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带雨》 第1章 《春潮带雨》作者:无齐【完结】 文案: 绿茶腹黑攻&傻气病弱受 李春生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那样了: 日日如一日早出晚归,细数清晨的露珠和夜晚的星空,病痛缠身,孤独终老。 他这样过了十年。 于是在一如往常的日子里与季予重逢时,李春生依旧这样认为。 哪想季予揭开往事,拉住他不断下坠的身体,哭着求他跟他离开。 李春生心软,答应了。 从此,他的生活被人全方位无死角地渗透。 吃饭,睡觉,甚至上厕所,季予都要跟着。 他想拒绝,换来地只有那人眼泪汪汪的红眼框,委屈地得寸进尺。 李春生心软,默认了。 最后,季予从陪床到爬床,一步一步将他紧紧捏在手中。 事后李春生沉默,暗恼: 这臭小子太会装了。 排雷(高亮): 1、受只有一个肾,所以会有大篇幅病弱描写 2、非医学专业,文章内所有医疗知识均来自于常识和互联网 内容标签: 年下 因缘邂逅 古早 白月光 救赎 主角视角:李春生 季予 一句话简介:病美人把医院当家住 立意:爱生活,爱自己 第1章 再见 “季总,这里就是李家村,您要找的那位,房子就在旱田埂上。” “嗯。” 季予浅浅的应了声,随着放下了手里还未熄灭的烟,望着那处隐没在满山桃树里隐隐露出绵瓦顶的土墙房,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明宇下车将后座的车门打开,随后站在一边等待季予的指示。 季予抬脚下车,锃亮的皮鞋踩在泥泞的石子路上,沾上了些许黄泥,略显狼狈。他没说话,只是朝着那个破落的土墙房走去,步履匆匆。 雨后清凉的山风拂过,带来泥土混着草木的清香,这个味道他也在那个人的身上闻到过。 穿过一丛一丛的茶树,上面已经开了一朵一朵白色的小花,淡黄点缀其间,季予愣了愣,这才意识到: 原来已经春天了啊。 随后脚步仿佛也变得轻松。 到了旱田埂上,破烂的土墙房完全呈现在眼前。土墙上已经有了几处裂缝,如果再不修补,突然倒塌也说不定。木门半开着,似乎摇摇欲坠,稍稍春风,便发出吱呀的声响。透过半开的门缝,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安明宇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木门摇晃的更加剧烈,发出的声音更加急促。但是没有人应答,安明宇回头望向季予,季予沉默,那种埋藏内心的冲动似乎安静下来。 他上前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阳光争先恐后的照进了屋内,屋内的陈设全部显现在了季予的面前。 缺了一根腿的木桌用石头垫着,低矮的竹床靠近拉了帘子的窗户,上面的棉被打了几个补丁还有些潮湿的样子,现在阳光正好,屋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拿出去晒晒。 房子的四周还放了几个破碗,里面有水,应该是昨晚下雨,这房顶漏了水,主人才放了碗接着,以免打湿床和柴。 小小的房子里,几乎三分之二都是厨房,而厨房里的一半多都放满了木柴。 竹床,木桌,灶头还有木柴,这就是那个人的全部家当。 季予不发一言,只是走上前去将床上潮湿的被子抱了起来,准备拿到外面去晾晒。 安明宇见此,上前一步,按住棉被想要接过,说:“我来吧,季总。” “不用。”季予径直走向门外牵着的铁丝处,将棉被抖开,横铺在了上面,边整理棉被边对安明宇说,“你先把车开去镇上,等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再来接我们。” “行。”安明宇回答道。 季予没再管他,只是走到木门旁的长板凳上坐下,出神的望着房前郁郁葱葱的李子树。 他想,他应该早点来的。 —— “你蠢!你家里好像来人哩哇。”李大牛扛着锄头站在坎下,朝着茶田里挎着竹篓埋首摘茶的男人吆喝道。 男人裹着打了补丁的军绿大衣,闻言抬头看向李大牛,略显苍白的脸从斗笠下露了出来,“李叔,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哩,你小子还是回去看看吧,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免得那破屋也被人偷走啦哦。”李大牛咬着烟杆,露出一口大板牙,牙齿因常年抽土烟而被熏的黝黑, 看见男人因为他这句话略显焦急的神情,突然大笑一声“哈哈哈!你还真以为有人找你?可能只是路过哩。”说完自以为幽默,发出嚯嚯两声狞笑,笑得脸皱在一起,咬着烟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顺着小路离开了。 面对李大牛明晃晃的羞辱,男人没什么反应,只是皱着眉头纠结马上回去看看还是继续摘完这一路茶。 阳光倾斜,他苍白的嘴唇倒是因此添上了几分颜色。 突然,眼前的茶叶旋转了起来。 男人伸手抓紧了茶树,嫩绿的茶叶衬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痛,他手指用力拽着茶树,关节发白,手上的青筋凸出,像树扎根。 似乎坚持不住了,男人顺势坐在了茶树间的缝隙里,随着动作茶枝摇晃,露水点点飞落在了他的脸上。 露水顺着他的脸颊下滑,像是他哭了一样。 算了,还是回去吧。 男人坐在湿润的地上缓了缓,往自己的竹篓里瞅了一眼,茶叶铺满了竹篓底,他伸手翻了翻, 只有薄薄一层。 自己还真是没用,就这么一点他摘了两个小时。 顺着小路回家,必定会路过打石场。那是男人最喜欢的地方。 那里有大量打石而遗弃的废料,所以总是聚集着一群小孩儿,他们喜欢在那收集各种奇形怪状的边角料,每次他经过那里,都会被小孩们围着玩闹。 他喜欢热闹。 想到热闹,疲惫的脚步也欢快起来,腰上的竹篓摇摆,里面的茶叶提前经历了一次翻滚。 “嘿,是你蠢!”孩子们正在玩老鹰捉小鸡,充当老鹰的孩子首先发现了男人,手一伸,惊喜的大叫。 “你怕不是哄我们,抓不住人了,想耍赖?” “哪儿哪儿,李老二?” “你蠢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母鸡妈妈和小鸡们七嘴八舌,左右寻找李老二口中的男人。倒是最后的一只小鸡顺着李老二指得方向望去,看见了步履艰难的男人,大叫: “在后面!你蠢在后面!” “啊,你蠢!”“你蠢,你蠢,哈哈哈,你蠢。”孩子们嘻嘻哈哈一窝蜂向他围了过去。 “嘿,孩子们。”男人摇了摇手里本来打算装茶叶的塑料袋,笑着走了过去。 不知是谁起的头,孩子们拍手围着男人转,边转边唱: “你蠢,你蠢,是个闷墩儿。秋瓣儿,秋瓣儿,哈儿叫花子……” “你蠢,你蠢,是个闷墩儿。秋瓣儿,秋瓣儿,哈儿叫花子……” ……… 这样的童谣男人已经听过很多次,所以不奇怪,也像没听出孩子们嘴里的骂词,只觉得欢喜,笑着搂着孩子们。 听着孩子们的欢笑,因为摘得茶叶太少的郁闷心情也变得高兴起来,他用右手拍了拍旁边小孩的脑袋,顺便还想揉两把。当然那小孩及时躲开了,还嫌弃地拍了拍头发,像是头发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像是没注意,抿嘴笑着,眼睛弯弯,脸上的露水早已经被风吹干。 他想,他确实喜欢热闹。 也许,根本没人来找他,那只是李叔逗他罢了。 毕竟,有谁会找他呢,男人想不到。 太阳当空,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中午了。孩子们陆陆续续的被家长喊回家,极个别孩子的家长还拿着竹条,凶神毕露赶着自家孩子,边走边教育说: “走快点,谁叫你跟他一起的,皮痒了是吧!他没出息,你也想没出息吗啊!?……” 估计回家就要吃一顿竹笋炒肉。男人撇嘴心想。 他目送孩子们全部离开,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石头灰,拿起竹篓,这才准备回家。 村里四处飘扬着饭菜的香味,门里的饭桌上,孩子们夹着菜急往嘴里送,脸都埋进了饭碗里。大人们说着家长里短,今天又摘了多少茶叶,还不时帮小孩儿拿掉脸上的饭粒子。 男人努力吸了吸风里弥散的饭菜香,看见门内的情景,抓紧了竹篓,眼里落寞一瞬,随后又聚起一点光。 因为他想到,他也有家呢,虽然很小,但那是他的家,属于他一个人的家。 快到了,芭蕉树下的小屋静静立在翠绿的竹林旁,那就是自己的家,男人的步伐更加轻快。 不对——! 自己的被子怎么会在铁丝上,早上出门的时候,被子明明还好好的放在床上啊! 第2章 又想到刚刚李大牛的话,难不成真是来找他的? 他这时管不上其他,先是疾步,随后小跑了起来。他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他家门前的长板凳上,低着头,似乎在小憩。 面对陌生人突然的闯入,男人的心情显然坏到了极点,他站在自己的被子旁边,弯着腰,双手杵在膝盖上,揣着粗气,又一副捍卫屋子的样子,冲季予吼道: “你是谁?怎么这么没礼貌,乱动别人家里的东西!”他说着就要上前赶人走。 季予却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抬起头,眼睛里涌起惊喜、委屈和各种他看不懂的东西,似乎还带了点水雾,像是要哭了。 男人本来还未说出口的斥责,触及季予雾蒙蒙的双眼又吞了回来,缓慢伸直了腰无措道: “诶,你别哭啊,我还……” 话没说完,他被一把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紧紧的拥抱,对面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膛,紧贴着他连带着他的胸膛也震动起来。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耳边都是季予的心跳声和浅浅的呼吸声,缠绕拉扯着他的耳朵微微有些热意。 半会儿,男人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被脑后的大手包裹着又摁回了对面的怀里,呼吸间都是淡淡的烟草味和柑橘香水味,苦涩回甘。 只听那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颈,凑在他耳边说道: “李春生,好久不见。” 第2章 羞不羞 “2023年2月25日,第3651天,我终于找到了他。” ——《日记11》 李春生坐在长板凳上,背靠土墙,斗笠和竹篓都放在了脚边,苍白的脸颊因为运动和气愤而变得有些红润,微微睁大了眼瞪着坐在他面前的男人。 他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不仅乱动别人家的东西,还对别人动手动脚! 季予坐在干木墩上,因着木墩儿比长板凳矮了许多,他倒比李春生矮上了一截,仰头仔细的看着他的脸,看见那人瞪得溜圆的眼睛,像只炸毛的猫儿。 “噗嗤。”季予低头,嘴角勾起,轻轻的笑起来,心里想道: 有点可爱。 “你还笑!你到底是谁?”李春生头发都快气的冒烟,双手扣紧了木板凳,对季予吼道,愤怒又戒备的眼神盯着他。 季予抬起头,虽然嘴角不再勾起,可还是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对他说:“哥,我是季予,你不记得我了?” 本来愤怒的心情一下就被极大的惊喜取代了,这个独特的名字他认识的只有那一个人。 李春生一把握住季予的双肩,惊喜的说: “鲫鱼?你是小鱼!?”他的脸一下舒展开来,眉尾稍稍扬起,瞪大了眼睛,亮晶晶的,失而复得般,格外欢喜。 语调微微上扬,予字叫成二声,听起来有些奇怪,李春生一直这样叫他,小时候他以为是他独特得口音,直到他教春生写自己的名字时才知道是春生以为他的名字是“鲫鱼”。 之后无论他怎么纠正,春生已经习惯了这样叫他,每次叫他听起来还是像在叫他“鲫鱼”。 当时季予觉得烦,可是现在他再次听见李春生这样叫他,只觉得亲切。 李春生突然想到什么,他又收回笑容,“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季予嘴角挂了一抹浅笑,听到李春生的话,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接着半褪下衣服,背对李春生道:“这个可以证明吗?” 只见男人的后背左肩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鱼尾巴,比小时候看着小了一点。 对的,就是这个图案!真的是小鱼! 李春生一把将季予拉进怀里,紧紧的搂了一下,还边说:“真的是你,小鱼!” “你怎么变得这么高?还这么瘦,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明明小时候胖胖的软软的多可爱。现在这么瘦,脸蛋上也没肉。”李春生双手握住季予的双肩,仔细观察小鱼的变化,说着还想伸手捏他的脸。 但是伸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因摘茶叶而变得黢黑的手指,伸出去的手又放下,情绪莫名变得低落,连带着握住季予双肩的手都垂了下来。 季予当然看到了他的无措,伸手抓住李春生正要放下的手,拿到了自己的脸上,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带着诱哄的语气说道:“有肉,不信你捏捏。” 李春生的手指蜷了蜷,随后小心翼翼的抬手,轻轻的捏了捏小鱼的脸颊,生怕弄脏了他。随后嘴角抿起微笑,眉眼弯弯,骄傲的说道:“嗯,你最可爱。”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李春生嘴里传来。 “咳咳!咳……咳咳。” 李春生的喉咙发痒,条件反射捂住了嘴,可还是有巨大的咳嗽声从指尖漏了出来,他止不住的咳嗽,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 季予蹙眉,挡住了风口,站起身俯身半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边拍还边问道:“怎么了?我们先进去吧。” 虽然是晴天,但2月的春天依然是冷的,普通人都得穿棉袄,别说李春生本来身体就不好,更是经不得春风吹。 “没事儿……咳咳,都习惯了。”李春生摇摇头,那一阵强烈的咳嗽来的急去的也急,这会儿他好多了,放下了捂着嘴巴的手,转而好奇的盯着季予,问道:“小鱼,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知道?”季予故作震惊的样子问他。 李春生被季予给问的云里雾里的,便说道:“知道什么?小鱼你别让我猜了,直接说吧。” “我来收茶叶,他们都说李家村有一个姓李的帅小伙子,我不信,他还给我看照片。我一看,还真是帅。” 季予神情正经严肃,说的跟真的一样,其实眼里全是笑意,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好笑,但他肯定李春生这个傻子就是会信,这种拙劣的谎言确实也只能骗骗他了。 “啊?” 李春生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羞涩又无措,急着否定道:“怎么会?” 季予看着他的耳朵尖都带着淡淡的粉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和想象中的一样,带着一点温度。 他手上动作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反正我找到你了,哥。” 他看李春生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肉眼可见的苍白,便圈住他,半抱着把他拉了起来,接着把李春生往屋里推,说道:“这外面好冷,我们进去说吧,哥。” 听到季予说冷,李春生便顺着他被推进了屋,想去关门,季予已经顺手关上了。随后李春生就看到季予穿的西装,薄薄一层,看着都冷,皱着眉便开口道:“怎么穿这么少,年轻也得穿多一点啊,是不是没穿秋裤,现在觉得冷了吧。” 屋里实在没什么取暖的东西,唯一算的上的棉被被季予拿出去晒了,可是小鱼说冷,他只好拿了些柴火,准备点燃,勉强也算的上是取暖的东西。 “嗯嗯,回去我就穿。”季予试探道,“所以你跟我回去吧,哥。” 他正蹲在地上点柴火,听见季予的话,顿住了点火的手,目光扫到面前的灶头,四周散落的碗,还有黢黑皴裂的手指,没说话。 该死,不该这么快就说的。季予看见他沉默,懊恼的想。 李春生说道:“跟你回去我住哪儿?小鱼你准备让我睡桥洞?” “跟我住啊,哥,我们一起住。” “跟你一起住?你还要娶媳妇儿呢,我住进去了,还住得下吗,到时候弟媳住哪儿?而且哥哥住在弟弟家也不太好。” “住得下!应该的,你知道的。”季予反驳道。 接着他又小声嘀咕:“而且我是不会娶别人的。”这句话他没让李春生听见,他不想跟他在这件事上争执。 李春生没听到季予嘀咕的那句话,但是季予前面的那一句他听懂了。但是他十年前那样做也没想要回报,只是当时想到了,就那么做了。 李春生下意识摸了摸左腹,刀疤还在,那种生不如死的疼仿佛就在昨天。 “小鱼,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我还要摘茶。”他放下左手,站起身对季予说道:“快回去多加件衣服,这儿也没什么多的保暖的东西。” 他刚转身,就被季予一把抱进了怀里,紧紧的箍住,季予还埋进他的肩窝,低声可怜道:“我才来,你就赶我走。” 见李春生没说话,他又说:“你不要我了吗,哥?” “怎么会。” “那你就让我在这儿住几天。”季予乘胜追击,先住下来再找机会把哥给带走。 李春生没说话,突然他感觉脖颈的地方凉凉的,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一下慌了, “住住住!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说着抬起手也环抱住季予,轻轻的拍他的背,就像那时候一样,温柔的说道:“别哭了啊,小鱼,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那你以后不准再赶我走,我说什么你都得顺着我。”季予带着鼻音说道。其实在李春生看不到的背后,季予哪有一点哭鼻子的样子。眼睛倒是红的,但是嘴角勾起,眼里全是狡黠。 第3章 “好好好,以后都顺着你。”李春生无奈,“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嗯。”季予放开了他,还装模做样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边擦,他边说道:“哥,中午吃什么?” “啊?好像只有水煮白菜,你饿了吗?我马上去弄。”李春生无措。 他又后悔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住没关系,可是让小鱼住,有些不太好。他看的出来,小鱼如今可有出息了呢,他穿的衣服,他都只在王姨家的电视上看到过,里面的人好像叫它西装。 说完他立马起身,准备马上去地里砍一棵新鲜的白菜,家里也没有地方可以储存东西,想要菜就必须得去地里摘。 季予拦住他说:“我去吧,我身体冷,正好运动运动,哥你生火吧,顺便把被子收进来,应该差不多可以了。” 李春生想说还是他去,但是触及季予的眼神和利索出门的动作,都在谴责他说明明刚刚才答应了他什么事都顺着他。于是这句话就没说出口,他仔细想了想,多活动活动确实可能暖和一点,他便去抱了些柴,准备生火煮饭。 火刚生好,季予就回来了,手上提着大白菜,其实跟他的西装极其不搭,但是李春生觉得他就是莫名的好看。 他把镰刀放在门背后,对李春生说道:“我回来了。”准备放进盆子里接水把它洗干净。 李春生看到了,说我来吧,接着走上前去想把白菜拿过来。 但是他的手被另一只更大的手按住了,只听季予说道:“我来,我不会烧火,而且今天怎么也得让哥尝尝我的手艺。” 李春生想着好吧,就又坐了回去,专专心心的烧火,顺带看看季予怎么做饭,他还真没吃过小鱼做的饭。 季予手脚麻利的把白菜洗净然后切片,这时候饭也煮的差不多了,捞起沥水然后又放进木甑子里,继续大火蒸熟。 他在灶头上忙着准备配料,看李春生看他看的认真,心里忍不住的高兴,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还特意寻找最好看的角度对着李春生,样子仿佛孔雀开屏。 他就想像现在这样,李春生一直看着他,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被子收进来了吗?” “啊?哦,没有,我忘了,马上去!”说着就起身朝外面走,把被子抱了进来。 被子有些大,几乎挡住了他的脸,为了被子不掉在地上,他还尽力把身子往后仰,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被子若有似无的扫过他的鼻子,是太阳的味道,仿佛身体也变得温暖,在那久远的记忆里,这好像就是家的味道。 季予看见李春生的动作好像蚂蚁搬家,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姜蒜热油下锅,炒出香味,然后是新鲜的白菜,铁铲翻动,白菜在锅里翻滚,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在铁铲强烈的攻势下,白菜没几下就软了,然后加入酱油和醋,大火收汁。一道醋溜白菜就做好了。 李春生看见那银红的色泽,还有空中若有似无的香味,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小声说道:“好香。” 季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端着菜往木桌那边走,对他说:“把碗拿过来,准备吃饭了。” 李春生洗了手,拿上碗筷,迫不及待地赶到桌子旁坐下,夹了一个放进嘴里,被烫的直哈气, “斯哈,好吃!” 为什么会有人把白菜做的这么好吃,为什么他自己做的白菜就一点都不好吃。 直到季予往他碗里添了一勺米饭,他才注意到小鱼还没动筷,着急道:“怎么不吃?快吃!你做的真的好好吃。”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白菜。 他拿起筷子,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对李春生说道:“真的吗?那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嗯嗯嗯。”李春生猛地点头,完全被季予做的饭收买了。 季予好笑的看着李春生吃饭,看他腮帮子鼓鼓的,脸上的笑意更甚。 不错,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不枉费他苦练厨艺这么久。只是这里食材不多,没办法做些更好吃的。 他这样瘦,以后要多喂他吃点肉。 嗯,蔬菜也得多吃。 吃完饭,李春生肚子都鼓了一圈,他摸了摸肚子,好撑。 真不怪他吃的这么多,毕竟平日里他做的菜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没有口味的需求,他也不会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白菜,而且还是小鱼做的。 季予把桌子收拾了,接着在厨房里收拾洗碗。 李春生摸着肚子坐在门外的竹椅上,看着繁茂的李子树,觉得空前的满足,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第3章 茶 季予把碗洗完放好,出门就看到李春生坐在门口微微覆着肚子晒太阳,他嘴角噙着笑,悄悄走过去拍了一下李春生的右肩,然后紧挨着在他左边坐下。 李春生感觉到有人在他右边拍了一下,就向右偏头去看,结果季予在他左边坐下了。他一下就乐了,笑着捶了一下季予的手臂, “多大的人了,你幼不幼稚。” 季予学着他之前的样子眼睛闭上,背往后靠在竹椅上,双手覆在肚子上。 听见李春生的话,他只牵起嘴角。很高兴的样子, “我们待会儿做什么?” “摘茶呀。”李春生也背靠竹椅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肚子上说道。 两人双肩紧靠,并排坐在竹椅上,阳光放肆的亲吻他们的脸庞,留下温暖的痕迹。 李春生不知道,季予根本没闭上眼睛,在他闭上之后,季予就把头扭过来面对他,睁开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他怕他一闭眼,他就不见了。他感觉跟做梦一样,有些不真实,直到现在,他看见阳光下李春生脸上的绒毛,手指互相使劲的掐了一下自己,是痛的。 他才意识到他真的找到他了,找到李春生了。 他说:“可是我不会。”呼吸就在李春生的耳边。 李春生睁开眼,就看到季予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样子,便说:“我教你呀,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说着用肩膀抵了他一下。 季予微微一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好。” 李春生心悸了一下,他愣了,随后便不自然的扭过头,不再看季予。心里默默觉得有些奇怪。 季予看李春生扭过头,眼睛暗了一瞬,随后道:“我们现在就去吗?” “嗯嗯,现在走吧。”李春生说着站起身,转身去厨房里拿竹篓和塑料袋。 他把塑料袋递给季予,不小心碰到了季予的手,内心感叹一声: 好暖和,不像他的手总是冷冰冰的。 两人顺着李春生回来的小路出发,前往摘茶叶的地方。当然两人也路过了打石场,恰好这时小朋友都不在。 李春生内心觉得庆幸,幸好他们不在,其实他都知道,他只是贪恋热闹,自欺欺人罢了。但他不想小鱼知道这些事,不想让小鱼知道他的生活一团糟。 一路上季予旁敲侧击的问了许多,包括李春生在这里住了多久,他每天都干些什么,这里的人怎么样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又多又杂。 他说他在这里住了快六年,这里的人都很好,对他很照顾,邻居也都是友善的。 他说他每天过的很轻松,饿的时候就做好吃的,累了就休息。 他说他很快乐,每天不时还能和小孩子们一起玩耍,觉得很高兴。 他说他很受小孩子的欢迎,那些小孩子都很喜欢他,还专门为他编了歌。 他说他从来没觉得孤单,这里有那么多人都陪着他,他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其实季予都知道,他是在这里住了六年,但这里的人大多都对他不友好。他本来还有个比土墙房稍微大一点的砖瓦房,那是收留他的爷爷留给他的,但后来被村子里的其他人家占去了。他每天都在劳累。 他喜欢热闹,但热闹不属于他。 季予不想拆穿他。他只是暗下决心,未来的以后再不让李春生经历孤独。 他会永远陪着他,直到生命触及不到的地方。 李春生手悬空在茶树上,对着季予示意,“看着我的手,就这样摘,可以揪也可以掐,你喜欢怎么用就怎么用。”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揪在嫩绿的茶树芽上, “只要这个茶尖,不要摘这个叶子。”说着把摘得茶放进竹篓里,然后手指轻轻碰了碰茶尖旁边的一小片绿叶。 他侧身看着季予,轻声问:“懂了吗,小鱼?” 季予懵懂的摇摇头, “还是不太懂。那这种怎么摘呢?”他指了指茶树上的一个茶尖,那个茶尖被茶叶半包着,要落不落。 “可以一起摘,但是如果想要价钱卖的更高的话,应该剥开那片茶叶,然后再摘那个茶尖。”李春生耐心解答。 季予点点头, “哦哦,像这样吗?”他伸出手,迟疑的捏住最近的茶尖,一揪。 然后李春生就看见,剩半截茶尖还在茶树上…… 第4章 他沉默,怎么这么笨,明明很简单啊。 季予看他没说话,委屈道:“哥哥是不是嫌我笨了。” “哪有?又乱说。”李春生立马否认,却心虚的摸摸鼻尖,虽然他刚刚是有一点嫌弃来着。 “仔细看我的手啊,”他伸出手捏住茶尖的下半部分,说:“你要捏住靠近茶尖根部的地方,不要捏上半部分,像我这样。”说完他一揪,整个茶尖完美的被他揪了下来。 然后他问:“现在懂了吗?” 季予伸出手捏住茶尖根部,“这样?”一揪,老茶叶连带着茶尖一起被揪了下来。 李春生扶额,叹气, “你再捏住茶尖的下半部分。” 季予听话的捏住。然后李春生弯腰去用手扶住季予的两个手指,带着他捏住茶尖正确的部位。 李春生正专心的帮季予的手指调整到正确的位置,他没看见季予的嘴角正勾起,好笑的看着他忙活。 等他转过头去问季予,季予又恢复了懵懂的表情,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算了吧,就这样,毕竟是新手,也不用要求太高,李春生看他懵懂的表情泄气一般的想。 “就这样的位置,你懂了吗,小鱼?你自己慢慢的摸索,熟练了就好了。”李春生弯腰偏过头对季予说道。 “嗯嗯,我会努力学会的。”季予乖巧的点点头。 李春生没再管他,埋首于茶树之间,只是偶尔地抬头看他一眼,发现小鱼摘得慢吞吞的,还总是时不时走到他身边来,看他怎么摘的。 还挺好学,他内心这样感叹道。 太阳很快从东边移到西边,李春生往自己茶篓里瞧了一眼,今天怎么摘的这么快,茶篓都快满了,他惊讶的想。可能小鱼在这里,他高兴也就手脚麻利了,李春生如是猜想。 “小鱼,我们回去吧。”他朝不远处埋首的季予喊了一声,接着又问:“你摘了多少?” 季予抬起头,像是不好意识般,微微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大概只有二三两的样子,李春生估计,便走了过去,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他的头安慰说:“没关系,这才第一天,很不错了。我第一次摘茶叶还没一两呢。” 季予低着头让李春生摸,看见他的竹篓,故意惊讶道:“哥,你好厉害!居然摘了这么多。” 李春生一脸高兴,显然被季予夸得心花怒放,抿唇笑着,“还是头一次摘这么多。” 微风轻轻拂过,吹动李春生的发梢,落日的余晖撒下,让李春生苍白的脸颊带上了一点红润,带着笑容的眼睛亮晶晶的。 “走吧,我们回去吧,哥。”季予拢了拢李春生的肩。 “嗯。”他答应着,走在了前面,竹篓沉甸甸的,带着收获的喜悦。 季予看见他欢快的步伐,轻轻的笑了笑,摇摇头。 傻子,连他往他的竹篓里放茶叶他都没发现。 到了家,李春生赶紧将茶叶倒在了大的塑料袋里,招呼季予把他摘得茶叶跟他放在一起,他现在要去卖茶,让季予做饭,他还要吃中午做的那道菜。 说完便风风火火的拎着塑料袋朝外面赶,实在是他第一次摘这么多茶叶,可能得有一百多呢。 季予听了他的吩咐,乖乖待在家做醋溜白菜等着他回来,心里也是高兴的,只要李春生高兴他便高兴。 李春生踏着小路朝着李三嬢家赶,想到小鱼,想到手里沉甸甸的茶叶,想到醋溜白菜,脚步越发欢快急促起来。他等不及了,他只想快点把茶叶卖了,拿着红票子回家,家里还有小鱼等着他。 远远就看见李三嬢家的水泥地坝上站着几个村里人,在那儿说笑称茶。到了地坝上,李春生招呼了声:“李三嬢,吃饭没有了哦?” “哟,春生啊,吃了吃了,今天来卖茶哩哇。”她手上正称着茶,听到李春生的招呼便抬头笑着回他一句,接着说马上就称他的茶,让他先等一会儿。 到李春生的茶叶,李三孃提着塑料袋吊在杆秤上,一称,“两斤三两,今天摘这么多哇。” 他羞涩的抿嘴浅笑,低头答道:“嗯嗯,今天运气好。” 李三孃将茶叶倒在大竹筐里,趁李春生没注意搅了一下茶叶,随后仿佛发现什么一样,伸手抓了一把在手里捻几下,皱眉抬头为难的说:“春生啊,你这茶叶摘得怕是不好卖哦。” 李春生闻言抬头,看见李三孃手里的茶叶非常的粗糙,有许多枯叶渣,还有许多茶叶上有老茶叶。 坏了,他该把他的茶叶和小鱼的分开的,肯定是小鱼刚刚学还不熟练摘的太粗糙了。想到这里,他试探道:“能卖多少一斤?” 只听李三孃瘪嘴,为难地说:“我给你一百吧,你拿到别的地方是肯定是卖不了这么多的哩。” 有一百也是好的,李春生赶紧道:“谢谢李三孃,您真好。” 还真是个傻的,难怪住那破土屋。 李三孃心里嫌弃着李春生,面上却挂着适度的笑容, “说哪里的话,都是邻居,你三孃肯定得帮衬着你哇。”说着,她从自己斜挎的黑皮包里挑挑拣拣,拿出两张破烂皱褶的50块递给李春生。 “不好意思哇,实在是没有新钱了,你将就些哈。” 李春生本来想着能拿一张红票子回家的,看见她拿出两张50就想让她换一张100的,听见她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再开口。反正都是钱,也没什么区别,他如是安慰自己。 想通了,他接过钱,对李三孃微微笑道:“没事儿,都一样的。” 李三孃生意好,马上又进来了一个卖茶的人。她立马迎了上去,笑得满脸褶子,招呼那个人称茶。如果李春生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坎上的李四叔。他也没打算多留,家里还有小鱼呢,便对李三孃道: “我就先走了啊,李三孃。” “好好好,拜拜。”李三孃手里提着称正在看茶叶的重量,听见李春生的话,头也不抬敷衍道。 李春生也不在意,转身顺着路回家。只是还没走几步,他想到自己的塑料袋还没拿,便又倒回去。 刚走到房屋拐角,李春生便顿住脚步,地坝里李三孃递给李四叔的钱是一张红钞,崭新,在她家的灯光下微微反光,刺眼。 只听李三孃的声音清晰,“是新的嘞,昨儿才去银行兑的。” 李春生捏紧手里的两张50块,退回黑暗中,原本雀跃的眼神逐渐冷淡。沉默良久,最后他没要那个塑料袋,只是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回家。 他想要快快回家。 看见小屋静静安在田埂上,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露了出来,四周安静,只有他自己因为快走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李春生牵起嘴角,眼里重新盛满喜悦,冲进了小屋,对季予高兴地说道:“我回来啦!小鱼,卖了100元。” “哇,这么多。”季予正把饭菜端上饭桌,闻言惊喜,又夸他说: “哥真厉害。” 说着伸手摸摸李春生的头。 李春生正沉浸在小鱼夸赞的喜悦中,没在意他以下犯上的动作,只把其中的一张50递给季予:“喏,给你,小鱼,这是你摘的。” 季予受宠若惊接过钱,开心道:“谢谢哥!” 他接着又说:“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今晚也有醋溜白菜,还有糖醋排骨,你肯定也喜欢。” 闻言,李春生眼睛顿时一亮,飞快跑去厨房洗手,生怕别人跟他抢一样。 看着李春生的背影,季予好笑的摇摇头,内心叹道:还是跟小孩子一样。接着他眼神一狠,他可没错过刚刚接过50元时李春生一瞬间闪过的不开心,况且那茶也不止一百。 他若有所思的低头,随后走出小屋,拨通了安明宇的电话,低沉着声音吩咐:“你去查查这里收茶叶的人。” “好的,季总。”电话那头的安明宇如是答应道。 第4章 胃痛 季予挂断电话,这时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在空中飞舞,明明应该是冷的天气,可偏偏有些闷。 今晚应该要下雨吧,他看着被风卷起又跌落的树叶想到。 “小鱼,快来!你人呢?”李春生在里面喊道,可能因为嘴里含着饭,有些模糊不清。 李春生的呼声打断了他,他只好连忙答应道:“这里,来了。”边说便往屋里走去。 没有丝毫以外,他眼睛发亮,嘴巴装的满满的,腮帮子鼓起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看着李春生吃饭的模样,季予心里仿佛贴了一块暖宝宝,热乎乎的。 他面上好笑,坐在李春生对面,夹了一筷子排骨放进他的碗里,关心道;“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李春生没听进去什么,桌上倒是有其它的菜,还有中午的醋溜白菜,可是他眼里只有糖醋排骨,晶莹的酱汁包裹着外酥里嫩的小排骨散发着阵阵热气,没有人能够抵抗。 他看季予没动,才鼓着腮帮子说: “你怎么不吃,快吃啊。再不吃,我全给吃完了。” 第5章 看见他又添了一碗饭,季予忍不住说:“少吃一点儿,免得待会儿吃撑了难受。” “才不会,你信我。”他头也没抬,根本没把季予的话放在心上。 他才吃这一点,怎么可能吃撑。 李春生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有把握,信誓旦旦地想。 吃完饭不多时,就在他沉浸在酒足饭饱后的幸福里,李春生意识到了不对劲。 刚刚吞进肚子里的饭菜仿佛已经填满胃,恰好堵在喉咙,只差一个契机便要从胃里涌出来。胃里酸胀,一丝一丝的疼痛从里面开始向外蔓延,不一会儿,整个胃都痉挛,疼痛了起来。 李春生右手抵住胃坐在小板凳上,脸色苍白,额头隐隐有些冷汗。一只手还在缓慢的往火里加柴,试图掩饰因为吃撑而胃疼的事实,毕竟他刚刚才夸下海口。 他简单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让小鱼发现! 胃里仿佛成千上万根针在扎,疼痛夺去了他的全部注意,他的手不自觉用力攥紧了柴棍,瘦弱的指尖发白。头也变得晕晕乎乎,脖颈的青筋跳动,自己仿佛随时会从板凳上摔下去,不省人事。 季予还在打算怎么把李春生骗走,刚想抬头套他的话,李春生发白的指尖和额头细密的汗珠突然撞进了他的眼里,在小板凳上摇摇欲坠。 这是怎么了?! 这可把季予吓到了,他连忙放下了手里正在擦拭的碗,快步走去蹲在李春生的面前扶住他的双肩,以免他摔倒。 焦急问道:“怎么了,嗯?哪里不舒服?” 李春生没回答,不是他不想说,是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只有那用力抵住胃而泛白的指尖无声的回答了季予。 他胃疼。 季予顿时又心疼,又好笑。连忙半搂住李春生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来,扶着进了卧室,让他躺在床上,又弯腰去脱李春生的鞋,用被子把他裹住。 看着他满头的汗,得让安明宇送些药来。 随后便出了门给安明宇打电话让他送胃药和消食片。 李春生知道季予出去了,他蜷缩在床边,躺下之后,头倒是没那么晕眩了,胃却还在叫嚣。季予没在,他忍不住嘤咛出声,实在是太疼了,仿佛是里面钻进去一只螃蟹正在用钳子夹他的胃壁,刺痛难耐,鲜血淋漓。 季予打完电话,刚刚踏进门,就听见了李春生细小的嘤咛声,仔细看,侧躺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着脸走到了床边,将李春生带着被子一起打包横抱起来放在靠墙的那一边,接着自己又脱鞋上床,用被子将两人盖住。他把李春生紧紧抱住,一只手循着顺时针的方向慢慢的帮他揉胃。 属于青年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从季予的胸膛传递给他,原本冰冷的被窝也变得温暖起来。 随着轻轻的按揉,时针和分针的距离拉长,胃仿佛没那么痛了。 口腔中的津液不断分泌,胸口闷闷地,堵在喉咙的食物呼之欲出,李春生知道,他要吐了。 他连忙掀开被子,推开季予按摩的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外,即使这时的他四肢发软,随时都会倒下。 季予一惊,连忙跟着出门,扶住李春生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到门外,食物就争先恐后涌出喉咙,胃剧烈地痉挛,他弓着的腰身随着呕吐颤抖、摇晃,仿佛要将胃也一起吐出来。生理性泪水成串落下和冒出的冷汗一起打湿了他的脸,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下滑的身体,季予紧紧将人搂住,避免跌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五分钟,可在季予眼里却十分漫长,因为面对这种情况他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轻拍他脊骨突起的后背,在春生呕吐的间隙,适时地用纸巾擦去他的狼狈。 李春生被季予安置在小板凳上,用他端来的温水漱口。 微凉的夜风拂过,汗水打湿的地方一片冰凉,季予看见了他洁白的脖颈上一片鸡皮疙瘩,连忙将人转移进了屋里。 扶着春生上了床,喝了一些温水盖好被子,季予才发现自己也紧张出了一身汗。 他摸了摸春生的额头试探温度,用轻柔的声音关心道: “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吐完好多了,只是嘴里发苦,李春生已经习惯了这些小病小痛,所以并不放在心上,甚至他脑子里还在惋惜那些被他吐出身体的饭菜。 可惜了,小鱼亲手做的美食就这样没了。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会说没事了,但这是小鱼,他不敢说他好些了,他怕小鱼事后算账,所以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将脸悄悄往枕头里埋,似乎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似的,可以逃避小鱼的责备。 季予瞅着李春生全埋进枕头里,以为他痛的支撑不住,又怕他这样的姿势呼吸不过来,于是伸手将他的脸从枕头拨出来。 干燥的掌心捂住了他的眼睛,世界漆黑一片,只能感受到耳边季予清浅的呼吸,掌心的温度从眼皮传来,仿佛随着蔓延至全身。 胃的不适感淡去些,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好热。 窗外传来了一点动静,是脚步声,季予抽手,起身穿鞋,应该是安明宇送药来了。 季予拿了药,连忙进屋倒了一碗温白开,冲兑好端着走到床前。扶起李春生,放轻声音哄道:“哥,喝药了。” 李春生迷迷糊糊的睁眼,接过碗,迟疑地尝了一口, 好苦—— 抬眼,季予正盯着他,见他没喝,露出些疑问的眼神。于是他低垂下眼,没再迟疑,默默双手端着,咕噜咕噜喝药。 喝完,季予将空碗拿走,又扶着他躺下。 温热的药进了胃里,暖烘烘的,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胃还是有些酸胀! 被子被季予按实了,没有留有一丝缝隙。 他脑袋往被子里一缩。 哇!是太阳的味道。 干燥的,温暖的,仿佛还有青草香。他舒服地直往被窝里缩,整个人都要埋进去,也不怕闷着自己。 幸好这时季予来了,他刚把碗放好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李春生一扭一扭往被子里钻。 眼里的担忧被笑意取代,只见他走上前去,伸手提起被子的一角。 李春生被被子捂红的脸藏在被子里,眼睛闭着,被灯光一晃又睁开,带着疼痛后的水雾和淡红,疑惑地盯着他,问:“干嘛?” 季予失笑,“你也不怕闷着自己。” 说着将被子折到李春生的下巴以下,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我喜欢那样。”他反驳,说着又要往被子里钻。 季予摁住被角,阻止他往下缩的脑袋。奈何李春生想要埋进被子里的决心太过坚决,见动作被阻止,便掰季予的手,使劲儿扭身子往里面钻,扑哧扑哧像条虫子。 要摁不住了,季予便迅速伸手用力捧住李春生的脑袋。 被抓住命门,李春生也烦了。小鱼怎么总是跟他作对! “你干嘛?!” 季予故作委屈,“哥,你凶我。” “刚刚才痛过吐了,忘了?” 说到刚刚的胃疼,李春生嚣张的气焰一下就熄灭了。好吧,确实是他不对,没有控制住自己。 看他乖乖没有再动,季予顺手偷偷摸了两下他的头发。 好软,倒是与他略显清冷的五官不符。 “下次不能再吃这么撑了,你胃不好,吃多了难受。” “谁叫你做的太好吃了。”李春生反驳道,才不是他的错。 “我的错,那我以后做难吃一点,哥你就不会吃撑了,怪我思虑不周。”季予故意道,他眉头轻皱,面露委屈。 那怎么能行! 李春生闻言立马急了,立马滑跪承认自己的错误道:“我错了。” 季予本来就是想要逗逗他,并没有真打算这么做,他挑眉笑道: “骗你的,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但是哥你得节制,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了。” 李春生立即点头如捣蒜,和季予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吃撑了。 第5章 共浴 夜已深,星星和月亮藏了起来,天空如墨一般黑,窗外不知名的小虫不知疲倦的叫着,反倒为这夜晚添了一丝静谧。 刚刚胃痛出了一身汗,先前被胃不舒服占去了全部的心神,现在状态恢复了,李春生迷迷糊糊之中才意识到身上黏糊糊的,得洗个澡。不知道小鱼又去哪了,半天没回来。 李春生掀开被子,准备起床烧些水抹身子,顺便看看小鱼在搞些什么,半夜还不睡觉。 未等想,推开房门,厨房昏黄的灯正亮着,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他走进门,季予正坐在板凳上往灶头里加柴。 锅盖扑哧扑哧响,想来是锅里正烧着水。 “你起来了?”季予发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他,“刚好,水也烧的差不多了,你刚刚出了汗,洗个澡睡觉舒服些。” 第6章 他说着起身拿起铁瓢将锅里的水舀到水桶里。不等李春生回应,又提着水直往浴室走。 他因为刚刚的胃痛脑袋有些蒙,完全没反应过来今天中午季予还说过自己不会烧柴火。 “哦,好。”李春生揉了揉眼睛,去卧室拿了件换洗的衣服。 说是浴室,其实就是土房子外面的一个小隔间,比土墙房的设施稍微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砖墙,水泥地,绵瓦顶,节能灯。洗澡的水就排在隔间外的小水沟里。 季予走到浴室门口,看着小小的隔间,一些想法突然冒上心头。 “你呢?这桶水我洗了,你洗什么?”李春生拿好了衣服看见季予站在门口就随口问到:“要不,分一半出来?反正我就只擦擦身体,用不了这么多。” “我们一起洗吧。” “啊?!”李春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一起洗,哥。水本来就不多,分出来冷的快,我也懒得再烧。” 虽然同为男人,但李春生从小到大便没与人一同洗过澡,突然要他和季予一起光着身子洗澡,怪为难情的。 而小鱼说的也有道理,水本来就不多,但是他身上还有那个丑陋的疤…… 李春生不想让他看见。 “哥,一起洗你还可以帮我搓搓背,我够不着,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季予充满希冀的看着他,一脸期待。 一个人质不配洗澡,那时也就天真的李春生,俗称缺心眼儿,不懂人情世故也不会看其他人的眼色,他见季予小小的肉团子却穿着灰突突的衣服,脸脏兮兮的,便帮这小孩洗澡。 