同,男alpha……」 「韩蔚然,男alpha……」 人?在过度的震惊亦或者恐惧中时,总是会下?意识地?排斥与否认耳听或者眼见?的事实,阎弗生忍不住闭眼睁眼,再闭眼睁眼摇头,试图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驱之一空。 然而满墙的资料像一座大山,纹丝不动地?坐落在身前,强迫着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阎弗生忍不住上前一把扯下?了中间?最是醒目的那张照片,头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脸看上去是如此的毛骨悚然。 他紧攥着那因放置太久而有些蜷角的照片纸,踉踉跄跄地?蹿出了书?房,望着餐厅中的背影,声音颤抖地?问:“这……是什么……” 坐在餐桌前的人?没有回头,更没有答话。 “你这一墙的东西都是什么?!”阎弗生忍不住大声地?质问。 桌前的人?微微抬了下?头,声音淡淡的,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阎弗生又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那整面墙的资料,右下?角那在众多?照片中不起眼却十分关键的线索名?字,在灯光下?透着一阵又一阵的讽刺。 「宋施维,陶青原……」 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被困在这面墙上,像巨大的棋盘上奋力挣扎却如何都逃不开摆弄的棋子,被执棋之人?无情地?操控着。 令人?惊惧的窒息,从四面八方袭涌而来。 第114章 阎弗生撑着门框,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手心里的照片被过于挣扎的力气攥成了一团。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背影,突然翻涌而出的强烈好奇,短暂地?掩盖了心底难以言说的巨大难受,他忍不住扶着墙壁,一步步朝那人?挪去。 短短的距离,阎弗生整整挪了十几分钟。 满桌的菜肴在烛光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阎弗生克制着手指的颤抖,拉开椅子,将?自己?重新塞进了椅背与桌子之间?的狭小空隙中。 敬云安的眉眼在夜色中染着冷漠的平静,人?分明是那样的鲜活,阎弗生却不知怎的,突然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从前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生动气息。 满腹的疑惑与震惊,在昏暗的房间?里,像是扣下?扳机却又忽然卡了壳的枪,有着让人?绝望的无奈与濒临死亡的沉默。 阎弗生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对?面的人?,直到双眼开始变得发疼,疼到他就快要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 “你是怎么……” “你是从什么时候……” “你到底……” 太多?的话齐涌到嘴边,以至脱口而出时竟是那么的语无伦次,阎弗生断断续续地?缓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提出一个完整的问题来。 “从我和你相遇的一年多?以前。” 到底是当老师的人?,一个沉着的开口,就给阎弗生起了个好头,引导着他去一步步探寻心中困惑的答案。 “所?以宋施维是你的人?,是你故意安排到苏布,不,安排到我身边的……” “不,”敬云安并没有看向他,“不算吧,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这其中的一环,他只是被我利用的一枚棋子。” 闻声,阎弗生眉心微动,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讥讽的笑?,在嘴角缓缓漾起,又很快消失。 “陶青原也是。” “他不同,他算又不完全是我的人?,我们是互相帮忙,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陶青原当年是通过nttp(national talent training program国家人?才培养计划)提前升上的大学,刚入k大时,都还未满十八周岁。 年纪小,性格内向,从小被家里宠大的人?承受能力不强,加上高中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导致整个人?特?别孤僻阴郁,和周围的人?处不来,所?以第一学年被同班同学孤立,还被训练营中有家世背景的学长欺凌。 敬云安当时正在带他们专业的高数课,也是训练营中数学专业的带队老师之一。陶青原被欺负的时候,正好被他夜跑碰上,替他解了围。 欺负陶青原的人?敬云安认识,背后的势力很硬,硬到他深知即便上报给校领导,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除了让陶青原日子更难过外没有丝毫的益处。 所?以敬云安没有上报,但使了点手段,帮他摆脱了那些个人?的纠缠,后来还帮他在外面找了房子搬出了宿舍。 好在陶青原很勤奋,脑瓜也很聪明,还没毕业就被大厂给收走了,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经济独立,也懂得知恩图报,曾数次联系敬云安,甚至回学校找他,想要表达感谢。 师生一场是缘分,敬云安从不图什么感恩与回报,所?以也没接受过他的感激,直到后来他再次来找他帮忙。 因着在公司的工作越来越重要,陶青原极其需要个人?空间?,从前独居的房子虽然好,但距离公司太远,而且他生活能力有些低下?,不会也不想处理与房东和物业,乃至左邻右舍养猫遛狗之类的问题。他需要一个不仅有人?能帮他处理这些问题,甚至连带着交水电等各种杂费,直接让他只管掏钱而无需操任何其他心的住处。然而这样的住处陶青原凭自己?是找不到的,所?以他再次寻求了恩师的帮忙。 敬云安帮了,但这次要了他的答谢,因为他知道苏布的房子正在出租,而他正需要有一个人?,在适当的时机将?适当的资料,送到阎弗生的手中。于是陶青原便顺理成章也心甘情愿地?,当了他的一枚知情但不多?的棋子。 而宋施维不同,他事先?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敬云安当初在调查阎弗生时,在酒吧偶然遇到的学生。 彼时宋施维还没被补录到k大,刚高考完没多?久,就跑到夜场里假装成熟,企图勾搭敬云安去酒店未果。 后来在大学课堂上碰面才知道彼此是师生,甚至在得知彼此的师生关系后,宋施维竟然还想着要与他发生点什么,敬云安因此便了解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后来利用起来也几乎没有愧疚之心。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人?,即便毫不知情地?被送到阎弗生身边,也不会轻易地?让自己?无路可退。 “你是怎么让他们就那样恰好地?,住进了苏布的家里……” “那算是无心插柳吧,”敬云安轻轻眨了下?眼睛,声音听上去没有丝毫的波澜,“给苏家寄匿名?信的人?,是我。” 闻声,阎弗生心头猛地?一缩,这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一年多?前”就开始的调查与筹谋,到底是多?么的处心积虑。 “原来是你……” “是,我请了私人?侦探,因为开始我以为你和苏布之间?,不仅仅是朋友关系。” 尽管后来发现他们并不是床上的关系,但苏布其人?养尊处优极其娇气,是典型的钱多?人?傻私生活不检点还畏惧父母知情的祸仔,可以说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漏洞,比贺奕南好下?手的多?。 但给苏家寄信时,敬云安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利用他,更没有想到后面会有逼婚逃婚的事情,只是抱着搂一杆子草看能不能跳出来兔子的想法,顺手而为,毕竟,能让阎弗生的朋友不痛快,他自己?也算是有点心理安慰了。 不过让敬云安没想到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苏布难得的好强与执拗,为他本还有些一筹莫展的谋划找到了突破口。 因而宋施维便被送到了苏布的身边,变成了引诱阎弗生到k大,与自己?相遇的一颗最佳棋子。 第83章 处心 不仅是宋施维、陶青原、苏布, 还?有?许多还?未来得及被敬云安摆到?棋盘上?的人,然而眼下已经用不到?了。 在和阎弗生?“正式相遇”前的一年多里,敬云安曾像阎弗生?跟踪他一样,躲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 跟踪过?阎弗生?无数次。 他知道阎弗生?住在哪里, 工作在哪里,喜欢去什么样的地方放纵, 会将什么样的人带到?床上?, 甚至爱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厌吃什么样的口味, 车库里藏着几辆车…… 他更知道,阎弗生?那?光鲜夺目,不可一世的精致外表下藏着的, 是怎样罪恶不堪的过?往。 所以他要一点点扯下他的假面,剖开他的铠甲,扒出他拼命隐藏的一切,让那?些溃烂的脓疮,重新摊露在阳光之下,然后亲手撒上?一把盐。 为此?敬云安学会了如何抽烟, 学会了拉手风琴, 通读了廖尔斯伯的所有?作品,开了课题, 精心挑选了出租房的地址。 九亭诗韵是个好地方, 7栋11层更是个极佳的位置,为了租到?这个地方,敬云安足足多等了两个多月。 当厚厚的匿名信送到?苏家?夫妇的手中,当苏布跳下楼逃出房门, 躲在阎弗生?为他开的酒店房间里决定抗争到?底的那?一刻开始,所有?榫卯契合的齿轮开始转动了起来。 在无数个日不能安,夜不能眠的日子里,敬云安开着租来的车子,在坎海市的大街小巷上?来回地盘桓。 他亲眼看着苏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看着阎弗生?被强行?拉出灯红酒绿的销金窟,帮着苏布逃出城,又?看着苏家?夫妇从激愤追捕到?麻木撒手,看着苏布悄悄潜回,窝在外祖留下的唯一身家?里苟且偷生?。 当没?有?申请到?宿舍的宋施维,借着找老师“帮忙”的由头?,再一次来搭讪的时候,敬云安的计划便在上?苍的帮助下,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世界纷纷扰扰看似复杂,实际就?是一幅巨大的程序流程图,从少年时代画下的第一个起止框,代入第一个未知量x开始,程序便有?用了自己的规则与生?命。 宋施维是敬云安笔下那?最?不起眼的一个未知数,但在复杂纷繁的方程组中,在既定规则的运转之下,他却率先带来了解出下一组方程的关键数值。 从无数个眼见着阎弗生?醉生?梦死的深夜里,敬云安知道,就?像非最?简分数中必有?一个非1的公因数一样,宋施维会是阎弗生?想要带回房间里的那?类人。 所以他早早地便准备好了授课资料,随时放在办公室的案头?,从宋施维踏进罗希莎小区的那?一天起,便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当阎弗生?的车从华秋路的拐角驶出,朝着香湖区的方向开去时,敬云安便知道,宋施维没?有?负他所望,阎弗生?也没?有?出他预料——对待让他满意的一夜情,还?是那?么的“慷慨”。 第115章 黑色的大揽开进k大的校门时,敬云安的车也跟着开进了西边的停车场,如预料中的走势,让他忍不住勾了一瞬嘴角。 他带着那?早就?准备好的资料,一步步走向那?间熟悉的教室,透过?走廊的窗户,他看到?了那?个张扬不驯的身影。 那?身影在春日正灿的光辉中,有?着独树一帜的狂妄与瞩目,敬云安很难不被吸引着多看一眼。只是那?一眼的残像,很快便在视野中化成纵横交错的坐标轴,朝着对面的明窗与不远处的讲台蔓延。 窗户到?座位的距离,光与人影形成的夹角,风的速度导致的微尘流速,所有?的数值迅速铺陈在那?张看不见的多维坐标轴之上?。 复杂纷繁的方程在大脑中疾速变换,数值无限增大又?迅速消减,在综合的计算与对比之下,敬云安判断出了哪个入口更胜一筹,进门后该如何侧身,行?走时的最?佳步速是多少,以及抬手抚弄发丝,调整眼镜的角度与速度,甚至投影仪打开后,他该在什么时间抬头?、开口,以多少分贝说出那?声:同学们,上?午好。 《爱之城》的内容他读过?许多遍,甚至都要倒背如流,精心挑选的段落在恰当的时机得到?了恰当的运用,针锋相对的较量总是让人血脉偾张。从来自负不驯,习惯了主导并掌控一切的人被压了一头?,身心都会在不自觉中被激燃,被吸引,被无法自拔地想要征服。 敬云安取向虽然并不刻板,但也不是天生?取向alpha的人,甚至不少时候会从与同属性的性//事中感受到?痛苦与压抑,所以他拒绝阎弗生?的理由算不得假话。 不过?痛苦有?痛苦的好处,痛苦会让人保持清醒,保持鲜活,甚至保持继续存在下去的欲望。 欲拒还迎的关键在于“迎”,如何迎得不知不觉,恰到?好处,需要花费大量的心思。 所以他跟踪着阎弗生去往十字街,故意开车从他的身前经过?,引着他发现?自己的“谎言”,致使他一次又一次出格地跟踪与越界,吃味与不甘,甚至不得不去寻找替代品。 不过?替代品只能是替代品,为了不让替代品真的取而代之,敬云安曾在许多个傍晚站在九亭诗韵的狭小露台上?,点燃起一支又?一支香烟,在望远镜中来回寻找着那?个早已铭记于心的车牌与身影。 味觉在人类的感知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酸甜苦辣给予味蕾的刺激,甚至会影响到?大脑与整副身心。 纵然等待漫长而无趣,兴致会在分分秒秒的轮转中消磨殆尽,但只要还?惦记着那?一口美食的滋味,就?会生?出多一份的耐心来。时长日久,那?种耐心甚至那?种对于美食的期待与满足,便会潜移默化地转移到?周围所有?的人事物身上?。 所以,每当在小区路口或者那?家?生?腌店中发现?目标时,敬云安就?会十分感慨,感慨当初等待的两个多月到?底有?多值得。 只是这时,出现?的时机就?变得关键。太短会显得刻意,太长会让目标吃得过?饱而产生?超量满足感,以至下次再来的时间会拉长。所以敬云安每次都会在阎弗生?吃到?还?差一点就?刚好的时候,走出小区的大门。 他刻意蓄起的长发,精心搭配的穿着,甚至手指间的那?根烟,都会在天色朦胧时,给欲求不得的人心尖上?燎起一把火。 为了增强彼此?间的“有?缘”与“默契”,敬云安会去阎弗生?喜欢的酒吧,甚至是熟人开的夜店,但从不会刻意进入有?阎弗生?投资的flamei。 当彻底勾起阎弗生?的兴趣与好胜心后,敬云安会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磋杀他的威风。 然后计算好时间,在提前联系的国?外友人寄出的包裹送达时,出现?在长夏路附近的棋牌室内。 那?个阎弗生?多年不曾捡起的爱好,曾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阎弗生?的慰藉。 这得益于私人侦探的能干,和敬云安坚持不懈地往南方小城走的那?几遭,虽然他无法完全摸透阎弗生?当年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但总还?有?几个过?往的人还?活着。 从他们的口中,敬云安知道了当初给予阎弗生?很大帮助的人来自哪里,甚至还?意外知悉了让阎弗生?乐不思蜀的地方,是一间破旧的棋牌室。 然而k城太繁华了,那?样破旧的角落很难找到?,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敬云安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甚至想过?压根就?不要将之纳入到?计划中来。可是若想不着痕迹地让阎弗生?自发回忆起过?往,扑克牌甚至北方的味道,都是绝佳的手段。 敬云安曾想过?自己花钱请人组个局,可是阎弗生?不是傻子,他不能冒险。好在天不绝人路,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过?世多年的恩师留下的书?籍中夹着的名片,让他寻到?了那?么一处地方。 于是快递,便成了诱导阎弗生?去往棋牌室的引子。 事实证明,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得到?的结果是让人满意的。阎弗生?几乎没?有?起疑地钻入了敬云安的圈套,尽管他百密一疏地在口音上?出了纰漏,被他极其敏锐地察觉。可是从来自信爆棚又?被缘分与惊喜冲昏头?脑的“猎手”,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亦或者说他太急于想要拿下“猎物”,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将他拐上?床,从而失去了警惕心。 但这却是敬云安愿意看到?的,也让他的计划进展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孙记的菜馆确实是当初导师带他去过?的,敬云安没?想到?终有?一日还?能派上?用场。不过?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带阎弗生?去了,具体发挥了多少作用,敬云安并不十分清楚。但从阎弗生?对着赛螃蟹的走神状态来看,或许还?是有?些益处的。 于是,在长时间的拒绝与推远之后,敬云安开始了第一次“迎”。 在相同口味与喜好的又?一次“缘分”与“默契”碰撞后,他故意放出了胃不好的消息,给了阎弗生?“可乘之机”,让他替自己搞药,使自己“被动”欠下他的情。 因为他知道,阎弗生?有?办法搞到?那?些药,因为那?药可以引出后面的柏恣同。 第84章 积虑 而说?起柏恣同, 也算是一些巧合,当初他?还在调查阎弗生时,偶然?在十?字街的酒吧门前?碰到了他?。彼时敬云安正因计划一筹莫展而烦躁不已,柏恣同手持钞票四处乱撒的烂醉如泥的样子, 让他?的烦躁达到了顶峰, 于是他?不受控制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到那家超市的门前?。 柏恣同到底是个alpha, 即便酩酊大醉也还是保持着对危险的感知, 他?猛然?地回?头让敬云安有些措手不及,但下一秒他?那句“你想跟我上床吗”, 便打消了他?想要挥出去的拳头。 于是敬云安走进了那家便利店,买了安全?/套,将他?拉进了旁边的暗巷里, 又?将他?拉进了附近的酒店里。 敬云安承认自己很扭曲,他?肆意地在烂醉不清醒的柏恣同身上发泄着心中的烦躁,试图通过折磨另一个人来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安宁。 醉了酒的人总是会将那短暂的肉/体欢愉与温暖,当做是救命的稻草,拼命地抓住以倾诉心中的委屈与不甘。于是短短的几?个小时,敬云安几?乎掌握了柏恣同的所有情况, 知道他?有个显赫的家世、能耐的大哥、霸道的姐姐, 也知道了他?和阎弗生的相?识过程。 一颗阴暗的种子便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很快长?出枝丫与绿叶——他?想要阎弗生知道, 自己的好兄弟被他?搞过。 只是那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这个膈应又?恶心的事?情变得有趣起来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在陶青原再一次打通他?的电话,寻求他?的帮助的时候,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在苏布悄悄搬进罗希莎小区的同时, 敬云安也将房型图搞到了手,他?料定了没有能力开源的苏布,总有一天会对外招租以求活命,所以他?等待着他?的公告发出来,然?后第一时间拨通了电话。 先将宋施维送进去,再以师长?的身份关怀他?是否住的习惯,并趁机打探苏布的口风。所以当察觉到宋施维开始手头发紧,隐约透露出房间太大房租偏高想要换租时,他?就在等待第二个招租广告发布,然?后再次拨通电话。 由于陶青原的性格不同,在将陶青原送进去之前?,敬云安还算详细地对他?介绍了苏、宋二人,甚至是阎弗生的情况,也透露了一些自己要做的事?,以及自己需要他?帮的忙。 敬云安要陶青原帮的忙不算难,只是在恰当的时间,将他?早先准备好的资料递给需要的人。为了不让他?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敬云安甚至连他?即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场面,需要说?什么话都?提前?预想好了。 第116章 好在陶青原虽然?有些孤僻阴郁,但脑袋不笨,经过了大厂工作的历练后,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任人宰割。加上他?本身性格不好多?管闲事?,敬云安又?曾帮过他?那么大的忙,所以在房子户型位置,甚至同住人都?基本附和要求的情况下,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 于是在陶青原搬进罗希莎小区之前?,在经过了棋牌室与共进晚餐的“情投意合”,勾起了阎弗生足够兴趣和更进一步的好奇心与探索欲之后,敬云安通过了阎弗生的好友申请。 敬云安并不惊讶于阎弗生能精准地找出自己的帐号,毕竟阎弗生确实有着远超出他?想象的敏锐直觉与观察力。尤其是,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先入为主的主观印象与臆测后,那之后的所有一切判断都?逃不开“主观”的限制,只要能琢磨出自己在敌人的“主观臆测”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能预判出对方的行动,甚至操纵对方的行动。 敬云安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推波助澜地更改了昵称与头像。 添加了好友却得不到回?应,更摸不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后,陶青原的出现便成了迫切者的“救命稻草”。 而陶青原那自身察觉不到的性格缺陷与阴郁机械的气质,便成了最好的伪装与武器。自负如阎弗生,不会去怀疑一个情商几?乎为零甚至是负数的人,会是别人插进来的眼线,于是之后的交易便是顺理成章。 而就算陶青原当天没有成,敬云安也会想方设法地让阎弗生去走陶青原的路子,因为那些“调查资料”必须送到阎弗生的手中。 因为有了那些二分真八分假的资料,阎弗生就不会再多?此一举地找人去查他?,才会信誓旦旦地上门入室,甚至会因为推断出他?是个“孤儿”,产生一些另眼相?待甚至是怜悯,从而更进一步地放松警惕。 也只有他?登堂入室了,才会发现那面早就准备好的壁画。 敬云安就是要让阎弗生看到那片繁杂缭绕的壁画,就像先前?那个寄到他?手里的水晶摆件,那橙红携金似火一般的海上落日之景。他想让阎弗生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些讨厌的金黄、灿橙与炽红,不愿却又?不由自主地去回?想起,那些色彩之所以被自己厌恶的缘由。 他?故意拒绝阎弗生的提议,却又?在不久之后立马换掉那面墙,他?想让阎弗生“就知道”自己在故意嘴硬,欲拒还迎,让他?一直以为自己走到正确的“捕猎”之路上,然?后一步步踏入陷阱。 在经验老到的“猎人”眼中,一个看似坚不可摧孤高冷傲,实则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过往的猎物,所做得所有自保手段都是在负隅顽抗。 身为“孤儿”的敬云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近的人,没有傍身的巨款,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固定住所,多?么漏洞百出,千疮百孔,正是身为老猎人的阎弗生手拿把掐便能得逞的目标。 所以他会忍不住地花招百出,帮敬云安搞到珍贵的药物,邀请他?出席上流阶层的酒会,送他?难得的特?签书?,甚至在他?生病时,上门亲手下厨作羹汤。 他?想由小及大,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乘的机会,要敬云安生活的每个角落里都有他阎弗生的影子。 敬云安承认,即便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调查与筹备,阎弗生会下厨这件事?他?仍是一无所知的。所以当他?因为陪着对方吃生腌吃到犯了胃病而不得不卧病在家,对方离而复返亲自下厨的举动,让他?十?分的惊讶。甚至当汤饭真的进入嘴里时,他?还真就生起了那么一瞬间的感激。 只是那一瞬间的感激,在对方谎称自己是孤儿而试探他?的话时,迅速烟消云散了。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敬云安对阎弗生,亦或者说?对自己的计划,多?出了一分警醒,降低了一些想当然?。因为百密难免一疏,谁也无法保证事?情一定会按着既定的程序运转,他?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所以在酒会的露台上,他?虽然?十?分震惊于阎弗生拥有罕见的兽齿,却也并未慌乱到完全?着了对方的道。而是灵活地应对,以逃过了对方的控制。 也是在那个时候,敬云安察觉到,阎弗生也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自信掌控一切,甚至他?对自己的了解或许远不及自己对他?的了解。 敬云安喜闻乐见于,阎弗生因为柏恣同而漏洞百出地吃醋、发疯甚至失控。那让他?看到了,从一年多?以前?便在心里扎了根的邪恶种子,终于开花结了果。 敬云安感觉自己就像个辛勤耐心的园丁,望着精心培育出的果实,控制不住地感到慰藉。 之后ranto的出现,一点也没有出乎敬云安的预料,甚至比他?想象中到达的更快,时机也更完美一些。毕竟阎弗生的行踪消息是他?放出去的,因为他?需要有一个人将水搅浑,让阎弗生对他?产生愧疚,哪怕只有一点点。 ranto的“能量”比敬云安想象的还要足,阎弗生的愧疚远不止一点点。这更加方便了他?借机将矛盾放大,逼迫着阎弗生去思考“心”的所在。因为他?需要阎弗生去上心,需要他?去用心。 让阎弗生道歉是不容易的,尽管敬云安听到了他?的“对不起”,可他?这三个字的歉意里却始终带着不肯低头的骄傲,甚至还有些不愿承认不愿敞开心扉的别扭。阎弗生逃避去思考敬云安生气的真正原因,一味地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ranto的神经质上,因为那样就不需要去深想,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控到露出从来不曾出现过的两颗兽齿。 敬云安利用ranto,将眼看着“好事?就要成了”的阎弗生再次推回?到了原点。 临门一脚的失落感是非常让人难受的,纵然?欢场如鱼得水如阎弗生,也不免会气急败坏,心有愤懑,以至接连多?日都?不曾上敬云安的门。 阎弗生越是不愿踏进香湖区的地界,越代表着他?心里的在意。可未免事?情出现纰漏,敬云安仍然?在暗中跟踪了阎弗生几?天。看着他?貌似平常的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实际行尸走肉,毫无趣味,一度拿着谷其名当慰藉,敬云安知晓一切都?在正轨上。 所以他?没有太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陶青原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阎弗生又?一次要了调查资料。 将风筝放得高且稳的秘诀在于:手中的线要在适当的时机收放。 酒会的一次大放后,敬云安需要慢慢往回?收,阎弗生也需要一个破绽,需要一个补救的机会。 池满辞早在一年前?就将要结婚的消息告知了敬云安,甚至连大概的婚期都?告诉了他?,所以最初筹备计划的时候,敬云安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地就将他?也算了进去。 事?实证明?,这是一步很妙的棋,就像解题的过程中,总得有个不定的变量,才会有意思。 第85章 赢了 从得知池满辞的存在以后, 阎弗生?明显比从前更加迫切地想要将他拿下。在几?次的较量与?纠缠中,敬云安能感觉到,如果他真想霸王硬上?弓,未尝不会成功, 可是阎弗生?没有, 因为他开?始想要自?己心甘情愿地躺到他的床上?去。 敬云安乐得看到阎弗生?这样的变化,为了试探这变化是否真切, 共处酒店套房的时候, 他有意地向阎弗生?示了好,却又故意让阎弗生?察觉到他只是个替身。不可一世的阎弗生?自?然不愿吃夹着?生?的肉, 更不愿被人平白?当了替代品,所以没有采取动作。 阎弗生?的不情不愿不甘反倒给了敬云安可乘之机,于?是他开?始肆无忌惮地激怒阎弗生?, 逼着?他失控上?头,用那些虚假的眼泪与?失魂落魄,演着?爱而不得一往情深的悲惨模样,不停地刺激着?阎弗生?的神经。 然后看着?他转身离席,不愿却又不受控制地心烧火燎,在不知不觉中沦为情绪的奴隶, 陷入情感的旋涡。 敬云安虽然确实是在读研的时候, 遇见了刚上?大二的池满辞,但却从来都没有单恋过他。 彼时池满辞刚和谈了多年?的初恋分手, 痛苦不堪导致学?业一落千丈, 不得不紧急补课。而敬云安当时正因为余白?的离开?过得很混乱,朋友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帮他接了池满辞的补课工作。 或许是两个人都在经历不同意义上?的情伤,所以难得的交了心。尽管池满辞病急乱投医, 对敬云安玩笑着?提议过通过开?展新的恋情忘掉彼此的痛苦,但谁都没有当真。两个人不仅算不上?老情人,更连半点逾越的情意都没有,只是日子?太过难熬,在一起互相说说话取暖。 敬云安多年?后再见到池满辞,仍会想起彼时他经常安慰自?己的话,他说:“不能死?,逝去的人和记忆,并非要我们跟着?殉葬,而是要我们铭记。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 那时候池满辞对感情丧失了信心,一直喋喋不休地对他说自?己会孤独终老,谁知多年?后不仅迈入了婚姻的殿堂,还拥有了孩子?。敬云安看着?他,就忍不住地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因为他也曾畅想过,和自?己喜欢的人,组成一个平凡但幸福美满的小家,甚至将之当成了彼时最大的心愿,可是后来一切都毁了。 第117章 所以当再看到阎弗生?,看着?他因吃醋愤怒而吐出的冷嘲热讽,看着?他不甘却无奈地咒骂着?他的窝囊与?恶心,敬云安心里便会觉得痛快。阎弗生?的每一次情绪失控,每一次情难自?已,都在昭示着?计划的每一步都落到了实处,都在告诉着?敬云安,眼前的人已经沦陷得越来越快。敬云安就是要这样一步一步地,将他拖下情感的深渊。 因而回到酒店后,敬云安发起了第一次主?动进攻,加快了事态发展的速度。他想要阎弗生?回不过神,直朝着?他的陷阱狂奔。 而滃港的日落,无疑向他反馈了加速的成果。 敬云安故意借着?池满辞的婚礼,将“爱”这个命题拉到了两个人之间。他在山顶上?一次次地质问“为什么”,逼迫着?阎弗生?去思考自?己作所作为背后的含义。 他试探阎弗生?的过去,想要引诱他说出那个“伯乐”甚至过往,可是一无所获。阎弗生?的心里始终竖着?一道墙,敬云安一时无法跨越,更无法击碎。他还需要更进一步更强有力的攻击,自?然也需要更强有力的帮手,他不得不利用那套房子?,甚至利用余白?。 只是让敬云安没想到的是,裴陌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对于?裴陌阳的出现,敬云安是完全意外的,他从来都不在计划之中,也不该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敬云安承认,对于?裴陌阳,他是感到愧疚的。当年?余白?突然离开?后,敬云安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整个人颓废到快要活不下去,是裴陌阳突然回国碰上?,陪伴了他一段时光。只是敬云安对他的“报答”,竟是酒后混乱中认错了人,对他做了不能原谅的事。 敬云安不是不知道裴陌阳对自?己的感情,甚至从中学?时代就一直知道,可是他还是大意地放他在自?己的身边,明明做不到回应却又给他希望,以至最后受到伤害。 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敬云安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参与?。 所以回到坎海后,在咖啡厅里他明确地拒绝,只是他没想到那次会被阎弗生给碰上。也是因为那次意外的碰面,敬云安发现了另一个拿捏阎弗生的手段。 纵然敬云安一时无法攻破阎弗生的心墙,让他扒开?自?己过往的伤疤坦诚相待,可却能在感情上?逼着?他一点点坠下悬崖。裴陌阳的存在,似乎让阎弗生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嫉妒与?危机感,而敬云安十分乐于?看见,阎弗生?开?始对任何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男人产生?嫉妒。 于是在无数次因嫉妒这种丑陋情绪,产生?的濒临失控的较量中,敬云安将“恰到好处的示弱”,当成了自己最有力的武器。他像训狗一样,逼着?阎弗生?一次次压下自?己的欲望,让那些情不自禁的亢奋与躁动,从肉/体一路烧到了心里。 然后仓皇地逃走,连接多日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却又无法自?拔,逃无可逃地滑进早就布好的陷阱深处。 当阎弗生?持着?金表再次出现时,便是彻底地动心。纵然他不愿也不敢承认,却也无济于?事。 于?是敬云安便顺水推了舟,任那狗咬了自?己一口,只要能达成最终的目的,他不在乎被狗咬一口还是几?口,毕竟那也是计划筹备过程中难以避免的一环。 他总会在适当的时机低下头,让阎弗生?以为自?己将“猎物”拿下了。毕竟要想不受驯服的野兽听?话地往坑里跳,总要在坑里放上?块带血的肉做诱饵。 事后阎弗生?的态度,也让敬云安更加确认,他如预料中那样毫不怀疑地跳进了坑中,站到了悬崖的边缘。 而敬云安需要做的,就是让他永远爬不出来,并再推一把,让他彻底地陷落。 阎弗生?对裴陌阳的调查虽然情有可原,却仍然让敬云安感到了心有戚戚。 他和裴陌阳之间的联系太紧密,过去稍微细查便能翻出来。可是他的计划还没有到收尾的时候,他不能冒险,而且他无暇也无法保护裴陌阳。所以他想要将裴陌阳推开?,然而对方?的不依不饶,让敬云安不得不开?始考虑,将他纳入到计划之中。 而本?该在裴陌阳出现之前就暴露的房子?,也到了不得不出现的时候。 其实早在计划开?始之前,敬云安就将城北的房子?转到了余家夫妇的名下,但并不是为了要瞒住谁,而是因为那房子?在某种意义上?,本?就是敬云安要给他们的。 敬云安知道霍家的团队一定会查到房子?和贷款,他自?然是想让他们查到的,因为只有查到,才能引出余白?的存在。 敬云安想让阎弗生?知道余白?的存在,因为他最是应该知情的人。 他想通过余白?,让阎弗生?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让他患得患失,感受到那种幻梦破碎带来的直中眉心的痛,感受到彻底的挫败。 他想激怒他,刺痛他,然后趁他身心受创、措手不及、崩溃不堪的时候,攻破他的心防。 只是想要做到这一步并不是那么的容易,所以当裴陌阳在酒吧偶遇过阎弗生?,并因此再次找上?他的时候,敬云安终于?答应了接受他的帮忙。 求婚的主?意是裴陌阳提出来的,敬云安起先并未同意,因为他不想再置彼此于?尴尬的处境之中。 可是已经朝着?悬崖外迈出一只脚的阎弗生?,还需要再被推一把,很大力的一把。敬云安知道,那一把裴陌阳能做到,所以他不得不再次应允。 他们故意一次次出现在阎弗生?的面前,刻意地相谈甚欢,扮演着?情投意合,像绕不开?的梦魇一般,不停地刺激着?阎弗生?绷直的那一根神经。 裴陌阳确实是个得力的帮手,在敬云安挑选好卷帘亭馆的场地后,他立马去搞到了私人会所的名额,并且认真且细致地安排了整场求婚的晚宴,让贺奕南没有瞧出丝毫的破绽,让阎弗生?毫不犹豫地跳入了火坑。 阎弗生?的缴械投降,比敬云安想象中更快一些,尽管中间让他遭了些罪,但结果还是好的。 欢场上?来去自?如的阎大魔头,情场上?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对此敬云安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但不论是娴熟的老猎人,还是懵懂的新手,网收回去的时候,都只是他兜底的一只兔子?一条鱼。 敬云安并不是不能再继续和阎弗生?绕绕圈子?磨磨性?子?,等他心甘情愿地亲手向他剖开?过往。 只是这场筹谋的战线拉得有些太长,时间也太久了,敬云安已经不想再继续耗下去了。 乌云密布,大风骤起时,风筝也好,捕猎的笼子?也罢,到了该收回的时候必须收回。 毕竟人不能贪心。 因为太贪心,就会不知不觉地,成为别人网兜里的鱼。 就像阎弗生?一样。 敬云安在阎弗生?的地盘,用阎弗生?的规则,套住了阎弗生?那不可一世、不容驯服的心。然后以被爱者的身份,亲手扒出了阎弗生?拼命隐藏的过往,撕开?了他的伤疤,往上?面撒了厚厚的一层盐,他的目的达成了。 他苦心孤诣编织并铺撒的网,得到了极大的丰收,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一切都是完美的。 在这场自?始至终没有声息与?硝烟的斗争中,他赢了,以一种所向披靡的从容姿态,优雅地赢了。 所以敬云安无暇去想,被心爱的人背叛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只忙着?感受那从未有过的满足。 第86章 happy “我不喜欢吃生食, 不喜欢吃辣,不仅不讨厌麻,海参与大肠还都是我喜爱的食物?,哦, 菠萝也是。” “我也不喜欢看电影, 更不懂什么文艺片,至于书, 我喜欢广泛涉猎, 不会专于一家?,廖尔斯伯也好?, 寇北昌也罢,他们的大多数作品对我来说都太过挣扎,并不是我的心头好?。” “我从前不仅不会拉手风琴, 更对音乐一点也不感冒,我也不喜欢抽烟,不喜欢打?牌,还不喜欢留长头发,太难打?理……” 说着?,敬云安微微皱起了眉心, 像是深受其?扰一般, 伸手向后撂了下肩上的长发。 “可是这些?你都喜欢,所以为了让你喜欢, 我也跟着?喜欢。” “虽然?过程有?些?枯燥与痛苦, 但就像你曾经说过的,谁还没被现实按着?操过。” “只要捱过去那阵短暂的难受,就能换来想要的一切,挺值的。” 话音轻轻落在地上时, 激起了一丝欣慰与释怀的涟漪。 阎弗生坐在餐桌的另一侧,先前那激烈的情绪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人。 搁置在不远处厨房岛台上的手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嗡嗡嗡地震动个不停,餐厅里的人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一样,沉默在房子里悄悄地荡漾着?。 “噼啪。” 不知过了多久,左手边的蜡烛突然?在昏暗中爆了灯花,微响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第118章 阎弗生像是突然?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了似的,缓缓转动了眼睛。 蓝紫色的花朵在温暖的烛火旁,绽开了最?后紧抱在一起的瓣,沁心的香气在安静的餐厅里来回环绕,那样旺盛,那样灿烂。 隔着?微微摇曳的烛焰,阎弗生望向那缱绻的蕊心。 他真的不该买坎望角玫瑰的,他并不喜欢,可这破花实在好?看,店员又一直在推荐。 “处心积虑,老谋深算,真是好?大一盘棋……” “你这样用尽手段,是为了……” 阎弗生停顿了许久,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一样,“……余白吗?” “是。” 敬云安几无波澜的声音,在不大的房子里,回荡着?无比悲伤而复杂的尾音。 …… 19xx年10月,敬云安出生在烟平市的一个偏僻小乡村,家?境很不富裕,爹娘也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农民?。 不过敬家?夫妻俩从不红脸,感情可以说的上是恩爱,所以小小的石头房里总是回荡着?笑?声,幸福的氛围也总弥漫在三口之家?的院落中。 敬云安就在这充满关爱的环境里,渐渐长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那年夏天暴雨特?别多,动辄就下个三五天不停,所以山上总是动不动往下掉石头。掉着?掉着?,一场势不可挡的泥石流袭来,带走了村子里的很多人,也带走了敬云安辛勤劳作的双亲。 上苍猝不及防的残忍,从来不分世人是否无辜,于是年仅6岁的敬云安,不得不搬去邻村和年迈的外婆一起生活。 丧怙失恃,年少无依,外婆将外孙放在心尖上的万般疼爱,可尽管如此?,仍然?无法不去面对上苍再一次的无情——她垂老的身体已经不能够支撑她陪伴外孙长大成人,甚至拮据的袖口里,连孙儿上学?的学?费都掏不出。 就在那时,好?做善事的余家?夫妇通过乡村帮扶项目,辗转联系上了祖孙二人,答应资助敬云安读到上大学?。 孙儿能安稳地接受教育,是老人最?大的心愿,所以得知消息后,老人激动地哭了许久,拉着?孙儿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人不能忘本,长大后一定?要懂得感恩。 年仅六岁的敬云安总是那么的懂事,那么的听话,他将外婆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将身边每一个真心对他的人说的话都记在了心上。 他的懂事让外婆欣慰,更让外婆心疼,所以哪怕日子过得再辛苦,她还是会为了孙儿,也为了不给别人增加负担添麻烦,挺着?劳损疼痛的老腰缝补劳作增加收入,直到再也无法支撑地离开人世。 外婆是敬云安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她的离开让敬云安成了真正的孤儿。 幼小的年纪便接二连三地目睹了亲人的离去,敬云安的身心受到了很大的创伤。余家?夫妇得知后,担心他放弃学?业,更担心他想不开,所以再三思虑后,将敬云安接到了城里,住进了自?己的家?中。 那年敬云安13岁,第一次走出小乡村,走进大城市,第一次拜访恩人的家。 余及勉何月夫妇俩有?两?个孩子,老大余白和敬云安同年,是个漂亮的omega,老二余墨比他们小七岁,是个alpha。 尽管夫妇俩有?自?己的孩子,却从未亏待过敬云安,甚至可以说是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 农村出身的孩子都早懂事,失去双亲的敬云安,更是在外婆的教导下,早早地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所以他发奋读书,努力上进,想通过那次次位于榜首的成绩让余家?夫妇高兴,更为了能早一日有?出息,更切身实际地回报余家的恩情。 余家?温暖的家?庭氛围,总会让敬云安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自?己的家。失去双亲的悲痛像一道经年不愈的疤,总会在不经意间刺痛脆弱的心。 但时间从来都是一位良医,刻苦懂事的敬云安也非常努力地,让自?己慢慢走出了失去亲人的阴霾,开始变得活泼爱笑?了起来。 那时恰逢情窦初开的年纪,同龄且漂亮的余白,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敬云安初次冲动的对象。 乖巧懂事成绩优异的敬云安一直很讨余家?夫妇的喜爱,于是两?个人恋情就在夫妇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偷偷摸摸地开始了。 敬云安也确实从未让余家?夫妇失望,硬是将成绩始终在中游徘徊的余白,拉进了重点高中。 两?个人的感情因而更加顺理成章且光明正大地发展了起来,甚至周围的邻居都在打?趣,要高中毕业后就吃他们家?的喜酒。余家?夫妇虽然?嘴上说着?太早了不急,心里却也期盼着?敬云安能早点成为家?里真正的一份子。 生活本该在这样平凡的幸福中,一直一直过下去,然?而天却不遂人愿。 那年国庆到处人流拥挤,烟平市区中心公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活动,十分热闹。 刚升上高三的余白,想在被关进备考牢笼前的最?后假期,出去凑个热闹,然?而当时敬云安正好?发了烧,没法和他一起去,余白就只好?自?己带着?弟弟余墨出了门。 兄弟俩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一岁,都不是懵懂不知事或不认路的年纪,所以家?里人也并不担心。 然?而没想到中心公园人流太大,兄弟俩进去走了没多会儿就被冲散了,等?余白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时,正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人裹着?上了公交车。 他跟在后面追了好?一段路,想要叫出租车却怎么叫都没人停,好?不容易拦到车后一路狂追,可偏偏那天的公交车不知怎的失了控,朝着?市中心的烂尾工厂狂奔而去。 而等?余白终于追上的时候,那公交已经连人带车全都葬身在了工厂的大火之中。 一车几十条人命,除了司机和几个身体还算强壮的男人外,无一生还,包括余墨。 然?而让人更难以接受的残酷真相是,公交失控和漫天大火都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罪魁祸首就是司机。 他不仅早就提前在车上藏好?了易燃物?,还在废弃的工厂里撒遍了汽油。那辆公交车从始发站开出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不可能再完好?地开回去。 余墨的突然?离去打?破了小家?庭的所有?温暖,余家?夫妇中年丧子悲痛欲绝,却又不得不为了长子一再隐忍痛苦。余白几度伤心自?责到想要自?杀,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后却郁郁寡欢,整宿噩梦缠身,以致患上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 敬云安夹在其?中左右照料,战战兢兢,半大年纪三遭亲人离世,整个人疲惫不堪,痛苦不已,却又不得不强撑起来当一个主心骨。 他一边照料余家?,一边跟踪案件进展、备考大学?。好?不容易咬牙考上了大学?,盼得凶手判刑行刑后,又陪着?恋人治病疗愈,然?后在余白病情稳定?后,扶持着?他也考上了大学?。 两?个人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在同一个城市,距离也不远。离开了有?着?阴霾的烟平市后,余白的状态也变得越来越好?。 纵然?悲痛仍在,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可生活还得继续,余家?夫妇为了不再失去长子,也在努力地自?愈和生活,日子在日复一日中,也算是渐渐平缓了下来。 敬云安不负所有?逝去亲人和对他有?恩的人们的期望,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各方面都十分优秀,早早地便争取到了保研的名额,甚至毕业就能直接申请攻读博士。 他努力地上进,想要用最?短的时间取得最?高的学?历,然?后获得理想而荣誉的工作,挣许多许多的钱,为余家?,为余白,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 为此?他勤工俭学?,还没毕业就已经攒了小半的首付,他许诺余白要给他在繁华的坎海市买一套房子,将余家?父母都接出烟平,他们会在坎海市重新安一个家?,开始崭新的生活。 余白对此?也十分的期待,说要和他一起努力,一起还贷款,一起把父母接到繁华的大都市里过过好?日子。还说毕业后就要和他结婚,然?后再生个可爱的孩子,早晨看朝霞,傍晚看日落,晴天放风筝,雨天涮火锅,一年四季都要牵着?手去遛弯儿。 明明一切都是说好?的了,可是让敬云安没想到的是,新生活的临门一脚,余白突然?自?杀了。 原来他从未走出过烟平市,从未走出过那个国庆,甚至从未走出过那一天的中心公园。那些?看似变好?了的模样,都是他强撑起来的假象,挥之不去的阴霾与悲恸,耗空了他宛如站在悬崖边缘的心神,也击垮了他瘦弱的身躯。 敬云安始终记得,临别前的那个电话。 余白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欣悦,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有?多期盼未来的生活,多想立马就和他结婚,立刻就怀上宝宝,多想孩子瞬间长大,不听话的调皮捣蛋,他在前面骂,敬云安在后面劝,多想看看两?个人一起变老的样子。 第119章 他还说期末要好?好?复习,保证不会挂科,不会惹敬云安生气,然?后放假了一起去逛楼盘,看看他们未来的家?。 明明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开心,那样的不对劲,可忙于论?文与课题的敬云安却根本没有?听出来。他左手翻着?申博的资料,右手滑着?鼠标,忙着?追逐那虚无缥缈的美好?未来,敷衍地对着?已经两?只脚都要悬空的恋人嗯嗯对对,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错过了拯救的时机,从此?阴阳两?隔,酿成了终生的遗憾。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那个丧心病狂的爹!”敬云安情绪激动地紧盯着?对面的人。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司机,那个杀人凶手。记得他的眉眼,记得他站在审判席上那副面无波澜的模样,仿佛那死去的几十条人命都与他无关一样,甚至在听到死刑的判决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冷漠而毫无人性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余墨就不会死,余白也不会抑郁到自?杀,余家?夫妻就不会人到中年接连承受丧子之痛!” “我们本可以,本可以拥有?一个很幸福很美好?的小家?……” 余白离开之后的每一天,敬云安都在懊悔,懊悔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停一停手里的动作,认真听听余白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再多一点耐心,哪怕是歇一口气,拿起手机放在耳边认真地听一听…… 可是纵然?再懊悔,敬云安也不得不承认,即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的忙碌,那样的迫切。 他太急于想要功成名就,太急于想要给余白,给余家?一个崭新的开始。可他本来是不用那么急的,如果余墨没有?出事,如果余白也好?好?的,他就可以更加轻松自?如地得到本就可以得到的一切。 都是因为那个丧尽天良的杀人凶手! 敬云安没办法不去恨,他懊恼,他自?责,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悔恨像丑陋的蛆虫啃食着?他的灵魂,折磨着?他的肉/体,摧残着?他的心神。 他开始每夜每夜地梦到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质问那张脸,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他一刀又一刀地刺进他的心脏,剜着?他的双眼,可是那张脸却始终那样的毫无波澜。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从入狱的那一刻,那张脸就再也没有?说过多余的话,一直到死刑来临的那一天,一直到他化为灰烬的那一天。 无数的媒体,无数的专家?,无数的人们,在猜测,在揣摩,在研究,可是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什么。 敬云安好?想知道为什么,他想要一个理由。 他去翻犯罪心理,查案件新闻,看专家?解读,他搜罗了无数的资料做研究,甚至还将凶手的家?庭背景五服族亲全都翻了一个遍,可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理由。 不知道,找不到,或许根本就没有?理由。 敬云安感到绝望,他忍不住去想,或许人类和禽兽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禽兽那样善恶的直截了当。 他颓废,他自?弃,他丧失了所有?曾经想要争名夺利的雄心壮志,像具行尸走肉一样醉死在公寓楼的大门口,然?后醒来在不清不楚的人床上。 直到后来余家?夫妇找到了他的学?校,将他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敬云安不明白,为什么那样善良的一家?人,会遭遇如此?不幸的一切,是不是自?己根本就是个克星,所有?靠近自?己的人都会遭到不幸。 他试图通过了结自?我,来了结这样的不幸,却又一次次从阳光中醒来。 “我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你不能再让我们失去第三个……” 余家?夫妇的那句话,像是敲在敬云安颅顶的榔头。 是啊,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还要替余白好?好?地照顾他们。 敬云安努力地挣扎着?让自?己打?起精神,按部就班地优秀着?,按部就班地毕了业,得到了那张在别人看来很值得骄傲的荣誉证书,然?后成为了一位承载着?他人希望与寄托的人民?教师。 他如承诺的那般,给余白买下了房子,纵然?他不能住,却还能留给余家?的老两?口安度晚年。 在每一年的节假里,他都会替余白回去看他们,履行着?一个“儿子”应尽的责任。 日子本可以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的,可是偏偏,十多年前的大火还是烧到了坎海市,烧到了敬云安的头上。 三年多前,也是敬云安任职k大的第四年,k大5号男生公寓楼里,有?学?生闹了自?杀。 彼时敬云安正好?在领导办公室里,听到了汇报。 闻讯伤情也好?,心有?忌惮也罢,敬云安想都没有?想地便冲去了学?生公寓。 万幸的是,那学?生只是因感情问题一时想不开,自?杀并没有?成功,尽管后来休了一年的学?,但结果还算好?。 可敬云安还是心有?戚戚,接连好?几个晚上都做梦,梦到许久没再梦见过的那些?画面,梦到余白死前的那通电话。 他忍不住早起晚归地绕着?学?生公寓楼来回巡视,生怕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直到他从那个自?杀学?生的朋友口中,得知了整场自?杀闹剧的始作俑者。 那不是敬云安第一次从电脑抑或手机中,看到阎弗生的脸。即便他改了名字,也变了模样,可敬云安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将凶手五服族亲都基本翻了个遍的敬云安知道,那是奉峥嵘的儿子,奉念非。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你的存在,只是那时候没有?人找得到你,都说你失踪了。” “但我在读研的时候,就摸到了你或许在国外的线索,但是那个时候我不中用,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就没有?找你。” “可谁知不过几年,你们奉家?的邪风,还是再一次刮到了我的头上。” “不得不说你过得可真好?啊,即便在自?己老子杀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你还能跑到国外混的风生水起……凭什么,凭什么啊……” 凭什么受害者经年累月地被失去亲人的痛苦折磨,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会在午夜梦回时悲恸到喘不上气来。可加害者却心安理得地过着?纸醉金迷的潇洒日子,甚至还耀武扬威地接受着?他人的吹捧与爱戴,凭什么呢?! 每一次从车窗里看着?阎弗生在十字街上挥金如土,看着?他带着?一张张鲜活的容颜踏进那栋宛如皇宫一般的别墅里,敬云安就会想起沉睡在黑暗中再也无法醒来的余白,他本也可以那样或鲜活或娇艳,本也可以住进那样华丽的房子,过着?自?由潇洒的生活。 心里的不平与愤怒像沉寂在死土中的种子,在敬云安的身体里瞬间长出了扭曲的藤蔓,阴暗地纠结、缠绕,疯狂地四处蔓延,然?后无法阻挡地膨胀成食人的毒树,从皮肤的每个毛孔里向外钻涌,迅速吞噬掉原本的模样。 “和你见面后,你的每一次居高临下宛如‘施舍’般的帮助,都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你随便伸伸手搞来的药物?,你光是保养费就够一个家?庭一年开销的车房,你肆意伤害的一颗又一颗真诚的心,你看似潇洒不羁,实则冷漠无情的行为举止,甚至你那张脸……” 敬云安双眉紧拧,手指在掌心里疯狂地互相拥挤,“每当它残酷地迷惑又伤害一个又一个人时,我都会想起他站在审判席上的样子,太像了……” “阎弗生,不,奉念非,你应该不知道吧,你像极了你那个罪恶滔天,杀人不眨眼的爹。” 敬云安的声音像无数簇锋利而冰冷的毒箭,无情又残忍地往对面人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上扎去。 剜心刺骨的疼痛,尖锐地侵袭着?阎弗生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四肢与嘴唇却控制不住地开始疯狂颤抖,以至被沉重身躯压制的椅子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阎弗生直勾勾地盯着?一桌之隔的那张脸,牙齿因震颤在唇后发出哒哒哒的嘈杂声响。 敬云安那凛冽的尾音像是这才穿过烛光,刺入阎弗生的耳膜一样,他颤动的眼球下意识聚焦在了对面的那张嘴上。 多么漂亮的一张嘴,每一次开合都恰如其?分,吐出的声音都得体,念出的谎言都动听……那么完美,像他的爱情一样,永远鲜活,永远忠贞,不会老去,不会背叛。 阎弗生像是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地,双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然?而伸出去的脚却剧烈颤抖到站都站不稳,以至整个人哐咚一声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花架再一次因沉重的震动左右摇晃,长歪了的绿萝摆动几下后,终究没有?逃过摔下地板的命运。 翻倒在地的椅脚砸在了手背上,阎弗生却像根本没有?感受到疼痛似的,手忙脚乱的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逃命一般地朝着?玄关狂奔而去。 第120章 颤抖的手指扒在把手上时,发出了凌乱的声响……好?不容易打?开的房门被跌跌撞撞的高大身躯撞得左摇右晃……被疯狂按动的电梯按键发出卡卡卡的噪音,似是等?不及上行的电梯再下来,安全通道的门便被重重撞开……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顺着?冰凉的楼梯,啪嗒啪嗒的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安全通道的风经过走廊,顺着?大开的房门吹进了昏暗的客厅里。 徐徐燃动的烛焰开始四处摇曳,在死一般的静默中,发出了轻微却噪耳的扑簌声。 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孔不知何时平静了下来,敬云安像只被抽去了灵魂的布偶娃娃一般,呆呆地坐在原处。 许久,门被风吹动时发出的“吱呦”声,终于牵动了布偶脖颈后的线。 坐在桌前的敬云安缓缓地转过了头,望着?那双被遗落在凌乱玄关一角的昂贵皮鞋,低低地呢喃了一声:“happy brithday。” “扑……” 穿过走廊的冷风终于吹灭了,那盏即将燃到尽头的蜡烛。 第87章 我的车呢 「啊, 亲爱的萨戈多?斯,你一定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繁华的爱之城,在?一片纯白的乌云之中,它发着耀眼的光芒, 召唤着远方的人们?。 「我看到周围有无数的信徒, 他们?一步一叩首地朝拜着云中的金光,朝拜着那座爱的圣城。我也开始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膝盖, 我想, 我的灵魂也一定在?发着光。」 啪嗒啪嗒脚步声回荡在?耳边,刺骨的冰凉从脚底渗进血液, 阎弗生光着脚奔跑在?繁华的大街上,周围的喧嚣忽然间?变得一片漆黑。 突起的沙砾磨破了他的袜子,尖锐的石子刺破了他的皮肤, 新鲜的红色在?粗糙不平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无人在?意的印记。 他那好看的眉眼,被寒冷的北风摧得通红,他那仍旧年?轻的心,在?三十岁的晚上,碎成了漫天的繁星。 可是墨蓝色的天空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 晚霞与星群皆被禁锢其中, 拥挤,闭塞, 让人喘不过气来。 “嘭!” “吱——” 剧烈的冲撞将那美好的肉/体掷得很远, 紧急的刹车缠绕着嘀嘀的车笛,四面乍起的灯光将马路烘成了万众瞩目的舞台。 阎弗生倒在?坚硬的地面上,疾速奔来的脚步声与慌乱的询问在?耳际来回地盘旋。 “你,你你没?事吧?” “怎么?回事啊?” “出车祸了, 撞人了!” 阎弗生仰面望着那张巨大的网越收越紧,直直地吞噬掉一整个天空的淡蓝,漆黑得像恶兽的深渊巨口,要将整个世界吞吃一空。 唇边的热气在?眼前?刮着白雾,像是生命即将消逝前?的预兆。 腥甜的热浆从喉咙里向外涌溢,他缓缓侧身?,双手颤抖地撑在?地上爬起来,任那大股的鲜红喷洒在?青黑色的大地上。 “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是你自己突然跑到我车前?的……”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 五颜六色的彩色灯光,在?不远处广场上的圣诞树梢头来回闪烁,阎弗生下意识抬头看去,圣诞树旁那提前?架起的巨大红色圣诞老人,在?遥遥地向他招手。 分明还没?有到来的节日,嚣张而?肆意地霸占了每一家店铺门前?的招牌,似火如血般的鲜红在?周围此起彼伏,像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阎弗生逃无可逃地低下头,任又一口滚烫的腥血涌出嘴角。 “啊喂喂,是120吗,我这里是......” 滴落的血液染红了暴露在?寒风中的脚趾,阎弗生愣愣地看着破碎的袜子,突然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猛地抬头,一把?抓住了旁边打?电话的司机。 “我的鞋呢?我的鞋呢!” “啊?你,你的鞋?”男人慌乱地边打?电话边帮他找鞋,甚至连周围的旁观者也在?地上寻找起来。 “我的车呢,我的车怎么?不见了,”还不待找到鞋,阎弗生又慌张地转过身?,到处寻找自己的车,“我的车呢,我的车好几百万呢,你把?我的车弄哪里去了?!” “我我我不知道你的车在?哪里啊,你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撞到我车上的......” 阎弗生像是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一样,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到处摸索,“我的手表呢,我的金表……我的项链呢,我的耳环……不见了,怎么?都不见了……” “我的包,我的爱马仕,我的lv,我的香奈儿,我的古驰……” “不见了……是不是你偷的……” “啊?不是,我没?有......”司机慌乱地摆手。 阎弗生又转头看向旁边的路人,“是你!” “还是你!” “是你们?偷的!” “这人怎么?了?被撞傻了吗?” 围观的人瞧出了不对劲,皱着眉头窃窃私语。 “感觉精神好像有点问题啊......” “有没?有人报警啊,这路都堵了......” “我已经打?电话了,应该马上就来了,”司机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向后来的司机,“大哥,你刚才在?我旁边,你应该看到了吧,是他自己跑上来的,不是我撞的他......” 「惊天大瓜!lelifego获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得者,目前?国内炙手可热的知名设计师pherson y 阎弗生,家庭背景遭曝光,其父竟是20xx年?烟平市轰动全?国的“国庆公交纵火杀人案”的凶手奉峥嵘!据悉,阎弗生的本名叫奉念非……」 路边围观的女孩拽了下身?边的男朋友,“哎哎,你看这人是不是就是视频号上说的那个人?” “好像……”男生按了暂停,仔细地辨别了一下视频中的照片,“还真的是。” “这吃瓜吃到自己家门口了还......” “快快,拍下来!” “我的戒指,我的手环......我的皮鞋......” 阎弗生丝毫不顾别人的目光,像个神经病一样,穿着破碎的袜子,满身?血迹地到处寻找那些?不存在?的奢侈品,像是不懂事的孩童突然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不依不饶地来回询问着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是否有看到。 “哎哎,先生!” 像是害怕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似的,阎弗生爬上了身?边的车顶,站在?车篷上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着四下越聚越多的人们?,“你们?看到我的车了吗,看到我的金表了吗,还有我的皮鞋......” “我有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不,不是房子,是别墅......” “我有很多?很多?钱,你们?别想来欺负我......” “我还有......我还有很多?很多?的钱......” 红蓝交杂的灯光从远处驶到了十字路口,身?穿制服的警察从车上走了下来。 “哎,警察同志你们?终于来了,是这么?个情况……” 找了阎弗生一整个晚上的sabrina将车停在?了路边,迅速下车挤进了人群之中,“pherson?” 然而?阎弗生却像是根本就不认识她一样,仍在?喋喋不休地来回念叨着,“我的车不见了,我的车……” 见状,sabrina立马给看到新闻爆料后,焦灼了一个晚上的scott打?去了电话,“喂,找到了......但是情况不太好......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阎?” 同样看到爆料后就到处找人的贺奕南,在?刷到网络上的短视频后立马赶到了路口,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车顶上的阎弗生,感觉自己压根就不认识眼前?的人,整个人震惊到都快要不会思考了。 “你看到我的车了吗,我的车好几百万,还有我的皮鞋,我的包……” 从嘴里流出来的血液沾污了阎弗生的衣衫,凌乱的头发与破碎肮脏的衣袜,显得他狼狈又不堪一击,贺奕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阎弗生,心里没?来由地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刺痛。 “阎爷,我是老贺,我是你兄弟,知道你最近很难,但不管发生什么?事,咱都是兄弟……” “我不要兄弟,我要我的车……” “你看到我的车了吗?” 贺奕南用力攥了攥拳头,强忍下眼角瞬间?涌出来的湿润,“好,你先下来,我带你去找你的车……”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 “不会,”贺奕南指了指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你看,你的车就在?那里,好几百万呢,你再不下来,这些?人就要给你开走了。” 车顶上的阎弗生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银白色的法拉利在?夜里闪着温润的光泽。 阎弗生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思考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车,但很快就舒展了眉心,眉开眼笑地往车下爬,“我的车,我的车……” 等?人从车上下去后,警察立马走上前?来,“先生,你得跟我们?回局里一……” 第121章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贺奕南连忙上前?,“我这兄弟遭了点挫折,大概是有些?承受不住了,神智现在?不太清醒,我怕他坐你们?的车给你们?添麻烦,这样,我带他去局里,保证配合你们?工作。” “您好,我是阎弗生的助理,”sabrina挂断电话后,也走上前?,“事故的责任和?赔偿我们?都会承担。” “那好,你先跟我们?去局里,他的伤看上去挺严重的,你先带他去医院检查完再去局里吧。” “哎,好,多?谢警察同志。”贺奕南连声道谢。 警察转身?疏散了围观群众,然后示意撞车的司机也跟着去警局后,就上了车。 说话间?阎弗生已经上了贺奕南的车,但半天都没?能找到打?火的地方,只呆呆地坐在?里面到处乱看。 先前?司机叫的救护车已经到达路口,贺奕南赶忙叫了急救人员去查看车内人的伤。 大概是贺奕南的车对阎弗生起到了安抚作用,他不再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先前?的那些?话,任几个医生在?他的身?上按来按去。 “肺部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吐血大概是腹腔局部损伤引起的,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最好立刻去医院。” “好,我们?马上就去。” “我先去警局,陪pherson去医院就麻烦贺总了。”sabrina在?旁边说。 贺奕南摇摇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应该做的,但是老阎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就连今天突然曝光的新闻内容,我和?scott先前?也都不知道,贺总您也不知道吗?” 贺奕南摇了摇头,尽管他和?阎弗生在?国外的时候就认识了,但从来没?听他说过过往,只知道他是被人收养到国外且收养他的人有点实力。 但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这些?人的圈子里并不稀奇,所以处得都不错,没?仇没?恨的情况下,没?人会多?此一举地去查或者过问,因而?贺奕南也丝毫不知晓。 对于阎弗生眼下这突然失常的状态,他就更不清楚了。 “先去医院吧,总得等?他恢复恢复才好问。” “嗯,好吧。” 和?sabrina告别后,贺奕南就开车带着阎弗生去往医院,为了让他安稳,贺奕南还掏出了自己最喜欢的表给他戴在?了手上。 看到从来光耀夺目不可一世的阎弗生,突然如此崩溃,贺奕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老阎,你跟兄弟交个心,你到底怎么?了?”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第88章 毁了 “怎么样了?”苏布得到消息后, 连夜赶到了医院。 贺奕南朝他?示意向病房里面,“检查的时候情绪太失控,扎了一针镇定?,这会儿正在里面昏睡着。” 苏布走进病房看了眼睡着的人, 身上的脏衣服虽然已经换了下来, 可嘴角和侧颈上还沾着血污,阖起的双眼四周透着不正常的红, 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憔悴, 哪怕是昏睡着,眉头都?始终紧紧地拧在一起。 苏布下意识抚了抚被角, 鼻头一阵发酸,在情绪失控之?前,转身走了出去。 “检查结果怎么样?” “肠胃碰撞损伤, 其他?内脏没什么大问题,他?身体素质好,养一养很快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苏布松了口气?,将病房的门合上后,走到贺奕南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时间已经过了夜半, 医院的走廊上虽灯火通明, 却十分安静。 苏布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墙面的微凉从后脑勺上传来, 他?轻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见过阎弗生这样……” “我也没。” “在家刷到那些短视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又心思,这龟儿子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呢……”苏布嗤笑了声, “我还想?,等会儿不睡也得跑到他?家去嘲笑嘲笑他?……” 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了下去,“阎王看着没心没肺,但最好面子了……” 贺奕南无意识地搓了搓手中的手机外壳,“我那会儿已经找人帮忙撤视频了。” 苏布情绪不高?地说:“撤得完吗,那么多人拍到,传得到处都?是……” 贺奕南低着头,面色也不怎么乐观。 沉默在走廊上来回游荡。 过了会儿后,苏布又问:“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怎么突然被抖了出来,谁爆的料啊?” “找人查了,”贺奕南按亮了手机,屏幕上暂时还没显示收到新的消息,“我总觉得和那个k大的教授有关系。” “教授?”苏布拧了下眉头,“就是那个整天背着我偷偷搞的麻辣教师?” 贺奕南不咸不淡地扬了下嘴角。 “你见过?” “嗯。” 苏布语气?不甚和善,“长啥样?” 贺奕南微微抬了下眼皮,回想?起先前在酒吧里见到敬云安的场景,“一看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闻声,苏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有没有那么夸张。” 贺奕南没说话?。 “既然觉得有问题,怎么没查查呢?” “阎王查过,”说着,贺奕南转头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还是你那个室友帮他?查的。” “室友?”苏布转了下眼珠,想?起了先前他?们?当着他?面进行的“黑色交易”,“陶青原。” “好像是这么个名。” 苏布眉头微皱,难得转了下脑筋,“话?说,我记得陶青原也是k大的……宋施维也是,住在我屋里的两个人都?是k大的。” 贺奕南皱了下眉,“也正常,毕竟你那地儿位置不错,距离k大不算远,而且交通方?便。” “倒也是,”苏布舒了口气?,“k大k大,老子天生和名校八字不合,结果身边全是名校的人,等合约到期全都?赶走。” 贺奕南也直起身,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目光穿过病房门的玻璃,落到了病床的一角。 从前,阎弗生对苏家老两口逼婚苏布的所做作为那样义愤填膺,甚至恶语相向,还极力?帮助苏布逃脱苏家的控制,贺奕南总以为是因为他?自己曾经被抛弃过,长期处在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亲情的环境中,所以无法共情甚至理?解为人父母的悲愤心情。 到这会儿贺奕南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世间有些事情,远比被弃养更让人难以承受,原来有些父母,就是孩子来到人世间后的最大劫难。 “你说他?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过往,是怎么一步步挺到今天的。” 贺奕南的语气?里,有股自己也捉摸不透的愤怒,“咱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靠着家里的那点底子到处装逼啊,有谁真的比他?有能耐吗?” “我记得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那个资助人好像早就已经死了,他?自己一个人住在阁楼里,但过得让人看不出一点寒酸来……我从来没见过比他?还要潇洒的人了……” 苏布静静地听?着贺奕南的语无伦次,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年在club里遇到阎弗生的情景。 彼时阎弗生站在舞池的一角,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仿佛他?天生就是该站在聚光灯之?下,承受着万人仰慕的王。 他?们?这些人都?忍不住朝他?靠近,仿佛只要待在他?身边,即便什么酒都?不喝,什么乐都?不玩,精神都?是饱满的,能量都?是充足的。仿佛再大的事压在头上,都?影响不了自己先去睡一觉的心情。 好像他?就是那颗自产光与热的恒星,而他?们?都?是环绕在他?身边汲取光与热的小行星。 没有人愿意看到,也没有人能接受的了恒星陨落,所以他?们忍不住地感到愤怒与气恼。 “嗡嗡……” 手心里的震动搅乱了贺奕南的喋喋不休,他?不甘地揉了揉鼻子,止住了满肚子的胡言乱语,低头看向了手机。 「最初发布的帐号使用的是虚拟ip地址,只能确认是在海外,无法追踪到具体发布人信息,爆料者要么是专门的团队,要么就是请了大牛。」 贺奕南敲着键盘给对方?回了过去,“多谢,但这个先不用急着查了,改查个人吧。” 「成,给个信息……」 贺奕南转去k大官网翻了翻,找到照片后和敬云安的名字一起发了过去,“要尽快。” 电子时钟跳过了数字2,贺奕南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睡觉吧。” “不想?回去。” 苏布转头看着吊在不远处的呼叫屏上的时间,绿色的数字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贺奕南也不想?动?,两个人再一次彼此?无言地凝望着安静的走廊。 过了好一会儿后,苏布突然轻轻地呢喃了句,“我看网上说,当年的案子,死了二三十个人……奉……凶手死刑后,骨灰也没人去领,后来被人搞出来扬了,千人踩万人踏……” 第122章 贺奕南皱了下眉,“网上的人都?瞎编,就算没人领也不可能随便被人扬啊,机关又不是摆设。” “可是他?们?说,死的人里有相关部门领导的亲戚……” “……” 贺奕南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虚空。 “你说阎王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杀人的又不是老阎,”贺奕南攥了攥拳头,“这什么狗屁世道你还不清楚吗,有钱什么都?好说,再说阎王有手艺脑子还那么好使,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是啊,狗屁世道……”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在这世道上行走的都?什么牛鬼蛇神,只是…… “阎王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吗?” 贺奕南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 “但亲不亲的,有没有的,最后不都?还是一个人过吗。” 说罢,他?向后一靠,闭上了眼,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这话?说的不错,人在这世界上到最后都?是独行夜路,只是,纵然苏布和家里闹得不可收拾,但他?心底里还是相信,如果哪一天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那俩老东西还是会来管他?,至少?不会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在马路边上。 可是,阎弗生呢……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再也撑不住地起身去寻了间空病房。 等再醒过来时,窗外天色已经见亮,医院的保洁照例推开门打扫卫生,将两人从睡梦中吵醒。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揉着眼睛走出空房,正好看到例行检查的医生从阎弗生的病房里出来,sabrina和sinreal的老总邵添睦跟在后面听?过医生的建议后,送走了检查的医生。 “怎么样了?”贺奕南走上前问道。 sabrina在几个人之?间做了引荐之?后说:“身体没什么大碍,再住几天院好好养养就没事了,但精神方?面……” “医生建议去专门的康复机构或者护理?院检查治疗。”邵添睦说道。 “啥?”贺奕南拧起了眉,“老阎不过是一时有点受打击,缓几天不就好了吗,至于去,去什么治疗什么康复机构吗。” 邵添睦看了眼病房里已经苏醒,但始终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人,轻叹了口气?,“你们?进去看看他?吧。” 闻声,刚睡醒没多久脑袋还有点懵的贺苏二人走进了病房。 转过病床后,二人看到了侧躺在床上,呼吸没什么起伏,眼睛也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阎弗生。 苏布下意识叫了他?几声,但没有得到回应,他?皱着眉头伸手在他?脸前挥了几下,同样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怎么回事啊这是……” “先出去吧。”贺奕南拉住了苏布的胳膊。 两个人从病房里走出来,“医生没说什么情况吗?” “茫然、感知觉迟钝、消极甚至无法与人交流,都?是精神重创后的表现?,但医生毕竟不是相关方?面的专业医生,没有经过专业的检查,无法随便做出诊断,只说休养两天身体后立马去专门的机构检查。”sabrina说道。 邵添睦语气?带着安抚:“我请了专业的护工,等会儿就会过来,这两天会在病房里照顾他?,你们?昨晚上一直守在这里也没休息好,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多谢了。” 邵添睦摇了摇头,“客气?了,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得力?干将。” “事情发生的突然,应该也给公司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吧。”贺奕南说。 “困扰是难免的,但只要人没事,其他?的还好说。”邵添睦看了眼病房里的人。 苏布也下意识朝里面看了眼,随即转头看向邵添睦,“邵总,pherson眼下的处境,以后的项目……” 阎弗生虽然看上去不着四六,但苏布知道他?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可是眼下曝光的新闻影响不小,设计又是极其讲究名气?声誉与威望的行业,他?有些担心阎弗生从前甚至以后的项目都?受到影响。 “不要担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因为是工作日,安排好一切后,邵添睦和sabrina还得去公司,就先行离开了。 苏布望着二人走远的背影,扯住了贺奕南的袖子,“你听?邵添睦刚才那意思,是不是阎王以后没法在这行混了?” “不至于,你以为国内有几个手里有莱奖的设计师?阎王这样的人才他?才不会舍得放呢。” 贺奕南安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拽出了袖子,“一晚上没睡好,也没洗澡,我得回去收拾收拾,你也回去吧,反正里面有护工照顾。” “行吧,那你把我送回去吧。” “嘿,打个车能费几个钱。” “有车不蹭是傻子。” 确认病房里没问题后,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医院。 把苏布送到小区楼下,看着人走进去后,贺奕南才开出小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停车,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刚才就收到信息的手机。 敬云安的资料已经陆陆续续地发了过来,贺奕南认真地从头看了起来。 “烟平市……余及勉,余墨……余白?……” 把资料全部看完后,贺奕南手抚着下颌,看着前方?的马路思忖了好一会儿,然后放下手刹转出了路口。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九亭诗韵小区门前。 贺奕南熄了火,下车走进了小区。 找到七号楼附近还没转过弯,他?就看到了阎弗生那还停在楼下的黑色大揽。 旁边不远处有辆四个圈,他?低头瞅了眼手机里的资料,确认过车牌号,是敬云安的车。 他?走到车边观察了一番,然后抬头朝身前的高?楼望去。工作日的这个时间点车还停在家门口,看来是没有去上班。 贺奕南几乎没怎么思考地直接上了楼,电梯到达十一层后,他?敲响了唯一的一户房门。 然而好长时间没有人来应门,就在他?打算收手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股刺鼻熏人的烟酒沤菜的气?味扑面而来,饶是在夜场常年泡着的贺奕南,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然而没等他?扇风的手从鼻下移开,里面的人就将他?用力?拉了进去,下一秒他?就被从后面哐咚一下按在了门板上,紧接着一只手动?作粗暴地扯起了他?的上衣,并企图拽下他?的裤子。 “卧槽!” 意识到对方?要干什么后,贺奕南猛地运力?翻身,一拳挥开了对方?的钳制,试图将对方?打倒在地却被躲开了。 敬云安显然没料到来人会如此?反抗,直接攥住对方?挥出的拳头,顺势将其抡在了地上。 没想?到对手满身酒味反应还如此?敏捷,贺奕南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二大爷的王八羔子!敢动?老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听?到他?的声音后,醉醺醺的人眉头一皱,掰过他?的脸看清是谁后,立马松开了手。 贺奕南趁机迅速翻身而起,往对方?身上飞出一脚,但被对方?向后躲开了。 “怎么是你。” 干涩又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粗粝的石面上摩擦过,刺耳又难听?。 贺奕南被这声音扎了一下耳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定?神认真地看向对面的人。 凌乱成绺的头发,青黑的眼圈,发白?的面色,胡子拉碴的下巴,布满血丝的双目,更不必提那沾着酒渍与烟灰的衣服和满身刺鼻的烟酒气?味,简直狼狈不堪到了极点,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优雅与得体。 瞧着他?满脸不爽的表情,贺奕南立马回过了神,合着这是约了人来打炮,被他?给先插了一脚,认错了人啊。 贺奕南讥讽地冷哼一声,“你他?娘的倒是有闲情雅致。” 敬云安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边搔着凌乱的发丝,边转身走到里面,从满地破烂不堪的杂物里,翻出一盒不知道是被酒还是被汤水浸透的烟,撕开上面的盖子,抽出了一根还算能抽的烟。 贺奕南这才注意到,整间屋子的状况简直惨不忍睹。 满地的碎碗破盘,残骸从左手边的餐厅蔓延到客厅;饭菜汤水混着酒液,从客厅流淌到玄关;七倒八歪的桌椅板凳和书架,压着不知摔成几半的花盆,撒得到处都?是的黑土中还残留着绿萝的根须。 最触目惊心的,是不远处那破了个大洞的电视屏幕和满墙的黑灰——瞧着像是被燃烧了大半的窗帘熏出来的。 敬云安点燃了那根烟,用力?吸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语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来干什么?” 贺奕南有点摸不透,这是阎弗生离开之?前两个人干了一架搞出来的,还是离开之?后,这人跟别的什么人干架搞出来的。只是见此?情形,自己来时那憋了一肚子的恼怒与愤懑,突然有点哑了火。 第123章 直到听?到对方?的询问,他?才回过神,抬头看向他?:“我来拿阎王落在这里的东西。” 抽烟的人并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打火机撂在裂了纹的茶几上后,抬手朝玄关示意了下。 “在鞋柜上。” 闻声,贺奕南转头看向距离自己并不远的鞋柜——这大概是他?目前看到的唯一完好无损的家具了——上面正妥善地放着手机、车钥匙、叠好的外套,和一双皮鞋。 见状,贺奕南本想?进门就攥着对方?衣领大声质问,然后再挥他?几拳的计划,突然有点找不到落脚点了。 他?转身走到鞋柜前,将那些东西一一拿了起来。 今天外头天气?不好,风也不小,没关上的大门和阳台的窗户形成了穿堂风,肆无忌惮地在凌乱的房间里来回乱窜,烧了一半的窗帘在弯曲的栏杆上扑簌扑簌地左摇右摆,发着可怜的悲鸣。 残羹冷饭与难闻的烟酒味,混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花香,在空气?里汇集后又迅速随着狂吹的冷风飘出窗外,消散在了阴沉沉的冬日里。 贺奕南朝玄关方?向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扭头看向站在满室狼藉中的身影,声音在冷风中格外凛冽:“冤有头债有主,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打架不伤及无辜,你敬大教授到底是知恩图报还是道貌岸然、不仁不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无辜?” 一缕青烟迅速从凌乱的发丝间蹿出又消散,“谁无辜,这世上哪个人不是生来就罪孽深重,他?姓奉的更是一副染到黑透的灵魂,无辜……呵……” “什么歪理?,真是太可笑了。” 贺奕南冷笑起来,头一次觉得,这些待在教育金字塔尖上读烂了圣贤书的文化?人,最是虚伪。 他?懒得再和他?多说,转身走向大门口。 就在将要甩门离去时,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了阎弗生那盯着医院窗户的茫然呆滞的面庞,终究没忍住再一次停驻脚步,吐出了那句很久之?前就压在心里头的话?。 “我认识阎弗生很多年了,从来,从来没有见他?对一个人,那么上心,那么用心过……” “对一个横遭变故、没爹没娘的人来说,心是不敢随便交出去的,这点别人或许不明白?,但是你应该比谁都?懂的。” 一缕又一缕浑浊的烟雾,穿过了胡乱纷飞的发丝。 “你以为你现?在做得这一切,只是折磨了一下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吗?” 贺奕南转头死死地盯着那个冷漠的背影,声音里满是愤恨。 “不,你毁了他?,你在杀人…… “你和奉峥嵘根本就没有区别!” 第89章 血淋淋 “哐咚”的巨大关门声, 震得整间屋子都发出了嗡响。 强烈的对冲气流迅速从?阳台开着的窗户涌出,带得飘扬的半块窗帘紧贴在玻璃上,满地凌乱的书本纸张哗哗翻动。 冰冷的空气刺破单薄的衣衫,紧紧地贴着皮肤擦过, 彻骨的寒意从?毛孔钻进肉/体, 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引得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唇边那已经燃尽了烟丝的烟蒂, 被冷风摧得烧灼起了滤嘴里的纤维, 红色的火苗将带着伤口的修长?手指,烧灼出了一小片刺燎的淤红。 敬云安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般, 仍旧无意识地微微抽吸,直到飘荡在脸前的刺鼻纤维灼烧气味,像一颗突然从?远方飘来的石子, 砸进了他死寂无波的眸湖之中,将他从?遥远的虚空中拉回。 他慢悠悠地将手从?唇边移开,然后伸出拇指,将两指间的烟蒂拨进手掌心里,然后一点点攥紧,挤压, 撵磨, 直到那灼热的火苗被捏死在手掌之间。 大约十个小时以前…… 安全通道的冷风,在走廊与昏暗的客厅间来回旋转, 钻出没有?关严实的窗缝时, 发出了咻咻的呜咽声。 远处书房里的灯光,微弱地照亮着寂静的餐厅一角,倒在地上的绿萝被动地摇晃着被折弯的叶子,像是在哀求着那仍坐在桌前的身影, 大发慈悲地伸伸手,拯救它即将消逝的生命。 “叮咚”的声音,在餐桌的边角不知第多少次响起。 沉寂在黑暗中的人?影似是终于?被拉回了神,转头看着那散去最后一丝余温的碳色烛芯。 少了斑斓烛光映照的坎望角玫瑰,在昏暗中显得有?些黯淡,敬云安的目光穿过那灰沉沉的蓝紫色,看向仍旧亮着屏幕的手机。 「震惊!莱奖获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得者,目前国?内炙手可热的知名设计师pherson y 阎弗生,家庭背景遭曝光,其父竟......点开」 人?人?皆可为媒体的时代,不知真?伪的消息像病毒一样,以指数级的速度四?处传播。在地球这边的太阳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世界另一端的月亮便阴晴圆缺地转了一个遍,无数的人?或哭或笑,生活与命运在一瞬间天?翻地覆。 接连又跳出来的几条大同小异的媒体通知,并没有?引起敬云安的多余关注,甚至连下方那发了一次又一次看上去无比着急而关切的私人?信息,都没有?让他伸手拿起手机。 黑影早已在蜡烛熄灭之后便消失不见,敬云安重?新拿起了那搭在汤碗上的筷子,伸向了那还未来得及尝一口,有?着漂亮摆盘的鱼肉。 橘红色的鲑鱼刺身,即便少了烛光的辅衬,仍旧那样的新鲜与美味。 敬云安夹起一片放进嘴里,缓缓地咀嚼着那肉质的紧实与绵密,感受着丰富而饱满的醇香,在唇齿与味蕾间来回地跳动。 真?是难得又上好的鱼品,承载着准备者多少个日夜的期待与心血。 一口还未咽下,敬云安就又夹起了一片,刚嚼了两下,就又往嘴里塞了两片,三片,狼吞虎咽间半边的盘子就已经见了空。 敬云安撂下了筷子,直接伸手抓起来往嘴里塞,明明嘴里已经装不下,却还要?端起那碗早已凉透的骨头汤,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倒。 吞咽不下的冰凉汤水顺着下颌流到了衣服上,然而他丝毫不在意地站起身,边吞咽着嘴里的食物?,边往空掉的碗里盛骨头汤。 从?养胃的清润鸡汤到补元气的乌鸡汤、诱人?垂涎的奶油汤、浓稠鲜香的鱼汤,到今天?,这倾注了期盼与祝福的生日骨头汤,阎弗生煮得汤向来都是好喝的,敬云安活了这三十多年来,从?来没喝过比他煮得更好的汤。 他一勺又一勺地拼命往碗里盛,到最后直接扔掉了碗,端着砂锅往嘴里灌。还边喝边伸手从?桌上胡乱地抓起菜往嘴里塞,像是饿了几百年未曾进食的饕餮,疯狂地吞食着目光所及的所有?一切能吃之物?。 精致的摆盘被破坏的惨不忍睹,美味的食物?互相?混合,酸甜苦辣掺成一团苦涩的杂味,以至到最后食物?已无法?满足那疯狂的饿兽,他一把抓起旁边那未封口的酒瓶,抬头就灌进去一大半。 陈年的酒酿在胃腔与血液里汹涌地发酵,眨眼间就将人?酝得头昏眼花。 敬云安像是还不过瘾似的,扔掉空掉的酒瓶后立马开了新的一瓶,然而刚灌了两口,就猛地弯腰吐了起来。 像是将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般的痛苦而撕裂的呕吐声,在客厅里刺耳地回荡,敬云安用力地锤了一把自己的胸口,然后面色狰狞地直起腰,继续往嘴里灌那辛辣酸涩的苦酒,但灌了还不到一半,他拳头紧攥,将剩余大半的酒用力地砸在了凌乱的餐桌上。 “哐”的一声巨响过后,是噼里啪啦地杯碟落地声,不知是被这声响惹恼,还是被这声音取悦,敬云安忍不住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屋里到处乱砸。 书本与杂物接连摔到地上的啪嗒声响过后,是置物?架跌倒地上的剧烈“嘭”声,沉重?的书架也一起倒地的瞬间,地板在昏暗中传来了可怕的震动,各种杂物?的碎片残骸在屋里四处飞蹦乱甩。 遥控器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被砸到了开关,沉默了大半个晚上的电视机突然亮起了屏幕,「欢迎进入娱乐频道」的提示语一闪而过后,音响里传来了活泼的女声:“知名歌手julian近日被曝出同xx企业总经理赵xx出入酒店,据传俩人?即将订——” 杂物?从?高处坠落的响亮“卡啦!”声,打断了吵闹的背景音,电视频道也因遥控器被砸中而立时切换。 「......交汇处十字路口,导致启阳路东段与中一路南段现?在非常拥堵,据市民反应,该男子目前爬到了车顶上,情绪异常激动,甚至到了失控的地步,现?场不少围观群众怀疑其精神状态......」 「“你们看到我的车了吗......”」 敬云安手中那刚抡起来的凳子猛地僵在了半空,他双眼怒睁地盯着屏幕中状如疯癫的男人?。 「“谁看到我的皮鞋......”」 「“我的车呢,你们谁偷了我的车?!有?谁看到我的车了吗?”」 第124章 「“我有?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不,不是房子,是别墅......”」 「“我有?很多很多钱,你们休想来欺负我......”」 听着那不知所云的疯癫话音,敬云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开始剧烈的上下起伏,浑身也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随即面色在一瞬间的苍白后,涌现?出了诡异而可怕的血红色。 「“我还有?……我还有?很多很——”」 “嘭——!” 实心的木质凳子被猛力甩到了电视机上,瞬间发花的屏幕被紧接着一下又一下的“嘭!嘭!”重?击砸到彻底没有?了影像与声音。 然而失控的男人?仍旧沉浸在极度的癫狂中,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砸了个稀碎。 甩飞到墙上的打火机不知怎的突然爆出了火花,瞬间点燃了正因风而飘扬的窗帘。 干燥的空气似乎正急缺这一抹燎原的星火,火势迅速蔓延,熊熊燃起的烈焰像一记黑暗中的明烛,召唤着迷失在深渊迷宫中的游人?不断地靠近。 “云安!” 刚踏进房门的裴陌阳恐慌地大叫一声,立马跑上前将不停往火源里走的人?拉开,然后奔到凌乱不堪的厨房掰开龙头阀门,拔出管子迅速往窗帘及四?处泼,直到那火焰被彻底熄灭。 “为什么要?吹灭……” “你干什么呢?!着火了也不躲,多危险啊!”裴陌阳生气到忍不住地大声朝他喊。 “谁让你吹灭蜡烛的!” 然而敬云安却根本不领裴陌阳的情,反而更加气愤地朝他怒吼,并将他一把推倒地上,到处寻找打火机,想要?再点一次“明烛”。 “云安……” 裴陌阳目瞪口呆地看着边念叨着打火机,边在杂物?中寻找的人?,整个人?都被惊到了,“云安,你怎么了?” “打火机呢,打火机呢?!” 到处都找不到打火机,敬云安一脚踹翻了面前早已脏污不堪的单人?沙发,然后两步跨到裴陌阳跟前,扯着领子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的打火机呢,你把我的打火机藏到哪里去了?!” “云安,你怎么了,我是陌阳啊,裴陌阳……” 敬云安那滚烫而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裴陌阳的脸上,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害怕。 “屋子里为什么这么乱,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不是都很顺利的吗,难道是阎弗生伤害你——” “嘭!” 拳头重?重?地挥在耳边的声音,截断了裴陌阳的后话。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脏污,情绪暴躁,形如癫狂的男人?,只?觉得这不是自?己认识的敬云安。 裴陌阳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但必然是让人?难以承受的伤害,才会让面前的人?失控到完全变了模样。 “云,云安……” 裴陌阳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敬云安用力地按到了地上,“哧——”然后身前的衣衫被攥着撕了开,扣子噼里啪啦地四?处飞蹦。 “云安你干什么……” 话还未说完,那染了苦酒气味的唇便堵了下来。 敬云安不管不顾地用力啃咬着面前人?的嘴唇,手上也不停地到处撕扯,动作粗鲁而蛮重?,让被动承受的人?疼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意识他要?干什么后,裴陌阳用力地反抗起来,然而陷入失控与暴躁,又占据位置优势的男人?,根本不好挣脱,他被逼无奈只?好抄起手边的杂物?,朝他身上用力一砸。 “嗯……” 借着敬云安吃痛的时机,裴陌阳将其推开,然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只?是敬云安像是还不想放过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你不想?” “我不想!” “呵,”敬云安冷笑了起来,表情看着有?些渗人?,“装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期盼着和我重?续前缘,期盼着和当年一样再跟我滚到床上去的吗?” “是,我是期盼,”裴陌阳生气地看着他,“但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面对着这样一个你!” “哼,这样的情况……这样是什么情况,”敬云安从?地上站了起来,像是睥睨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蚁虫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想做,就滚。” 裴陌阳用力皱起了眉头,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云安,你到底怎么了?” “我叫你滚!听不见吗!” 说着,敬云安用力地踢翻了身边倒着的椅子。 裴陌阳难以相?信,如此厌恶又粗鄙的语气,会是从?敬云安的嘴里吐出来且还是对着自?己说的。 他僵在地上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好,我可以滚……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敬云安并没有?转身,也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裴陌阳将脚边不知被水还是酒浸湿的书捡了起来,手指微颤着轻轻抚过上面的嵌字。 “今天?的这一切……你是不是后悔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因感应不到声音而熄灭,混乱不堪的房子里陷入了昏暗,沉默在废墟之上来回地盘桓。 直至被那副毫无波澜到泛出一丝冰冷的声音打破。 “我敬云安做事,从?来不后悔。” 听到这话,裴陌阳微微掀起了眼眸,视线从?书面移到了那人?的背上。 窗外城市的光污染着每一寸黑夜,他透过那些朦胧的光线,静静地看着仍在不停流窜的冷风,将对方的发丝吹得愈发缭乱。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裴陌阳才收回视线,抬脚朝着门口一步步走去。 临要?出门之前,他把手中那本被弄脏的《爱之城》放在了玄关的矮柜上,最后看了一眼那废墟中的背影后,转身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走廊的声控灯因那轻微的关门声而亮起,几秒钟后又迅速熄灭。 夜半的风愈发强烈,看来明天?会是个不好的天?气。 裴陌阳面无表情地看着走廊窗外的夜景,直到那绚丽的色彩在视线中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光斑。 冷风顺着脚下的缝隙往屋内直钻,隔着并不算厚实的门板,裴陌阳感觉自?己似乎能听到对方那废墟之中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三下,两下…… 赤条条,乱糟糟,血淋淋的。 第90章 尽头 阎弗生从市医院出院, 转到特殊康复护理?中心当天,贺奕南和苏布还有sabrina一早便?赶到了医院里,跑前跑后地办理?各种各样的手续。 在医院住了些日子,阎弗生那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 在得知?要转移环境后, 突然再一次失了控。 好几个?男医生,包括贺奕南在内都拦不住他。 他冲出病房后, 在院子里到处乱窜, 还险些冲出门禁跑上?车流拥挤的马路酿出事故。 最后迫不得已,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只好掏出电棍, 趁他不注意从身?后将他给?电晕,这才?将混乱的场面给?控住了下来。 而自始至终,苏布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着昏迷后被捆绑在担架上?关进转院车里的阎弗生,整个?人仿佛遭受了重大的打?击般,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直到转院的车驶出医院大门,他也坐进了贺奕南的车里后,才?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贺奕南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边的抽纸盒子放到了他怀里。 然后转头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距离得当地跟着那辆毫不犹疑地朝康复中心开的救护车, 直到视线里被蒙上?一层模糊的雾气。 到达精神中心后,贺奕南将车停在停车位上?, 抬手蹭了两下鼻子才?转头看向副驾的人。 “擦擦吧, 脏死了。” 救护车上?已经走下了护工,苏布只能赶紧瘪住嘴,连接抽了好几张纸巾铺在脸上?用力地压着眼睛。 “阎王就是来看看心理?医生做个?疗愈,修养两天很快就出去了, 你这样搞得像怎么了似的,让人瞧见了多不吉利,赶紧擦干净。” 嫌弃地说?完后,贺奕南立马转头开门下车,“别弄我车上?,垃圾也都带下来。” 说?罢,他甩上?车门,朝着救护车走去。 苏布埋在纸里好一会儿后,才?胡乱地擦着脸抬起头,边吸鼻子边嘟囔:“你才?不吉利呢。” 说?完他就将湿乎乎的纸巾一团,塞到了干净的刹车框里,又扯了几张擦过鼻涕后,随手撂进了副驾的储物箱里,然后才?打?开门两手空空貌若无恙地下了车。 由于阎弗生被束缚在担架上?,到医院后又吃了镇定情绪的药,所以安排住院的过程都比较顺利。 精神方面的专业评估比较耗费时?间,所以只能先安顿好住院做常规检查。 因为?有专业的护工与医生在,阎弗生过了药效从睡梦中醒来时?情绪比较稳定,甚至是有些稳定过了头,恢复到了先前在市医院时?毫无反应不言不语的状态。 第125章 忙碌了一大个?上?午,几个?人都还没有吃东西,但苏布没有胃口,就没和贺奕南一起去餐厅,直接回了家。 苏布从医院离开的时?候,阎弗生正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 他的肠胃损伤刚恢复好,也没法吃太补的东西,所以苏布打?算回家拜托宋施维帮忙煮点营养的粥或者汤,自己做的总是要比外头买的放心些。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到家门口就碰上?