回忆涌上心头,小孩儿胖嘟嘟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浮现在眼前。 好吧。这他没法儿拒绝了。 他避着些就好。 二月的天气还是挺冷的,两人快速脱下衣服,用热水浸湿棉帕浇在身上。 李春生微微转过身,藏住自己的左腹,背对着季予用香皂打出泡沫抹在身上。他不知道的是从他转过身,季予就一直盯着他,看着他躬身脱衣服到直起身抹香皂。 昏暗的灯光下,如想象一般瘦弱的身体,双腿纤长,臀部微翘,腰部两处凹陷,肩胛骨突出和嶙峋的脊骨。 不知道他遭遇了多少罪才会瘦成这样。季予暗暗心想,以后得把他喂的白白胖胖的。 “哥,我帮你抹背后吧。” “哦。”李春生把棉帕递给季予,乖乖站好。 “明天还是摘茶吗?”季予的手裹着棉帕在李春生背上搓,不时还会露出手指碰一下,滑溜溜的。 “嗯嗯,茶还没摘完。” “可是我看屋顶都破了好几处,过几天说不定要下雨,要不明天把房顶补一补?” “也是。”房顶确实该补补了,怎么可以让小鱼睡漏雨的房子。“那我明天去李二嬢家买一些瓦片回来吧,今天我去她家卖茶的时候看见她家好像有一些。” “没事,我已经让安明宇去买了,明天请村里的人帮忙吧。我还让他买了一些菜,多了吃不完,也可以请他们吃。” “你做?”明天又可以吃好吃的了?! 李春生听到这个已经自动忽略了其它,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季予。 季予被他的反应可爱到,扑哧一笑,理所应当道:“当然。” 他可得好好给李春生补一补,这种事情当然得自己上手,让别人来他不放心,况且他学做饭就是为了此刻。 可是李春生不想麻烦村里的人,也不想小鱼做给他们吃,他不想与村里的人分享,“要不我自己去弄吧,你只请我一个人。” “你吃的完?我让安明宇买的菜可是买了十个人的量。” “我吃的完!”李春生昧着良心肯定。 “你又忘了刚刚?是谁……”撑到胃疼。 “好了!知道了,别说了。”丢脸死了,小鱼还说。李春生背过头,心里默默念到,他再也不吃这么撑了! 没等李春生因为丢脸而微红的脸褪色,季予就道:“好了,哥,该你给我搓了。” 季予直接将棉帕递给他,转过身示意他搓背。 “哦。”他接过,直接摁上去,忘了重新打泡。 季予心里暗爽,面上却不显分毫。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没说,还不时叫李春生搓这边搓那边。恨不得李春生的手就长在他背上。 等两人搓完澡,已经差不多快深夜了。 季予穿上李春生的旧衣服,有点儿短。小腿漏在外面,上衣紧绷,略有些局促。 “你睡外面还是里面?”李春生把脏衣服丢进桶里,擦着湿发询问季予。 “外面。”当然是他睡外面,李春生从床上摔下去怎么办? 正好,他想着自己睡过的床也不好再给小鱼睡,让小鱼睡外面那张床才是正确的选择。 “行,那我帮你把外面那张床铺好。” “?!外面那张床?!”季予原本接过李春生递过来的帕子准备擦头发,听见这话,一下停住,没反应过来,难道刚刚他问的不是睡这张床的里面外面吗? “对啊,外面还有一个稍大的房间,是之前老老睡过的。老老去世后便没有再住过人了。”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睡。 “不用害怕,老老人很好的,是他救了我。”李春生以为季予是害怕才犹豫,便劝慰他道。说着要从木衣柜里拿床单。 “我不是害怕。”季予怕李春生想多,急忙解释。 “我…”但是这样自己的愿望就落空了,于是否定 “不,我害怕,我想和你一起,哥。” 对不起了,李大爷。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李春生,仿佛李春生拒绝他便是不讲人情一般。 也是,小鱼没有和李老老接触过,想来也是怕的。罢了,也就只有几天,便依他吧。 “好吧。” “那你睡外面还是里面?” “里面。” “?”刚刚不还想睡外面吗,李春生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随口答应,“行。” 季予的头发比李春生的短,没擦几下就干了。便提前上床,靠着枕头等他。 “要不我帮你擦?”他看着李春生还在滴水的发梢,忍不住出声,他拍拍床,示意李春生坐上来。 “哦,好。”他将手里的棉帕递给季予,坐在床边。 李春生的头发微长,长度刚好到肩颈,擦干会短一些,蓬松的头发会遮住他的颧骨,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忧郁。 发梢有些干枯,想来是营养不良。好像黑芝麻可以养发,过几天可以让安明宇弄一些来。其它也得补,真的好瘦。季予边擦边想,偏长的黑发不时擦过他的手背。 这样好麻烦小鱼,要不明天把头发剪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略长的头发有些麻烦,李春生低着头暗戳戳的想,可是明天又得修房顶,要不后天剪? 可是后天剪,明晚可能又得麻烦小鱼,要不还是明天一空就剪? 可是这样好赶,而且真的来得及吗? 明天剪,后天剪,明天剪,后天剪......李春生在心里默数,犹豫不定。 不等他纠结完,季予已经把头发擦的差不多干了。他把手里的棉帕搭在床头边,招呼李春生可以躺下睡觉了。 “哥,明天我也帮你擦头发吧。” “啊?”李春生躺下的动作一顿。这下好了,他不用纠结了,他在心里下好的决定,决定明天一大早就起床先把头发剪了。 “小时候不就是你帮我擦头发吗,现在我长大了,该我给你擦了。” 是这样的吗?不等他想清楚,季予又说:“而且我待在这里,也想帮哥做点儿事” “可是......” “哥,我就是想帮帮你,这么小的愿望你也不愿意满足我吗?”季予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好吧不剪了,他败下阵来,他以前就无法抵抗小鱼这种可怜又带点希冀的眼神,十年后他还是抵抗不了。 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床很小,两人手臂并排紧挨在一起,源源不断的温暖从季予传到李春生身上。 李春生埋头深吸了一下被子。 嗯,香香的,暖暖的,真好。 他喜欢这种感觉,温暖的感觉。看来和小鱼一起睡一个床很好,真是一个完美的选择。 他不怕了,我也不冷了。 第6章 修房 清晨,小鸟欢快的叫声唤醒了沉睡中的两人,一夜无梦,阳光穿过芭蕉树,上面未落的水滴晶莹剔透。 季予转头,入眼便是李春生的侧脸,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根根分明,好想摸一摸,那是什么感觉。 李春生背过身,棉被上的光斑也随之舞动。 是个好天气,适合摘茶。刚刚睁眼的李春生看见落在地板上的阳光如是想到。 他没有注意到已经睁眼的季予,自顾自便起身准备洗漱。 没错,他似乎忘了床上还有另一个人。 第7章 “哥。” “啊。”李春生被吓了一跳,随后才想起来,小鱼来了,还在他床上。“怎么了?” “那个,我只带了牙刷没有洗脸帕,可以用一下你的吗?”季予没注意到李春生的反常,只是觉得他胆子有点小,想着以后注意一些,别像今天这样吓着他。 “可以的,随便用,我的就是你的。”李春生脸上扬起笑容。 阳光落在他脸上,眉眼弯弯,清晨便给季予会心一击, 喜欢! 等两人收拾好,吃完早饭,雨露已经都被蒸发掉了,屋顶已干,可以请人修房,午饭也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了。 幸好,这些事已经让他做了,要不然怎么说,他是季总的贴心小棉袄呢。安明宇正喜滋滋的把车上的菜往地上放,这回不知道季总得给他加多少工资,他这么贴心。 “季总。”未等季予走进,安明宇便招呼道,向他的老板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牙,笑容灿烂。 不得不说,笑容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不过,季予脑海浮现的是早上李春生的笑。 “嗯。事情都办妥了吗?”季予走近,把地上的菜一个一个提在手上。 安明宇拍胸肯定,“那当然,我办事,你放心。” “那就好。” 季予和安明宇一起把手里的菜放在厨房里,陆陆续续便有人到了。李春生抬出家里为数不多的板凳,现在倒是还勉强坐得下。 来的人对季予挺热络,殷勤媚笑到: “季老板,您放心哈,今天您叫我们来,肯定是信任我们。我李四海和老李们,一定把您的屋顶修的漂漂亮亮的。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对!季老板您就放心。” “我们肯定把这事儿给您办好,您就放一百个心。” “对。”李大牛咬着烟杆咧嘴笑,露出熟悉的大板牙。 季予知道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多要些好处罢了。“大家放心,今天叫大家来,一是相信大家,二是想着街坊邻居多些走动也是好的。报酬少不了大家。” 他们要的就是最后一句话,听见季予说的话都放下心来,却还要虚伪的推辞,“季老板这是哪里的话,都是同一个村的,小春有事,我们肯定帮忙啊。” “欸,大爷,季总说了给,你们就接着,这也是季总感谢这么多年来你们对李先生的照顾。”安明宇狐狸似的眼睛眯起,得体的微笑。 “嗯,安秘书说得对。” 没等一会儿,人陆续到齐了。 “大家开始吧,咱们人多,明天可能要下雨,大家辛苦一点,尽量在今天完成。”安明宇招呼大家开工。 “茶水在这里,大家渴了就来拿。”他把开水泡好的浓茶放在借来的圆桌上,还倒了几杯冷着,方便他们喝。 不得不说,安明宇确实周到,不愧是伺候过季予的人。 他本来想进厨房帮忙的,结果刚走到门口,他要被自家老板的动作给闪瞎了眼。 只见李春生专心坐着烧柴火,他家老板手上炒着菜,眼睛却几乎盯着对方,不知道是在炒菜还是在炒“李春生”。 算了,他还是不进去了,要是打扰了老板的二人世界,他的奖金可能就跟他说拜拜了。 他转头看了外面的大太阳,嗯,这天气真好,还是外面更适合他。 “哥,这鸡你是喜欢干煸还是炖汤啊?”季予没话找话,他知道李春生喜欢吃辣的。 “干煸!” “行,就干煸。”季予铲起锅里的炒莲花白,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吹了吹,接着绕过灶台,把筷子伸到李春生的嘴边,“尝一口,看看味道合不合适。” 李春生没拒绝,张嘴咬下,没嚼几下便眼睛顿时一亮,“好吃!” “好吃就行。”季予满意了,绕回灶台上,招呼安明宇端菜。 接下来是干煸鸡。热锅下油,姜片炒香,焯好的鸡块小火煸炒,待鸡肉金黄,边缘微焦,关火盖上闷十分钟,随后起锅备用。葱姜蒜热油下锅爆炒,滋啦一响,香气弥漫。放入切好的洋葱柚子莴笋薄片,翻炒,最后再倒入鸡块,酱油,一道干煸鸡就可以收尾了。 李春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盯着锅里,无意识的吞咽口水。 好香! “要尝尝吗,看看味道合不合适?”季予及时问道。 “嗯嗯。”他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就等这句话开动呢,不等季予拿筷子,他已经抢先一步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呜——好烫!嘶——哈——哈——” 鸡肉在嘴里翻滚,烫的,辣的,麻的,香的,好吃! “好好吃!你好棒,小鱼!”李春生已经被季予的厨艺所折服,脸颊被柴火烤的红彤彤的,嘴唇沾上了油,亮晶晶的,抹了蜜般。 季予的眼神全在那张不断张合的嘴唇上。眸色渐深,暗想,这里应该也是好吃的。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想要抹去李春生不小心粘在嘴角的红油。 “哟!季老板亲自做饭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隔着老远,李三嬢就招呼道。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中年女人,一个个磨拳擦手,准备上前帮忙。 “对,鲫老板做饭超级好吃。”李春生转身骄傲的肯定。 “我们也来帮忙吧,这么多菜,季老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等他俩回话,李三嬢便上前端走了灶台上的干煸鸡。 “对对对。”其他人应和着,快步走进来,有的准备切菜,有的煮饭,有的烧柴。厨房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季予看着李三嬢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位,方便其他人操作。 既然她们想做便让她们做,反正干煸鸡和老鸭汤已经做了,季予也不打算包揽全部的菜,他们还没这个资格。昨晚的话,只是逗逗李春生罢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先出去。”季予拉起李春生的手便往外走。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嘛,都是邻居。” “欸,你昨晚不是说......”李春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季予拉了出去,厨房里的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李春生这小子还有这一天,攀上了有钱的,早知道对他好点,还能多捞些好处。李三嬢用围裙擦着手,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如是想到。 “你不是说今天都是你做吗?”两人站在田坎上,李春生揪着面前的野草,疑惑地问。 “难道你想我做给他们吃?” “当然不是。”他立马反驳,又突然惊醒,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嗯,我知道。”季予好笑的看着他的脸由粉红变得通红,“我知道哥是不想让我太累了,体谅我。” “对。”李春生坚定的点头,就是这样,他只是心疼小鱼。他不喜欢那群人,也不愿意小鱼做给他们吃。但是他又不想让小鱼知道这件事,就像不想让小鱼知道他过的不好一样。 “这里脏了。”季予还是伸出了手,淡定地替他抹去嘴角的红油,随后垂下的手指碾磨,仿佛还残留刚刚的温软。 “啊?哦。” 李春生抬起手背猛擦了一下,嘴唇受到挤压充血又回弹,像石榴籽一样红,又像果冻一般润。 好想......尝尝什么味道。季予眸色渐暗。 “那我去帮忙递瓦片吧,厨房挤不进去了。” “嗯。”季予面上沉静,心里却惊涛骇浪。 李春生走远,季予抬起手指,抿了一下,其实就是菜油和香料的味道,但是他仿佛从中尝到了柔软的,蜜一般的,若有似无的甘甜。 “呵。”季予嗤笑一声,自己还真像个变态一样。 咬了一根烟点上,香烟缭绕,得想个办法把他骗回去,就这个兔子,被人卖了,还说不定还帮着数钱。 日落。 “干一杯干一杯,季老板,今天这杯酒我敬你。”李大牛脸喝的通红,大笑着举起酒杯。 季予没说话,安明宇已经识趣举起酒杯,笑道:“大爷,季总不喝酒的,这杯酒我代他。” “这样啊,成,安秘书来也是一样的。”李大牛面上顿了一下,接着大笑,毫不在意的碰杯,“来来来,这杯酒敬安秘书,喝!” 这小子给老子摆谱呢! 瞧不起谁?老子李伟强的名号,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李家村谁不认识啊。有几个臭钱装的跟个二万五一样。 桌上的其他人见状,本来朝季予举起的酒杯转向了安明宇,“气氛融洽”。 季予没管李大牛的那些小心思,专心伺候李春生吃饭,这导致李春生碗里的菜就没有少过,摞成小山。 李春生头都没抬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直不停的往嘴里扒饭,好吃! 安明宇一杯接着一杯,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哀嚎,谁来救救我啊,这可都是白的,这群老东西是要把我喝死吗!? 第8章 暗暗给他亲爱的老板使眼色:季总,救我! 可惜季予没给他一个眼神,眼睛专注的黏在李春生的身上。见李春生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撇了安明宇一眼。 “今天请大家来,其实还有件事情想告诉大家。”季予扯了一张纸给李春生,示意他擦擦嘴巴。 李春生接过,乖乖擦嘴。 “怎么说?季老板。”李大牛放下刚刚送到嘴边的酒杯,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 “我准备在这里开一个茶厂,到时候大家的茶可以卖到我这里来。就不用送到城里去卖了,也省了一些时间和路费。” 听见这话,李三嬢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村里的茶一直是我家在收,这大家都习惯了...” “李三嬢不用担心,到时候还是你来收茶叶,我给你分成,收的茶叶钱我给你三成。” “欸,季老板给多少啊?” “大家放心,独芽在城里给的价格是75一斤,我给大家80一斤,大家对春生这么多年的照顾,我肯定不会亏待大家。”季予微笑。 他们可没多照顾我,李春生默默腹诽。 “什么?!城里75一斤?”李大牛嘴里正咬着的烟杆掉在桌上。 “啊,大家不知道吗?”季予装作疑惑。 李大牛捡起桌上的烟杆咬住才开口,“李三嬢你这可不厚道啊,城里75一斤,你收我们50一斤。” “对啊,对啊,李老三,大家乡里乡亲的,你这样子做人哦。” 李三嬢一下慌了,立马反驳道:“李大牛你个没读过书的知道些什么,车费这些不要钱啊!”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吧!”没读过书这几个字踩到了李大牛的痛脚,他激动地狠拍了一下桌子,啪的一声。 “李老三你又读过几本书!大家卖茶给你,还不是看你一个寡妇,帮衬着你,你不谢我们,反倒还低价收高价卖。”他唾沫星子乱飞,口不择言啐她一口道: “难怪丈夫死得早,怕不是被你这娘们儿气死的吧!” “李伟强!” 李三嬢的脸气的通红,“你这个老不死的,老娘是寡妇又怎么样,比你这个没人要的老光棍强!”她站起身,指着李大牛的鼻子破口大骂。 “娼妇!你说什么!!”酒精加上怒火一发不可收拾,李大牛轰的站起身,就想要动手打人。 “欸欸欸,别动手别动手。”安明宇拉住李大牛。 坐在李三嬢这边的也赶紧拉住她劝道:“诶哟,李三嬢别跟他一般计较。” “王秋霜你说什么!是我在计较吗!”李大牛人如其外号,跟牛一样犟,“是这泼妇先骂人的!” “好了,都别吵了。” 季予的声音一出,两人倒是没说话了,只是还恨恨的瞪着对方。 安明宇在旁边劝说道:“李三嬢收茶确实是要成本的,收茶的价格低些也不为过。” “安秘书这话就不对了,哪能低这么多,钱都让这娘们给赚了。” “李三嬢这事确实做的有些不厚道。”旁边有人接话。 “欸,以前的事大家就算了吧。以后大家卖到季总这里,价格都是公开的。”安明宇劝道。 “不行,不能三七分!季老板给的价格这么高,让这娘们儿占这么大的便宜,我看一九分合适点。”李大牛咽不下这口气,便从中作梗,想着让李老三少得些利。 “关你什么事!一九分我喝西北风去啊。”李三嬢又激动起来。 “那就二八分。”旁边的人插嘴道,他们被李三嬢瞒了这么久,心里不满也不愿她占好处。 “对!就二八分。”大家附和道。“二八分。” “二八分也行。”李三嬢退让,对比起一九分来说,二八分她勉强可以接受。 李大牛还想再说坚持他的一九分,旁边的人赶紧劝道:“行了,大牛。就二八分吧,她也占不了多少。” “得得得!便宜她了!”李大牛眼睛鼓起,里面充满了红血丝,如发怒的公牛一样,怒瞪李三嬢一眼。推开众人拉扯的手,“我先走了。”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诶哟!天杀的欸,王海贵你在天上睁开眼看看嘞。”李三嬢坐在地上干嚎起来,双手拍地,“李伟强他欺负我啊!你睁开眼看看!” “李三嬢这是干嘛呀。”众人被李三嬢的这一嚎给惊到了,“快起来,快起来。”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得想要扶她起来。 “你睁开眼看看啊!孩他爹!你睁开眼看看!” 旁边的李四嬢和几个人扶起她往外面走:“那个,季老板,我们先带李三嬢回去了哈。” 不等季予回答,李三嬢干嚎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李伟强你欺负我一个寡妇,你活该找不到老婆!报应啊,报应......” 剩下的人坐在桌上面面相觑,也没了食欲,纷纷告辞。 不一会儿,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安明宇,季予和李春生三个人。 第7章 要呼呼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依稀传来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一场春雨悄悄的来临。 春天来了。 安明宇看着桌上的饭菜,内心哀嚎:怎么都走了!倒是留下两个人收拾了啊。 尽管内心已经抓狂,安明宇依然面不改色站起身:“老板,你和李先生先去洗漱吧,这里交给我就好。”边说边收拾桌上的残渣。 “这怎么像话。”李春生见状连忙起身,“哪里能让客人来做这些。” 他按住安明宇的手,“你快去休息,今天你也忙累了。” “这......”安明宇无措的看向季予,老板不说话他不敢啊。 季予点点头,“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说着瞥了两人按在一起的手一眼。 安明宇连忙撒手,有杀气! 季予看两人松开,起身把李春生叠好的碗端起来,准备进厨房洗碗。 言外之意不要打扰他俩的二人世界。安明宇知道。 “好,那季总我先撤了。”安明宇讪笑,抓起凳子上的公文包。 “明天再来玩啊,安先生。” “一定。”安明宇面上笑着爽快答应,内心却道,他可不敢再来打扰老板的两人世界,他怕老板撕了他。说完飞快离开。 等两人收拾完,差不多10点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在屋前汇成了一条小溪。 幸好今天及时修补了房顶,不然今晚这屋子肯定遭不住这大雨。李春生看着屋前浑浊的雨水,内心庆幸。还得是小鱼想的周到,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对,未雨绸缪。这个词还是小鱼当时教他的。 胖胖短短的手指笨拙地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给他看,稚嫩的嗓音念道:“未雨绸缪,大哥哥,以后你不会的就问我,我教你呀。” 小季予灰扑扑的小脸扬起笑容,溜圆的眼睛像两颗玻璃珠子。 “哥。” 季予的声音把他从回忆拉了出来,李春生看着面前人棱角分明的脸,心里默默,还是小时候可爱些。 “什么?”李春生问道,看着桌上的饭菜,心想:还有这么多没吃完的菜怎么办,家里也没个冰箱。 季予指着桌上的剩菜道:“这些菜倒了吧。” “啊?好浪费。”这么多好吃的菜就倒了?好可惜。 “倒给鸡吃,母鸡应该吃这个吧。”季予端起桌上剩下的菜。 “家里没有鸡啊?”小鱼在说什么啊,哪里来的鸡吃这些,李春生奇怪地想,因为他根本买不起鸡。 一只成年的鸡得要一百多一只,这对他来说事奢侈品,他没那么多钱。 季予的动作没有停顿,单手端起一道菜,另一只手牵起李春生,拉着他向屋檐下的左边走去,“忘了告诉你了,我今天叫安明宇买的,以后母鸡还可以生鸡蛋。” 只见屋檐下转角靠后用篱笆圈了一小块地,还细心的用隔水布做了一个简易的鸡棚,在这大雨下,也勉强能够遮雨。 里面有三只母鸡和两只公鸡安静的待在鸡棚里,不时还发出几声咯咯咯的声音。 “怎么样?过不了几天应该就可以捡鸡蛋了。”季予把碗里的饭菜倒在石槽里,石槽刚好在屋檐下,也淋不到雨。 半天不见李春生回答,季予奇怪的扭头,只见他的眼睛微红,沉默的看着母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高兴。”说着,他的脸上绽开笑容,“我很喜欢,谢谢你,小鱼。” 被李春生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季予那股莫名的冲动又冒了出来,但是他现在还不能。 “你喜欢就好。”季予没揭穿他,笑容轻松道:“走吧,回去烧洗澡水,今天好好搓一搓。” “行,多烧一点,不要再像昨晚一样了。”李春生默默道。 “哦。” 季予拉着他往回走,没反驳,他还是操之过急了,不能逼的太紧,得慢慢来。 “对了,刚刚说的茶厂那件事,小鱼你真打算收80一斤啊?” 第9章 “嗯。”季予嘴上肯定,内心想他们还不一定达得到我要的标准,占不了什么便宜,不过这话他没说。 后来李家村的人很多时候因为采的茶叶质量达不到要求而低价卖给季予,不过这是后话了。 小鱼也太傻了吧,钱多也不是这么花的。 “那他们也赚太多了!”李春生气鼓鼓地说:“你也太亏了。” “那我不是看他们对哥多有照顾吗。” “可是....” 才不是!李春生心里反驳,却没说话,他不想让季予知道这些年的事。 看着李春生纠结的表情,季予内心有些好笑,“那哥你帮我把关吧。有哥在,我放心。” 这样也行,小鱼这么单纯,可不能让他们骗了。有他在,多少也能看着一点。 他郑重地点头,示意包在他身上。 窗外雨打芭蕉,一夜无梦。 “叮————叮叮——”一阵铃声叫醒了季予。 季予摁开手机,是安明宇,李春生眼睫颤动像是也要被吵醒了,他连忙接下电话,起身往屋外走。 “季总,今早李伟强摔了,人晕过去已经送医院了,估计得在医院待个十天半个月。那原先的计划?”安明宇小心翼翼地问,他也不想大早上打这个电话。 “呵,”季予嗤笑一声,“看来还真有报应。先放他一码,你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再说。” “好的。还有工程队今天就能到,图纸已经交给他们了,都准备好了。就是材料还在路上,估计要等两三天。” “没事,这个不急。让他们先住在镇上吧。到时候再修一个临时的工房。” 等季予挂断电话回屋,李春生已经醒了,正在把被子铺平。看见他回来,惊奇道:“你还要继续睡吗?” “没。今早你想吃什么?” 昨天的食材还剩的有,今天可以多做些好吃的。季予利索地穿上李春生的衣服,有些紧绷。 “番茄鸡蛋面!” 热锅,猪油化开,淋上蛋液,煎至金黄,再倒入蕃茄丁,翻炒至番茄出汁,鸡蛋吸满番茄汁。盛出一半待用,倒入清水烧开,再加入面条,等面条熟透,便可以盛入碗中。浇上备用的番茄炒鸡蛋,撒上葱花。 一碗香喷喷的番茄鸡蛋面就好啦。 李春生迫不及待的坐在板凳上,已经给两人拿好了筷子,就等着季予把面端上桌。 猛吸一口气,好香! 吸溜一大口,吃着也好吃! 不一会儿碗里的面就少了一半。李春生看着碗里色泽金黄的面条发呆,他还想吃,可是胃已经不允许他再吃。他不想再重复昨天的惨痛教训。 不用季予提醒,他已经放下了筷子。 可是没吃完好可惜! 正在犹豫是逼自己吃完,还是放弃,突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端走了他的面碗。 季予泰然地将他剩下的面条挑进自己的碗里,“我不够。” 李春生正想说这样不好,听见季予说不够吃又把自己的话咽了回去,好吧,小鱼能吃饱最重要。 “下次记得多下一点。” “嗯嗯。”季予埋头吸溜面条,头也不抬,只点头,吃得津津有味。 下次他还这样干。 填饱肚子,本来该摘茶了。但是连绵的春雨打乱了李春生的安排。 今天做什么呢?李春生半躺在椅子上绞尽脑汁,如果小鱼不在,下雨天那肯定是躺在床上睡觉最舒服了! 李春生正美美幻想下雨天的被窝,一阵风吹过带着水汽,李春生打了一个哆嗦。 好冷。 季予恰好看见李春生抖了一下,怎么穿这么少。 季予想着就已经将昨天安明宇带来的外套盖在李春生身上,“下雨了天冷,多穿一些,哥。” “哎,我知道了。”有了小鱼的衣服,确实暖和了不少。 季予挨着李春生坐下,又暖和了一点! 看着泥泞的地坝有着深深浅浅的脚印,应该是小鱼踩出来的,李春生突然想到那时候他们经常在湿润的地上下五子棋,谁输了头上就要挨一下脑瓜嘣。 对呀,可以下五子棋!他可是跟李老老狠练过,这次一定要赢过小鱼! “你有没有事要忙啊?” “没,怎么了?” “没事那我们就来下五子棋吧,规则就像你小时候那样,谁输谁的头就挨一下这个。”李春生圈起手指弹了一下示意季予,跃跃欲试,“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 季予欣然答应,两人分别坐在木桌的一边,桌上摆着纸质棋盘和塑料的黑白棋子。 “我要黑!”小时候他让着小鱼,让小鱼先下,这次他要先下! “好。”季予内心好笑答应道。 不一会儿,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黑子的棋路已经被白棋堵死,只能另外开辟一路。 李春生微皱眉头,迟疑地在空白处落下一子。 ——啪嗒,白子落下。季予收手,淡定地看着李春生蹙眉沉思。 白子又落在了李春生意想不到的地方。 显然他又输了!为什么,跟李老老学的怎么没用。 李春生的额头微红,其实季予手下得很轻,只是李春生皮薄,很容易留下痕迹。他任命般撩开头发,将额头递过去,有些泄气。 不行,最后再来一次。李春生内心暗自给自己鼓气,虽然他已经连输五盘了。 “再来一次。”季予笑着收棋,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这次我下黑棋。” “好吧。”显然先下跟赢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李春生也放弃了执着于先下棋。 临近中午,雨势不减反大,豆大的雨滴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地响。 季予皱眉看着棋盘,黑子拿在手上却迟迟不肯落下。 这盘小鱼该输了吧,李春生看见季予迟疑的落子,内心窃喜。 “我赢了!”李春生猛地站起来,快要一蹦三尺高,眼睛已经笑成了一弯月牙,显然忘了前五局他输得有多惨烈。 “头伸过来,我轻轻地。”李春生弯起嘴角招招手,示意季予接受惩罚。 “哥真厉害。”季予也笑,站起身将脸凑到李春生面前,“嘣吧。” 距离近的李春生可以感受到季予说话的热气,他顿了一下,默默退开一步,举起手在季予头上嘣了一下。 季予看见他退后,眼神黯了一瞬,感受到额头被轻轻一敲,“咚”一声。 季予捂住自己的头,弯下腰诶哟一声,好像很疼的样子。一只眼睛悄悄观察李春生的反应。 “怎么了?很疼吗?” 李春生看见季予的动作连忙上前,掰开季予的手想要看看,他记得他也没敲得很重啊,李春生奇怪。 “嗯嗯,疼。”季予趁他不注意,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露出给李春生看,一片红色格外显眼。 “啊?怎么这么红。” “哥,你吹吹。”季予的眼睛已经微红,仿佛小时候要李春生吹吹伤口那样。 李春生一下就心疼了,顺着季予的话轻轻呼呼,算了,下次还是换一个惩罚方式吧。 可惜他没看到季予微勾的嘴角,眼里全是得逞的笑意。 第8章 退烧药 白天那阵风还是将李春生吹凉了,到了晚上吃过饭后,他便感觉到脑袋晕晕的,想睡觉。 他给季予打了声招呼便上床将自己裹起来,沉沉睡过去。 季予以为李春生只是单纯累了,给安明宇交代完公司的事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正准备上床,就看见李春生脸颊通红,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小声地在说些什么。 李春生又梦到了十年前,刺眼的白炽灯,刀具按在身上的冰冷,以及剧痛... “哥。” 是谁在叫我?是谁? “哥,醒醒。” ——呜——李春生呜咽一声,总算听出了这是小鱼在叫他,他睁开了朦胧的眼睛。 头顶昏黄的灯光将他带回了现实,怎么又梦到了... 发烧带来的热度让李春生觉得很暖和,虽然他现在头晕眼花,但是一会儿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李春生之前都是这么来的,只是怎么发烧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有些奇怪。 季予看李春生睁开了眼睛没有继续梦魇,才用酒精擦拭他的额头,帮他降温。 很快,安明宇冒着雨开车把退烧药送来了。不过,这退烧药有些特别,不是口服的,而是跟开塞露一样。 没办法,这里镇上的退烧药只有这个退热栓最管用,效果来的最快。 安明宇不敢多待,送完药迅速逃离现场,他才不要在这里碍眼。 “哥。”季予手里拿着退热栓,弯腰凑近道:“把这个药用了会好一点。” “哦哦。” 李春生脑袋不清晰,季予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乖巧半趴着。 季予动作很轻柔,但还是耐不住东西太干燥,李春生晕乎乎的脑子终于意识到是退热栓,这种东西一般是他坚持不住了才会用。 第10章 “嗯——痛。”李春生闷哼一声,低声呼叫。 季予听见他的痛呼连忙住手,有些无措。 他突然想到菜油也许可以润一润,连忙洗手去厨房到了些许菜油在栓剂上,这才顺利推了进去。 完事后走到外面去洗手,冷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季予才知觉到自己出了汗。 季予上床将李春生连人带被子一起搂住,紧紧的抱在怀里。 李春生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舒服,又沉沉睡去。 可能是退热栓的效果,到了半夜李春生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季予伸手探了探李春生的额头,感觉到温度下去了,这才放心,钻进被子里把李春生紧紧搂住睡去。 第二天清晨,李春生迷迷糊糊醒了,这才好奇昨晚的药是哪儿来的,他记得家里的退烧药已经没了。 “我叫安秘书送来的。” 季予见李春生醒了,便在桶里洗了帕子来要为他洗脸。 李春生没让,接过热帕子自己擦拭,“啊?那多麻烦安先生。”擦着脸,说话雾蒙蒙的。 “不麻烦,我给他奖金的。” “正好今天赶集,我们还是去镇上买点药备着吧。”还是不要打扰安先生的好,李春生擦完脸将棉帕递给季予。 “行。”季予接过棉帕洗净,随后将木桶提出去,“穿好衣服洗漱,准备吃饭吧,哥。今早有红枣粥。” “好!” 李春生听到吃的,发热带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瞬间满血复活,迅速把衣服套上去刷牙。 等两人吃完早饭,才早上九点,坐上季予的车到新乡镇,正好是集市热闹的时候。 虽车流量不大,但人来人往的热闹,李春生很喜欢。他也不常来赶集,只有家里药品用完的时候才会来镇上买药,顺带感受一下人气。 一是因为他没有多余的钱来赶集,二是因为来镇上的路远,他不舍得花3块5角从李二孃家坐三轮车到镇上,所以他每次赶集,都是自己天没亮就起床,再慢慢悠悠顺着七拐八拐的石子路走到新乡镇。 每一次赶集对李春生来说都是一次不小的挑战,长时间的赶路导致他根本没有时间和体力来感受集市的热闹,即使他很喜欢。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一条长直的柏油路两边是林立的商铺,过完年未拆的红色横幅和新年装饰还挂在商铺的墙上货架上,多的是顾客进进出出。街边叫卖的,摆地摊的,讨价的,买东西的,以及步履匆匆的行人互不打扰,各自照顾着自己面前的事。 李春生正坐在副驾驶上,扒着车窗兴味盎然的瞧个不停,一大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从车窗前经过,一下便把他的视线给吸引过去了。 他直勾勾的盯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毕竟他都这么大了,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哥,我想吃那个。”季予指着不远处叫卖糖葫芦的人说到,拿出20块钱。 “好。我去买!”李春生高兴的解开安全带下车直奔糖葫芦而去,这可不是他自己想吃,是小鱼想吃。没错!我这是给小鱼买的,顺带我先检查一下好不好吃。 李春生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给!”他一只手递给季予,一只手塞了一口进嘴里,好吃! “好吃的,你吃。” “我尝尝。”趁李春生没注意,季予一口从李春生咬过的那根糖葫芦上叼了一颗进嘴里,瞬间蹙眉,“好酸。” “哪有?好吃的啊。”李春生奇怪,又尝了一口,明明酸酸甜甜,很好吃。 季予脸都皱了起来,仿佛酸的受不了,“你吃吧,哥。我觉得好酸。” 李春生犹豫了一会,又坦然,“好吧。” 可能小鱼真的吃不来,那这份美味只能他一个人享受了!李春生美滋滋地吃着手里的糖葫芦,还不时朝窗外好奇的瞧。 季予看见李春生吃的开心,嘴里的那颗糖葫芦变得更甜了。 将车停好,李春生手里的糖葫芦已经吃完了,只余两根竹棍。好想再吃几根,他看着手里的竹棍,内心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赶集了。 “走吧,先去买药,我们再去买菜。” “嗯嗯。”李春生答应着,顺手将竹棍扔进垃圾桶。 “瞧一瞧,看一看欸!贤汇药房新年大促销,全部药品通通八折起!您没听错,全部八折起!全部八折起!我们免费为您测血压测血糖,您还可以带走我们的精美大礼包一份!精美大礼包一份!瞧一瞧......” 未到药店门口,药店促销的大喇叭已经响彻整条步行街。李春生在前面带路,对这个药店年年如此的促销活动已经习以为常。 他经常在促销的时候买很多药,能节约好大一笔钱呢。虽然那里的医生只有第一次他去的时候对他热情,他后面去就很敷衍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药店,那医生略过了走在前面的李春生,反而热情的去招呼走在后面的季予, “客人,您看您是需要买什么药呢,我们这里什么药都有,而且全部的药品都是八折起哦。” “我和他一起的。”季予面无表情,指了一下前面的李春生。 “罗医生,还是老样子。”李春生有些羞涩,他没在意罗江的失礼,只是按他以前的惯例那样买药,主要是他实在没有多的钱,要是他有的话,也想试试罗江推荐的那些好药。 “哦,是春生啊。”罗医生像才看到李春生一样跟他打招呼,随后他走到药品柜后面去拿药。 拿好了药,罗江还是有点不甘心。又拿出一盒保健品,热情的推荐道,“是这样的,春生。这是我们店里刚刚进的保参片,新药欸,强身健体一把好手,保证你吃了绝对少生病,原价要千多呢。” 罗江说着把药递给李春生看,又小声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我跟你什么交情,春生,你年年都在我这里买药,我给别人打八折的,我给你打六折,怎么样?你可别跟其他人说,我这都做亏本生意了。”一副为了春生好的样子。 李春生听见药品的功效和打六折便有些心动,把药拿到手里一阵好看,可是也看不出什么,他也不会认字,便递给季予,“你看看。” 无非是保健品,有没有作用难说,而且这药看着也不是大品牌出来的,怕是看着他今天跟着李春生来的付得起钱,便忽悠李春生罢了,不过这些话季予没说。 “是有些用。”季予挑眉。 “是吧,你看你朋友也说有用,怎么样,春生,要不要一盒?”罗江听见季予的回答,顿时觉得有戏,眉飞色舞起来。 “你让我们商量一下。” 李春生拉过季予到门口,小声说:“小鱼,你可不可以先借我一点。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我到时候摘了茶肯定还你。” “没事,哥只管买,我来付钱就好。”季予拍拍他的肩,安慰李春生道。 得到季予的答复,李春生高兴地去跟罗江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买除了基础药以外的药。 希望吃了这个,他以后就不会经常生病发烧了。 “好的,一共1438元,手机支付还是现金?”这话罗江对着季予说的,一看李春生这穷酸样儿就付不起,还是旁边的这位看着有钱。 季予掏出手机利落扫码付款。 “——支付宝到账——1438元。”罗江听到到账提示,脸上不禁露出欣喜,谄笑着递过打包好的药,“您慢走。” 季予没让李春生拿,自己伸手接过了,这么一大包药还是有些重。 两人将药塞进后备箱便去市场买菜。 “想吃什么?”季予看着琳琅满目的蔬菜,全是农村的有机蔬菜,不打农药的。 两人并肩走在拥挤的步行街上,他半搂着李春生,以免李春生被挤到。 “我都可以。” 到现在就没有李春生不喜欢吃的,况且小鱼做的都很好吃。 季予对李春生的回答毫不意外,这几天他已经把他现在的性情摸得透透的。只要好吃,他什么都喜欢。 第9章 过往 两人买好菜,已经快中午了。这才坐上车准备打道回府。 李春生现在很高兴,因为他手上正有一块草莓小蛋糕,是小鱼给他买的。 两人经过蛋糕店,他一下便被蛋糕店橱窗的精致大蛋糕给吸引了眼球。记事以来,他还没吃过这稀奇的玩意儿呢。听说是过生日吃的,但他有长寿面也不错。 所谓长寿面,不过是李春生自己煮的细面,而且因为他掌握不了火候,每次都把面煮的黏糊糊的,入口即化,还没什么味道。对于正常人的口味来说属实算不上好。 这次他准备奢侈一把,准备就买那个大蛋糕和小鱼一起分着吃,可是小鱼说这么多两人吃不完浪费,于是便变成了他手里的这个草莓小蛋糕。 而且还是小鱼付的钱。 好想吃!李春生捧着手里的小蛋糕已经垂涎三尺。 第11章 不行!你得留着和小鱼一起吃!他暗自警告自己,使劲将目光从小蛋糕上移开。 终于到家,李春生迫不及待解下安全带就要下车往家里跑。 “慢点。”季予好笑嘱咐道。看他这么高兴,季予也高兴。不过今天的药店老板也要处理。照今天这个情况,不知道坑过多少人。说什么神药,不过就是保健品。 想着便拨通了安明宇的电话。三秒不过对方便接了。 安明宇这时正在处理建茶厂的事儿,还以为是工人打过来的,一看手机,“老板”。吓得手忙脚乱,连忙按下接听键。 “季总,有什么吩咐吗?”安明宇问的毕恭毕敬,他不想跟他的奖金say拜拜。 “你去查查新乡镇上有个贤汇药房,我怀疑他经常以不正常高价卖药,赚取高额利润。”季予这样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今天的买的药按照市价来说绝对不超过800,虽然他付得起,可是也不想被人这样坑。 况且这么多年李春生都在那里买药,不知道被坑过多少回,还被那样看不起,他不是没注意到罗江对李春生的轻蔑。只是他不想当着李春生的面处理,让李春生也难堪。 “这些年来他过得很好”这个假象他得帮李春生给维持住,这是哥亲口告诉他的,他不愿去打破。 可有些人偏要撞上来,也怨不得他。 打完电话没过几分钟,季予下车把后备箱买的药和菜都提进屋子,正好看到李春生把小蛋糕放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瞧。之所以没动,只是因为季予说小蛋糕必须吃完饭才能吃。 看见他进来,李春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帮忙提东西进来,不好意思地走过来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他把草莓蓝莓等比较轻的水果递给李春生,“哥,你去把草莓洗洗再用盐水泡一会儿,等我们吃完饭刚好可以吃。” “哦,行。” 看到红彤彤的大草莓,他的心又被草莓给勾走了。似乎在后院种点草莓也不错,每年这个时候还有草莓吃。 闻着好香!李春生鼻子凑到口袋里嗅了嗅,一股浓郁的果香味扑面而来,既有自然的甜味,又略带一丝酸味。是他喜欢的味道! 仔细地将草莓一颗一颗去蒂,放进清水中冲冲洗洗,再放进盐水中浸泡。李春生十分细致,这就导致等他洗完草莓,季予已经把米饭煮好蒸好了,只准备炒菜,然后吃饭。 加入切末的大蒜,小火煸炒至香气四溢,再倒入青翠的油麦菜。 炒好的油麦菜鲜嫩可口,既保留了油麦菜的原汁原味,又保持了蔬菜的营养。 第二道菜是蒜苗回锅肉,五花肉中的肥肉部分在油里被爆得起卷,滋滋响。再倒入蒜苗爆炒,绿色蒜苗和金黄色的肉块搭配在一起,色香味俱佳。 第三道菜是紫菜蛋花汤,煮开水,加入紫菜,再将蛋液倒入锅中,搅和开煮沸。加盐,一道紫菜蛋花汤便好了。 李春生一边烧火,一边观摩季予炒菜,闻着厨房里弥漫的香味,嘴里的津液不停的分泌,不待季予安排,便利落的将盛在碗里的菜端到桌子上摆好。 熄灭柴火,拿好碗筷,万事俱备,只待开饭。李春生拿着碗筷亦步亦趋跟在端着蛋花汤的季予后面,活像一只小尾巴。 “怎么样?”季予面上不显,内心却十分满足,因为他早已看到李春生尝了一口回锅肉后惊喜的表情。 “超级无敌好吃!”李春生头也不抬。 “扑哧——哈哈哈,那就好。”季予实在忍不住,任谁做的饭得到这样的称赞都会忍不住,更何况,如此可爱。 等吃完饭,再吃了两颗草莓。李春生发现了一件悲催的事情,他吃不下了,虽然没有到撑的地步,但是再吃小蛋糕的话,他肯定会和上次吃撑一样很难受。 都怪季予把菜做的太好吃了!他的小蛋糕——!只能等会儿再吃了。 以后谁嫁给了小鱼可有口福了。不过,要是小鱼娶媳妇的话,他是不是就不能天天吃小鱼做的菜了。 真羡慕小鱼的媳妇以后可以天天吃到这样的美味。 季予把碗收了准备洗碗,李春生自告奋勇,他去喂鸡。于是他欢欢喜喜去拿瓷碗盛今天买的干玉米粒给鸡吃。 “小鸡小鸡吃了玉米就快长大,长大生好多蛋,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有蛋吃了!”李春生对着鸡舍里的鸡自言自语。 等鸡吃完,回到厨房,碗已经洗完了,厨房也收拾干净了。他又没了用武之地,本来他是打算收拾厨房的。小鱼做了饭,所以理应他来收拾厨房,可是他还是没来得及。小鱼动作也太快了! 下次他得搞快点。李春生边朝外走边想着,小鱼去哪儿了呢? “我尽量早点回来,那边你先帮我看着一点。” 小鱼要走了吗?李春生没走出去,靠在门背后偷偷地听。 “继续查水鸟,我总觉得他很关键。” ...... 李春生模糊看到联系人是白文,这是谁? 水鸟又是谁?不过水鸟这个名字倒是让他想起了十年前那个人,那个人叫飞鱼。 “来到这里就别想跑了!你爸把你卖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一脸凶神恶煞的飞鱼是那里的老大,一身腱子肉,吊梢眼,左眼下一处约五厘米的疤痕,更添几分凶恶。 飞鱼边说着,手里的铁根狠狠的敲了两下旁边的铁棍,邦邦两声。 “听到没有!?小子!” 当时的他蹲在地上,抱着头,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只记得肚子很饿,浑身很痛,潮湿又恶臭的空气直往鼻腔里钻。 “先去把衣服洗了!”飞鱼猛地抓住李春生的后衣领,拽着他到后院的橡胶桶那里去,一边走还一边跟身边的人吐槽道:“这臭小子跑路,衣服都堆成山了。” 旁白的男人附和道:“该好好收拾他一顿。” 橡胶桶里的水十分浑浊,散发着一股恶臭,像死了六天的老鼠味,不知道泡了多久。 他只是因为这臭味愣了一下,下一秒,飞鱼便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猛地摁进了橡胶桶里。 “怎么?!翅膀硬了?不想洗!?” “不想洗也得给老子洗!” 冰冷的液体先扑后继的涌进鼻腔,他无暇顾及这水有多脏,因为事出突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呼吸被无情的剥夺,窒息感犹如一条毒蛇,紧紧地缠绕着李春生。 