了“想拜托的人”出门。 “哎哟,吓我一跳。” “小?布哥回来了?” 宋施维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话都没说?完就急急忙忙地朝电梯跑,“我出去一趟,晚上?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不用给?我留门。” 瞧着他衬衫皮衣花枝招展的样子,苏布有点意外,“你上?哪儿去啊?”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迅速闪进电梯后按了下行。 苏布站在门口看着电梯的数字一层层下降,直到变成?1然后凝滞。 对于一个?曾经常年在夜场混迹的玩咖来说?,没人比苏布更清楚,宋施维那样的打?扮是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 苏布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在宋施维那样的年纪,自己玩得打?扮得要更加疯狂。 只是纵然理?解,他的心里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了难受,甚至是讽刺。 阎弗生出事这几天,宋施维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关心,甚至连“新闻是不是真的”这样的问题都没有询问过自己,好像那些曾经对阎弗生的迷恋和痴狂都是假的。 其实想想,可不就是假的,连宋施维自己当初都说?了,就当是再多做会儿梦。 梦嘛,总有醒的那一天,只是如今醒得早了一点而已。 苏布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担忧与苦口婆心的警醒,都是多余的。 也是到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阎弗生这么多年来,总像在跟老天爷斗法似的,拼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没心没肺、滥情寡义、放浪形骸的渣男。 原来,在那些所谓的潇洒与自我之下掩藏着的,是一种无比深沉的恐惧和一点设身处地的慈悲。 因为?他知?道,当“东窗事发”,当那些不堪的过往被揭开时?,那些曾经或因为他的容颜或因为?他的物质聚集而来的人,都会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去。 而当那一刻真地到来时?,离去的人不会因为所谓的“背弃情意”而生出愧疚,反而会感到庆幸,他亦不会因为那些人的毫不犹豫而心有伤怀。 于己于人,都是好的。 所有的人都认为?恒星会永远光耀夺目,但只有恒星知?道,自己终会走到生命周期的尽头。 苏布不禁扯了扯嘴角,在空荡而寂静的走廊上?,留下了一抹苦涩又无可奈何的笑。 然后转身?,打?开了沉重冰冷的“家门”。 北卧的门把手上?,挂着那个?熟悉的吊牌,昭示着里面的人此时?有空搭理?他们这些聒噪的复杂人。 见此,苏布想要往客厅走的脚步顿住,思忖了片刻后,他伸手敲响了陶青原的房门。 “陶青原,我们聊聊吧。” …… 裴陌阳在半春路十字街上?发现敬云安的时?候,他正满身?酒气神智不清地,被人拉着往夜店旁边的小?巷子里拐。 他赶忙停了车,跑进巷子里,将边亲边撕扯衣服的两个?人给?拉开。 “云安……” “哎,你谁啊你?”被搅了好事的男人,口气不善地朝着来人吵嚷。 “走开!” 裴陌阳推开男人,把敬云安的上?衣拽好后,拉着他的胳膊架到了自己肩膀上?。 “讲不讲个?先来后到啊,这人是我先看上?的!”男人不服气地走上?前试图抢人。 “不想死你就滚远一点!” 裴陌阳满身?戾气地冲着男人低吼了声,然后搀着人往车边走。 只是还不待走到车跟前,微微醒过神的敬云安就一把将他给?推开了,惯性使?得他也哐咚倒在了地上?。 那男人见状立时?跑过来搀扶敬云安,试图重新夺回猎物。 “看到没,人家不想跟你走。” 裴陌阳稳住脚步后,直接上?前朝男人的脸上?抡了一拳头,“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说?着,又嘭的一拳招呼到了对方的脸上?。 醉了酒的男人猝不及防地挨了两下,试图反击却?被压在地上?难以翻身?,只得举手投降,“别打?了,我走,我立马走……” 听到这话,裴陌阳才?粗喘着收了手,起身?后朝对方踢了一脚,“赶紧滚。” 男人骂骂咧咧地跑走后,裴陌阳再次朝敬云安伸出手,试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却?被地上?的人胡乱地拨开了,“别特么来管我……” 见此情形,裴陌阳忍不住朝他生气地大喊起来:“敬云安,你是在怪我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在后悔!” 地上?的人没有理?会他的愤怒,摊在冰凉的石砖上?左右摇晃了下后,猛地侧身?吐了出来。 “呕咳咳咳……” 裴陌阳将他往干净的地方拽了一把后,自己也直接坐到了地上?。 “从前你总说?,余白?到死都没有走出烟平市,可是你自己呢,你走出来了吗?” “这么多年了,你何尝不是一直被困在那通电话里……” “懊恼,自责……甚至到今天所做的这一切……” 裴陌阳眉头紧紧地皱着,心里无法控制地涌出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你真的恨阎弗生吗,还是……你一直恨得都是你自己?” “而今天的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了给?他们报仇,还是根本就是在自我惩罚?!” 醉昏在地上?的人没有回答他的喃喃自语,寒冷的北风胡乱地刮着他的头发。 裴陌阳伸手轻轻拨过那一缕挡在他脸上?的发丝,指腹触碰到的皮肤,冰凉的像是一具尸体。 好一会儿之后,裴陌阳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敬云安从地上?拉了起来。 不顾对方挣扎地将人塞进了车后座里后,他也绕上?了驾驶座。 在车里静坐了小?片刻后,裴陌阳发动了车子,朝着九亭诗韵开去。 把人架上?电梯,搬进家门,抬上?卧室里的床后,裴陌阳环视了一圈漆黑的房子,摸索着按开了走廊里的灯。 先前他请人来清理?干净的房子,几天不见,又糟蹋成?了垃圾场。 客厅本该崭新的沙发上?,遍布着污浊的痕迹,没有扔进垃圾桶底的安全套,横七竖八地挂在边沿。 不见的日子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已无需多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十年前的出租屋。 余白?离开后,沉浸在悲痛中的敬云安也是像现在这样,酗酒乱性,沉沦堕落,一次次从医院里醒来又一次次昏死在路边。 裴陌阳明知?道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余白?,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朝他靠近,一厢情愿地以为?,总有一天自己会缝补好他心里的裂痕,总有一天自己会走进他的心里。 就像此时?此刻,他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一意孤行地成?为?了他的同谋,天真地以为?这个?所谓的复仇,是他自我修补的过程,只要他完成?了,心里的遗憾与伤口就会自动地痊愈。 谁知?道,谁知?道…… 裴陌阳只觉得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敬云安的话,当初他说?让他回国的时?候,他就应该乖乖地离开,离开了,就不至于走到现在的局面。 如今回想,他才?后知?后觉,原来从他真正地踏进这个?计划,将刀尖对准阎弗生猛刺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地从敬云安的人生里出局了。 不论他此时?再如何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认,从此以后,他和敬云安之间,连朋友都不会是了。 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后,裴陌阳坐到了床边,走廊的灯光斜斜地照着敬云安凌乱的发丝,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昏醉中的人。 好一会儿之后,裴陌阳轻轻开口,打?破了四下的沉寂。 “那时?候咱们都才?十几岁出头,刚刚上?初中,情窦初开,互相多看一眼都会脸红。 “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你,但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很害怕自己喜欢上?一个?alpha是不正常的,所以我拼命地克制着自己想要跟你说?话的欲望,直到再也忍不住地跟你告了白?。 “但我没想到你的身?边已经有了余白?,我晚了一步,他早了一步,我挺不甘心的,总觉得如果我早一年认识你,你一定会和我在一起。我抱着这个?想法过了好多年,直到高二出了国。” 话音停顿了片刻后,裴陌阳轻叹了口气。 “后来大学毕业,我创业回国跑生意,偶然听说?了当年的案子,还打?听到了你的消息,知?道了余白?的离开。 第126章 “尽管在国外时?也遇到过几个?人,可我心底却?始终忘不掉你的模样,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初恋的威力吧。 “我忍不住跑到你的身?边,看见你的颓废与痛苦,我很心疼,却?又忍不住窃喜,我觉得我终于有机会了…… “直到后来,我才?终于明白?,即便?我早一步、早一年认识你,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因为?你和余白?之间,并?不仅仅是情情爱爱那么简单,我赢不了他的。 “可我就是不甘心啊,我趁着你意乱情迷的时?候,爬到了你的床上?……我很开心,可是你的愧疚与自责,让我更加明白?,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为?了不让你再因为?我而那样的自责与难受,不到一年我就回去了,可这之后漫长的十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在婚礼上?遇见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的纠结,我想靠近你,但不敢靠近,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一阵酸涩袭上?鼻腔,裴陌阳的声音变得闷重了起来。 “人总是这样不吃教训,我又一次觉得自己只是晚了一步,然后一步步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低声的啜泣在静谧的房间里来回荡漾,许久,裴陌阳抬手擦去了脸颊的湿润,抬头看着窗外迷离的城市光。 “坎海市如今真是繁华,对比之下,烟平真的太不值一看……可是,可是就是那样一座灰蒙蒙的四线小?城,却?困住了我们所有的人。” “谁走出过烟平市啊,余白?没有,你没有,我也没有,甚至阎弗生……呵,阎弗生更没有。” “呼……” 像是要将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吐出一般,裴陌阳阖起眼深深地呼了口气。 再睁眼时?,他踌躇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开了口。 “但是,该是时?候了……” 他从床边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昏睡中的人,“我明天就会回国,如果没有意外,呵,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这就是你我的最后一面了。” “敬云安,我要走出烟平市了。” 哽咽在喉咙里疯狂拥挤,“我必须……我必须得走出来了。” 泪水再一次滑落脸颊,许多的话在唇齿与腹中来回奔涌,但嘴角几番开合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或许,这就是尽头了吧。 那些所有的爱与不舍,愧疚与歉意,不甘与遗憾,到这里,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没有什么再见与告别,自然也就没有了重逢。 许久,裴陌阳擦掉了脸颊的泪水,转身?悄悄地走出卧室,走出玄关,走出九亭诗韵的大门…… 走出了那场,困了他二十多年的执念。 第91章 即将抵达 从玄关处传来的?“咔哒”关门?声?, 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昏睡中?的?人还是?被吵“醒”了。 杂乱的?酒气混着失调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来回地?蒸氲,却氲得敬云安本应该混沌的?大脑, 越来越清醒。 他静静地?望着床头柜上的?那一杯温水, 双眸在黑暗中?透着朦胧的?清明。 走廊与窗外的?灯光穿过透明的?杯壁与液体?,在桌面折射着淡淡的?弧光 , 让敬云安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晚的?烛台, 和那一束幽香的?坎望角玫瑰。 他怎么会怪裴陌阳呢,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裴陌阳呢,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酿成,都是?他曾经迫切想要看?到的?局面。 裴陌阳不过是?被他利用, 不过是?太想要一丝回应与哪怕片刻的?温暖,他有什么错呢。 微微的?麻痒从大腿上袭来,昭示着他冰凉的?肢体?仍旧鲜活。 敬云安下意识掏出了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幽幽的?屏光在昏暗中?有些?刺眼,「更?改!今年?“华洛灵”最佳创意设计奖预评名单已更?……」 总是?时不时就冒出来的?词条横幅,像某种无形的?垃圾, 肆意地?往视网膜与大脑皮层里堆叠。以至无论如何努力的?遗忘, 都清不掉某些?字眼曾在记忆里留下的?残像。 敬云安紧紧攥着手机,用力地?滑动着屏幕, 直到所有的?通知都被清除。 恢复“干净”的?页面在昏暗中?透着冰冷的?平静, 不经意的?触碰却无情地?刺破了那一丝难得的?平静,隐在相册角落里的?面庞,像一柄锋利匕首,猝不及防地?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免得你等会儿憋不住, 又撸不爽,不必言谢。” “敬大教授……” “没什么高?见,就是?觉得你说得像放屁……” “我们分明绝配啊……” “这是?我的?地?盘……” “别太感动,否则,你就暴露了……” “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叫嚣让我x你……” “你害怕你会爱上我……” “窝囊,真?窝囊……” “这就是?你说的?有心吗……” “你把我当成谁的?代替品了……” “我要上你,我要上你……” “敬云安,你挺心狠的?啊……” “也只有你这样的?下流,才配得上这样一餐……” “老?狐狸精……”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真?正的?家……” “你的?心都已经被填满了,又怎么再装进去一个我呢……” “敬云安,你爱我吧……” “对不起……” “是?,我爱上你了……” “咱,咱俩能不能先别散伙……” “你应该爱我的?……我都爱上你了,你也得爱我的?……” “我亲自下厨,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尝尝,味道怎么样……” “怎么说也是?我的?生日?,你不得送我个生日?礼物……” “书房?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无数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敬云安的?耳边来回盘桓,每一声?都是?那么的?清晰而刺耳。 “嘭——!” 手机被甩出去砸到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阎弗生那张扬的?脸庞,在破碎的?屏幕上笑得那样肆意而狂妄,忽闪的?荧光映着他好看?的?眉眼,四处漫涌的?摩尔纹却像残忍的?恶兽,一点一点吞食掉那鲜活的?生命,直到世界开始慢慢褪色,然后随着那些?再也无法倒退的?时间,归于死一般的?黑暗。 “啊——!” 敬云安大叫了一声?,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般地?抱着头蜷缩在床上,肋下三寸处那阵短暂而可怕的?窒息过后,他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啊……啊……” 声?嘶力竭的?哭吼,在寂静的?夜里听?上去是?那样的?无助而绝望,像是?坠陷在深渊边沿,紧抓着最后一根枯萎稻草的?亡命之徒。 恨吗,恨的?吧,恨啊,可恨得到底是?什么呢…… 是?恨无情地?夺走了他家人的?老?天?,恨不公而残酷的?命运,是?恨那个杀害了无数条生命的?恶魔奉峥嵘,还是?蛮横地?在他的?心上撕开口子钻进去的?阎弗生,亦或者是?…… 就像裴陌阳说的?那样,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在恨自己?。 恨那个不能预见天?灾的?自己?,恨那个假日?里发了烧的?自己?,恨那个没有好好倾听?电话的?自己?,更?恨现在这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无法自拔地?任人钻进心里却又不敢承认的?,阴暗扭曲、苟且偷生的?自己?。 恨自己?明明不该却又收不回手地?去触摸,去感受,去一次次地?沦陷在那双眉眼撩起的?涟漪与波澜里。 恨自己放纵那名为阎弗生的痛苦,一次次鞭挞在他的?肉/体?,杖笞着他的?意志,任那些崎岖而野生的吻,一次次吻进他的?灵魂。 秦先生曾说,人应该早点享受人生,不可将生活过成那一眼望到头的?路。可对敬云安来说,他的?人生却是?根本望不到头的?漆黑,他拼命地?挣扎,努力地?逃离,回头却发现自己?始终在原地?来回打转。 当他第一次从电子屏幕里看?到阎弗生时,那个打着石膏,吊着胳膊,在t台上走得目空一切的?青涩身影,就像是?一头初出深林的?雄虎,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野性,连眉眼之间都充盈着不可驯服的?生命力。 敬云安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冲击,像是突然被赤身裸体地扔进遍布猛兽的?囚笼,无时无刻不面临着即将被撕碎的危险与恐惧。 然而所有危险的?东西都是?充满魅力的?,甚至那种恐惧感,都像是?罪不可恕又难以摆脱的?毒瘾一样,让人忍不住地?浑身战栗。 那一刻,敬云安那一望无边的?黑色人生,突然就透进了一丝浑浊不堪的?光,霎时变得阴沉灰暗了起来。 第127章 他不再畏惧那些痛到睡都睡不着的?深夜,与如何也醒不来的?清晨,他像是?躲在阴沟巢穴里的?毒蜘蛛,开始一点一点编织起令人丧命的杀戮巨网。 他摩拳擦掌地?等待着那头猛兽一步步踏进他的?陷阱,一点点钻进他的?圈套。 无法克制地?在那野蛮的?唇舌、粗鲁的?手指、霸道的?掌控,与铺天?盖地?的?讨伐与征服之中?,感到血脉偾张,浑身亢奋。 难以自拔地?在那滚烫的?强吻、凶悍的?动作、狠戾的?压制,与势不可挡的?占有与惩罚之中?,感到颅内沸腾,大汗淋漓。 不论他在心里如何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提醒,提醒那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放纵与迷乱,都是?阎弗生用一块价值连城的?金表换去的?。 也依然无法阻挡他在那些?缠绵的?音符、浪漫的?旋律、笨拙的?脚步,与黑白键的?起伏之间,心旌摇曳,悸动不已。 然后在那些?反抗不得的?不甘与羞耻中?,在那些?无法抑制的?清泪里,一点点暴露本性,一步步失去防守;在日?出日?落的?光辉遍洒金山之时,在探寻到隐藏在嚣张与狂妄之后的?那几分纯真?之时,不能自己?地?彻底沉沦。 直到猛然回首才惊觉,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至深,无药可医。 那场小心翼翼千防万防的?核子反应堆事故,终究是?爆炸在了他的?头顶之上。甚至那雾霾天?里的?尘埃粒子,也早就侵入到了他的?血液与骨骼之中?。 以至到最后,连他的?恨里,都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欲望与快感。 阎弗生就那样一点一点地?,化成了他身体?里的?疼痛,精神上的?潮湿,化成了槌骨沥髓也清不掉的?蛊。 可是?那些?出现在通讯列表中?的?嘘寒问暖,浮现在脑海中?的?殷切关怀,那些?不能忘怀的?恩,必须谨记的?义,逃不开甩不去的?责任,无法摆脱的?愧疚与悲痛,像团越缠越紧的?麻绳,绕在身边将他死死地?束缚。 前一秒疯狂与放纵的?余韵还未散去,后一秒背叛与堕落的?谴责瞬间袭来,禁忌的?果实像柄双刃的?尖刀,割裂着他的?躯体?又侵蚀着他的?灵魂。 那些?言不由衷的?嘲讽与冷语,像一层欲盖弥彰的?遮羞布,掩盖着他的?不甘和扭曲,掩盖着他不愿从不被世人所容忍的?迷梦中?醒来,却又不得不醒来的?虚伪与窝囊。 更?掩盖着他想要从自己?编织的?巨网,自己?打造的?战场上,临阵脱逃全身而退的?卑鄙与怯懦。 这注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死局,从陷阱开始构造的?那一天?,从邪念蠢蠢欲动的?那一刻,甚至从透过陈旧的?电子屏幕,被吸引与冲击的?那一眼起,就注定了前路漫漫无生门?。 敬云安在他本就漆黑一片的?人生道路上,亲手刨下了深不见底的?坑,以为能化作猎食的?陷阱,却终究作茧自缚地?一脚踏空,彻底堕入了无尽的?深渊炼狱。 他歇斯底里地?嚎叫,他撕心裂肺地?哭喊,可救世主的?光芒照不进无间的?炼狱,曾经违心撒下的?每一个谎言,都变幻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站在悬崖的?边缘,笑踢着脚边的?沙土,直到一点一点将那坑填了平。 在这场百十年?的?苦修里,谁是?道谁是?魔,谁在拉谁下水,谁又邀谁下地?狱,到头来不过都是?挣扎在七情六欲里的?一粒浮尘,书写者笔下的?一滴墨,没有赢家。 当天?际开始泛白,酸涩的?苦水再也无法从干涸的?眼睛里淌出,面容憔悴的?男人缓缓走出了家门?。 一夜枯萎的?发丝在锋利的?剪刀之下根根坠落,像漂泊的?灵魂终于熨帖了大地?。 然后他走出理发店的?大门?,向着繁华的?道路尽头蹒跚而去,在拐角那家不知名的?花店,买下了最后一束坎望角玫瑰。 挂在灰墙上的?花语卡片,在冷风里孤独地?飘摇,像是?在呢喃着那曲荒凉的?歌谣。 坎望角玫瑰,坎望角玫瑰,残缺的?救赎,破碎的?爱,如若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便到坎海街头的?拐角,那里有一艘会飞的?小船,它会在望月之前,带你到达最终的?归宿。 于是?他转过坎海街头的?拐角,换上了最精致的?西装,来到鲜花沁香的?桌前,打开了那瓶心爱的?美酒。 白色的?颗粒像细密的?水晶,苦杏仁的?气味氤氲着醇酿的?幽香。 最后的?晚餐,摆着他爱吃的?鱼生,敬云安感觉自己?,即将要抵达传说中?的?爱之城。 第92章 日记 “咚咚咚……” 轻重得宜, 频率有序的三下礼节性敲门,打断了盛宴的浪漫气氛。 桌前的人眼眸一颤,猛地从呆滞中回过了神。 在手中握了好一会儿的竹筷已经变得温热,面?前肥美鱼生的橘红, 在蓝紫色花朵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亮。 “咚咚咚……”又三下敲门声传来。 敬云安轻轻将?筷子放到了桌上, 起?身?抚了抚马甲的下摆,然后朝玄关走去。 门口站着?的陌生男人有着?灰绿色的眼睛, 虽然肤色与轮廓让人感到亲切, 但明显不是纯正的同胞。 “hi,呃……” 不知是被开?门人在家中仍然西装革履的模样惊到, 还是被他的面?庞给?惊到,男人愣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您好, 敬先?生,我叫derek,”男人的中文十分流畅,尽管夹杂了些瑕不掩瑜的口音,“是pherson的心理医生,很?抱歉冒昧前来打扰, 但我们?能……聊聊吗?” 说?着?, 他看了下他身?上无比正式的戗驳领西装,以为他要出门, “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 敬云安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我们?有什么可?以聊的。” 来人对于他十分冷淡甚至堪称冷漠地推拒,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还轻轻扬起?嘴角, 露出了几分莫名熟稔的笑来。 从露台上吹来的风,带着?几分寒冷与一缕独特的香气,飘到了门口,derek像是对气味十分的敏感,视线下意识擦过他的肩膀,投向了不远处的桌子。 整洁的桌面?上没有摆放多?少东西,于是就?显得那各独一份的美酒佳肴鲜花和空空的小玻璃瓶,格外突出。 derek睫毛几不可?察地微眯了下,“哇哦,看上去很?美味,”然后迅速转向了身?前的人,“原来我搅扰了您用餐,真?是抱歉。” “不过我只需要几分钟,几分钟就?好。” derek看上去年纪要大敬云安几岁,但笑容却并没有年长者的稳重。 尽管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敬云安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任何多?余的话,只是他再次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derek便摸着?自己的肚子,面?上露出了些尴尬,“至少您发发善心,看在我刚下飞机没多?久,连晚餐都?还没用过的份儿上,让我快点说?完,然后好去填肚子吧。” 说?着?,他就?稍微往前走了一小步,暗示对方邀请自己进?家门的意思很?明显。 “我还带着?东西,是务必得交到你手上的。”derek示意了下手中的包裹。 见状,敬云安踌躇了几秒钟,最终还是闪身?让对方进?了门。 derek进?门换了鞋子后,直接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前,“我能坐在这里吗?” 敬云安淡淡地点了下头,然后在他的对面?,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并顺手拿起?酒瓶旁的小空瓶,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derek瞥了眼垃圾桶的方向,一闪而过的“nacn”模糊残像却在脑海中变得清明。 “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敬云安并不在意他的看法,只平静地看着?他,“你要聊什么?” 明明才刚进?门,语气里就?已经有赶客的意味了。 “ok,”derek耸了下肩,“那我就?直言直语,长话短说?了。” 他看着?敬云安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不得不说?,您远比照片中还要……让人感到心动,尽管您看上去有些憔悴。” 对面?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夸赞而生出丝毫的波动。 “我以为您应该是长发的。” “你这不是长话短说?。” 敬云安仍旧毫无波澜,对于他见过自己照片的事也一点不觉得意外。 derek扬了下眉,只好切入正题,“pherson,也就?是阎弗生,从我第一次见他到现在已经将?近十三年了,而从他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到现在也已经十二年了。十二年,我看着?他一步步爬出绝望的深渊,从一个遍体鳞伤、不堪一击的男孩,长成了拥有坚硬外壳的男人,看着?他如何重新捡起?生的欲望,如何慢慢恢复对这个世?界的信任,甚至……如何笨拙又生涩地学着?去真?正的爱一个人。” 第128章 “说?实话,我第一次从他发来的照片中看到你时,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有一天,这个男人会狠狠地伤透他的心。 “我把这话告诉了pherson,可?是他却说?不会的,因为你们?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很?有默契,甚至有些同病相怜。他说?你一定会明白他的处境,即便不能完全明白,也一定不会站在世?界的另一边去狠狠地伤害他。” derek看到对面?那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攥起?了手指。 “当然我今天来不是要指责或者批判你,毕竟我没有那个资格,甚至在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后,我感觉还有些能理解你的心情。” derek将?放在腿边的包裹拿在手里,拇指轻轻抚了下,“pherson刚开?始接受疗愈的时候,很?难对我敞开?心扉,所以我就?让他以文字的形式去记录,直到他愿意对我开?口。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保持着?这个习惯。” “我来就只是想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说?着?,他将?厚厚的牛皮纸包裹递给?了敬云安,“i think you should take a look at these words.” 敬云安垂眸看向他递到身前来的包裹,像是在踌躇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接过。 derek并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沉默地凝滞了许久后,敬云安才终于伸手接了过去。 见状,derek嘴角微扬,然后故意揉了两下手腕。 “ok,东西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derek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着?窗户外面?看去,“之前听pherson说?,这里有家很?不错的海鲜店,我刚才似乎在路口看到了,打算去尝尝。” 说?着?,他转头将?桌上的酒瓶拿了起?来,“duli,嗯,不错的酒。”然后又将?桌上的鎏金金属瓶盖拿起?来,拧了回去。 听到这话,敬云安皱起?了眉头,立时伸手想要将?酒瓶拿回去,但被derek避开?了。 “你且先?慢慢看着?,我就?在路口的店里,如果你看完后仍然想要喝这瓶酒,就?到店里去找我拿。” 说?着?,derek有点困扰地皱了下眉,“哦,时间太晚的话人家会打烊……没关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会在这附近的酒店下榻,任何时间你打给?我,我都?会给?你送回来。” 说?完,derek不等敬云安做出拒绝,直接从沙发前迈开?一步,顺手将?垃圾桶里的小空瓶也捡起?来后,走向了大门口。 “喂……”敬云安拧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我听pherson说?过你的阅读速度很?快,”derek走到玄关边换鞋边看着?客厅里的人说?,“但我想,即便阅读速度再快,十几年的路,总还是要花一段时间才能走完的。” derek朝他轻笑了下,然后直接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咔哒”的关门声响过,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略显空荡的房间里安静的有些过分。 彻底黑下来的天色,使得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的屋子里十分昏暗。 敬云安低头看着?腿上又厚又重的包裹,鼻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包裹放到沙发上,起?身?去按开?了客厅的顶灯。 随即重新走回到沙发,将?那个包裹放到桌上,一点点拆开?。 几个a5尺寸大小的软皮本子下方,是厚厚的一摞文件夹,里面?装着?按照时间打印装订的邮件往来,瞧着?像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环境改变——比如距离——而变换了记录的形式。 敬云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面?前的资料,然后拿起?了最上面?那一本软皮的厚笔记本。 内里的纸张因为时间流逝而泛着?陈旧的微黄,显得黑色的笔迹愈发清晰而沉重了起?来。 「20xx年9月10日,他们?一直在打我,踢我,把我拽到洗手间里,按着?我的头逼着?我喝蹲厕里的水,我不喝,所以被一脚踢到了脸上,我的鼻子好像断了一样,很?疼……」 「20xx年9月12日,我的衣服被血弄脏了,血的颜色是我讨厌的颜色,还有橙子的颜色,香蕉的颜色,圣罗德斯中学的告示牌都?是这些颜色,我讨厌这些!他们?又打我了……」 「20xx年9月17日,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应该会死的吧,死了也很?好,我本来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20xx年10月1日,我还手了,我不该还手的,可?是真?的好疼啊……他们?一直都?在欺负我,我好害怕,好生气,愤怒像烈火一样在我的身?体里疯狂地烧,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也会杀人吗……」 「20xx年10月5日,mr.h今天在课堂上提到了fsu曾有过的一项研究,单胺氧化酶a基因maoa-l,也就?是犯罪基因,是存在的,而且变异的影响会作用在男孩的身?上……我,我会被遗传吗……我好害怕,为什么要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20xx年10月13日,他们?嘲笑我的口音,讽刺我的种族,我去找了管理老师,他明明看到了我身?上的伤,可?是他并没有采取措施,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恶心,但是我不能离开?这里,阎先?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我送进?来,我不能离开?……」 「20xx年10月21日,“痛楚是肉躯发出的叫喊,痛苦才是灵魂发出的悲鸣,一个人在承受肉躯的叫喊时,便是他穿过那些杂音,去与自己灵魂面?对面?的天赐良机,他是幸运的。”这本书放在最角落的架子上似乎很?久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学校里似乎没有几个人喜欢廖尔斯伯……呵,真?是幸运。」 「20xx年11月3日,我趴在桌子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杀死了所有欺负我的人,我把他们?全部分尸后,又一把火烧了学校,我在梦里感觉很?痛快,我竟然感到了痛快……基因是个摆脱不掉的魔咒,我终究也会变成那样的……我也会变成那样的吗……」 「20xx年11月4日,他们?又打我了,我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只脚在我的头上踩过,原来血从鼻子里喷出来的感觉和水倒灌进?去没什么两样……我开?始从他们?的所作所为里感到心安,我想我做到了廖尔斯伯所说?的,终于和灵魂有了一次面?对面?……我觉得被打死,就?该是我的命运……」 第93章 奉念非 200x年十?月, 在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和刺鼻的黑烟传到马路的另一端之前?,13岁的奉念非正和邻班的另一个女生?走进少年宫的大门?。 当?那张烟平市青少年绘画展特别优秀奖的奖状递到两个人?的手上,当?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起走出办公室,经过少年宫的院落, 因?为想早点回家和爸爸妈妈分?享喜悦而?克制自己不去荡秋千, 兴高采烈地走出少年宫的大门?时。 那辆失控的公交车从他们的眼前?疾驰而?过,带起的凉风混着难闻的尾气, 擦过了他们稚嫩的脸庞。 不待两个孩子因?气味而?皱眉, 更真?切地体会到惊悸与厌恶时,那阵恐怖而?尖锐的叫喊便?刺进了他们的耳朵。 少年宫斜对面的那座烂尾工厂内升起的熊熊烈火, 像突然拔地而?起的哥斯拉怪兽,甩动着邪恶的尾巴,迅速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可怕的爆炸声混着死亡的尖叫, 从不高的围墙内漫涌而?出,瞬间将两个孩子吓得面色苍白。 女孩害怕地哭喊着朝少年宫内跑去,奉念非却被吓呆在原地,直到一个浑身剧烈燃烧的“火人?”,发着怪异的痛苦嘶吼,踉踉跄跄地从工厂的大门?内冲出时, 他才嚎啕大哭着转身跑进大院。 太?过恐惧以至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擦过地面的砂石磨破了刚到手的奖状,更磨破了稚嫩的皮肉, 但他却顾不上疼痛地趴起来就朝屋内狂奔, 直到再次摔倒在入口的阶梯上,直接吓晕了过去。 等他从少年宫的休息室中醒来时,工厂内的大火已经熄灭了,少年宫里一片空荡, 所有的师生?工作人?员全都围聚在大门?口。 他走到门?口,拨开长吁短叹的人?群,看着被围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只觉得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警车救护车与消防车,甚至是新闻车。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难忘到从那以后的每个午夜梦回时,他都会被那画面惊醒,像是甩都甩不掉的梦魇,疯狂地纠缠着他,折磨着他,消耗着他。 他看到那本该最熟悉,最亲近,最值得依靠的父亲,被身穿制服的警察按倒在地上,泛着冷光的手铐束缚了他的双腕,沉重的皮鞋践踏着他的脊梁,脏污的泥水侵蚀着他脸上被火燎伤的血肉。 然后被从地上粗鲁地扯起来,被推搡着押进工厂内指认,被按着头塞进警车的后座。 “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死了得有几十?个人?吧……” “一公交车啊,最多跑出来三四个……” “烧得太?惨烈了,有个人?好不容易跑出来,身上火一灭刚抬上担架就断了气……” 第129章 “唉,太?可怕了,这司机简直不是人?!” “禽兽不如,枪毙都是便?宜他,得被千刀万剐才解恨!” “这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啊,害死了这么?多人?……” 奉念非呆滞在原地,看着那辆载着父亲的警车开出人?群,朝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浓烟里开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机械般地走出人?群,凭着肌肉的记忆摸回到家中。城中村的邻里邻外距离太?近,十?八线的城市太?小,风在天上转一圈,这个小小的世界便?什么?都知道了。 数不清的人?和车堵在他们的街巷里,一台又一台摄像机与炮筒从大门?口甚至墙头往家里伸,像是非得探一探里头究竟还住了些怎样?穷凶极恶的余孽。 一种危险的气息在四处弥漫,奉念非凭着本能地绕到了后巷,趁人?不注意躲到了柴堆里。 待夜深人?静,仍旧守在门?口的人?都懈怠时,他悄悄从屋后爬进了从前?为了偷溜出家门?在储藏室留得通风口,然后摸黑走到卧室门?前?。 “谁?!”他那向来要强的母亲,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极度的惊恐。 “妈,是我……” “小非?” 母亲放下了手中的刀,将封死的卧室门?一点点拆开,把儿子拉进了卧室里,然后抱着他低声痛哭了起来,“小非,小非你怎么?回来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爸为什么?要那么?做……” 奉念非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亲眼看到他们把爸,爸爸带走了……” 母亲紧紧地抱着刚开始拔个儿的孩子,无助而?茫然地摇着头,“不知道,妈也不知道。” “好大的火,有人身上都着了火……” “别说了,”母亲堵住了儿子的嘴,泪水洗刷着她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庞,“别说了……” 那天晚上,无助的母子俩在漆黑的房子里,像被扔到了一座荒凉而寒冷的孤岛上,紧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没有人能告诉他们,那个老实温柔的丈夫,勤勉克己的父亲,那个年年都得优秀员工嘉奖的公交车驾驶员奉峥嵘,到底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的人?。 他们忍不住地抬头,企图从黑暗的房梁上看到神明的影子,想要问问神明为什么?要如此安排他们的人?生?。 直到无数的砖石扔进院子,熏天的臭蛋砸破窗棱,尖锐而?刻薄的指责和谩骂戳刺着耳根与脊梁,他们才意识到,神明早已弃他们而?去。 “小非,你一定要坚强,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挺直腰杆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害怕这些人?。” 母亲强装起的镇定,像行走在悬崖边沿之人?支撑得拐杖,让惊悸万分?的奉念非感到了安心,让他当?真?不再那样?的害怕。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如今发生?的一切也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甚至他的爸爸或许都是被人?陷害的,眼前?的困境只是黎明前?突然降临的暴风雨。等到天亮后,风就会止雨就会停,爸爸的冤屈会得到昭雪,他们的小家还会恢复从前?那样?的平凡与温馨。 于是半大的孩子在母亲的叮咛和呢喃中,沉沉地睡去,睡得那样?香甜那样?安稳,甚至还做了一个悠长而?美好的梦。 梦里的他还是小小的一个,脚并脚都还没有父亲的手掌宽,他攥着父亲的手指,走在乡下那条回家的石子路上,听着父亲讲那些从前?的故事。 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小非,人?在世上活一遭,是极其难得又幸运的,所以一定要想好自己将来做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 小小的孩子听不懂大人?的唠叨,只懵懂地抬头看着夕阳中的父亲,“做什么?人?,走什么?路?” “对,要想好。实在想不到,那就做个好人?,走正确的路。脚踏实地,平平稳稳地好好走。” 父亲紧紧地攥着孩子的小手,又一次说起父辈的故事,“切不可像你爷爷一样?,思想混乱,一步错,步步错,以至倾家荡产,险些家破人?亡。” “嗯……”孩子还是不明白,只是听着父亲说的那样?,“不学?爷爷。” “嗯,还记得有你名字的那句话怎么?说的吗?” “嗯……一念……一念……” “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 “哦!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万善……” 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修之当?如凌云宝树,须假众木以撑持。 奉念非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刻在骨子里的话,只是当?他呢喃着呓语从梦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母亲悬在房梁上早已冰凉的身体。 他都还没来得及失声痛哭,本该紧锁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撬了开,激愤的人?群像洪水猛兽般朝着屋内狂涌。 “狗杂种!”“禽兽不如的东西?!”“祸害!”“杀人?犯!”“恶魔!”“地狱的恶鬼!” 十?几岁的孩子被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翻下床躲进了储藏室的地窖中。 “杀人?凶手的婆娘上吊死了!” “他还有个儿子呢?” “杀人?魔头的种也是潜在的祸害!” 往来奔涌的脚步声像劈天的惊雷,一波又一波炸响在头顶上。 奉念非躲在阴暗闭塞的地窖里,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豆大的汗珠浸湿了他的后背,四周浑浊而?憋闷的霉味从鼻间侵入肺腔,看不见的威胁与凶险,肆无忌惮地从每一个毛孔钻进他仍旧稚嫩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惊雷褪去,一切恢复死寂,他仍旧不敢爬出地窖。直到疲倦侵袭了他的大脑,致使?他无数次昏了醒醒了昏,直到他再也无法承受住饥饿与干渴,不得不从里面爬出来。 母亲的尸体早已不再,家里像是被蝗虫侵袭后的庄稼田,惨不忍睹。 奉念非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在又一次被饥饿的寄生?虫啃咬了身体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家了。 搁置在橱柜中的馒头早已长了菌斑,可饿到了极致的孩子无暇顾忌,双手并用地往嘴里狂塞,狼吞虎咽地往肚里吞咽。 咔哒的推门?声惊到了饥肠辘辘的男孩,他猛地回头,干涩的馒头噎住了他的喉咙,面色憋得通红,却仍瞬间捡起了脚边的砍刀。 “孩子,你别害怕。” 村子最末头常年寡居的老奶奶,从门?外的黑影里悄悄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缝的袋子。 老妇人?将袋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干粮和鸡蛋。 “那天你从屋后爬进来我看到了,我看他们走出去没带着孩子,就猜到你可能还在屋子里。” 老妇人?将口袋放到了靠近他的地上,“你吃点吧,吃饱了就离开这里,村里你是待不下去了,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你给淹死了。” 死面的饼子看上去有些干,但过了油还掺着葱花,在空气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十?几岁的孩子受不住地拼命吞咽口水,胃囊在昏暗中叽里咕噜的拼命响。可恐惧像毒虫,在不知不觉间蚕食了他的天真?与单纯,催着他一夜长大。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砍刀,将锋利的刀刃直冲着大风一吹就会倒的老人?。 老妇人?并未因?他的戒备而?感到冒犯,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大人?造的孽就该大人?去承担,跟孩子无关,孩子都是娘的命啊……” 老妇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疼地哽咽了起来。 奉念非抻着脖子用力吞咽了下始终卡在喉咙里的馒头,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 “我的轩儿啊,你吃完了,还从屋后爬出去吧,这些天总有人?来偷东西?,保不准你从前?门?出去被人?发现。” 老妇人?抹着脸上的泪,“出去后摸黑往咱家方向跑,咱家后头有条枯水沟,你还记得吧,顺着那沟一直往南,跑出这个村子。跑出村子就好了,没那么?多人?认识你,你找车站也好求人?也好,离开这个地方吧。虽然外面人?生?地不熟,坏人?很多危险很多,但保不齐能求条生?路,总比在这里被人?不知不觉打死了的好,啊。 “你别害怕,娘回去给关老爷上香,他会保佑你的,啊,你要好好活着,你得好好活着,你是娘的命啊。” 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脸也擦了很久,然后静悄悄地消失在了门?外的黑夜里。 奉念非望着那一团蹒跚的黑影消失在视线里,哐当?一下扔掉了手中的砍刀,手脚并用地爬到布袋前?,像狗一样?将头埋在里面狂啃了起来。 过了油的葱花死面饼真?的香,奉念非感觉自己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饼,他边吃边无声地嚎啕大哭,流到嘴里的苦涩咸水,终于浸透了那卡在喉咙里的干馒头。 第130章 布袋里的干粮真?多,饿了几天几夜的奉念非都没有全部吃完。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袋子系好,走到早就面目全非的卧室里头,敲开了床底的木板夹层,掏出了里面藏着的为数不多的钱票和首饰。 然后从仅剩的衣服里找出能穿的几件,换下了身上印着少年宫标志的衣服,将砍刀换成?锥子别在裤腰上,抱着装着干粮的布袋,翻出了那个再也不会回的家。 那时候的路灯真?暗啊,往村尾走的路上坏了不知道多少个,夜里黑得只能勉强看到还有路。 他找到了老妇人?和轩儿的家,看到了屋后的枯水沟。他跳下了水沟,回头朝着“娘的家”磕了个头,然后转身朝着南边狂奔而?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他跑出了村子,跑出了片区,跑出了阴暗闭塞的地窖和平稳安逸的人?生?。 他一直不停地往南边跑,终于在郊区藏进了一辆运送牲畜的卡车。他靠在母羊的身上睡,倚着公羊的身体躲,抱着小羊的脖子取暖。 终于在车子开到目的地后,到达了另一座陌生?的小城。 第94章 奉念非(二) 他趁乱跑下车, 在陌生的城市里来回地游荡,试图寻找一处能够栖身的场所。 可是陌生的小城市真大啊,马路七拐八绕地让人晕头转向,到处都是平坦的地面, 可到处都是不能容人睡一觉的地方。 一个几乎身无分文又没有证件长辈在身边的半大孩子?, 除了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些什么的坏人之外,没有人愿意?施舍他一张温暖的床。 进?了深秋的夜里越来越冷, 奉念非将布袋里的最?后一个鸡蛋也吃完了。他拖着饥寒交迫的身体, 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 视野中的道路越来越扭曲,直到一块突如其来的路石将他绊倒在地。他趴在冰凉的地面上, 感觉身体里的温度与最?后一丝气力在疾速抽离。 视野的前方是一片黑沉沉的大楼,隐约几缕灯光从没有门也没有玻璃的窗户间溢出,看上去那样的温暖又那样的迷幻。 未竣工的工地有着未知而可怕的危险, 十几岁的身体里涌出本能的恐惧与还?未褪去的惊悸。 然而再也无法?支撑起任何一根手指的肉躯,正逼着他快点闭上眼皮。 就?在最?后一丝昏黄的光芒从视野里消失时?,他感觉有把宽大而锋利的镰刀,从他的腋下划开了他的肋骨。 是黑白无常,还?是国外的死神,奉念非已经无力思索, 他沉沉地陷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醒来, 但没想到还?是在一阵独特的气味中睁开了眼睛。 咕嘟咕嘟的声音在视线的前方沸腾,瘦高的身躯穿着破旧的藏青裤, 背对着他挥舞着手里的刀。 冰冷的刀刃上沾着刺眼的红, 昏沉中的奉念非头皮一紧,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是谁?!”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垂暮的老朽,让奉念非自己?也感到了惊讶。 “你醒了?”面色深沉的汉子?转过?身,带着几分惊喜地看着他, “俺还?以为你挺不过?来死了呢,还?寻思等会找人把你抬出去。” 起得太急,导致奉念非眼前一阵阵发晕,试图从腰间摸出铁锥的手怎么也找不准方向。 “你应该是太久没吃东西了,头发晕,躺着吧,俺这马上就?要炖好了,你喝点汤可能就?会好点。” 说?话间,男人放下了刀,将切好的辣椒碎拨到了碗里,倒上了些酱油,转身放到了用泡沫板和油漆桶搭成的桌子?上。然后走到奉念非正前方的炉子?前,将早就?沸腾的汤锅盖子?掀了起来。 扑鼻的香气瞬间吸引了奉念非的注意?,他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冒白的汤水,和不知道煮过?多少次的骨头。 男人找出一只遍布划痕的塑料碗,给奉念非盛了一碗汤,“喝点吧。” 奉念非充满戒备的眼神让男人露出了了然的笑,他将塑料碗放到桌上,自己?又重新找了个一次性塑料碗,盛了汤后兀自坐下喝了起来。 见状,奉念非忍不住吞咽起口水,在对方迅速喝尽一碗要去盛第二碗的时?候,翻下床蹲跪在地上捧起碗,顾不得烫热地拼命往嘴里灌。 男人手拿着勺子?,看着他几秒钟灌下后,立马又给他盛了点,“慢点喝,小心等会儿胃疼。” 男人拿起一张不厚的面饼递给他,“光喝汤不顶事儿,就?着点。” 奉念非看着那长形的薄皮面页,踌躇了少许后,伸手接了过?去,张口从边角撕咬下一大块。 像几张纸摞在一起的面饼看着薄却?很?硬,饶是饿到不行什么都只嚼两下就?往肚子?里咽的奉念非,也没能咽的下去。 “哈哈,这煎饼放在外面有点放干了,不好咬,你这样,卷起来泡泡汤。” 男人将更厚的几张煎饼卷起来,把先?前切得辣椒碎酱油咸菜包在里头,然后往热汤里一浸后,用力咬下了大口,冲着他吃得满口咂响,像是在故意?馋他一般。 饿了太久的男孩一馋就?