当他感觉到快要坚持不住了,快要死了时,头又会被飞鱼提出水面,暂时给他呼吸的机会。 周而复始,飞鱼和其他人的笑声,蒙着一块布般在他的耳边炸开。 他的手不停地挣扎、捶打,可是他瘦弱的身体怎么挣得过飞鱼的一身腱子肉呢。 结局是他被这桶脏水折磨的奄奄一息,喉咙传来剧烈的灼烧感,仿佛被火烧过一般,眼睛也进了异物睁不开,刺疼,不知是沙子还是虫子。 但愿只是沙子,李春生内心哀求上天。 等怒火熄灭,凌虐的快感终于被满足,飞鱼终于发善心一般放过了李春生,他把破布一般的李春生扔在地上,下最后的通牒:“什么时候把衣服洗完,什么时候吃饭!” 李春生的耳朵进了水,所以飞鱼粗粝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像隔着一层水膜,模模糊糊听不清楚。但好在他听到了关键词“洗完”,“吃饭”。按照他的经验也能总结出飞鱼的原话。 虽然晚饭只是两个冷硬的白馒头,但是此刻他的胃已经抽搐痉挛,传来一阵痛意,是饿的,所以为了晚饭,李春生还是得洗。 其实在家里他也洗衣服,不止是他的,还有他爸爸的。所以完成这件事对他来说倒也算不上是什么麻烦事,就是昨天逃跑的时候滚下了山坡,手被擦破了,被这水一激,针扎一般疼。 他强忍住刺骨的冰冷和针扎的刺痛,看向水中的倒影,思维不自觉发散。 到现在他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把他卖给飞鱼呢? 明明他也能做很多事,他会洗脏衣服,会做好饭等爸爸回家.... 虽然他爸和飞鱼那帮人都说他蠢,他也知道他的脑子不太聪明,但他明明会很多啊,隔壁的奶奶还夸他能干。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冷风一吹,他又冷又饿。 第10章 医院 “哥,你在干嘛?” 季予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李春生只是穿了一件长袖,整个人微微躬身靠在墙角,看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披一件外套,穿得这么单薄,着凉了怎么办? 季予的声音让李春生突然惊醒,他站直身,将放空的眼神落到季予身上,看见他略带担忧的眼神,春生不好意思道:“没事没事,我看你在打电话,没好意思打扰你。” 季予走近,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道: “哥你怎么样都不算打扰。” 他的眼神太炽热,李春生避开眼神,他假装不在意一般随意问道:“你准备这几天回去了?我刚刚听见你打电话说要走了。” 第12章 “看情况。”季予挡住风,轻轻推着李春生将人往屋里赶,这人昨天才发烧,现在又来吹冷风。 他临了又补一句:“我还是想哥你和我一起走。” 怎么又是这句话,自从小鱼来到李家村,这句话已经说了不下三次,并且是在他已经明里暗里拒绝过的情况下,是他没说清楚才让小鱼误会了吗? “这话别再说了,上次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了。” 这次李春生的态度很强硬,直接拒绝。他想不通为什么小鱼执着于要把他带走,他这样一个残疾人,跟着小鱼也是拖累。 “为什么?”季予的步子一顿,两人站在门口。 没等李春生说话,他又道:“之前你说的理由我是不信的。” “.......” “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李春生直直看着季予的眼睛:“小鱼,不要再追问了好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触及李春生十分抵触的眼神,季予将嘴里的请求吞回肚子里。 即使这样,他依然想不通为什么李春生不肯跟他一起走,真正的理由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 “哥,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除了刚刚那个问题都可以。”李春生生怕他再纠结他为什么不跟他一起离开李家村。 “当时,我走之后,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 李春生差点想直接伸手捂住季予那张刨根问底的嘴,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啊! “就,就是。他们主要是抓你,看你跑了,就没在意我。我就悄悄跑了,然后遇到了李老老。”李春生有些心虚,回答的支支吾吾,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谎。 刺眼的白光,冷漠的眼神,冰凉剧痛的左腹,被按住的手脚……..这些被他刻意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突然被人戳破一个小口,不愿想起的回忆像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 不要逼他了,李春生内心乞求,他的额头顿时冒出了一些冷汗。 背光,季予根本没有发现。 李春生低着头,他的眼睛一点不敢看季予。 季予一看他心虚的动作就知道他又在骗他,但是他没有直接拆穿他的谎言。 春生的谎言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问出那句话,心底确实抱了一丝期望,期望真相能亲自从李春生的口中说出来。 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春生闭口不提。 对于飞鱼那伙人来说,李春生的举动无异于背叛,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李春生。 问题在于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无从查证。 当年那件事后,警察和季家人不是没有找过那群人,但飞鱼却像人间蒸发了般鸟无踪迹,那股势力也转自地下隐匿了这么多年,线索早就断了,要追踪他们简直难如登天。不过,幸好的是最近出现了一个代号水鸟的人,此人跟那股势力有点关系。也许从水鸟入手,可以知道当年的真相。这也是为什么季予要让安明宇查水鸟的原因。 他想要知道当年他走之后,他们对李春生做了什么。 “我希望哥能信任我。”季予将手搭在李春生的肩膀上,郑重道。 他还是希望李春生能亲口告诉他,即使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搭上肩膀的那一瞬间,季予感受到了手下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忽然看到李春生低垂的额头上有些晶莹,暴露在他眼前的后颈衣领被汗水洇湿,眼色变深。季予心里咯噔一声,这时他也顾不上李春生不告诉他真相这件事了。 “哥你怎么了?” 季予着急扶住李春生,抬起他快要埋到地里的头,没顾李春生的汗水,伸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手上传来粘腻的触感,同时感触到皮肤的温热,季予松了一口气,幸好温度是正常的。 季予害怕他又像之前一样发烧,让人心疼的紧。 “没事。可能是有点热。”李春生在撒谎,其实这些汗水是因为他有些害怕,紧张出来的。但为了让这句话更有可信度,他说着就要撸起袖子,扯动衣摆扇风,显得很热的样子。 季予眼疾手快,按住李春生准备动作的手,有些严厉道:“容易感冒。” “先进去休息会儿,出了汗别在外面吹风。” 季予跨过门槛,用不容拒绝的力道扶着李春生往屋里走。 他确实挺冷的,于是没有挣扎,乖乖跟着季予进了屋。 这一茬算是让他糊弄过去了,他心底松了一口气,李春生看到桌上的小蛋糕,仿佛自带光芒,勾引起他肚子里的馋虫,好想尝尝什么味道,肯定很好吃。 在李春生眼里,看起来好看等于吃起来好吃。 看着李春生直勾勾地盯着小蛋糕,季予便知道了他的心思。但是才吃完饭,季予害怕他又像上次一样吃撑了难受。 “等会儿再吃吧。放心,给你留着。” 等饱腹感过去,李春生终于如愿尝上了小蛋糕的美味。 细腻顺滑的奶油,柔软的蛋糕胚。草莓的微酸为小蛋糕增添了清新的果香。每一口都好满足。 “好吃!你尝尝。” 李春生迫不及待地把小蛋糕端到了季予的面前,眼里的欣喜和分享的迫切快要溢出来。 买蛋糕只送了一个勺子,其实季予可以要求送两个勺子的,但是他没这么做,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就比如现在,他如愿以偿和李春生共用一个勺子。 季予一口将勺子包入口中,草莓本来是微酸的,但是他脑海里全是这个勺子刚刚李春生吃过,嘴里的酸涩消失不见,味道反而在他的想象中越来越甜。 “嗯,确实不错。”季予给予肯定。想着下次再买。 就这样,时间从指缝悄悄溜走,每天春生需要操心的事情就只有吃饭吃什么,他的身体经过季予这些时日细心的照料,已经没有再像以前冬春交际那样整日缠绵病榻,但这几天可能因为气温骤降的原因,不小心着了凉,早上总是容易干呕,吃饭也吃得少,小鱼说估计是胃的问题,想要找个时间带他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他本想拒绝,可是触及小鱼可怜的眼神,他答应了,条件是要等春茶摘完以后。 时间总是在人幸福的时候跑得飞快,一转眼两个星期就过去了。 季予本来以为还要在李家村待很久,他本来以为春生的生活正在好起来。 世事总是无常,他没想到把李春生带走的契机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猝不及防杀到他的面前。他宁愿不要,他宁可李春生健康无忧地生活在这里,至少有他护着,不会有人再欺负他。 季予每天都跟李春生黏在一起,他能看得出来这几天李春生的状态有恶化的趋势,不仅胃口迅速下降,脸部和四肢还有一些浮肿。 季予十分心疼,想着尽快带春生去医院检查,可是李春生一直不松口,必须要等到摘完春茶,季予无法理解,却也拿他没办法,计划就这样一直被拖到了现在。 阴沉的天空似乎正酝酿着暴雨,一群燕子低空飞行盘旋,这样的天气当然适合窝在家里。 因为谁也不想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全身。 季予在厨房忙着做剁椒油炸小鱼,小橘猫在门口探头探脑,他自觉拿了几条小鱼递给李春生,示意他看门外。 “小猫!” 李春生一喜,也不管柴火了,拿了小鱼干就出了厨房。小橘猫看到李春生手里的小鱼干,也不等李春生蹲下,着急地在他小腿上绕过去绕过来蹭,一边蹭,一边喵喵喵叫。 好黏人。 李春生被蹭了,十分满足,蹲下把小鱼干在手心捏碎才把手递到橘猫面前。 如李春生预想的一般,小橘猫温暖的舌头因为舔食食物会不时触碰擦过他的手心,湿热的痒痒的。 李春生一下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摸小橘猫的头。 不管摸多少次,这样毛绒的触感还是会捕获李春生,他不禁想象着拥有小橘猫的生活。 虽然小橘猫经常来蹭饭,但是很多时候小橘猫都不见踪影,只有在某些时候,这只馋猫会在门口蹲守,等着他们喂他好吃的食物。 这样被动的等待,李春生既期待又心惊胆战,怕每一次的投喂都变成最后一次。 厨房内,季予听着小橘猫吃东西的发出mia-mia-mia的响声,内心温暖,他不担心小猫抓人,因为小橘猫已经来了好几天,从最开始的警惕到现在的温顺只用了一周。现在的小橘猫对着季予和李春生只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露出柔软的肚子。 好可爱,李春生内心感叹,恨不得将小橘猫塞进嘴里嚼两下。 “喵!喵呜—!” 突然,小猫的叫声凄厉起来,季予怕李春生被抓,身上的围裙也没摘,急忙跑出厨房。 “春生!” 轰隆——!墨云翻涌的天空一道大雷响彻云霄,连地都为之颤动,这道雷仿佛劈在季予的心尖上,他的心跳声快要盖过雷鸣。 第13章 只见小鱼干散落在一地,李春生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浑身不停抽搐,面色惨白。 小橘猫没有去吃地上的小鱼干,不安地在李春生周边打转,用脸去推李春生的身体,它不懂刚刚还好好的人类怎么一下就倒在地上了,叫也叫不醒。 恐惧与后悔顿时包裹季予,拉住他的心不断下沉,他手脚利落抱起春生放到车上,表面上十分镇定,可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他必须冷静,季予咬紧牙齿死死捏住拳头,拨通了安明宇的电话,让安明宇立马安排医院和人手。幸好这里刚通高速不久,走高速很快便到了s城。轿车在道上疾驰,扬起一片灰尘,直直前往最近的医院。 安明宇已经安排好了,医院大门口已经有病床和医生在等待。 医生和护士已经拿到了季予的车牌号,看到季予的车停下,便迅速将移动病床推过去,搬出了躺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病人。 看着李春生很快被放上了移动病床,季予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一下,随后又提起,一直跟着病床到了急救室被拦下。 “先生,这里不能进,您在外面等吧。”说完也不等季予反应,直接关了急救室的大门。 巨大的急救两字在季予眼中亮起,他的内心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并不是毫无预兆,明明这些时日春生就有不舒服的迹象,他早该带李春生去检查的,无论李春生怎样抗拒,他也应该坚持的,他心存侥幸害了春生,现在说这些,什么都晚了。 随后他的脑子里抑制不住地想到一些可怕的画面,恐惧和后悔几乎快要将他吞噬,张牙舞爪将他拉进一片名为绝望的沼泽。 要是他出什么事怎么办!? 他才找到他,他还没来得及让他过上好日子,还没报答他的恩情。 他还没和他说,他喜欢他。 季予喜欢李春生。 雨噼里啪啦落下,鸟儿在雨中飞旋鸣叫,不知是喜是悲。急救室外一片寂静,只有季予鼓动地心跳声。 他现在只能祈祷,祈祷上天、春生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第11章 肾 清晨,窗户半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来,窗台上的百合花还带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露水。 输液瓶里的药水慢慢滴落,季予用手裹住输液管,避免冰冷的药水输进身体冰凉刺疼。洁白的病床上,李春生那双时常含笑的眼眸紧闭,清冷凌厉的五官终于脱离他的性格变得冷漠起来。 季予熬得双眼通红,全是蜘蛛网般的红血丝。 他一刻也不敢闭眼,看着李春生的睡颜,眼神放空,脑子里还在反复重现昨晚的场景。 时针和分针的距离越拉越远,季予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他的心随着时钟的滴答声逐渐变冷,期望在等待中渐渐消散,他脱了力靠着洁白的墙壁跌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李春生带着氧气罩躺在病车上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季予冲到病床前,春山静静躺在那儿,面色苍白,微弱的呼吸提醒着季予他还活着。 医生一脸严肃紧随其后,看见门外的季予,脸色更难看了。季予整颗心都扑在李春生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医生的神情。 直到他跟着推车到了病房,护士将仪器安在李春生的身上,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规律的滴滴声,季予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混沌空白的脑子想起来询问病情。 走到病房外关上门,季予才问:“医生,他这是怎么了?” “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弟弟,怎么了?”季予奇怪地问。 只见季予回答完,医生的眉头皱地更紧了,他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怒火:“从肾炎的严重情况来看,病人至少5年没有用药物控制,这次才会因为急性电解质紊乱昏迷,你知道他已经在尿毒症的边缘了吗?而且因为病人只有一个肾,这个风险会更大....” 什……什么?! “你说什么?!”季予如遭雷劈,脸色煞白,他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我哥他只有一个肾?!”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什么没发现!春生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季予的太阳穴重新跳动胀痛,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大脑里胡乱搅动,一股名为恐慌的浪潮淹没了他,他快要站不稳。 只看见医生听完他的话面容闪过一丝震惊,随后不可思议地说:“病人左腹上有切除肾脏的疤痕,而且炎症在日常生活中也会有体现,这么多年都没到医院检查过吗?” 明明他上次和春生一起洗澡并没有发现他左腹的伤疤啊? 突然,季予的脑海中闪过他光洁的后背,当时春生一直侧身背对着他,就连给他搓背也是在他转身之后,他才转身的。 他当时以为春生是害羞,原来真相是为了不让他发现他左腹上的伤疤吗。 到现在,他似乎终于明白了春生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后面的谈话季予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只能看见医生的嘴一张一合,而具体说了什么,他无从思考。 送走了医生,季予失魂落魄回到病房里,一向挺直的背脊此时微微瑟缩,春生还是没醒,苍白的脸刺痛了季予的眼睛,他重新将输液管捂在手中,只要能减轻他的一点点痛苦也好。 他罪孽深重,一辈子都得给李春生赎罪。 随着春生一浅一深的呼吸,氧气罩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他整个人窝在病床里,平日里就十分瘦削的身材经此一遭更是单薄,放在被子外面输液的手腕细得能看见青紫色血管,他真的太瘦了。 季予心脏抽痛,伸手将他凌乱的头发理顺撇在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动作中,发丝扫过春生的脸,他睫毛轻颤,随后懵懂的眼睛睁开,看向了床边眉头紧锁的季予。 他指尖轻抬想要揉开他眉宇间的忧愁和恐惧,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 季予看见他醒了,像变戏法似的,本就通红的眼睛瞬间更红了,红的像兔子的眼睛,滴滴豆大的泪珠滚落滴在他输液的手背上,烫得他手轻轻一动。 “别哭。”李春生忍着干燥的喉咙艰难开口,一出声便是嘶哑的嗓音。 这是他的命运,他从来都不害怕。 只是世事难料,他没想到会再次和季予见面,又让小鱼见到了他这副形销骨立、沉疴难起的丑陋模样,害人掉了眼泪。 他应该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的,特别是不能让小鱼发现。 “你吓死我了,哥。”季予哭诉,继有嚎啕大哭的趋势。 看着他泪如雨下,春生都要怀疑小鱼不是小鱼,而是小雨。 缓了一会儿春生终于有了抬手的力气,于是他连忙抬起手想要捂住季予的嘴巴,让他别哭了。哪想手刚刚抬起没有半寸高,就被季予截下握在手中,用体温温暖他冰冷的手。 季予像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求饶,眼泪继续滚落,“下次不许再逞能了。以后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听话去医院。这次你真的吓到我了,要是我没在李家村你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春生几不可闻地轻嗯。 反正这次过后他就会找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继续他的生活,遵守不遵守谁知道呢。 病房外,原本去买早饭的安明宇透过门缝看见自家老板在床前挥泪,半伸进房门的脚立马撤回来,还贴心地替季予关上了门,免得其他人看见老板这副从不在人前显露的样子。 要是让老板知道他安明宇看见他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可能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安明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全是死里逃生后的庆幸。 屋内,季予的眼泪可不是白流的,他听见李春生答应的气声,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后乘胜追击,湿润微红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春生,活像一只趴在脚边讨骨头的大金毛。 李春生看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季予轻声说:“哥,别让我担心了好吗,跟我回h市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春生想要逃避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一扭头,季予便走到床的另一边,他一闭眼,湿润灼人的眼泪便滴在他手背上,要他想忽视都不行。 小时候小鱼有这么恼人吗?春生记不清了。 他的脑子只要一回忆便全是那天的情景,刀割在身上的剧痛,冰冷的铁床和明晃晃刺眼的白炽灯。 “哥,求你了。”季予凑到他的面前,水汪汪的眼睛就这样盯着他。 又是那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我找了你整整十年,那天以后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后悔那天当了逃兵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人,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哥你也不会……” 春生怎么能容忍小鱼在他面前这样自责,他直接打断了季予的喃喃自语,“不是你的错。” 第14章 “是我的错。”季予肯定。 如果当年他跑的快一点,他掌控集团早一点,他们就不会分开十年了。 十年啊,3652天,他找了李春生十年。 十年沧海桑田,十年日月变换,十年人事更替,他和李春生错过了太多太多,季予不想再让自己后悔,所以这次无论他答应不答应,他一定会带走春生。 如果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季予委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暗芒。 幸好,在两人的拉锯战中,春生先服了软。 答应了季予之后,他的眼皮止不住打架,在季予温柔关怀的目光中,春生闭上双眼再次陷入黑暗。 手里的饭菜都快凉了,安明宇才鼓起勇气打开门缝打探情况,幸好春生已经睡下,他的老板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模样,他轻手轻脚打开门将早饭送到季予的手上。 季予点点头,划拉一下手机,安明宇的银行账户顿时多了一笔丰厚的奖金,他顿时眼睛放光,连脚因为长时间站立的酸痛都变成了幸福的证明。 安明宇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季予,他用口型小声说到:“白文来消息了,关于水鸟的。” 季予怕吵到刚刚睡下的春生,于是起身带着安明宇出了病房。 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医疗器械的冰冷规律的声音和春生微弱的呼吸声。 随后,有人打开了病房的门,他静悄悄走到春生的床前细细打量一番,将季予走后春生无意中移位的氧气罩重新覆在正确的位置,又拨弄窗台上的百合花,将百合花上的水珠抖落到地板上,一封信落到春生洁白的病床上。 之后门轻轻关上,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因为氧气罩被重新带好,春生紧皱的眉目舒展,睡得安稳,丝毫不知道病房有陌生人进来过。 于是春生发现自己身上有一封信时十分惊恐,他以为是季予留给他的离别信。 季予提着热水瓶回到病房,就见李春生自己摘掉了氧气罩,大有一副要下床的趋势,手里还捏着一封信,眼框微红,神色间一片惊慌失措。 “哥!”季予快步走到床前按住春生乱动的身体。 针头移位,他输液的手因为动作已经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看见季予,春生着急忙慌的表情一下僵住,随后委屈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季予一脸奇怪,他分明刚刚还在央求春生跟他一起走,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卦,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究其原因,季予的眼神落到春生手上,那封信。 “这封信是哪儿来的?” 季予一边问一边将人重新扶回病床上,随后按了呼叫铃,他心疼地捧着春生出血的手背。 春生一脸茫然,他也不知道这封信哪儿来的,不然也不会误以为是小鱼留的了。 他不认识字,谁会给他信,所以这信一定是给小鱼的。 李春生将信递给季予,信誓旦旦道:“大概是给你的。” 十分常见的信封款式,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是童趣风的简笔画,一只白鹭俯冲进水里叼起一只鱼,季予脸色一沉,他想,他知道这是谁送的了。 第12章 检查 李春生被护士重新按回病床上躺着,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敢出声,护士看见了他手上的血珠,秀眉一蹙,嘴巴嗫嚅几下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有出声责备,只是重新将输液针扎好,关掉输氧设备。 “这次不要再弄掉了,要是左手再出血,只能换右手扎了。”护士收拾手里的工具,耐心嘱咐。 李春生乖乖认错,“对不起,医生。” 护士看他态度良好,更没有理由再说些什么,微笑着点点头,随后离开病房。 等护士将门彻底关上,病房里没了外人,李春生这才好奇地看向季予手里的信封,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季予嘴角一牵,随意地对折信封,笑道:“没什么,就是小孩的恶作剧。” 边说边上前将李春生的床摇起来,让他躺的舒服一点。 李春生闻言更好奇了,他伸手:“给我看看。” 春生根本就不知道水鸟这个人,更不知道水鸟和飞鱼的关系,给他看看也没什么,想到这里,季予没再犹豫,将揣在包里的信递给春生。 “哪里像恶作剧,我觉得挺好看的。”春生一手抚摸下巴得出结论,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季予道:“你小时候也会画这种画,很可爱。” 季予将水瓶里的热水倒进盆里,冲了些冷水,刚端到病床前,就听见李春生的话,一时脸热,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而且他当时的画有多幼稚他是知道的,也只有春生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样的话了。 “哥,你别打趣我了。” “就是很可爱啊,我说的是实话。”春生又想起那时,小鱼用树枝画了一对小小人,指着小小人说这是他俩: 两个小小人牵着手,头上带着花环,被人簇拥着,脸上是大大的笑脸。 那时春生就在想,小鱼跟他不是一路人,小鱼不属于这里,他有家人在等他,这是李春生在飞鱼打电话时听见的,电话里是小鱼的家人在恳求飞鱼保证小鱼的安全,他们会答应飞鱼所有的要求,飞鱼满口答应。 但是李春生知道,飞鱼不会遵守诺言,于是为了不让小鱼陷入他这样的困境,他带着小鱼跑了。 虽然他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那是他第一次反抗成功。 季予没再跟他争论小鱼可不可爱的问题,因为他现在要给春生擦身子。昨晚费了力气才将春生的脏衣服换了下来,没来得及给他擦擦身上的汗,被捂了一晚上,现在他人醒了,是时候给他擦一擦了。 季予拧干湿帕子,先给他洗脸。 李春生从回忆中抽神,十分配合地闭上眼睛,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扣子被解开,他一把手按住,猛地睁开眼睛,“你干什么?!” 季予笑得人畜无害:“昨天出了一身汗,我给你擦擦。” “我自己来。”春生说着就要抢过季予手里的棉帕,可是他现在的力气怎么可能争得过,于是棉帕在季予手上纹丝不动。 李春生瞪他,“你把帕子给我。” “你左手输着液怎么自己擦,我来方便一点,再说上次我们不还一起洗澡了吗,害羞什么?”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并不是因为害羞拒绝擦身,但是李春生不知道季予知道。 他不算聪明的脑子迅速寻找对策,该怎么拒绝小鱼。 在李春生还在支支吾吾想借口时,季予已经解开了春生半边衣扣,眼看着就要解到小腹边缘。 “你,你闭着眼睛擦。” 李春生憋了半天只能折中想到这一个办法,他紧紧捏住自己的衣服,大有一副季予不同意他就不放手的架势。 出乎意料的是,季予同意了。 李春生后知后觉隐隐意识到,他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奇怪的要求,小鱼看不见该怎么给他擦。 季予闭上眼睛,解开了他的衣服。 李春生紧紧盯着季予的眼睛,生怕他虚眼,或者不小心睁眼,然后看见他左腹上丑陋的疤痕,所以为了防止这些可能,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手覆在季予眼睛上。 这样小鱼肯定看不见了,李春生在心里对自己的聪慧给予十分肯定。 季予勾起嘴角,像是长了一双无形的眼睛,擦拭的动作十分麻利,丝毫没有被看不见给影响到。 李春生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厉害吗? 棉帕在李春生身上游离,留下点点水渍,温度很快消散剩下凉意,他起了鸡皮疙瘩,幸好季予动作快,不然被风一吹,以他现在这副身体,恐怕又得感冒了。 室内静谧,李春生依旧十分紧张,他能听见自己略显快速的心跳声。 其实即使季予看不见,任谁摸到那么一大块不平整的皮肤,也会觉得那是伤疤,但季予没出声。 既然春生不想让他知道,他何必这样不留情面地拆穿他呢。 终于擦完了全身,李春生一边为自己的伤疤没被发现而窃喜,一边暗自感叹小鱼真的很能干。 季予给他系好衣服,得到李春生的允许之后才睁开眼睛,对上他黝黑,亮晶晶的眼眸。 只听他说:“好神奇,闭着眼睛你怎么还这么精准。” “秘密。”季予卖关子,不告诉他。 之后任凭他怎么央求也要不到答案。 只有季予自己知道原因,因为没有答案,他总不可能告诉他,在那晚医生说完之后,他解开春生的衣服,仔仔细细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查看,生怕再漏过一丁点伤口,所以他动作这么熟稔,因为对春生的身体了如指掌。 那让春生一直逃避的伤疤,季予在第一次看见时并没有恐惧。 明亮的灯光下,它像一条蜈蚣紧贴在春生白皙的皮肤上,边缘处的皮肤皱褶、扭曲,像被暴力揉皱的纸张,与周围格格不入。而他的眼睛在看见的那一刻,像突然被针扎了一般不断流出眼泪,随后是不断涌起的如浪潮般的悔恨和心疼。 第15章 这样的伤疤出现在春生身上,他现在才知道,还是医生提醒他才知道的。 季予内心十分自责,他要是早一点找到他就好了。 “过了多久了,小橘猫呢?”李春生想起自己昏迷前还在喂小橘猫,现在自己和小鱼都不在家,不知道现在它会不会饿肚子。 李春生的话打断了季予的悔恨,昨天那种情况,他一颗心都扑在春生身上,哪里还能想得起来李家村的小橘猫,于是他马上拿出手机,想要补救道:“我马上让人去喂。” 季予翻出安明宇的电话,刚想拨通,李春生挥挥手道:“算了,别又麻烦安先生,反正我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待会儿我们自己回去喂吧,昨天的小鱼干都没有喂完。” 李春生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厚重的消毒水味,安静的环境,他不喜欢。 “?” 季予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这人明明脸色苍白,刚醒的时候连抬手都困难,身体里还少了一颗肾,昨天甚至差点心脏骤停,现在居然对自己说他觉得他身体好了。 开什么玩笑,他不可能同意。 要不是因为李春生现在状态还不稳定,医生不建议转院,季予现在恨不得立马将春生带回h市好好治疗。 季予的脸一下便沉了下来,没说话,只是点开通讯软件,将春生抱着小橘猫的照片发给安明宇,让他把小橘猫从李家村接出来送去宠物医院检查,到时候春生转院,直接把小橘猫带回h市。 季予不打算让春生回李家村了。 “我们先去做检查。” 季予蹲下,把春生的拖鞋从床脚拿过来准备给他穿上。 李春生以为拔完针就可以回家了,闻言刚伸过去的脚又收回来,抗拒道:“我不去。” 他腰上的疤,一脱衣服就藏不住,他又不能像要求小鱼那样要求医生闭上眼睛给他检查,再说到时候检查结果一出来,不用小鱼亲眼看见,证据摆在纸上,谁都知道他少了一颗肾,他瞒了这么久,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季予不容置疑地拉过春生的脚,穿上今早刚买的拖鞋。 李春生见季予一声不吭,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把嘴巴一闭,穿上鞋就要收拾自己的东西。 季予将他的手按住,李春生倔强地看向他,“我不去检查。” “我知道了。” 李春生以为季予同意了,面上一喜,故作冷漠的嘴角翘起来,欣喜道:“那我们回家吧。”说着就要拉开季予抓住他的手,去收拾柜子上的东西离开。 他没拉动,季予看着他。 “我知道你只有一颗肾了。” 什......什么?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将李春生定在原地,手里抓着的药盒掉在地上,药片散落一地,病房里安静得针落地可闻。 李春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意识到季予说了什么。 巨大的恐慌裹挟了李春生,他面色煞白,嘴唇嗫嚅颤抖却说不出话。 “哥,别怕。”季予将春生无意识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安抚。 泪水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噼哩哗啦砸在季予的心尖上,他的胸口一片湿热。 李春生的眼泪像春天的笋,一旦春雨降临,春笋就会密密麻麻破土而出,在湿润的土地上留下一个一个尖刺。 季予被春生的眼泪扎的难受,他温柔地擦去李春生脸上的泪水,轻声哄道:“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陪着你,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困难我会解决。” “所以哥,你别怕。” 他试图抚平春生心里的伤痕,要春生和他一起共同面对。 泪眼朦胧中,世界仿佛下了雨,李春生看不清季予的模样,却能感觉到手指擦过眼角留下的温度,那是春天的阳光,温暖却不灼人,他贫瘠的世界里不仅只有他自己。 “我不怕,你会害怕吗?”春天的阳光温暖了他冰冷的身体,李春生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 季予将春生低着的头抬正,他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无论你多了还是少了什么,你都是我哥,我永远不可能抛下你,更不会害怕。” “我不会再犯小时候的错误。”季予补充道。 “那不是你的错。”李春生连忙反驳,鼻尖还是红彤彤的,一张嘴就开始将错全怪在自己身上,“是我叫你去找人的,怎么能是你的错?要错也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季予警告的目光下止住了话头。 随后李春生还是小声嘀咕道:“而且当时那种情况,让你去找人才是对的” “是谁错了都不可能是你的错。”季予直接全盘否定李春生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行为,继而补充道:“是你救了我,哥。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怎么可能会害怕?我只会心痛、自责,要是那天我回来得快一点,你的身体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是他们太坏了,我们谁都没想到这个后果。”李春生反倒安慰起季予来。 季予知道,这是春生已经不会再在这个事情上防备他了,“对,都是他们的错,所以哥,我们将身体养好再把他们揪出来,你不想亲手报仇吗?将这些穷凶极恶的人绳之以法。” 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有可能吗?李春生消极的想。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悲观之人,事情过去了十年,这些人的势力又这么庞大,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人,只能勉强苟活的他如何能撼动这棵大树呢?就算再加上小鱼和他一起,怕是也根本伤害不了那些人分毫。 他内心觉得小鱼的想法十分天真,天真到他不敢戳破小鱼的幻想,于是顺着季予道: “好。” 第13章 水鸟 “陶苏,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季予站在拐角发消息,春生正在里面做超声检查。 消息刚发送出去,对面立马传来一条语音,一阵清脆爽朗的女声,“当然,我们两家什么交情,我们什么关系。只要予哥你一开口,什么事情我都给你一板一眼全部办好。再说你找我帮忙的情况可不多。” 季予将那封信正反两面拍照发给陶苏,再将白文查到的关于水鸟的信息也一股脑打包发给她。 还有季予让安明宇去调出来的,一段监控视频。 文件刚刚传送完毕,对面弹出一个表情包。 桃酥:?! 季予:怎么了? 桃酥:没什么,没什么。 桃酥:收到!我肯定给予哥你把这人查的清清楚楚。 季予:谢谢。 h市公安局,陶苏关上手机猛地灌了一大口浓咖啡,心里暗道,奇了怪了,她们队正在查水鸟这号人,怎么予哥也在找这人。 陶苏心里正奇怪着,点开图片,就是一份十分普通的信封,毫无特点,连查都无从下手,光是图片也不能查指纹,只能作罢。陶苏撇撇嘴,继续翻照片,第二张是一张简笔画,画的是白鹭,白鹭不就是水鸟吗。 如此高调却又神出鬼没的行事作风,也只有水鸟了。 陶苏顿时来了精神点开监控视频,只有短短的三分钟,是一个高大的外卖员,口罩头盔全副武装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这样的装扮十分正常,因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实实在在的给他们的侦察工作带来了难度。 视频最后是外卖员离开医院,逐渐变小的背影,这个外卖员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陶苏放慢视频的速度,越看越熟悉,可就是跟她认识的人对不上号,她只好放弃,暂时将猜想搁置在一边。 水鸟为什么会送这封信给季予,或者说是送给季予身边的什么人? 虽然外卖员是水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陶苏不想错过一点可能。这几个月,她们的工作因为水鸟没有丝毫动静已经几乎停滞,现在又有了他的踪迹,陶苏说不兴奋是假的。 桃酥:予哥,你现在在哪儿?我想亲自来看看。 季予:s城。 陶苏刚觉得幸运,因为方池这几天正在s城出差,她可以让方池去查。 随后季予发了一个详细的地址:s城新大道人民医院。 陶苏:你生病了?! 季予:没有,是我的朋友生病了。 陶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奇怪,季予在s城有什么朋友? 算了,陶苏懒得深想,目前还是水鸟比较重要。 另一边,s城县医院。 李春生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个检查,季予帮他把衣服穿好,半扶着他坐上轮椅准备回病房。 他全程十分配合,因为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计较这些事。 其实最开始李春生十分抗拒坐轮椅,因为他想自己走,他不想看见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但他的力气在一项一项的检查中耗尽,到最后他连站都站不住,不得不认命听从季予的安排,坐上轮椅。 同时李春生也意识到,早上的自己要求出院是多么任性,多么无理取闹。 第16章 他的眼皮耷拉,意识渐渐模糊,李春生睡着了。 季予轻轻将人抱起,放到病床上盖好被子。同时,他让人去买的晚饭到了,只是一些清淡的食物,比如白粥和焯水白菜。不是他舍不得让春生吃好的,是现在李春生只能吃这些,避免加重他肾脏的负担。 他将饭盒打开放凉,这样等春生醒了就可以吃。 可是等到饭菜的温度已经适合入口了,李春生还没有醒。眼看着时间就要过七点,季予只好轻拍春生的手背,叫人起来先把饭吃了再睡。 李春生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含糊迟缓:“怎么了?” “肚子不饿吗?”季予打趣道。说话间将床摇起,将枕头垫在李春生的背后,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因为他现在的胃经不得一点饿,所以即使现在不饿,也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李春生四肢发软,头脑昏沉,虽然没有食欲,但听到吃饭还是条件反射的眼睛亮了一瞬,好奇道:“有什么好吃的?” 刚问完这句话,他的眼睛就扫到桌上打开放凉的清粥小菜,顿时嘴角向下一撇,有些不乐意。 看见这些寡汤寡水,本来就不饿的他更不想吃了。 “多少吃点。”季予端起白粥,用勺子递到李春生的嘴边。 饭都递到嘴边了,哪有还有不吃的道理,而且这是小鱼的一番心意,李春生没再抗拒。 想通了这一点,李春生就主动多了,他想接过勺子自己吃,偏偏浑身无力,手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依靠季予一口一口喂他。 他的身体还是那副样子,勉强吃了几口便饱了。季予也没有强求,只是放下碗,替他擦了擦嘴,让李春生继续睡。 李春生刚闭上眼,突然又想到了小橘猫,他早上以为今天就能回家于是拒绝了小鱼去麻烦安先生,现在他们走不了,安先生又没去,那小橘猫不就会被饿肚子了吗? 可是自己早上才拒绝的事情,现在又要小鱼去麻烦安先生吗,李春生内心十分纠结。 他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想到了小橘猫绒毛的温度,像春天晒过的被子,暖呼呼带着独特的香味。 最终,对小橘猫的担忧还是胜过了他的自尊心,李春生声如蚊蚋,嗫嚅道:“小鱼,今天早上是我错了,能不能再让你麻烦安先生去喂一下小橘猫,我有一点担心他。” 说话间,李春生生怕从他的脸上看见烦躁的情绪,所以全程低着头,一点也不敢看季予。 因为他觉得自己挺烦人的,早上晚上一会儿一个想法。 小鱼会不会觉得他太麻烦了啊,李春生暗自揣测。 小鱼怎么不说话,李春生的内心更加忐忑了,刚想打个圆场把自己刚才的请求撤回,当没有发生过。 手机就这样放在他的腿上,撞入他的眼里,是视频电话。 电话里是装在笼子里的小橘猫,看着应该是在医院,因为春生见到了熟悉的引导指示牌,虽然他不认识字,但上面的医生画像他还是认识的。 “小橘猫!安先生你把小橘猫带到医院来了?!”李春生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捧起手机,对着电话里的安明宇惊呼。 安明宇以为春生说的是宠物医院,于是微笑着点头,肯定道:“是的。” 春生闻言快要从床上直接跳下来,他的心已经飞到了小橘猫那里,“你们到哪儿了,我和小鱼可以来接你们。” “啊?”安明宇懵了,以李春生现在的身体情况,老板能放他出院吗? 季予实在看不下去了,点醒安明宇这个傻子和春生这个笨蛋,“我们在人民医院,小橘猫在宠物医院,两个地方相距五公里,不在一个地方。” 安明宇恍然大悟,也对自己在老板勉强犯蠢的行为感到羞耻,他终于知道自己方才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一个劲附和道:“对,我现在在宠物医院。” “小橘猫生病了?”李春生顿时担忧起来,怎么小橘猫也跟他一样进医院了。 “没有没有。”安明宇快速否认,“季总让我带小橘猫来做身体检查,刚刚出了结果,这小家伙很健康。” 说话间安明宇将摄像头对准笼子里正在哼哧哼哧吃肉罐头的小橘猫,小家伙的喉咙呼噜呼噜响,嘴里发出mia-mia-的声音听起来像在说,这东西太好吃了。 李春生眉眼弯弯,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他内心都要被小橘猫给萌化了。 看着小橘猫吃得这么香,他好像又想吃东西了。 季予看出了李春生的小心思,接过手机和安明宇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他重新端起碗,“再吃一点?” 等李春生吃的差不多了,护士推开房门准备给他进行晚上的输液。季予站起身让开位置,这时外卖小哥敲响了病房门。 “您好,您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是一束百合花。 季予顿时看向窗台,原本盛放的百合花不知何时被吹得花瓣东倒西歪,地上还有零星几瓣被灰尘沾染。 季予没有订花,也没让安明宇订花,所以这花是谁定的? 无人应答,但花肯定是送给病人的,于是外卖小哥看向病床上的李春生:“先生,这是您的花,麻烦签收一下,祝您早日康复。” 李春生惊讶看向季予,“你又定了花?” 季予摇了摇头。 “可能是您朋友送给您的吧。”外卖小哥低头掏出笔,他指了指单子上的位置,“就签在这里。” 那就更奇怪了,除了小鱼,李春生想不到还会有谁知道他现在生病了,给他订花。 “我来吧。”季予接过笔,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 奇怪的是花束里并没有祝福语,而是画了一只鱼。 季予拿起纸片,眉头紧蹙,他内心开始怀疑,这花不会是水鸟送的吧? “上面写了是谁送的吗?”李春生实在好奇是谁送的花。 难道是李家村的人?难道李家村的人并不都是冷漠的? 李春生内心涌起期待,他还是对李家村,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抱有一丝妄念。 季予不知道春生内心的想法,又不能告诉他飞鸟的事情,只能扯谎道:“是安明宇送的。” “哦。” 李春生眼里的希冀一下熄灭。 季予的眼睛从纸片上移开,他能看出春生突然兴致不高,“怎么了?” “没什么。”李春生摇摇头,打了一个哈切,他想睡觉了。 季予没追问,猜想可能是他坐了这么久累了,于是上前将床摇下,帮他把被子盖好。 李春生眨巴眨巴眼睛,“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躺在这里,整个人都要躺软了,李春生还挂念着茶树上的茶叶,他想回家了。 季予并没有将春生的病情完全告诉他,所以李春生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危急,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再去地里劳累了。 “我去问问医生。”季予将被子掖紧,逃避问题道。 李春生勉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能是输液瓶里的药物起了作用,他很快闭眼沉沉睡去,所以他没看见季予眼里的深沉和看向纸片的狠戾。 季予手指攥紧,纸片在力的作用下变皱,变成一团废纸。 上一次画还是画的白鹭,这次变成鱼,这算什么,警告吗?还是嘲讽?季予内心嗤笑。 无论飞鱼和水鸟怎么藏,藏得多深,他都会把这个人揪出来。 他不会允许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再次来伤害春生,十年前是他太弱小才会导致那样的结局,让春生受伤,让这些臭虫逃脱法律的制裁。而这一次,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会亲手将他们送上法庭,看着他们痛哭流涕,跪着给春生忏悔。 第14章 h市 又下雨了,李春生望着窗台上的向日葵发呆。 那天安先生送的花只在窗台上摆了十分钟,就被小鱼不小心扫落,花瓶碎了一地,瓶里的百合花也没幸免,被碎瓷片扎得破破烂烂。于是最后,为了赔偿他,小鱼重新买了一束向日葵。 李春生很喜欢,因为这束热烈盛放的向日葵总算让这间病房不再死气沉沉。 他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只有今天没有输液。 面对这个反常的安排,李春生没有考虑出院这个可能,只以为是有了重新的治疗方法。他已经对短时间内离开医院不抱期望了,因为他清楚,他的身体不允许,小鱼也不会同意。 门外,医生正在和季予交代注意事项。 屋内的李春生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出院”。他的心思一下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回到门外的交谈声里。 他真的可以出院了?!惊喜来的如此突然。 就在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可以出院回家时,他被季予直接带上了飞机。 他们要前往h市。 “小鱼,家里的茶还没摘完。”李春生迟疑再三,还是犹豫着开口。 第17章 言外之意他不想去h市。 季予早知道李春生会拒绝,只是意外他居然现在才说,因为他们已经到机场了。 他将人抱上客舱,旁边的乘务人员将轮椅收好,安明宇提着航空箱跟在后面。 李春生没有听到回答,内心失落,连对飞机的好奇都冷落下来。 季予将他安置在沙发上,随后接过空乘递来的毛毯,一丝不苟地包裹住李春生的腰腹以下,这才回答他上飞机前的问题:“我会让人摘的,你别担心。”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你的身体。”季予收回手,郑重地盯着李春生说完这句话。 李春生看见季予的眼里似乎有乞求,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只能怔愣看着他。 季予叹了一口气,随后他放缓语气,心疼道:“饿不饿?早上都没吃多少。” 早上的小米粥还没消化,李春生摇了摇头。 一声中气十足的喵呜打破了两人凝滞的气氛,是航空箱里的小橘猫,像是在说,春生没饿,它猫大人饿了。 “馋猫。”李春生用手逗弄航空箱里的小橘猫,笑着打趣。 安明宇从包里拿出肉干递给李春生,小橘猫看见肉干叫地更欢了,不停打转,恨不得从笼子里钻出来。 “给它取个名字吧。” 季予将航空箱打开,小橘猫直接跳进春生的怀里,目标十分明确,是他手上的肉干。李春生连忙将肉干递到小猫的嘴边,另一只手搂住小猫的身体,生怕他乱动掉下去。 微黄的灯光给一人一猫笼罩上温度,这般温馨的场面,季予的心底一片柔软,嘴角不自觉牵起。 “小橘猫?” 李春生轻抚毛茸茸的小猫头,试探着问道:“小橘子?” 简单好记,又符合小猫的颜色,李春生对此十分满意,丝毫没觉得过于随便。 季予当然是听他的,安明宇更是不敢有什么意见,所以小猫的名字就在三言两语之间这么定下了,小橘子从此成为李春生的家庭一员,不用以前自由却风餐露宿的流浪生活。 小橘子吃完肉干就趴在他的腿上呼噜呼噜,像v8发动机,李春生怀里抱着这么一个柔软的“玩偶”,困意很快侵袭了他的意识,不知不觉中睡了一路,连什么时候下的飞机都不知道,一睁眼就已经到了h市。 h市下了雨,空气中弥漫着水汽,轮椅推动之间,扑面而来的凉意让李春生从睡梦中醒过来,怀里温暖柔软的小橘子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一个温度适宜的热水袋在源源不断地传递热意。 这是到了?他朦胧的目光在看见面前两个高大的男人那一瞬间立马清醒。 李春生藏在毯子下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热水袋边角,他悄悄打量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有些无措。 “醒了?”季予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他还记着春生早上没吃多少,弯腰侧身问道:“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东西?” “有一点。”李春生实话实说,睡了一觉他确实饿了。 “那我们先去吃东西。”季予说完话刚想起身,注意到李春生的欲言又止,奇怪道:“怎么了?” 李春生附到季予耳边,生怕别人听见般悄声问:“他们是谁?” 有点吓人,这句话春生没有说出口。 回到h市,季予的一举一动都被各方势力监视着,他不敢拿春生的安全打赌,于是便安排了保镖接机,即使他们现在是在自己家的医院里。 “他们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来接我们的。” 听到这个回答,李春生说不奇怪是假的,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见识短浅,于是便信了季予的胡诌,没有再追问。 康明医院是h市最好的医院,背靠季氏集团先进的医疗技术和财力支持,又因为其卓越的环境、对客户信息的保密性与齐全周到的服务成为富豪首选。 一行人从天台坐私人电梯直达李春生的病房。 李春生的眼睛一路就没休息过,这全是他在李家村接触不到的东西,他好奇地观察这个病房,和s城的病房完全不一样,这里有客厅、茶水间、巨大的浴室…… .这完全不像病房,像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公寓。 “我们不是先去吃饭吗?”李春生将病房看了个遍,坐在床上奇怪问道,他在这里没看见厨房,排除了在这里做饭的可能,“你骗我的?” 他的话刚落,有人敲响了病房门,黑衣人将门打开放人进来,来人推着小餐车。 李春生目瞪口呆,没说完的话顿时噎进嗓子里。 女人将盘子一一端上餐桌,揭开盖子,热气腾腾,香味很快传进李春生的鼻子里,更饿了。 “您慢用。” “谢谢。”李春生笑着道谢,说完目光如有实质,已经粘在餐桌上。 女人微笑点头,随后推着餐车离开病房。 季予给李春生打好饭,转眼就见他已经端正坐在椅子上,就等着他手里的碗筷。 季予失笑,打趣道:“我骗你?”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骗我。”李春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理直气壮,一脸正气,仿佛刚才那句话是季予听错了。 季予挑眉,没说什么,将米饭递给他。 幸好小鱼没有追问,李春生松了一口气,但饭还没吃上几口,有人带着一大群医生敲响了病房门,将走廊挤得快站不下。 李春生听见了站在门口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叫领头那个人,院长。 黑衣人只放了院长进屋。 “季总,外面这些都是我们院最好的医生,您看您是需要哪一方面的医生呢?”院长谄笑道,额头上还有可疑的汗水。 这些人都是小鱼给他找来看病的?!李春生探头看外面的医生。 乌泱泱一大片,估计有几十个人。 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李春生从脑子里翻出这个从小鱼那里学到的成语,简言之,好夸张。 虽然他已经从小鱼昂贵精致的衣服,私人飞机和这么豪华的私人病房已经猜出小鱼是个有钱人,但让院长带着这么多医生来只为了给他看病,还是太夸张了。 难道这个医院还能是小鱼家的不成,李春生腹诽。 他表面上安静地吃着手里的饭菜,实际悄悄打量,眼睛瞅了一眼小鱼,又瞅一眼有些局促尴尬的院长。 “张院长,今天医院歇业?”季予给春生挖了一勺蒸蛋,漫不经心问道。 院长心里咯噔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更明显了,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这不是看您来医院吗,怕其他人招待不周…..” 说着说着院长发现季予的脸越来越黑,连忙止住了话头,赶紧补救道:“我这就让他们回去。” “做好你自己的事。” “是。”今天这事,院长悔得肠子都青了。 看见院长的卑微,李春生暗暗心惊,原来小鱼在其他人面前是这样的吗,好有气势。 季予看见李春生盯着碗里发呆,“饱了?”语气再无生硬,全是温柔。 院长从来没见过季予对人如此温柔,内心吃惊,更是对此番冒然的打扰十分后悔,他明显来的不是时候啊。 李春生回神,点点头。 虽然他刚刚很饿,但真正吃到嘴里,便没了胃口,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即使这些饭菜十分美味。 季予知道他吃不了几口,没有强求,让人将菜撤了。 他拿出春生在s城人民医院的病历递给院长,“这是病历,您尽快安排检查。” “好。”院长连忙点头,恨不得立马从病房里消失。 季予脸色缓和,“去吧。” 张院长一出门,副院长连忙打听情报,小声道:“怎么不让我们进去,里面的谁啊,这么大排场。” 院长瞪他一眼,小心地瞧了一眼病房,季予正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李春生,幸好病房里的人并不关心这边,他警告副院长道:“少说点。” 副院长看他如此谨慎小心,也暂时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一边走,一边仔细看手里的病历,院长大致对李春生的病情有了了解,这并非是他擅长的领域,于是他将一名三四十岁的女医生唤到身边:“王医生,这个就由你主治吧。我再找几个人跟你一起,治疗时间应该不短,你要多加上心,不然到时候我们都得卷铺盖走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院长对王莺十分放心。留学海归,年纪轻轻便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柳叶刀》等顶级医学期刊上发表过关于慢性肾病治疗的研究,又在国外医院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康明去年才花了大代价将人请回来,让此人主治李春生再好不过了。 王莺接过病历,坦然接受院长的安排,她喜欢这种挑战,也有自信能控制病人的病情。 “这是什么?” 病房内,李春生疑惑地拆开季予递过来的盒子。 话落,里面赫然躺着智能手机,李春生惊呼,“手机!给我的?” 第18章 “当然。”季予笑着点头,他早想给春生买个手机了,“免得你无聊,而且有了手机,随时可以联系。” 季予拿出手机,一一给李春生讲解怎么使用,最后添加上两人的微信,让他自己试试。 他小心翼翼接过,仿佛手上捧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 依次点开手机上的软件探索,即使他大字不识,只能看图像,依然十分起劲。 好神奇,他居然有一天也能拥有手机,这是李春生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我爱你!” 李春生激动地给了季予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全是孩子气般的兴奋,“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谢谢你,小鱼。” 他一脸单纯,亮晶晶的眼眸全是真诚,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些话会给季予带来多大的后果,笑着说完又将注意全部放回对手机的探索上。 季予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只听见心中的浪潮澎湃,鼓动的心脏快要从胸膛跳出来。 好一会儿,季予才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谢谢你,小鱼?” 第15章 手术档案 听见季予的问题,李春生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手机里抽出来,无辜地看向他,奇怪道:“怎么了?” 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李春生有点忐忑,因为小鱼的脸色有点奇怪。 季予知道李春生那句惊天动地的“我爱你”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他就是想要再听一遍。 让他过一过耳瘾也好啊。 “不是谢谢,是上一句。”他一本正经。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是这一句吗?”李春生歪头,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小鱼还要他再说一遍,难道是他说的太小声以至于小鱼没有听清楚? 于是这次他加大音量,“我说我很喜欢这个礼物!非常非常喜欢!” 奇怪,小鱼的表情怎么变得更奇怪了? 季予一口气堵在胸中不上不下,他牵起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顺着春生给的台阶下了,“你喜欢就好。” 李春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立马又投身于探索手机的乐趣中去,只剩季予一人在一边憋屈。 他不是故意的,季予知道。 所以更憋屈了。 李春生在s城已经做完了大部分的检查,因此王医生并没有安排太多,只开了几张只有康明才能做的检查单子,让李春生分别在这两天测完。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大大小小的基础病先不提。目前李春生身体最严重的问题是他的单肾无法负担,肾功能下降到已经接近尿毒症初期阶段,如果再不进行控制,必定会恶化发展成尿毒症。 幸好电解质紊乱的问题已经在s城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接下来更多的是需要进一步治疗肾炎和调理身体。 “同时,李先生可能需要做好肾脏替代治疗的准备。”王医生将最坏的可能告诉季予,“最好是能有适配的肾源,这样对李先生的身体是最好的。” 即使季予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完王医生这一番话之后,依旧抑制不住的心脏抽痛。 李春生的病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单论这些基础病就要调理很久,更别提最严重的肾炎。 “就按你说的来。”季予的声音暗沉,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痛苦。 他忍不住想象最坏的结局,春生等不到肾源,最后只能进行其它更痛苦的治疗手段,最后在折磨中死亡。 他不要这样的结局。 季予捏紧拳头,试图将这些想象赶出脑海。 王医生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包括饮食和起居,最后放季予离开。 季予一走出诊室,故作镇定的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害怕,他痛苦地捏紧拳头,半靠在墙上仰起头,内心祈求,他愿意用他的所有换春生的幸福。 请让春生的人生幸运一点,不要再充满灰色和绝望了。 安明宇本来是来找季予的,看见他的状态,他脚步一顿,不敢上前打扰。 是季予先发现了他,“怎么了?” 安明宇这才敢靠近季予,“陶小姐来了。” 二十分钟前,病房内。 李春生正在输液,经过这么多天的治疗,他已经很少感到心悸,也基本没有呼吸困难的症状了。 于是他也有精力玩手机,而不是睡觉。 他最近迷上了看声控解压视频,各种捏捏、切肥皂、镁粉块......每看一个视频都是对心灵的洗涤,缺点就是这类视频大多都短小又碎片,很少有完整的长视频,李春生简直对此十分心痛。 在翻遍三十个小视频还没找到合他心意的视频后,李春生丢开手机,忍不住出声抱怨,“什么啊,一个长视频怎么就这么难找!” “什么视频?或者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进病房,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李春生的小情绪迅速消失,这是谁? 幸好来人先自我介绍:“我是陶苏,是予哥的朋友。”说完她看向旁边的男人,“这是方池,我的同事。”说话间她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大方开朗,是李春生对她的第一印象。 “你好。”方池点点头,手上拿着公文包。 “不好意思,小鱼不在,你可能得等一会儿。” 陶苏摆手,“没事,我们不急。” 话落,病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李春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赶紧补救道:“你们先坐。” 他一急就把自己正在输液都忘了,想要起身去外面客厅抬椅子,因为病房内只有一个单人小沙发,明显是不够两个异性坐的。 他的动作刚到一半就被人按住了。 “诶,没事,我们自己来。”陶苏给方池使了一个眼色,方池转身去客厅抬椅子。 李春生更尴尬了,因为他又在外人面前犯蠢,只能讪笑,“不好意思。” 正在他不知道说什么,病房即将陷入尬尴的时候,安明宇来了。 “安先生。”李春生眼睛一亮,仿佛看到救星。 安明宇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将一些必须要季予签字的文件带来,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季予的青梅竹马,陶苏。 “陶小姐?” 陶苏显然也看见了安明宇,微笑着点头招呼道:“安秘书。”随后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是来找予哥的。” 安明宇朝陶苏回以微笑点头,他放下包,问候李春生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李先生。” “我好多了。谢谢你。” 李春生被这一声李先生叫的浑身难受,他怎么但得起先生二字,可又没办法让安明宇改口,因为他早就已经说过一次了,安明宇依旧没有改口。 算了,就是一个称呼,李春生这样安慰自己。 “那我去找季总吧。”安明宇朝他们说道,离开了病房。 从他进来到离开,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怎么又只有他自己面对他们了! 李春生内心抓狂,面上却不显,想展开一些话题来缓解这尴尬的局面。可是他嘴笨,脑子也不聪明,稀里糊涂一个也想不起来。 陶苏像是看出了他的无措和紧张,善解人意道:“你刚才在说什么视频?或许我可以帮你。” “声控解压长视频。”李春生像被老师抽问,连忙回答。 很难有人能抵抗住这样单纯又充满希冀的眼神,更何况李春生的脸在陶苏看来介于帅气和漂亮之间,十分好看。 很难有人能拒绝帅哥的请求,反正陶苏拒绝不了。 她拿过李春生的手机,在上面下载了一个软件,“这个软件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是长视频,或许你想要的声控解压长视频可以从这里面找到。” 说话间,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在看见搜索结果出来的那一刻眉心舒展。 她将手机还给李春生,“这些是吗?” 李春生如获珍宝接过,屏幕上按播放量从高到低依次排列,几乎都在几十分钟左右,正是他要找的那种视频。 于是李春生崇拜地看向陶苏,“你好厉害。” “没有没有。”陶苏假装自己不在乎他的夸赞,实际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了。 李春生得到了心爱的声控解压长视频,想立马观看,可又觉得自己一个人拿着手机看,把客人晾在一边很无礼,于是他十分犹豫,捏住手机不知道说什么。 陶苏总是善解人意的,“没事,你看。” “我们可以一起看。”李春生总算灵机一动,提议。 于是季予从诊室回到病房,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病房里充斥着解压的沙沙声,两人头碰头,快要挨在一起,看手机看得津津有味,连他走到门口了都不知道。 “陶苏,你怎么在这里?”季予大跨步进病房,凑到他们面前,“你们在看什么?” 第19章 两个人皆是一抖,李春生反应更大,抓住手机就想往被子下面藏。 季予早就看见了他的动作,“哥,你应该好好休息。”语气十分无奈。 陶苏秀眉一挑,内心惊讶,这人居然比季予还大吗?她还以为他的年龄不超过20呢。 季予现在无比后悔那天送了手机给李春生,因为李春生现在就是一个妥妥的网瘾少年。 手机不离手就算了,还沉溺于各种长短视频,甚至连最基本的休息都保证不了。他只能在李春生不好好休息的时候耳提面命让他放下手机休息,可是李春生仗着自己年长,把他的劝告当作耳旁风一样。 于是最后,季予为了李春生能休息好,威胁他说如果因为玩手机影响了他的身体健康,那么手机将会被他没收。 这导致现在李春生玩手机被季予发现,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慌张。 因为前几天他没休息好,季予要没收他的手机,于是他在昨天跟季予保证了今天绝对不玩手机,要好好休息。 可是现在,他的谎言却被小鱼当场撞破了。 “我,我就看了一会儿。”李春生支支吾吾说,声音很小,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十分不可信。 陶苏看见他俩的互动,心里微微闪过一丝不对劲,却没有深思,她打趣道:“怎么,连你朋友玩手机这种小事也要管?予哥你也操心太多了吧。” 季予不语,李春生微微低头,有些丧气。 他刚想承认自己的错误,有人摸了摸他的头,是小鱼。 “还可以再玩一会儿,但是等会儿吃了午饭,你就得睡个午觉,好好休息。”只听季予温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意外,小鱼居然没有没收他的手机,李春生惊喜地抬头,“嗯,我保证。” 季予这才问陶苏过来找他是有什么事。 陶苏直接开门见山说:“关于那天水鸟的事。” 水鸟?好熟悉的名字。 李春生在记忆里搜寻半天,想起在李家村的时候,有次小鱼打电话提到过这个名字。 他抬起头想要仔细听听这人是谁。 结果季予指指病房门,“我们出去说。” 陶苏看了李春生一眼,点点头,和季予出了病房,还将病房门关上了,仿佛生怕他听见了什么机密。 好吧,不想给他听就算了,李春生腹诽,他还不想听。 李春生重新打开手机,没人了,他又可以自由地玩手机了。 “还是我的声控解压视频比较好看。”李春生小声嘀咕。 病房外,方池看见两人出来,他站起身,季予示意他们随意就好,于是三人在客厅沙发坐下。 “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前些天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陶苏指指方池,对季予微笑道。 “方警官。”季予伸出手。 方池回握,“季总。” 季予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掌过于用力,他挑眉,他记得他没有惹过这个警察吧。 两人暗自较量一番,手掌很快分开。 “我记得那天方警官并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季予漫不经心道。 陶苏蹙眉,“这就是水鸟的风格,高调又神出鬼没。其实我那天让方池去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说完她话锋一转,“但是昨天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哦?”季予来了兴趣。 陶苏朝方池点点头,方池从包里拿出一份病例档案。 这是一份手术档案,病人左肾丢失,名叫段鹤,家属签名李茂勋。而从纸张的皱褶程度来看,这份档案起码已经十年了。 季予的手指无意识捏紧,纸张变形。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什么意思?” 第16章 手术档案2 陶苏对季予如此剧烈的反应感到奇怪,她问道:“怎么了?这份档案有什么奇怪的吗?” 她隐隐能猜到季予会给她们一个十分惊人的答案,或许他们会因此得到重大线索,她眼眸发亮,十分期待季予的回答。 季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克制而隐忍的说出自己失态的原因。 “李茂勋就是救李春生的人。” 随后季予又艰难地补充:“春生当年也没了一颗肾。”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之所以找不到春生的当年治疗的医院记录,是因为记录上的名字根本不是李春生,而是段鹤! 段鹤,水鸟,段鹤就是水鸟的真名? “你是说,这个病人是李春生,不是段鹤!”陶苏微微张大嘴巴,十分震惊。 她的声音有点大,季予皱眉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 “小声一点,春生就在里面,我不想让他再面对这些事情。” 此话一出,陶苏直接脑袋宕机了,用比之前更大的声音道:“你说谁?!” 随后她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 小心翼翼又不乏震惊道:“里面的人,你的朋友,就是李春生?!” “嗯。” 一时间众人沉默,心思各异。 陶苏还在消化李春生被找到了,并且与水鸟有关联这件事。 没错,作为季予的青梅竹马,当年季予被绑架的事情她一清二楚,也知道季予能回到季家,是因为一个叫李春生的男人救了他,而且这个男人最后失踪了,任凭警察和季家翻出了花也没找到人的踪迹。 没想到,十年以后,季予竟然能找到当年失踪的男人,李春生。 陶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的身体还好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她也想到了答案。 “医生说最坏的结果是肾移植。”季予如实相告。 陶苏和方池对视一眼,各自情绪复杂。 “这个档案,是从哪里找到的?” 方池回答,“那天我们在s城医院见了面之后,我离开医院去了送出那束百合花的花店想要看看有没有定花人的线索,但很遗憾,那束百合花是神秘人通过电话预定的。” “随后,她将这份档案交给我,说不知道是谁寄给她的,上面只说将档案交给.....”方池顿了一下,看向季予:“交给您,季先生。她感到奇怪,本来想根据那束花的地址亲自去医院找您的,但是那时候你们已经走了。” “水鸟为什么要这么做?”陶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蠢到将这份档案交到季予手上,这样暴露自己。 没有人能回答陶苏的问题。 季予也不明白,为什么水鸟会救春生,证据十年不销毁,又在十年后将证据送到他们的手里。 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突然,季予脑海中闪过一丝想法。 但是很快又消失,季予没有抓住,最后他只能放弃,他道:“既然段鹤很可能就是水鸟,这个名字你们查过了吗?” 陶苏沮丧地摇摇头,这也是她们来找季予的原因。 “s城和h市有案底的没案底的段鹤我们全查了个遍,和侧写师发出的侧写能对上的一个都没有。”陶苏说:“而且奇怪的是这份档案的医院就在s城,但是这个医院在十年前因为失火已经关闭了,按理说这份档案也应该不存在的。” 她们的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处处都很诡异,或许只有找到水鸟本人才能给我们解惑了。” “这件事别告诉春生,他一直以为李茂勋是好人。”季予郑重道,在他的心里,李春生比什么都重要。 以春生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他不希望李春生因为这件旧事伤心。 两人心事重重,闻言点头。 “总之,这边我们会继续跟进的。如果季先生您了解到什么情况,也劳烦您跟我们交换一下消息。”方池说。 季予点头:“当然。” 随后他牵起嘴角礼貌疏离的微笑,“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恕我不能继续招待你们,我要进去陪春生了。” 方池:“您请。” 季予毫不拖泥带水,点头起身进了病房。 陶苏从开始就感到气氛不对劲,现在听两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你和予哥有什么过节吗?”陶苏直言不讳说。 方池莫名看她一眼,否定道:“没有。” “那你们刚才......”陶苏手作拳状碰了碰,“像马上要打起来了。” “你想多了。”方池收起桌上的档案,“我想去这个档案的医院旧址看看有没有线索,你去吗?” “当然,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陶苏站起身。 听到这话,无人看见方池嘴角微微翘起,包括他自己也毫无察觉。 病房内,李春生表面上在看视频,实际心早就飞到病房外去了。 最后他的好奇心胜过了一切,他关掉视频,举着输液瓶贴到病房门上,可是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就听到了陶苏的一句你说谁,其余的什么也没听见。 正当他泄气,门把手动了。 第20章 李春生被惊地后退一步,他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往病床走,可还是没来得及躺下,季予已经进门了。 “哥,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季予走过来。 李春生转身,牵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解释道:“我就站站,这几天躺的我腰酸背痛。” “那我们出去转转?”季予像是没看出他在说谎,微笑着提议道。 “真的?!”李春生立马眼睛放光。 季予点头,接着却说出残忍的话,“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但前提是你先把手机交给我保管。” 李春生以为之前那出已经蒙混过关了,没想到小鱼现在才来算账。 他的兴奋僵在脸上,几秒后,才一脸心痛地答应,“好吧好吧。” 算了,谁叫他被发现了,李春生腹诽,反正小鱼说的是保管,总会还给他的,为了能出门,他先忍忍。 季予弯弯眼,摸了摸李春生的头,“先把这瓶水输完。” “哦。” 李春生已经对季予时不时以下犯上的动作免疫了,因此并没有对被摸了头这个行为作出任何反应。 随后李春生亲眼目送,他的手机被季予收走揣进包里。 “你们刚刚在外面聊什么了,说了这么久。”李春生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状不经意问道。 季予一脸揶揄,“我就知道你刚刚下床是在偷听。” 话落,李春生的脸腾一下通红无比,原来他的意图这么明显吗? “我,我没有。”否定地苍白无力。 李春生简直想立马钻进地板里遁走,好尴尬。 知道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李春生理不直气也壮,瞪向季予。 季予全盘接收,替他掖了掖被子。 此时,正好有人送饭进来,好香,李春生已经将自己刚刚的问题抛之脑后。 他又不傻,小鱼转移话题的意思就是不想告诉他,他再接着追问就不礼貌了,他很聪明的。 吃完饭,液也输完了,李春生终于能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但这跟他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 “一定要这样吗?”李春生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他们两人后面寸步不离跟着两个黑衣人,在楼里还好,一出了楼,众人惊讶、猜测、探究的目光全聚集在他们身上了,看的他好不自在。 季予仍旧是那个理由,“这是院长安排的,我也没有办法。每个病人都要配备医护人员的,要是你待会儿晕倒怎么办。” “这不还有你吗。”李春生理所当然道。 季予终究没耐过李春生恳求的眼神,妥协让保镖走远一点,别跟的这么近。 “我知道有个好地方,你想不想去。”季予一脸神秘。 李春生将自己四处打量的目光收回来,好奇道:“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季予无比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腕,往回走。 李春生顿住脚步,不让季予继续走,“不是说带我去吗,怎么就回去了?” “就在医院里。” 他跟着季予重新回到了自己住的那层楼,李春生刚想质问季予是不是在骗他,季予却脚步一转,左拐进了一条走廊,李春生把质疑吞进肚子里。 尽头处是上锁的防盗门,季予输入密码,只听见啪嗒一声,锁开了。 李春生跟在季予身后,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劲风差点把他吹走,幸好小鱼攥着他。 印入眼帘的是五彩斑斓的鲜花,各种各样的绿植,错落有致的补光灯。阳光穿过房上的彩色玻璃窗,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线照在植物上,仿佛一株一株巨大的宝石。 这里简直像童话故事里的殿堂。 “哇。”李春生忍不住惊叹,他嘴巴张大,有风灌进了他的口腔。 虽然李春生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季予依然心生笑意,他伸手捂住李春生张大的嘴巴,以免更多的风灌进他胃里,也怕风将李春生吹凉了,赶紧将人带进花房里,把门阀关紧。 李春生一进门就微微挣开了季予的手,他的目光全被巨大的的重瓣月季花拱门夺去。 李春生一边感叹,一边穿过拱门,随后是一片花墙,各种鲜花攀附在上面争奇斗艳,看的他眼花缭乱。 继续往前走,居然还有假山、小池塘和喷泉,池塘里有金鱼和乌龟,旁边有棵桃树,树上挂着几个鸟笼,关着李春生叫不出名字的却直觉觉得昂贵的鸟。 这里俨然是一个生态园。 李春生站在树下抬头望去,是疯狂生长却克制有形的藤蔓,以及观赏树交错重叠的绿荫。向前望去,是一览无余的城市风景,林立的高楼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全部收入眼中,像是站在整座城市之上,观察这座城市的所有。 “怎么样,这里算不算好地方。”季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怎么不算,简直是做梦才能看见的地方,不,是他做梦也梦不出来的地方,可他现在却真真切切站在这里。 “算!这里太美了。”李春生转身,眼里全是惊艳。 因为彩色玻璃折射出的彩光倔强地穿过重叠的树叶,零星散落在李春生的脸上,他逆着光,瞳孔却因为彩光散发出好看的光芒。 季予将这一幕深深映入脑海,他莞尔,走到树下的水晶桌旁坐下,弯腰将桌腿上的开关打开,水晶桌中间凹陷,一套茶具被送了上来。 “尝尝我的手艺?”季予笑着问。 第17章 噩梦 水汽升腾,细碎的光穿透水雾,茶香渐渐四散,李春生陶醉地吸吸鼻子。 虽然他在李家村学会了采茶,但他不会做茶叶,也不会煮茶。 记忆中,李老老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采摘新鲜的毛尖,用来自己做茶叶。 李春生每年都学,却至今也没学会。 那时候,鲜嫩的茶叶在滚烫的铁锅中摊开,翻滚变色,随后盛入簸箕中,李老老一双粗粝的手像是感受不到茶叶的温度,尽情地揉、捺、拓,全身甚至表情都在用力,茶的香气就在动作间溢满整间厨房。 李老老走后,李春生也尝试过学着记忆中李老老的手法做茶,却始终不得要领,不是茶炒地太焦,就是揉地太轻,茶叶根本没有什么香味。 如今,李春生仿佛又闻到了记忆中的茶香。 他必须得承认,他有点想念李老老了。 “尝尝?”季予将茶杯放在李春生的面前。 李春生从回忆中抽离,“嗯,谢谢。” 和他曾今喝过的李老老做的茶叶不同,记忆中的茶是苦涩的,醇香浓郁,李春生喝过一次便捏着鼻子不愿再尝试,李老老还因此打趣嘲笑他二十岁的人却像小孩子。 这杯茶入口却是清甜,带有兰花的香味,像春雨一般滋润。 水温刚好,李春生一饮而尽,口中微涩,又迅速回甘。 “怎么样?”季予期待地望着他。 “好喝。”李春生将空茶杯递给季予,“再来一杯。” 季予失笑,点头应允,迅速给李春生重新满上。 笼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李春生将视线放在它们身上,好奇道:“它们一直这样关着吗?” 季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树上的画眉,“不会,待会儿会有人放这些小家伙出来的。” 李春生点点头,这才对,不然一直关着,好难受。 就像他一样整天被关在病房里,不好受,他清楚的。虽然小鱼也会找时间带他出来透气,但他还是想念在李家村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他想,比起鸟笼,小鸟会更喜欢自由。 李春生又开始担忧接下来的日子,如今手机被小鱼没收了,难道他只能一直待在那个冷清的病房里无聊一整天吗? “以后我还能来这里吗?”李春生捧着茶杯,问道。 季予一脸你怎么会这么问的表情,“当然可以,密码是736485。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李春生得到满意的答案,笑弯了眼,略显锋利的五官因为笑容变得柔和,季予那颗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躁动。 他清咳一声,李春生疑惑地抬眼看向他,季予看向旁边的秋千,“要不要试试秋千?” “我可以吗?”李春生一脸惊喜。 他其实早就看见了秋千,一直跃跃欲试,但是因为季予还没有说话,他便按捺住自己的心思,悄悄看了秋千好几眼。 李春生从来没有坐过秋千,小时候没有,长大了就更没有机会了。 和想象中的刺激不一样,小鱼在后面轻轻推动,秋千摇晃,风轻轻扬起他的碎发,池塘角栀子花的清香扑面而来。 李春生眺望远方,脑海里响起妈妈的轻言细语,“春生,走了,妈妈以后再带你来玩。” 小春生被妈妈牵着小手拉走,他的眼睛却黏在视野里越来越远的秋千上,丝毫没有发现妈妈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血痕和淤青。 第21章 那天的承诺并没有兑现,因为当晚他就被卖给了飞鱼。 他的妈妈不同意,却左右不了爸爸做的决定,他最后还是被卖给了飞鱼。他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他会想尽办法逃回来,和妈妈在一起,兑现那天的承诺。 可是现实却是在他逃回家后他才知道,妈妈早在那天他走后,被他的爸爸打死了。 李春生恨李鹏飞,即使他因为杀人坐牢,最后毒瘾发作死在戒毒所里了,但李春生仍旧觉得不够,李鹏飞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才能给妈妈赎罪。 为什么他总是运气不好,慢了一步。 出校门慢了一步,以至于秋千被人抢走;和小鱼逃跑时慢了一步,以至于自己的肾被拿走;逃离飞鱼身边回家时慢了一步,以至于妈妈因为他死了,他却毫不知情...... 秋千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季予蹲在他的面前,抬手擦去他的眼泪。 眼泪在脸颊上抹开,微微的凉意,他原来哭了么? “怎么了,哥?”季予心疼地问,“别哭。” “是这个秋千摇起来,风灌进我的眼睛里了。”李春生抬手擦去自己的眼泪,撒谎道:“我没哭。” 季予似乎没有看出他在撒谎,善解人意道:“那我们不玩了。” “好,我有点累了,想回去睡觉。” 季予扶起李春生,依旧牵着他的手腕带他回了病房。 李春生心情低落,一路无言,回了病房就将自己躺到病床上。 小鱼是对的,他这几天确实没有休息好,因为他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即使他心事重重,这是李春生睡过去的时候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这样的后果就是,李春生做了噩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洼村,他原本的家,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家。 妈妈的身上又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小春生在家里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一只快要用完的药膏,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妈妈的手臂上,又迅速抹去,小手用力挤出药膏,珍惜地沾上一点点,均匀轻柔地涂抹在妈妈的伤口上。 这只药膏只剩最后一点了,如果不省着用,以后妈妈就没有药擦了,因为妈妈和他都没有钱,而爸爸不会买。 这只药膏是隔壁奶奶看他摔伤了膝盖借给他的,他却自私的偷藏起来,不想还给王奶奶。从那之后他就躲着王奶奶,王奶奶还和妈妈说怎么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只有藏在门背后的他自己知道: 他辜负了王奶奶的信任,他是小偷,没有脸面再去见王奶奶。 甚至他藏在他内心更深处的原因,是害怕王奶奶将药膏要回去。 妈妈眉头紧锁,面色苍白,额头遍布汗水,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小春生涂完药,用小手将妈妈的头发敛在耳后。 他在心中祈祷,妈妈一会儿就能醒过来,能继续抱着他,给他讲故事。 可是上天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他看见妈妈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甚至发出微弱的呻吟。 “妈妈!”小春生惶恐地呼唤。 妈妈渗血的手指紧紧攥住抵在腹部,血因此沾在妈妈的衣服上,深深刻在小春生的眼里。 怎么办?! 他该怎么做才能救妈妈?! 小春生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像夏天的雷雨一样砸在妈妈的手上、衣服上,沾湿了一小片。 此时,门被大力踹开,砰地一声,小春生的身体顿时抖了一下。 “小崽子,你要死了?哭什么!”李鹏飞暴戾的声音炸开,他醉醺醺地冲进房间,提起李春生的领子。 小春生就这样直接被李鹏飞拎起来,他脖子被卡住喘不过气来,只能双手双脚用力的挣扎,可是依旧无法从空中下来,肺里的空气慢慢耗尽,小春生涨红的脸渐渐变青。 最后李鹏飞似乎是良心发现,他一把将小春生扔在地上。 小春生剧烈的咳嗽两声,没顾得上自己的情况,他连滚带爬跪在李鹏飞的脚边,抱住他的大腿,哭喊着求李鹏飞;“爸爸!妈妈要死了,你救救她!” “求求你!” 回应小春生的,是踹在他瘦弱的身体上的用力一脚。 