上了钩,学着男人卷着又咸又辣的辣椒咸菜吃得满头大汗。 那是奉念非人生第一次吃煎饼,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好吃的东西,连那煮了好几顿,一点肉渣都没有了的骨头汤,甚至那碗又咸又辣的酱油辣椒都是那样的美味。 风从没有玻璃的窗前吹过?,牵动着挡风的塑料布来回飘荡,被辣到满脸鼻涕眼泪的奉念非,忍不住望着窗外忽明忽现的光,愣了许久许久的神。 从那天?起,奉念非便留在了工地上。 老家在北方的汉子叫孔庆,是个alpha,奉念非后来管他叫孔大哥。 孔大哥从来没有问过?奉念非家来自何方,为什么只身一人来到这座小城,又怎么会昏倒在工地的外头。除了那个“阿轩”的名字外,他什么都没有问过?,但却?给了他一张木板和砖头拼成的单人床,和一方用塑料布与铁皮搭成的屋顶。 单人床很?硬,但却?让他睡得很?安稳,屋顶很?简陋,但却能给他遮风挡雨。 同样,孔大哥不说?,奉念非也从不会去过?问他的事,只是同处一个屋檐下日子?久了,难免会发现,孔大哥有个被人喊名字就?下意?识答“到”的习惯。 还?会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从对面的单人床上听到孔大哥呢喃的梦话:“014551二监四?区孔庆……” 奉念非猜得出来那是什么意?思,但却?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孔大哥告诉别人,自己?是他刚南下的表兄弟,还?带他在工地里干杂活,教他怎么砌砖拌水泥,还?教他怎么煮汤做口粮。 孔大哥煮得汤是奉念非喝过?的最?好喝的汤,工地上尝过?的人都说?好。 其实孔大哥是个豪爽仗义的性子?,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和工友们保持着淡而不生的距离。奉念非感觉自己?理?解又不太理?解,但却?将孔大哥的那几句话记得很?牢。 他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拉着绳子?走在路两侧,太近了会挤到路上,一辆车过?来就?都会倒在轱辘底下。太远了绳子?会被扯得很?紧,不仅车会被绊倒,两端的人也会被带飞。只有不近不远地走着,让绳子?平缓地铺在路上,既不会伤到彼此,更不会伤到旁人,然后日子?久了,绳子?会在车来车往的碾压与磋磨下,自然而然地断掉,没有人会感到痛,也没有人会觉得难受。 奉念非那时?候还?比较小,不太懂具体怎么拉绳子?,只是跟着大哥的脚步,混一口饭吃。 那一年南方的冬天?,不仅疾速地降了温,还?下了很?大的雪,连孔大哥都说?冷得赶上了北方。他们的工地停了工,停工就?没有钱,没钱就?没饭吃,就?过?不了冬。 孔大哥带着他四?处找活,可是他们接不到活儿,人人都在避寒并准备过?节。两个人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为了省钱,每天?都迫不得已去市场捡剩菜和别人剥下来的叶子?,勉强糊口。 就?是在这样寒冷又严酷的日子?里,奉念非迎来了他作为alpha的第一次性失控。 alpha的一生中,会有两次无比强烈的性失控,第一次发生在十四?五岁,标志着未来将要进?入稳定的发情周期。第二次发生在成年后标记配偶的过?程中,意?味着身心从此后皆与另一人完全契合,互生羁绊。 其余的,再强烈也只能算作是性冲动。 而奉念非明明每天?都吃得不好穿得不暖,营养根本跟不上,可性失控却?无比的强烈,孔大哥怕他跑出去闯下祸,就?用很?粗的绳子?将他捆在屋里。 压制第一次失控的药远比普通的抑制剂贵得多,甚至有些药比请人来缓解还?贵。如果是先?前口袋里还?有些余钱的时?候,孔庆或许会去帮着买点抑制剂,实在不行还?能去买点中草药缓解过?度一下。可是在这样滴水成冰大雪纷飞,连饭都快吃不上的深冬,他实在无法?将两个人最?后填肚子?的钱都用去。 第131章 所以孔庆只能从外面捡别人丢掉的橘子?皮,干姜,混着野外挖来的雪下黄土煮成汤水,不停地给他灌,让他发汗让他排泄,硬生生地挺过?去。 那样强烈的失控生抗是极其难受的,奉念非的信息素味道又很?独特,浓烈时?孔庆都无法?在屋子?里多待,所以大多数时?候,奉念非都只能独自煎熬。 在经过?三天?三夜的折磨后,奉念非硬生生自己?熬了过?去,而且还?是全须全尾地熬了过?去。或许也正因此,奉念非之后便?比一般的同龄人更能忍受痛苦,尤其是在性/事方面。 也是熬过?去之后,奉念非才从孔大哥那里得知,自己?比寻常alpha的失控早了一年。 孔大哥拍着他的肩膀调笑他,说?他看着瘦小,但身体素质好,以后一定会是个身高体壮的男子?汉。奉念非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因为他从小就?听?……“那个人”说?过?,他们家族的几个先?辈都是这样,儿时?瘦小,但失控之后个个都长得很?高大。 或许曾经奉念非会十分期盼,甚至开心,但如今奉念非不仅不会开心,反倒会感到恐慌。 度过?了第一次失控的痛苦后,冬天?的寒冷好像就?没有那么难捱了,年也紧随着到来了。 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就?那样结伴着度过?了第一个年,那时?候他们的新年不兴许愿,但还?是忍不住互相打了个气,说?是新年一定要想办法?住上新建的板房。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碎碎念,新的一年开春后,他们真的住上了移动板房,再也不需要到处搬石头压塑料布挡风。 春天?后他们的工地很?顺利,到初夏时?两个人兜里也终于?有了能多揣的钱。可或许是被冬天?的艰苦吓怕了,在所有人都去洗脚找姑娘的时?候,两个人只会坐在屋檐下分着西瓜下象棋,实在无聊了,也最?多就?是去巷子?里的破棋牌室摸两把牌。 奉念非不会下象棋也不会打牌,全部都是跟着孔庆学的,他从孔大哥的身上学到了很?多的技能,谋生的,糊口的,玩乐的,甚至为人处世的。 所有这些或大或小,或有用或无用的技能,大半都是和他一起上牌桌时?学到的。 那时?候南方各地都有很?多北方人,棋牌室里的北方人最?多,相对麻将他们似乎更喜欢打扑克牌,还?喜欢抽一种很?干的烟。 每次奉念非一推开棋牌室的那扇破窄门,都会被那股烟与啤酒混着茶苦的呛人气味熏得脑袋发晕。尤其是炎夏的时?候,破旧的电扇吱呦呦地无力摇摆,根本吹不来几缕风。整个棋牌室都是闷热,闭塞,湿黏且难闻的。 然而就?是这样溽热憋人的环境里,柜台旁边还?要烧着铁壶煮着茶。 奉念非曾经受不了热的时?候,试着去破旧的柜台前叫人关掉火,可那看场子?的黄毛小青年,连看都不待看他一眼地直接挥手将他打发走。 正是对气味最?敏感的年纪里,奉念非只得硬生生忍下了各种味道复合在一起的冲击,跟着孔大哥挪了一桌又一桌。 从开始被人打到满脸通红,到后来开始能赢到茶水钱,那个夏天?就?在起起伏伏的平凡喜怒里悄悄过?去了。 第95章 奉念非(三) 秋天?眨眼来?临又消失, 最是难熬的冬天?在还没有准备的时候又来?到。 工程就?快要竣工,留在工地上过年的人?少了,孔大哥在初冬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嫂子,奉念非只得?搬去隔壁的板房临时借住着。 夜里免不了会听到一些声?音, 可正是火气旺盛的奉念非却十分平静, 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 过去的一年奉念非长得?很快,个头蹿得?很猛, 虽然吃得?不好还是很瘦, 却十分有力气。遍地粗汉子的工地上,难免会漫天?飞黄腔, 但奉念非听到了却基本没有反应,甚至不太感兴趣。 孔大哥不是没有问过他,他也?如?实的说了自己不感兴趣。看着他蹿起来?的孔大哥知道他周期正常, 功能也?正常,就?猜测他没有冲动的原因,可能是第一次失控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身体到了某个节点自发产生,加上他当?初是自己硬抗下来?的,所以就?冷淡些。 大多数alpha第一次失控都是因为某个对象, 甚至过后还会对那?个对象产生特殊的情感, 但奉念非并没有那?样的对象,或许也?难免如?孔大哥所说, 不过他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又一年的冬天?虽然比上一年好了点, 但还是冷,而且还是冻骨头的那?种湿冷。 快要过年之前,嫂子不知因为什么和孔大哥吵了一架,两个人?分开了, 新的一年还是两个男人?一起过。 两个人?的年夜饭里有肉也?有鱼了,但不知怎的,奉念非还是觉得?很冷很苦。 他看到孔大哥拿着嫂子落下的梳子叹气,忍不住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受。 年后没几天?工地开工了,建筑就?快要竣工,奉念非看着伫立在眼前的大楼,身体里止不住地涌出一股又一股燥热。 他的情热期要到了,身上有些难受。 新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晚,天?气还是冷的撒泡尿就?能结冰。 这总让奉念非以为自己还在前一年的冬天?,他和孔大哥接不到活也?没有饭吃的日子,他或许永远都忘不了,那?个被?捆在硬板床上的冬天?。 所以,倒早班下工的那?天?傍晚,奉念非跑去菜市场上偷了一条鱼。 那?条鱼很小,还是条不怎么新鲜的死鱼,奉念非如?获至宝,拿回?来?等着孔大哥下工做汤。 可是那?天?孔大哥下工太晚,他的胃囊又太空,就?没忍住自己架了柴想要直接烤熟了吃。 就?在他打算点火的时候,孔大哥回?到了板房。 鱼太小了,根本就?不够两个人?吃,孔大哥转身出去处理了鱼后,又不知从哪里搞来?一盒鸡蛋。 鸡蛋看上去也?不怎么新鲜,三个里坏一个,好不容易凑出了一碗,将那?鱼剔了和鸡蛋混在一块,给他炒了盘菜。 其实不新鲜的鱼和鸡蛋做熟了都有股难掩的味儿,但孔大哥不知道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硬是没被?他闻出来?一点。 然后奉念非就?吃了。 吃得?满脸鼻涕与眼泪,因为他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就?忍不住边吃边哭。 哭过后,奉念非的情热期就?来?了。 如?今他已不再是连药都买不起的当?初,可似乎也?不再像当?初那?样需要那?些药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克制性//欲的痛苦,并在月复一月的克制中,喜欢上了那?样的痛苦。 他突然感觉,人?活得?痛苦一点挺好的,因为痛苦,所以一丁丁点儿的惊喜都是巨大的幸福。 情热期结束后没多久,大楼竣工了,那?天?工地上放了许多的烟花与鞭炮,比过年还要喜庆。 工地上所有的工人?都收到了红包,包工头说要请他们好好喝一顿。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地笑着,因为他们难得?没有再被?拖欠劳务费。 奉念非也?拿到了不少的钱,然后开心地和孔大哥一起回?到板房换衣服,准备去吃一顿工头的酒。 新的一年,奉念非十五岁了,到了要美耍帅的年纪,他换衣服收拾得?太慢,就?赶着孔大哥先?走一步。 但是孔庆等到酒席开场也?没等到奉念非来?,于?是忍不住跑回?去找了奉念非。 然而板房里早就?没有了奉念非的影子。 他走了。 除了几件衣服和一把锋利的铁锥外,什么都没有带走,很像他当?初来?时的样子。 他把一年多来?挣到的所有钞票都捆在了一起,厚厚的一沓用防水油纸包着,塞到了孔庆藏钱的柜子夹层里。 孔大哥从来?没有防过阿轩,所以奉念非也?一直都知道那?个夹层的所在。 孔庆拿着那厚厚的一摞人民币,和故意放在他枕头上的梳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奉念非没有在屋里留下只言片语,所以孔庆到处都找不到他人?在哪里,更没办法告诉他,和嫂子分开不是因为他。 奉念非知道孔大哥分手不是因为自己,他只是觉得?,无?论是哪个女人?,跟着爷们都是要吃饱饭的。 孔大哥虽然嘴上说着人和人要拉好绳子,可却还是想要有个人?能跑到他这头,或者,能让他也?心甘情愿地跑到另一头。 奉念非知道,亲兄弟般过得?这两年,孔大哥一直独自在路上铤而走险。 所以当?弟弟的,也?得?上一回?路,把哥哥推回?去才行。毕竟他的前面,还有即便?得?穿过车来?车往,也?依然要彼此奔赴的人?。 奉念非再一次踏上了漫长漂泊的路途,他仍旧会感到害怕,却不会再那?样慌张,也?不会再让自己陷进昏死在路边的绝境。 第132章 他不再偷偷爬上肮脏的卡车,和小羊争抢父母的温暖。他用为数不多的毛票,买了一张最早出发的车票,任拥挤的充斥着劣质皮革气味的客车,将他带到了一座临海的小城。 他跟着起早贪黑的人?们,站在零工市场的路边,在一阵挑挑拣拣与争打抢夺后,乘着那?辆敞篷的皮卡,来?到了大山的深处。 虽然孔大哥精湛的砌墙技术在这里得?不到实践,但他的生存技能却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验证。 在日复一日与蛇虫的斗争中,奉念非学会了怎么又快又省力地锯倒一棵树,怎么在闷热潮湿的天?气里,避过不同小队复杂的人?际斗争,甚至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斗殴。 他学会了辨别不同的菌类,知道哪些能吃哪些有毒,学会了怎么抓野兔,怎么钓到鱼。然后通过一手?的好汤水,化解和不同人?之间的矛盾,在所有人?都比他高?比他壮的环境里,安安稳稳地拿到工钱出了山。 临要离开滃港之前,他再一次去了那?无?数次独自一人?垂钓过的小山头,躺在那?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听着夹着虫鸣鸟叫的潮起潮落,开始对下一站的路途展开贫瘠的想象。 孔大哥的拉绳子理论,让他在凶险的环境里保住了腿脚,汤水的功夫,为他的下一站开了个好头。 林场里最常吃他汤水的二队负责人?,出山后给了他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卡片,说是隔壁莱江市吃得?很开的招工头的电话,让他去莱江后打那?个号码,报自己的名字让人?给安排个好活儿。 二队负责人?说奉念非年纪太小,长的又好看,在这样的地方早晚被?欺负死,应该去好一点的城市,找个能遭得?住的活儿。 奉念非感激了他,也?听了负责人?的话,坐车去了莱江市,打了那?个电话,见了招工头。 然后跟着招工头,去了据说在莱江市很有名的夜总会,成了一名服务生。 或许是负责人?有点面子,或许是招工头确实吃得?开,又或者确实是奉念非渐渐蹿个儿的同时,眉眼也?慢慢长开了,好看的让人?开始感到眼前一亮。 初入夜总会的那?段时间,奉念非并没怎么受到来?自前辈的欺压亦或者刁难,虽然油水多的楼层和场合自己从没机会,服务生间的竞争攀比和眼红日复一日从未减少。但相对比当?初在工地上风吹日晒吃一顿少一顿,在大山里动不动断胳膊流血,这样的日子对奉念非来?说简直是天?堂。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 进入夜总会后第一次领取工资的那?天?,经理办公室的电视上,播放了“烟平市轰动全国的国庆公交纵火杀人?案”的判决新闻,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屏幕,认真地倾听着判决是否是死刑,行刑的时间又是什么时候,甚至都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奉念非被?夹在队伍当?中,前进不得?,后退不能,稍微动一下都被?人?觉得?打扰,用力地按着肩膀让他别动。 他就?那?样浑身冰凉地站在原地,眼神发直地瞪着双眼,紧盯着房间里的大理石地板,任汗水从毛孔里渗出,浸湿着发丝鬓角和身上的衬衫。 他一只手?抠着大腿的外侧,一只手?紧紧地掐着掌心,死命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哆嗦或者发出怪声?,安静又无?恙地听着自己的父亲被?扣上杀人?魔头的称号,在法槌之下得?到了最公正的判决,在十几亿甚至几十亿人?的唇舌之中遗臭万年。 那?些过往命悬一线,为了活下去而无?暇思索的黑暗与恐惧,如?洪水决堤般齐涌而来?,霎时间便?摧毁了他身体里刚要向上勃发的芽苗,并吞噬了他所有可能将要见到的光与温热。 奉念非开始日夜不能入眠,那?些不停蔓延的大火和尖锐恶毒的声?音,像挥之不去的梦魇,死死地捆着他。 阖眼入睡成了他最痛苦的时刻,阳光照射不到的舞厅乃至包厢,成了烂尾的工厂,五彩斑斓的琉璃灯光,成了四处蔓延的烈火,无?数人?的狂欢和呐喊,成了戳向他脊梁踩在他头顶的惊雷。 无?处可逃,逃无?可逃,奉念非感觉自己再一次被?逼上了绝境,他即将要昏死在寒冷坚硬的路边。 可这一次,他的眼前没有出现那?未镶玻璃的窗,更没有朦胧却温暖的灯光。 奉念非感觉自己的脚尖,终于?慢慢触到了深渊的底层。 第96章 奉念非(四)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始终高站在房梁之上冷眼旁观的神明,终于?开?了一次眼,奉念非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后半生的人。 莱江市虽然不?算大,但是个口岸城市, 经济在当时可以?挤进国内比较发达的那一行列, 所以?有很多?搞进出口的国内大老板,海外华侨华裔富商, 甚至是外籍家族式豪贵洋商。 夜总会作为当时市内有名的玩乐场所, 自然少不?了这些人的光临,店里上到管理层下到清洁工, 不?论什么属性性别,凡是自认有点姿色的,就没?有不?想趁机傍个大款的。 而这些不?同职别的人中?, 服务生是最活跃且迫切的群体,所以?也是勾心?斗角,攀比眼红,互相扯头花矛盾最繁多?的群体。 但当时身为这个群体一员的奉念非,因为被打压进不?了所谓的“上层”,加上终日被阴霾笼罩, 承受着精神与心?理的痛苦折磨, 所以?完全置身事?外。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看着身边的人每天花枝招展地进进出出, 出尽百宝地想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富贵们低头看一眼, 除了感到无趣,就是觉得可悲。 而更?可悲的是,他内心?深处竟是那么地羡慕这些人,羡慕他们每天都能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入睡, 睁开?眼还有力气去面对虽然昏暗但却?总是有一线生机的明天,羡慕他们还有可能的未来,还有必须活着的理由与欲望。 所以?当那个在店里出了名有权有势的混不?吝二代,又一次喝醉了酒企图占女?人便?宜不?成,被丢了脸面而放肆闹事?,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全都装看不?见的时候,奉念非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冲上去将人给撂在了地上。 奉念非并?不?是看不?下去想要见义勇为,他没?那么高尚,他只是看到对方的手里有能杀死人的刀具,就下意识上前想要找找死。他其实是卑鄙又怯懦的,曾经有那么多?次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时,他都拔出过?腰上的铁锥,可是没?有一次能扎进身体里,所以?他想借用一下别人的手。 那是奉念非第一次找死,也是第一次打架,他攥着手掌一拳又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却?只得到了同样几?下不?痛不?痒的拳头。他死命地使劲,将对方打得鼻青脸肿,满口是血,就是想要逼迫对方摸起?掉在旁边的尖刀,刺进他的心?口,划开?他的脖子?。可那人空有副高大的皮囊,根本无法从他的身下逃脱,四肢胡乱地踢踏抓挠,硬是没?能将他掀翻在地。 奉念非没有耐心?了,他摸起?旁边的刀,塞进了对方的手里,掐着他的脖子?扯着他的头发,怒吼着让他杀了自己。他甚至还将腰上从不?离身的铁锥抽出来,也一起?塞进了对方的另一只手里,可那人却?双手不?停颤抖,浑身剧烈哆嗦,只边呕着血边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眸,惊恐地看着他。 终于?长了眼睛生了耳朵的领班和经理都跑来了,他们一拥而上地拉开?了一心?想要求死的奉念非,战战兢兢地扶起?了地上脸歪嘴斜,满身是血的男人。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招呼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的医生,然后按着奉念非的头,想要他跟对方道歉。 被打到连嘴都不?敢乱动的男人,在奉念非靠近时下意识一哆嗦,见他被按着头后,瞬间愤怒极了,呼哧呼哧向外溢着血沫子?。 奉念非又怎么可能道歉,他巴不?得这有权有势的男人缓过?神来,捡起?地上的刀给他来个痛快。 只是那远高出他一个头多?的成年男人太没?种,只被别人搀着踹了他两脚,然后就眼冒金星地被人抬出去,送进了医院。 整个夜总会所有管事?的人都来见了奉念非,劈头盖脸地辱骂威胁,甚至还有穿皮鞋地踹了他不?知道多?少脚,却?没?有一个人能捡起?那把刀扎进他的胸膛。 事?情闹得太大,无数围观的人将消息更?夸张地到处传了个遍。有人觉得奉念非看着闷不?吭声,其实是个狠人,于?是来悄悄崇敬他,但更?多?的是边害怕边站在岸边观火,想看看他最终会怎么被权势给整死。 无数的人或当面明示或背后暗示,无一不?说奉念非命不?久矣,等那个二代回过?神,一定会来把他弄出去搞死。 奉念非听到后并?无反应,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太害怕,却?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期盼报复的到来。 只是他左等右等,等了一天又一天,却?根本不?见报复的到来。不?仅报复没?来,连先前那些找他麻烦给他不?痛快欺压他的人,也都慢慢收敛了起?来,甚至还允许他上了曾经不?能去“上层”。 第133章 奉念非是在进入上层的第一天的第一个vip包厢里,遇到的阎卿淮。 随他一起?进入包厢的,除了两个同样身穿制服的服务生外,还有七八个打扮得十分光鲜漂亮的小姐和少爷。 奉念非根本无心在意房间里是不?是权贵富商,更?不?在意是不?是有人脱了裤子?,只面如死灰机械般地往桌子?上摆昂贵的酒水和食物,然后机械地起身鞠躬准备退出。 就在那时,有人叫住了他。 “你来坐我旁边。”这是阎卿淮和奉念非说得第一句话。 随同而来的服务生,甚至小?姐少爷们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奉念非不?明所以?,也不?愿明所以?,阴沉沉地回了句“有规定不?让服务生坐包厢”,说完他理都不?理地转身走了。 直到被得知消息的领班赶来,亲自“押”着塞到对方的旁边。 说是坐旁边,奉念非就一直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甚至不?怎么动地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着大半屋子?人衣衫不?整地吃喝玩乐,然后三三两两甚至成群地离开?包厢,去楼上开?房间,直到整个包厢最后就还剩下两个人。 满屋的人都在抽雪茄,阎卿淮却?一直坐在奉念非旁边抽一种很独特的香烟,那味道混在各种杂味里还是那么的清晰,让奉念非有种莫名的熟悉。 “会抽烟吗?” “不?会。” 阎卿淮吸了口指间的香烟后,上前倾了下身,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脸侧,将烟嘴朝向了他。 见状,奉念非扭头吸了一口,烟雾穿过?喉管入肺,呛得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厚重?强烈的刺激,让他忍不?住干呕的同时,头也阵阵地发晕。 阎卿淮像是被他稚嫩的反应逗笑了,等他缓过?劲儿后,拿起?烟盒示意重?新他抽一根。 奉念非抽了一根,在对方的手心?里点燃了,开?始边泛着晕边抽了起?来。 “你想跟我去房间吗?”阎卿淮倚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侧脸。 奉念非从没?跟人去过?房间,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所有的服务生都想跟这层的人去房间。 奉念非不?在乎什么时候去,和谁去,只是,“去了后,会死吗?” “呵,”身后的人被他这话再次逗笑,“怎么会死呢,玩不?了那么大。” “那不?去。” 阎卿淮挑起?了眉头,“小?孩子?玩心?很大啊。” 奉念非语气始终死沉沉地,“我不?想玩,我只想死。” 听到这话,阎卿淮嘴角的笑意缓缓收了回去,沉默了两秒后,说:“所以?你那天往死里揍人,也是为了求死。” “是。”奉念非一点也不?意外这些人会知道。 “为什么想死。” “活够了。” “好回答,”阎卿淮吸了口烟,“既然活够了,怎么不?去自杀?” “不?敢。” 阎弗生抿了下嘴角,“你还有不?敢的。” 奉念非没?说话。 阎卿淮静静地看着他明明厌恶到青筋暴起?,却?眼无波澜地吞吐去大半根烟。 “既然想死,那要不?要跟我出国?” 奉念非如死水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茫然,“出国就会死吗?” “有可能,国外几?乎人人都有枪,你随便?往个私人院子?里一冲,就有可能被开?枪打死,又快又几?乎感觉不?到痛。” 阎卿淮的话让奉念非心?动了,他停下了抽烟的动作,第一次转头认真地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然后奉念非就愣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那样的男人。 那种即便?身处在淫/糜污浊中?,仍然全身都在发光的男人,那种好像生来就令世间所有凡俗都黯然失色的男人。 “好。” 奉念非下意识点了头。 于?是大约两个月后,奉念非就坐上阎卿淮开?到店门口的车,真地跟着他出了国。 那是奉念非第一次坐飞机,他不?知道阎卿淮是通过?什么手段让他坐上的飞机,但当看到熟悉又陌生的高楼与城市在身下疾速缩小?,看着窗外腾绕密布如临仙境般的云层时,奉念非什么都不?好奇了。 他透过?那方小?小?的机窗,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们在地上仰头看到的乌云密布,背后都是如此瑰丽而震撼的极致美景。原来那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阴雨连绵,雪虐风饕,其上的阳光是如此温暖而明亮,天空是如此的纯净与蔚蓝。 他开?始忍不?住想,人死后的灵魂安置处,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 下了飞机,奉念非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这里没?有熟悉的面孔,没?有不?停转播的新闻,甚至连能听懂的语言看懂的文字都几?乎没?有。 每个人都来去匆匆,好像根本没?人在乎他到底是多?长了一个鼻子?,还是杀了人。 奉念非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母羊肚子?里出生的小?羊,不?会跑也不?会叫,只机械地跟着身边还没?认识几?天的人往前走。 阎卿淮没?有告诉奉念非应该去哪里,要做什么,他看上去似乎很忙,下飞机后就接连坐车转了好几?个场合,奉念非就只能不?发一言地跟着他到处跑。 跟着他走进高耸入云,全是玻璃围成的大厦,跟着他接受无数往来者的颔首与敬意,跟着他踏进门比莱江市夜总会大门还宽的办公室。 然后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叽里咕噜地吐一堆他听都听不?懂的怪语,接过?一本又一本册子?,划下同一个凌乱又飞扬的符号,然后喝着奇苦无比的怪东西让他自己到处转转。 奉念非哪儿都不?想去转,陌生的地方让他生起?天然的防备。他只挪到墙边,看着巨大没?有衔接缝隙的玻璃,忍不?住在心?里猜想这玻璃得有多?重?,吊机要怎么才能不?磕碰地将玻璃吊上来安装,安装的时候会不?会有农工不?小?心?掉下去丢掉性命…… 这么想着,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纵横交错如蚯蚓般的道路,往来纷繁如蚂蚁般的车流,和那些高低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却?皆在脚下的高楼大厦,他突然感觉有一股强烈的热流,从心?口蹿了过?去。 生而仰望的人,怎么会知道乌云之上的太阳更?大更?圆,又怎么会知道,原来一个低头的俯视,竟可以?让人这么的血脉偾张。 当不?得不?从窗边离开?的时候,奉念非那想死的心?,第一次生出了异样的波动。 在见过?了无数白皮蓝眼的男男女?女?后,他再次跟着阎卿淮的脚步,走进灯火通明,珠光璀璨的大楼。 看着那远比莱江夜总会最好的酒还要昂贵几?倍的酒液,被像水一样倒进一个又一个杯子?里,甚至被人抿了一口后就嫌弃地推到旁边,换了另一盏色泽更?别致的杯子?。 看着那比莱江夜总会内最漂亮的小?姐少爷还要精致十分的洋娃娃,毫不?在意他鞋底污泥地在他身边或起?或坐,或温柔或娇艳,笑得那样甜美又真诚。 看着那一沓又一沓的百元货币,在箱子?里来回交换,然后变成牌桌上码放齐整的各色筹码,轻轻一推便?是几?皮箱。 看着那见都没?见过?的巨大龙虾与螃蟹,出现在漫长如走廊般的桌子?上,兀自散发着诱人的色泽与香气却?无人问津。 看着那红色头发黑色嘴唇辨不?清男女?的人,不?以?为意地将什么时候不?小?心?弄死了什么人的可怕事?情,当做谈资在人堆里说起?,周围的人都听过?即过?,毫不?在意,甚至下一秒立马笑容开?怀地聊起?更?夸张过?分的丑事?。 又看着那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人不?知因何事?被人按在地上暴揍,鼻青脸肿地砍去手指,甚至被硬生生掰断了骨头。 然后他们走出那栋纸醉金迷,灯火通明的大楼,坐着阎卿淮那辆又高又长的黑色车,来到一片路灯昏黄,四处杂乱,音乐震天响的街区。 看着手脚细瘦,面布血疮,形如枯槁的人到处游荡。 看着一个面孔模糊的身影从眼前闪过?,随后一群肤色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壮汉怒吼着追逐,然后将其包抄在角落,扯去他的裤子?,将残忍而可怕的虐待施加在他的身上。之后无数的匕首扎进又抽出,粗长的铁棒抬起?又抡下,直到那身影一片血肉模糊,憋掉的头颅从脖颈上掉了下去。 “还想死吗?” 突然响在耳边的声音,在昏暗中?如同恶鬼,吓得奉念非浑身一抖。 “还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叫司机开?门,把你放下去。” 阎卿淮看了眼趴在窗边微微颤抖的奉念非,又看向不?远处转出拐角的人群,“他们很乐得当别人的刀,绝对不?需要你挥拳去逼。” 第134章 黑壮的人群像一团恐怖的鬼影,朝着车边慢慢靠近,“hey bitch!what the fuck are you looking at?!” 十几?岁的奉念非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暴力的可怕,却?是第一次如此鲜明地看到虐待的残忍,他像是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冲击,一言不?发地死抓着门上的扶手,像是生怕门会被打开?一样。 见状,阎卿淮勾起?了嘴角,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从那之后,奉念非再没?主动提过?要去死的事?情。 他任阎卿淮将自己放到一栋偏僻无人但对他来说豪华的房子?里,吃他叫人按时来做得饭,除了偶尔跟他去参加一些看似繁华实际黑暗的场合外,其余时间都在没?日没?夜地学习语言,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课。 一年多?以?后,阎卿淮开?车将他从房子?载到市区,然后下车和他一起?在繁华的街道上漫步了许久。待天色将暗时,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问他要不?要换个名字,重?新开?始一个崭新的人生。 奉念非愣了好一会儿,也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能听懂街边行人嘴里在说什么,笑什么,愤怒什么,甚至眼下开?口,都下意识跟阎卿淮说那些一年多?前还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他现在处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更?没?人在意他的过?去,那些新闻那些流言都被止在了大海的另一端。 他的面前是一条崭新而繁华的道路,他的手里握着那个是否选择开?始的遥控器,他甚至拥有按与不?按的权利。 奉念非又一次心?动了。 他选择了按下去。 阎卿淮给了他第二次新生的机会,他让他自己起?一个名字。 奉念非想了好一会儿后,吐了两个字“莫生”。 阎卿淮听到后,咂摸了两下那个莫字,然后轻笑了笑。 “‘弗’吧。” “弗,矫也;弗,不?也;人弗为佛。” 奉念非皱了皱眉,那时候的他根本听不?懂。 阎卿淮又想了想,“弗生......人,person......” 他笑着看向他,“pherson,英文名就叫pherson。” 于?是,从那一天起?,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奉念非。 阎弗生,出现了。 第97章 阎弗生 在阎卿淮的安排下, 阎弗生接受了圣罗德斯中学的测试,然后?在大约两个月的等待后?,阎弗生还算顺利地?进?入了圣罗德斯中学,成了一名高中生。 阎卿淮不止一次对阎弗生说?他很聪明, 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 那些曾经想都不敢想,如今碰都要小心翼翼碰的东西, 他都会一点一点地?全部得到。 阎弗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否是真的, 也没有对那些话抱有多么强烈的期望与祈盼,只是想在他的安排下, 开始一个安稳且平静的崭新人生。 尽管那些扭曲的画面,尖锐的声音,仍旧会幻化成无数个狰狞的噩梦, 在夜深人静甚至安逸午憩的间隙,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冷汗浸透背后?的衣服。 可是只要抬头看到那些有着?完全不同肤色与瞳孔的面庞,阎弗生就还能平静地?擦去那些汗珠,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坐卧。 或许阎卿淮说?的那话是对的,阎弗生真的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聪明一点, 所以每一次发到手中的测评, 都拥有着?最?高等级的评价。 阎卿淮会因为这些等级而展露笑颜,所以阎弗生也渐渐觉得,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十七岁生日的时候, 阎卿淮送了阎弗生一架手风琴、一套画具,还有各种类型的球。他说?人要想活得像个人,不能少了艺术的滋养,更?不能少了运动的维系。 阎卿淮喜欢拉手风琴, 他也教会了阎弗生拉手风琴,他们时常会在闲暇的午后?,拉一些或轻缓或激昂的曲子。 这时候的阎卿淮会有着?比阎弗生还要年?轻的笑容,他会环绕在阎弗生的身边,问?他为什么从来都不笑。 阎弗生也很想笑,但是他笑不出来。 但在午后?阳光里,在夕阳余晖中,拉着?曲子笑的阎卿淮,总会让阎弗生感受到难得的平静。每当这个时候,阎弗生就会闭上眼睛,然后?他会睡一个没有画面,没有声音,更?没有梦的觉。 阎卿淮送的三件礼物里,画具是阎弗生最?熟悉的东西,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碰过。因为那总会让他想起曾经在少年?宫,在那个转身两步就能走完的小房间里,一笔一笔描绘下的无限美好的未来。 那样无限美好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他不想再去创造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至于那些球,他也没有碰,不是他不想碰,而是,他没有机会碰。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突然围绕了一群总玩那些球的人,他们会将?那些球砸到他的头上,将?那些棍棒抽到他的背上,他们越来越像那些从杂乱街区走出来的黑影,操着?混浊而恶劣的嗓音,冲他喊“hey bitch”。 那些曾经害怕到瑟瑟发抖的虐待,终有一天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曾经渴求的刀也即将?要抵到他的脖子上。 害怕吗,还是害怕的,但又没那么的害怕。 只是曾经奉念非强烈想要的死亡,阎弗生不想要了。 所以当他第一次没有忍住挥出了拳头,轻而易举地?将?那个比自己高壮的家伙撂在地?上的时候,阎弗生也终于开始害怕到瑟瑟发抖了起来。 因为他似乎从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影子,那无数次在奉念非的噩梦里狰狞扭曲的影子。 阎弗生开始不再还手,开始遍体鳞伤,开始越来越少的说?话,开始再也无法从阎卿淮的手风琴里,得到哪怕片刻的安宁。 于是他被带去了一间颜色单调的房间,见到了一个看似精明和善,实际满口废话的心理?医生。 机械地?听着?那人一遍又一遍地?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然后?机械地?写下他喜欢看想要看的东西。 然后?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终有一天会被缚上铁铐的恐惧中,苟延残喘,等待着?自己或许会早一步被虐死在路边的幸运到来。 直到那个猝不及防的噩耗,如烈雷一般猛地?将?他劈醒。 阎卿淮,那个喜欢拉手风琴,给予了阎弗生第二次生命的男人,死在了阎弗生十八岁的前夕。 他走得那样匆忙,走得那么仓促,阎弗生甚至都没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棺椁在墓地?下葬的那天,冰冷的雨夹雪浸透了阎弗生的衣衫,他躲在远远的树后?,看着?寒冷湿黏的泥土,一点一点吞没他昏暗世界里的最?后?一丝光芒。 他终究没有忍住,在人群散去后?,踉跄上前,呆呆地?看着?那冰凉的墓碑,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该死的人没有死,该活着?的人却离开了。 明明每天承受着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的人是自己,怎么那个向来健康鲜活的却先一步走了呢。 阎弗生不理?解,不明白,他忍不住一脚又一脚用力地踢在墓碑上,一捧又一捧地?刨着?崭新的坟土,试图将?对方惹到生气,伤到心痛,让他不得安宁,然后大吼大叫地起身朝他嘶吼。 可是阎卿淮是个优雅得体的人,他从来不会愤怒,更?不会朝他嘶吼。于是阎弗生能等到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他跪在冰冷刺骨的泥土中,望着?墓碑上新镌的字符,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再也没有了那个给他起新名字的人。 他的身后?也从此空空荡荡,没有人能给他托底,给他撑腰,让他任性地?浪费崭新的人生。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的残忍与野蛮,他真的都要独自去面对了。 他孤独极了。害怕极了。 他忍不住地?嚎啕大哭,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奉念非。 那一场雨夹雪在异国的大街小巷里飘了整整三天,哭昏在墓地?中的阎弗生被人送进?医院里时,正是雪飘得最?狂烈的时候。 但等他退烧醒过来后?,雪已?经停了。 医院的窗台上摆放着?一个很小的圣诞树,阎弗生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十八岁,毫无准备地?变成了一个大人。 走进?房间里的陌生男人,从文件包里掏出了一封信。 阎弗生打?开了信封,里面只写了两行字。 「念非无非,弗生已?生。」 「别?在他人的眼里嘴里做人,要在自己的心里做自己,找不到路时,就找心。」 伴着?信件递到眼前的,是厚厚的一沓文件。 “阎先生没有丈夫,按着?阎先生的意愿,财产将?会在您和他的两个子女?之间划分,且阎先生叮嘱您务必不要拒绝……” 阎弗生听着?律师专业而平静的声音,看着?那两年?前就立好的遗嘱,如死水般的心突然猛烈地?抽痛了起来。 第135章 阎卿淮是因急性心肌梗塞而突然离世,在那之前他的健康状况一直很好,根本无需这么年?轻就立遗嘱,可他还是在认识他不久之后?,就将?他纳入到了继承人的行列当中。 阎弗生忍不住攥着?那份文件,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他还可以继续做阎弗生,原来他还可以继续这段崭新的人生。 从医院离开后?,阎弗生申请了退学,然后?第一次认真地?推开那扇玻璃门,走进?那个颜色单调的房间,向那个满口废话的心理?医生开了口。 当他拿到退学通知,走出圣罗德斯中学的大门,当他离开那个颜色单调的房间,抬头望见上方蔚蓝的天空时,阎弗生露出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从那一天起,阎弗生便决定?,他以后?要天天都笑,日日都笑。 他会如阎卿淮说?得那样,将?那些曾经想都不敢想,碰都小心碰的东西,一点一点全部得到。 他会努力忘记曾经的一切,忘记那场失控的大火,那些扭曲的画面,忘记悬在眼前的尸体,踩在头顶的惊雷,忘记那条向南的枯水沟,那个滴水成冰的冬天,还要忘记孔庆,忘记阿轩,忘记所有来时的路。 从此以后?他是阎弗生,他就只是阎弗生。 但“阎弗生”该是什么样子的? 阎弗生站在繁华的异国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思忖了许久,没有想出阎弗生该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他决定?,像那封信里所说?的那样,找。 他没有动阎卿淮留下的那些财产,而是搬出原来的房子,自己租了间阁楼,并找了份搬家的工作。 只是搬家的工作没做多久,他就因为干涉屋主的陈设意愿而被辞退了。 虽然干涉别?人的意愿确实不太妥当,但阎弗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因为按照他的想法陈设就是比原来看上去和谐。 为了让自己的想法能有用武之地?,他转去面试了包装公司,只是包装公司都是机械地?流水线工作,没有可以发挥的空间。 于是他主动辞职,转去应聘展览策划公司,然而做展览策划需要高等学历,还需要工作经验,他无奈只能先做无关紧要的兼职。尽管兼职工作能和策划负责人交流,但他的想法不会被采纳,甚至还会被嘲笑。 阎弗生虽然还没有完全想出“阎弗生”到底该是什么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再像先前那样动不动被人踩在头上。 所以他再次辞掉了工作,转去书店打?工,想要从浩瀚的书海中,找到能让自己“想法”得到采纳甚至实践的途径,但他找了好长时间,却始终稀里糊涂。 直到那天他在整理?陈旧书架时,翻到了一本泛黄的旧书,题为《摧毁中撼动》。 书籍的侧脊已?经裂开,纸张薄脆到像是几个世纪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一般,阎弗生本想纳到销毁的行列里,但脱手时下意识翻了两页,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一本自传式幻想小说?,讲述了一代?设计大师如何在战争年?代?,通过对一枚小小子弹的创意性改造,改变了整个人类历史的走向。 读过那本残损的小说?后?,阎弗生终于找到了他的那条路。 他开始搜寻能成功走上那条路的途径与办法,发现最?后?似乎都少不了要进?入专业的学院研学。 于是他边搜查资料,边四处找人打?听,得知了要走上那条路的最?佳跳板——vigtenin school of design(维格坦因设计学院),简称vsd,是当时a国最?好的设计学院。 他要去那所学院的想法很坚定?,所以他没日没夜地?奔走在书店与图书馆之间,那个便宜又闭塞的阁楼,一度成了只为他提供浴室洗澡的场所。 他的餐饭从来在路上解决,他的睡眠在无数张桌子与墙角度过,极度的忙碌与疲惫,剥夺了他被噩梦纠缠的空间,却催着?他本就拔高了的身体疾速变壮。 当又一年?的冬天过去,当十九岁的年?华到来,当他通过了维格坦因设计学院的面试,真正的成为一名大学生时,他倏然发现,他已?经是那个站在队列中,需要被大多数人仰视的人了。 只是这样的“仰视”还不够,这样仰视无法让阎弗生得到那些曾经想都不敢想,碰都小心碰的东西。 所以他不得不花光了先前无数份工作的积蓄,甚至还动用了一点点阎卿淮留下的财产,交了第一学年?的学费。然后?像只不死不休饿到极点了的蝗虫般,疯狂横扫着?学院那片庄稼田里的一切资源。 甚至为了能让自己吃的更?“饱”一点,不得不在累到失神摔下楼梯断了胳膊吊着?石膏的情况下,答应去给人当模特走台,还为此将?自己硬生生练成了作图飞速的双撇子。 然后?在第二学年?的中段,在“庄稼”被自己啃得差不多,而自己也实在无法再支撑下去的时候,果断地?选择了撤退。 他再一次选择了退学,开始了实践自己的道路。 找寻并实践自我是件很难的事情,阎弗生处处碰壁,屡屡不顺,在二十周岁的当天,连中餐店里的包子都吃不起,站在门外面望眼欲穿,靠着?口水为自己解渴。 但转折总是会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来到面前,阎弗生发现,自从“寻找阎弗生”以后?,他的运气变得好了起来。 他得到了一个小公司的入场券,真正地?开始了检验真知的旅途。 现实向阎弗生证明了,维格坦因设计学院一年?半的废寝忘食没有白费,但却也如他当初所想的那样,终究只能是个跳板。 不过不论用处是多还是少,他都开始学着?感谢那个时候的阎弗生,然后?开始找寻新的阎弗生。 于是两年?以后?,阎弗生将?当初为了交学费挪用的部分遗产,连本带利地?补了回去,并给自己奖励了一杯酒,自此开始了他那崭新地?寻找自我的旅途。 他开始试着?认识更?多的人,开始摸索着?交朋友,开始越来越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的外貌是一件杀器,并开始大胆地?利用,甚至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然后?在又一年?过去,在23岁将?要过半时,阎弗生拿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奖。 于是他凭着?这个奖,跳槽到了另一家更?大规模的平台,并在这个崭新的平台上,再次如蝗虫过境般,蚕食掉一座又一座奖杯。 他的名字在短短的几年?里,迅速侵入无数人的耳朵,他那张越来越“穷凶极恶”的杀器,也愈发肆无忌惮地?攻占着?一双又一双眼睛,甚至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颦一笑。 阎弗生感觉自己在越来越近地?走向“阎弗生”。 于是他开始试着?去享受,去俯视,去追逐,他开始不再需要借助什么勇气,就能够直接坐上飞机奔到另一个国度,只为了一夜的欢愉。 然后?从无数个试图在他身上投资与压榨的人里,挑出那个最?有眼光,也最?不要命的家伙,与他坐在铺陈着?利益的桌子两端,丑话说?尽,脸皮撕破,斤斤计较,讨价还价。 最?后?一拍即合,把酒言欢,果断地?收拾行囊,带走一切,毫不犹疑地?奔赴到另一个崭新的天地?。 但这一次,阎弗生不再做那不死不休的蝗虫。他放缓了脚步,放空了脑袋,放松了身体,变得悄无声息,像一只蛰伏在丛林最?深处让人辨不清面目的野兽,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然后?在那一声鹿鸣回响时,势如破竹般的从林间冲出。 在28岁的前夕,他拿下了那座象征着?行业内最?高水平的奖杯,成为lelifego获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得者,彻底地?奠定?了自己的地?位,也将?那个敢于不要命地?往他身上砸钱的家伙和他的公司sinrenal,推上了最?高处。 阎弗生做到了当初所说?的,将?那些曾经想都不敢想,碰都小心碰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全部得到了。 他站在了最?高处,俯视着?所有的人,他体会到一种如至云端般的痛快,他觉得爽极了。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阎弗生”,整个人感受到了这么年?来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他纵情声色,他举杯高歌,他不拘无束,他酣畅淋漓。 但很快,这样的痛快,这样爽意,这样的归属感,在云雾缭绕的山巅上,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缥缈。 他开始发现原来俯视不过如此,和仰视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没有意义。 每当从那些繁华的热闹中抽离后?,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去怀疑,自己真的找到“阎弗生”,成为“阎弗生”了吗? 喧嚣的世界回应给他的只有沉默,他找不到答案,也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在许多年?的遗忘与努力之下,那些狰狞的梦境早已?变成一片纯粹的漆黑,夜晚也不再是让他恐惧的东西,可他还是时常难以入眠。 第136章 他总控制不住地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穷匮偏僻,又十分闭塞的角落里,他试着用那些闪亮夺目的东西,去填塞那个荒凉的角落。 然后坐在自己亲手打造的华丽城堡里,用性的刺激麻痹着那些奇怪的怀疑与迷茫。 直到他遇到敬云安,那个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脉搏跳动的男人。 阎弗生无法不去承认,从见到敬云安的第一眼起,他的视线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巨轮,猝不及防地触了礁。 他的眉眼,他的面庞,他的妖娆的身躯,和故作冷漠实则风情的声音,甚至每一根头发丝儿,都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想要掠夺,想要与之合二为一。 阎弗生从来没有产生过那么强烈的冲动,他甚至不需要将手贴到自己的胸口上,就能感受到心脏的疾速跳动。 他在不断寻找“阎弗生”的过程中,试了一条又一条路,曲折的、通顺的、昏暗的、光亮的,然后摸索着建造起一座繁华的高楼。 他站在高楼的顶端放眼望去,四面视野辽阔,广袤平坦,却到处都找不到一条能够继续向前走的路。 他被困在了那片富饶丰美的平原沙漠里,试着按照那封指引他多年的信中所言,找不到路时,就找心。 可是他却摸不到自己的心,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摸不到,亦或者,是不是他从来都没有摸到过。 而遇到敬云安,是他头一次那么清晰,那么分明地感受到心的所在。 阎弗生控制不住地被他吸引,向他靠近,想要将其征服,将他据为己有。 这种野蛮而病态的欲望,在无数次与对方的心有灵犀,情投契合后,在得知对方那故作的冷漠与疏离是源于不得不隐藏的过去后,变得越来越强烈。 人终究是无法真正忘记自己来时路的,所以阎弗生总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那个自己拼命遗忘的,在黑暗中奔跑过的影子,然后感到一种深沉的同病相怜。 他感觉自己能理解对方的每一分伪装,并看到那伪装背后的痛苦挣扎,看到那些个自己曾感同身受过的睡不着的黑夜与醒不来的清晨。 于是,阎弗生情不自禁地朝对方伸手,想要与之拥抱,想要跟他分享自己也寥寥无几的温暖,甚至向他敞开了自己那从未展于人前的青涩而脆弱的心。 然而,如若说廖尔斯伯在爱之城里温水煮青蛙式的反乌托邦,那敬云安就在现实里,温水煮青蛙式地给阎弗生建造了一座乌托邦。 让他这最不该心软的猎人,情不自禁地放下了猎枪,从一开始只想强取豪夺,到想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躺下,又被引诱着想要猎物不再畏惧自己,心里拥有自己,甚至开始产生那些虚无缥缈的关于爱的危险幻想。 当漂泊无惧的浪子,开始幻想家的温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最终悲惨可叹的结局。 阎弗生一向自恃是k城的百兽之王,是凶悍残暴的猛虎,然而却不曾想,k城不是山林,而是一片闷热潮湿的热带雨林,敬云安就像那潜伏在深丛中的巨蟒,是雨林里最穷凶极恶的杀手。 那杀手伪装起真实的面庞,蓄谋好了一切,游刃有余地来到阎弗生的面前。让他天真地以为自己那片繁华的不毛之地,终于迎来了此生唯一的一场春雨,让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心的所在,以为自己真的成为了阎弗生。 然后杀手背过身扯下了伪装,毫不留情地攻破了他的城墙,摧毁了他的高楼,扒下了他的盔甲,让他一脚踏空,深陷泥淖,顷刻间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奉念非。 他害怕极了,他忍不住开始奔跑,任那些锋利的石子扎进脚底的皮肉,任温热的血液在地上变得冰凉……他在那条看似越跑越远没有尽头的路上,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碰撞的剧痛袭上虚脱的躯体,他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始终还在那条荒芜干枯的水沟里。 第98章 探视 「from:pherson(<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96e6fef3e4e5f9f8a6a7d6eeeeeeb8f5f9fb">[email protected]) 「to:derek(<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bcd8d9ced9d7c8d3c9cffcc4c4c492dfd3d1">[email protected]) 「date:x/11/2xxx(mon)12:21a.m. 「sub:some words 「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 或许是命中注定,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见到他,这或许有些不应该,但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我觉得在某些地方, 很多地方,我们是相通的。」 「星期五, 23:13, 我喜欢他的眼睛,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能装进他的眼睛里, derek说那是双会吃人的眼睛,我觉得也是,但是我没有感到害怕。」 「星期二, 22:34,我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独特的平静,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很神奇。」 「星期五,03:11,我知道了他的一些秘密, 我从没感觉和谁如此的亲近过, 就像独自漂泊在海上,终于遇到了另一艘载满食物的小船。」 「星期一, 23:58, 我们太像了,我其实真的很开心。」 「星期四,05:32,一直都没有睡着, 我的梦里是一片黑色,或许根本就没有梦,我忍不住去回想他说的那些话,或许他说得是对的,我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我也好想摸到自己的心。」 「星期六,03:45,感觉有火在身体里面狂烧,那种很多年没有体会过的,让我害怕的感觉……derek说那叫嫉妒,我有点害怕……」 「星期二,02:13,我觉得我走上了一条不该走的路,所有的东西都在失控,我好害怕。」 「星期四,04:36,derek说,有时候不抑制身体里将要爆发的情绪,或许比压抑更好,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对的,我只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这不该是我,不该是阎弗生的样子……」 「星期三,22:31,生气,愤怒,热流在身体里乱窜,我昨天似乎梦见了那些黑色的影子。」 「星期日,01:28,我好像爱上他了,怎么办……derek说,爱是一种美妙的情感,可我怎么只能体会到害怕和不安,是不是我不配拥有这种东西……」 「星期二,21:47,试着去相信一个人,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真的会让感情变得轻松起来吗?我不知道,很多人都说过爱我,可他们看上去毫不畏惧,是不是我的……那个奇怪的情绪,根本就不是爱。」 「星期五,23:09,我可以相信他吗……他会不会觉得我的爱很丑。」 「星期日,04:17,好难受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星期一,02:56,derek又一次跟我开那个玩笑,可我决定试着去相信了,我想,他或许不爱我,但不会伤害我。我们那么相像,他会懂我的。」 「星期三,03:41,derek说,要真的爱一个人,就别在乎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更别在意最后能不能在一起,只管在还爱着的时候,用力去爱就好了。这话对吗?」 「星期六,02:02,我已经开始学着去接受,学着让自己的爱不要那么丑,或许,有一天他也会爱上我。」 「星期五,12:21,或许就像derek所说的,爱让一个人变得完整。三十岁了,挣扎多年,没想到终于在三十岁的这一天,找到了“阎弗生”。很开心,晚餐要煮他爱喝的汤,然后早点睡,天气预报上显示明天是个大晴天,到时候拉他起来去看日出。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敢直面朝霞与暮霭的璀璨,但从今天开始,我可以好好地看了。话说,以后得好好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次日出和日落啊。」 大幅的空白,侵蚀了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之后的空间。文件夹的纹理,隐约穿透那纯粹的苍白,映进了眼眸。 指腹擦过薄薄的打印纸面,再也无法捻起任何的多余。最后一封邮件的时间,截止在阎弗生三十岁生日的上午。 附着着翻阅痕迹的本册,铺陈在客厅的桌子上,没有水分滋养的坎望角玫瑰已经开始染上萎色。 “咔嚓”的轻微声响过,最后一本文件夹被平稳地放到桌上,隐隐带起的一丝幽微气流,仍然吹淡了花的香味。 窗外已经泛白的天色,穿过透明的玻璃,打在男人憔悴的眉眼之上,沉默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游荡。 许久,敬云安从手下的日记上收回了视线,抬头望向天边辨不清轮廓的云,下意识起身走到了半开着门缝的露台,在寒冷的空气侵过衣衫,袭上身体之时,点燃了一支香烟。 缭绕的青烟从鼻间缓缓溢出,敬云安透过灰雾望向窗台那早就光秃的仙人球,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许多的画面。 站在这里观察路口车牌的画面,透过望远镜看向生腌店的画面,还有无数次隐在窗帘后看着那身影出现又消失在小区门口的画面。 而伴着那些画面出现又消失的,是这仙人球上原本坚硬又繁多的尖刺。 第137章 从阎弗生踏入这地?界的第一天起,敬云安就无意识地?将这仙人球当成了?一盏沙漏,阎弗生每靠近一分,他就往下拔一根刺,直到原本茂盛的刺林变成一片光秃的荒原。 就像蜗牛没有了?外壳,鲮鲤没有了?铠甲,失去了?光合与防卫利器的仙人球,也会在?风吹日?晒中逐渐枯萎。 就像……重新相信世界,并开始学?着怎么去爱一个人的阎弗生。 “嘭!”敬云安忍不住抓起那个仙人球,狠狠地?摔在?了?露台的地?上。 小巧瓷盆破碎的声音,在?天色将明?未明?,四下一片安静的小区内无比刺耳,瞬间便惊亮了?对面楼道里的声控灯。 光秃的仙人球有着顽强的韧性?,敬云安接连摔了?好几下都没有将它摔裂,于是就再也控制不住地?蹲在?了?地?上,攥着那沾满灰土的仙人球失声痛哭了?起来。 许久,待天光彻底大亮,待往来的车流与远处的汽笛,唤醒这座永不停歇的都市里难得安静的社区时,露台上的男人揉着酸麻的腿脚,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边扯着身上那初次相遇时的西装,边走进了?浴室里。 大约一个小时后,重新穿戴整齐的敬云安,按下了?那张名?片上的电话号码。 嘟嘟的一段忙音过?后,「hi,hello……」对面的人像是被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声音有些含混。 “他在?哪儿?” 「what?」derek愣了?一瞬,然后缓过?神,「哦,是你?啊。」 “他在?哪儿?”敬云安又问了?一遍。 「下楼。」 这一次对面很利落,直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敬云安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眼已经挂断的界面,收起手机,转身走到玄关换鞋。 走出单元楼的大门后,敬云安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车停在?原来的车位上,车门大开,旁边正站了?个褐发绿眼的男人,在?边漱口边疯狂地?往身上喷除臭喷雾。 看到那熟悉的衣服和颇为凌乱的发型,敬云安猜得出来,那本应下榻在?酒店里的人其实一直蹲在?楼下的车里,一夜未离。 “hi,”derek朝他打了?个招呼,“再给我两分钟。” 漱完口,又用清洁湿巾擦了?擦嘴角和手,将衣服和头?发都打理整齐后,他才转身走到车前,将四开通风的车门都关上,只留了?驾驶位和副驾的两扇门。 “不知道你?是要自己开车,还是……”derek朝副驾伸手示意了?下,“如果你?不介意。” 敬云安也想自己开车,但他的车早就不知道在?哪个混乱的夜晚,开到墙上撞得前保险杠和窗户稀烂,至今都还在?修车厂里放着。 看着熟悉的内饰和副驾,敬云安微微愣了?一会儿,然后才面无表情地?走到车前,坐上了?副驾。 derek也紧随着上车,发动了?车子。 开出小区,朝着精神中心走的路上,derek四处摸索着想找口香糖,下意识拉开了?手刹旁边的扶手箱,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盒子。 他随手拨开了?没有扣紧的盖子,结果里面是只不大的水晶球,许是没想到阎弗生的车上会有这种东西,derek皱了?下眉,然后将盖子扣回去重新放进了?扶手箱里。 低头?时才发现,口香糖掉在?了?座椅缝隙里,于是掏出来拆开,往嘴里塞了?两片。 见敬云安一直在?朝着他的方向看,derek将口香糖转向了?他,“来片?” 目光始终落在?扶手箱上的敬云安掀了?下眼皮,淡淡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回去看向了?前方的道路。 虽然开车的人不同,车子在?被陌生的alpha待过?一晚后,也难免会有些信息素的杂味,但敬云安似乎还是能从车厢的每个缝隙里嗅到那股熟悉的烟醇。 那种味道太独特,即便是在?气味纷繁而混乱的夜店里,都无法完全掩去,让敬云安抑制不住地?感到悸动,更感到心痛。 derek转头?打量了?两回副驾的人后,忍不住说:“虽然一晚没睡,但你?瞧上去状态似乎还可以?。” 甚至比他这个快天亮时实在?撑不下去倒在?靠背上睡了?一觉的人,瞧着还要好些。 敬云安并没有对他一直盯着自己客厅的窗户感到惊讶亦或者冒犯,毕竟考虑到他心理医生的职业,和先前拿走酒和药瓶的举动,彻夜不眠地?盯着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以?防万一,也不是不能理解。 从车上早就没有了?那些东西的踪迹来看,即便他看完那些日?记仍想要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敬云安没有理他的调侃,转头?看向了?副驾的窗外。 derek没有因为他的无视而感到尴尬,还在?兀自聒噪着,“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家里的吗?” 沉默在?车里弥漫了?片刻,就在?derek以?为会再次被无视的时候,敬云安出了?声,“有什么可奇怪的,你?连楼下的店都知道。” 敬云安始终淡而无波的声音,让土生土长的a国人感到了?一丝警惕,以?为他生气而连忙解释道:“不不,pherson可没有告诉我这些,他只说了?有那么一家店而已,虽然我也问过?,但他拒绝告诉我,我想……或许是他怕有一天我来到这边,擅自找你?搭讪吧,毕竟,you look absolutely gorgeous。” 洋里洋气的搭讪式夸赞并没有让敬云安感到欣悦,甚至都没有生出几丝波澜。 derek悻悻地?耸了?下肩,“事实上,是他生日?的那天晚上没有给我发email,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我尝试着联系也联系不上,觉得反常,所以?问了?他的朋友。后来又来到你?们这边的网络,看到了?一些……内容,于是我就飞了?过?来。至于你?的家,是hallien,哦,贺奕南告诉我的。” “我想我应该好好谢谢他。” derek的话不知道让敬云安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攥起了?放在?腿上的手。 “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啊,虽然被pherson的状态吓了?一跳,但我跟他——” 敬云安微微蹙起了?眉头?,“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derek坏笑了?下,“嗯,怎么说呢……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呢?” 敬云安紧攥着拳头?,拇指下意识在?关节处用力碾了?碾。 derek收敛了?几分不正经,“将一只好不容易才长出满身硬刺,认为自己终于可以?保护自己而走出巢穴,试着去拥抱大自然的刺猬,拔光了?所有的刺扔到满是野兽的深林,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车子转过?路口,精神中心的建筑大楼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他花了?十几年时间才长好的痂,才勉强恢复得对这个世界的信任,你?只用了?短短的几个月加一个晚上,就全撕毁了?。” derek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副驾的人忍不住地?轻颤了?起来,“没有什么比被自己心爱的人背叛,更残忍的了?。” derek放松了?右脚,车速在?红灯前变慢然后停下,他转头?看向始终面对着窗外的人。 “我虽然无法亲身于你?的过?往与遭遇,但我能理解你?心中的伤痛与愤恨,只是,那些痛和恨并不是pherson造成的,他也是个受害者,你?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倒计时在?一点?一点?地?退去,derek握着方向盘,轻吐了?口气。 “虽然这话听上去有些不敬,但我不信上帝,因为他总是乐于愚弄那些善良而无辜的人,总是将那些不公和痛苦的事情强加到他们的身上,还美其名?曰为赎罪。” “呵……我们这些命运的玩物,何必要再继续彼此伤害呢。” 绿灯在?红色消失后亮起,derek重新踩下油门,朝着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变道。 “pherson如今已经没有了?那层铠甲,想要重建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而在?这期间,如何再一次恢复他对世界的信任,是个让人极其困扰的难题,说实话,我现在?有些束手无策。” 精神中心的门禁栏杆在?面前抬起,derek瞥了?眼不远处的高楼,“我昨晚在?车里翻了?很多?资料,理了?很久的思?路,但想出的办法最终能带来的结果,似乎都不太乐观。” 他将车停到车位上,转头?看向副驾的敬云安,“但你?们中国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对,‘解铃还须系铃人’。” 闻此,敬云安转头?看向了?他。 “i don't know,或许,或许你?会成为那把?让他重新打开大门走出禁锢的钥匙,”derek伸手打开了?车门,“或许。” 说完,他就下了?车。 第99章 探视(二) 敬云安望着空掉的?驾驶座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窗外的?人敲了两?下窗户,才回?过神打开门下车。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上午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在人身上,精神中心?的?院落里, 有不少?或坐在轮椅或倚在墙边的?患者在晒太阳, 几个护工来回?地看护着,时不时将一些举止异样的?人拉回?到安全区域内。 第138章 敬云安看着那些人空洞的?眼神和枯萎的?面庞, 感觉心?口突然?抽过一股尖锐的?疼痛。 他跟在derek的?身后?, 走进大厅,坐着电梯上了三楼后?, 朝着西边的?病房走去。 周末的?精神中心?有不少?来看望病患的?家属,走廊上来回?踱步着不少?人。不远处的?座椅上,贺奕南正坐着打电话, 几步外的?病房门口,苏布正站在门边看着里面。 做完了护理和清洁的?护工,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苏布正要进去的?时候,注意到了走廊上的?来人。 贺奕南显然?也注意到了来人,说完最后?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了, 他用过早餐了吗?”derek问向走出来的?男护工。 “吃了很少?很少?的?一点粥。”护工无奈地说。 derek扯了下嘴角, “已经很难得了,别灰心?。” 他拍了拍护工的?肩膀, 后?者点了下头后?, 就端着托盘去清洗了。 苏布看向derek身后?的?人,几乎不需要多?问,光看那张脸就能猜得出来的?人是?谁。 心?头有股沸腾的?怒火无法抑制地往上蹿,他上前几步抬手甩了来人一巴掌。 “苏布!”贺奕南紧拉慢拉也没能拉住, “你干什么!” “都是?他害的?,都是?因为他!”苏布推搡着挡在他身前的?贺奕南,“要不是?他,阎王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冷静点!”贺奕南用手臂捆着他,将他向后?扯。 “我哪里不冷静了,他把?阎王害成那个样子他冷静了吗?” 火辣的?刺痛从侧颊传来,敬云安拧着眉头,舌头用力顶了下腮内。 derek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赶忙抬手拦在几人中间,“calm down,dude,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抱歉抱歉,我这就带他走远点。”说着,贺奕南抱起苏布往走廊另一头走。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 “你还?好吗?”derek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敬云安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无所谓。 “ok,”derek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腮,然?后?示意向病房内,“你要进去看看他吗?” 敬云安抬头朝病房内看去,单间病房里到处一片白?,那个身穿着条纹病服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背对的?角度让人无法看到他的?面庞与眉眼。 敬云安轻轻吸了口气后?,抬脚走了进去。 明明早就已经熟识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眼下却每靠近一步,都让敬云安有种距离更远的?感觉。 直到他走到对方?的?身边,看到那张不过短暂数日没有见过的?脸,刚刚舒展的?眉头立时紧蹙了起来,肋下三寸蹿过的?刺痛,比刚才挨在脸上的?那一巴掌还?要尖锐。 只?见阎弗生那往日总是?张扬鲜活,神采奕奕的?面庞,此时毫无生机,呆滞的?眼神仿若一潭无波的?死水,粗糙的?胡茬坠在下颌,像一把?被风沙摧残过的?枯草。 而原本健壮有力的?身躯,更是?在不曾谋面的?短短数日间,消瘦了一大圈,一动不动地窝在轮椅里,仿佛推一把?就会倒在地上。 敬云安紧紧地攥着双拳,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惊扰了对方?一样,慢慢地蹲下身来。 他无法控制嘴角的?颤抖,几次试图伸出手去抚摸对方?垂在椅子上的?右手,却始终不敢真正地触摸其上。 过了好一会儿,许是?见他实在太过无措,derek在旁边开了口:“你可以?尝试着去叫他的?名字,跟他沟通。” 闻声,敬云安嘴角下意识微张,但看着那枯萎无神的?面庞,他却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直到一股酸麻从腿上传来,他才终于张开了口,“阎弗生……” 然?而身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仍旧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虚空,像是?被困在了另一个遥远而孤独的?世界里。 “阎弗生……”敬云安又叫了一声,并试探着伸出了手,轻轻抚到了他的?手背上。 不知是?他的?手太凉,还?是?他对肢体触碰太过敏感,阎弗生的手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见状,敬云安微微收拢了手指,将他的?手包在了掌心?里,并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轮椅中的?人像是?终于被从另一个世界拉了回?来似的?,瞳仁微动了下,然?后?缓慢而机械地朝着声源的?方?向侧过了脸。 敬云安的?轮廓清晰地映进了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眸里,然?而眸子的?主人却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半晌不眨一下眼,更没有任何的?反应。 敬云安忍不住攥紧了掌心?里的?手,“阎弗生……” 不知是终于暖热了的掌温传到了阎弗生的?身体里,还?是?敬云安轻柔的?声音,抵达了脑海中冻结了的?记忆汪洋。 阎弗生突然?眨了下眼,僵直的?眸子像是?终于恢复了聚焦功能般,微微放亮,睫羽慢慢掀起时,头也微幅地歪动着打量起眼前的?人。 直到敬云安的?脸庞彻底与脑海中的残像连接,阎弗生的?双眼突然?瞬间瞪大,嘴巴也跟着张开,整个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一样,开始边躲边大叫起来。 “啊啊!啊!” “pherson……” derek赶忙上前想要安抚阎弗生,但还?没碰到他四处挥舞的?手臂,轮椅中的?人就像是?怕敬云安突然?跑了似的?,反手用力抓住了敬云安。 就在derek担心?他失控伤人,打算伸手制止时,阎弗生又害怕地撒开了手,然?而撒开手不过片刻又再次伸手将敬云安给抓住,但抓住后?再一次害怕地大叫着撒开后?,不过几秒钟又伸手抓住。 整个人表现得像是?既害怕面前的?敬云安,又不想他离开自己的?身边,行为失控又混乱,看上去无比的?挣扎与痛苦。 “pherson,it's okay,冷静点,”derek语气放得轻缓,努力地安抚着他,“你跟我说,你是?想让他走,还?是?让他留下?” 这问题似乎难倒了混乱中的?人,以?至叫声愈发失控且激动起来。 “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害怕,他不会走的?,但也不会靠近你,”说着,derek示意敬云安走到身后?的?墙边去站着,“你瞧,他在那里,他不会走也不会靠近你,你别害怕,我会在你身边保护着你的?。” “啊……” 见敬云安确实站在墙边并未离去,阎弗生在derek的?安抚之下,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整个人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手也始终死死地抓着轮椅的?扶手。 derek将搁置在床头柜上的?一块金表拿起来,塞到他手里后?,阎弗生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在旁边看着一切的?敬云安,视线从开始的?不知所措渐渐变得朦胧,直到彻底模糊不明,然?后?化作滚烫的?酸痛坠下脸颊。 一夜未眠让他的?双眸无比干涩,苦涩的?热泪溢出时刺得他生疼,连带着心?口也一起发疼,感觉就快要喘不上气来的?难受在身体里来回?蔓延。 将阎弗生安抚好后?,derek走到敬云安身旁,“are you okay?” 敬云安伸手擦了擦眼角,没有说话。 derek转身望向攥着金表再次陷进自我世界中的?人,轻叹了下气,“在他的?潜意识里,金光闪闪的?奢侈品已经成了寄托,就像是?坠在悬崖边沿的?人,下意识抓住的?那一根稻草。这听?上去不太妙,但却也不失为目前糟糕局面中难得让人欣慰的?事情?。人只?要还?有寄托就说明还?有求生的?欲望,就还?没有到最后?的?绝境。” derek的?话并没有让敬云安感到丝毫的?宽慰,他只?觉得更加的?窒息。 很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不敢亲耳听?到,半晌的?沉默过去,他只?磕磕巴巴地问了句,“我,我该,我还?能做些什么……” “突发且带有毁灭性的?精神创伤,产生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包括但不限于睡眠障碍,情?绪焦虑不安,恐惧抑郁,短暂乃至长期性的?社会功能失常,沉默自闭,悲观厌世等?,”提到病情?和治疗的?相关方?面,derek面色变得十分严肃,“虽然?可以?通过药物调节,但现有的?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重要的?还?是?心?理和精神方?面的?疗愈。” “还?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恢复他对世界的?信任,重建他的?铠甲。” “要想做到这些,最起码得创造出一个让他感到安全且放松的?环境,恢复正常化的?生活,规律作息,健身运动,享用美食,欣赏风景,甚至是?必要的?社交。但要创造出符合条件的?环境不容易,不仅是?基础设施,更重要的?是?人。” derek叹了口气,“虽然?他的?经济条件可以?请护工,但即便是?再专业的?护工,都不可能做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陪在他的?身边。即便真的?有护工可以?做到,但重塑信任除了基本的?悉心?照料外,还?需要心?与心?的?交流与沟通。而能做到这点的?,只?有至亲的?家人,然?而这恰恰是?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最珍贵的?东西。寻常的?人况且还?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是?pherson……” 第139章 “我来。” derek话音落下的?霎那,敬云安想都没有想地脱口而出了。 derek转头看向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说实在话,我无法预估重塑他的?精神与心?理支柱需要多?久,很有可能会是?一场漫长且没有尽头的?战役,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愧疚……” “不是?,”敬云安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始终落在阎弗生的?身上,“不仅是?愧疚……” 听?到这话,derek再次轻叹了声,“即便如此,我也没法把?他交给你。” “且不说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不稳定,见到你靠近后?的?情?绪多?失控,就是?你自己……” derek并没有把话说到底,但敬云安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会了,”敬云安转头看向他,“昨天那样的?情?况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derek没有接话,只?沉默地回?视着他,像是?在评估他眼下的?精神状况一样。 片刻后?,derek还?是?摇了摇头,但话却留了些余地,“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转头看向窗边再次陷入呆滞中的?阎弗生,“想要照顾这种状态的?病患,除了心?理准备要做好之外,专业方?面,物质现实层面,都需要做好准备,你现在无论是?哪方?面都不符合。” “我会让自己做好准备,符合要求的?。”敬云安说。 derek显然?还?是?认为他是?见势情?急,脑袋一时发热,“不要着急,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尽管敬云安从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决定,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考虑,但他并没有急着反驳derek的?话,也没有急着向他证明。 只?默默地看着阎弗生的?身影,点了下头。 于是?从那一天起,敬云安便开始了一周七天不间断地往精神中心?跑得生活。 从开始不近不远地站在房间的?墙边,看着护工每天如何帮阎弗生清洁、按摩、护理,做最基础的?疗愈。 到每隔两?天就往前走一步,缩短和阎弗生的?物理距离,让沉浸在自我封闭与保护中的?人,熟悉并适应他的?存在。直至他能够坐到对方?的?身旁,陪着他做那些日复一日枯燥而单调的?护理。 然?后?敬云安开始试探性地,让自己和阎弗生有肢体上的?接触。 从最初“不经意”地轻轻一碰,到后?来刻意地触碰,握手,再到能够摸上他的?脸颊,脖颈,后?背,甚至能够和护工一起帮他按摩,清洁,乃至到最后?都不需要护工的?插手,自己就能做完所有的?工作,而阎弗生也不会出现任何的?排斥亦或者失控行为。 这个过程耗费了一整个数九寒天。 于是?寒假过去后?,敬云安辞掉了学校的?工作,离开了待了长达十七年之久的?大学校园。 十七年,听?上去漫长到有些恐怖,但想想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敬云安以?为自己会伤怀感叹,然?而辞呈递出去的?那一刻,他竟没有丝毫的?犹疑。甚至在做完所有交接,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敬云安都没有产生任何多?余的?眷恋,就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甚至,在彻底踏出k大校门的?那一刻,敬云安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难以?言喻的?轻松。 更甚至,他没有忍住地勾起嘴角,笑了。 第100章 看雪 “20xx年9月13日, 沿着37号公路一直往西南,终于跨过了那条界线,走到了瑞塔西桑州,进?入了我向往了许久的瑞塔西桑大沙漠。 “在彻底进?入沙化到万物静默的深处之前, 先欣赏到的是那片绿化戈壁, 近三米高的巨大仙人掌,让人震撼…… “沙漠的夜晚比我想象中要冷很多, 起?风后帐篷在昏暗中簌簌直响, 有种莫名的恐怖片的诡异既视感,不过适应了一会儿后, 我就体会到了一种都市中感受不到的平静。 “夜半时候,远处隐约传来了某种飞禽猛兽的叫声,或许是在捕猎, 听上去有点惊悚,但?也让人感受到了这片沙漠的盎然生机。我想,既然有猛禽存在,我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被饿死,如若不慎被野兽吃了,那大概也是我的命运, 也算是我对这个允许我存在过的大自?然的一番真诚回馈了。” 温热的手指在掌心里轻轻抠动了一下, 敬云安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怎么了?你?想喝水吗?” 坐在轮椅中的人并未回答他的话, 只是眼神笔直地盯在他手中的日记本上, 像是还想继续听的样子。 “还想听吗?” 敬云安翻过了那一页,“这都是你?自?己写的,你?还记得吗?” 身边的人始终没有说话,让人一时辨不清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敬云安轻抿了下嘴角, 手指拢了拢,将左掌中的手握得更?实了些,右手抚着日记本的纸张,继续轻声地念了起?来。 “20xx年10月24日,没想到会在这个国度看到这么高的雪山,明明还不到冬天,这里就已经?开始下雪了。 “其实我是不喜欢冬天的,但?雪真的很漂亮,落在松针上结成冰花,然后一点一点将整棵树都覆盖,远远看去像一棵晶莹剔透的雪树,十分好看。 “但?说真的,这里的雪不算是最美的。我曾在网络上看到过西疆的雪景,当地的人说,那里的雪很纯粹,每一粒都很干净,像雪原之神特地筛出来堆成的白色沙漠,远远看去泛着白到极点的蓝……” 读着读着,敬云安没有了声音,他静静地看着纸张上的字迹,像是能透过那些文字,看到那种纯粹到极点的蓝。 掌心因手指的又一次抠动而传来痒意,敬云安拇指下意识摩挲了两下他的指节,然后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阎弗生,你?想去看雪吗?” 轮椅中的阎弗生目光始终落在他手中的本子上,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听见,只生理性?地偶尔眨一下眼睛。 “我带你?去看雪好不好?” 虽然知?道?等不到对方的回应,敬云安还是认真地看着他询问,然后顺着落在他身上的阳光,转头看向窗外。 “看看雪,看看沙漠,看看戈壁滩上的仙人掌。” “然后一起?扎下帐篷,坐在石头上等待着蹒跚的日落,在刮着大风的漆黑荒漠里,感受飞禽的恐怖叫声。等到夜晚过去,我们一起?醒来,再看看日出东方时的巍峨金山……” 说着,敬云安转过头,微微笑着看向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毫无反应的男人,“阎弗生,我们去西疆吧。” “我开一辆小车,载着帐篷,带着你?,我们一路开去西疆。” 敬云安畅想着,“这个时候去,我们还能吃上便宜又甘甜的瓜果,西疆的水果是最好吃的了。等到天气?变冷的时候,我们就去海拔高的雪山,吃滚烫的羊肉,喝浓郁的奶茶,看山脚下的翠湖。听说那里的羊肉一点都不膻,那里的湖景如同仙境。” 说着,敬云安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真好。” 话音落下后,病房里回荡起?了熟悉的沉默,坐在轮椅中的阎弗生,连呼吸都轻微的仿佛不存在似的。 敬云安用力地攥紧了他的大手,试图从那仍旧暖热的体温上,汲取到一点曾经?喧嚣飞扬到让他招架不住的生命力。 酸涩的刺痛袭上鼻腔与喉咙,敬云安下意识咬紧了后槽牙,将险些溢出眼眶的负面情绪吞回到肚子里。 然后故作?轻松地看着身旁的人说:“你?想去的吧?别嘴硬了,我知?道?其实你?也想去。” “想去,你?就快点好起?来啊,最起?码,得站起?来自?己好好走路才行。” 敬云安将日记放到旁边,转过椅子,伸手揉按起?他的双腿,“先前车祸根本就没什?么大碍,早就好了,而且又没有伤到腿。derek说了,你?现在的身体机能很好,很健康……你?这根本就是在偷懒……” “我可告诉你?啊,你?再这样偷懒下去,那些漂亮的肌肉可就一点都没有了,就不怕十字街上那些小男孩们看到会失望啊……” 唠家常般的呢喃同先前的无数次一样,石沉大海,敬云安丝毫不挫败或气馁地继续边按摩着,边喋喋不休。 等全套的护理做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好在经过了小半年的照顾与疗愈,阎弗生已经?能吃下去不少东西,比最开始一口粥都要费大半天力气才能逼得下去的情况,不知?道?好了多少。 敬云安欣慰地看着他将喂到嘴边的整碗肉焖饭,都吃了个干净。再辅助着他做了三十分钟的消化操后,敬云安给阎弗生喂了药,然后将人安置在床上,没多会儿药生效后,阎弗生就睡了。 把人安顿好后,敬云安端着餐具转身走出了病房,将餐具送到专门清洁消毒的窗口后,他转身拿出手机,走到可吸烟区的露台上点燃了一支烟。 第140章 电话在短暂的忙音后被接通,来自?大洋彼岸的酒吧背景音率先传来,derek显然还没有结束夜生活,正在浅饮慢酌的好不自?在。 「hello,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不太常见,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有些事想咨询你?。” 敬云安将自?己想要带阎弗生去西疆的想法,告诉了derek。 那边的人听过后,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是不可以?,虽然地点、温差、饮食,甚至现有已经?规律化的生活节奏等等外部环境的变化,可能会带来不小的麻烦,但?也有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疗愈效果,是可以?尝试的。」 「只是你?说不想开房车,那你?要怎么去?」 “骑摩托,边三轮的那种,可以?让他坐在旁边,比较安全。”敬云安说。 「哇哦,听上去很酷,」derek忍不住感叹,「但?是,且不说路途中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和困难,光是要带的行李,尤其是他需要带的那些东西,一辆摩托怎么能装得下?」 “那些我自?会想办法,只要你?说他能去就行。” 「可以?是可以?,但?出发之前一定?要做好准备,各方面的准备。这样吧,我明天抽时间,帮你?做份搭配相?应训练的新疗愈计划,你?按照着给pherson做,出发之前一定?要确保做足了训练。」 “好,多谢。” 「不只是pherson,还有你?啊,你?更?得做好准备,否则万一真的有意外情况发生,你?应付不来就麻烦了。毕竟在人生地不熟的野外,相?对于pherson可能会带来的麻烦,大自?然的力量更?叫人畏惧。」 derek喋喋不休的唠叨,让敬云安的心里漫过了一股暖流,他轻抿了下嘴角,“知?道?了,多谢。” 挂断了电话后,敬云安看着远处高低起?伏,反射着阳光的幢幢玻璃大楼,徐徐地吐出了一口烟。 过了片刻后,他再次拿起?手机,拨了那个存在通讯簿里许久,但?始终不曾拨出去过的电话。 嘟声的忙音比刚才响得要稍微长了一些,然而敬云安并未感到不耐烦,在又一口青白的烟雾从唇齿间漫出时,对面传来了被接通的咔哒声。 「喂。」 “喂,秦先生,你?好,我是敬云安。” 对面稍微静默了两秒,随即发出了一声轻笑,「比我想象的要早一点。」 敬云安扬了下嘴角,“世事变化无常。”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还以?为?会失望呢。」 “多谢秦先生赏识。” 「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在权商场合走惯了的人,说话都不自?觉地带着一股直来直去的爽快与谈判的冷酷。 “您都还没听我说要去哪里。” 「说来听听。」 敬云安吸了口指间的香烟,“总公司的私募股权投资部。” 对面默了小会儿,「胃口很大。」 “嗯,大概是三米讲台站久了,人就比较贪。”敬云安并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欲望。 「呵,好。」 “那我就说说我的条件……” 挂断了和秦先生的电话后,敬云安摁灭了指间的香烟,揉着脖子仰头长舒了口气?,然后看着天际的淡蓝色,微微露出了一抹笑。 在身上的烟味都差不多散去后,他转身离开了露台。 走去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后,敬云安重新走到病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了眼不远处难得在床上睡得十分沉稳的阎弗生,然后重新捡起?了那本先前读了一半的日记。 「20xx年11月14日,这片无人的荒原,美丽的让人心醉,走在这沙土与天地之间,我感觉自?己心口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这种孤独很美妙,让人总忍不住想要大哭,所以?我在这闭塞的广阔里,痛哭了一场。 「自?阎先生走后,我再也没哭过,突然发现有时候哭也会让人开心。但?我还是决定?,从此?以?后都不要哭了,再也不要哭了。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都不要自?己一个人来这样的地方了。 「这样的地方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阎弗生会因此?而消失。 「阎弗生不能消失,阎弗生得好好活着。」 第101章 浮萍与烟草 「你是一株浮萍, 而我是一棵烟草 「你会在?水中游荡,化作春雨温润心田 「我会在?唇间起伏,化作青烟飘向万里……」 手风琴的悠扬与温柔,在?安静的房子里静静地回荡, 坐在?窗边的人, 难得从遥远的自我世界中抽回了神,转头?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敬云安曲腿倚靠在?桌边, 看着沐浴在?夕阳光芒里的阎弗生?, 嘴角弧度扬起得很柔和,手指在?翠色的手风琴上, 来回地弹奏着。 「我有?一些小小的心思?,隔着篱笆时,就想对你说 「可夜里的虫鸣与清晨的露水, 总是打断我……」 柔婉的,带着淡淡忧伤的浪漫旋律,轻轻地跳动在?渐渐西移的夕阳里,直到?路口的第一盏路灯亮起时,敬云安收起了手。 “好听吗?” 阎弗生?的睫毛在?落日的余晖里,散着朦胧的金色, 落在?眼下便?是一片斑驳而迷茫的浅影。 敬云安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前, 将怀里的琴拿下来,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小圆桌上。 “你应该还?记得这架琴吧?” 敬云安看着他, 轻轻抚摸起翠色的琴面, “我知道你记得,只是你不想说。” 那?精致的雕花纹路,让敬云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距今并不遥远的晚上,那?生?涩的舞蹈, 慌乱的脚步和彼此试探的心…… 好一会儿,敬云安从琴上收回了视线,转头?笑看向始终沉默地呆望着手风琴的阎弗生?,“肚子饿了吧,晚餐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准备......” “要不,咱们吃鱼吧,鱼汤,我最近也学?会了煮鱼汤,虽然没有?你煮的好吃,但也进步了不少。” “我煮给你尝尝。” 说着,敬云安站起身,帮他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发丝后,转身朝开放式的偌大厨房走去。 在?西疆之行开始之前,为?了能让阎弗生?拥有?更好的适应能力,也为?了让他尽快地回归到?现实生?活,敬云安将阎弗生?从精神护理中心接了出来,回到?了他从前那?座华丽的小“城堡”里。 从出院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虽然阎弗生?依旧沉默封闭得和先前在?护理中心没什么区别,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或者不适应,derek说,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表现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与照料,敬云安也了解过不少相关方面的病例,虽然每个病例都有?着独特?性,无法寻找到?普适性的解决方法,但相对于先前包括derek在?内的无数在?院医师给他预警的,阎弗生?可能会出现的因?不适应而暴躁发狂,甚至自残伤人等情况来说,如今的“一如往常”简直就是上苍难得的怜悯与眷顾了。 所以眼下的敬云安,不会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奢望与幻想,就按着derek精心制定的计划,按部就班地施行着,日复一日地照顾着。毕竟从当初在?医院开口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这场望不到?尽头?的战役,会耗尽往后数十年余生?的准备。 他亲手酿成的债果,就该他来偿还?。 晚餐做好后,敬云安将煮好的汤先盛到?碗里放凉,然后再将其余的菜肴端上桌。 像先前他在?这里曾经享用过的那?次晚餐一样?,敬云安也照旧地将蜡烛一一点燃,然后走到?窗边,把轮椅中的阎弗生?推到?桌前。 虽然无法同从前一样?,彼此分坐长?桌的两端,对面相视而笑,侃谈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荤话,但紧邻身边,彼此一人一口,却也有?着难得的温馨与亲近。 将调羹中的汤吹温后,敬云安小心地喂到?了阎弗生?的嘴边,待他喝下去后,忍不住地看着他问:“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 阎弗生?一如往常的沉默与寡淡,像是给了他最大的嘉奖。敬云安轻笑着擦了擦他的嘴角,自说自话地分享着自己的菜谱,并不知疲倦地询问着最擅煮汤的阎弗生?,自己到?底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然后在?饭后的护理做完后,敬云安便?推着他去洗澡,之后将他安置在?主卧那?张宽大的床上,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地闭上眼睛睡着。 每当这个时候,敬云安那?维持了一天的轻松与笑容,就会丢盔卸甲般地瞬间凋落。 他会忍不住地伸手轻轻拨弄着阎弗生?的发丝,任眼角的泪水成串地流进鬓角之下的枕头?,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不要吵醒了难得进入了梦乡中的人。 第141章 然后在?午夜梦回,被那?辨不清面目的苍白轮廓,混杂着愧疚与罪恶感凝结成的噩魇惊醒时,转身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试图从那?熟悉的体温与味道里,找寻到?一点点活着的存在?感。 日子在?这样?平静的挣扎中又过去了一周,敬云安那?早先入手并托人加了挡风的边三轮摩托,已经完工了。他上路试驾了一圈没有问题后,开始打包起两个人的行李。 除了睡袋帐篷和必备的防寒防风衣物外,敬云安还?准备了最小型号的锅炉炊具,以便?露营时也能自行烹饪食物补充营养,毕竟他或许可以将就点干粮,但阎弗生?不行。 除却这些杂物外,还?有?最重要的轮椅,眼下阎弗生虽然身体机能无恙,但精神与心理层面的崩溃,已经让他失去了行走跑跳的欲望与能力。重建精神防御的路途漫长?而艰难,轮椅如今就是他的两条腿。 敬云安特?地找渠道购入了一把可折叠的轻型便?携轮椅,试过质量和大小都合适后,他就直接封到?了车上。 于是,在?那个阳光不骄微风不躁的上午,在?前后检查了三遍,确保所有?的行李都准备好后,敬云安将阎弗生?推出房门,挪到?了摩托的侧座里。然后回身锁上大门,推车走出院落,把头?盔给阎弗生?戴好后,跨上了摩托。 院角不知何时长出的野牵牛,在?将要退却的夏日清晨里,坠下了最后一滴晶莹的露珠。 街道两旁的高大乔木,在?微风里摇曳着梦幻的蓝紫色,当蓝花楹的香味沁入沉默者的鼻腔时,敬云安踏上了脚边的摩托启动杆。 “阎弗生?,你开心吗?” 他转头?笑看着身边的阎弗生?,“我们要去西疆看雪了。” 坐在?侧位中的阎弗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偶尔眨动的眼眸里,充盈着行道花那?繁茂好看的蓝紫色。 敬云安低头?在?他的头?盔上印了个吻后,转头?用力踩下了出发的油门。 “轰隆”的机车启动声震飞了花丛里的雀鸟,短暂的热车之后,摩托缓缓地朝着前方驶去。 风从轻缓变得汹涌时,花香也一阵接一阵地往脸上扑来,迅速后退的高大树木,在?视线里留下一闪一闪的光影。 始终没有?反应的男人,不知怎的,突然顺着树木的光影缓缓抬起了头?,呆呆地看着上方那?郁郁葱葱的蓝紫色迅速退向身后,一点一点露出了那?蔚蓝无云的天空。 真?蓝,难得在?繁华躁动的都市里,看到?如此蔚蓝的天空。 敬云安也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加速朝着西行的方向奔去。 顺着国道一路前行,正午过后两个人就已经到?达了临市,相对于坎海市的繁华,临市要简朴许多?。 敬云安在?临界的路上,找了家不怎么起眼但很干净的小馆子,拆下轮椅推着阎弗生?走了进去。 饭馆虽然不怎么打眼,但里面却坐了好几桌客人,瞧着像是往来的旅客和跑车司机。 相对于大多?数风尘仆仆的驴友和司机来说,敬、阎两人从相貌到?现下的轮椅造型都实在?太过于抢眼,所以一进门就惹得四下纷纷侧目。 尤其是敬云安拿着菜单,询问轮椅中的阎弗生?想吃什么,而后者不仅沉默无言还?半点反应都没有?的表现,更是让周围的人感到?诧异与好奇,打量的目光就愈发猎奇了起来。 然而敬云安却毫不在?意地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似的,继续征询着身边的人,最后点了两碗海鲜馄饨面。 因?着担心阎弗生?会因?生?人而排斥,敬云安特?地选了个最靠角落的位置,但奈何人的视线有?时候就是会生?出十八道弯,追着缠着不放过。 敬云安自始至终一直抓着阎弗生?的手,虽然能从他回握得力道里,感受到?他潜意识里的不安,但整个用餐的过程并没有?发生?其他的状况。 而至于喂饭时,再次从周围袭来的好奇与揣测,也因?着敬云安的熟视无睹与坦然自若,很快散去。 敬云安知道,像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发生?很多?很多?次,不论?是自己还?是阎弗生?,都要学?会去适应,而且要尽快地适应。 吃过饭后,两个人再次回到?车上,继续沿着国道朝西出发。 驶出临市郊区,在?进入下个城市之前,四周是一片没有?高楼大厦的农田,绿油油的庄稼在?太阳下显得十分富有?生?机。 “阎弗生?,你看那?边庄稼田的长?势,今年一定是个丰收的好年。” “我记得小时候,我父母还?在?的时候,每到?这个时节,我都会跟着他们下田,锄草、浇水、授粉……什么都干,虽然我太小干得并不好……” “那?时候环境好,田野里草深的地方,蛇虫特?别多?,一脚踩下去十次有?八次都是中奖的。 “我记得有?一次,我偷偷溜到?父母不让去的山坡,被一条绿色的蛇缠到?了脚踝上,好在?那?蛇没有?毒,否则咬一口,我可能就直接歇菜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敬云安的神色倏尔变得十分悠远而怀念,直到?不远处路边树杈上的一只喜鹊发出叫声,将他从遥远处拉了回来。 他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掺着青草与泥土味道的空气,转头?看着微微侧头?望向远处风景的阎弗生?,嘴角轻抿了起来。 “阎弗生?,你说今天天黑之前,咱们能出省吗?” “不知道天黑前咱能走到?h市的哪个位置,如果走不出省的话,咱就找个野外露营吧。” 机车的轰隆在?平坦的道路上,像一曲奏着自由与放纵的摇滚,然而车上那?恬淡而无休止的呢喃,却又像一曲眷恋而内省的民?谣。 风在?不经意地时刻,穿过了瞭望者的发丝,于是远方那?看不见的孤独世界里,便?掀起了一场名为?救赎的风暴。 圆日垂入青色的国字道尽头?之前,他们到?达了一片开满了紫色小花的田野。 扫过车身的晚风停驻时,敬云安跨下车抻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转身拆下了轮椅,将还?坐在?车上等待的阎弗生?扶下车,推到?了紫色的花丛深处。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敬云安随手摘了一小朵野花,在?鼻下轻嗅了下后,搁置到?了阎弗生?的鼻下,然后在?他的眼前来回转了转。 “这叫野堇菜,最喜欢长?在?靠近水附近的田里了,很抗造,一旦扎根,就会经年地长?。” “小的时候调皮,磕伤了,我奶奶就会采这个捣碎了给我敷伤口上。 “还?经常会采来晒干,在?我生?病时给我泡水喝,或者积攒起来,卖给路过村子收草药的小贩,但是这东西不值钱,一大袋子只能卖很少很少的碎票......” 到?达这片田野之前,他们路过了一片水塘,野堇菜能在?这时候还?开得这样?好,也不奇怪。 敬云安随手采了一小把野花,系成花束,放到?了阎弗生?的手里。 然后起身走到?车前,将帐篷拿下来,在?轮椅的几步之外的地方铺下垫布,慢慢撑开。 阎弗生?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手里半握着那?簇小花,看着敬云安慢条斯理地将帐篷搭起来,将炊具从行囊里拿出来,打开气罐烧上水。 在?水冒出咕嘟声响时,倒进保温杯里,然后在?金属的杯盖里放上茶叶,冲泡后吹凉,放上几朵紫色的小花,走到?他跟前,放到?了他的嘴边。 “好喝吗?” 敬云安擦过他的嘴角后,自己也抿了一口,随即搬一块石头?坐到?他的身旁,将茶放在?脚边的地上,随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支口琴。 “手风琴太大了,只能带这个……” 落日沉入地平线,晚霞的余晖也渐渐褪去之时,他轻轻地吹响了唇边的口琴。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留一点声音,在?你的记忆里 「于是许多?轻慢的喘息,许多?粗哑的呜咽,成了你的梦魇 「我们之间有?亿万种可能企而望归 「唯有?一种不可能如期而至 「我该如何向夏雨祈祷 「又该如何向夏夜献忠 「才能在?初秋结束前,见你一面……」 第102章 西疆 离开熟悉的坎海市, 在野外的第一晚,天气是极好的,温度是宜人的。 远离城市的噪音与光污染,夜空显出了一丝纯粹的黑, 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忽隐忽现的星星。但或许是距离繁华的都市还是不够远, 星星的光芒很熹微,不过?并不妨碍两个人躺在草地上, 将夜空看了一遍又一遍。 敬云安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从前在乡下, 村子?里家家收完了粮食后,都会晒在院子?或者?屋顶上,天气好的晚上, 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就会跑到那些有粮食的地方,或躺在那里看星星,或拱在粮食堆里玩。有时候玩时间久了,累到睡着,就会被大人从粮堆里提溜出来, 边训骂着边送回各家, 之?后挨一顿自家爹妈的板子?再?哭着睡着……” 第142章 “那时候的晚上,就像现在这样, 只?是天空要更黑, 星星要更亮一些。” 敬云安不抽烟的时候,嗓音要更清润些,在安静的田野里伴着柔和的晚风呢喃,蔓进阎弗生的耳朵里, 就像那夕阳下的手风琴,格外的轻柔而美好。 “阎弗生,你喜欢看星星吗?现在的这片星空你觉得怎么样?” 敬云安轻轻翻过?身,看着微微星光下,阎弗生那如?远处山峦线般高低起伏的侧脸轮廓,和偶尔闪动一两下的睫毛,忍不住伸出食指,在虚空中?描摹。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后,他收回手,从垫布上爬起来,“时间不早了,在这里继续躺着会着凉,我扶你进帐篷里睡觉吧。” 说着,他将阎弗生从地上扶了起来,安置进帐篷里,收起地上的东西后,也走进了帐篷。 脱去外衣后,敬云安掀开睡袋的一角钻了进去。 虽然眼下时节谈不上冷,但入夜的户外还是泛着凉,被阎弗生体温烘暖的睡袋,让敬云安感到了一阵舒服。 他侧躺着朝对?方贴近了些,下意识枕着手臂看向阎弗生时不时眨动的眼睛。 田野的深夜十?分安静,静到草丛里偶尔响起的一两声虫鸣,都算是极大的喧哗。 距离的拉近,使得本来轻微的呼吸与心跳,在隔绝了虫鸣后愈发静谧的帐篷内,无?比的吵闹。 以至原本还静看着身边人的敬云安,被胸腔内那一下接一下的震动,震得忍不住再?次上前,在即将要鼻尖贴鼻尖的狭小体距内,肆意而贪婪地吞纳着对?方的气息与味道。 然后就在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中?,紧紧贴上了阎弗生的嘴唇。 下意识迅速眨动的眼睛,在眼皮上扫出了几下微痒,被吻住的人像是完全无?法理解,也不愿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空洞而茫然得生理性地闪动着睫羽。 尽管情绪的病灶让阎弗生的周期,甚至信息素也跟着紊乱,但那独特的气味还是那样的醇郁氲人。 不似从前强烈霸道的气息,让敬云安在极短暂的胸闷之?后,变得十?分的着迷与渴求。那种渴求仿佛上瘾,是刻在肌肉里的记忆,身体在大脑还没完全回过?神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忍不住伸出手,抚上阎弗生的下颌,顺着鬓角探进他的发丝之?间,然后边加深那个缠绵的吻,边收紧了发丝间的手指。 气温在静谧而闭塞的帐篷内疾速地升高,敬云安微微伏起身,双手捧着阎弗生的脸颊,忘情而不能自己地索要着湿吻。 然后一点点向下,再?向下…… 从前那如?何也不肯低下的头颅,不肯就范的所谓高傲与尊严,在如?今的夜晚,却成了索求不得的不得已。 然而十?分钟后,敬云安肩膀颤抖着放弃了挣扎。 他低着头,缓缓爬起来,将脸紧紧地埋在阎弗生的胸口,死命地咬着下唇与后槽牙,压制着喉咙深处的呜咽,任那些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对?方跟前展示出来的负面情绪,决堤般地打湿在他的胸膛。 心口那尖锐的刺痛,随着血液汹涌地流窜向全身的各个角落,每当这样的时刻,敬云安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当初贺奕南说的那句话。 他把阎弗生毁了。 那么鲜活飞扬,不可一世的阎弗生……彻彻底底地毁了。 紧扯着衣衫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敬云安试图通过?那窒息般的拥抱与仍旧泛着暖的体温,去感受对?方身上那稀薄的存在感与苍白的生命力。 去再一次告诉并提醒自己,阎弗生还活着。 直到对方因为他的异常和力道,而感到了紧张与不安,开始下意识的自保与挣扎。 敬云安赶忙松开了双手,轻轻抚按过?阎弗生的后背,然后迅速转过?身,将自己的眼泪和情绪都收拾好,起身爬到角落,将包里的药和水杯一起拿过?来,哄喂着对?方吃下。 大约半小时后,阎弗生沉进了梦里,敬云安关上了头顶的帐篷灯,在昏暗中?呆呆地坐了许久。 然而当第二日的太阳探出地平线,新一天的朝霞开始朝着山的最高处蔓延,敬云安拉开帐篷的拉链,像是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面色轻快地走出帐篷,深吸了口野外清新的空气。 然后拿出包里先前采购的蔬菜,重新架起锅灶,开始一如?既往地准备那顿最重要的早餐。 等到一切准备好,将阎弗生叫起床,收拾好卫生,一起享用过?营养又健康的早餐,之?后再?收拾好行?囊,继续回到不远处的国?道,按着导航的指示,朝着目的地一路西行?。 直到那头顶的太阳,也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西沉。 他们便又似前一晚那样,找一片远离公路的郊野,亦或者?安静无?人的公园,支起他们狭小却温暖的帐篷,吃一餐自给自足的晚餐。然后相伴着散散步,看看星空,再?相拥着进入梦田。 这样走走停停,吃在路上睡在路上的生活,在日复一日的自由与平静,在数不清的虫来鸟去,花落果红,碎星与弯月交叠,朝霞与暮霭更替间,迅速地流逝而去。 于是在经过?了长达三十?多天的跋涉与奔波后,两个人终于到达了西疆的地界。 随着海拔逐渐升高,氧气变得稀薄了起来,但或许是两个人一路从东到西,走走停停地已经适应了海拔从低到高的变化,过?渡得比较自然,所以即便是如?今精神状态并不佳的阎弗生,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反应。 除了即使擦了防晒与护肤霜的皮肤,都比刚出发时黑了不止一个度之?外,其?他一切状况都可以算的上良好。 在到达邻省与西疆的界牌时,敬云安停了下车,转头看着四处的风景,深呼了口气。 “阎弗生,我们前面就要正式进入西疆了。” 身边的人一如?往常那般沉默地坐在侧座里,偶尔转头朝远处望一两眼。 敬云安看着他笑了笑,然后从旁边掏出早先用过?的自拍杆,和手机架在一起,朝阎弗生那边贴近后,拍了张两个人和界牌的纪念合影。 然后将照片如?先前那般发到了私人社?交平台上。 「到达西疆。」 敬云安那原先从不发一条内容的社?交平台,如?今已经被满满的骑行?记录与照片侵占了。除了那些日常的留影之?外,每到达一个地界,都必会与界碑拍的合照,仿佛已经成了某种功勋章,挂在那满是记录的“社?交墙”上。 敬云安随手一划,就能看到在各种奇绝的风景中?紧贴在一起的两张脸,下意识地抿起了嘴角。 返回去相机界面,又拍了两张不同的角度后,他收起手机,重新发动了车子?。 轮胎滚过?那条看不见的界线时,敬云安忍不住兴奋地对?身边的人说:“阎弗生,我们到达西疆了!” 因着此处并不濒临水域,所以邻省先前那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逐渐被戈壁所取代,只?有道路两侧用来防风固沙的梭梭树与沙棘,在偶尔刮过?的风中?来回地摇摆。 进入西疆的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本该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刻,却不知是因海拔越来越高还是怎的,竟然下降了几分,风也因树木的减少而变大了很多,吹在脸上竟然还有些泛凉。 好在阎弗生的座位前有透明挡风,并不会被夹带的沙土眯眼,敬云安却不得不掏出防风镜戴在了眼睛上。 虽然路上风沙有些大,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广袤戈壁滩风景十?分的辽阔而美丽,尤其?是在机车不断地奔跑移动时,远处巍峨连绵的高原山峦轮廓,就像一幅最至臻化境的工笔山水画,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声喊叫。 “哦吼——” 事实是,敬云安也那么做了。 “阎弗生,你也喊一喊吧,好爽啊!” 这种一览无?余,天地一线的极致景色,只?有去掉棚顶门窗的遮蔽,亲身感受着风吹沙撩,才能更真切地更到身临其?境的美妙,也才会更真实地感受到祖国?山河的无?垠壮美,与能处身其?间的自豪与骄傲。 这样的感觉,若是房车必然会大打折扣,这也是当初敬云安如?何也要克服困难,骑着摩托带阎弗生来的原因。 看着因为叫声而难得向他转一次头的阎弗生,敬云安又一次庆幸起了自己当初的决定。 “阎弗生,这就是你喜欢的西疆,是你曾经很想来的西疆!” “你看看那里,”敬云安指向远处的高山,“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上去,我们会在那里看到最纯粹的雪,看到那种白到极点透着蓝的雪!” “阎弗生,你开心吗?我好开心啊!” “哦——吼——” 敬云安朝着戈壁滩的远方大声呼喊。 “阎——弗——生——!” “你喜欢——这——里——吗——” 第103章 伊嘎乞河谷 第143章 然而让敬云安没?有想到的是, 进入西疆的第一个晚上,两?个人刚找到一块平坦又合适的露营地搭下帐篷,天空突然开始飘起了雨。 “大?戈壁滩突然下雨,老天, 你还真是会开玩笑?啊。”敬云安拧着眉头朝天边吐槽了句。 时间?已?经到了夜里的八点多, 太?阳虽然刚落下山没?多久,但到处漆黑一片, 加上两?个人奔波了一天, 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赶路。敬云安不得不赶紧将坐在旁边等?着他烧饭的阎弗生先挪到帐篷里,然后手忙脚乱地收起怕淋湿的行李, 用防水布一一遮盖起来,再迅速冲到帐篷里。 雨来的突然,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好在他们寻找的露营地附近石头和植被多, 不会形成泥沙坑,加上因着此地风大?,害怕半夜被刮跑,敬云安还将地钉扎得特别牢固,帐篷的质量也足够好,否则这风雨交加的, 真是够两?个人喝上一壶的了。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 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在帐篷里面做点东西吃了。” 敬云安搓了搓阎弗生的脸, “冷不冷?” “想来今下午的大?风, 就是这场雨的前兆,太?兴奋了,没?想太?多,早知道就加把劲儿跑跑, 到前方的县城了。” 西疆的天气诡谲多变,一下雨让本?来还舒适甚至还有些燥热的气温直接骤降,阎弗生该是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突变的气温,情?绪不太?高?,低垂着眼帘老半天都不眨一下,跟下午那会儿相比简直不是一个人。 敬云安又搓了搓他的手,转身将早先准备的厚睡袋铺好,脱去他的外衣后,将他塞进了睡袋里。 “这里面暖和,进去躺一会儿就不冷了。” 阎弗生缩在睡袋里,脸朝着外面,静静地看着帐篷外面的雨滴。 敬云安也转头看了一眼,“老话说,出门下雨必有福气,我们这多难得,刚到戈壁滩就遇上下雨,福气得多大?啊。” 他看向阎弗生,“两?个人两?份福气,我应该暂时用不上,所以就把我的那一份送给你吧。” 阎弗生一如既往的不言语,在雨声噼啪的戈壁滩上,格外让人揪心?。 敬云安轻抚着睡袋,“你要早点好起来。” “拜托了。” 夜晚将近十点的时候,雨势开始变小,帐篷外的天空黑得不开头灯伸手真的不见五指。 敬云安将入西疆前在休息站买的小块肉骨,用微型高?压锅煮了,雨快要停的时候骨头也煮好了。他拉开帐篷,打开了盖子?,散过蒸汽后,将汤盛到了碗里。 稍微吹凉后,他将阎弗生扶起来,让他喝下了小半碗肉汤,之后又泡了点馍连同蔬菜一起,让他慢慢吃了下去。 饭后,敬云安又辅佐着他做了消化操和必要的锻炼,然后才给他喂药让他睡下去。 全部做完后,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敬云安将他先前剩下的饭菜吃掉,然后收拾好炊具餐碗,才重新进入到帐篷里。 雨后的戈壁滩有些冷,好在两?个人的睡袋足够的厚,抵挡了所有的寒气,敬云安躺在他的身边,下意识攥了攥阎弗生的手臂。 和从前相比,瘦了一大?圈,但紧实度还可以,不至于萎缩得太?厉害。 阎弗生是最爱美要帅的,这样的肌肉厚度,他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嫌弃。想及此,敬云安忍不住拧起了眉心?,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下颌的青筋也因哽咽缓缓突了起来。 新一天的戈壁滩风和日丽,太?阳高?高?地挂在头顶上。 吃过饭,帐篷也基本?晒干,清理干净四周的沙土后,敬云安将行囊一点点打包。 背对着晒了一会儿太?阳后,阎弗生看上去比昨晚的状态好了很多,甚至还自己抬头找起了光源。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可以多赶点路,先去前面的县城吃点好的,游玩游玩,再去前头非常有名的伊嘎乞河谷看一看,听说那里的风景很漂亮。” “阎弗生,你想去伊嘎乞河谷吗?” 重新坐上机车,顺着公路笔直向前,到达县城的时候,是正午。 两?个人停在一家?小餐馆前吃了碗当?地的鲜羊肉拉条,然后去了县城的街道市场转了一圈。 市场上到处都是各色美食小摊铺,敬云安买了几支烤串和两?瓶纯酸奶,和阎弗生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 让敬云安开心?的是,雨夜的低落并没有影响阎弗生很久,甚至天晴后他的食欲都好了起来。敬云安喂到他嘴边的东西,基本?都被吃了下去。 “好吃吗?” 敬云安笑着擦了擦他嘴角沾得酸奶,“那边好像有卖瓜果的,看着很新鲜,我们过去买点尝尝吧。” 说着,他就推着阎弗生走到了瓜果摊,“你想吃蜜瓜还是无花果?” “瞧着都不错,我们都买点尝尝吧。” 西疆的瓜果看上去就很甜,为防吃不完,敬云安挑得几样量都不多,还忍不住买了块菠萝。 在路边分着吃的时候,敬云安看着那块菠萝笑?了起来,“话说你好像很讨厌吃菠萝来着。” 他故意将菠萝放到了阎弗生的嘴边,果不其然,先前还张口吃无花果的人连嘴都不动了。 “哈哈,果然,讨厌在某种程度上也会成为一种本?能。” 敬云安自己啃了口菠萝,西疆的菠萝也很甜,“阎弗生,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讨厌菠萝来着。” 吃完水果后,敬云安在县城找了家?小旅馆,住进去给两?个人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好好睡了一晚后,第二天朝着伊嘎乞河谷的方向进发。 机车的速度比较快,伊嘎乞河谷距离县城不算很远,中间?露天扎营睡了一晚后,第二天上午就到达了河谷附近。 靠近水源的地带,到处都是一片绿茵。将车骑下马路,停在岔口后,敬云安拆下轮椅,推着阎弗生走进了草地深处。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不骄不躁地在斜上方照耀着,风慢悠悠地吹过时,谷地的草丛像绿色的波浪,从视野的这一端荡漾向另一头,伴着几声牛羊的低语呢喃,好不惬意。 “风吹草低见牛羊……” 敬云安微微抬头深呼了口清新的空气,然后闭上了眼睛,“阎弗生,你听,这是不是就是天堂的声音。” 风扫丛梢细细语,日拂麦波暖暖意。睁开眼世界广大?,闭上眼天地浩瀚,群山环拥,百兽亲昵,没?有什么比处身在这样一片大?草原里,更?能让人感受到何为万物与我为一。 敬云安缓缓睁开双眸,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阎弗生。忍不住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和自己一起躺在了草地上。 上方的万里晴空,无一云纷扰,仿佛伸伸手就能触摸到那极致的蔚蓝。 敬云安扣着阎弗生的手,慢慢抬起来,朝着天空伸出。 「20xx年1月12日,今天的天空很蓝,蓝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笑?。 「我才发现,我从未认真地看过这里的天。以后我都要这样看着它笑?。」 “阎弗生,这里的天蓝吗?” “如果你觉得蓝,就对着它笑?吧,怎么笑?都可以……” 风过时,绿浪荡漾留下的轻微声响,在耳际簌簌地拂过。敬云安缓缓放下了两?人伸出去的手,躺在草丛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一种奇妙的坠陷感,突然袭上了大?脑,仿佛漂泊的落叶终于回归到大?地。 身侧的微热体温,像是隐匿在迷雾中的灯塔,时而闪烁着淡色的光芒,然而迷雾太?大?,他就快要看不到那微弱的光亮。 “叮咚当?……” 直到几声空灵的回响,传进了他的耳窝。像是某种遥远而神圣的呼唤,将他从黑暗中召回。 敬云安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里被紧靠着的肩膀,熟悉而温暖。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仍旧遥望着上方蔚蓝的阎弗生,从草丛里坐起了身。 不远处,一匹枣色的马儿,驮着辨不清面目的西疆汉子?,朝着牧群缓缓而去。 那汉子?的头上戴着编织的帽子?,那马儿的颈上挂着半大?的铜铃,叮咚的声响,在辽阔的草原上听上去格外的美妙。 敬云安不知怎的,突然看着那人入了神,直到对方慢慢朝他走来。 “嘿朋友,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独特的饶舌口音,让人感到了一股淳朴的亲切,像是那本?就该是属于这片草原的声音。 “您好,我们是从坎海来的。” “哦,那个地方很远的,你们一定很辛苦的来吧?来,你拿着这个。”牧民?从自己的兜包里,掏出了一张又圆又大?的馕。 “谢谢您的好意,但不用了,我们自己也有吃的……” “哎,”牧民?歪了下头,因为背抵着东西不好下马,牧民?努力弯腰将馕往他的手里塞,“来到我们这个地方,一定要尝尝我们的食物,我在外面牧牛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但我的馕一定是最好吃的。” 第144章 “谢谢您……” “你快拿着,不拿着我就要生气了。”淳朴的牧民?故作生气地看着他。 “好吧,谢谢您。” 敬云安只得从地上爬起来,接过牧民?的馕后,赶忙回身把阎弗生也一起扶起来,安置在轮椅里。 “哦,还有一个朋友,那我再给……” “不不不,这一个就够了,这么大?我们两?个人都要吃好几次的。” 牧民?出门在外,带得食物也不是很多,敬云安十分真诚地向他道谢,“真的很感谢您,这一个就可以了,谢谢您。” “没?关系我还有的。”那牧民?拍了拍背后的大?包,又从腿边的兜袋里掏出了一个馕,塞给了敬云安。 实在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敬云安只好也接了过来,“谢谢您,真的很感谢您。” “不要客气的,我们都是朋友。” 牧民?大?哥黑红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下意识打量了两?眼轮椅中的阎弗生,“哎哟,你这个朋友很辛苦啊,你带着他也很辛苦。” “还好,不辛苦的,来到这里很开心?。” “嗯,我们这里是神圣的地方,有很多的山上都有神明保佑,”牧民?大?哥虔诚地捂了下心?口,“朋友,你们可以多呼唤神明,她会听到你的声音的。” 敬云安笑?着捂了捂心?口,“我会的,还打算去一下那著名的神山阿齐斯乐山。” “哦,阿齐斯乐山可以的,”牧民?点了点头,又认真地看了两?眼轮椅中的阎弗生,然后说,“朋友,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对你们外地人来说不是特别有名的山,叫库兹勒里山,是我们这里牧民?的圣山,你如果不着急赶路可以去那里看看,祈祷一下神明,或许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库兹勒里山,”听着不耳熟,敬云安来之前似乎没?有做过关于这座山的攻略,“好的,我会去寻找一下地图,多谢您。” “不客气朋友,祝你有好运。” 说完,那牧民?便拍着马背转身离开了。 牧民?的关切让人感到十分的温暖,敬云安一直望着他走向牛羊群的深处,才转头看向阎弗生,“阎弗生,你看,这里的人真好……” 他将那两?张又大?又香的馕,放到了阎弗生的怀里,“阎弗生,你想去库兹勒里山吗?” 第104章 库兹勒里山 因着伊嘎乞河谷的风景实在?太美, 两?个人没舍得就这?样直接离开,而是在?草原上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扎了营。 天色还早的时候,两?个人就静静地坐在?草地上吹风远望, 听?着从不远处山坡上传来的牛羊声, 感受着天地的宁静与安逸。 或许是气温适宜,阳光正好, 阎弗生难得坐在?轮椅上阖起了眼。敬云安在?他的颈后垫了个背包, 用帽檐给?他遮了遮脸,然后躺在?旁边的草地上, 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敬云安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跑到了西边的山尖上,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身旁轮椅中的阎弗生似乎早就醒来,静静地坐在?那里遥望着天边昳丽的晚霞。 敬云安从地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 不知道阎弗生什么?时候醒的, 但他好像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早就到了该准备晚餐的时间,但看着身边人专注的目光和不远处绚烂的霞云, 他刚想爬起来忙碌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真美。” 敬云安轻声呢喃着挪到阎弗生的身边, 倚靠在?他的腿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晚霞从橙红变成?雾粉,然后一点点染上幽蓝,最后随着落日, 一起温柔地消失在?山后的墨色深处。 这?场无声的日落,绚丽而璀璨,让敬云安心里不禁涌出一股又一股的悸动。 他轻抚着阎弗生的小腿,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太阳落山后,黑夜笼罩了草原,夜里的气温有些低,微风有点泛凉。 敬云安煮好晚餐,起了个不大的篝火,和阎弗生坐在?篝火前一边烤着火,一边遥望天边的星子。 “阎弗生你看,原来最纯粹的夜色,不是黑色,而是墨蓝。” 敬云安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了那支口?琴,在?墨蓝色的星空下,吹响了他们第一次跳舞时的曲子。 「我那无名的爱人……」 「仔细听?草丛里的虫鸣, 「它在?告诉你, 「有个人正在?步履蹒跚地爱你……」 …… 从伊嘎乞河谷离开后,敬云安便带着阎弗生朝着牧民大哥所说的库兹勒里山出发,只是要去那山得绕一段路,他决定先去不远处的小镇上,补充一下物资。 出了温暖的伊嘎乞河谷不多久,四下开始降温,周围也出现了落叶的乔木,导航显示的小镇并?不远,但敬云安感觉走了好久都没有到。 西疆的天气变化多端,一天能体验到整个四季,大概是因为气温突然下降让人有些不适应,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走到路程中段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片低缓的坡林,决定停下来稍作休整,并?加件衣服。 他从行?囊里抽出了里衣和厚的冲锋衣,推着阎弗生到树林里给?他穿上,然后在?落满了树叶的林间漫步了起来。 轮毂与鞋底碾踩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让人感到十分的治愈。坡林比较平坦,敬云安忍不住推着阎弗生往上方走了走。 站在?半高处往下望,四下的落叶与乔木,像极了一副传统的水墨画。 “阎弗生你看,真的太美了,”敬云安朝着不远处指了指,“原来从前在?课本上看到的古代山水画,都是真实景象,我还总以为是古人的想象与美化,原来真的就是这?个样子。” 敬云安说着,忍不住自己笑起来,“你该不会在?心里笑话我吧,笑我没见识……” “没办法,谁让我就是个书呆子,这?大半辈子都泡在?学?校里,哪里都没去过……” 敬云安微微敛了几分嘴角的弧度,“你一定见过很多不同的美景,甚至还有比这?更美的,所以才会那么?有创造力。” “这?样好看的景色,就该是你这?样的人看才对。” 轻微的欻欻声,在?风过时从树梢枝头间传来,四下的嘈杂让人没来由地感到了一种?凄冷的孤寂。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地上出现了一只小精灵,精灵有着娇小的身躯,却有着大而蓬松的尾巴,正蹲在?厚厚的落叶上,寻找藏在?下头的果子。 敬云安悄悄地矮下身,在?阎弗生的耳边低声说,“阎弗生你快看,那里有一只小松鼠。” “它长的好‘标准’啊。” 坎海市内就有松鼠,敬云安曾在?k大的校园里就见过不只一次松鼠,但那些松鼠都很小,比眼前这?只要小很多,而且尾巴并?没有特别蓬松,不像卡通画里一贯会出现的那种?大尾巴形象。 但眼前的这只却跟卡通里的松鼠形象一模一样,甚至连毛色都差不多。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不待他继续观察,小松鼠就蹦蹦跳跳地消失不见了。 “呀,它走了……” 阎弗生沉默地看着那小松鼠消失的地方,眨了下眼睛。 敬云安直起身,朝四处寻找了一番无果后,推着阎弗生转了个方向,“那我们也走吧。” 从坡林下来后,敬云安将阎弗生扶到车上,然后折起轮椅,“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说是松鼠象征着吉祥长寿,多财多运,今天咱们碰上也是一种?福气。” “在?戈壁滩遇上下雨,随便进一片树林碰到吉祥物,咱们这?运气简直了,没得说。” 捆好轮椅后,敬云安上了车,“等咱再去那大哥说的山上拜拜神明,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他发动了机车,朝着道路的前方疾驰而去。 到达小镇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个人找了家靠近旅店的小馆子,吃了顿地道的葱爆羊肉后,补充了下后面的路程需要的物资,然后回?旅店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早地便上了路。 说是早,可西疆天亮就已经十点了,等两?个人收拾好骑车出小镇时,都快十二点了。 原本好好的天,在?往西走了没多久,突然开始下雪了。 “你看这?天,说下雪就下雪。” 敬云安看了眼旁边的人,“阎弗生你快看,下雪了。” “胡天八月即飞雪,看这?雪的个头,估计到山那边也不会停,这?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扎营地。” 机车的速度快,风夹着雪打在?脸上属实是有些冷的。好在?他们穿得不少,冲锋衣也足够的防寒。 尽管如此,敬云安还是将车速放慢了些,按着导航继续朝前骑着。 然而雪势越下越大,还夹了冰雨,虽然戴着头盔能够继续赶路,但却少了欣赏美景的乐趣与本意。而且阎弗生一直坐在?旁边不活动,身体的热量不足,很容易失温出问题。 第145章 敬云安再三考虑了下,最终决定返回?到小镇,等雨雪停了天气好了再出发。 小镇上只有一家旅馆,好在?往来的人不算多,他们回?去的时候还住在?原来的房间里。 重?新安顿好后,敬云安又推着阎弗生去吃了顿热热的羊肉,还打包了大杯浓香的奶茶,走到不远处的公园里,边喝奶茶边赏雪。 大雪下了三天,两?个人就只好在?小镇上停留了三天。 而滞留在?小镇的三天,敬云安丝毫没闲着,整天推着阎弗生到处吃吃喝喝。也因而发现,原来相对于那些有名气的大城市,西疆最是地道的美食,都隐藏在?这?种?规模不大的小镇子里。 短短三天,两?个人不仅把先前路途中消耗的能量全都补了回?来,甚至还补得有些过剩了。所以大雪一停,两?个人立马就骑车上了路,朝着原定的目的地出发。 到达库兹勒里山时,天色还很早,三天的大雪覆盖了整座山。 相对于巍峨入云的阿齐斯乐山,库兹勒里山要低矮太多,坡度相对来说也比较缓,东边比西面要平坦,没有陡峭的断崖或者?怪石。 敬云安下车随手拨了拨脚下的雪,正如阎弗生曾经在?日记所写得那样,西疆的雪十分的干净、纯粹,粒粒分明,像筛出来的粉一样,不粘连成?结。 在?雪粉下面,是仍旧鲜绿的青草。白雪覆绿衣的景象,十分的赏心悦目。 敬云安观察了一下平坦的东面,感觉轮椅虽然没办法推上去,但爬还是很好爬的。 将车停在?不远处的树旁边后,敬云安把阎弗生从车上扶了下来,然后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背上,用早先准备好的行?囊捆绳从后面将他捆在?了自己的背上。 阎弗生的身量比敬云安还要高出一厘米,即便敬云安使劲弯腰,他的脚也还是拖在?地上,但这?样也正好能缓解一些重?量。 将阎弗生背好后,敬云安抽出了登山棍,然后从东坡开始往山上爬。 “阎弗生,你这?臭小子可真够沉的,天天不动弹,肌肉都瘦了那么?大一圈,咋还这?么?沉呢……” 背上的人像个巨大的人形玩偶,沉默地趴在?他的身上,除了偶尔呼出的热气打在?敬云安的侧脸,都感觉不到他的生机。 敬云安抬头看了眼距离山顶还无比遥远的路途,深深地呼了口?气。 “阎弗生,你说咱们上到山顶后,能不能见到那大哥说的神明呢。” “你相信天地间,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沉重?的步伐落在?倾斜的地面,扬起的雪粒朝着身后滚去,风吹过时,冰凉的鼻腔内竟莫名嗅到了一股奇特的清香。 “阎弗生,你闻到香味了吗?” “我竟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雪下埋着还没凋谢的花,还是这?山上有什么?花迎雪而开。” 嘴边的热气化作白雾朝着身后飞去,敬云安粗喘着停了片刻,然后继续向上爬。 “你是不是正在?心里偷偷地笑话我呢……” “笑话我信什么?神明,还扛着你这?么?死?沉的家伙来爬山……”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太阳照在?白雪上散发出晶莹的光泽,像最上乘的银丝锦缎。 插在?雪里的登山棍不停地抖动,敬云安握着棍子的双手被冻得紫红一片。 “其实我是不信神明的……” 呼出的热气拂过脸颊,不知不觉间就在?眼睫上结下了一层冰霜。 “我是个科学?的唯物主义者?,我讲逻辑胜过……其他的一切……” “不论是情?感,还是玄学?……” 库兹勒里山并?不高,可扛着一个跟自己身形一样的成?年男人上山,堪比毫无辅助地徒手攀爬几千米高的阿齐斯乐山。 爬到中段,敬云安实在?支撑不住,跪在?雪里喘了好久的气。 趴下容易,想再起来却是无比的艰难,纵然西疆的山雪不湿黏,可敬云安还是打了好几次滑,险些直接滚回?去。 好在?他为防万一,给?阎弗生也做了全副武装,下滑时他无处安放的长腿因积雪曲折,脚上高山靴的底部冰爪直接卡住了雪下的碎石。 敬云安趁机放出了登山棍中的钩子,抓住了积雪下突起的岩石,然后借力慢慢爬了起来。 “呼……呼……” 重?新站起来后,敬云安深深地呼了口?气,缓了好一会儿劲后收回?钩子,咬着牙继续向前爬。 库兹勒里山东面的倾斜度,如果没有背着阎弗生,敬云安估计自己不用一个半小时就上去了,可背着阎弗生,他整整爬了四个多小时。 到达山顶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将阎弗生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后,敬云安直接倒在?了地上,面朝着万里无云的苍天,半天没有缓过来神。 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的三点多,阳光西斜着倾洒在?山顶上,黑色的冲锋衣吸纳着光的能量转化为热能,排出汗水的湿气后,为身体提供着为数不多的热量,但敬云安还是感觉脑袋开始变得发沉。 身旁同样倒在?雪地上的阎弗生,不知怎么?突然被呛了一下,咳嗽的声音唤回?了敬云安疲累的神智,他赶紧撑着胳膊爬起来,将阎弗生从地上扶了起来坐着。 “怎么?咳嗽了?哪里不舒服吗?” 敬云安来回?地检查着他的衣服和身体,除了脸被冻得通红之外,看上去似乎还好,咳嗽大概是被飞进喉咙里的雪粒呛得。 敬云安松了口?气,但山顶的风速和温度到底和山下不一样,不能待得时间太久,否则万一一个失温,两?个人就危险了。 将上山前揣到内兜里的两?管能量药剂掏出来拆开,各自灌下去后,敬云安架着阎弗生站了起来。 “阎弗生你看,我们到山顶了。” 库兹勒里山的海拔不高,但这?会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四处一片白茫茫的山间新雪,被午后正暖的阳光照耀着,莹白中泛着淡淡的金光,偶尔几株高些的植被枝丫间化雪而成?的冰凌,被太阳照射而时不时闪烁过一两?星璀璨晶光。 高低错落间,美的让人感到震撼。 “太美了。” 敬云安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阎弗生,这?是西疆的雪,你曾经很想看的雪。” “虽然这?里的海拔,还不足以看到那沉积到透着蓝的雪,但不远了……” “等下次我们到阿齐斯乐山,就能看到了。” 山风虽不凶猛,却也呼啸寒冷,两?个人冻得通红的鼻尖上,萦绕着暖白的雾气。 敬云安笑着转头看向阎弗生,后者?那无波的脸上,难得因为寒冷而拧出了一丝涟漪,在?金色的阳光下,眉眼间沾上的飞雪与结成?的冰霜,也闪着生动好看的光泽。 长久的站立后,阎弗生的双腿像是无法支撑他全部重?量般,猛地弯跪在?了雪地里。 敬云安也顺势跪倒下去,两?个人并?肩而跪,远远看去,当真像是要祈拜山中神明一样。 敬云安看着阎弗生唇齿间的雾气向远处飘去,忍不住转头看向天边的太阳,缓缓抬起双手,合起在?脸前,然后闭上了双眸,神情?庄重?而虔诚。 “库兹勒里圣山的神明,拜托您……” 像是生怕那最真挚的祈求说出来就不会被实现似的,敬云安紧抿着嘴唇,默默地在?心里求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冰凉的寒气从膝盖侵入,他才睁开眼,深深地,长长地叩首,然后起身,将旁边的人也扶了起来。 “我们现在?是下山,还是你想再看一会儿雪?” 难得见到阎弗生眼睛四处转动的模样,敬云安也不想扫了他的兴,就只好扶着他在?山顶四处转了转。 直到风渐有变大的趋势时,才准备下山。 下山并?不比上山轻松多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直接跌滚下去。所以敬云安打算将绳子换个捆法,免得真地滚到雪里,两?个人缠在?一块扯不开都受伤。 他把阎弗生扶到一块低矮些的大岩石上倚靠着,开始解绳子上的扣。 就在?他解开绳子,打算蹲下去将人驮到背上的时候,那看似牢固实际只被一层冰雪冻在?一起的岩石突然松动,猝不及防地朝着西坡滚了下去。 “啊!” 敬云安都来不及去抓阎弗生的胳膊,两?个人就被石头带着一前一后朝山下滚去。 “阎弗生!” 库兹勒里山的西坡不似东坡平坦舒缓,到处都是突起的岩石和隐形的陡峭断崖。 敬云安还能在?滚落时挥摆四肢做缓冲,可阎弗生却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在?坑坑洼洼怪石耸立的山坡上,像个被丢下山的人肉沙包般东跌西撞,一个撞不好就可能丧命。 敬云安心急如焚,却根本追不上他坠落的速度。他下意识四处寻觅,然后摸到了一块被跟他一起滚下来的大石头一角,直接抱上去增加重?量,加速自己下坠的速度。 第146章 好不容易追到了阎弗生的身旁后,他迅速扔掉石头扯住了他的胳膊。 “阎弗生!” 本就倾斜的角度加上冰雪的加持,靴底的冰爪根本无法发挥作用,下滚的速度完全降不下来,两?个人拉在?一起眼看就要滚到西坡最陡峭的断崖边缘。 情?势危急,敬云安慌张地四处摸索,然而摸到的石头全都是松动的,还不待他抓上去就先滚到了山下。 无奈他只能岔开双腿,四处乱蹬,试图抵到一处坚硬的坑洞减速,然而无果。 坚硬的砾石摩擦着腰背,衣服被磨破了口?子,疼痛瞬间传来。敬云安咬牙四处踢腿,终于在?滚到断崖边缘之前,用脚底的冰爪卡住了一处岩缝,手也趁机攀住了一块坚固的大岩石。 “嗯!” 骤降的停滞扯得手臂肌肉发痛,敬云安下意识闷哼了一声,然而更大的痛呼声却自斜下方传来。 敬云安立时转头,正好看到一股刺眼的鲜红从阎弗生的额头淌出,瞬间漫过了他右边的眼睛和脸颊,滴滴答答地流到了衣服上。 “阎弗生!” 血液的流速很快,证明了额头伤口?的深度不浅。 敬云安拧着眉头,试图将他拉到身边,然而单臂的力量无法撼动一个成?年alpha的体重?。 “阎弗生,你怎么?样?你不要害怕,我马上把你拉上来。” 几次拉扯无果后,敬云安恨恨地咬了下后槽牙,开始四处寻找有没有能将阎弗生托住的石头。 除了他自己手上攀住的这?块之外,只有阎弗生右手边一块突起的大石头能够撑住,但眼下阎弗生的情?况根本无法自己爬过去,只能敬云安把他推过去。 可是凭一只手的力量,敬云安根本没办法做到。 思?虑再三后,敬云安只能试探着抬起那只空闲的脚,将脚尖探进阎弗生的上衣下摆,借着衣服的拉扯和膝盖对阎弗生手臂的压制,松开了扯着他胳膊的右手,然后迅速从腰上抽出备用的绳子,绕过攀住的石头尖端处系紧。 确认牢固后,他迅速松开石头扯住绳子,另一只手将绳子捆到腰上,在?脚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解放双手,一把扯住了阎弗生的胳膊。 “嗯……” 脖颈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突,敬云安将阎弗生拉上来后,用力地推到了另一边的石头上。 然而石头的斜角还有一块高耸的突起,正好挡住了阎弗生的腿。 无奈之下,敬云安只能放了放绳子,朝那边跨了一步,然后扯着阎弗生的裤子抬起他的腿,跨过突起,再用力往石头上推。 这?个过程敬云安整整耗费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全靠那一根绳子和卡着岩缝的左脚尖,支撑身体的全部重?量。 等把阎弗生推到安全地方后,敬云安紧绷的左脚一下子抽了筋,连带着支撑重?心的整条左腿都抽了筋。 “啊……” 敬云安猛地向下一滑,若非腰间的绳子拉扯,他就直接滚下断崖了。 抽筋的左腿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敬云安起了一身冷汗,他双手四处乱抓却摸不到一块可以借力的石头,另一只脚踩了几次除了湿滑的泥土外什么?都踩不到。 他下意识用手抠住泥雪,却深知毫无用处。 四周能在?腿脚抽筋的情?况下攀到的,只有托住阎弗生的那块岩石,可是…… 敬云安看了看那块石头底下泛着潮湿的泥土,又看了看脚下的断崖。 如果这?石头承担不了两?个人的重?量,稍微歪斜一下,他们俩就都活不成?了。 敬云安抬头看向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绑在?石头上稍微一扭动就要滑脱的绳子,无奈又悲催地发现,那似乎是他所有的希望。 左腿的肌肉抽搐牵动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敬云安咬牙克制也无法压下,绳子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晃动,眼看着一点点向外滑脱。 库兹勒里山的海拔虽然不高,可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何其渺小,这?不过山腰的断崖若是掉下去,都是九死?一生,非死?即残。 倘若他还有一口?气活着,算是幸运,可若是他死?了…… 敬云安抬头看向躺在?右边石头上,满头鲜血的阎弗生,嘴唇一颤,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几乎没有犹疑地,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进口?袋,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西疆救援热线吗,我现在?在?库兹勒里山的西坡断崖……” 挂断电话后,敬云安看了眼自己就快要滑到边缘的绳子,小心翼翼地朝上伸手,再向上…… 手机还差一指才能放到阎弗生身边。 敬云安咬了咬牙,左手紧紧地抠着泥雪,右脚用力一蹬,将手机抛上了石头。 然而滑到边缘的绳子因他向上的动作一松,再落回?去时—— “呵……” 敬云安闭上了眼,嘴角一瞬间扬起的笑里,带着数不尽的遗憾,和终于解脱的凄凉。 ——绳子滑脱了。 第105章 神明 “嘭”的剧烈震荡伴着尖锐的疼痛, 从额头传到颅顶瞬间充盈整个大?脑,继而席卷全身。 涓涓的滚烫从眼前?漫过,狰狞的血红瞬间吞噬了本就朦胧的视野,腥咸的锈味从嘴角渗进口腔, 在味蕾之间肆意地来?回流窜。 阎弗生仿若刚从混沌之中萌醒一般, 不停地眨动着沉重?的眼皮。 天地上下颠倒,世界不停摇晃扭曲, 直到归于一片冰冷的平静。 耳边传来?的求救声, 那样的疲惫而虚弱,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一遍又?一遍哀求得声音里, 完全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好像那求救的信号只是?他最后的嘱托。 熟悉的嘟嘟机械电子音响过一瞬后,那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中, 夹杂着奋力一搏的勇气和即将远去的决绝。 金属器物落在身侧的轻微咔哒声,像一记惊雷从阎弗生的颅顶蹿到四肢,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栗与恐惧。 那压在身体上一年多之久的无形却沉重?的大?山,在那悲怆的“呵”声传进耳朵里时,彻底崩塌。 “啪!” 阎弗生猛地翻身,伸出去的手像扯住了末日?的方舟, 死死地抓住了那只手腕。 巨大?的对冲力与拉扯感, 让虚弱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日?渐消减的肌肉传来?了撕扯般的疼痛。 “嗯……” 因疾速坠落造成得失重?感并没有传来?, 想象中的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发?生, 手腕上的束缚与关节拉扯的疼痛,却无比尖锐而清晰地敲打?着敬云安的知觉。 敬云安猛地抬头,看?向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和那个满脸鲜血因拼命用力而五官狰狞的人, 整个人僵在了冷风中。 直到那抹温热的鲜红从阎弗生的额角滴落到他脸上。 “阎弗生……” 滚烫的泪水像无数根细针,充盈并刺痛着敬云安干涩而绝望的双眸,汹涌地溢出眼角后,接连坠下脸颊。 原来?库兹勒里山真?的有神明,她听到了虔诚祈求者的心声。 泪水从嘴角滑落,敬云安缓缓扬起?了一抹欣慰又?释怀的笑容。 “阎弗生,放手吧……” “嗯……” 又?一滴鲜血从青筋暴突的额头坠落,石头上的人因这话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腕,并试探着伸出另一只手。 敬云安看?了眼他卡在石头缝里借力而剧烈颤抖的双腿,眼泪止不住地从脸颊滑落。 “放手……否则我们谁都活不了……” 伸出的另一只手在几次艰难的尝试后,终于死死地扯住了敬云安的衣服。 阎弗生从来?都是?个蛮横又?执拗的人,敬云安比谁都清楚。 “阎弗生,我知道你?这一年不愿意醒来?,是?因为?你?不想原谅我,却又?控制不住爱我……” “可是?阎弗生,我不值得你?去爱,你?知道的,我的心早就被过去的人填满了。” 敬云安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唇角的泪水渗进了嘴里,酸的发?苦。 “我承认,我对你?有点感觉,但那也只是?一点感觉……这一年的照顾,是?我仅剩的良心在愧疚……我其?实一直都很清楚,你?没有任何的过错,我只是?想找个人发?泄我内心的阴暗和扭曲,想拉个人一起?下地狱……” “我不是?什么好人……” 敬云安遍布泪痕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染着嘲讽的冷笑,“阎弗生,你?自觉风流潇洒,没心没肺,其?实根本是?个缺爱的可怜虫,装模作样都学不出人家的三分真?性情……可悲的很……” 阎弗生那扯着衣服的手指因用力而绷到青白,在凛冽的寒风中裂了口子。 敬云安嘴角止不住地颤抖,“我不爱你?,我永远都不可能爱你?,就像你?永远都不可能摆脱奉念非的影子……” 第147章 一滴混着血色的泪水,滴到了敬云安的脸上,紧攥着手腕的力道越收越紧。 敬云安瞥了眼那石头底下因晃动而滚下断崖的几撮雪土,心脏猛地一紧。 “奉念非,我恨你?,更恨你?那个十?恶不赦,活该千人唾万人骂的爹!” 又?一滴血泪从阎弗生的眼角滴落。 敬云安看?着他那充盈着血红却无比清明的双眸,到嘴边的恶言恶语与刻薄咒骂,突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双唇的颤抖与如何也压制不下的哽咽,暴露了他全部的心思。 “对不起?,阎弗生……你?很好,你?很好……” “可是我不好……” 敬云安咬牙忍下抽筋的剧痛,缓缓抬起?了左手。 “不……不……”因用力而无法完全发?出声的气音,从阎弗生的嘴里急切地涌出。 滴滴答答的鲜血从阎弗生的额角流下,不停地砸在敬云安的脸上。 挣扎向上的左手,终于伸手摸到了右腕,敬云安仰望着阎弗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的话:“你要好好地活着,作为?阎弗生,像样的、好好地活。 “从此以后,你?阎弗生的世界里,刻意的洒脱或哀伤都不必,因为?你?已?经很好地款待过这个世界了。” “不呜……” 眼泪模糊了敬云安想要看?对方最后一眼的视线,“太苦了……所以我们下辈子,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呜……” 阎弗生咬牙切齿地向前?挪身子,像是?如何也不能被对方扯开手指般,死命地钳着对方的手腕。 敬云安缓缓闭上眼,左手摸上了阎弗生的手背,手指顺着对方的指缝往里钻,开始一点点掰扯他的手。 “松手……松手吧……” “阎弗生,松手……” “呜呜啊……” 就快要竭力的痛苦和即将失去敬云安的恐惧,让阎弗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只有急促而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喉咙里无助地溢出。 终于,敬云安钻开了阎弗生的一根手指。 “啊……” 巨大?的绝望笼罩了两个人之间短暂的距离,死亡随着手指被一根根撬开而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叮咚当……”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空灵回响,从不知何处的远方传来?。 不过片刻,“哎!” 一道粗犷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你?们不要乱动,我放个绳子下去,你?抓住上来?昂!” 独特的夹杂着饶舌的口音,让人陌生又?亲切,阎弗生心头一滞后,更加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被掰开的手指死死地掐着敬云安的手。 接连不断的血泪从眼角淌出,悉数坠到了敬云安的脸上。 后者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仍旧低着头满脸的绝望,直到那粗犷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敬云安立时抬起?头,从阎弗生的脸侧看?到了上方的山顶,那里有两个身着当地牧民服饰的汉子,正在边扯绳子边语速极快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经过一番讨论后,其?中一个汉子将绳子绑在腰上,缓缓地倒退着往下爬。 “你?们再坚持坚持,这里太高了,我们得慢慢下去。” 山顶的汉子将绳子一点一点往下放,直到下山的汉子踩到一处突起?的牢固的花岗岩上,然后将另一条绑在大?树上的绳子抛了下来?。 一声西疆语的提示后,下山的汉子扯住绳子,用力地朝断崖处的两个人抛去。 “好了,你?们赶紧抓着绳子上来?!” 粗长结实的绳子正好从阎弗生的身侧滑下,垂在断崖边沿。 阎弗生伸手就可以够到却没有动作,只直勾勾地看?着敬云安,像是?对方不拉绳子,他也绝对不会伸手似的。 在寒冷的环境下来?回拉扯,两个人都已?经到达身体的极限,敬云安赶紧松开掰扯阎弗生的左手,用力拉住了身前?的绳子。 “我拉住了,你?松手吧。” 阎弗生像是?被他吓怕了,仍旧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腕。 敬云安无奈地笑了笑,脸上的泪水被冷风吹得有些狼狈,“你?不松手我怎么拉绳子,我左腿抽筋了,吃不上力,一只手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掉下去。” 听到这话,阎弗生愣了一瞬,然后稍稍松了点劲儿,但并未完全收回手,直到敬云安右手也抓上绳子,才慢慢松开了手。 “抓住了啊,我拉——” “等一下,先拉他上去。” 敬云安转头看?向阎弗生,“你?的腿不方便,等会没办法自己蹬山借力,你?先上去。” 然而阎弗生根本不听他的话,来?回地摇头。 “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你?上去后我立马也上去。” “两个人不能一起?上,太重?了!”站在石头上的汉子朝他们喊。 “还?有其?他绳子吗?”敬云安朝上面喊。 “等一下。” 石头上的汉子朝山顶的汉子喊了几句西疆语后,上方又?放下来?一根绳子。 敬云安往阎弗生那边爬了爬,将第二根绳子绑到了阎弗生的腰上,“你?抓住,我们一起?上去。” 听到这话,阎弗生立马抓住了身上的绳子。 “大?哥,您拉这根绳子。”敬云安朝上方的汉子示意阎弗生面前?的绳子。 “好!” 阎弗生的双腿虽然功能健全,但精神崩溃后长期不使用不运动,肌肉力量退化很严重?,没有科学复健根本无法正常行动攀爬,更何况在眼下力竭的状态下。 敬云安将自己那根绳子也捆到腰上后,跟在阎弗生的后头,一只手拉着绳子,一只手托着他往上爬。 抽筋的左腿不知道什么时候缓过了那股劲儿,虽然还?有些疼,挪动起?来?有些吃力,但总算不碍事,能往上爬了。 游牧的西疆汉子力气都非常大?,没多会儿就将阎弗生拉上了花岗岩,然后将敬云安也拉了上去。 “你?还?有力气吗,”西疆汉子示意敬云安,“你?快先上去,我托着他。” “放心吧,我一定把他托上去。” 敬云安自己也即将力竭,顾不得说感谢,在山顶汉子的帮助下,先一步爬了上去,然后趴在地上帮着拉绳子。 不多会儿,阎弗生也被拉了上来?。 见着他上来?后,敬云安绷紧的那根弦瞬间断掉,浑身瘫软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阎弗生也用尽了全力,双臂剧烈颤抖着瘫倒在雪地里,下意识朝敬云安伸了伸手。 后者缓了两口气后,朝他侧过身后慢慢探出手,触碰到阎弗生的指尖后,用力地握了上去。 四目相对,泪水如何也无法控制地从眼角向外漫涌。 两个牧民汉子收起?绳子后,走到二人跟前?,关切地询问:“你?们还?好吗?” “看?他的头上还?有伤口。” “你?们再坚持坚持,我们用马儿驮你?们下山。” “谢……谢谢您……”敬云安转头看?向牧民大?哥,虚弱地跟两个人道谢。 缓了一会儿有力气后,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知道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其?中一个牧民指着自己说:“我叫撒齐里,这是?我的弟弟,撒日?里。” “真?的很感谢你?们,感谢两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说着,敬云安摇摇晃晃地给二人下跪。 “哎哎,不可以不可以,”撒齐里赶忙将他拉起?来?,“我们只是?在那边赶牛的时候,看?到你?们上山了,觉得不太放心,过来?看?看?。救你?们的不是?我们,是?库兹勒里的山神。” 说着,撒齐里捂了捂心口。 敬云安也下意识捂住了心口,然后转身扶起?阎弗生后,朝着先前?叩拜过的太阳方向再次叩首。 “感谢库兹勒里山的神明,感谢库兹勒里山的神明。” “神明会感受到你?的致意的,天快黑了,我们先下山吧。”撒日?里说。 “好,多谢两位大?哥。” 第106章 神明(二) 将?两个人分别托上马后, 撒齐里和撒日里两兄弟牵着?马绳,唱着?当地?牧民上山时?必会唱的歌谣,顺着?东坡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大约刚下了三分之一的山路,正?好碰上了先前敬云安求助的救援队。 询问过正?是他们拨打的电话, 并确认两人的生命特?征还算良好后, 救援队的医护人员就地?帮阎弗生紧急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然后一起下了山。 到达山脚后, 救援人员从车上抬了担架, 将?阎弗生从马上放下来抬进了车里。 因着?还要去追赶牛羊群,撒齐里撒日里两兄弟不能多待, 简单和救援人员说了情况后便要离开。 第148章 敬云安赶忙爬起来拉住两兄弟:“感?谢两位大哥的仗义援手,请务必给我个联系方式。” “不必了,我们这些整天和牛羊为伴的牧民, 身上不咋带那些东西,联系方式就不必了,咱们要是有缘,定会在神明的指引下再次相?见的。” 撒齐里笑?了笑?,“西疆的山很迷人,但也很危险, 要是再上山,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说完,撒齐里和撒日里就挥了挥手, 转身骑着?马离开了。 敬云安看着?两兄弟的身影走下马路, 不多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中,除了零星铜铃的空灵“叮咚当”回响外,再无所踪。 他转身走到救援队的车前,随着?工作人员一起上车, 坐在阎弗生的担架旁去往医院。 见他在身边,阎弗生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然后昏了过去。 “阎弗生!”敬云安声音有些慌张。 旁边的急救人员迅速听过他的心跳,又扒开他的眼皮检查了瞳孔,说:“别紧张,他只是昏睡过去了,失血加上高度紧张后的正?常现象,前面的县城有家?医院,到时?候最好做个全面的检查。” “好,好,”敬云安稍微松了口气,“谢谢您。” “这样刚下过大雪的天气,你们怎么敢随便上山……”坐在旁边的救援队长皱着?眉头训斥了他一句。 “这不听说库兹勒里山是圣山,就想着?来……我还做了充足的准备……”敬云安满脸的歉疚,“总之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就算是再好的装备,这样的时?机也不适合,保不齐马上就会有暴风雪……” 车子在路上开了二十分钟,敬云安就接受了二十分钟的批评教?育。 到达医院后,救援队帮忙把人抬上医院的急救推床后,就离开了。 敬云安目送救援队的车子离去后,转身跟着?