他被踹倒在地上,肋骨像断了一样疼痛。他匍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滚,她该死!”李鹏飞一边大吼,一边打嗝,酒气熏天。 小春生的视线里,是爸爸摇晃的步子,是泪水落到地上打湿了尘埃。 最终,妈妈的重要性大过了他内心的羞耻,他趁李鹏飞不注意,用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跑进了王奶奶的院子。 “王奶奶!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她快死了!”小春生用此生最大的声音呼唤,生怕耳背的王奶奶听不见他的求救。 和王奶奶一并出来的,是她的儿子,张叔叔。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最终没抵过自己母亲的恳求,带着小春生重新回到他的家里,李鹏飞正追出来,看见来人一愣,顿时酒醒了大半。 “李鹏飞,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半夜你家吵什么吵!”张叔叔先发制人,大声呵斥。 在小春生和妈妈面前一贯说一不二、蛮横的李鹏飞,此时却像泄了气的皮球,遍布皱纹的老脸堆出一个讨好的笑,一个劲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这就把这小崽子领回去。” 他说着就走过去,想要一把扯出躲在王奶奶身后的小春生,“小畜生,滚出来!打扰别人,你怎么好意思。” “干什么呢?别过来!”王奶奶不动,斥道:“你把小方怎么了?” 李鹏飞的脾气又上来了,他一只手绕过王奶奶捏住小春声的手臂,用蛮力生拉硬拽把他扯出来,随后唾沫横飞,骂道:“关你屁事!老不死的多管闲事,我家的事关你什么事!” “李鹏飞!”张叔叔揪住他的衣领,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 “张广!你别给脸不要脸。”李鹏飞松开小春生的衣领,一拳挥向张叔叔。 两人你来我往往,一拳一拳招呼在对方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春生去拉王奶奶,想要王奶奶先去救妈妈,可是王奶奶担心张叔叔,她一心扑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无视了小春生的呼唤,她在旁边一个劲劝架,甚至想加入打斗。 小春生见无望,只能放弃,自己先跑回家。 刚跑到门口,惨白的白炽灯下,大片大片的鲜血刺痛了小春声的眼睛。 “妈妈!” 小春生尖叫,稚嫩的童音凄厉又尖锐。 第18章 鲜血 “哥。” 是谁在叫他? “李春生,醒醒。” 小鱼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梦里? 梦?原来他在做梦。 李春生猛地睁开眼睛,季予焦急担忧的脸就在他面前,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做噩梦了?出了好多汗水。”季予眉头微皱,抽出纸巾轻柔地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 李春生十分恍惚,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玻璃罩盖住和世界隔离了一样,小鱼的声音和他隔着一层薄膜,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穿过他的耳朵没有留下半分痕迹,他被困在了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怎么呆呆的。”季予摸摸他的额头,试探体温。 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额头,终于将他从真空的世界抽离出来,李春生感受到有水从眼角滑落流过脸颊,恰逢此时,季予用手背轻轻擦去。 “梦见什么了?”季予眼里全是担忧,请求道:“告诉我好吗。” 李春生怔怔道:“我梦见妈妈了。” 话落,他被拥入温暖的怀抱,季予心疼地轻拍他的后背,温柔道:“你的妈妈肯定很爱你,她一定不希望你为她流泪。” 季予知道春生的妈妈死了,被春生的亲生父亲李鹏飞,家暴打死了。 他无法阻止李春生回想这些不好的过往,他只能劝慰。 “嗯。” 梦中断了,但李春生还记得,或许是他的哭声太响亮,或许是王奶奶劝架的声音和他们的打斗声太吵闹,最后周围的邻居全部聚拢在了他家小小的院子里。 有个阿姨闯进屋里,看见了床上吐血的妈妈,拨通了急救电话,妈妈因此获救了,被送进了医院,李鹏飞和张叔叔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了几天,李春生也因此和妈妈过了几天不用担惊受怕的安生日子。 那时候,小春生坐在医院里对他来说有些高的椅子,脚尖垂在半空,这样想: 如果李鹏飞一直被关在拘留所就好了, 可是事实却是,李鹏飞回来之后变本加厉,对他们更加恶劣。张叔叔和王奶奶也因为好心帮忙却被牵连,至此对他和妈妈避如蛇蝎,再不过问他们的生活。 他总是将事情搞砸,也许李鹏飞和飞鱼那帮人说的是对的。 他确实是一个傻子。 窒息感猛地传来,世界在旋转,李春生的视线一片模糊,心脏仿佛被人捏紧,不正常的心跳声在轰鸣。 第22章 他大口大口喘气,可是于事无补,模糊中他似乎看见了李鹏飞,男人正狞笑着捏住他的喉咙,双手疯狂地收紧。李春生挣开季予的怀抱,双手去拨弄自己的脖子,捞了一片空气。 季予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李春生无法回答他,他的双眼惊恐地睁大,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最后如决堤的洪水般落下。胸膛剧烈起伏颤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喉咙里都会响起刺啦——的响声,仿佛破风箱。 季予连忙按下床头上方的急救铃,此时的他方寸大乱,对着呼叫机大喊:“快来人!他喘不过气了!” 李春生不停在脖子上抓挠,仿佛有人在掐他,他的指甲不算长,但因为动作凶狠,很快脖子上就见了血,一条一条的血痕浮现在他纤细雪白的脖子上,像三月的柳条。 “春生!”季予搂住李春生,按住他在自己脖子上抓挠的手,“跟着我呼吸!春生,你别吓我。” 李春生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实际上他已经意识模糊,双手被季予控制住,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开始颤抖,双脚无意识地乱蹬,像砧板上的鱼,不停地挣扎。 突然,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李春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吐血了。 跟当年妈妈一样,吐出了大片大片鲜红的血,只不过那时的小春生变成了现在的小鱼。 心脏剧烈收缩,剧痛和窒息席卷了李春生。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春生!” 季予目眦尽裂,他的身上全是李春生吐的血,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快!”王莺带着医生和护士快步进来,“季先生,您先让一让。” 季予松开手,手上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一滴一滴在地上凝成一朵一朵血红的花,无人在意。 护士很快挤去他的位置,按住李春生昏迷中无意识乱动的手脚,将指夹夹上,贴上贴片。 “先建立人工气道,进行紧急气管插管。”王莺快速道,随即对李春生进行心肺复苏。 季予站在床脚,看着王医生和护士迅速又麻利的动作。病床上,春生的身体一动不动,他已经停止了咳血,可是人并没有醒,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线条显示着,他还活着。 明明上午都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季予既自责又懊悔。 “呼——!” 李春生猛地睁开眼,他呼吸粗重,贪婪地大喘气,那股强烈的窒息感终于得到缓解,他终于喘过气来。 王莺见状停止心肺复苏,指挥护士将病床推走,转入重症监护室。 季予只能一路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他被关在icu门外。 最后一眼是李春生无力垂落的双手,季予这才注意到地上有血,从病房到icu,滴落了一路,有的来自他的手,有的来自春生的手,但无论来自那个人的手,这些都是李春生的血。 他该拿春生怎么办? 恐慌再次袭击了季予,他忍不住怀疑,他真的能留住李春生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喉咙传来异物感,并且伴随持续的疼痛,李春生眉头紧皱,微微睁开眼,他听见仪器滴答滴答冰冷的声音,意识恢复的同时头晕恶心和手脚发冷一并传来,李春生想轻微地挪动,但他被仪器束缚住,根本动弹不得。 难受,李春生感觉痛苦,他又想哭了。 “妈妈。”他想说话,却无法张嘴,只能无声呢喃,“小鱼,你们在哪儿。” 说完,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无人为他擦去,他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他内心多么脆弱,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 李春生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开门进来。 逆着光,李春生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身影,他指尖微动,想问,是小鱼吗?可惜因为插管和呼吸机,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冰凉的手被拢入一个温暖干燥的手掌,熟悉的温度和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指腹处的薄茧。 李春生知道了,是小鱼。 “怎么又哭了?”季予轻声道,说着用指腹擦去李春生脸上已经快要干透的泪水。 “爱哭包。” 李春生眨眨眼睛,想反驳,可是事实就是这几天他确实哭的频繁,但他不认,是他太疼了,换谁来都会哭。 这人也就仗着他现在说不了话,无法反驳他为自己辩解。 李春生决定暂时不理他。 “每天这个时候我都会来看你,你要快点好起来,春生。”那人说。 李春生感受到季予在轻轻抚摸他头顶的发丝,一下一下,仿佛倾注了许多情感和未尽之言。 他原谅他了。 李春生用手指戳了戳季予的掌心,轻轻挠了两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李春生现在说不了话,也无法在季予的手心写字告诉他,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小鱼,他会好好治疗,早点恢复。 要是他会认字写字就好了。 李春生只上过三天学,还没来得及认字就被卖给飞鱼了。 他能去上学还是学校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有他这么号人,已经11岁了还没有上过学。为了应付检查,校长亲自来到他们家,半恐吓半强迫,说现在国家实行义务教育,父母要是不让自己的孩子上学,是要去坐牢的。 于是李鹏飞怕了,答应了校长,送他去上学。 他现在回想在学校的那三天,简直是他前半生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不需要担心被父亲打骂,不需要饿肚子,可以和同学玩耍,虽然他的同学比他小了很多,也不乐意跟他玩,但他不介意,光是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已经让他十分幸福了。 不知道他走后,老师有没有去他家里找过他。 虽然他希望老师关心他,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没有的。 除了妈妈,没有人会关心他。 校长是为了应付检查,老师是听从校长安排,李鹏飞是为了不被抓去坐牢,张叔叔是看在王奶奶的份上,而曾经对他很好的王奶奶,也弃他如敝履...... “又在想什么?” 季予轻轻捏捏他的脸颊,十分霸道地说:“不准胡思乱想。” 哦,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他还有小鱼。小鱼会关心他,就像现在一样。 “你知不知道,这次就是因为你情绪太激动了才会这样,所以不允许胡思乱想了。”季予只是捏了一下就很快松开手,生怕自己把他捏疼了,因为此时的李春生就像瓷娃娃,经不得一点伤害。 他半是命令半是请求地说:“就算胡思乱想也不准憋在心里,一定要告诉我,所有的事情,我来帮你解决。” “春生,别像昨天那样吓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李春生好像看见有晶莹滑落,流进小鱼的口罩里,悄无声息。 他只能戳了戳季予的手心,知道了。 眨眨眼睛,我保证。 李春生看见季予的眼睛弯了弯,他也微微牵起麻木的嘴角,跟着笑。 最后,李春生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连季予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一睁眼,又是他自己一个人,只有冰冷的仪器陪着他。 他要听小鱼的话,他绝对不要再进这个地方了。 太可怕,比病房更像监狱,至少他在病房里可以吃好吃的,无聊了可以玩手机,没手机可以去那天去的花园,不像现在这样,浑身难受不说,连动都动不了,而且如此安静的环境,对他来说简直是酷刑。 他要快快好起来。 第19章 花匠 第五天,李春生终于得到王医生的允许,从重症监护室转回普通病房。 十五天后,他可以自己下床活动,不再需要季予的帮助。 “春生,你想学习认字吗?”季予问。 “真的?我可以吗?!” 季予将苹果皮完整地削下来,切了一小块果肉递到李春生嘴边,说:“当然可以,我会请最好的老师在家里来教你,但是得等你出院回家以后。” 李春生无比自然张开嘴巴接过苹果块,脆脆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好吃。 “我一定好好配合王医生,再也不会在晚上偷偷玩手机了。”李春生保证。 季予装作自己才知道的样子,一脸惊讶:“好啊你,原来你之前说晚上好好休息都是骗我的,我说你怎么这么乖,原来是盖着被子在里面玩手机。” 李春生捂住自己的嘴巴,十分懊悔,他怎么就这样说出去了。 “这次绝对是真的。”李春生微微瞪大自己的眼睛,一脸真诚,“你信我,要是我再做不到,我就......” 季予挑眉,他倒要看看李春生能说出什么来。 “我就......”李春生狠下心,“我就一年不吃草莓蛋糕。” “好,一言为定。” 季予没告诉他,短时间内,就算他遵守承诺也吃不了蛋糕类的甜品,这些都是王医生交代的违禁品,绝对不能碰的。 第23章 李春生翻开手机,小声用语音搜索:“怎样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玩手机?” 季予正去病房外倒热水给李春生吃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的话,闻言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笑出声。 李春生看见他,立马将手机一关,可是手机息屏了,音频还在播放: “如何一周内戒掉手机成瘾.....” 该死!李春生手忙脚乱捞出手机,解锁想把视频关掉,结果不小心划拉到屏幕,反倒把音量拉到了最大。 “很简单,你只需要做对这三件事.....” 终于关上了,他也成功社死了。 李春生把自己蜷成一团,完全不敢看季予的脸,因为他知道,小鱼一定会笑话他。 “春生,吃药了。”季予一如往常般平静的声音在他床边响起。 小鱼没听见? 李春生试探般抬头,看见季予翘起的嘴角,并且某人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没听见才有鬼了,这人又耍他! “你听见了。” 某人的嘴角越拉越大,都快要咧到太阳穴了,“对,我听见了。” 真是欠揍。 “......”李春生无话可说,还有人比小鱼更讨厌吗? 现在的小鱼跟小时候的小鱼根本不一样,小时候的小鱼暖心可爱,不像现在总是捉弄他看他的笑话。 李春生瞪他,可恶。 季予完全没在意,打开药盒,递上热水,“先把药吃了。” 完全就是一拳打进棉花,李春生更气了,但又不能不吃药,只能憋屈地接过药,一口吞下,随后躺下背对季予。 季予刚想说话,叮叮叮——他的手机响了,是陶苏。 季予看了一眼李春生的背影,随后转身离开了病房,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春生知道的好。 等门落锁的声音响起,李春生翻身看了一眼门。 真走了? 真走了,他自己一个人更清静,李春生口是心非地嘀咕。 “如何一周内戒掉手机成瘾。很简单,你只需要做对这三件事。第一,将手机调为专注模式;第二,用其它正向娱乐活动代替手机;第三,建立奖惩机制,达成目标奖励自己一个小礼物。同意的小宝记得一键三连哦。” 经过这么多天的探索,李春生已经知道了一键三连是什么意思,立马挨个点亮红心。 “至于惩罚,如果大家有想法记得在评论区告诉我哦。” 李春生也想不到,他点击评论区想看其他人的想法,可他一个字也看不懂,想学习的欲望更强烈了。 或许到时候可以问一问小鱼,小鱼读过这么多书,肯定知道怎样最有效,李春生这样想,此时的他已经忘了刚才是怎样尴尬,也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 李春生跟着视频里的步骤设置专注模式,结果就是他爱看的软件一个也用不了了。 既然决定了要戒掉手机好好调养身体,他绝对不能打退堂鼓。 李春生给自己打气,他必须坚定! 说到做到,李春生将手机放在旁边柜子的最里边,然后下床,他要去上次去过的花园。 没想到还没出门,只是走到门口,那两个黑衣人就把他拦住了。 “先生,您去哪儿?” 难道他连出门都不行了?李春生惊讶地看过去。 两个黑衣人面无表情,没有一点要让步的意思,于是只能李春生先退一步,“我就在这一层楼,不会出医院。” “好,请让我们跟着您。”其中一个保镖冷冰冰开口。 表面上是请求,实际他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走到防盗门前,李春生输入季予告诉他的密码,后面两人有继续跟着他的意思,李春生只能无奈地转身,挡住门,“你们就在这外面等我吧,这里只有这一个出口。” 李春生看见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朝他点点头,他们同意了。 终于能甩掉两人了,李春生朝他们微笑,钻进花房,反手就把门重新锁上,这样两人不知道密码根本就进不来。 他不喜欢一直被人盯着,虽然他知道这是小鱼的好意。 可能今天的太阳太毒辣,玻璃全部变成了黑色,花房里只有补光灯在工作。 比起那天的梦幻,更添加了一分神秘。 李春生找到茶具的开关按钮,仿照季予那天的手法给自己煮了一杯热茶,他试探地尝了一小口,差点直接喷出来。 好苦,跟记忆中李老老泡的茶有得一拼。 李春生心虚地毁尸灭迹,将茶叶捞出来全部倒进垃圾桶,可是茶水他却犯了难,不能倒进垃圾桶,也没有看见洗手池。 他看向旁边的桃树,倒进土里? 应该没有关系吧,李春生站起身走到桃树旁边,准备倒茶水。 “先生!这里不可以乱倒茶水的。” 来人比他高,带着口罩和帽子,一身深灰色的工作服,李春生猜测是专门照料这里的花匠,他赶紧撤回已经倾斜的茶杯,摸摸鼻子不好意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洗手池在这边,跟我来。” 李春生差点犯错,闻言老实地跟在他的身后,七拐八拐,拐进一间工具房,小房子外面就是洗手池。 李春生倒完茶水,看见花匠还就在旁边站着看着他,没有去工作的意思。 他心里一跳,“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绝对再这样了,您去忙吧。” 李春生能感觉到男人在仔细打量他,似乎在考量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李春生顶着他毫不避讳的目光,心里有点发慌,即使他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绝对不会再犯。 或许过了一分钟,男人才转移视线,转身进工具房提了一个小铁通出来,里面装着各种工具,比如剪子和铁铲。 男人朝花房门处的花墙走去,李春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这个花匠,能说一会儿话也是好的,而且他很好奇花匠是怎么工作的,怎样将这里打造成这副美丽的样子。 男人将需要用的工具从铁通里拿出来一一摆放在地上,随后蹲下身,拿起剪子准备剪掉那些比较破败快要凋谢的花。 “请问,我可以看您工作吗?”李春生礼貌问道。 男人似乎十分诧异,看了他一眼,说:“可以。” “好,谢谢您。” 男人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道:“我姓段,可以不用说您。” 李春生一噎,答应道:“好。” 男人带着粗麻手套,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双结实有力的小麦色手臂,一看就是经常做手上工作。 房上的玻璃已经从黑色变成透明,彩光折射,剪刀在他的手中灵活翻转,看的李春生眼花缭乱,他心里感叹,好厉害。 “咔擦”声错落有致,很快这一片的残花都被清理干净,男人又拿出大剪刀准备修剪旁边绿芽丛生的灌丛,原本李春生默默站在一边看男人工作,可是现在他也想试试。 于是他开口询问道:“段师傅,可以让我也试试吗?” 看着不像很难的样子,有点像茶树上的茶尖变成连片的嫩绿茶叶的时候,人们不会用手一个一个摘,而是用大剪刀一齐剪断,效率会高很多,就像男人现在的动作一样。 “好。”男人将剪刀递给他。 李春生对此十分熟练,很快一丛灌丛就被他清理干净,只是他对灌丛形状的把控不太精准,原本方形的灌丛被他剪割过后变得圆润,和旁边男人剪过的方方正正的灌丛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春生放下剪刀,他看见了对比,心虚地摸摸鼻子,正准备道歉,把剪子还给男人。 可他听见男人夸奖他说:“剪得很好。” 李春生惊喜地看过去,他看见男人的眼里的笑意,于是他也扬起笑容:“嗯,谢谢。” 谁会不喜欢夸奖呢,虽然李春生知道这句夸奖很可能是客套话。 将这一小片处理完,也才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李春生看见男人脱下围裙,收拾工具,像是准备离开的样子。 “这就弄完了?”李春生诧异道,因为这一小片只是这座花园的一个小角落。 男人头也不抬,说:“我的工作只有这些。” 那好吧,李春生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的花匠只需要负责自己那片区域就好了。 那这里岂不是需要20个人来管理?!比李家村最大的茶园需要的采茶员还要多。 “你每天都来吗?” “不会,只有需要我我才会来。”男人已经走到了花房门口,准备拉门。 “哦。”李春生有些失落,但没有多说,只和男人挥手说再见。 他没看见男人背对他出门后,摘掉口罩,露出脸上邪气的笑容。 李春生重新回到小池塘那里,没一会儿,又有人来了,听脚步,人似乎还不少。 李春生赶紧走过去,是季予,他身后还跟着大概十个人左右,全部统一的灰色工作服,跟刚刚离开的段师傅穿的一样,只是这些人没有戴口罩。 第24章 “小鱼?” 季予看见人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随后他看见旁边的灌丛,大部分被修剪的很好,只有一处有点糟糕,他有些惊讶,他指着那些修剪方正的灌木丛,道:“春生,这是你剪的?好厉害。” 李春生连忙摆手,“不不不,旁边那个丑的才是我剪的,其余都是是段师傅剪的。” “段师傅?” “就是这里工作的花匠啊,他刚才还把那小片的花墙上的残花清理干净了。”李春生指了指花墙。 季予面色稍沉,他记得花匠里根本没有姓段的,并且所有的花匠现在都在这里,每天对花房的维护时间只有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在另外的时间单独到这里来修剪花。 第20章 炸弹 “小鱼,你怎么了?”李春生看见季予表情不太好。 季予按捺住内心的怒气和后怕,含糊其辞道:“没事,以后出来记得跟我说一声。” “哦。” 李春生没问他的语气为什么这么生硬,因为他甩掉了两个保镖,确实有点心虚。 可能小鱼是害怕他自己一个人独处时发病,没人在旁边及时帮他叫医生,他能理解,李春生这样想,为季予难看的脸色做出合理的解释,他根本没往段师傅身上想。 随后季予立马以王医生要来看诊为由将李春生送回病房,又让白文带人来检查花房。 他怀疑刚刚春生见过的花匠是段鹤,目前他们认为最有可能是水鸟的人。 同时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陶苏,陶苏和方池很快到达现场。 花房里,除了正在搜查的人,其余的花匠已经被全部清空。 方池打开录音笔和记录本,陶苏看向面前的两个保镖,问道:“请你们仔细回想,描述一下今天那个花匠的外貌特征。” 其中一个保镖说:“那人穿的就是花匠的统一服装,深灰色工装和配套的帽子,带着普通的白色口罩。身高180以上。”说着他看向方池,补充道:“就和这位警官的身高差不多。” 方池正在写的笔尖顿住,抬头看了那个说话的保镖一眼,淡淡道:“我186。” “那身高就是186左右,年龄在30岁左右。” “他说话什么特点?你们怎么放他进去了?”陶苏继续问。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随后摇摇头,“没什么口音,不过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像人感冒后那样。至于我们放他进去,是他知道那扇门的密码,又是一副花匠打扮,我们没有多问,就放他进去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季予,低头道歉说:“是我们疏忽了。” 季予阴沉着脸,没说话。 陶苏看了一眼季予,随即让两个保镖去花房帮忙搜查,算是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怎么样,予哥,你有什么想法?” 季予眉头紧蹙,他始终想不明白,水鸟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暴露自己的行踪,出现在春生的身边,却没有伤害春生。 他摇摇头。 白文这时候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封信,“季总,这个是在工具房找到的,您看?” 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没什么特点,在h市随便一个小卖部就能买到。 季予戴上手套,接过信拆开,信封里又是一张白纸,纸上写着“李春生”三个大字。 季予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什么意思?挑衅?”陶苏看见了纸上的内容,疑惑道。 “从第一封信开始,他就急于表现自己的身份,一开始是白鹭捕鱼的简笔画,鱼代指飞鱼,白鹭代指水鸟。意思是飞鱼在他手中?时隔几个月后再次出现,这次的信里又不用简笔画,改为文字,写了春生的名字。” “是警告,挑衅,还是一种炫耀?” 没有人能回答季予的问题,他又道:“还有那份手术档案出现的也非常奇怪,水鸟的身份再次暴露,我们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可能是段鹤。如此愚蠢高调的作风不像是会被警方通缉十年却一直没有归案的高智商犯罪分子。” 陶苏点头同意,“手术档案确实出现的奇怪,而且我和方池那天去了益民医院的旧址调查,当地的居民都说这个医院的风评不好,医生都是庸医,专门坑钱的,所以益民的生意并不好,并且因为是私人医院,就算没有那场大火,也是要倒闭的。” “我们要走的时候,有居民悄悄告诉我们,益民涉黑。这也能解释段鹤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医院救治李春生了。”方池补充道。 季予听他们说完,觉得疑点更多了;“既然这个医院很可能就是段鹤手下的医院,他可以直接秘密手术,为什么还要用自己的身份伪造这样一份手术档案。” 对了,伪造! 季予那天脑子里溜走的想法终于在今天清晰:“有没有一种可能,手术档案是别人伪造送到我们面前的,目的就是为了暴露水鸟的身份。” 话落,忽然花房里一阵骚动,有个人大喊道:“老大,这里有炸弹!” “什么?!”陶苏大惊。 季予立马让全部的人退出花房,封锁现场。 同时,季予内心暗道,这样就更说的通了,这封信,不是警告,不是炫耀,更不是挑衅。 信是为了告诉他们,有除了水鸟以外的势力盯上了春生,是提醒。 这个段鹤,到底是好是坏? 只见季予要让院长立马组织疏散这栋楼里所有的人,陶苏正在拨打局长电话派特警和排爆专家来这里解决的时候,前去查看的白文大喊:“这个□□已经被拆除了,不会爆炸,没有危险。” 本来白文刚才执意要进花房陶苏就很不满,她认为白文是把生命当作儿戏。 现在这人还胡言乱语随意断定炸弹不会爆炸。 “你确定?你是什么人,这种事情还是让专业的人来更好。”陶苏一脸严肃,隐隐带着斥责之意。 “陶警官,这种简单的炸弹我自己就能拆,更别说这颗炸弹已经被人拆解过了,不会有危险,我以我的性命担保。”白文说的斩钉截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陶苏还是觉得有隐患,她还是认为让排爆专家来处理更好,于是她反驳道:“你的性命是你的事,我不能让你拿着这里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她说完就打开手机,想要拨打局长的电话。 季予扣住她的动作,“陶苏。” 陶苏看向季予,只听他说:“听白文的。” “予哥!” 陶苏没想到在这种关头季予会将众人的安全随便交给一个业余的人,这还是她认识的季予吗? 季予没有跟她解释,白文是被他从国外挖过来的人才,排爆恰好是他的特长之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相信白文有这个底气和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 更何况春生还在医院里,要不是白文真的有本事,他不可能冒这个险。 但是这些陶苏都不知道,她以为季予不让她现在通报上边派人来排爆是害怕动静太大,让康明医院有炸弹的消息传出去损害了医院的名声。 她眼里闪过失望,只有方池看见了。 没有人看见方池刚才趁陶苏和白文争论的时候一直在埋头看手机,他已经在手机上将康明医院有炸弹的消息报告给了局长。 于是季予的手机响了,是院长打来的。 “季总,刚刚来了警察说我们这里有炸弹,要疏散主楼所有的人。我没法拦,他们已经行动了。” 季予面色一沉,他扫视一圈,所有人都盯着炸弹的方向,只有方池和他对上眼。 “是你。”是陈述句。 方池大方承认,“是我。陶苏说的对,你们无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还是等警方接手,让专业的排爆专家来更好。” 季予暗骂一句,他转头就走。 他要立马离开这里,回到春生身边去,可是他带着几个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十几个特警拦住。 “先生,请止步。” “所有人举起双手,将手上的所有东西放到地下!”警察大喝。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最后季予妥协,弯腰将手机放到地上,举起双手。 其他人看见季予这样做,也跟着放下手里的东西,举起双手站在原地。 穿着防弹衣的特警立马上前一个一个搜身,将所有搜到的东西装进专门的袋子里。等到所有人都被搜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的物品,警察才允许他们离开现场。 “在场的所有相关人员请跟我到安全区域,配合调查。”警察说。 他们这些在炸弹现场的人都有嫌疑,所以配合调查的地方会跟医院其它撤离的人员分开,这就是季予最担心的一点,也是他为什么不让陶苏通知警察的原因。 警察为了安全考虑,势必会疏散医院所有的人,而他们这些在花房的人肯定会被单独看管,直到洗清自己的嫌疑。 并且段鹤很可能还在医院,一旦警察开始疏散群众,众人开始恐慌混乱,等他混入其中,季予他们要想抓到他的尾巴就更困难了。 第25章 最重要的一点是,春生很可能会脱离他的保护。 段鹤是好是坏未知,春生很可能会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可是因为方池,他的猜想快要全部变成现实。 现在季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重新安排的保镖能保护好春生。 “该死!” 警察很快检查完炸弹,结果和白文说的一样,花房里的只是一枚□□且已被拆除,不会再爆炸。 但是警方仍需要走完程序,所以季予暂时还不能离开。 等到全部的事情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季予一边快步走一边开机,开机后立马拨打李春生的电话。 嘟——嘟——电话拨通后,并没有人接听。 他连续打了两个,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于是他只能放弃,正当他准备联系保镖的时候,保镖给他打过来了。 季予内心咯噔一声,他长呼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只听保镖慌忙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季总,李先生不见了!” 第21章 回家 他最坏的猜想还是变成了现实。 季予的手指一寸一寸用?力捏紧, 指间的骨骼嘎吱嘎吱响,他犀利的目光看向方池。 都是因为方池,局面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池接收到了季予的目光, 平静回望过去,毫无自?己做错的自?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劈里啪啦溅起火花, 季予大?步走过去一把拽起方池的衣领, 狠狠道:“你最好祈祷春生没事, 不然,我?跟你没完。” 陶苏看见气氛不对, 连忙挤到两人中间, 打圆场道:“予哥,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李春生。” 季予当然知道, 他警告的眼神锁定方池, 随后?松手推开方池,方池踉跄几?步, 季予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房间。 春生会去哪儿?是段鹤带走了春生吗? 一切都是未知, 季予带着人来到监控室,调出了警察疏散人群那段时间的监控。 监控里,李春生按照医护人员的指示带着两个保镖进入电梯, 径直下到一楼,目前?情况一切正常, 直到他们跟随其他人到了大?厅, 李春生和保镖被慌乱的人流给挤开了。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按照保镖的身体素质,就算有人流的冲击,也?不应该跟丢李春生,可他们却?像脚下被什么拖住了一样, 在?人群里一动不动,只能看着李春生随着人流越来越远。 同时,季予也?注意到李春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心里一紧。 监控里李春生被人群裹挟着离开医院大?门,季予让安保接着调出大?门的监控,李春生纤长瘦弱的身影又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朝大?门左边望了几?眼,季予猜他是要?找地方坐下。 果不其然,李春生朝花坛边的长椅走去,可是突然他脚步一顿,像是看见了什么人,径直离开了监控的视角范围。 两分钟后?,保镖冲出大?门,立即报告了他们的失职,他们弄丢了李春生。 一个小时前?。 李春生正在?培养自?己的爱好,有正向反馈的爱好,这是戒掉手机瘾的第二点。 他的目光落到旁边摊开的白?纸上?,或许他可以画画。 正当李春生动身去拿柜子上?的空白?本子,外面走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被保镖打开。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这些黑衣人的脸上?看见慌乱的神色。 “先生,紧急情况,您先随我?们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他说?着就要?去拿墙边的轮椅,是要?推李春生下楼的意思。 李春生赶紧拒绝,他现在?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行走,才不是废物?。 “不用?轮椅,我?自?己来。” 保镖没有强求,护着李春生坐进电梯,电梯门关门的间隙,李春生看见大?批的警察朝天台移动。 难道是花园出事了? “季予呢?”李春生问的时候心里打鼓。 小鱼现在?应该不在?花园吧,他走的时候说?下去给他买水果,所以肯定不在?。 保镖的回答也?印证了季予离开的话,安了他的心,“季总去楼下买水果了。” “好。”李春生松了一口气。 叮——,一楼到了 李春生先一步垮出电梯,随即左边涌来一大?群人,他只能被挤着往前?走。 拥挤的人群熙熙攘攘,左推右挤,仿佛有一块石头沉沉压在?他的心脏上?,李春生快呼吸不过来了,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去宽敞的地方,完全忘记了和他一起的黑衣人,而黑衣人的呼唤也?淹没在?嘈杂哄闹的人声中,他一点也?没有听见。 出了医院大?门,总算有了喘息的空余,李春生抚上?自?己的胸口,左右望了望,寻找一个能坐下歇息的地方。 一袭身影闯进他的眼帘 ,熟悉的装扮和背影,好像是段师傅。 李春生正想上?去打招呼,问问花园出了什么事来了这么多警察,可人却?转头钻进左边巷子里,不见了。 反正黑衣人现在?不在?,他就离开一会儿,应该不碍事,说?不定还能碰见小鱼。 李春生把自?己劝好了,朝着段鹤离开的方向跟去。 太阳正烈,没走几?步,李春生的额头已经布满汗水,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地面在?摇晃。 他有点头晕,还有点想吐。 他赶紧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躲在?屋檐和大?树的阴凉下,那股难受的劲才稍微退去,不至于让他当街吐出来,影响到别?人。 悲催的是,他迷路了。 他明明就跟在?段师傅身后?,可段师傅却?像幽灵一样消失在?了七拐八拐的小巷里;他明明按着记忆里的路原路返回,可他已经是第三次看见他面前?这棵挂着福袋的黄桷树了。 李春生有时候得承认自己确实倒霉,也?确实有点傻。 脚像灌了铅一样重,刚刚那股晕眩感又缠上?了他,李春生没有其它的精力再来感叹自?己的运气,他拼尽全力抵抗心脏急速跳动的心悸感和头晕带来的恶心感。 李春生不停地吞咽口水,喉咙越来越紧,却?丝毫没有缓解,酸水不停地上?涌,他有预感,他要?吐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春生撑着墙壁干呕。 心跳的咚咚声震动鼓膜,他用?力抵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与清液一齐涌出来的是他的生理泪水,糊了他一脸。 好狼狈,却?也?幸好,他中午没吃多少,所以没有吐出秽物?,不会污染路人的眼睛和嗅觉。 李春生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泪水,最后?两眼一黑,倒在?了树阴下。 微风轻拂,沙沙作响,黄桷树的叶子一半微黄一般青绿,福袋的红色绳子随风舞动,将祈福之人的寄语随风递向远方,几?片叶子从枝头跃下飘飘浮浮散落一地。 如果不是墙角躺着人事不省的春生的话,季予会有心思感受这属于黄桷树叶的生死更迭之际。 零零碎碎的树叶盖在?春生脸上?,好似春生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春生!”声音悲戚,季予心碎了一地。 他的手微微颤抖,抱起瘫软的李春生平稳又快速地往医院赶去。 王莺接到了白?文的电话,也?带着医护人员往这边赶,总算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只不过春生又进了急救室。 季予好像又回到了李家?村那一天,一样无助又绝望的一天。 他为什么这么多天来毫无长进,总是让春生出意外。 怨怼自?己的同时,季予的内心也?涌起一股怒火和阴暗,他是不是应该把春生用?链子栓在?家?里,这个他打不得骂不得的人才会老老实实待在?他的身边,不乱跑。 阴暗的念头一闪而过,春生又戴上?了氧气罩,双眼紧闭,对他的念头一无所知。 季予叹了一口气,他舍不得的,他只敢想想罢了。 有东西在?挠他脸,李春生用?手去推,可脸上?的痒意还是挥之不去,他恼了,愤怒地睁开眼。 他倒要?看看是谁扰人清梦,这么烦! 呼噜呼噜的声音环绕,暖黄的绒毛下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珠滴溜转,随后?看见他睁开了眼睛,还想伸出舌头来舔舐他的脸颊,可惜一把被人捞走了。 小橘子!李春生混沌的脑子蹦出这个名字,随后?一激灵,算是彻底清醒了。 季予扣住小橘子的手脚,低头故作严厉地盯着小猫的眼睛,轻拍他的猫屁股,教训道:“都跟你说?了不能舔,你要?像你的春生哥哥一样不听话吗?讨打。” 闻言,李春生刚睁开的眼睛立马闭上?。 怎么办,他好像又犯错了。 小猫被季予拍了猫屁股不仅不反抗,还微微翘起臀部,发出代表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季予轻笑出声,这个m猫。 第26章 他抬头,刚想和李春生说?话,结果看见的是他紧闭的双眼和纹丝不动的身体。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要?是他的睫毛不像蝴蝶振翅般颤动的话就更像了。 季予的坏心思又来了,他把小橘子的尾巴抓在?手里,不停地在?李春生的脸颊上?轻轻扫动。 好痒!李春生拼命忍住,用?力到手指都快被他攥酸了,直到毛茸茸的尾巴扫到他的脖子,李春生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往旁边一躲,眼睛自?然睁开了,看见了季予笑盈盈又充满作弄和恶劣的眼睛。 “你故意的。”李春生说?的斩钉截铁,他很肯定。 这人绝对看出他在?装睡,才用?小橘子的尾巴来捉弄他。 季予挑眉,没否认也?没承认,只说?:“春生,是小橘子太喜欢你了。” 随后?他像变戏法似的,嘴巴一瘪,眉头一皱,声泪俱下地控诉:“你吓死我?了,明明上?午我?才叮嘱了你去哪儿要?告诉我?一声,结果转头你就不见了,还晕倒在?巷子里,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要?是我?没及时找到你,要?是你......”季予将话咽进肚子里,即使是口头之言,季予也?不愿意说?出口,他怕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现实,他得避谶。 李春生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低着头乖乖听训。 谁让他有错在?先,况且他是哥哥,他得让着小鱼。 阳光微微偏移,季予喋喋不休的叮嘱终于结束,他将小橘子放进李春生的怀里,李春生终于能直起腰板,正视季予。 只听他道:“我?们回家?吧,就现在?。” 第22章 眼泪 毛茸茸的小?家伙一个劲用圆圆的脑袋蹭他?的手, 小?鱼那双桃花眼注视着他?,期待、温柔、放纵和其它李春生看不?懂的东西,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好吗, 春生?”小?鱼还在催促他?的回答。 李春生终于注意到小?鱼好像很久没?有叫他?哥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记不?清了。 “好。” 李春生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小?鱼的脸上绽开笑容, 那双黝黑明亮的玻璃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忐忑和不?知名情绪一并席卷他?不?久才恢复正常的心跳。 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李春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他?的心可能是坏掉了, 总是莫名其妙的乱跳。李春生摁住自己的心窝, 腹诽。 “怎么了, 又难受了?”季予看见李春生的动作, 连忙起身把小?橘子从他?身上捉下来放到椅子上, 扶住他?单薄的身体。 李春生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他?不?难受, 只是心跳有一点快。 “我可以不?用在医院治疗了?” 昨天他?只不?过顶着太阳多走了几步就晕倒在巷子里, 李春生总算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健康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想法,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独自死去,真的是一个好决定吗? 毕竟昨天他?真的很难受, 头晕、呕吐、心悸,比疼痛还让他?难受。 “王医生说?你可以回家调养了, 只是需要以后?定期来医院复查。”