护士走到了手术室门?口,大门?关闭后没多久,手术室门?口的灯就亮了。 阎弗生额头上的伤口流了不少血,虽然紧急处理过,但救援队的人说他伤口不浅,敬云安看着?那鲜红色的灯,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紧接着?眼前开始变得昏黑。 于是,在经历过同样高强度的体能与心神消耗后,敬云安也倒在了手术室的门?口。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变暗,映入眼帘的是对面墙上开启的电视机,屏幕上显示22点34分。 敬云安下意识转头扫了一圈病房,隔壁床上坐着?看电视的,是个吊着?胳膊脸颊赫红的西疆男人。 他爬下床走到门?口,找到值班的护士问了阎弗生的病房所在,然后找了过去。 阎弗生的病房是个双人间,但暂时?只有他一个人住着?。敬云安走到床边,来回打量了一圈后,下意识摸了摸他还在输液的手。 体温暖热,不知道是一直没醒,还是醒了又睡了,看上去状态似乎还可以?。 就在这时?,要换药的护士从外面走进来。 “哎,你是哪个病房的?” “哦,你好,我是跟他一起来的。”敬云安回头看向护士。 “是你啊,在手术室门?口昏倒了,”护士走到床前,将?快要打完的药瓶向外换了位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我没事,不晕了,”敬云安示意床上的人,“他怎么样啊,手术顺利吧,头上的伤很严重吗?” “伤口不浅,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缝了针,近期不能见水。还有些脑震荡,需要住院好好观察几天,其余的你最好去明天上班问问主治医生,看需不需要转去大医院再检查一下,毕竟我们这小县城的设施有限。” “好,我知道了,”敬云安点了下头,“谢谢你。” “不客气。” 换完药后护士就离开了。 敬云安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将阎弗生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大概凌晨两点左右,阎弗生突然猛地?惊醒了,手下意识抓住了触手的温热。 趴在床边的敬云安眯着眼睛爬了起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敬云安的声音拉回了阎弗生的神思?,他转头看向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滞了一瞬后,慢慢变得平缓了起来。 “你还活着?……” 沙哑而干涩的声音,有着?熟悉的音色。 太?久没听到过了,敬云安不禁轻扬了下嘴角,然后欢欣地?笑?起来,“是,我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阎弗生看着?敬云安明明笑?着?,却不停往下流泪的眼睛,用力地?将?他的手攥在手心里,想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干哑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里有水,我给你倒点水……” 见他要走,阎弗生立时?握紧了手。 敬云安无奈地?又哭又笑?,他指向旁边的床头柜子,“就在你旁边。” 即便如此,阎弗生却还是不想撒手,心有余悸总是那么的让人难以?释怀。 敬云安只得握着?他的手,走到柜子旁,用另一只手倒了点水。 “来,喝点润润吧。” 把敬云安递到嘴边的任何东西吃下肚,已经成了一种潜意识的习惯,苏醒过来的阎弗生如从前那样张开了口。 喝过水后,阎弗生松开了一只手,慢柔柔地?抚上敬云安的脸颊,擦去了那不停坠落的泪珠。 “是,我喜欢这里……我很开心……” “我不冷……福气一人一份,你的你要自己留着?,不能都送给我……” “我想去伊嘎乞河谷……河谷的风景真的很美……” “烤串和酸奶都很好吃……蜜瓜和无花果都想尝尝……” 听着?他一个接一个地?回答,到达西疆之后他询问他的那些问题,敬云安的视线朦胧了一次又一次。 “我不喜欢吃菠萝,是因为十几年前在滃港时?,进出山区运送木料的老司机曾给了我一个菠萝,我不舍得分给别人,就自己躲在海边的山顶上全吃了。菠萝没有泡盐水,腌得我整个嘴和喉咙疼了好多天,饭都不敢吃,我不敢告诉别人,又不懂怎么消敏,硬是自己捱了……” “好了,不要说了。” 敬云安打断了他的话,忍不住伸手上前,将?他抱在了怀里,“对不起……” “不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阎弗生也紧紧地?回拥了他。 “对不起……呜……”敬云安却将?脸埋在他的肩膀里,控制不住地?痛哭了起来。 听到他的哭声,阎弗生的眼睛里也瞬间盈满了泪水,不待眨眼,泪珠便断了线般瞬间打湿了两颊。 “你也告诉我吧,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吃生的,为什么不喜欢辣……为什么不喜欢长头发……” 敬云安紧紧地?攥着?他后背的衣服,鼻涕与眼泪将?他的肩头沾得一片污浊。 “我呃……”哽咽卡断了敬云安的话,“我没有不喜欢辣,只是以?前喝酒喝坏了胃,不敢吃……” “也没有不喜欢长头发……” 敬云安浑身止不住地?抽噎,“我讨厌麻,海参和大肠我也不喜欢,但没有不喜欢看电影,只是我从前太?忙,没有时?间去看……” “不喜欢吃生的是因为,小时?候做饭总是做不熟,吃伤了……” 阎弗生缓缓闭上了眼睛,眉头皱起,眼泪再一次决堤之际,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还有呢?” “还有……还有我不喜欢吃榴莲,不喜欢吃速冻饺子……” “我也不喜欢速冻饺子。”阎弗生嘴角扬起,唇上的泪水便流进了嘴里。 敬云安吸了吸鼻子,“我喜欢做手工,那些小房子的模型,还有送给你的水晶球底座,都是我自己做的……” “做的很好。” “我还喜欢打乒乓球,以?前为了教?……参加兴趣社的余墨,特?地?学?的,后来喜欢上了,但很多年没好好打了……” 阎弗生抚了抚他的后背,“我只会斯诺克,为了泡帅哥学?的,不过我学?习能力很强,你教?我,到时?候陪你打。” 敬云安往他的颈侧蹭了蹭,“我其实是个肤浅又世俗的人,想要争名夺利,想要金光闪闪的一切,但忍不住装清高,我导师从前还常说我特?别容易钻牛角尖……” “嗯,俗人才有意思?,反正?我从没想过出家?。” 低声的呜咽在耳边回荡,敬云安埋在阎弗生的侧颈里只哭不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又开口:“你煮得汤真的特?别特?别好喝,我一直都装不喜欢……” “我知道。” “呜……我其实特?别喜欢你那辆车,还有那套房子……” “都可以?送给你。” “我还很喜欢你送的那块表,特?别喜欢……” “有的是,我还能设计更好的。” 又是只哭不说话的好一阵子。 第149章 等的阎弗生忍不住吸着?鼻子问:“还有呢,还喜欢什么?” 怀里的人哽咽着?不说话,只是将?手臂不停地?收紧。 阎弗生也用力收紧双手,像个刨根问底的孩子,但语气却又像是在哄孩子,“还有呢?” “呜……” 敬云安不停地?呜咽,就是不肯说话。 半晌过去,阎弗生往他的肩膀上埋头,擦着?满脸的泪水,声音闷闷的,“还喜欢口不应心,装模作样,死鸭子嘴硬……” 这话听着?不顺耳,敬云安哭声中夹杂了几分羞恼。 “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这话还没说完,埋在颈侧哭个没完的人就抬起了头,用力掰过他的脸,堵上了他聒噪无耻的嘴。 然后四瓣纠葛不休,双舌难舍难分,呼吸在鼻间抵死缠绵,耳鬓在指间厮磨拉扯,不过片刻,就晕红鼓胀,秀色附着?,让人看了不禁两耳发烫,心口激荡。 “哎,怎么还开着?灯……” 直到半夜巡房的小护士突然进入,撞破了一地?情动炽热。 “啊,不好意思?……” 年轻的小护士嘴上道着?歉,心里想着?逃,双腿却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僵在原地?怎么都拖不走,两个大眼睛更是瞪得像铜铃。 “咳咳……没,没事……” 于是那抱成一团脸皮叠起来比城墙还厚的两个人,难得羞着?脸挠起了后勺,四只手脚突然都变得很忙。 第107章 出院 尽管阎弗生的脑震荡极其轻微, 但两个人还是在县城医院住了一个来星期,彻底确认脑部没有大碍后,才转到了乌切尔市的市医院。 乌切尔市是西疆的省会城市,虽不及坎海市那样的国内一线大都?市, 但在西部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经济发达地区, 医疗资源还是很不错的。 安排好住院事宜后,敬云安在derek的建议下?, 给阎弗生请了专业的康复师。然后自己在市医院周边租了间公寓, 开始了做病号餐加辅助复健的两点一线的生活。 阎弗生双腿不曾受过物理?层面的外?伤亦或者神经损伤,先前的机能丧失皆是因为心?理?层面的打击, 加上他本来身体素质好,又有敬云安一年多的细心?照料,所以在进行?了二十?来天?不到一个月的科学复健后, 阎弗生已经脚下?生风,活蹦乱跳,就差没直接飞上天?了。 虽然从?前的肌肉密度一时无法完全恢复,但在敬云安见?天?变着花样儿?地各种膳食滋补之?下?,阎弗生壮了不止一圈,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好的仿佛之?前一年的萎靡不振, 从?来不曾发生过似的。要不是derek开得一些药物还在继续吃着, 敬云安甚至都?要怀疑先前的种种是阎弗生伪装的。 不过,阎弗生能有这样好的恢复, 敬云安是从?不曾想过的, 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但劫后余生,心?有余悸,为防出现其他的问?题,他硬是摁着阎弗生在医院里多待了一周。 “医生都?说我身体恢复得很好, 已经可以出院了。”阎弗生皱着眉,满脸被憋坏了的表情。 “既然如此,也不差这最后的几天?了。” “既然如此,就该尽快出院啊,待这几天?难道能让我多活几年不成?” 敬云安将今日份的药从?盒子里拿出来,倒了杯水,“能不能多活不好说,但肯定没坏处,医生也建议住满最后的观察期。” “怎么没坏处了?住一天?是一天?的开销,医生吃这碗饭,肯定希望你住得时间越长越好咯。” 敬云安将药和水递到他脸前,“你还差这点钱?” “怎么不差,老子都?一年多没收入了!”阎弗生瞥了眼他手?中的东西,故意瘪着嘴往旁边移了移下?巴。 “张嘴。”敬云安平淡无波的表情衬得声?音格外?威严,像是手?中拿得不是水杯,而是戒尺。 阎弗生下?意识转过头,张开了嘴。 敬云安立时将药片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倾斜水杯往他嘴里倒了些水。 “一年没收入而已,十?年都?饿不死你,老实待着吧。” 这哪是饿死不饿死的事情,在医院里待着这儿?不能走,那儿?不能看,吃啥都?得上报,还得忌各种口,像阎弗生这种心?在天?上飞的人,腿脚不得劲的时候都?坐不住,更何?况是如今腿脚利索,身体康健了。 不过听到敬云安说这话?,阎弗生心?里没来由的升起股得意与骚动。 他趁敬云安放下?杯子的空档,伸手?揽着他的腰,将他一把捞到了身前。 “怎么的,这意思是要养我十?年啊?” 敬云安垂眸睨着他,“您太高看我了,您这样的我可养不起,但您那房那车卖一卖,还是能够你啃一段时间的。” “咋的了,我这样的不是最好养活的吗,有口馒头就能活。” “那得是金馒头吧。” 阎弗生轻扬起嘴角笑了笑,脸朝他贴近,“吃药嘴里苦……” “忍着。” 阎弗生手?脚不老实地到处乱摸,按着他的头企图索吻。 敬云安故意挣了两下?后,被从?后勺下?滑的手?攥着后颈,压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苦味是没有的,只有一股子快要按捺不住了的骚味。于是亲了没两下?,敬云安就感觉那厮顶硌得他腿根难受。 该说不说,阎弗生这狗东西即便遭受再大的磋磨,都?改不了他色痞子的天?性。 虽然复健的过程不算漫长,但仔细盘算也是比较坎坷辛苦的,然而这其中复健得最顺利用?时最短暂的,就是那玩意儿?,腿都?还没能完全下?地走顺溜,那家伙事儿?就开始每天?鲜活昂扬的招人嫌。 未免对方压制不住失控,敬云安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给扯了开。 透明的银丝断裂在四瓣之?间,阎弗生还想继续上前,被敬云安给按住,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在唇齿之?间像是呢喃,“克制一下?,康复师和医生可都?说过,起码半个月不能有剧烈运动。” “操,”阎弗生呼吸频率有些急促,“我怎么没听说。” “你听没听到无所谓,反正就是不行?。” 敬云安试图站直身子,却被对方双臂用力揽了回去?,“我都?好了,腿脚早就利索了,百米跑说不定你还追不上我呢。” “那怎么还在医院。” “这不是你让我待得吗!” “那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少寻思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食色性也,人之?大欲,”阎弗生忍不住在他身上磨蹭,“我都?憋了多久了,你忍心?看我难受吗……” “忍心?。”敬云安毫不犹豫地说。 “啧,”阎弗生明显已经上劲了,眼睛边角憋得有些发红,“难受,真的,要不你给我含一下??” 眼见?敬云安眯起了眼睛,他立时退而求其次,“摸摸也行?啊。” 敬云安左侧嘴角微抿,一脸坏笑,“你就不怕等会大夫进来撞见?长针眼?” “什么长针眼,能见?小爷的金枪,分明是他的福气……”阎弗生厚颜无耻地拉着他的手?往下?面去?,“快点,难受……” 敬云安俯视着他,半推半就地任他将自己的手?按到了下?面。 只是还不待他动作,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主治医师带着一群见?习生呼呼啦啦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尽管阎弗生嘴上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可当人真的来了,他却还是拉过了旁边的被子,一边遮捂着腰身,一边做作地咳嗽起来,“咳咳……” “赵医生来了。”敬云安面不改色地理?了理?鬓发,转头笑看向来人。 “嗯,”赵医生点了下?头后,问?向病床上的人,“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得很……” 阎弗生神情不是十?分美妙地低声?回道。 …… 终于捱过了一个星期,从?市医院出院当天?,阎弗生整个人兴奋到恨不能一步迈出十?米远地迅速逃离医院的地界。 办完手?续,从?医院大门出来上了出租车后,他的手?脚就跟涂了胶黏剂一样,贴在敬云安的身上就怎么也撕不下?来了。 下?车进了租住的公寓大门后,阎弗生连房子都?顾不上看一眼,就把人给按在了门板上,以至敬云安手?中的大包小包噼哩哐啷地掉了一地,还隐隐传出了玻璃杯破碎的声?音。 “你着什么急,忘了医生的叮嘱了吗……唔……” 四唇紧贴,抵死缠绵,湿热的舌尖霸道地打开齿关后,便是一阵攻城伐地掠夺,步步紧逼到敬云安连话?都?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来。 敬云安那试图推拒的双手?,被阎弗生死死地攥着压在门上,支撑身体的双腿也被曲起的膝盖蛮横地分开。 第150章 躲也躲不掉,站又站不稳,以至大半个人都?像是挂在对方的身上。 熟悉的气息在彼此的唇齿与肢体间蔓延,体温随着四下?氛围的躁动而迅速升高。 被松开的左手?还来不及反应,支撑重心?的腿便被抬了起来。 被迫远离地面的双脚不得不蹭在对方的身后,陡然抬高的上身,使得缠绵的双唇分离,晶莹的银丝藕断丝连般地拉扯,最后断开在越来越往下?的强硬与蛮横之?中。 皮带的金属扣在那道粗鲁的“啪嗒”扔掷声?中落地,双腿的肌肤在泛凉的空气中微微收缩了一瞬后,便是克制不住地颤抖。 敬云安一只手?下?意识抠着墙壁借力,另一只手?克制不住地钻进对方后脑勺的发丝间。 然后情不自禁地收紧手?指,扯着阎弗生的发丝,一会儿?贪婪地向下?按,一会儿?耐受不住地往上拉,抑或拉拉扯扯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只能被动又难耐地承受着对方的野蛮。 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在秀色遍染眼角眉梢之?时越来越急促,直到再也无法抑制地泄涌。 细密的汗珠从?鼻尖与额角溢出,甘醇的酒香在狭小的玄关内迅速蔓延,猝不及防地袭上主导者的鼻腔,那被迫压抑了一年多之?久的躁动,便如山崩海啸般难以控制地爆发。 阎弗生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滑动,片刻后,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拢着那精瘦的腰身,转身边堵吻上对方的唇舌,边急切地往客厅的宽大沙发走去?。 不待怀里的人缓过神,就将他用?力地推在了无扶手?的布艺沙发上。 “嗯!” 敬云安被扔得下?意识闷哼了声?,想要提醒对方慢一点,却被再次堵住了双唇。 咔哒的皮带铁扣声?熟悉地绕在耳边,下?一刻双手?就被扯在头顶紧紧地束缚。 剪短了的发丝让阎弗生有些不习惯,却并没有妨碍他修长的手?指钻进其中猛地收紧又扯起。 被迫后仰的头颅暴露了颌下?隐藏的喉结,下?一刻就被暴躁而凶猛的野兽狠狠撕咬。 “嗯......” 闷哼像一记最强烈的催情剂,注入到了阎弗生的血液。 衣衫被嫌弃地掷在地上,像破抹布一般杂乱无序地堆叠。 不知何?时准备且出现在阎弗生手?中的冰凉膏体,让敬云安激灵了一瞬,随即滚烫而汹涌的征伐,便铺天?盖地势不可挡得降临到了躯体之?上。 拼接的八脚沙发,在木地板上剧烈地来回摩擦,咯吱咯吱的声?音混杂着急促的呼吸与如何?也克制不住地啜泣,在不大的房子里凶猛的回荡。 垂在沙发边沿的被束缚的双手?间,皮带的金属扣随着动作不停晃动,磕碰间发着清脆的咔哒声?。 在又一阵剧烈的颤抖中,扣芯被牵扯而发出了急促的“哒哒哒……”声?。 偾张的血液疾速蹿流在细小的血管之?中,手?指的指节在一瞬的紧攥后,瞬间充血润红。 哒声?结束的霎那,剧烈的起伏侵袭上错落有致的胸膛。 瞬间溢出的细密汗水,氤着绵软的四肢,更氲得眼角眉梢都?红润无比。 阎弗生情不自禁地含上敬云安的双唇,将那些情动难耐的吟咛与失神无助的啜泣,都?吞没在了火热的缠绵之?中。 “敬云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或嫌弃啰嗦或推拒羞赧的声?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愈发不可控的啜泣与闷哼…… 第108章 单行道 仿若将要吞没天地的躁动与火热, 在暮色即将来临之际,缓缓落下?了帷幕。 绵长的余韵席卷着四肢,蒸氲着混沌不清的大?脑,意识在迷雾中长久长久地游走。 阎弗生轻轻描摹着身边人的轮廓, 指腹从眉梢缓缓滑到鬓角, 微微的濡湿使得指下?的肌肤格外滑润。 疲乏极了的敬云安自睡梦中轻轻皱了眉,像是被打?扰却?又不愿睁开?眼, 下?意识往身边的热源拱了两下?后, 再次沉沉地睡去。 游移在鬓角与耳垂的手指滑到了修长的侧颈,在那如梅花般的於红上来回抚摸, 然后情不自禁地俯下?双唇,印上深深的一吻。 将毯子给敬云安拉到颌下?后,阎弗生把他紧抱在怀里, 阖眼睡了大?约个把小时后,轻手轻脚地爬起了身,披上衣服,走去了厨房。 租住的公寓面积不大?,但配套设施很齐全?,尤其是厨房, 显然敬云安当初租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厨房, 为了给还?在医院里的他做营养餐。 阎弗生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的食材,挑拣了几样后, 拿出手机叫了食材外送, 然后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饭菜煮好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天色也已经彻底变暗,然而沙发上的人还?在沉睡着。 阎弗生擦了擦手上的水, 走到沙发前,将被敬云安蒙在头?上的毯子轻轻掀开?,试探了下?敬云安的额头?。 西疆地界的冷天来得很早,所以各地的地暖很充足,敬云安虽然蒙着头?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但体温并无?异常。 阎弗生稍稍放了心,然后轻轻摇晃着,将他从睡梦中叫醒。 敬云安皱起了眉头?,习惯性地翻了个身,但仍旧不愿睁开?眼睛。 “起来吧,天都?黑了,”阎弗生伏在耳边,啜吻着他的鬓角,“肚子不饿吗?我煮了你喜欢喝的骨头?汤,起来喝点再睡吧。” 迷蒙中的人没反应,过了会儿后才闭着眼嘟哝了声:“......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阎弗生侧了侧耳朵。 “肚子......” “肚子?” 闻声,阎弗生立时将手伸进毯子,慢慢抚上他的肚子,“这里吗?” “下?面点。” “这里?”阎弗生的手从胃附近挪到小腹。 “嗯......” “小腹怎么会不舒服,”阎弗生皱起了眉心,“是疼还?是怎么的?” “不疼......反正不舒服。” 阎弗生张开?手心,贴着他的小腹轻轻揉按起来,“这样有好点吗?” 敬云安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等阎弗生再问时,敬云安才慢慢睁开?眼说稍微好了点。 “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敬云安果断地拒绝。 “怎么,现在害怕去医院了?”阎弗生故意打?趣,“明明之前还?硬逼着我多?住了一个星期。” “我才没害怕,”敬云安不以为意,“肚子不舒服而已,不值当往医院跑。” 阎弗生不以为然,“嘿,怎么还?不值当上了,那医院不就是身体不舒服才去的吗,要不谁闲着没事往那里头?跑。” 敬云安嫌弃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是个alpha,就因为肚子不舒服去医院?” “这话说的,大?老爷们儿难道就不能肚子疼了?” 阎弗生被他说无?语了,下?意识想起身拉人起来去医院,但被敬云安一个眼神给压下?去了,“我说不用就不用,继续揉就行了。” 阎弗生只得趴回去继续揉,但揉了片刻后还?是不放心,“要不,咱还?是去看看吧。” “啧......”敬云安烦躁地皱起眉,“你怎么那么啰嗦啊。” 听他这语气,阎弗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凝神思忖了片刻后,有点回过味儿了。 他眼珠一转,脸朝敬云安靠近,语气听上去十分欠扁:“难道......是我那会儿进得深了?还?是使劲使大?了?” “滚,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看来是了。 阎弗生嘴角勾起,笑得满脸无?耻,“好好好,我不贴不贴。”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可那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得意且欠锤了起来。 闭嘴了还?没一分钟,他就又忍不住地在对?方的耳朵边碎嘴:“到底是深了还?是......” “你特么想死是不是?” “okok,我闭嘴。” 不过片刻,“你说这样多?来几次,你会不会怀孕啊?” “艹你大?爷!” 敬云安连头?都?没回,直接曲起胳膊肘用力往后一捅,狠狠地捣在了阎弗生的胃上。 “啊咳咳......” 阎弗生下?意识弓腰,头?埋在敬云安的肩窝里痛苦地闷哼了起来,“疼疼疼......” “活该。” 敬云安毫不怜惜地说过后,像是还?不解气似的,又朝他胸膛顶了一肘子。 阎弗生赶紧将人给抱住,免得被捅断了肋骨,“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真不说了,我帮你揉肚子,揉揉舒服了起来吃点东西喝点汤,都?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你也不嫌饿。” “那是我不想吃的吗?” “我的错我的错......” 阎弗生抱着敬云安,将脸埋在他的侧颈里,手重新放回去继续给他揉肚子。直到把他的毛给捋顺了,肚子揉舒坦了,才从沙发上起来。 第151章 趁着敬云安去洗手间的功夫,阎弗生将饭菜和汤都?盛出来,端上桌。 敬云安冲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后,走到桌边坐下?,阎弗生立时将汤盛到碗里,放到他的跟前,“尝尝,火候怎么样。” 敬云安端起碗还?没尝,浓香便率先沁入鼻腔。 就是这个熟悉的香味,敬云安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声,然后深抿了一大?口。 浓稠不腻,入口鲜香,有着完全?无?法?联想到阎弗生其人的靠谱与美味。 敬云安喜欢喝阎弗生煮的汤,从一开?始就喜欢。 在阎弗生颓靡的那些日子里,敬云安被动地开?发了厨艺技能,翻过不少菜谱,也寻找过不同的老师,努力地研究与提升厨艺,试图在汤水上复原记忆中的味道,却?始终所获无?几。 以至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生出遗憾,遗憾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尝到这个味道了。 没想到......或许老天待他也不算太?刻薄。 “还?行吧,”敬云安故意不咸不淡地说,“偷懒太?久了,有点生疏。” 煮熟的鸭子嘴最硬,阎弗生抿起了嘴角,“那您先将就着点,怎么也得给咱点时间去复健复健厨艺。” 敬云安冲他飞了个贫嘴的白眼,自顾自地将碗里的汤吃下?大?半后,又盛了两勺。 阎弗生从锅里挑了块大?骨,剔出精华的骨髓,放到了对?面的碟子里。 “咱们什么时候重新上路啊?” “急什么,”敬云安把装有骨髓的碟子换给了阎弗生,“我不爱吃这个。” “怎么不急,我在医院里都?快憋死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一路骑回去。” 阎弗生又想给他换回去,被敬云安瞪了一眼,只好放下?手,重新剔骨头?肉放到他的碟子里。 这次敬云安没推,“看看天气,过两天可能要下?大?雪,等大?雪过去再出发也行。” “阿齐斯乐山一定?要去,蓝色的雪必须得看到。” 敬云安也挑了块骨头?,掏了里面的大?块骨髓,“即便去,也不能上太?高海拔,康复师说过,你现在的腿还?不适合太?极限的攀爬运动。” “啧......” “啧什么啧,”敬云安将骨髓放到他的碟子里,“再叽叽歪歪我直接飞回去。” 听到这话,阎弗生只得赶紧收了后面的话,“得嘞。” 然后夹起敬云安递过来的骨髓老老实实地吃下?,露出了满脸的不正经:“啧啧,真香。” 大?雪比天气预报得提前了一天,本来敬云安还?打?算在乌切尔市市中心稍微转转,但连续三四天的大?雪使得本来就不高的气温再度骤降。 于是阎弗生就以畏寒的理由?,将敬云安一起拦在家里,哪里都?没去。说是畏寒,其实就是故意找借口偷懒,整天抱着人窝在公寓的沙发和床上腻歪个没完。 所以连续几天的大?雪一停,敬云安立马打?包东西准备出发,这次倒是轮到阎弗生说那句“急什么”了。 敬云安翻了个白眼,笑话,再不急,自己就要折在这八十平米的小屋子里了。 敬云安理都?不理他的连夜打?包,终于在雪停后的第?三天上午出发了。 先前在县城医院住院时,敬云安特地回库兹勒里山下?将摩托骑了回去。后来转到乌切尔市,趁着住院的时间,他找了家大?的修车店做了个全?面检查和修整,眼下?一路返骑回坎海市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阿齐斯乐山虽不在乌切尔市地界内,但距离并不远,只是中途两个人边吃边玩,走走停停地磨蹭了好几天才到达阿齐斯乐山附近的城镇。 让两个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不起眼的西边小镇上,竟然有一家规格不小的乐器行。 从西疆当地的民族乐器到传统的古典乐器再到西方管弦乐,就连手风琴都?有许多?不同的款式,甚至比阎弗生家里的款式多?了好几倍。 “这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乐器博物馆啊。” 阎弗生抚摸着手边那架象牙白色的手风琴,转头?看向敬云安,“要不要来一手?” “不了,你来吧。” 敬云安向后靠在桌子上,等着明显跃跃欲试的阎弗生孔雀开?屏。 阎弗生从来就不是个自谦的人,都?还?没等到询问店家,就将琴带套在了身上,拨开?箱扣后立马试了几个音,然后开?始拉起了曲子。 「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还?是阎弗生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拉手风琴的那首曲子,敬云安望着对?面人那眼帘半垂也挡不住放光的眸子,仿佛回到了九亭诗韵十一层的那间卧室,回到了那个弥漫着夕阳余晖的下?午,回到了一切都?还?未被刺破,酝酿着无?数美好躁动与迷人危险的曾经。 然而当夹杂着西疆纯净雪气的寒风,穿过皮质窗帐的缝隙拂到脸上,当坠在不远处门上的铜铃,发出空灵的叮当声响时,敬云安明白,如今的一切都?已经不同。 他没有回到任何地方,他也不会再回到任何地方。 因为从此以后,他脚下?的路,甚至阎弗生脚下?的路,都?只会是一条不断向前蔓延的单行道。 或许有波澜,或许有坎坷,但绝对?不会改变的是:没有岔口,无?法?转向,更不会掉头?。 第109章 额齐热各 在小镇逗留了一天一夜, 吃过肥美鲜香的烤羊肉,尝过滚烫浓郁的热奶茶,在篝火旁看过伴着?西疆歌舞的土著乐手的小型演奏会之后,阎敬二人离开了小镇, 骑行?到了阿齐斯乐山脚下。 攀登阿齐斯乐山的当?天天气很?好, 满山的冰雪在阳光之中闪烁着?晶光。阎弗生仿若一匹回归到故土的西疆野马,在一望无垠的冰雪世界之中欢快到忘乎所以。 敬云安担心阎弗生的身体状况, 跟在身后不?知道唠叨提醒了多少回, 才?压下了对方还想继续往山顶爬的念头。 阿齐斯乐山素来是登山者的圣地,故而整座山每隔一段距离, 坡度平缓些的地方,都设有公共补给点,半山腰处甚至还有扎营地。 只是碍于海拔和环境, 扎营地并不?算宽敞,只能短暂的歇脚与整装。 难得在海拔如此高,气温如此低的地段,有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喝上一杯热乎乎的西疆奶茶。 燃烧的篝火驱散了周身的寒气,奶茶的浓香抚慰着?发?颤的牙齿。 几杯下肚后, 两个人忍不?住捧着?杯子走出了帐篷, 遥望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巍峨山峦和铺天盖地的冰雪,发?出了一声长叹。 “太美了......” “嗯, 很?美。” 西疆的雪真的很?纯净, 层层堆叠的积雪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透着?极致的白?,阳光打过去时,那淡蓝蓝的浅色像极了一波推一波的浪, 静谧的浪。 见此,敬云安不?禁想起了阎弗生从前写得那些日记,于是转头看向身边那神情痴迷的人,笑着?问道:“喜欢吗?” “嗯,喜欢。” 难得阎弗生表达喜爱的声音里,没有夹杂着?情欲和另有图谋的不?正经,而是不?假思索的直抒胸臆。 敬云安转头笑看着?远处的美景,“喜欢就?好。” 气温太低,手里的奶茶没过多会儿就?变得冰凉,两个人捧着?那冰凉的奶茶块,对着?美景又发?了会儿痴后,实在承受不?住寒冷,返回到了帐篷里。 在篝火前暖了暖身子,顺便?和几个从山顶上下来的驴友闲聊了一会儿后,天色就?已经开始变暗了。 这?个时节的西疆,太阳落山的特别?早,敬云安只得催着?阎弗生赶紧收拾东西下山。 等两个人到达山脚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好在摩托车的油箱够满,前灯也足够亮,二人一路摸黑前行?,直接开到了下一站的村镇。 赶路又爬山的奔波消耗了一天后,两个人都感?到了疲乏,找了家牧民开的餐馆简单吃了点晚餐后,俩人回帐篷倒头就?睡死?了。 美景总是治愈人心的,难得敬云安在疲累至极的深夜里,没有被一个接一个的梦境纠缠,睡得无比香沉。 只是这?美好的睡眠还没有持续多久,他就?被身边的人给叫了起来。 “你有毛病啊......” 敬云安迷迷糊糊地瞅了眼帐篷外,“天还没亮你干吗叫我!” 阎弗生眯着?眼的样子看上去也没睡醒,“还有不?到半小时太阳就?出来了,”他把?手机软件界面?转向敬云安,“我提前定了个闹钟,咱们?去看日出吧。” “看什么日出,老子困死?了,不?去!”敬云安立马翻身躺下,紧紧地拉着?睡袋。 “来都来了,不?看看西疆的日出那得多遗憾啊。” “不?去......”敬云安实在太困了,说着?话就?要开始打呼。 第152章 阎弗生赶紧按开了头顶的帐篷灯,耍无赖似的扒拉着?敬云安的睡袋,“我们?现在的位置,可是观看日照阿齐斯乐山的最佳位置,不?看会后悔终生的......” “快起来,等我们?看完了你再回来睡。” “敬老师......敬教授......求你了,快点起来~” “安安啊,安安,小安安~” “啊,你真的烦死?了!!!” 十几分?钟后,敬云安眼神迷离地坐上了摩托车,被阎弗生带去了据说是“绝佳观测点”的山坡上。 新的一天气温仍旧没有回升,山坡的风不?小,呼呼地吹着?两个人裸露的脸皮。 太冷了,敬云安的睡意被吹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缩着?脖子抱着?手,边来回跳脚边时不?时给旁边人来上一踢。 两个人就?这?样在呼啸的寒风中等待了十多分?钟后,太阳终于从山巅慢慢跳了出来。 “快看!”阎弗生哆哆嗦嗦地指向远处的山顶。 敬云安抬头望去,只见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灰沉沉的云层,像一抔细腻光滑的金粉从指缝间流下,慢悠悠地铺撒在白?茫茫的山巅。 然后顺着?山坡朝四处流淌,蔓延,不?过片刻,纯净积雪的淡蓝便?被染成一片灿黄,巍峨神圣的阿齐斯乐山,在朝阳的光辉中化成了一座璀璨夺目的金山。 阎弗生深深地舒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握住了身边的人。 “日出......真好看。” 敬云安吸了吸鼻子,也用力地回握过去。 “嗯。” “日出,真好。” 那语气,像极了初生的羔羊,面?对着?苍茫无垠的草原世界,发?出的第一声咩叫。 敬云安喉结滚动,嘴角张开时,雾气像一团柔软的云,漾向了远方的天际。 “嗯,真好。” 神圣而灿烂的阿齐斯乐金山,似乎能洗涤一切尘世的嘈杂,心灵的污浊,让人掀眸后目光所能及的,全都是纯净与美好。 日照金山仍在熠熠生辉,然而两个人却已经无法再承受山上的寒冷,只能带着?满胸腔的激荡,从山坡往下走。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到山脚下,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哇......这?马真是漂亮。”阎弗生不?禁感?慨了声。 “嘘嘘......小点声,别?把?它吓跑了。”敬云安拉了他一把?。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它给吓跑了。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白?马,不?知道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阎弗生朝敬云安悄声耳语。 “看上去挺壮,而且很?干净,估计是家养的,现在这?个环境野外应该很?难遇到这?么好的白?马。”敬云安猜测。 阎弗生不?以为然,“那也说不?准,东部?不?好说,但西疆这?个地方很?神奇,保不?齐就?是野生的。” 敬云安忍不?住笑起来,“如果真是野生的,那我们?也太幸运了吧......” “但它怎么一直站在那里不?动啊?” 白?色的马儿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一动不?动,都快要与雪色融为一体,要不?是偶尔有热气从马鼻子里喷出,他甚至都要怀疑那是一匹假马。 “不?知道。” 就?在二人话音落下没多会儿,那马儿迈出一只前蹄,背对着?两个人走向了西边的雪地。 “哎走了,”阎弗生拉住了敬云安的手,“我们?要不?要跟着?它走?” “跟着?它干什么,再给它吓到,如果是家养的肯定会回去找主人,如果是野生的,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它。” “好吧。” 阎弗生遗憾地耸了下肩,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和敬云安顺着?原路往回走。 但让两个人没想到的是,走了没多会儿后,那匹白?马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又碰到了。” 敬云安蹙了下眉,“它和咱不?是一个方向吧,怎么走到了咱俩的前头?” 阎弗生也不?解,“难不?成咱俩雪盲看见海市蜃楼了?” “雪盲哪是这?么个症状......” 马儿还是和之前一样站在那里不?动,过了片刻后,再次抬脚往西边走去。 “有点神奇,走,跟着?它走看看。” 这?一次敬云安没有否定阎弗生的提议,跟着?马的脚步一路往西。 两人本以为会被马儿领到一片荒山野林,没想到断断续续地走了大约一小时后,马儿突然站在一座小山头上不?动了。 两人跟着?走到马身后不?远处,朝四下打量了一圈,才?发?现他们?到达了一个村落附近。 从山上看村子很?小,大概就?五六户人家,称呼为村都有点勉强。 “这?地方真偏僻......连路都没有。” “看来这?马是村里人养的。” 话虽这?么说着?,但是马儿并没有再继续往前进村,只是站在山头一直看着?山下,偶尔会低头蹭一蹭雪,翻出底下的草吃一口。 “我们?回去吧?”敬云安搓了搓冰凉的手。 “来都来了,过去瞅瞅呗,”阎弗生攥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腋下,然后看着?不?远处的马儿说,“不?能白?辛苦‘人家’领咱俩走这?么大老远的路,天这?么冷,过去讨口奶茶喝暖和暖和再回去也行?啊。” 敬云安吸了吸鼻子,“帐篷和车还在那山底下呢。” “没事,没人会动的。” 说着?,阎弗生就?拉着?人往山下的小村落走去。 白?马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下山,但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偶尔低头翻一翻积雪,啃一口雪下的草。 村子住户少,又远离公路,所以四周十分?安静,除了一家住户毡房旁的栅栏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的羊叫外,可以说是悄无声息。 两个人走到那家有羊的毡房前,门关着?,看不?清里面?是不?是有人。栅栏里的羊不?大,但毛很?厚,见到来人后就?不?叫了。 大概是听不?到羊叫声,毡房窗前的帘子被从里面?掀开了,屋内的人打量了两眼栅栏旁的阎敬二人。然后放下帘子,打开门走了出来。 “您好。”敬云安先看到了走出来的男人。 男人闻声愣了下,然后问道:“你们?两个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的普通话不?好,口音非常浓重,饶是熟练掌握好几门语言,耳朵早就?习惯迅速辨别?发?音的两个人,也不?免听得有些吃力。 “我们?是从坎海市来旅游的。”阎弗生说。 “坎......海市?”那男人皱了皱眉,像是对这?个地名不?太熟悉。 “对,我们?从坎海一路骑摩托到西疆来的,先前住在那边的小镇上,今天早上去看日照阿齐斯乐山来着?。” 听到阿齐斯乐山,男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们?很?冷吧,要不?进来喝点奶茶吧,我刚煮了奶茶。” 敬云安笑了笑,“会不?会很?打扰您?” “进来吧。”男人招了下手,然后转身走进了毡房。 西疆人的淳朴热情让人心里很?暖,两个人就?是为此而来,所以也没多客气,直接跟着?进了毡房。 毡房里很?温暖,进门的左手边就?生着?炉火,被烧到发?黑的铁壶里装着?热腾腾的奶茶。 男人拿出两只碗放在木桌上,给他们?各倒了一大碗。 “谢谢。” 阎弗生捧起碗暖了暖手,朝毡房四处打量了一圈。然后发?现不?远处的柜子上摆着?一些瓷罐和石头,上面?清一色地刻着?男人和马的岩画,而且瞧着?像是同一个男人和同一匹马。 “这?里很?偏僻,你们?是怎么走到这?里的?迷路了吗?” 男人抽出了烟管,慢慢往里塞了些很?像烟丝却不?是烟丝的东西,然后点燃。 敬云安抿了口奶茶,“不?是,我们?是跟着?一匹马来的。” “马?”男人点“烟”的动作一顿,“什么马?” “一匹很?漂亮的白?马。” 听到这?话,男人立时扔掉了烟管,声音有些急切,“在哪里碰到的?” 男人的反应让两个人十分?诧异,“就?在东边,我们?看日出的山坡上。” “那马去哪儿了?” 阎弗生示意了下外面?,“在那边的山头上。” 闻此,男人立时起身朝屋外跑去,披着?的外套都掉到了地上。 见此情形,阎弗生和敬云安也不?禁跟着?跑了出去,“就?是那个山头。” 他们?朝男人示意先前的山头,只是那里早就?没有了马儿的踪影。 男人呼吸急促,转头看向他们?,“你确定你是真的看到了白?色的马?没有一点杂色的纯白??” 第153章 “是纯白?色没错,”阎弗生从兜里掏出手机,让男人看了照片,“你看。” 男人凑过去看,但不?知道是没看习惯手机,还是眼睛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阎弗生将照片放大,让男人从头到脚都看了个清楚。 “对,没错,就?是额齐热各。”男人激动的叫起来,本就?发?红的脸颊因兴奋更加红了。 “额齐热各?”敬云安困惑地咂摸了一下这?几个字。 “是!” 男人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给他解答这?几个字的含义,只迅速跑回毡房,拿出一个很?陈旧的大铜铃,然后跑出村子,朝着?山头的方向用力地摇晃起了铜铃。 “咚咚当?当?”的声音乍听上去有点沉闷,但随风传播一会儿后,竟也添了几分?空灵。 铃声飘远后,那男人手放在嘴边,大声地喊唱起了阎弗生和敬云安都听不?懂的语言:“撒哒哒撒奇热撒哒哒......” 那语言和唱腔都很?独特,不?像两个人在西疆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 喊唱了片刻后,男人又摇晃起了铜铃,如此反复三次后,男人返回到了毡房里,迅速穿戴整齐。然后走进栅栏的棚子下面?,取出自己的雪地拖板,往拖板上装载了不?少成捆的草料。 “你们?喝完奶茶后,就?自己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东,”男人朝二人示意东边,“就?会回到你们?说的那个小镇,我不?能再和你们?说话了,不?能拖延,我需要现在就?出发?。” “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敬云安不?解地问。 “我要去给额齐热各送报答。”说完,男人就?将拖板的缰绳套在脖子上,朝北边快步而去。 “送‘报答’?” 这?话让两个人很?不?解,阎弗生眉头微皱,直觉背后或许有什么奇妙的故事。 他拉着?敬云安的手,“反正不?着?急回去,我们?跟着?他一起去看看呗。” “您介意我们?跟您一起去吗?” 男人没有回答敬云安的询问,脚步在厚厚的积雪里有些艰难,但却丝毫不?减缓速度。 嘴边急促的喘息化作浓白?的雾气,随着?寒风迅速消散。 阎弗生和敬云安一直跟着?男人往北边走,一路上无论上坡还是下坡,男人都不?允许他们?触碰他的拖板或者草料,他不?要他们?善意的帮助,因为送给额齐热各的报答,只能他一个人完成。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男人突然在一处山洼停了下来,然后将拖板上的草料卸下了一半。 身后的两个人不?理解他的做法,询问对方原因,却也只得到了一个“就?是这?里”的答案。 阎弗生环视过四周,这?里的雪面?一片光滑,除了他们?来时的脚印,半点其他生物的痕迹都没有,他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特别?。 卸下草料后,男人拖着?剩余的草料原路返回,走了大约十分?钟后,突然转向了西边。 空了一半的拖板轻了很?多,男人的脚步也比先前快了许多,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男人再次停驻在一处山洼,然后将剩余的草料卸了下来。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踪迹,让人看不?出特别?的雪地。 将拖板车卸空后,男人站在雪地里,抚摸着?草料静待了一小会儿,然后重新套上缰绳,拉着?空板车离开了。 阎弗生和敬云安跟在男人的身后一路回到毡房,寒冷和饥饿让两个人眼前有点发?花。 男人热了奶茶后,给他们?拿了几块馕,然后起锅煮了羊肉。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才?从男人的口中,得知了关于白?马和“报答”的故事。 男人名叫达布里,是自小居住在西疆的达耆人,以游牧游猎为生,达耆人是一支未被识别?的少数民族。 达布里说,很?久以前,他“阿耶的阿耶”也就?是祖父的祖父甚至更早的那一辈,曾在游牧时不?慎掉到大山下,不?仅丢失了牧群,还在大山中迷了路。就?在奄奄一息,快要死?去的时候,见到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儿。 那白?马领着?他的阿耶走出了大山,找到了牧群,还回到了自己的村庄。 阿耶十分?感?激白?马的救命之恩,就?在它的面?前立下誓言,声称自己的族民和世代子孙都不?会伤害任何?一匹马儿,并且会永远留在这?片大山里,世代供养它的子孙作为回报。 阿耶还与白?马约定,每年冬天牧草最稀少的时候,会在山间低处为它留下食物。如果它们?遇到危险或者恶劣到无法生存的天气,可以随时找他或到他的帐子里过冬。 阿耶说白?马是大山里的神明,会引领着?迷路的人们?走出大山,但不?会轻易地索取人类的回报。所以那之后的很?多年,直到阿耶去世,白?马都没有再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后来阿耶的孩子长大了,有一年冬天漫长而严寒,暴雪肆虐了一月未停,大山里实在无法生存,族群不?得不?搬离。可阿耶的孩子还记得长辈留下的嘱托,独自留在大山深处。 也是那一年,白?马出现了。 它站在村子附近的山头,远远地眺望,然后又静静地离开。 阿耶的孩子看到了白?马,他不?确定那是否是父亲所说的白?马,只能如父辈嘱托的那般拉上雪板,捆上牧草,朝着?大山的深处漫无目的地走去。直到心里某一个声音告诉他“就?是这?里了”,然后卸下牧草,原路返回。 后来白?马没再出现,直到阿耶的孩子去世,孩子的孩子长大,然后白?马在某一个冬天突然出现,又再次消失。 直到孩子的孩子也离开人世,新的一辈长大成人。 约定在漫长的时光中,成了达耆人刻在骨子里的使命,也成了某种习俗,就?这?样一直延续到了达布里这?一代。 “额齐热各”并不?是达耆人语言中的词汇,也不?属于其他族群的语言,更不?是西疆语,但却从很?久前的阿耶那辈就?传了下来。 达布里不?知道是原本的含义在口口流传中遗失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只是跟着?祖辈们?一起这?么喊着?。 但达布里自己在心里,给这?词定了几种不?同的含义,是约定,是纯白?色,也是神明。 达布里拿出了柜子里的册子,让他们?看到了先辈们?记下的那些文字,还让他们?看了许多刻在石头上的岩画和画在皮料上的彩画。 达耆人通常是不?会将这?些东西给其他外来人看的,但因为阎弗生和敬云安也是被白?马“带出大山”的人,所以他可以给他们?看一看。 两个人看着?那些无法读懂的文字和独特的图画,心里有种很?神奇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们?亲眼见到了白?马,压根就?不?会相信这?么玄幻而奇妙的故事是真的,只会觉得一切都是这?个渺小部?落用以寄托心灵的传说。 达布里说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上报过白?马的事,也有人来调查过,但是调查队伍在雪山里蹲守了好几年,且几次进山都没有找到白?马的影子后,就?离开了。 他们?猜测,那或许是某种稀有的雪山野马,而且很?可能已经灭绝了,达布里的父亲见到的应该是最后一匹。 可是父亲不?相信,临终前叮嘱儿子一定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不?仅他不?能忘,后世的子孙也不?能忘。 达布里如今已经年近半百,妻子早年因病去世,没有给他留下一子半女,而且族人如今也仅剩不?足四百人,他曾一度以为,或许额齐热各真的消失了,自己包括自己的族民,也会随着?额齐热各的离去而渐渐消亡。 没想到,一切还没到该结束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额齐热各,他们?和额齐热各的约定,也很?有可能会继续延续下去...... 这?样神奇的羁绊感?总是那么的令人着?迷,听完达布里的故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为防还未走到小镇就?彻底天黑,阎弗生和敬云安决定在村子里留宿一晚。 因为达布里说,这?个只有六户毡房的小村落,是用来放牧和等待额齐热各而建的,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天气太冷了,堂弟和其他的族人开春后才?会来住,所以有足够的空间给他们?居住。 敬云安和阎弗生道过谢后,去到旁边的毡房休息了。 或许是奔波了一天后,两个人都太过疲倦,又或许是这?雪山里的小小村庄太静谧,静谧到有种催人瞬间入梦的魔力。 阎弗生和敬云安几乎都是沾了床便?着?,甚至都不?约而同地做起了同样的梦。 梦里那白?到发?光的马儿带着?他们?不?停地前行?,不?停地前行?,一路经过大山,经过溪流,经过荒僻的乡村与嘈杂的城镇,经过辨不?清面?庞的人群和错综复杂的纷纷扰扰,走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边。 第154章 然后马儿消失了。 梦中的他们?下意识地走到了岸边,垂眸看向那翠蓝色的湖水。 隐约有白?色的气泡从水底浮现,他们?不?禁伸出了手,想要触碰,然而气泡却突然破碎,在湖面?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等到涟漪散去时,他们?突然在翠蓝色的浮光里,看到了对方的脸。 熟悉的羊叫声在天亮时传进了毡房,叫醒了睡梦中的两个人。 他们?彼此沉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后,不?约而同地下床走出了毡房。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昨夜的梦境,只是如前日一般走进达布里的毡房,向他表达了真挚的感?谢,然后准备告别?。 达布里没有电子设备,他们?无法交换联系方式,阎弗生只好问他要了大概的邮信地址。 试图给予一些物质上的酬谢被拒绝后,两个人只能作罢,然后在对方的指引下,朝着?东边离开了。 走出村子后,阎弗生终究还是没能压下自己内心的好奇,拉着?敬云安一起沿着?昨天的脚印,朝着?达布里送草料的山洼找去。 昨晚没有下雪,山上的脚印没被覆盖,依旧很?清晰,只是让两个人没想到的是,脚印走到一半就?没有了。 “哎,奇怪,怎么走着?走着?就?没了?”阎弗生很?奇怪。 “难道是昨晚上这?边刮风了?”敬云安也很?纳闷,“风把?别?地的雪吹过来盖住了脚印?” “那怎么后面?的没被盖?”阎弗生看向身后。 敬云安也摸不?着?头脑,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去思考,抑或找到答案。 “大概,‘额齐热各’不?想让我们?找到它吧。” 敬云安拉了拉阎弗生的手,“我们?回去吧。” 额齐热各不?是白?马的名字,甚至他们?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字念在嘴里时,总会让人从心底生起一股奇妙的力量。 阎弗生点了点头,回握着?敬云安的手,沿着?来时的足迹,走回到原处,然后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远去了。 第110章 一只手 攀过神圣的阿齐斯乐山, 看过璀璨的日照金山后,阎弗生和敬云安两个?人从小镇离开了。 沿着?国道一路往西,走到了最边境的位置,留下了纪念的合影后, 他们?开始调转车头, 朝着?北疆前行。 时间在走走停停中飞速的流逝,等他们?终于开始往东边折返的时候, 春天?已经悄悄从雪下探出了头。 一路向东, 在半山腰看过美如翠玉般的湖,在无边荒漠见?过高耸挺拔的仙人掌, 在夜半的戈壁听过飞禽的嘶叫后,他们?终于走出了西疆的地界。 和来时一样,他们?还是?在界牌的面前, 脸贴着?脸留下了合影。 但和来时不一样的是?,他们?不再一个?强颜欢笑地坐在车上,一个?神情呆滞地待在边座里,而是?前胸贴后背地同乘着?摩托,在疾驰的轰鸣中,感受着?风穿鬓梢的恣意与欢畅。 像从不曾哭过痛过似的, 快活着?。 西疆是?个?神奇的地方, 它坐落在祖国的最西方,像一尊神圣不可亵渎却慈悲悯人的神明, 又像是?最坚硬敦实的盾牌与忠诚可靠的战士, 它治愈着?无数迷茫心伤的游子,更守卫着?这个?国家的大后方。 无论是?敬云安还是?阎弗生,他们?的这大半辈子都不敢往回想,因为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与迫不得已, 有太多的错误与悔恨,但过了这个?春天?,他们?再往回想时,就不会那么的害怕了。 因为来西疆走的这一趟,一定?是?他们?做的最正确、最不后悔的事情。 离开西疆,穿过邻省,两个?人并没有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而是?转向了西北。接连跨过几?座巍峨的山脉,又沿着?大河的支流一路向南,到达多情迷人的祖国南端,然后再转向东南,最后顺着?沿海一路骑回到k城,在地图上走了一个?十分骚包的横向s型曲线。 返回到坎海市的时候,春天?这个?本就在k城不起眼的季节,也?已经过去了。 和离开时一样郁郁葱葱的蓝花楹,让人有种从未离开般的恍惚,但聒噪的蝉鸣和院角开得旺盛的朱顶红,昭示着?一切都不同了。 久无人住的小独栋不仅纤尘不染,推开门时房间里还飘出了一阵淡淡的悠香。看得出,在阎弗生不在k城的那段日子里,sabrina仍旧一如既往的称职着?。 