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季予觉得医院不?安全, 昨天的事情属实给了他?一个教训, 不?管他?再?给李春生派多少个保镖,医院始终都不?比季家安全。 而且以李春生现?在的身体情况,回季家调养是完全可以的,医院有的器材季家大多都不?缺, 多种因素的考量下,季予做了这个决定,他?不?愿意再?经历昨天那种担忧恐惧却无力的情况。 季予说?完突然想到昨天李春生没?有打通的电话,严肃道:“你的手机为什?么不?带在身上?” 李春生一愣,接过季予递过来的手机,锁屏上全是红色感叹号,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面对小?鱼的责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春生快要把头埋进地里,不?仅是原因难以启齿,更多的是愧疚。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关心,可他?却伤了小?鱼的心。 “春生,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手机给你是为了随时?方便联系,别让我担心好不?好。”季予放缓了语气,双手捧起李春生的脸。 眼泪不?知何时?蓄满了他?的眼眶,季予一愣,心脏泛起针扎般的疼痛,他?用指腹抹去李春生眼角的晶莹,低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担心你......” 季予话还没?有说?完,李春生挣开他?的手,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搂紧他?的腰。 “我错了。”李春生略带哭腔的声音闷闷响起,“是我不?对,将手机乱放,害你担心。” “还不?听你的话,明知道现?场情况混乱,还不?顾后?果乱跑结果迷路,最后?要你来找我。” “都是我的错。” 眼泪浸湿了季予前胸的衣服,温度直达他?的心底,他?的心软成一片,他?该拿春生怎么办? 李春生没?有听见季予说?原谅他?,他?的心上悬起一块石头,像把身家性命全部?押上的赌徒,等待属于小?鱼的审判,一双手越箍越紧,将脑袋死死埋进季予的怀里。 他?不?敢抬头,他?害怕看见季予失望的眼神?。 一声叹息在他?的头顶响起,他?察觉到小?鱼在微微用力掰开他?的手臂,心里那块石头彻底落下将他?的五脏六腑砸了一个稀巴烂,李春生开始无意识的颤抖,他?该怎么做才能获得小?鱼的原谅。 李春生脑子一片空白,熟悉的心悸感又来了,他?隐约记得小?鱼说?过他?不?能情绪起伏,可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季予原本想说?的话在看见李春生状态不?对那一刻停在喉咙里,他?连忙轻抚李春生的后?背给他?顺气。 小?橘子也停止舔毛,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两人。 只见李春生原本止住的眼泪像溃堤的洪水一样哗啦哗啦夺眶而出,他?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小?鱼,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这样做了!” “你不?要生我的气,对不?起。” 原本被季予拉开的距离又被李春生重新?拥过来的双手缩小?,李春生紧紧抱住他?的腰,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哭泣请求他?的原谅,可季予根本没?有打算生他?的气。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春生有了这种错觉,季予来不?及细想,他?赶紧回抱住李春生,轻拍他?的后?背打断他?不?停的道歉,安抚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你。” “是我的错,是我安排不?到位才让你出了事,这一切都该怪我。春生,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李春生愣住,永远这个词语太飘渺,可小鱼的语气又太认真。 “春生,不?要哭了。王医生说?过你不?能情绪激动,这一切都怪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误会了吗?”季予磁性的声音温柔地在他?耳边轻缓道:“如果有,不?要憋在心里,告诉我好吗,我向你道歉,我没?有生气,真的。” 季予扣住李春生的后?脑勺,轻拍他?的后?背,话落之?后?好一会儿李春生都没?有动作。 “你刚刚叹气了。”李春生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暗哑。 季予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个吗,他?说?:“对不?起。但这只是一个误会,我叹气是因为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舍不?得生你的气,你知道吗,春生。” 原来是这样吗? 气氛有些尴尬,李春生冲动过后?只想遁地逃走,这还是他?吗,一个快三十岁的人在比他?小?的人面前这样孩子气的嚎啕大哭,好丢脸。 难怪小?鱼不?叫他?哥了,他?现在确实不像一个哥哥。 “别伤心了,春生。我们回家,我有礼物?给你。”季予哄道。 殊不?知李春生听见季予这般哄小?孩子的语气觉得更社?死了,怎么办,怎样倒流时?间,他?想回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情绪激动带来的后?果就是他?有些燥热,两人抱在一起就更热了。 还不?待他?动作,季予退出他?的拥抱,扯来纸巾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别哭了,嗯?” 他?说?是眼睛太干才流泪的会有人信吗? 李春生扯过季予手里的纸巾捂住自己的脸,他?现?在不?想见人,包括小?鱼。 “噗嗤——” 无他?,只是李春生的动作有些可爱,季予抬手抵住自己的嘴巴,以免更多的笑声让他?炸毛。 笑什?么笑! 李春生听见了在心里悄悄吐槽,面上的纸巾还是不?敢扯开。 等安明宇办好出院证明来到病房,李春生还在不?好意思,怀里抱着四脚朝天的小?橘子一言不?发默默坐在病床上,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眼力十足的安秘书当然没?有错过李春生微红的眼眶,猜测他?的老板又把人给弄哭了。 第27章 他?清咳一声,打破两人微妙的气氛,“季总,已经安排好了。” 季予闻言点头,去拿墙角的轮椅过来,将李春生连人带猫抱到轮椅上安置好,整个动作他?做的十分轻松,李春生开始羡慕起小?鱼健康强壮的身体。 身高一米九,宽肩窄腰大长腿,还有八块腹肌,简直是他?的梦中身材。 李春生看向自己骨骼突起的手腕,单薄瘦弱的肩臂和平坦的小?腹,对比太惨烈了。 “好好治疗,多多吃饭,也可以变成我这样。”季予饱含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李春生扭头,“真的假的?”肯定是在哄他?吧。 “假的。” “......”他?再?次见识到了小?鱼的恶劣。 车内很舒适,李春生大哭一场头有些晕,很快就在车上睡着了,等到睡醒再?睁眼,自己人已经在季宅了。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李春生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这个味道他?在小?鱼身上闻到过,很熟悉。他?坐起身,环视了周围一圈,屋里只有大床旁边的壁灯发出暗黄的灯光,其余一片昏暗,李春生很肯定,小?鱼不?在这里。 他?刚想起身,有光泄了进来,门被人推开了,是小?鱼。 “醒了?饿不?饿?”季予走到李春生的床边,按下开关。 窗帘自动拉开,阳光倾斜,屋内一下亮如白昼,李春生微微眯眼适应了几秒这才看清室内的陈设。 花纹繁琐又厚重的羊毛地毯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头顶是造型别致的水晶吊灯,折射的阳光在复古的墙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李春生注意到圆桌上正在冒烟的莲花盏,香味好像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窗帘彻底拉开,外面是一个小?阳台,摆满了植物?鲜花和秋千吊椅。 季予顺着李春生的目光看向阳台上的秋千,“喜欢吗,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要不?要试一试?” 秋千,关心和爱,李春生小?时?候没?有得到的东西却在这时?全部?拥有了。 “谢谢你,小?鱼,我很喜欢。” 小?橘子窝在吊椅上睡觉,李春生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秋千摇晃,他?想坦白自己为什?么没?接电话的原因了。 李春生把那天的视频放给季予看,“就是这样,那天我没?带手机是因为我想戒掉手机,视频里说?要用其它的娱乐活动替代手机,所以才我把手机放在柜子里没?有带在身上。” 季予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那你知道评论区他?们都在说?什?么吗?我不?会认字看不?明白。”李春生将手机递给季予,问:“如果是你要戒掉手机,会想到哪些惩罚?” 第23章 老师 晚上八九点, 李春生洗漱完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准备上床睡觉,刚刚躺下, 有人敲门进来,是季予。 他十分自然地把被子一掀, 就要上床。 李春生连忙坐起, 惊讶道:“你干嘛?” “睡觉啊。”季予一脸理所当然。 “?”, 李春生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上床的动作?, “不是还有房间吗?你回?你自己的房间。” “怎么?, 你害羞了?我们又不是没有睡过一张床。” 情况又不一样!李春生瞪眼, 反驳:“这里又不是李家村我那个小房子, 今天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停顿, 强调,“这里, 季宅, 有很?多空房间。” “你下去。”李春生又去推他的肩膀。 可?惜他生病之后力气太小,季予纹丝不动,两人僵持。 季予叹了一口气:“季宅是有很?多空房间, 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睡一起吗?” “我不想知道。”李春生暗恼,“反正你快回?你自己的房间。” 话落, 季予眉头?微皱, 嘴角下压, 故作?委屈的样子,“这里没有护士,晚上没人看着照顾你,你要是突然生病了怎么?办, 我害怕,所以我必须跟你一起。” “哪有这么?多意外?” 季予开始掰着指头?数,“春生,你不记得你在李家村半夜发烧的事情了?还有在医院那次,你......” “好好好,打住。”这人怎么?还开始翻旧账了,李春生不想听见那一桩桩证明他身?体不好的事情,即使这些全部都?是事实。 反正他是说不过小鱼的,只?能妥协,“那你去重新抱一床被子过来,我们一人盖一床被子。” “好。”这下季予答应的爽快。 昏黄的壁灯下,李春生板板正正躺在床上,两人中间仿若楚河界限,互不打扰。他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季予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眼睛闭上,发出沉稳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李春生凑近,季予的睫毛颤了颤,他动作?一僵,小心躺回?被窝里,盯着天花板,双眼放空。 李春生其实睡不着,他还是不习惯和别人睡一个床,即使他们两人中间隔得很?远,根本碰不到。 他回?想,从小鱼在李家村找到他,到他现在住进季家,只?用?了短短的一两个月,他的想法和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用?饿肚子劳累,也很?少感受到孤独。 他现在都?有些无法理解当初的自己了。他明明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为何当初会有信心觉得自己能忍受孤独,一个人安静地独自死去呢? 黑夜里寂静无声?,只?有旁边小鱼浅浅地呼吸。 他不会承认,其实小鱼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他烦恼的同时又觉得幸福,幸福到他时常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美梦,美好的不切实际,虚幻的令人着迷。 李春生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握住季予露在外面的手腕,温热的触感和跳动的脉搏提醒他,这一切是真的。 他的人生悲哀又幸运。 不知不觉,李春生睡着了,季予反握住李春生的手,小心地将人一点一点挪进自己的被窝,再?环抱住。 季予低头?,怀里的李春生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醒来,他松了口气,将春生的额发撇到耳后,轻抚他的脸,他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的吐露自己的心声?,季予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的春生就像破碎后又被拼凑粘好的瓷器,任何细微的碰撞都?可?能让脆弱的他再?次崩溃,季予承担不起一点可?能失去春生的风险,所以他必须慢慢来。 就算春生一辈子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他永远在春生的身?边,他们永远在一起。 季予将李春生搂住,淡淡的凤颈草香传来,是他一直在用?的沐浴露香味,但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香过。 春生的身?上全是属于他的味道,季予勾起嘴角闭上眼,满意地睡去。 窗帘不知何时被打开,阳光有些刺眼,李春生想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有温热的呼吸扫到他的脸上。 他刷一下睁开眼,入目是棱角分明遍布胡青的下巴。 李春生一把抵住季予的胸膛,往后退。 “怎么?了?”季予的嗓音带着早晨睡醒独有的慵懒沙哑,他伸手去揽人,捞了个空。 “你为什么?过来,还抱着我。”李春生皱眉,质问道。 “我好冤枉,我可?是一直待在我这边没有越界过半分,是你自己过来的。” “我?” 李春生牵起被子看了一眼,好像确实不是他昨晚盖的被子。 这就很?尴尬了,李春生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原来他晚上睡觉这么?不老实吗。 “对不起。”他道歉,是他误会了小鱼,但是,“就算是我昨晚乱动睡过来了,你不可?以把我推开吗?” 李春生说的理不直气也壮,他知道自己有点倒打一耙了,但是谁叫小鱼昨晚硬要跟他挤一个床的。这不怪他,他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责任在小鱼,不在他。 显然季予不打算跟他争,无奈说:“我的错,下次一定。” 他起身?洗漱,转身?那一刹那,没人看见他勾起的嘴角和眼里的笑意。显然,他下次还敢,季予才不会放过和李春生亲密的机会。 李春生只?是嘴硬,没想到季予就这么?认错了,内心反倒有些惴惴不安,他还以为小鱼会跟他争两句。 他连忙起身?想追上去,结果动作?太猛,站起身?眼前一黑,又跌回?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季予听见声?音从卫生间探出头?来,李春生的脸在阳光下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怎么?了?!” 季予手上的水都?来不及擦,难道又发烧了?他探身?去摸李春生的额头?,是正常微凉的温度,并?没有发烧。 “没事,只?是我刚刚起的太快了。”李春生仰躺,看见季予担忧的脸色,解释道。 季予的眉头?还是微皱,说:“待会儿让医生来给你看看。” 第28章 “下次慢慢起床,别急。”他扶起李春生,让人靠坐在床上。 “哦。” 额头?上的水珠沿着眉梢落下,凉凉的,李春生皱眉,“你怎么?不擦手?” 季予莞尔,扯过床头?的纸巾细细擦去,“下次一定。” 等两人用?过早饭,杨管家带来一位身?着小西装外套和半身?裙的年轻女人。 “少爷,人到了。”杨管家笑着道。 “嗯。”季予站起身?,两人握手,“请坐,孔老师。” 李春生好奇地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听见老师两个字,眼睛一亮,这就是小鱼给他找的教他的老师吗?! 孔丘微笑着点头?坐下,季予旁边坐着一位头?发稍长,俊美的男生,想必就是她要教的人了,她对李春生笑着道:“这位就是李先生吧,我叫孔丘,是您接下来的任课老师。” 李春生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打的手足无措,他转头?去看季予,季予微笑着点头?肯定。 “你,你好。”李春生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季予看出了他的窘迫,“没事的,春生,别紧张。孔老师以后每周会来给你上三?次课,你好好跟着老师学?。” “嗯嗯,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李春生十分认真,承诺道。 看他这么?认真的表情,季予忍俊不禁,他摸摸李春生的头?,“学?不会也没关系,还有我呢,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而?且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不准累着自己。” “我懂分寸。”李春生看见了孔丘讶异的眼神,浑身?不自在,把季予放在他发顶的手给薅下来,瞪他一眼,有些气:“我肯定会学?会的,你别泼我冷水。” 别人还在呢,小鱼怎么?动手动脚。他可?是哥哥,怎么?能在外人的面前被弟弟揉头?。 季予举手投降,“好好好,我撤回?。” 杨管家看见季予的笑脸,内心欣慰,自从老爷太太过世之后,少爷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少爷旁边的男人,李春生。他看出来了,少爷对李春生的不一般,那眼神他在老爷和太太之间见过,是喜欢。杨管家慈爱的眼神落到李春生身?上,他得好好把人照看好,不仅是因为他是少爷的救命恩人,也是为了少爷的幸福。 李春生感受到了杨管家的目光,回?看过去,是老人慈祥的笑脸,李春生笑着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杨管家为什么?盯着他看,但笑总是没错的。 “杨老,您带他们去房间吧。” 李春生和孔丘跟在杨管家的身?后,李春生掐了掐指尖,开口解释道:“孔老师,季予是开玩笑的,我可?以多学?,累一点也没关系。” “李先生,劳逸结合才是科学?的学?习方式哦。”跟李春生说话,孔丘语气总是不自觉放软,“而?且您相信我,就算每节课都?玩游戏,您也会学?到新东西的。” “好,谢谢。” 客厅里,季予原本正要去书房处理公务,哪想急匆匆的脚步声?踏踏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予哥,方池那事是不是你做的!”陶苏焦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问罪来了,季予挑眉。 第24章 醋溜白菜 “陶苏, 说话要有证据。” 季予微笑着不?紧不?慢坐下,绅士抬手示意:“坐。” “是小陶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姚姨手里端着一盘果切, 正准备端到楼上给李春生?,看?见门口的陶苏顿时喜笑颜开, 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陶苏撑起难看?的笑, “姚姨。” 随后她?快步走进来, 也不?坐,紧紧盯着季予, 要季予把话说清楚的意思。 “想喝什?么, 我让姚姨给你做。”季予无视了陶苏脸上的愤怒, “我记得你最?爱喝糯米百合......” “季予!” 陶苏被季予无所谓的态度气到, 一时怒气上头, 直接大喝他的名字。 她?怀疑季予不?是没有理?由的,前几日局里接到匿名举报信, 说方池在工作时态度蛮横、故意刁难, 还?有方池打人的视频在网络上流出,掀起了一波舆论,局里为了给公众一个交代, 方池被暂时停职,接受上面的调查。 和方池共事这么久, 陶苏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冲动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可证据摆在面前,方池自?己又闭口不?谈,不?愿说出原因。并且打人视频的时间在去年九月,对?方现在才举报, 还?偏偏就在那天季予威胁方池之后。 有动机,时间又如此巧合,陶苏很难不?联想到季予身上。 这还?是陶苏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季予诧异抬头看?她?,他记得这丫头小时候叫他哥哥,后来叫他予哥,从?小到大一直礼貌又亲昵,这次却为了方池对?他发火。 季予的眼里闪过一丝趣味,有意思。 姚姨看?两人气氛不?对?,笑容僵在脸上,季予善解人意道:“姚姨,您先把果切给春生?送上去吧,不?然,待会儿他又得怪我不?讲信用?了。” “诶,好。”姚姨赶紧答应,走前担忧地?看?了一眼两人。 陶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予哥,我有点心急了。” “但我的看?法还?是不?变,你就跟我实话实说,是不?是你让人做的手脚。”陶苏认为季予的嫌疑最?大,“你是不?是怪他上次通报炸弹间接导致李春生?走丢那件事?” “我怎么做手脚?”季予反问,“难道是我让他打人的?或者视频是假的?” 说到这个季予也来了气,春生?晕倒在树下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眼前。他不?过是将既有事实摆到明面上,这怎么能算他的错。方池是上次害春生?走失的元凶之一,季予还?觉得惩罚太轻了。 “居然真的是你做的!”陶苏震惊,后退一步,失望地?看?着季予:“上次那件事他确实做法欠妥,但他并没有做错,而且我知晓方池的为人,打人这事肯定有误会。” 季予并不?把陶苏的失望放在心上,他端起茶杯,淡定喝了一口,“那并非我的职责。” “如果他觉得冤枉,可以自?行?解释。”季予抬眸盯着陶苏,面无表情道:“当?然,如果你替他觉得冤枉,也可以找出证据证明方池是无辜的,证明是我诬陷于他。” “不?然,就安心接受处分。”季予不?想再跟陶苏多费口舌,“我还?有要事处理?,陶小姐请回吧。” 陶苏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她?捏紧拳头,倔强地?盯着季予。 季予坐在沙发上也看?着她?,没有安慰她?的意思,更没有软化的意思,陶苏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予哥,这事我对?你很失望。”她?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季宅。 失望。季予轻嗤,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轻,轻到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房间内,学完一小节课,孔丘让李春生?先课间休息几分钟,因此他能有时间品尝姚姨端上来的果切。 甜滋滋,水润又可口的水果让李春生?幸福不?已,他分享给孔丘,两人坐着聊天。 “孔老师,你可以叫我春生?,季予也这样叫我。”李春生?吞下一块凤梨。 一直叫他李先生?,怪别扭的,李春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平民?老百姓,还?很穷,又不?识字,哪里担得起先生?二字。安秘书他没法劝说,孔老师应该会听他的吧。 孔丘本想拒绝,看?见李春生?恳切真诚的目光又觉得不?忍心,于是答应了他,“好,春生?。” 总算成功劝说一位改口,李春生?满意微笑,眉眼弯弯,“嗯。” 阳光倾斜,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今天的课程就结束了,李春生?意犹未尽,甚至觉得两节课的时间不够。两节课就像刚开始孔老师告诉他的一样,非常轻松愉快,大多内容都是玩着学,并非他想象中的一直读书认字。 季予知道下课时间,早早等候在门口,他和李春生一起将孔丘送到门口。 期间李春生?一直兴奋地?和孔丘讲话,是一些趣事和他无比期待下次上课的想法,季予都插不?进话,只能默默跟在他们身边。 快要到门口,李春生?十分不?舍,他挽留道:“孔老师,要不?你吃了晚饭再走吧。” “这......”孔丘有些犹豫。 季予也说:“孔老师可以用?了晚饭再走,不?用?担心时间,到时候我让老杨送你。” 孔丘看?向季予,明明他的脸上带着和善热情的笑容,可她?总觉得季予并不?想她?留下来,于是她?找借口拒绝道:“太不?好意思了,我待会儿还?有事,和别人约定好了的,不?好食言,谢谢您的好意。” “好吧。”李春生?有些惋惜,“那下次一定。” 第29章 孔丘微笑着点头答应。 “我让老杨送你。”季予点点头,说。 李春生?不?舍地?道别:“孔老师下次再见。” “再见,春生?。” 季予听见孔丘对?李春生?的称呼,脸上的笑容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两人熟悉的这么快,连春生?都叫上了? 季予按耐住心中的不?快,自?己可能太敏感了,可能只是春生?不?喜欢别人叫他李先生?,他知道的,毕竟春生?还?让安明宇不?要叫他李先生?,季予这样安慰自?己。 一直到饭桌上,李春生?还?在分享课上的趣事,夸赞孔丘教的好,人也很温柔,本来季予应该欣喜春生?的分享,高兴春生?的喜悦,可是他越听越不?是滋味。 这醋溜白菜好酸,季予脸上笑着心里吐槽。 实际上,为了李春生?的身体着想,季予专门叮嘱了姚姨,桌上的饭菜都很清淡,所以醋溜白菜的酸味接近于无,可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而且孔老师还?让我.....”李春生?将西?兰花塞进嘴里,雀跃道。 “春生?,我有礼物给你。”季予打断了他的话。 李春生?并没有注意到季予的异常,他有些惊讶,“现在吗?”他还?没有吃饱呢。 “你继续吃,我去楼上给你拿。”季予笑着说,“等着。” “哦。” 李春生?点点头,看?着季予用?纸巾擦擦嘴,随后快步上楼梯,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 他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塞进嘴里,平平淡淡像水煮白菜,醋酸味少的可怜,跟当?初小鱼在李家村做的那道醋溜白菜相比,这道醋溜白菜差远了。 李春生?刚刚一直在说话,此时安静下来才有心思去品尝桌上的饭菜,味道都很淡,他放下筷子,本来就没有胃口,吃这些清淡的饭菜就更没有食欲了。 很快,季予啪嗒啪嗒下楼的声音响起,“等久了吧。” “没有。”李春生?摇摇头,期待地?看?向他手里的小盒子。 会是什?么呢?盒子比当?时装手机的黑盒子小多了,所以肯定不?会是手机。小鱼怎么又送他礼物,算上这个礼物的话,小鱼已经送了他三个礼物了。 他长这么大没收到过一次礼物,却在和小鱼重逢的短短几个月里收到了三次礼物。 季予看?见李春生?专注在他身上的眼神,心里满足,正准备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他,却注意到了他碗里几乎没有动过的米饭,和桌上跟他离开时份量一样的菜,“你怎么不?吃了?” 李春生?愣住,不?敢说自?己没胃口,当?作没听见,回避道:“是什?么礼物啊?” 很明显的转移话题,他现在的身体不?能饿,必须好好吃饭,季予可不?打算放过他,他有些担心,“是不?合胃口还?是不?舒服?” “礼物到底送不?送了?”李春生?被看?穿了有些气恼,瞪他。 可惜季予不?吃这招,依然盯着他要一个答案,“春生?,别让我担心好吗。” 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祈求的眼神,他最?招架不?住了。 好吧,李春生?投降,“味道太淡了,我不?喜欢。” 季予松了一口气,“明天我让姚姨换换口味,今天先将就着吃一点,别空肚子。” 李春生?点点头,季予将盒子递给他,他接过拆开,是一个银灰色的方正手表,和他以前在李家村见过的手表不?一样,这个手表表面并没有指针,看?起来像小型手机。 “这是智能手表。”季予取出开机,让李春生?伸出手腕。 李春生?乖乖伸手,季予将他的袖子挽起,露出骨节突出,细白的手腕,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没说什?么,将手表戴在春生?的手腕上,扣到最?后一格。 “要一直戴在身上,没有手机,可以用?这个给我打电话。”季予点开里面的联系人,将他的电话存在上面,昵称是一个“鱼”的表情。 李春生?惊奇地?打量,看?见了季予存的名字,高兴道:“我喜欢这个图案。” “喜欢就好。”季予退回他的位置。 李春生?用?另一只手抚摸手表的轮廓,是凉凉的金属感,他又想起那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答案,都一天了,还?没有想到吗?” 昨天李春生?请教季予的问题,季予并没有给他答案,也没有念评论区的答案。 难怪博主要询问网友,居然连小鱼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吗? 第25章 蛋糕 并?非季予故意不念视频评论区的答案, 而是?那些评论都是?不正经的回答。 即使季予很想将评论区说的惩罚付诸行动,但他怕吓到春生,于是?随便念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调侃评论, 然后撒了个?谎,说评论区没人回答惩罚这个?问题。 至于李春生要他回答, 季予暂时没想好。 李春生看他答不上?来?, 手腕上?的表震动两下, 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送我手表, 是?要将手机收回去吗?”这样一来?, 他没有?手机可玩, 自然也就没有?手机瘾了。 李春生有?点舍不得, 虽然很想要戒掉手机, 但他也是?真的很喜欢玩手机。 季予夹了一小筷子清蒸鲈鱼放进李春生的碗里,闻言否认道:“没有?, 手机你收着。至于惩罚, 你让我再想想。” “这个?鲈鱼还不错,你尝尝。” “嗯嗯。”李春生把心放回肚子里,继续端起?碗吃饭。 等他碗里的米饭终于少了一大半, 季予看他实?在吃不下了,才放过他没有?再勉强。 天气渐渐热起?来?, 但季宅始终保持着宜人的温度, 只有?他在阳台上?给花浇水的时候才能真切感受到, 夏天快来?了。 一大早,李春生被床边悉悉索索的动静闹醒了。 “醒了?”季予弯下腰摸摸他的头,将被子掖紧,满含歉意道:“对不起?, 把你给吵醒了。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李春生最近睡眠很浅,被吵醒后神?志慢慢清醒便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盯着季予的动作。 他一身裁剪精致的西装,将那双大长腿和宽肩窄腰勾勒出来?,显得有?些瘦,但李春生知道,西装下是?精壮的肌肉,季予跟瘦弱这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你要出去吗?”李春生明知故问。 季予带上?腕表,正在系领带,闻言扭头看向床上?的李春生,“公司里有?些事,必须要我出面。” 系上?领带更显得衣冠楚楚,好像又?回到了李家村他们?重逢的那一天,李春生很久没见季予穿西装了。 季予看李春生没说话,他走到床边坐下,温柔道:“今天孔老?师会来?上?课,我尽量早点回来?。” 季予一边说一边打量李春生的脸色,见他还是?耷拉着眼皮,兴致缺缺的样子,只能放出杀手锏:“回来?给你带蛋糕。” 果然李春生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心情很快冷却下来?,“你该不会又?是?哄我的吧,就会骗我。” 记忆中上?次吃蛋糕还是?在李家村,自从?他进医院再出院,就再也没有?机会吃蛋糕了。 为了承诺不玩手机好好休息,他还拿蛋糕起?誓,结果是?他做到了也没有?蛋糕吃,因为他现在的身体不能吃蛋糕。 可这个?事实?还是?前天去医院复查的时候他才知道的——他实?在忍不住嘴馋跟小鱼说他想吃蛋糕,被王医生听见了,告诉他可能这辈子都与?蛋糕之类的甜品无缘。 并?且小鱼一直都知道,但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害他一直念着想着美味的蛋糕,还在王医生面前出糗。 “瞒着不告诉你是?我的错,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季予直呼冤枉,他没跟李春生说实?话,只是?不想看见他失望的眼神?罢了,这才一直没有?告诉他不能吃蛋糕,哪想最后在王医生那里露了馅。 李春生只是?赌气乱说,事实?上?小鱼确实?没骗过他,反倒是?他一直都在骗小鱼。 包括那件事情,他到现在还没有?跟小鱼说实?话。 李春生没说话,季予揉了揉他的头,“乖乖在家里等我。” 时间要来?不及了,说完季予没有?再留恋,起?身离开。出门?的那一刻,他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李春生,昏暗的壁灯下,人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 关上?门?,季予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知道,李春生不是?舍不得他,而是?他想出去,他想离开季宅。李春生从?那天来?到季宅之后,除了前天去医院复查离开过季宅,就没出过季宅的大门?。 有?他陪着,李春生还能勉强忍受一直待在季宅,现在连他也出门?了,说不想跟着一起?出门?是?骗人的。 第30章 有?时候李春生会站在阳台眺望远处,这些季予都看在眼里。 但水鸟的事情没有?查清楚,飞鱼也下落不明,敌在暗他在明,更何况这些人对春生抱有?莫名的敌意,在解决这些人之前,为了春生的安全,规避风险,季予只能用这种办法?保护他。 是他太无能了,季予捏紧拳头。 “帮我订一份蛋糕,低糖低盐,用全麦面粉和代糖,钾、盐、嘌呤含量高的配料都不能用。”季予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一边走一边说。 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各种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文件,安明宇将热咖啡放在旁边仅有?的空闲位置上?,闻言连忙点头。 “算了,你亲自盯着做,我放心一点。”季予坐下,“记得做小一点,钱好说。” 一听这些要求就是?给家里那位的,安明宇心里悄悄吐槽,这些天季总当撒手掌柜自在的很,但他这个?秘书快要累死了,恨不得一人掰成?八瓣用。 季予打开电脑,点开一个?网址,同时另一只手翻开文件,身边的人还没有?动,季予抬头,看向安明宇,“怎么了,有?问题?” “奖金我给你翻倍。” 安明宇顿时回神?,“没有?,我马上?去!” 他从?季予的眼里看见了杀气,连忙离开,走的时候瞟了一眼季予的电脑屏幕,深浅不一的灰白色小方格,上?方有?日期和时间,好像是?实?时监控。 安明宇顿悟,肯定是?季宅的! 天,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季总这人控制欲这么强,才离开一天,居然连监控都安排上?了。 好阴湿,安明宇内心吐槽。 办公室里,季予一边处理文件,一边看监控里李春生都在做什么,重点关注孔丘来?给李春生上?课的这段时间。因为最开始安装监控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李春生和孔丘是?怎样上?课的,小书房的监控也是?在孔丘第一天给李春生上?课之后安装的。 监控安装好以后,他观察了一周,两人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普通的上?课,季予觉得自己的控制欲太?强了,于是?便没有?再监控两人上?课。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不在家,于是?他又?破例打开了监控的网址,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看监控。 监控里,孔丘照旧拿出今天李春生要认的字和一些练习。她教一遍,再让春生写一遍,然后做一些益智小游戏,比如成?语接龙和拼字游戏。 大多时候都是?孔丘赢得游戏,但她有?时也会适当的放水,让李春生也能体验到胜利的喜悦。 李春生按照课本上?的字笨拙地写画,他用了十分的认真,但本子上?写出来?的字依然歪歪扭扭像蚯蚓,好在孔老?师并?没有?责骂他,而是?温柔地鼓励,让他多写几遍。 他发现今天的孔老?师有?些不一样,以前他只要刚写错,孔丘的火眼金睛会立马发现纠正他的错误,但今天他写错了字,孔老?师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而且她时不时的走神?,看他的眼神?里有?难过。 终于等到下课休息,李春生捏了捏手中的笔杆,试探问道:“孔老?师,你怎么了?” 孔丘欲言又?止,神?色之间似有?难言之隐。 “孔老?师,是?有?什么事情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李春生担忧地盯着孔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孔丘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他的肩膀,“春生,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给你上?课了。” “!”李春生急地伸手抓住孔丘的手臂,“为什么?” “其?实?我来?给你上?课是?为了赚急钱给我的母亲治疗。但是?今早医生通知我.....”孔丘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她不行了,就这两天的事,我想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或许是?不敢看李春生的眼神?,或许是?难过压垮了她的背脊,孔丘微微弯腰捂住自己的脸,情绪宣泄在掌心,“所以....”对不起?。 “没事的。”李春生打断孔丘的道歉,他凑过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孔老?师。这些天的学习我已经会认很多字了,你教给我的方法?我也可以自己学,现在你的妈妈需要你,我应该把你还给你妈妈。” 他的妈妈在最后一刻,有?没有?想要他在身边呢? 肯定是?有?的。他是?一个?罪人,李春生也想跟着孔丘一起?哭了,但他必须忍住,孔老?师已经很伤心了,他不能再火上?浇油,惹她伤心。 “要不,下节课不上?了,你回去吧。”李春生一只手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孔丘。 “没事,我上?完再走。”孔丘放下捂住脸的手,接过纸巾,她的妆有?些花了,她摆摆手,“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李春生点点头,没有?再劝说,只是?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快下课了,有?人在客厅里说话,李春生猜测应该是?小鱼回来?了。他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孔丘开始收拾包,他送她下楼,季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季总。”孔丘恢复了往日的大方得体,向季予问好。 季予站起?身,点头,“孔老?师。” 客厅的方桌上?,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小蛋糕,炭黑色压纹纸,烫金缎带,哑光银logo荆棘王冠,孔丘认得出来?,这是?h市最贵的一家甜品店,艾迪松。 李春生自然也看见了,他走过去提起?小蛋糕,递给孔丘:“孔老?师,这个?送给你。” 孔丘微微张大嘴巴,十分惊讶,她按住李春生的手,不让他继续动,推却道:“这我不能接,这是?季总给您带的。” “那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吃甜的心情会好一点。”李春生固执地硬要把蛋糕给孔丘,“孔老?师,我希望你开心。” “这....”孔丘难办地看向季予,想要他帮忙让李春生把蛋糕收回去。 季予来?不及阻止,话已经说出口,他断没有?打脸李春生的意思?,只能咬牙切齿顺着李春生的意思?道:“收下吧,孔老?师,这也是?春生的一番心意。” 孔丘还是?没有?收。 “收下吧,孔老?师。”李春生拉过孔丘的手,将蛋糕手提挂到她的手腕上?,“谢谢你这么多天的教导,下次再见。” 孔丘似乎眼中有?泪光闪烁,她接过,匆忙向李春生和季予告别,在彻底离开季宅的那一刻,晶莹才从?眼角滑落,落到蛋糕盒子上?,留下几滴水渍。 季宅内,李春生从?孔丘走后就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季予与?平日不同的沉默,姚姨注意到了,但她不敢多嘴,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得由他们?自己来?解决。 轰隆——雷声震天,李春生站在阳台摆弄他面前的一盆蓝色绣球,天色渐沉,有?风袭来?,吹去一身的闷热,空气中弥漫着水汽,风雨欲来?。 第26章 惩罚 季予心里憋着一股气, 从公司回到季宅,这股火越烧越旺,在李春生将?蛋糕送给孔丘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没法冲李春生发火, 只能一直憋着,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 姚姨做好了晚饭, 季予自觉上楼叫李春生下楼吃饭, 推开门, 正奇怪床上没人,就见李春生站在房间里的阳台眺望远方, 是季宅大?门的方向。 有这么不舍吗? 一股邪火差点让季予质问出声, 但幸好理智尚在, 他按下自己的不爽, 沉声道:“春生, 吃饭了。” 李春生转头应声,跟着季予下楼。 餐桌上无人说话, 只有筷子与餐盘摩擦和细微的咀嚼声, 李春生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悄悄瞧季予,季予注意到了, 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 李春生放下心, 牵起嘴角对季予笑了一下, 继续心不在焉吃饭。 季予不知道李春生又在想什么,他满脑子都?是监控下春生和孔丘抱在一起的身影,和那份被送出去的蛋糕。越想越生气,他的手无意识攥紧筷子,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瓷碗里的饭菜已经变得十分糟糕。 这顿饭吃的两个人心思各异。 季予犹豫再三?,还是想问问李春生,他试探着开口:“蛋糕......” 李春生对于资金心心念念那么久的蛋糕还是有一点不舍的,他闻言惊喜抬头,难道说小鱼还要给他买? “怎么了?”李春生自以为把自己的期待藏得很好。 实际上情?绪早已从那双剔透的眼睛里溢出,季予想问他为什么送给孔丘的话又吞回去,“我?明天再给你买。” “太好了!”李春生欢呼;“我?就知道小鱼你最好了。” 他连忙殷勤地给季予夹菜,讨好道:“这个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这下季予更说不出别?的话了,勉强牵起笑点点头,把一切的冲动都?吞进肚子里。 第31章 阳台门开着,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像鼓点,李春生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闻声走?到阳台,风卷着雨水扑面而来,闷热之中又多了潮湿,像回到了李家村的夏天,没有空调和风扇,只有雨能带来降温。 柔软的毛巾突然?罩在他的湿发上,季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热吗?” “头发也不擦,站在这里吹风,着凉了怎么办。”这时?候的季予像唠叨的老爷爷,双手握住李春生的肩膀把人往屋里赶,一边走?一边嘴上不停,“天天让我?担心。” 李春生无奈,“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现在是夏天又不是冬天。” 季予把他按在椅子上,毛巾轻柔地擦拭他的发顶,李春生继续道:“而且我?在夏天没有发烧过。” “真的?”这倒是出乎季予的意料。 李春生顿了一下,嘴硬道:“至少?不是因为洗完头没吹头发发烧的。” 有热风吹过他的颈间和发顶,刚开始还好,后面有些热。 “你刚刚站在阳台想什么呢?”季予问他。 “我?在想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孔老师安全到家没有。”李春生有些担心,他记得来季宅的路七拐八拐,会经过一处悬立的山壁,“杨老来电话了吗,他们到了没有?” 又是孔老师。季予拿吹风机的手不自觉攥紧,手背青筋毕露,他的声音却?很平稳,“放心,杨老已经给我?报过消息,他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李春生低着头,并没有看见季予一瞬间难看的脸色。 发丝扫过耳尖又带来些许痒意,李春生忍不住躲避那股热风和季予的手。 “别?动,待会儿烫到你。”季予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固定住他的头,继续细致地给他吹头发。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吹风机的呼呼声,怎么吹这么久,李春生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和季予商量道:“下次可以等头发自己干吗?我?不想用吹风机。” 季予搓了搓他的耳朵,那股痒意这才停止,他听见季予说:“不行。” “你现在的身体?洗了头就要及时?吹干,不能马虎。”季予关?掉吹风机,揉了揉他蓬松温暖的发顶,“好了,去睡觉吧。” “哦。” 李春生反抗无效,现在他“寄人篱下”,只能听季予的话。 他窝在床上,掏出手机,打开拼字游戏准备完成孔丘布置的课后任务——将?游戏通关?。游戏有50关?,现在他才打到37关?,虽然?以后孔老师不教他了,但他还是想完成他和孔老师之间的约定。 于是季予下楼去冲好医生开的营养粉后端上楼,就见李春生窝在床上玩手机。 季予知道他在玩拼字游戏,若是以前他肯定不会多说,但今天他忍不了一点,于是他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声音有点冷,命令道:“春生,别?玩了。过来把水喝了睡觉。” 游戏倒计时?30秒,李春生眉头紧锁,正和手机上的字较劲,并没有听出季予的语气不对,他没有动,只是口头上答应;“好,马上。” 说完,下一秒,他的手机直接被季予抽走背在身后。 “您失败了。”游戏结束的声音同时在屋内响起。 李春生愣住,他不解地抬头看向季予,刚想质问季予在干什么,下一秒阴影盖住他,季予俯下身,单手捏住他的脸,温热的嘴唇印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这...!小鱼是在亲他吗?! 李春生眼睛瞪大?,脑子宕机了,好半一会才反应过来,在他要推开他的那一刻,季予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眼里蕴含他看不懂的情?绪,眸色沉沉盯着他的脸。 “小鱼,你这是干什么?!”李春生捂住自己的唇,耳尖悄悄染上红晕。 “惩罚。” ?李春生没反应过来,“什么惩罚?” 只见季予勾起嘴角,一本正经道:“玩手机的惩罚。你不是昨天还在问我?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李春生红着脸瞪他,“哪有这种惩罚的?” “评论区也是这样说的,而且我?的办法很温和了。” 李春生才不信有这种流氓办法,他这样想自然?这样说:“我?不信,你肯定又在骗我?。” “那你自己看。”季予解开手机锁,翻出李春生的收藏夹找到那个视频,亲自点开评论区再递给李春生,“我?不会骗你。” 本来李春生是绝对不信的,可小鱼说的如此笃定,李春生半信半疑,他接过手机一看,认出了其?中几个字眼,比如“亲”,比如“吻”,比如他刚刚拼字才见过的“脱”。 还有一些字母缩写,他看不懂,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李春生差点把手机扔出去,火从胸膛开始烧起,蔓延到他的头顶,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脖颈和脸颊一片潮红。 他快烧起来了! “这......”李春生支支吾吾,手足无措,十分尴尬,“这是不对的,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怎么能随便?亲。” “你想不想要我?亲你?” “当然?不想。”李春生迅速回答,“我?不喜欢这样。” 季予挑眉,垂眸遮住眼里的暗沉,“这不就对了。惩罚就是做你不想做的事?,要是惩罚是你喜欢的事?,那就不叫惩罚了。” 完全是诡辩,可李春生简单的脑瓜子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季予的歪理。 有理说不出,李春生本就潮红的脸更红了,整个人活像一颗成熟的西红柿,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季予喉结微动,掩饰一般慌忙移开眼神,把冲好的药剂递给李春生,“水都?快凉了,快喝了睡觉。” 李春生接过一口气灌下,试图用这杯温水降温。 他喝完逃似地躺回床上去,逃避现实般用被子将?整个人裹起来,即使他现在很热。 季予将?被子掀开一个口,露出李春生红透的后颈,他拍拍裹成蝉蛹一样的被子,“别?闷着自己,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睡。” 李春生生怕季予揭开被子把他揪出来,于是他双手捏紧,一动不敢动,幸好季予只是掀开一个小口让他能够呼吸。黑暗下,他藏在被子里睁着眼不说话,随后关?门的声音响起,李春生才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坐到空调风口。 凉凉的风从上而下灌过,后背丝丝冰凉,李春生知道,自己肯定热的出汗了,都?怪小鱼! 等脸上的热意彻底褪下,他才重新回床上睡觉。 小鱼凑到他面前放大?的脸,乌黑狭长的睫毛,潮热的鼻息,还有唇上温润的触感。 李春生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随后甩了甩头,他不要想了,就当他过去了,反正他以后绝对不要在小鱼面前玩手机了。 好不容易睡过去,梦里又是小鱼追着他,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说他又犯了错贪玩手机,所以小鱼现在要惩罚他。他拼命的逃拼命的挣扎,可根本无济于事?,小鱼的脸越来越近,他越来越热,整个人似乎置身于火海。 “好热。”李春生无意识嘤咛出声。 随后不知道是谁的手背贴到他的额头上,冰凉的很舒服,李春生整个人蹭上去。 “春生,你发烧了。”李春生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这样说。 紧接着额头上的手就要离开,李春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抬手扣住那抹凉意,胡乱地拉着那只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一边动作一边小声嘟囔:“别?走?。好热。” 迷迷中,意识陷入一片虚无。 第27章 渡刻酒吧(三合一) 叮——季予包里的手?机响了。 一条消息弹出来:季总, 非常抱歉,以后的课我恐怕不能给春生上?了。 嗯?季予划开屏幕解锁,孔丘继续发消息。 孔丘孔老?师:昨天没来得及跟您说, 我家里突发急事,合同违约金我尽量一个月内补给您。非常抱歉! 这正和季予心意, 他没有多说, 回了一个嗯。 难怪春生昨天那样恋恋不舍, 原来是因为他知道孔丘以后不会教他了,所以才一直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样子。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季予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才稍微消散, 舒坦了一点?。 昨晚季予回到房间, 按照往常那样准备把李春生整个人挪到自己的被窝里, 结果手?刚触碰到衣服就发现李春生的身体格外烫人, 温度从单薄的真丝睡衣沁出来,灼伤了季予的手?。 他慌忙抚上?李春生的额头, 摸了一手?的细汗。 季予原本想去拿温度仪测他烧到几度, 不料他刚想离开,李春生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季予只能放弃, 打电话给杨管家,派人送他们去医院。 季宅灯火通明, 季予用薄毯裹好?李春生, 抱着人上?车, 期间李春生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挣扎,呼着喊着说热,让人放开他,嘴里还?说着一些?小鱼好?热, 让小鱼别?亲他之类的胡话。 第32章 季予只能按住他的手?脚,牢牢把他箍在怀里,避免冷风灌进,让他烧的更厉害。 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康明医院后,医生很快开出药单,给李春生输上?液。 这次烧来的快又猛,到凌晨两三点?,李春生的体温才从高烧变成低烧,整个人陷入迷迷糊糊的昏睡当?中。 季予守在床边一点?都不敢闭眼?,盯着李春生一直到现在早上?七点?,安明宇知道了李春生生病的消息,赶在去公司之前来医院这边一趟给季予带了早饭。 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李春生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血色又消失的一干二净,苍白的嘴唇和面颊提醒着季予,春生又在他的眼?皮底下生病了。 安明宇带着早餐进来,季予让他放在柜子上?。 春生还?昏睡,他现在没有一点?胃口,除非李春生现在醒过来。 安明宇猜到了季予会这样,没有劝说。他今天不只是为了给季予带早餐来的,他把早餐放下,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份密封文件。 “鱼上?钩了。”安明宇隐晦道。 季予接过文件打开,翻看几下,问安明宇,“几点??” “今晚七点?。”安明宇看了一眼?床上?的李春生,现在春生没有醒,季予估计是不会离开了,“要?不我和白文去?” 季予并没有答应,沉声道:“不,就按原计划来。” “另外,孔丘是怎么回事?” 安明宇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神色之间有些?悲戚,道:“她妈妈就在康明,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人快不行了。” 原来是这样,季予心里有点?堵。他想,他应该错怪春山和孔丘了,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 “人是你?推荐的,违约金可以不用交了。” “我替孔丘谢谢您,季总。”安明面露感?激。 季予摇摇头,“她教的挺好?的。” 话落两人陷入一片沉默,安明宇也不敢问春生什么时候能醒,不敢问春生为什么又生病了。 “那到时候我来医院接您,我先去公司了。”安明宇只想溜走。 季予没有挽留,“去吧。” 说完他把文件放下,默默看着李春生。 床柜上?的海鲜粥慢慢变凉,李春生的脸因为发着低烧有些?微红,眼?皮重?得像糊了一层米浆,他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睁开眼?,黑暗里的红光像漩涡拉着他,要?他脱离这一切。 喉咙干得快冒烟,李春生皱眉,痛苦地清咳,随后有人托着他的背轻扶起他,吸管放进他的嘴里。 他猛地大吸几口,吞咽的时喉咙像装了刀片,生疼。 季予害怕他这样呛着自己,连忙把水杯移开,李春生就像在沙漠里渴行许久的人见到绿洲一般,追逐着吸管,头往前伸,季予只好?将就他,又把水杯移回来。 或许是水起了作用,李春生终于挣脱黑暗,睁开了眼?。 病房里的灯有些?晃眼?,他半眯着眼?,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季予一直关注着他,见状放下水杯,抬手?遮住刺眼?的灯光,在李春生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一分钟后,李春生的意识恢复,随之而来的是那股挥之不去的倦怠和酸软,连皮肤也异常敏感?,轻微的摩擦都能叫他痛呼出声。 季予十分心疼,他轻声问:“还?喝不喝?” 李春生本来想摇头,结果稍微一动?,太阳穴就一突一突地跳,连带着晕眩和胀痛,他只好?艰难出声,说了一个不字,声音嘶哑,像砂纸擦过粗糙的木板。 “别?说话了。”季予轻柔地把人放回床上?,拿过旁边的被子要?给他盖上?,“我知道你?嗓子疼。” 低烧就像没有明火的灰烬,表面上?已经熄灭,实?际内里是滚烫灼人的火星,偶尔溅起,烫的人心里发慌。 虽然季予的动?作十分轻柔,但对李春生来说,盖上的那一刹那依旧让他神经紧张,皮肤颤栗,他又觉得热,不想盖被子,伸手把被子往旁边推。 季予按住被子,不要?他乱动?,“乖,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春生不想听话,但他无力反抗,只能按季予说的做,毕竟他没生病的时候就不是小鱼的对手?,更何况现在的他被烧的毫无气力。 喝过水之后,稍微舒服了一点?,李春生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季予用热水打湿毛巾,细细擦去他额头上?因为低烧发出来的汗,一直到下午一点?,李春生的体温才彻底降下来,没有恶化的趋势,季予终于松了一口气,打电话订了吃食送过来。 他轻轻摇了摇李春生的手?臂,温柔道:“春生,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李春生状态比早上?好?了许多,至少脑袋不再胀痛和晕眩。 他撑起身子,季予将床摇起来,垫了几个枕头在他背后,让他半靠着床头吃饭。 烧过后味觉会在一段时间变得不敏感?,本来他能吃的东西就清淡,这样一来,吃进嘴里的东西就更没有味道了,所以李春生不乐意吃,季予喂了他几口,他就闭紧嘴撇开头,用他那破锣嗓子小声拒绝:“我饱了,不想吃了。” 季予知道他嘴里没味,但不吃饭怎么能行,他试图跟李春生讲道理:“至少吃一半,不吃东西不利于身体恢复,你?的烧才褪下去,正是需要?补充体力的时候。” “别?让我担心你?。” 李春生还?是无动?于衷,季予使出杀手?锏,叹了一口气,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都是我的错,昨晚让你?顶着湿头发站在阳台吹风,害你?生病发烧,你?怨我是应该的,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不想吃就不吃吧。”季予装模做样把碗放到柜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不是你?的错。”李春生扭头反驳,“也不是因为在阳台吹风。” 他及时止住话头,不敢说自己在他走后贪图凉快,跑到空调风口下对着吹。 “我没有生你?的气。”李春生只能说。 季予挑眉,计谋得逞,顺着他的话道:“你?不吃饭不就是在生我的气吗?我说话你?也不理我,这不是生气,那什么是生气?” “我没有不理你?。”李春生百口莫辩,他只是没胃口,也有一些?原因是昨晚的惩罚让他现在和小鱼相处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这种情绪,只能用沉默以待。 不想继续和小鱼深入讨论?他为什么不理人的问题,他伸手?去端床柜上?的碗,转移话题道:“我好?像又饿了。” 这就对了,季予没让他动?手?,先他一步端起了瓷碗,喂到他的嘴边,说:“你?才退烧,没力气,我来喂你?。” 此话不假,因此李春生并没有推脱,就着季予的手?吃完了一半。 吃完饭后,居然真的如小鱼所说,他的力气渐渐恢复,不像刚才浑身软无气力,连身体都坐不直。精神也好?了许多,但和季予在一个房间里还?是觉得尴尬。 幸好?此时,陶苏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李春生住院的消息,买了花篮来看望他。 “予哥。”陶苏还?生着气,所以只是礼貌性地叫了一声季予,转而去问候床上?半坐着的李春生,“怎么样,春生哥,感?觉好?些?了吗?” 李春生笑着让她坐下,礼貌道:“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话落,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陶苏看了一眼?季予,欲言又止,李春生注意到了,善解人意道:“你?们是有事情要?说吗?可以不用管我,我这边自己可以。” “哦,不是。”陶苏面露惊讶,“我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就我和你?,单独聊一聊。” 他以前没见过陶苏,也没有跟陶苏说过多少话,为什么陶苏会有事找他?李春生想不明白,他满脸疑惑,却还?是听了陶苏的话看向季予,“要?不,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季予没动?,他眉头微皱,对陶苏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春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陶苏有些?迟疑,她沉默,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似的,语出惊人道:“关于水鸟和......” “陶苏!”季予喝住陶苏,一向冷静的他此时有些?失态,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把人拉走,沉声道:“你?出来跟我说。” “喂!季予你?干什么?!” 陶苏被季予的动?作捏的手?臂疼,她一路挣扎,却还?是被季予半拉半拽带出了病房,病房门被季予啪一声关上?,争吵都被隔绝在了病房外。 李春生目瞪口呆,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小鱼又为什么这么生气。 水鸟他不认识,至于后面的,陶苏没说完,李春生一头雾水,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如果陶苏问飞鱼他还?能说一点?东西,但水鸟,他是真的不认识,也没听过这人,为什么陶苏会想到来问他。 第33章 李春生又故技重?施,下床悄悄开了一点?门缝,随后贴到病房门上?,试图偷听季予和陶苏说话。 病房外,一出房门,陶苏就甩开季予的手?。 她很生气,不明白季予为什么这么对她,更对季予莫名其妙的怒气感?到疑惑。 “你?有什么话问我,别?去问春生。”季予言简意赅沉声说,声音里有强制按下的怒气。话也说的很明白,不是请求,是命令。 陶苏显然也十分火大,她二话不说,掏出证件,和季予对峙。 “我要?问的人是李春生,不是季总。”她放下手?,一个字一个字申明,“请季总不要?妨碍警方?办事。” 她说完转身抬脚,往病房这边走。 李春生吓得一抖,连忙侧身躲到门背后,大脑正高速旋转,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病床上?,还?不被小鱼发现。 脚步声停止在门口,季予抓住陶苏的肩膀,不让她继续走动?。 小鱼又沉又冷的声音就在门后响起,“我再说一遍。你?来问我,别?去问春生。” “或者我立马让人请你?出去。”季予威胁道:“如果你?想的话。” “你?!” 陶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季予阻拦,怒火快从眼?睛里喷出来,她抬头瞪季予,仿佛第一次认识季予一般看着他。 季予垂眸盯着陶苏的眼?睛,一步也不退让。 陶苏咬牙找回自己的理智,“那我问你?,李春生认不认识水鸟。” “不认识。”季予收回手?,回答的斩钉截铁。 “不可能!如果他不认识水鸟,为什么水鸟三次送信都跟他有关,还?有那份益民医院的手?术档案......” 李春生原本屏住呼吸,听见益民医院四个字心里一惊,他扣紧门把手?,呼吸忍不住加重?。 “春生?”季予发现了他,立马让陶苏闭嘴。 病房门被打开,李春生没有逃走,他抱住自己的头躬身站在那儿,像见了鬼一般,面露惶恐,呼吸急促,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停小声地惊呼求救。 “不要?抓我!”“不要?.....”“我不是,不要?抓我。” 季予赶紧上?前查看他的情况,陶苏也被李春生的样子吓到,站在门外不敢说话。 “春生,醒醒。是我,小鱼。”季予将他抱头的手?拿下来,扶住李春生不停颤抖的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拍拍他的脸颊,耐心温柔哄道:“没有人抓你?,你?看看周围,我们在康明,这里有春生和小鱼,没有其它?坏人。” 李春生的眼?眶不知何时蓄满泪水,他抬头钻进季予的怀里,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 “小鱼,你?让他们别?来抓我!我不想回去。”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颤抖,十分可怜。 季予一只手?环抱住他,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揉了揉,答应道:“好?,我让他们都离开。别?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春生,别?怕。” 他低头怜惜地亲吻李春生的发顶,陶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先不说李春生听到益民医院为什么这么恐慌害怕,季予的反应和对李春生的动?作明显已经超过了对待救命恩人的范畴,陶苏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难道季予喜欢男人?! 而且对象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李春生! 她不能接受,即使事实?和真相已经血淋淋摆在她的面前。 少女的心事一旦萌芽,便会长成参天大树。陶苏和季予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把季予当?作榜样,崇拜在年月中变质发展成爱慕,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能脱身。 她不敢说出喜欢,不敢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只能将自己的心思藏在心里,站在暗处守候青春的悸动?,连最初考入警校,都是为了帮季予查明真相,找到当?初伤害他的那一群人。 陶苏本想等揪出那些?人后就跟季予坦白自己的心思,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季予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不是她。 季予半哄半抱把李春生带到床上?睡下,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陶苏知道季予的处事为人,礼貌温柔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让人舒服喜欢的同时又知趣不去招惹,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哄一个人,用尽所有的关心和爱护,生怕那人有一点?闪失。 她看不下去了,陶苏黯然神伤,悄悄离开了病房。 季予知道,没有理会。他满心满眼?全在李春生身上?,心疼地用手?轻轻拍他的后背,像对待婴儿那样哄他入睡。 病床上?,李春生惊恐地睁大眼?,目光没有落到实?处,而是放空。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会回到洼村,回到那间简陋窄小的手?术室,有李鹏飞狰狞丑陋的嘴脸和他的拳打脚踢,有冰凉的手?术刀划过身体带来的颤栗。 吃过饭好?不容易蓄起来的精气神像被针扎过的气球迅速干瘪消散,李春生眼?皮打架,依然不敢闭上?双眼?。 季予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心里干着急,不嫌累地一遍一遍在李春生耳边轻声哄。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像潮水般涌来,尽管他的神经紧绷,依旧没抵过汹涌而来的疲惫,那些?可怕的回忆被虚无的漩涡吸走,他坠入梦中,眉头紧蹙,睫毛泪湿。 季予停下说话,他抬手?轻轻揉春生的眉头,试图抚平他眉间的忧愁,随后放轻手?上?的动?作,缓慢撤离半躺在病床上?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经五点?多钟了。 恰好?此时,安明宇开门进来,刚想说季总可以出发了,就见季予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做嘘声的动?作,要?他噤声。 安明宇赶紧闭上?嘴,无声道:“季总,时间快到了。” 季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病床上?,李春生眉头舒展,显然已经陷入沉睡。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从康明楼下悄悄离开,季予坐在后座,翻动?那份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文件——是一家酒吧的背景调查。 渡刻酒吧是一家规模较小,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酒吧,但表面上?兢兢业业干着酒吧的生意,背地里却不怎么干净,□□□□,甚至聚众吸毒贩毒。 季予知道水鸟也一直在找飞鱼的下落,于是他故意让人放出消息说飞鱼今晚会在渡刻酒吧出现,为的就是引水鸟出来。 他让白文在渡刻酒吧门口放了飞鱼那伙人用来交流的符号,是季予当?初被飞鱼抓的时候知道的,十年了,他抱着碰一碰运气的想法,没想到昨天真的得到了水鸟的回应。 他们约在今晚七点?,渡刻酒吧a328,来的人就算不是水鸟,也肯定跟水鸟脱不了干系。 安明宇瞥了一眼?后视镜,“季总,需不需要?通知陶小姐她们?我怕到时候出意外,我皮糙肉厚没事,要?是伤到您就不好?了。” 季予扫他一眼?,没说话。 安明宇跟了他这么久,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准备告诉陶苏。 很快,季予和安明宇到了渡刻酒吧,门口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搂在一起东倒西歪,不知道喝了多少。安明宇将车停好?,挡在季予面前,防止那些?人碰到季予。 推开a328的门,里面的人顿时紧张站起来摆出敌对的姿态,看见是安明宇和季予,他们才放松肌肉收回戒备。 “季总。”其中一人对季予道。 季予点?点?头,坐上?沙发,安明宇朝众人笑笑,“还?有半个小时,大家先坐着等一会儿。待会儿要?是有人来,季总没说话,你?们别?动?。” “好?。” 另一边,陶苏跟着她的线人来到渡刻酒吧。 线人告诉她飞鱼今晚会出现在这里,那水鸟肯定也会出现。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回去找李春生询问飞鱼和水鸟的原因。她想要?知道他们联络的暗号,线人只知道水鸟回应了飞鱼的暗号,却不知道暗号具体的内容是什么。 “潜翎,你?真的没有其它?办法解出那个暗号吗?”陶苏不安地环顾四周,人群躁动?,她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高声询问。 迷幻的灯光闪烁,调酒师手?腕翻飞,冰块坠入酒杯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调酒师将调好?的酒推给他们,“您好?,您的象山白雪好?了,请慢用。” “谢谢。”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潜翎将酒推给陶苏,“渡刻酒吧的名酒,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陶苏摆手?拒绝,“我们现在在办正事,不能喝酒。” 话落,就见潜翎邪魅一笑,他捏住杯脚,准备自己享受,可惜被陶苏按住了,她严肃道:“你?也不能喝。” “那可惜了。”潜翎摊手?,十分惋惜,他端起酒杯闻了闻,一股香精味扑鼻而来,甜中带着丝丝挥不去的霉酸味,像变质了一般,他默不作声放下手?中的酒,正色道:“暗号真正的内容可能只有亲自去问水鸟和飞鱼本人才知道了,反正你?认识飞鱼的脸,到时候跟他讲话的一定是水鸟。” 第34章 “那我们只能在这里干等着?”陶苏有些?泄气。 潜翎桃花眼?一眯,笑道:“不好?吗?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守株待兔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真的很难想象你?这么摆烂,是怎么获得这些?消息的。” “靠摆烂获得的。”潜翎举起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啤酒,像开玩笑一般接过陶苏的话,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酒倒入口中,陶苏都来不及阻止。 她有些?生气,害怕潜翎喝酒误事,秀眉微皱,看起来凶巴巴的。 “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陶苏不再与他多费口舌,转而观察酒吧里的人。 一个手?臂有大块伤疤,戴着大金链子的壮汉领着四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陶苏紧紧盯着他们,只见壮汉走到楼梯口,旁边的保安附耳说了几句什么,壮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闪烁的紫光灯下,腰腹间有白光闪过。 是刀! 陶苏几乎一瞬间和潜翎对视,两人都看见了那几个人身上?的家伙。 她离开吧台,潜翎跟在她的身边,走向楼梯口,还?没靠近,保安拦住了他们,“请出示vip卡。” 陶苏面露难色,潜翎走到她的面前挡住保安怀疑的视线,“不好?意思,我们有vip号码,就是今天出门太急忘记带了,能通融一下吗,兄弟。” 保安面无表情拒绝,“不行,没有vip卡就不能入内。” “请你?们离开这里。” 潜翎还?想再说,陶苏拉了一下他的衣摆,“算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说完她就拉着他离开楼梯口,潜翎正奇怪陶苏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一点?不像她的性格,就见酒吧门口来了十几个壮汉,看着像打手?的样子,凶神恶煞往楼梯口这边走来。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先别?轻举妄动?。”陶苏低声警告。 潜翎挑眉,他可不会贸然碰上?去。 a328,季予一直等到七点?十分,正当?他以为水鸟不会赴约了,准备走人,房间门被啪一声暴力拉开。 来人身着皮夹克和牛仔裤,脖子上?挂着货真价实?的大金链子,手?臂上?因为早些?年和人打架,被人砍了一刀,留下蜈蚣似的丑陋疤痕,是渡刻酒吧的老?板,蒋鸿畴,人称蒋老?三,季予在资料上?见过他。 “蒋老?板,请问有什么事吗?”季予皮笑肉不笑客气道。 蒋老?三挥手?抱拳,哈哈大笑两声,“季总客气,有哪些?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不知您今晚到寒店是有何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您。” “这就不必劳烦蒋老?板您了,我就是来随便看看。” 蒋老?三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哦?是吗,那季总您背后的这些?人是?我这地儿小,太多人容易出事。”他意有所指。 “怎么?蒋老?板连我带什么人也要?管?我记得当?初办vip的时候,蒋老?板可不是这样说的。”季予眼?神锐利,话说的毫不留情:“还?是说蒋老?板您忘性大,不记得了?” 蒋老?三背后的五个人闻言向前一步,大有一副要?季予好?看的意思。 他们一动?,季予带来的人也向前一步,两方?人手?对峙,眼?神交锋,火星四溅,只差一个着点?便可点?燃。 终究是蒋鸿畴先败下阵来,他不想多生事端,抬手?一挥,身边的人退下,他看向季予:“季总,我们之间的谈话,恐怕不方?便其他人在场。” 已经7:30了,蒋老?三还?在这里,水鸟肯定不会再来。 季予斟酌后点?头,让其他人先出去。 “季总。”安明宇面露急色,显然觉得季予的决定太草率,不应该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白文给的文件里写的清清楚楚,这些?人不是什么善茬,而是一些?五毒俱全,双手?不知道粘过多少鲜血的恶人,现在要?他们离开,只剩季予一个人留在房间内,安明宇觉得太冒险了。 就算季予身手?很好?,也不该轻敌。 况且办理vip是安明宇以个人名义来办的,房间也是安明宇订的,他没有说过季予的名字,蒋老?三为什么会知道季总来了? 还?有办理vip的时候条约上?说好?的渡刻酒吧不会插手?客人之间的私事,更不会管你?人在包厢里干什么,这是他们的规矩,也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选择在这里交货的原因,可此时蒋老?三却带人破开他们的包厢,坏了规矩。 处处透露着诡异,季予不是不知道,但他不能白来一趟,蒋老?三的反常恰好?也能证明有人在暗处搞事,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水鸟。 “你?们出去。”季予再次重?申。 蒋老?三的人站在门口虎视眈眈,似乎只要?他的人有其他动?作,就会扑上?来拼个你?死我活。安明宇没法,只能答应。 两方?人马准备离开包厢,此时门却被敲响了,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明显,所有人顿时僵住。 咚——咚咚——咚—— 两短一长,是水鸟! 季予一喜,大步朝门口走,半路却被蒋老?三拦住,他朝他的手?下说道:“开门,我倒要?看看,让季总等的人究竟是谁。” 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门口处,门被拉开,男人一袭黑衣,口罩帽子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看见季予等人,顿时撒腿就跑。 “拦住他!”季予大喝,推开蒋老?三的手?准备自己去追。 他刚走半步,蒋老?三伸手?去捏他的肩膀,不要?他离开,“季总,你?现在怕是不能离开这里。” 季予侧身躲开,蒋老?三五指成爪,下了狠力向他的面门袭去,季予抬手?扣住他的手?腕,借力推开。 安明宇大声道:“保护季总!” 他带来的人闻言立即扑上?去朝蒋老?三的人出手?,剩一人去帮季予对付蒋老?三。 有了帮手?,季予更是三两下甩开蒋老?三,去追水鸟。 走廊的声控灯明明灭灭,水鸟的脚步急促又匆忙,季予动?作很快,离水鸟只差一步之遥,此人明显对这里不熟悉,才让他这么快追了上?来。季予隐隐觉得不对,但人就在眼?前,到底是不是真的,抓住一问就知道。 酒吧的音乐声越来越大,季予知道这是快要?到楼梯口了,一旦让水鸟混入人群,再想揪出他就难了,就像上?次在康明医院那样,水鸟是隐匿的一把好?手?,季予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伸手?,差点?就抓到水鸟的衣服,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壮汉,看见他就蜂拥而上?,手?里还?拿着管制刀具,不管不顾向他挥过来,像是要?置他于死地一般。 水鸟见他被缠住,顿时松了一口气,立马往酒池里跑,想混进去。 季予忙于躲避刀子,正愁又要?让水鸟跑掉了,就见陶苏和一名高大帅气的男子往这边走来。 “陶苏,抓住他!”季予一边躲避刀子,一边朝陶苏大喊,“那个带黑色帽子的男人!” 陶苏和潜翎趁保安带着那群壮汉上?楼溜了进来,正打算寻找可疑的人,就见前方?一阵骚乱,是打斗的声音,并且人还?不少。 她刚想带着潜翎先撤,观察情况,就被一个黑衣人慌不择路撞了过来,随后听见季予的大喊,她反应过来,伸手?去抓那人的肩膀。 黑衣人似乎顾忌着什么,并没有对她下手?,而是以防御为主,陶苏一只手?抵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伸手?去扯他的口罩,可惜男人往后一大撤步,她没有成功。 “快来帮忙!”她朝潜翎大声喊道:“我要?知道他是谁。” 黑衣人显然慌了一瞬,手?劲顿时加重?,一招一式向陶苏招呼过去,不像刚才那般畏手?畏脚。 潜翎背靠墙,尽量躲避,听见陶苏的喊话,欲哭无泪道:“你?忘了吗!我不会打架。” 陶苏确实?忘了,她闻言没再寄希望于潜翎,而是用尽全力想要?制服黑衣人,招式越来越狠辣,拳拳发出沉闷的声响,黑衣人节节败退,陶苏乘胜追击一拳挥向黑衣人的左脸,他后撤步,一把握住她的拳头,眼?睛一眯似乎下了决心,抱住她的肩身,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过肩摔。 “陶苏!”潜翎立马去扶她,黑衣人脚步迟疑,最后趁机溜走,遁入形形色色的人群,再也找不到半分踪迹。 陶苏龇牙咧嘴,借着潜翎的力站起身,她拍拍腿上?的灰,“没事,摔的不严重?,只是看着厉害。” 说完,她看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住手?!警察!” 酒吧大门被破开,四处尖叫乱起,清一色警服鱼贯而入,警察的喝止声响彻酒吧的每个角落,很快打斗的人被警棍控制住,从包厢里抓出了一众犯罪分子,□□,吸毒…… 而季予,即使他身手?很好?,还?是双拳不敌四手?,一时不察被那群带刀的壮汉砍了一刀,不是很严重?,但仍旧被陶苏拉到救护车旁边,让医护人员给他的手?臂包扎。 第35章 季予站在救护车旁,警察正在做笔录,询问他事情发生的经过。 等做完笔录,手?臂也差不多包扎完了,陶苏带着潜翎走过来,她没打算说潜翎的身份,因为线人一般不会把自己信息透露给除了跟自己接头的警察以外的人。 但潜翎偏偏那么做了,他伸出手?,笑着跟季予自我介绍:“我叫潜翎,是陶警官的线人。” 季予看着面前这位身高185左右的男人,桃花眼?,帅气的脸不像是会做线人的人,他伸出手?,两人握手?。 “季予。” “你?好?你?好?,久闻大名。”潜翎十分自来熟,他双手?握住季予的手?上?下摇晃。 季予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稍稍用力将手?抽出来。 陶苏显然对刚刚那个黑衣人十分好?奇,她阻止潜翎的花痴,问道:“刚刚那个黑衣人是谁?你?为什么叫我抓住他?” 季予开门见山,直接告诉了她:“是水鸟。” “什么?!” “难道你?不是为了水鸟来的?”季予皱眉。 “是。但我们收到的消息还?有飞鱼,飞鱼怎么没和水鸟一起?” 季予没说话,安明宇站在一边替季予开口解释,“其实?,消息是假的。飞鱼要?来渡刻酒吧是我们为了吊水鸟出现放出的假消息。现在水鸟跑了,估计下次再想抓到他就很难了。” “既然飞鱼没有出现,你?怎么能确定那个黑衣人就是水鸟?”潜翎问道。 “我们用了只有水鸟和飞鱼才知道的暗号约定了在a328见面,而刚刚那个黑衣人敲响了a328的门。”安明宇尽职尽责解释到底。 可陶苏还?有疑惑。 季予却没耐心再陪他们耗了,他直接下结论?说:“就算那个黑衣人不是水鸟,他既然出现在了a328,那也一定和水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可以走了吗?”季予问陶苏,他必须在李春生睡醒之前赶回去。 陶苏摇摇头,于是季予也不在逗留,跟她和潜翎告别?,坐上?轿车回医院了。 “你?在想什么?”潜翎轻拍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陶苏被黑衣人过肩摔的时候,闻到了那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味,她很熟悉,却脑子卡壳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这些?话她没办法对潜翎说,于是只能摇摇头,说自己没想什么。 潜翎不知是信还?是没信,但没有追问,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方?警官什么时候复职啊?” 电光火石之间,陶苏想起来了! 那个味道她在方?池身上?闻到过,是他家里石榴籽沐浴露的味道。 第28章 谎言 水鸟第一次送信是在?s城, 那时方池也刚好在?s城出差。第二次送信是在?康明顶楼的?温室,见过嫌疑花匠的?保镖说嫌疑人的?身高?和方池差不多,陶苏当时觉得好笑, 现在?只感到遍体生寒。 陶苏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方池,但如果真要追究起来, 方池并不是没有嫌疑。 发现第二封信的?那天, 她接到季予的?电话?后便通知了?方池, 他们是在?康明楼下?碰的?面,所?以方池有作?案时间, 但她分明记得, 方池没有学过拆炸弹。 现在?回想, 当时方池不顾季予的?警告通知局里的?行?为, 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解读..... “陶警官,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潜翎打断了?她的?猜忌。 陶苏摇摇头,回答潜翎的?上一个问题:“方池要下?个月才?能复职。” 潜翎惊讶道:“罚的?这么严重!” 陶苏表情有些僵硬, 她拍拍潜翎的?肩膀, “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另外,水鸟的?事, 你继续帮我盯着。” 陶苏把潜翎打发走?,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来往往的?警察正押送在?渡刻酒吧抓捕的?犯罪分子, 陶苏笑着给?他们打完招呼后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拨通电话?:“喂, 方池?” 对面有些吵闹,方池暗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太听的?清楚,“陶苏, 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陶苏清咳一声,“方池,我记得你挺喜欢吃我妈妈包的?粽子,端午不是要到了?吗,你又不在?局里,要不我明天给?你送点儿来?” “谢谢。但我这几天不在?h市,下?次吧。替我谢谢阿姨。” 方池不在?h市,那黑衣人应该就不是方池。 陶苏如释重负,她语气?有些轻快,“那太不巧了?。这样,你回来的?时候给?我报个信,到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吃顿饭。” 在?方池拒绝之前她又补充:“你那件事我没帮上忙,我心里觉得愧疚,你就当帮帮我好吗,别拒绝我。” “好。”其实即使不说这一番话?,方池也不会拒绝陶苏。 “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陶苏挂断电话?,心情很好。 这一切可能都?是巧合,方池只是恰好出现在?这些地方,黑衣人可能只是刚好用了?同样的?沐浴露罢了?,陶苏这样安慰自己。 康明医院,季予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病房,李春生还躺在?病床上睡着,水已经挂完了?,守房的?护士看见他回来,因为害怕吵醒李春生,于是只是朝他笑笑没有说话?,随后离开病房。 季予坐下?,他正准备帮李春生的?被子往上拉一拉,就见骨碌碌的?两只眼睛盯着他,李春生醒了?。 他来来回回睡过去又醒过来几次,所?以季予什么时候离开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十分清楚。 李春生被子下?的?手悄悄捏紧,他强装镇定?问季予:“你去哪儿了??” 他的?话?一问出口,季予知道自己完了?。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半途离开医院去了?渡刻酒吧,还是在?李春生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走?的?。 季予只好说:“公司临时有事,我去处理了?一下?。” 一向脑袋缺根弦的?李春生今天格外敏锐,他能看的?出来,小鱼在?骗他,他审视季予,果然,他看见了?季予微微鼓起的?小臂。 李春生半坐起身,季予连忙去扶他,他不要季予扶,推开他的?手。 “你别动!”他有些凶,喝道。 季予手足无措,不明白李春生为什么这么排斥他,“你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李春生看着他,直言道:“你把袖子拉开。” 季予二话?不说去拉右手的?袖子,李春生瞪他一眼,“左手。” 春生肯定?已经知道了?,季予没法再蒙混过关,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袖扣,将包扎好的?左手臂露出来,赶在?李春生发火之前装可怜,捂住手臂,好像很疼的?样子,可怜兮兮道:“春生。” 见他这个样子,李春生把准备责备他的?话?抛回脑后,心疼地看着他的?手,“疼不疼?” 季予把手递到他面前,李春生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就疼地唉哟一声,吓得李春生连忙收回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春生手足无措看着他的?手臂,似乎在?懊悔自己刚才?动作?粗鲁弄疼了?季予。 “没事,只是有一点。”季予以退为进,垂下?眼,继续装可怜,“都?怪我害你担心了?。” 可惜这招今天在李春生这里行不通,他拉过季予的?手,不让人动,颇有一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一改刚才?的?心疼,变脸道:“有一点?痛就对了。” 他质问,“谁叫你到处跑,你告诉我,小鱼,你去哪儿了??” 他是心疼小鱼受了?伤的?,但同时他不想被所有人蒙在鼓里,更不希望小鱼说谎骗他,李春生在季予说话之前重申自己的?态度,“说实话?,我不信你去公司了?。” “是不是和水鸟有关?”李春生语出惊人。 