阎弗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自己离开了很?长时间的感觉,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往玄关的地上一扔,边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边朝浴室走去。 “受不了了,我先去冲个?澡。” 今天?天?气不算热,但由于某人那个?三把火烘着?的体质已经恢复,在太阳底下待不了多会儿就满头的汗。 敬云安将行李提进客厅后,转头打量了一圈房子,然后走到浴室门前说:“我先回九亭诗韵一趟。” 里面哗哗的流水声没停,但门却被打开了,阎弗生顶着?一头的泡沫,“回九亭诗韵干什么?” “拿点东西。” “拿什么东西,你东西不是?都在这里吗?”阎弗生皱了皱眉。 尽管对于重新回到坎海,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但有些东西还是?会在无形中影响着?彼此。 就像九亭诗韵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就像这个?回去拿东西的简单举动。 “租房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不打算继续租了,剩下的那些东西总得都搬出来吧。” 这事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敬云安跟阎弗生提过一嘴。阎弗生听到后,立马替他做了搬到自己这里来的决定?,只是?敬云安还没有点头。 “今天?就搬啊?”阎弗生本打算歇个?两天?去帮他一起搬,“行啊,等我冲完澡跟你一块,东西直接搬到这里来。” “不用,没多少东西,我自己开车一趟就解决了。” 说完,他转身想走,被阎弗生一把拉住,头发上的泡沫都甩到了他身上。 “你自己去,是?打算偷偷藏到哪里去?” “你这话说的,我藏什么,”敬云安无奈地笑了下,“不是?你说的让我搬来这里吗。” “真的?” “废话,免费的别墅,不住白不住。” 听到这话,阎弗生面色瞬间放松了下来,“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那你倒是?撒手啊。”敬云安看向胳膊上的手。 “嘿嘿。” 阎弗生嬉笑着?松开了手,看着?他擦干净了泡沫,转身朝门口?走,还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早去早回啊!” “知道了。” 敬云安走出大门后,慢慢收回了脸上的微笑,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天?空。 万里晴空无云,天?气好的让人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他们?都不在的日子里,他的车还一直停在这院儿里。敬云安走过去把车开了出去,然后拐上了往香湖区去的路。 时隔几?个?月再回到住了许久的地方,敬云安竟难得感到了一丝不知所措。 和从前一样上楼打开锁,走进玄关,熟悉的房间却让他感到了陌生。 这里没有像sabrina那样贴心得力的人帮忙打理,细小的微尘被开门的气流带着?到处浮动,在夏天的阳光下闪着迷蒙的光雾。 敬云安走到客厅,环视着?四周,突然发现,尽管这不大的出租房被塞得满满当当,但似乎并没有几?样东西是?真的属于他自己的。 那些从前用钞票换来的物件,被精心地安排在刻意的位置上,陪他演过了一出又一出或真情或假意的戏。 以至如今回过头去看,竟是?那么的让人感到恶心与胆寒。 敬云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都不愿再多看一眼,直接转身走进了书房,取了些勉强还能?算得上是?属于自己的工作文件,然后走了出来。 经过卧室时,他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那张阎弗生买的床,还是?那么的崭新。 敬云安一时有些摸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踌躇了小片刻后,他终究没有带走它,转身走出了大门。 走到楼下,把装文件的箱子放到车里后,他给房东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屋子里的东西都随他处理之后,就坐进车里踩下油门,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九亭诗韵。 手风琴,留声机,廖尔斯伯,克瑞斯自白录……一切的一切,他全都不要?了。 走出九亭诗韵大门的那一刻,敬云安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从此以后,他只要?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要?自己的东西。 回到华秋路的时候,屋子里面出乎意料的没有人。 敬云安抱着?箱子走进客厅,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到二楼去寻找了一圈确认家里没人后,走下了楼,正打算去洗个?手的时候,阎弗生从门外回来了。 第155章 “你去哪儿了?” “哎,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阎弗生举了下手中的购物袋,“买了点菜,打算煮点东西吃,你有没有想吃的菜啊?” 敬云安随他一起走去了厨房,洗手的功夫正好帮着?洗洗菜。 “感觉还不是?特别饿,早上在郊外小馆子里吃的那个?油条太顶饱了。” 阎弗生放下购物袋后,走去二楼衣帽间换衣服,“做酸菜鱼怎么样?好久没有吃这道菜了。” 阎弗生手艺好,他做什么敬云安都爱吃,“行啊。” 只是?敬云安并没有在购物袋里找到鱼,他刚想张嘴问他鱼在哪里的时候,就看到了夹在青菜叶子里的小票。 隐约但熟悉的字眼让敬云安收住了声音,他拿起小票瞅了眼,“xx生鲜晞晖路分店”几?个?字印得十分清晰。 敬云安眉心微蹙,下意识抬头朝二楼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攥着?那张小票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 好家伙,这狗东西是?怕他一去不回,跟踪他去了。 敬云安将小票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当做完全不知道,在对方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菜都拿出来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没买鱼吗?做酸菜鱼没鱼怎么做。” 阎弗生挽了挽袖子,拿起围裙往身上套,“哦对对,忘记了。” 说着?他走到客厅,从沙发上拿起手机,打算叫人送一条来。 敬云安瞅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继续洗起了菜。 下单后,阎弗生走回到厨房,朝他示意了下客厅的纸箱,“你怎么就搬了那么点东西,其余的是?打算叫搬家公?司送吗?” 敬云安摇了摇头,“那些都不要?了。” “不要?了?”阎弗生诧异,“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要?了。” “豪横啊。”阎弗生故意打趣。 敬云安白了他一眼,“有名牌的为什么还用那些乌糟玩意儿。” 这话说得,一股子拜金又败家的味儿,怪……让人心痒痒的。 “有道理。” 阎弗生忍不住凑上前,用力亲了一口?敬云安的脸颊,被他推开后,又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又啃又咬,双手也?不老实地环上腰,整个?人更是?像被点了火似的不停蹭来蹭去。 “滚蛋,还做不做饭了。” “反正你也?不饿,着?什么急啊,再说鱼都还没来呢。”说着?就要?把人往客厅的沙发上带。 敬云安放下手里的菜,朝他弹了一手凉水,“刚才不饿,现在饿了,我想吃酸菜鱼。” “饿了?饿了好啊,走,开吃……” 阎弗生趁其不备,锁住他的手,将人扛了起来。 “操!老子想吃酸菜鱼!” …… 短暂的休息了几?天?,调整了下作息后,敬云安终于正式地加入了齐晟集团总公?司的pe投资部。 尽管过去在路上的几?个?月他有接触过部门里的相关案子,但毕竟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只能?作为负责人的助理打下手,算是?出一份力,也?算是?给自己时间去适应工作的转换。 也?幸好有那几?个?月的过渡期,敬云安进部门后,很?快就接手了目前进度停滞但却很?重要?的棘手案子,并且提出了一条能?够解决当下困境的办法?。 和从前做教师时候的优哉游哉不同,pe就像病毒,迅速地侵占了敬云安的整副身心和几?乎所有时间。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抽出一定?的时间,回到家里和阎弗生一起吃晚餐。 其实敬云安完全可以让自己不必那么忙碌,但他还是?想让自己尽快地站稳脚跟,也?尽快地把自己的腰包塞满。 倒不是?他真的那么缺钱,那么急于享受荣华富贵,而是?他想在即将要?重新出发的阎弗生的背后,推一把。 当初是?他把他拉下了万丈深渊,而如今,也?该是?他将他推上来。 敬云安知道,阎弗生的心里是?不安的,所以才会在他回九亭诗韵的时候,跟踪他。 不安的原因有很?多,自己曾经对他情感的伤害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或许是?他现在陷入了某种“后背落空”的境遇当中。 他没有工作。 尽管敬云安问sabrina时,她从未说过邵添睦要?“放”阎弗生走,但回坎海后的这些日子,也?没见?她带着?任何的工作问题来询问或者请教过阎弗生。 敬云安想也?能?猜得到,sinreal背后的其余股东之中,肯定?有不少人是?无法?再接纳阎弗生回去的。 虽然当初的新闻已经撤掉,但影响却产生了。 在如今这个?审判严苛的大环境里,极其讲究名气的设计从业者背上了那样的负面新闻,几?乎可以说是?被断送了前程。 纵然“莱奖”的奖杯在手,阎弗生不至于无路可走,但那些能?走的路必然是?崎岖又闭塞的。 阎弗生是?个?骄傲的人,又习惯了站在塔顶上俯视众人,怎么会愿意再去走那样弯曲又晦暗的路呢。 所以敬云安想要?成为一只推手,一只强有力的,能?够推着?阎弗生东山再起的推手。 亦或者,不是?推手,只是?单纯做一只手,一只不论阎弗生是?否要?东山再起,都能?扶着?他站稳,牵着?他向前,和他一起走下去的手。 第111章 自己的路 只是这边敬云安盘算的井井有条, 忙碌的不可开交。 另一边,阎弗生却从没?想过要借助任何人的力量,甚至都没?想过要搞什么?“东山再起”那样冠冕堂皇,虚张声势的东西。 十字街的红绿灯在三米之上?的半空不时交替, 灯下的车辆拖着粘稠的尾灯来回盘桓。 各种各样的面庞或出现或消失, 繁华的霓虹灯让人眼花缭乱。 还是那样熟悉的一切,阎弗生坐在车里静静地望着窗外。 flamei的灯牌在浑浊的夜色中, 闪着躁动的节奏, 偶尔一两抹喷射的激光扫过了车窗,落在驾驶者?那让人猜不透情绪的眼眸上?。 沉默在空荡的车厢里四处拥挤, 直到那阵嘈杂的手?机铃声响起。 「嘛呢阎王,怎么?还没?到啊?」贺奕南听上?去有点着急,像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阎弗生手?扶着方向盘, 指尖在侧边轻敲了两下。 “有事,先不过去了。” 「啥?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哥们儿到现在都还没?见上?你一面呢。」 “着什么?急啊,该见得时候自然就见着了,先不说了,挂了。” 说完, 阎弗生不等对面再说什么?, 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不是阎弗生第一次被贺奕南约出来,也不知阎弗生第一次重回十字街, 只是先前?的几?次也都和今天一样, 阎弗生只是坐在车里不远不近地看着,从来没?有踏进过flamei的大门。 倒不是他不想进,也不是他心底发怵,更不是那些个人口中所谓的阎弗生“声名?狼藉”“不敢见人”抑或阎罗王“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 只是现在还不到该进去的时候。 至于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该进去的时候”, 阎弗生自己也还在找。 重新发动车子,阎弗生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十字街。 对于敬云安如今所做的一切打算,阎弗生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只是,他现在并没?有做好什么?“重新出发”的准备,甚至,他压根就不想做什么?“准备”。 因为对于阎弗生来说,他根本不需要“重新出发”。 新闻也好,视频也罢,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即便?从此以后真的没?有人来找他做设计了又怎么?样呢。 阎弗生的人生不需要重新启动。 从十几?年?前?,拿着退学通知走出那间单调的房间,抬头望向万里晴空的那一刻,他阎弗生的人生就只有义无反顾地一路向前?。 无论撞破了什么?样的墙,承受了什么?样的伤,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都是他做出选择后应该承担的代价。 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托底,更不需要任何人因为他而扭曲了自己生活的初衷。 所以回到家,照旧做了丰盛的晚餐,和敬云安一起吃过后,阎弗生告诉了他自己要再去一次西疆的打算。 敬云安听到后很惊讶,“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 “刚刚。” 是,就是刚刚,从十字街往回走的路上?。 阎弗生的表情和语气,让敬云安都已经到嘴边的“不是才刚回来,怎么?又要去”,重新咽了回去。 静静地对望片刻后,敬云安只问了句:“去多久?” “不一定。”阎弗生说。 闻声,敬云安下意识用?拇指搓了搓手?中的筷子,然后点了点头,“那注意安全。” “哟,就这么?轻易地松口了?那么?放心我?”阎弗生故意不正?经地揶揄他。 第156章 原本或许还有点担心,但听到他这骚包的口气后,敬云安心里突然踏实?了。 他朝对面人白了一眼,“您这样的祸害,估计狼都不敢吃。” 阎弗生笑了起来,拖着凳子坐到了敬云安的身边,整个人腻得不行,“怎么?会呢,人家这么?纯良的一个男孩子……” “滚,”敬云安嫌弃地推开他,“恶心死了。” 腻歪着吃过晚饭,又腻歪着塞进浴室,最后腻歪着齐齐倒在床上?。 等消停的时候天都快要亮了。 勉强休息了个把小?时后,阎弗生起床把自己收拾了个干净,然后走到床边,在疲累到火山爆发估计都吵不醒的敬云安侧脸上?,印下了一吻。 然后提溜着自己行李箱,转身走出了家门。 到达机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放亮,习惯万事提前?准备的超级j人sabrina,早就已经到达了候机室。 见到来人后,她把其中一张机票递给了阎弗生。 “还有不足一小时。”语气像是在责怪他来得有点晚了。 “足够了。” 阎弗生接过机票,“怎么?的,真打算跟我一块去啊?” “不是你昨晚给我发的信息吗。” sabrina瞥了他一眼,然后戴上?墨镜,十分冷艳地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昨晚从十字街回来的路上?,阎弗生给sabrina发了条信息,内容很简单,就两行字。 「我不打算回sinreal了,准备再去趟西疆。最后给我当次牛马吧,帮我订张机票。」 信息发完后,阎弗生就回家做晚餐了,谁知道,半夜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明早五点,坎海国际机场,我跟你一起。」 非常干脆,非常果断。雷厉风行到即便?是阎弗生,都没?有拒绝的机会。 “你就这么?撒手?走了,scott那边能乐意?” “你不回sinreal,scott更不乐意。” “他爱乐意不乐意,”阎弗生毫不在意,“老子这些年?给他赚的钱够多了,当初留下时他可是给了我保证的,我要是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我一个月前?就给人事打辞职报告了。”sabrina说。 闻声,阎弗生眉峰高?扬,转头看着被墨镜衬得愈发冷艳不近人情的sabrina,忍不住笑了起来。 sabrina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得力的助手?,或许也是除了敬云安之外,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阎弗生的人。 一个月前?……那时候他们都还没?从东南沿海回来,sabrina就已经把辞职报告交出去了。 她是料定了阎弗生不会再回sinreal,也打定了主意要跟这个“主子”一起走。 所以从敬云安那里打探到他们的行程,然后从中推算出他们回去的时间,再在适当的时机将辞职信交出去,在不透露阎弗生是去是留的决定的前?提下,巧妙地通过了一系列谈话,走完了整个交接的流程。 虽然一系列举止很符合她超级j人的特点,但阎弗生越看越觉得,在某些层面上?她和自己有些相似,更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和敬云安……其实?是一类人。 阎弗生转过头,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望着前?面的登机口颇为浮夸地大笑了起来。 等到飞机起飞,航迹云划过蔚蓝色的天空,轰鸣从几?千米的高?空飘荡而下,穿过窗沿溜进卧室,叫醒了沉睡者?的美梦。 敬云安睁开双眼,拧着眉头翻过身,瞥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张信笺纸。 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拿过了那张夹着玫瑰的纸条。 阎弗生的字和他那个人一样,有着混不吝的张扬。 「弗生已生,云安未安 「不必因为任何人而忙碌,更不必因为任何人而生活。 「你也已经很好地款待过这个世界了。」 敬云安揉着发胀的后颈,将那三行字来回看了许多遍,然后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哼……” 随手?将信纸叠起来,放进抽屉里后,他拿起了那支玫瑰,翻身下床。 正?在他打算出去找个花瓶放起来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一阵刺刺燎燎的疼痛。 敬云安眉头瞬间拧起,站在原地扶着腰胯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敢重新挪动脚步。 只是原本打算好好对待的玫瑰花,被他反手?狠狠地扔进了卧室垃圾桶里。 飞机到达西疆已经是六个小?时以后,阎弗生落地就给敬云安打了个电话。 只是彼时敬云安正?在公?司里忙得不亦乐乎,接通他的电话没?说几?句话就挂了。 “嘿……还真是一点都不带担心的!” 阎弗生满脸幽怨地冲着手?机屏幕扇了两下,然后收起手?机,将行李箱从传送带上?提下来,和sabrina一起朝机场外走去。 到达乌切尔市只是第一步,要想去到阿齐斯乐山,他们还需要租辆车,而要想去到曾经的大山深处,就需要置办更多的装备。 打上?出租后,阎弗生直接报了先前?和敬云安一起采办过回程物?资的地点。 然后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陷入了头脑放空的状态。 夏日的西疆有着和冬天时截然不同的美景,只是那片堆积到泛着淡蓝的雪,和那抹纯粹到闪着圣光的白,却始终占据着他的脑海。 不论是北上?南下长达几?个月的返程路上?,还是回到坎海市之后,额齐热各的身影始终萦绕在阎弗生的眼前?。 以至他忍不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额齐热各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难道真的是偶然,是他们足够的幸运,还是大山的神?明其实?另有安排? 阎弗生不知道,他必须亲自来找一找这个答案。 只是到底应该怎么?找,又是否能够找到,阎弗生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这一步接一步地,一走就是大半年?。 夏去秋来冬又归,阎弗生以阿齐斯乐山为原点,在周围山林间来回地穿梭,大多数时候,他的身上?只带着登山棍和一个背包。 包里除了干粮与少量急救物?资外,只有一台单反相机。 具体拍什么?,阎弗生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看到什么?就拍什么?,直到拍到不想拍了为止。 于是就这样日复一日,春来夏往,一整年?的时间在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尽管sabrina和他一起结伴而来,但大多数的时间里,阎弗生都是独自一人待在大山深处。 起初他是有些胆寒的,因为大山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宽容,能够接纳每一个不请自来的人。 但后来,或许是察觉到他并不像曾经那些带着猎枪偷偷潜入的人一样,大山对他敞开了怀抱。 山里没?有信号,很多时候阎弗生都没?法联系敬云安。 但只要他走出去,就一定会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山里又看到了什么?样的奇景。 敬云安也只能在电话的另一头,听着他或兴奋或低落的声音,或者?通过视频,看一看他按捺不住骚动的脸庞。 阎弗生总会隔着电话问敬云安想不想他,敬云安都会说不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到底有多想。 只是再想,敬云安都不会飞到西疆去找他。 因为那是阎弗生一个人的路。 就像眼前?四面窗明几?净的大办公?室和动辄亿万的项目,也是他的路一样。 他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而不论那条路上?是否有同伴,他们最终都会独自一人走向彼此。 一年?也好,三年?也罢,甚至十年?…… 他们能做的,只有慢慢地等待着彼此。 即便?到最后,这段短暂的人生到了尽头,他们都无法再次面对面,那也是上?天给予的最好的安排。 因为从真正?找到自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了成为一体,再也不会分离。 又一个秋去冬归,十二月的日历彩页被撕到2字打头。 某一天大雪弥漫的清晨,敬云安一如往常地打开了早间的新闻,然后转到厨房准备早餐。 就在这时,电视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你相信,有人会耗费长达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只是为了来跟你见一面吗?」 那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敬云安感觉有股电流,瞬间从颅顶袭到了脚下。 他猛地转身,看向电视机里,那片熟悉的一望无垠的雪原。 「额齐热各,」一道纯白到无比神?圣的熟悉身影,慢慢地出现在了镜头里,「一个来自喀斯齐群山深处的精灵,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朝着阿齐斯乐山的方向前?进,历时几?十年?,经历无数次捕猎与迷路,只为了和达耆人的一个约定。」 达布里那熟悉的染着高?原红的面颊,出现在了大雪之中。 「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喀斯齐野马,也许……」 第157章 急促的呼吸化作白雾,从达布里的唇边迅速飞向远方。 沉重的拖板车压垮了达布里的脊梁。 遥远处,“额齐热各”的身影第一次等在了达布里的前?方。 它还未成年?。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些未曾发现的面庞,正?在慢慢地消失。」 「还有一些神?奇的故事,被悄无声息地埋在了雪下。」 「甚至还有一场酝酿良久的伟大约会,被我们遗憾地错过了……」 视频很短,错过的尾音刚落下没?多久,画面便?消失了。 敬云安忍不住走到桌前?,拿起遥控器,切成了回放模式,往回拨了好几?遍。 整段画面只有苍茫的雪原,和初次现于人世的一人一马,敬云安将那声音来回地听了好多遍,直到面包机的“叮”响将一切都打破。 他放下了遥控器,任进度条顺着原本的节奏往前?运转。 听着那迅速切换的广告声,敬云安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想念阎弗生。 想念到,仅是一段声音,就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就在他情不自禁想要蹲到地上?的时候,房子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不知怎的,敬云安莫名?觉得那敲门声十分的熟悉。 于是他迅速站起身,朝着玄关?跑去,然后猛地拉开了门。 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在阎弗生瘦削的面庞上?,显得格外张扬。 “想我了吗?” 敬云安很想用?力推他一把,嫌弃又嘴硬地说一句不想,但伸出去的手?却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迫切而急躁地把他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傻逼才想你这种离家一去不回的人。” 阎弗生也抬手?用?力地回拥着他,“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第112章 最伟大的约会 喀斯齐野马与达耆人的公益纪录片, 是阎弗生让sabrina非实名寄到相关部门和电视台的。 他蹲守在大山深处两年,终于在今年的入冬后,再次见到了“额齐热各”,并在它的带领下, 再一次走出了雪山。 阎弗生试着跟踪它的足迹, 找寻其他“额齐热各”的存在,但?一无所获。 只是阎弗生能肯定的是, 今年见到的白马, 并不是先前?他和敬云安一起?见到的那一匹。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无法确定先前?那匹成年白马是遭遇不测离开了世界, 还是只是单纯没有出现。 达布里说,他父辈们流传下来的关于“额齐热各”的描述,都?无一不是纯白神圣, 高大结实的,但?这一年的“额齐热各”虽然仍旧纯白神圣,但?却?并不如想象中?的“高大”。 那是一匹还未长大的小马。 到底是今年的“额齐热各”当真那么厉害,还没成年就已经能够走出群山,还是它已经到了走投无路,不得不走出群山的地步。 阎弗生猜不出来。 他只能用镜头记录下能记录的一切, 然后交给或许能够去探寻背后原因的一些人。 完整的纪录片很长, 电视台只截取了其中?的几?个?片段,几?个?阎弗生料定了会被截出来的片段。 片段中?的“喀斯齐野马”是阎弗生临时取得称谓, 因为追着“额齐热各”的踪迹所能找到的最有可能的栖息地, 就是喀斯齐群山,只是具体在什么位置,阎弗生无法找到。 群山连绵巍峨太?过危险,他只能寄希望于另一些专业的人。 “把片子?寄出去的那天晚上, 我做了一个?梦,”阎弗生夹了一筷子?敬云安给他煮得迟到的生日面,“梦见了先前?咱俩一起?遇到的那个?‘额齐热各’,它站在一片翠蓝色的湖边,不停地朝我挥动着尾巴。” 敬云安将一枚煎蛋放到了他的碗里。 阎弗生夹起?来咬了一口?,狼吞的样子?像是许多天没有吃过饭。 “然后我就朝它走了过去,但?就在我靠近的时候,它消失了。” “我下意识朝湖里看了一眼,”阎弗生抬头看向敬云安,“然后我在翠蓝色的湖面上,看到了你的倒影。” 敬云安闻声扬起?了眉头,笑着说:“我的倒影?” “嗯,”阎弗生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口?面,声音有点含混,“所以第二天睡醒后,我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回走。” “我觉得‘额齐热各’想让我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它想让我离开了。” 阎弗生的话,让敬云安突然想起?了,当年他们一起?住在毡房里时做的那个?梦。 “然后你就回来了?” “嗯。” 敬云安看着他几?口?将面汤灌下去,“你确定是额齐热各想让你离开,而不是你自己熬不住了?” 阎弗生把碗放下,本想认真回答,结果抬头看到他戏谑的表情,立时收起?了到嘴边的话,脸上露出了十分不正经的表情。 “是我熬不住了,还是你憋不住了?” 说着,阎弗生立时站起?身,走到敬云安身边,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用力地抵在了桌子?上。 筷子?因碰撞从?碗边滚下桌子?又?掉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嗒嗒落地声。 “少发?骚。” 敬云安抬手挡在身前?,却?被阎弗生一把攥住,别到了腰后。 一只手钳住他的双腕后,阎弗生从?背后摸上了敬云安蓄了两年的长发?,用力向后一扯,“到底谁在发?骚?” 喉结因下颌高仰而暴露在了敌人的眼前?,敬云安下意识吞咽过,颤抖的突起?在上下滚动间,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又?那么风骚,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地咬碎。 湿滑的舌尖附着其上的时候,掌中?的猎物猛地颤抖了一下。 阎弗生情不自禁地因为对方的颤抖而感?到浑身战栗,唇舌不停嘬吮的同时,齿关也在越来越失控的侵袭之间,奔向疯狂。 扯着发?丝的大手猛地用力,颤抖中?的人就被按在了桌子?上。 “刺啦”的布料破碎声,回荡在越来越闭塞火热的餐厅里,“咔哒”的锁扣开启声后,昂贵的皮带从?被掌控者的腰间抽出,随即一声闷重却?暧昧的“啪”响,落在了桌上之人的背部...... 极致浓烈的烟酒气息因而迅速暴走,在半空中?疯狂纠缠,瞬间将四周的火热氲得溽热而粘稠。 粗暴而狂野的动作,将水晶灌面的巨大餐桌都带得不停摇晃。 断断续续的呜咽与挣扎,在野蛮的征伐中?,不停地刺激着主导者的视觉与听觉神经。 于是,经年累月被压制的欲望,便化成了愈发势不可挡的侵略与肆虐,铺天盖地地冲袭而下,瞬间将无处可逃的猎物吞噬。 从?餐厅的水晶餐桌,到客厅的宽大沙发?,再到面对露台的落地窗、健身房角落的帐篷,最后沦陷在主卧那幽闭潮湿的浴室之中?。 待到一切滚烫的喧嚣与躁动平息之时,东方天池中?的大鱼终于跃出了水面,露出了附着着雾色的白腹。 漫天飘扬的大雪,在坎海市的街头巷尾接连飘荡了数日,难得的积雪直接覆盖了十二月的尾巴。 屋檐的冰凌坠下墙根,积雪上的猫爪梅花渐渐消融,时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来过又?消失。 于是那个?最不值一提的季节再次降临k城,然后被十字街的燥热与喧哗迅速驱逐。 flamei的灯火依旧辉煌,人声依然鼎沸,半空中?镭射灯球折射得光芒仍旧暧昧迷离。 只是曾经热浪呼啸的舞池再也没有了中?心,曾经被边痛哭边咒骂着灌下的一杯又?一杯苦酒,变成了吧台角落里的无人问津...... 没有阎弗生存在的flamei看似没有变化,却?总会让人在大醉一场后,莫名感?受到一种酒尽人散的索然与无趣。 夜场的五光十色看似缤纷繁华,实际都?是千篇一律的孤独节奏,人们在昂贵的苦味里自我麻痹,试图寻找一点所谓的活着的意义。 于是自我作践般的,将一颗真心投掷在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人身上。 很可悲。 但?更可悲的是,他们需要一个?那样的“注定”存在。 就像那座总是纠缠着菲列德蒙,又?被无数人憧憬并寻找着的,传说中?的爱之城。 爱之城总会在某一个?迷茫的时刻,出现在朝圣者的面前?。 就像阎弗生也终究会回到十字街的flamei。 而在阎弗生回到flamei的前?一天,一间名为“弗垠”的个?人创意设计工作室,正式在坎海市中?心二区的高楼里,挂上了营业牌照。 与此同时,三年一度的第七届全球公益性创意广告颁奖典礼,开始在各大网络平台直播。 坎海市电视台宣传中?心凭《最伟大的约会》一片,获得了当届的“最佳公益创意奖”。 第158章 负责人领奖时的长篇发?言中?,数次对珍贵素材的匿名拍摄者表示了感?谢,并特别提到了对提供者“弗垠”的鸣谢。 彼时阎弗生坐在仍旧空荡的办公室里,脚搭着桌子?,腰倚着靠背,伸手拿过显示屏旁边的酒杯后,朝屏幕里面的陌生女人执了个?意。 “客气。” 然后仰头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这是阎弗生鲜少地没有出现在聚光灯的前?面,更是难得的“深藏功与名”。这种低调的“幕后英雄”的感?觉还不错,有种内敛的盛大与别样的高尚感?。 嗯......阎弗生抚了抚下颌,然后撇了下嘴角。 就是不太?适合他。 于是第二天,阎弗生就出现在了半春路的十字街头,踏进了那家?将近三年没有进过的夜店。 “哎哟,阎爷!可是把您给盼来了!”贺奕南捻腔掐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谄媚贱嗖。 “滚蛋。” “这还是哥们儿自你回坎海以后第一次见你呢。” 贺奕南将他带到了单独开的包厢里,今天的局,他谁都?没有叫,甚至连苏布都?没知会。 “咋样啊最近?” “语气别整的跟八辈子?没见过面的中?年油腻男似的,听着瘆人。”阎弗生嫌弃地皱了下眉,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酒看了一眼。 “啧,怎么还成了中?年油腻男了,”贺奕南无语极了,“哥们表达一下关心不行啊。” 阎弗生往杯子?倒了点酒,“又?不是没电话过。” “那能一样吗......” 贺奕南也添了点,拿起?来和他碰了下。 “说正经的啊,怎么样了,和您那位......”贺奕南比了个?手势。 阎弗生抿了口?酒,姿态十分悠然地咂了咂嘴角,“还不错......很不错。” “网兜子?彻底网到底了?” “嗯哼,”阎弗生扬了扬眉头,“封口?都?扎得死死的。” 闻声,贺奕南乐得竖起?了拇指,“可以,很可以。” “你呢?”阎弗生问。 “我?”贺奕南抿嘴默了小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不成了。” 说着,他拿起?酒抿了口?,不在意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刻意,“其实也没啥,就那样吧,大家?再见面还是该说话说话,该交朋友交朋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怎么可能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呢,他对julian的心思阎弗生从?一开始就看在了眼里,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他心里自然少不了一道数年难愈的疤。 “我没您那个?狠劲儿,”贺奕南笑了笑,“可能也是我没那么深情吧,哈哈。” 贺奕南的笑容倒不是故作的洒脱,尽管还有些发?苦,但?某种程度上,也在努力地让自己走出来。 见状,阎弗生也轻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酒杯和他再次碰了一个?。 水晶杯壁相撞的清脆铮响,在难得安静的包厢里回荡,像一圈一圈漫开的涟漪,一直漾向了记忆之湖的对岸。 三年多以前?的那个?冬天,坎海市繁华的街道上,银白色的法拉利跟着呼啸的救护车,一路开去了精神中?心。 贺奕南不着痕迹地擦去了眼角的湿润,装作若无其事地下车,和那些陌生的医生们一起?,把自己最好的兄弟送进了病房。 迷茫而机械地忙碌了一整个?上午后,放松下来的那一刻,他才感?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看着苏布坐车离开后,他自己走去了距离医院不远的餐厅,随便点了一碗面条。 贺奕南很久没吃过那样素的汤面,于是一个?没忍住,吃得满脸眼泪。 吃过面后,他本想离开,可抬头瞧见对面精神中?心的几?个?大字,又?忍不住走了回去。 病房里的人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状态,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窗外。 贺奕南走进去,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一切看向了窗外,好久都?没有说话。 那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只是贺奕南却?怎么晒都?觉得心里发?凉。 于是就没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哥们儿本想趁你生日的时候,出去好好喝一顿的,哥们儿心里堵啊......” “操......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扣在了头上,哥们儿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真的操了......” “哪能想到,你一个?电话取消了所有安排......” 贺奕南吸了吸鼻子?,“早知道......哥们儿死也要把你拉出门了。”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哥们儿现在算是体会到了,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一语成谶,现在还真成了我人财两失,你性命难......呸呸呸,算了不说了。” “说点开心的吧......那家?伙自己也过的不怎么样,就是害你那家?伙。” “我前?儿去他那边把你的东西和车都?取了回来,本想上楼给他个?教训,结果进门发?现,他把家?里都?砸了。我瞧那样,应该是他自己砸的,像个?疯狗一样......” “我找人盯着他了,听说这两天过得很乱,也很烂......大爷的,整一个?破鞋......不过瞧他那样像是要活不成了。” 说着,贺奕南朝身边人稍微歪了下头,“你放心,哥们儿肯定在他死前?帮你整回去,让他好好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妈的,敢动我兄弟......” “老贺......” 低低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贺奕南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意识转头瞧了眼身边的人。 还是那样呆呆的表情,唇色在阳光下泛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老贺......” 又?一道虚弱且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溢出,贺奕南才猛地回过神。 “哎,”贺奕南立时站了起?来,“哎哎,是我,我是老贺,我是老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阎弗生缓缓地动了动嘴唇,像是吞咽了下似的,喉结在颌下滑动。 “你不要急,我给你倒点水润润嗓子?,你慢慢说啊。” 说话间,贺奕南迅速找了个?纸杯倒了点温水,然后递到了阎弗生的嘴边。 只是后者根本没有喝水的欲望,眉头微蹙了一瞬后,移开了脸。 “不想喝水?好,那就不喝,”贺奕南又?迅速把纸杯拿开,“不喝了不喝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阎弗生别着脸沉默了片刻后,又?缓缓地转了回去,向来呆滞的面庞上出现了几?分扭曲,像是在无形中?拼命地挣扎着什么似的。 又?过了会儿后,他说:“你给......derek打电话......” “derek?谁是derek?”贺奕南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但?他并没有得到解答。 阎弗生视线仍旧投掷在窗外,但?眼神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的空洞,“联系方式在......我的手机里。” “手机,对,你手机一直在我这里。”说着,贺奕南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他的手机。 阎弗生没有理会他的话,“让他带着我的日记来......所有的日记。” “带着所有的日记,”虽然贺奕南没有丝毫头绪,但?还是一一记下了,“好,还有呢?还有别的事情吗?” 然而阎弗生兀自说完后,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又?缓缓开了口?,只说了几?个?字:“你......别动他。” 话说得有些点跳跃,贺奕南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好,我不动他,你放心吧。” 之后阎弗生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贺奕南站在旁边看着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感?觉自己有些摸不透他到底是已经清醒了还是没有清醒。 只看阎弗生的表情,还是从?前?那样呆滞,可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贺奕南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担心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可从?手机里翻出的联系方式,却?证明了阎弗生说的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贺奕南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事,只按着阎弗生所说的,拨通了那个?号码。 然后才知道了derek其人的存在,以及他存在的意义。 derek那话说的没错,没有什么比被自己心爱的人背叛,更残忍的了。 阎弗生寻觅自我的小半辈子?时间里,从?来不让自己对任何人动心思,因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没那么多试错的资本。 人没心没肺的活,才能无牵无挂的死。爱恨情仇都?太?过消耗,他的第二次人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况且,一个?从?绝望深渊里爬出来的人,心在某种层面上早就已经枯萎甚至死去了。即便花花世界里的诱惑再多姿多彩,都?无法激荡起?一颗死去的心。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类人,即便肉躯早已在污浊之中?腐烂,心却?仍旧熠熠生辉。 第159章 如果说,敬云安精心编织得那一个?个?如梦似幻半真半假的圈套,让阎弗生防不胜防地一步步掉入了陷阱。 那他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则是让阎弗生义无反顾地重新跳进了深渊之中?。 而在这之后,敬云安的痛不欲生、自轻自贱、自暴自弃,直接成了让阎弗生心甘情愿被套牢的最后一记重击,狠狠地击打着阎弗生早已枯死的心,让他所向披靡般的绝处逢生,死而复活。 阎弗生好奇极了,到底是怎么样浓烈的情感?,才会让人自我折磨了十多年,以至不得不耗费庞杂的心思,去找寻无数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报一些牵强附会自我惩罚般的仇。 又?是怎么样坚贞的一颗心,怎么样扭曲的一个?人,才会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去赴一场一目即了的自我毁灭。 阎弗生太?好奇了,以至本就贪得无厌的一个?人,也开始变得扭曲,变得狰狞,变得面目全非。 于是在听过贺奕南的自言自语后,他叫来了derek,谋划了一场同样半真半假堪比自我毁灭的局。 他要利用敬云安那千百瓣心脏上的一点点缝隙,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去,然后像病毒一样将其余所有碍眼之物蚕食殆尽,最后再从?心脏到肺腑、到大脑、到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一点一点侵噬、感?染、彻底地据为己有。 他太?馋了,馋得垂涎欲滴、目眦欲裂,恨不能将敬云安整个?人连皮带骨地吞到肚子?里。 可是他太?明白,像敬云安那样的玉盘珍馐,即便囫囵地吞下也无济于事,消化不了的佳肴美?馔,再美?味都?是粗糠烂糟。 所以阎弗生只能按捺下所有的心急火燎、迫不及待,吃下一把又?一把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神智与理性的药,扎下一针又?一针消磨着他健康与灵气的毒。 然后他开始悄悄潜伏,像阴险粗鄙却?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像万叶腐烬却?根扎百尺的千年枯木,在某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到来时,死而复生。 尽管得知全部的真相后,他确实崩溃了,面对着这个?再次陌生而残酷的世界,他感?到了无比的害怕,可是他已经不是奉念非了。 他是阎弗生。 阎弗生是即便被拿捏了三寸,也绝不会就地投降沦为嘴下羔羊的人。 阎弗生是不会纠结于过往,更不会拿着奉峥嵘的过错与奉念非的挣扎来自我惩罚的人。 山林也好,雨林也罢,他阎弗生都?要做那个?猎手。 所以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那些日记,那些对他来说早就不值一提的恐惧,挣扎和无助,将那个?走到了悬崖边缘的人拉回来,然后一步步拽进了自己的陷阱里。 阎弗生得承认,他没有敬云安那样缜密的头脑去盘算,更没有那样充足且悠然的时间去准备,所以他只能快准狠地以自己的血肉为土壤,去酝酿这场名为反杀的风暴。 不过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了,这样的手段是高效的,也是值得的。 贺奕南说自己没那个?狠劲儿,也没那么深情,阎弗生其实并不认同。 因为在阎弗生看来,贺奕南不缺狠劲儿,也不缺感?情,他只是不像自己那样贪婪到丑陋,更不像敬云安那样扭曲到不堪。 因为他是个?正常人。 几?杯见空,酒将见底,两个?人说完了未曾见面的这段时间里的所有话后,阎弗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怎么的,出去遛遛?”贺奕南瞥了眼包厢外一楼的舞池。 闻声,阎弗生扬了扬嘴角,从?沙发?上站起?身,“遛。” 说完便朝包厢外走去。 贺奕南紧随其后,和他一起?走向拐角出口?。 “哎,那是谁啊?” 不时经过的新鲜脸庞,控制不住地朝那身影投去目光。 “谁?” “不知道。” “哥哥,知道那是谁吗?” “阎弗生?还真是阎弗生,他回来了?” “你们都?不知道阎弗生的吗......” 震耳的音乐越来越响,疯狂的人群越来越近。 阎弗生望着视线中?蜿蜒向下的旋转楼梯,忽然想起?了他和敬云安初吻的那天傍晚。 敬云安坐在他的车里,轻轻勾着嘴角,不经意地抬起?手,将指间明灭的香烟弹出了窗外。 “当”的轻微声响擦过耳边时,晚风带走了绽开在垃圾桶边缘的焰红星火。 彼时那些不着边际的浑话,仍然回荡在耳边。 可在这场两个?人的爱恨纠葛里,究竟谁是道,谁是魔,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分不清,辨不明,或许互为猎人,也互为猎物。 毕竟在情感?的较量里,从?来没有赢家?,同样的,也没有输家?。 “哎,嘛去?” 贺奕南诧异地看着他并未转向舞池,反而朝门口?离去的背影。 “突然想起?来今天周五,那位下班早,就先不遛了。” 说话间,人影已经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 两年后。 当阎弗生身处异国,重新一步一步踏上lelifego设计大奖的领奖台上时,敬云安正边系着领带边在别墅里到处寻找阎弗生的移动硬盘——那里面存储着他新投资项目的大半资料。 工作上的东西,敬云安和阎弗生两人通常是不会共用的,实在是前?些日子?两个?人一个?没把持住,在书房禁地里白日宣了淫,于是就“十分不小心”地撞翻桌子?,弄坏了敬云安的笔记本。 当时情况紧急,敬云安不得不将资料抢救转移到了阎弗生的多余硬盘里,没想到这会子?怎么都?找不到了。 颁奖典礼的直播画面在投影屏里来回闪烁,敬云安却?根本顾不上看地四处寻找。 楼上楼下几?乎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后,敬云安不得不将目光转向阎弗生的私人书房。他依稀记得昨天阎弗生在家?时问他要过那个?硬盘,说是要把里面属于他的资料都?挪出去,以后那硬盘他就不用了。 同居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给彼此留出可以喘息的私人空间,所以除非得到许可,两个?人都?很少会去彼此的书房。但?眼下距离他去公司开会还有不到两小时,敬云安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能先斩后奏地进书房去找了。 阎弗生的书房不比自己全都?是厚重的大部头和各种专业资料,他的书房充满设计感?与艺术性,观赏价值远胜于实际应用。 好在某人足够好色,总忍不住隔一段时间就拉他进去切磋一番“功夫”,所以敬云安对里面时不时就会变化的陈设并不陌生。 走到那张巨大的不规则几?何图形的工作桌前?,敬云安来回扫视了一圈,终于在斜对面桌角的几?本杂志上面找到了硬盘。 敬云安舒了口?气,系好领带后绕过去拿起?了硬盘。 颁奖典礼大概是到了高潮,背景音乐的节奏开始变得迅速且激昂,从?客厅传进了没关门的书房里。 敬云安攥着硬盘立马转身,想在去公司之前?瞄一眼某人的高光时刻。 只是脚刚迈出去几?步,就因为余光中?瞥到的熟悉残影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右边巨大s形书架腰部暗格里的淡蓝色塑料箱,忍不住走了过去。 敬云安记得这暗格里以前?摆放得不是箱子?,而是一盏造型十分奇特的灯饰摆件。 他望着那蓝色塑料箱静默了几?秒,然后抬手抚摸了两下箱子?边缘的磨损。 敬云安记得这处磨损,因为这是他曾经用过的箱子?,后来空出来装上了当初derek给他的那些日记,然后一起?还给了阎弗生。 这箱子?还给阎弗生以后,敬云安就再也没见过,虽然那些文字里承载的回忆大半不算美?好,却?也有不少难得与珍贵的时刻,他以为阎弗生早就锁在了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再也不会拿出来,没想到如今就这么大剌剌地摆在明面上。 书房外的客厅里传来了阎弗生那带着些许玩味与不羁的熟悉声音,敬云安耳廓无意识地动了一下,然后抬手掀开了塑料箱的盖子?。 原本几?乎被占满的空间此时空空如也,箱子?里面除了一把刀外什么都?没有。 敬云安望着那把刀,眉头不禁慢慢皱了起?来。 “to receive this honor once more, i must thank someone extraordinary......” 耳际的声音添了几?分认真,敬云安忍不住抬手伸进箱子?,拿出了那把刀。 敬云安记得这把刀,那是当年他们打算从?西疆返程时,在临界小镇上买得。阎弗生很喜欢这把刀,一直舍不得用,所以之前?都?放在抽屉的盒子?里收着。 敬云安缓缓拔开了刀鞘,锋利的刀刃在朝阳里闪过了一丝冷光。 只是冷光还未触及眼底,尖端那烧灼的炭黑痕迹,就瞬间夺去了观赏者的所有注意力。 第160章 敬云安打量着那明显被故意灼烧出来的痕迹,眉心的沟壑深了几分。 “......the person who means everything to me.” 他情不自禁地将刀尖放在鼻子下方轻嗅了嗅,然后下意识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钢质垃圾桶。 然后他边摸索着刀尖的灼痕,边慢慢走到了垃圾桶旁边。 昂贵的黑色皮鞋踩下了桶脚的踏杆,桶盖瞬间打开,露出了里面寥寥无几的纸团与笔屑。 敬云安眯眼看了片刻,然后微微俯下身,用带着灼痕的刀尖拨开了上方的纸团,露出了隐在其下,几乎与内桶颜色融为一体的炭黑灰烬。 然后从中挑出了唯一一片未被完全燃尽的纸片。 他将纸片捏在指间,端详着上面残留得几个不完整的手写字:「y never loses.」 “......my great lifelong love and fascination......” 耳际适时传来的声音,仿佛与纸上的残损手写体融为一体。 敬云安摩挲着那两个指节大小的纸片,睫羽因大脑疾速运转而下意识眯起,过了一会儿后,他睁开了双眸,嘴角不禁缓缓地勾起了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 “mr.j, i love you.” 书房外的话音落下时,敬云安从垃圾桶前直起了身,松开脚下的踏杆后,转身走回到书架前,将那柄合起的刀重新放回到箱子里盖好,复归原位,然后转身走出了阎弗生的书房。 掌声从音响里传遍整个客厅时,敬云安将那指节大小的残片轻轻放进了皮夹里,然后抬眸看着屏幕中的那张桀骜难驯的脸,唇边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same,mr.y. 随即抬手按下了遥控器的红色按键。 ——正文完结——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