这倒是出乎季予的?意料,他以为李春生不会过问这些事。 他能看出来,李春生十分排斥有关飞鱼那群人的?事,包括回忆过往。 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打算让李春生参与这些腌臜,所?以即使李春生现在?质问他,他也不打算将事情全盘托出。 李春生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半,同时小鱼闭口不言的?行?为也有些伤他的?心,他道:“当初,你不是说要我和你一起找出飞鱼他们吗?为什么这些事你都?瞒着我,是觉得我会拉你的?后腿?” 李春生面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他情绪控住不住地激动起来:“或者?说,连小鱼你也觉得我是傻子,傻子不需要,也不配知道这些!” “是这样吗?”李春生嘴唇颤抖,脸上的?肌肉绷紧。 季予还没说话?,李春生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论断,给?季予定?了?罪。一定?是他想的?这样,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小鱼一直瞒着他,把他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明明当时都?说好了?的?,说好了?他们一起将那些人绳之以法,可小鱼却骗了?他。 第36章 就算他确实脑袋不够聪明,小鱼也不应该骗他,将他排除在外! 在关于李春生的事情上,季予一向谨慎。 每次提起飞鱼那伙人,李春生总是会情绪过激,这对他的身体是不好的。于是季予为了保护李春生免于受到往事的伤害,自然而然把李春生从复仇的行动中摘了出来。 季予自大的认为,有他在身边,李春生不需要担心这些,他会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李春生只需要享受结果,不需要经历过程的艰难。 但显然,他错了,错的很彻底。 季予收起那副故意装可怜的神情,第一次没有在这种事情上以为了李春生好的目的撒下善意的谎言。 “我确实撒谎了,对不起。”季予坦言。 李春生一听,小鱼的答案跟他猜想的一模一样,随后心里涌起漫无边际的失望,他确实是一个傻子,傻到全身心地信任别人,傻到自欺欺人。 李春生抓紧床单,眼泪毫无征兆夺眶而出,一颗一颗砸到洁白的被罩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季予慌忙想去擦掉他的眼泪,李春生透过朦胧的泪眼盯着季予的动作,大喝:“别过来!” 季予慌了神,他能看出来,李春生呼吸有些急促,这可不是好兆头。 他迅速解释,“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觉得你傻,我是害怕把你牵扯进来会出意外,你知道那群人是多么的不择手段,况且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修养身体,我不想你为其它的事情劳心费力。”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为什么要骗我?”李春生一边摇头,一边带着哭腔质问,“你说过的,你不会骗我!” “可你食言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李春生大喘气,胸膛剧烈起伏。 季予伸出手,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春生,深呼吸,别生气,我给你好好从头解释好吗?你先别激动。” 可惜已经晚了,李春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抓住胸口的衣服,心脏紧缩,胸膛泛起剧烈的疼痛,身体开始震颤,额头迅速布满细汗,面色发紫。 季予连忙冲上去,扶住李春生的身体,按下床头的急救铃。 李春生想让季予别碰他,但他说不出话,只能靠在季予的怀里不停的颤抖,痉挛,他双脚难耐地挣动,胸口的衣服被他揉成一团。 很快,医生进来,季予被拉开送出病房,只能在门外无望的等待。 万幸的是这次不像上次春生做噩梦应激那般严重,没过多久病房门就打开,医生带着口罩出来朝他点点头,意思是没问题了。 季予朝病床望去,李春生安详地躺在病床上,脸上覆着氧气罩,再次陷入沉睡。 他心揪起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等春生醒来之后该怎么给他解释,怎么说才能避免他再次惹恼李春生。 墙上的指针滴答滴答相遇好几次,季予又守了一夜。 两夜没睡,他眼睛通红,布满红血丝,脸上的胡茬也冒出来,要是李春生现在醒过来,肯定心疼的不行,但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知道。 季予正准备去洗手间洗个脸,把胡子刮了,免得让李春生看见他这副疲态。 保镖敲门走进来,低声道:“季总,外面有人找你。” “谁?” “潜翎,他说您认识他。” 第29章 解释 潜翎不是陶苏的线人吗, 为什么会来找他? 季予满腹疑问,他起身离开病房将门关上,让保镖放人进来。 潜翎穿着浅蓝色牛仔外套, 头发是经过精心打理的样子,脸上挂着笑走进来, 热情招呼, “季总, 我们又见面了。” 季予礼貌地让人坐下,开门见山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潜翎闻言收起脸上的嬉笑, 扫了屋内一圈, 只有他和季予, 他才说出今天来找季予的目的, “我今天是来告诉你, 昨天那个黑衣人,我看着有点眼熟。”他适当的停顿, 拉足了悬念。 昨天在渡刻酒吧见的那一面, 潜翎表现的吊儿郎当,所以季予合理的以为他今天来是想借陶苏线人这个身份来攀关系,不会说出有价值的东西。 没想到是他看走了眼, 季予来了兴致,他坐直身子, 但依旧防备, 开口问:“既然如此, 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顶头上司陶苏,反而来找我?这可是立功的大事。” “这事不能告诉陶苏。”潜翎勾唇一笑,别有深意看着季予,“我可得罪不起, 毕竟那人就是陶苏身边的人。” “哦?怎么说?” 他往后一靠,双臂展开搭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头一歪,十分欠揍的没有说出答案,而是说:“这么热的天,这么大的太阳,我没钱打车,只能走过来,一进您这地方就跟进了天堂一样。” 这番作风倒是跟季予对他的初印象没差,就是一个小混混。 “你想要什么?”季予面不改色。 潜翎手指敲了敲沙发,“没什么,就是说了太多话,这嘴巴有点干。”他意有所指。 话落,季予让保镖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潜翎伸手去拿,像把酒一般拿在手中,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也不喝,活像手中端的是名贵的红酒一般。 真是一个怪人。 “那个黑衣人。”潜翎喝了一口手中的水,“我看着像方池,方警官。” 方池?! 此话犹如惊雷在安静的客厅炸开,季予原本不以为然,闻言坐直身子,他犀利的目光落到潜翎身上,审视一般打量,他在考量潜翎这话的真实性。 “话不能乱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季予严肃道。 潜翎不以为然,摊手,“我只是说看着像,可没说方池就是水鸟。” 季予回想,方池确实频繁出现在和水鸟有关的地方,在s城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方池也在s城,还有他拿出来的益民医院的手术档案。 方池说手术档案是从花店老板那儿得来的,因为有陶苏这一层关系在,季予连带着对他也很信任,所以没有让人去查证,信了他的一面之词,现在想来,是有可趁之机的。 但说不通,如果方池是水鸟,为什么要把档案拿出来?为了让他们以为水鸟的真名是段鹤,不是方池? 季予想不明白,因为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在手术档案出现之前,他们根本没有半点水鸟的信息,方池如果是水鸟,没必要自乱阵脚跳出来用手术档案迷惑他们的方向。 目前来看,比起方池是水鸟,季予觉得方池是另一方势力的人可能性更大。 但炸弹那次,方池通知警局间接害春生走丢,又像是和水鸟一个目的,故意制造混乱,想趁机带走李春生。而且当时春生告诉他,他去那个巷子,是因为看见了段师傅,所以才跟上去想打招呼,结果把自己跟丢了。这简直就像分工合作,方池制造混乱,段鹤带走春生。 季予对方池的怀疑更上一层楼,他当时就觉的方池的行为很不对劲。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方池与水鸟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季予的心里已经几乎可以确定,方池一定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直。 他眸色渐深,该想办法测一测方池,如果他是清白的跟水鸟没关系,那皆大欢喜,如果他真是叛徒,那就不要怪他翻脸无情。 “还有其它要说的吗?”季予面无表情。 潜翎一口将杯子里的水闷完,笑道:“没了。” 季予正准备请人离开,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咔擦声从病房内传来,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向从容不迫的季予慌了神,他刷一下站起身拧开门把手,就见李春生自己揭开了氧气罩,半撑起身子,尴尬无措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他们,地上的碎玻璃和水混在一起,一下就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李春生醒的时候病房里没人,他渴了想喝水,就自己去狗床柜上的玻璃杯,结果没力气把杯子摔了。 季予重新去接了一杯水过来递给李春生,他皱着眉,神色之间有指责的意味:“想喝水怎么不叫我?要是伤着自己怎么办。” 李春生本来想说他自己可以,结果想到刚被他摔碎的玻璃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说:“你不在这里我怎么叫?而且我又不知道你在外面。我很渴,水就在旁边,我就自己拿了。” “再说,连喝水这种小事都要你来,那我现在真变成一个又傻又废的人了。”李春生没有接季予手里的水杯,而是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想自己变成那样。” 季予的脸色难看,他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身后传来潜翎的声音,打断了他。 第37章 “你?就是李春生吧。”潜翎走进来,站在病床角,笑着对李春生介绍自?己,“我叫潜翎,是季总的朋友。” 李春生这才注意?到他,神色变得有些拘谨,呐呐道:“你?好,潜翎。” 小鱼的朋友? 他来h市这么多天?了,除了陶苏,他没见过小鱼其它的朋友。 他还以为小鱼跟他一样没什么朋友,原来并不是吗。李春生暗骂自?己以前真是想多了,小鱼这么优秀这么帅气,肯定朋友很多的。 潜翎眼里充满八卦的意?味,看看季予,又看看李春生,笑道:“你?们这是吵架了?” 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戳破,李春生脸色微红,他撒谎道:“没有。” 生怕潜翎不相?信似的,他补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是我有起床气。”说完他接过季予手里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好几口,干燥的喉咙这才舒服了许多。 潜翎揶揄地看向季予,“哦~原来是这样。”他可不信。 “你?说的我会去查证。”季予转身对潜翎道,“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事。” 话都这么说了,潜翎心知意?会,知道自?己该走了。 于是他知趣给季予和李春生道别,随后离开康明,病房里只剩下李春生和季予。 昨天?是他情?绪激动?,今天?清醒过后再面对小鱼,李春生虽然还气着,但远没有昨天?那么生气,更多的是后悔和尴尬,他不该对小鱼发火的。而且小鱼受伤了,自?己还那样指责他,明明自?己也?撒过很多次谎骗小鱼,小鱼都没有像他这样生他的气。 李春生看着季予拿来扫帚把床边的碎玻璃打扫了,整个期间,李春生眼神放空喝着水默不作声。 他在思考,该怎么样才能弥补他昨天?的冲动?。 等季予收拾完,他搬来昨天?被医护人员挪开的椅子放在病床前,坐下,看着李春生,刚才难看的脸色已经?被他自?我调理好了,重新变得柔和,他放缓语气,认真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春生,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李春生没说话,垂下眼盯着杯子里的水。 微弱的呼吸钻进杯子里,气流微微搅动?水面,漾起一丝波纹,李春生在心里回?答季予,他没那么生气了,但他想要知道真相?,小鱼为什么要骗他。 “对不起,我确实?骗了你?。”季予抓过他的一只手捏在手心,“让你?伤心是我的错,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傻子,我一直知道你?很善良也?很聪明,小时?候是你?救了我,是你?想出办法让我们离开那个地方,连孔老师也?夸你?学的很快。春生,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心疼你?。” 李春生放下手中的水杯。 “我知道当年我离开后,你?能逃出来肯定遭遇了非人的对待,每次提到飞鱼相?关的人和事你?的反应也?恰好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我尽量不在你?面前说这些,害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但我也?确实?错了,你?有知情?的权力?,我却对你?撒谎,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随后季予将昨天?的事托盘而出,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目前查到的一些线索和对方池的怀疑,除了李茂勋是水鸟的人这件事,季予隐去了,没有提起。 听完,李春生才明白原来是这样,小鱼并不是看不起他,不是认为他是傻子不值得知道这些,而是关心他。 原来是他心思太敏感又自?卑,误会了小鱼。 李春生摇摇头,“对不起,其实?我也?有错。” “我也?对你?撒慌了,我发烧是因为那天?你?走后,我对着空调风口吹风才着凉的。” 季予一愣,原本温柔鼓励的神情?一下变得严肃,“你?说什么?” 祸从口出,李春生心叹,完了,他怎么脑子一热把这个说出去了! “那个,我可以撤回?刚刚说的话吗?” “不能。”季予有些生气,“下次不准再这样了,你?知道我回?卧室发现你?发烧我有多害怕吗,别这样对我,春生。而且你?要是一直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哪里还有精力?跟我一起把飞鱼他们揪出来。” “对不起,小鱼。”李春生道歉。 这下季予又掌握了话语权,他问?道:“还有哪些事骗过我?现在告诉我,我不怪你?。” 李春生大?脑迅速飞转,他想到了什么,睫毛颤动?,说出了一个令季予十分震惊的事情?。 “其实?当年,益民医院那场大?火。”李春生说的艰难,“与我有关。” 第30章 益民医院 “春生, 怎么回事?” 李春生的面上浮现悔恨,“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十年前?, 病床上的李春生从麻醉中隐隐约约醒过来,意识像被放进极地深海的冰刺, 尖锐又混沌。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只能?感受到后腰处极致的钝痛和灼烧感, 有?人在他的病床边说话,李春生听得出来是飞鱼的手下。 他的心陷入无底的寒窖——他没有?逃跑成功, 他又被飞鱼抓回来了! 李春生一动?不敢动?, 不敢让他们知道他醒了。 他必须重新想办法逃出去,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 他要是再被飞鱼抓回去, 肯定会得到比以前?更?为可怕的对待,而且他们已经拿去了他的肾脏, 下一步, 肯定就是他的命了。 有?人凑到他的面前?顿住,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李春生睫毛颤了颤, 掌心的汗冒了出来,恐惧作祟, 心跳声震动?鼓膜, 心跳越来越快, 刹那间旁边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湿热的气?息离开了他的脸。 李春生听见?一个?磁性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来人。” 随后是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摸上他的身体, 解开他的衣服,李春生知道肯定是医生,他继续装没有?醒过来。 但他怎么可能?骗得过医生,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医生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男人无声的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拆穿李春生,于?是医生装模做样检查,将监护仪的警报关掉。 李春生的心提起来,害怕医生能?看穿他的伪装。 但幸好医生并没有?,只是检查了一番,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只剩他一个?人。 那一天之后,李春生再也没有?听见?过那个?磁性的声音,到现在要是再次遇到那个?人,他很可能?已经听不出来了。现在在病房说话的都是一些他熟悉的声音,飞鱼以前?的手下,断指和瘦猴。 人如其名,断指的右手小指因为借了高利贷欠钱不还被人砍断了,为了还钱跟着飞鱼做事;瘦猴身材矮小,脑瓜子灵活,平时给飞鱼干通风报信的事。这两人在他被李鹏飞卖给飞鱼前?就跟着飞鱼了。 两人唯飞鱼马首是瞻,与飞鱼形影不离,所以李春生可以肯定飞鱼也在益民医院。 但这么些天为什么飞鱼一直没有?出现,李春生就不知道了。 就在李春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装睡的时候,有?人摘掉了他的氧气?罩,他以为是护士,直到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像十年老?醋混合了化学药品,李春生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同?时,他知道来的人不是护士,是断指。 他还在飞鱼身边的时候,经常在断指身上闻到这个?味道,以前?他还十分疑惑为什么断指身上这么臭,他还以为是断指不洗澡,后来小鱼告诉他,断指是一个?瘾君子,他才恍然大悟。 气?味十分浓郁,很显然,今天断指又磕了药。 “醒了就睁眼,别装死。”断指将脸凑到他的面前?,开口?说话,口?中那股刺鼻的气?味直接喷在李春生脸上,厚重的臭味扑面而来,换谁都忍不住,更?何况定力和意志一向很差的李春生。 他睁开眼,断指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吊三角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暗光。 李春生简直要怀疑断指是故意的,知道自?己嘴臭,故意凑到他面前?张嘴说话,就是为了激他醒过来。 断指抱臂嘲讽道:“小兔崽子你早醒了吧,不敢睁开眼是怕老?子弄死你吗?”他说完话锋一转,“不过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要是再敢装死,老?子现在就提前?送你去死。” 李春生没说话,愣愣地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对待这些人,沉默是应对这些人最好的方式。 越说越错,他刚来的时候不懂事尝试过交流、反驳,结局是这些人跟李鹏飞一样自?大、傲慢,见?不得别人忤逆他半分,见?不得弱小如蝼蚁的李春生也敢跟他们犟嘴,通常会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或者一拳一脚落在他的身上,要他跪着哭着给他们道歉、认罪。 太多?次毒打让李春生学乖了,再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他只会闭上嘴,劝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第38章 毕竟嘴上的辱骂总比拳打脚踢要更?容易忍受,他不想傻傻地送上去给他们虐打,最后还要昧着良心,匍匐在他们脚下痛哭流涕,恳求一个?施暴者的原谅。 那样的场面太惨烈,又太恶心,李春生尽量避免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知道了吗?”断指弯腰,目光有?些涣散,神色之间充满餍足和兴奋,再结合那股刺鼻的臭味,一看就是磕了药,“装死害老子伺候你这么久,给老?子识相点!” 李春生垂下眼,他在他们面前?一如往常那般乖巧听话,艰难出声道:“知道了。” 一说话,长时间没说过话的喉咙像卡了一颗毛刺的板栗,针扎一般疼痛。 断指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没有?再找他麻烦,咧开嘴露出一口?烂牙,黑褐色的牙齿像树桩一样嵌在他的牙龈上,他双手插兜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离开病房,直到门快要关上,李春生才敢扭头去看他的背影。 就这样,他在益民医院待了接近一个月,腰上的伤口?才终于?快要见?好,李春生可以开始筹划跑路。 他其实不明白飞鱼他们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拿走了他的肾脏,又付医药费让医院救他?很矛盾,但李春生没有?时间搞清楚他们的想法,也没有?能?力知道。反正不管飞鱼他们什么目的,他都必须离开这里,逃到一个?飞鱼找不到的地方去。 伤口?一日?一日?见?好,李春生却对逃跑毫无头绪。 他们将他看的太紧了,李春生都不知道飞鱼为什么这么看重他,居然派了两个?手下每天看守他。 他养伤的这些日?子里,瘦猴和断指每天都会守在病房外,一般是一人一周轮换着来,基本没有?李春生独处的时刻。唯一的机会是有?一天医生临时打开门来换药,李春生透过半开的门没看见断指的身影,回来之后又带着一股浓厚的臭味,,他才知道断指会在看守他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嗑药。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漏洞,李春生只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夜深,后腰处的伤口?像有?蚂蚁在爬一般,很痒,李春生忍耐了好久,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抠,在指尖触及身体上突兀的疤痕时,他的手一下缩回来,像被针扎了一般,其实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他恐惧这个?疤痕,恐惧被夺走肾脏的回忆,李春生只能?用力攥紧被子,咬紧牙齿忍过这阵奇痒无比的酷刑。 或许这就是飞鱼他们的目的,拿走他的肾脏卖钱,看他遭受病痛的折磨,然后逗狗一样施舍他一点希望,最后再把他打回地狱。 李春生知道,他们一直是这样恶劣的人。 一如往常的,断指瘾犯了,李春生看见?他一个?劲去抠挖自?己的脖子,用手上被砍掉小拇指的横截面去磋磨墙壁,用力又沉重的喘气?,发出难耐的呻吟声,仿佛跟他一样正在忍受麻痒。 果然没过一分钟断指就忍不了了,他抬头盯了一眼李春生,暗含警告,随后也不管李春生是什么反应,东倒西歪扶着墙往厕所走去。 自?从被李春生撞破他偷溜去嗑药后,他再也没忍过自?己的瘾,反正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断指很自?信。因为一个?月里,他这样做过很多?次,从来没有?出过事,所以断指今天依旧认为李春生会乖乖听话,在病房里等他磕完药回来。 李春生一直装乖巧听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断指心大,一般会离开半个?小时左右,他要在这半个?小时内离开医院,最好离开城市,让这些人再也不能?找到他。 正当他准备动?作,拔掉手上的监护设备,忽然外面传来响动?,李春生刚放到地上的脚又收回去,重新躺下装作自?己睡着了的样子。 悉悉索索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样子,没有?人说话,可能?是耗子?李春生猜测,他睁开眼悄悄透过门上的透明窗口?看了一眼走廊,没有?人经过,感应灯亮了一下又熄灭。 又等了五分钟,声音没了,也没有?人打开门,他提起的心终于?稍稍落下来,李春生捂住自?己的左腹,踮起脚尖,推开病房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突兀又悠长的响声,给李春生吓了一跳。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李春生没有?觉得奇怪,他猜测可能?是断指在这里待太久了才会有?残留这种味道。 走廊的感应灯因为门的声音全部亮了,地上有?保洁拖过地之后的水渍,远处楼梯口?一片黑暗,只有?逃生通道指示牌发出幽绿的光,像恐怖片里出现的场景,李春生又紧张又害怕,心脏咚咚作响。 他捏紧拳头鼓起勇气?,踱步往楼梯走去。 空荡寂静的医院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啪嗒啪嗒,若有?似无的回声显得可怖又寂寥。 害怕突然回来的断指,害怕想象中的鬼魅,李春生的动?作越来越快,脚上的步子越来越大,到了楼梯口?直接飞奔下楼,即使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开始由麻痒转为刺痛,他也一刻不敢停。 推开逃生通道的大门,夜晚的凉风牵起他的头发,在离开之际,李春生回头望了一眼医院大楼。 矗立在黑夜里的医院只有?顶楼的益民医院几个?大字亮着,照亮了医院下方的一小片空地,随后五楼一个?房间骤亮,李春生面色一白,肯定是断指回来了。 断指发现他跑了! 李春生的脑子里只有?这句话,他立马慌了神,连忙转身冲向黑暗,再不敢看身后一眼。 当晚,他只能?蜷缩在桥洞歇息了一夜。 第二天李春生发现自?己没有?身份证,没有?钱,要想离开这个?城市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确实是个?傻子,逃跑居然连跑路费都没有?考虑到就脑子一热行动?。 正当他惶恐不安,毫无办法的时候,他遇到了来城里看病的李老?老?。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夜里五楼亮起的光亮,不是断指发现了我。而是失火了!整个?益民医院沦为一片废墟,死了很多?人,包括去厕所嗑药的断指。”李春生瞪大眼睛,全是对回忆的恐惧和对自?己行为的悔恨。 “断指罪有?应得,但其它的病人和医生护士,他们是无辜的!”李春生抬手捂住脸,“我本来有?机会救他们的,可我为了自?己逃命,忽视了这一切,害他们丢了性命,都怪我。” “我是一个?罪人!” 第31章 真相 “春生, 你先别激动!”季予搂住李春生,控制住他的手。 凶猛的火将人吞噬,断指出现在他面前, 狞笑着朝他伸出手叫他偿命。全是人,全是尸体!他们被火舌舔舐过的皮肤像腐烂的竹笋壳一样剥落, 露出猩红的血肉, 犹如地狱的恶鬼一个一个缓慢地向他走过来, 嘴里喊着、尖叫着,来找李春生索命。 不管他怎么摇头, 怎么推攘都无法让他们远离。 他们越来越近, 十只手, 百之手掐住他的脖子, 李春生快喘不过气来。 是泪, 是恐惧,是悔恨, 李春生分辨不过来,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红血丝布满他原本?剔透的眼球,双手被季予按在身下依旧不停的推拒、挣扎, 脖子上?的青筋突起来,像树扎根一般蔓延至衣服底下。 又变成了这样, 李春生陷入痛苦的回忆, 任凭季予怎么呼喊都换回不了他的半分神志。 生怕李春生又因为?情绪过激导致心悸和晕厥, 季予连忙按下床头的呼救铃,准备采取强硬的手段,让医生给李春生注射镇定剂。 季予按住李春生的手,护士将针管里的药液推入静脉, 冰凉的液体注入身体顺着血管钻进他的心脏,李春生一下松懈,他眨眨眼,所有的一切消失在他的眼前。 没?有断指,没?有大火,没?有尸体,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按住他的不是鬼魅,是小鱼;掐他脖子的不是恶鬼,是他自己。 李春生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眼泪从眼角划过,季予伸手擦去,李春生扭头看向季予,眼神落到他身上?,开口道:“对不起,我又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说这话时,李春生浑身无力,思维像抛出去的渔网一样发散平和,大脑皮层被羽毛轻抚,那些痛苦、后悔、愧疚和恐惧都被扫走,视线逐渐模糊,白色的天花板变成厚厚的云层,他好像漂浮在天上?。 他听?见季予说:“这不怪你,春生,是这些回忆太过痛苦,怪我又让你想起。” 季予撩开他凌乱的头发撇在耳后,指腹擦过他的脸,温热的触感让李春生从云间跌落,他的声音微弱:“小鱼,我罪孽深重,这是我欠他们的。” “或许我现在身上?这么多病就是因为?十年前我抛弃了他们,这是报应,我应该跟他们一起死在十年前的益民医院的,都是报应。”李春生喃喃说着胡话。 季予捂住他的嘴,轻轻抚摸他的额发,一下一下像春风轻抚杨柳,抚平他内心的焦躁和自暴自弃,“春生,这不是你的错。听?完你的回忆,我觉得这场火灾不是偶然。而且陶苏他们查过益民医院的火灾是由?于药剂起火,这么大的火势,你再从楼下跑回去也于事无补,这是命数。” 第39章 “所以别将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好么,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重的担子真的会把你压垮的。”季予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来,他实在不能忍受李春生将其他人的因果全部担在自己肩上?。 十年了,季予不敢想,李春生是怎样背负着这些无为?人知的秘密一个人生活这么久。 “为?什么不是偶然?”李春生想不明白,明明官方的通告就是偶然。 “你说你出门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保洁打扫过后的痕迹,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不是水渍而是有人泼洒的易燃化学药品,再结合你说的有刺鼻气味,那就更加能确定了。”季予几乎能断定,“这场火灾不是偶然,是有人要害你。” 可是他除了飞鱼那伙人就没?有得罪过人,而飞鱼已经把他攥在手中,捏死他比捏死蚂蚁还容易,也没?有理由?这样大动干戈要来放火烧死他。而且如果真是为?了杀他才放的火,那他就更是罪人了,如果不是他,就不会发生火灾,那些人就不会被火活活烧死。 季予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显然看穿了他的想法,说:“春生,就算是这样,冤有头债有主,他们的仇人是放火的人,而不是你。真正应该得报应下地狱的另有其人,你能明白吗?”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真正的罪人找出来,还他们一个真相,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得以慰藉。” 十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 沧海桑田,日?月变换,蛛丝马迹早就被岁月冲刷干净,不会等回头的人。 李春生一向悲观,“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就算当?时有线索,现在也肯定不在了,小鱼,我们真的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吗?” “只要是人为?就有疏漏,只要发生过就会留下痕迹。”季予问李春生,“你相信我吗?” 他当?然相信,小鱼是他的世界里最无所不能的人。 “我相信。” 无论小鱼做什么,李春生都无条件支持,无条件相信。因为小鱼是这世界上?仅剩的唯一一个关心他,爱护他的人。同样,他也需要回报以同样的关心和爱护。 “你的手怎么样了?”李春生扭过头看向季予的手臂,这才发现血从纱布里渗了出来,粘腻的猩红透过白衬衫,犹如白雪里盛开的红梅,扎眼的紧。 肯定是他刚刚情绪激动弄伤了小鱼,李春生眼里闪过懊悔和愧疚,为?什么他一直在伤害爱他的人。 以前是他的妈妈,他没?能力保护最后因他而死;现在是小鱼,他承蒙小鱼的照顾,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到小鱼,无论是感情还是身体。 “我没事。”季予毫不在意地挽起袖子,露出受伤的手臂,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一看就很?疼,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动作?自如,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刚刚还用那只手按住他的手脚。 李春生有些十分自责的说:“这么多血,哪里像没?事的样子,都怪我。” 要是以前季予肯定会装痛卖乖,但今天春生才经历情绪的大起大落,季予舍不得再让他为?他担心。 “不疼,就是小伤,待会儿我让护士重新包扎就好了。”季予安慰道,“真的,你看我手很?灵活的。”他说着挥动手臂示意李春生看。 李春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眉头微皱,嘴巴一抿,明显是不高?兴了。季予停止动作?,老?老?实实去找护士重新包扎,李春生这才满意,让季予把重新包扎好的手臂给他检查。 那些鲜红的血迹已经不见,只剩洁白的纱布包裹在季予结实的手臂上?。 “你总说我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你也应该这样。”季予收回手,李春生语重心长说道,“我们都要做到。” “绝对没?有下次。”季予向李春生保证。 “春生,那你也向我保证,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不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我们是家?人,家?人就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季予拉过他的手包裹在手心,用体温温暖李春生冰凉的手,“还有,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别将自己困在回忆里,你没?有错,春生,错的是那些恶人。” 李春生有点不好意思,他撇开眼,嘟囔道:“你怎么要我保证这么多,我才让你保证一个。” 季予笑道:“那你答应我吗,哥。” 好久都没?有听?见小鱼叫他哥了,李春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转过头,小鱼脉脉盯着他的脸,等待他的回答。 小鱼连哥都叫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况且所有的事情说出来之后,有小鱼和他一起面对,他也不应该再沉溺于过去了。压在心口十年的重石终于被卸下,他终于不用再被频繁的噩梦袭击,被经年累久的恐惧和悔恨折磨,不用在午夜梦醒时无意识的流着泪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有回去救他们,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死,他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过去了。 “好,我保证。”李春生眉眼弯弯,“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跟你说,你可别嫌我烦。” “我的荣幸。” 话落,温热湿润的气息靠近他的手,季予亲吻了他的手背,李春生一愣,他僵硬地低头,撞进季予深情的眼眸中。 李春生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小鱼好像......好像喜欢他。 “你知道了吗?”季予温柔地笑起来,病房明亮的白炽灯下,如此?近的距离,李春生可以看见他眼里自己的倒影,“知道我的心意了吗?” 扑通——扑通—— 是镇静剂失了灵,还是他的心脏又坏掉了?李春生不知道,他只知道小鱼话落之后,自己的心跳像雨中的花苞绽开,声音清脆但只有花苞自己知道。 急促的心跳让他慌了神,李春生着急移开眼,嘴硬说:“我不知道。”殊不知红晕早就悄然爬上?耳尖。 季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牵起嘴角偷笑,没?有拆穿李春生的故作?镇定。 “那我告诉你好不好?” 他不要,李春生捂住自己的耳朵,是拒绝的姿态。 “我喜欢你,春生。季予喜欢你。” 第32章 喜欢 李春生?一直以为小?鱼这么照顾他, 是因为他们小?时候的?感情和经?历:他救过小?鱼,所?以小?鱼为了报答他,才对?他这么好, 把他当?作家?人一样关心照顾,他能感受到小?鱼的?真心, 所?以他也付以真心, 把小?鱼当?作弟弟一样。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 好像小?鱼对?他的?感情和他对?小?鱼的?感情不一样。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亲情,可小?鱼却想和他一起拥有爱情。 李春生?不能接受, 明明亲情是世界上最好的?感情, 小?鱼为什么偏要抛弃最纯真的?亲情去向他讨要爱情。 况且, 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 “小?鱼, 我们都是男人, 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李春生?将自己的?手从季予的?掌心间抽出来。 “谁说的??”季予将他逃走的?手重新抓回手中,“我们该做的?都做过了, 不是吗?” 李春生?犹如晴天霹雳, 小?鱼在说什么?!他们做什么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李春生?双眼微微睁大?,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把话说清楚, 我们做什么了?” “夫妻是不是会?坦诚相待?”季予眨眨眼, “我们在李家?村就互相洗过澡了, 你身上哪些地方?长什么样我都清楚......” “别说了!”李春生?打断季予的?胡言乱语,这下镇静剂是彻底不管用了,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潮红从耳根开始蔓延至锁骨以下, 他整个人像煮熟的?鸭子。 李春生?想直接爬起来捂住季予的?嘴。 他不是害羞,他是觉得羞耻! 原来小?鱼这么早就开始对?他抱有那种心思了,亏他还那么信任他,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他几乎都满足了。包括一起洗澡,一起睡觉,而且就在这个康明医院,他还因为身体虚弱,被季予骗着哄着抱着去上了厕所?! 李春生?被这些回忆里的?事实羞得说不出话,孔老师教的?“悔不当?初”四个字他算是在今天切身体会?到了,但?他此?时不能沉默,他必须得说点什么坚定自己的?立场。 “你说的?这个,家?人也可以做。而且我们都是男人,洗个澡又没什么。”李春生?嘴硬道,实际上他想到了很多家?人也不会?做,但?他和小?鱼却做了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季予凑上来,双臂撑在他的?脑袋两边,将他拢在身下,缓慢地向他靠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越来越近,李春生?终于撑不住扭过头,气?息落到他的?耳朵上,季予附耳,说:“还有亲吻,我们也做过了。家?人不会?做这个。” 暧昧的?气?息笼罩两人,李春生?抬手撑住季予的?胸膛,他想把人推开,但?只能阻止季予进一步靠近,他又羞又恼,不明白季予今天为什么这么逼他。 第40章 “你故意的?。”李春生?瞪他,话说的?很重:“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们这种关系要是在一起,是□□,不会?被社会?允许的?!”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算。”季予见招拆招。 李春生?被季予的?话噎住,只能气?鼓鼓地瞪季予,毛茸茸的?头发堆叠簇拥着那张脸,活像一只炸毛的?猫,毫无杀伤力,反而把季予萌的?一脸血,他更喜欢了。 有什么东西抵住了李春生?,他正疑惑,随后想到了什么,身体一僵,热血直冲头顶炸开,李春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一把推开了季予。 咚咚——安明宇敲门直接走了进来。 季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一边的?毛毯盖在自己腿上,脸上不动如山,十分正经?,要不是李春生?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真的?会?被他这张脸给骗过去。 “什么事?”季予颇为不爽,问?安明宇。 安明宇一脸懵,不明白自己明明勤勤恳恳为老板做事,为什么老板还要生?他的?气?。他到底哪里惹到了季予? 安明宇也不敢多问?,只说:“白文那边查出来了。” 他适时停止,看了一眼李春生?,又看向季予,提醒季予这里不方?便,出去说。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春生?的?脸红的?快要滴血,他再看自家?老板不耐的?神情,他好像知道季予为什么会?不爽他了。 他好像破坏了老板的?好事,坏了,安明宇开始担心自己的?年终奖。 季予扫他一眼,“直接说吧,春生?都知道了。” “啊?”安明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答应,“哦。” 谁能告诉他短短一日之内发生?了什么?老板怎么就放心让李春生?知道这些事了,以前他不是最忌讳谁告诉李春生?了吗?还有两人之间的?古怪的?氛围,老板不会?跟李春生?表白了吧! 他把白文调查的?结果递给季予,随后眼睛在两人之间转过来转过去,试图找出蛛丝马迹证实自己的?猜想。 李春生脸上的温度持续不退,他逃避安明宇的?眼神,整个人都快要躲进被子里,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还不敢看季予和安明宇,只敢盯着地面,状若鹌鹑。 “眼睛再乱瞟,你的?年终奖就真没了。”季予翻看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说道:“还有,没话说,就可以出去了。” 安明宇闻言顿时收回自己的打量的眼神,直直盯着季予手中那份文件,心里纳闷,他家老板可能真是天神下凡,后脑勺上还长了一双眼睛,非常人也。 “之前您不是让我们找出方警官.....”安明宇顿了一下,他想到了什么,把话咽回喉咙里,重新组织语言道:“您让我们去查方?池打人的?事情,上次我们只拿到了视频,后来白文又去找了当?年被抓的?当?事人之一,马老三,问?出的?数量和官方通报的数量对不上。” “马老三没有和警方?说实话,当?年那场交易实际数量是2kg,可警方?实际缴获的?才500g。马老三说其余的都被水鸟带走了。”安明宇将白文的?话复述给季予,“至于被方?池打的?那个人,叫孙志学,当?年被抓进警局又放出来之后就失踪了,白文也暂时找不到他的?踪迹。” 季予很快看完了报告,是一些官方?通告和口供的?对?比,他眸色深沉,皱眉说道:“所?以说,当?年方?池打人很可能是为了放出信号让水鸟撤退?” 安明宇轻微摇摇头,“我问?过警局那边了,打人那事本来就是抓捕犯人的?时候发生?的?事,最多算他暴力执法,只要他说出原因就可以自证清白,局里也好给群众一个交代?,但?他死活不说打人的?原因,所?以上面才罚他停职一个月。” “或许真像您猜测的?那样,他说不出原因是因为原因不能说出来。”安明宇道。 季予瞪他一眼,什么废话文学。 安明宇低头,不敢再说话。 “继续找孙志学的?踪迹。既然方?池不肯说,就从孙志学入手。”季予放下文件,“公司那边怎么样?” “一切尚好,您放心。” 东西都交代?完了,安明宇也不便再打扰老板的?二人世界,抱着文件赶紧跟李春生?和季予道别,像一阵烟一样迅速离开病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季予和安明宇的?对?话,李春生?听的?云里雾里,他总觉得方?警官不是那种人。 安明宇一离开,季予就去了厕所?,等?李春生?想明白他是去干什么的?时候,脸上的?温度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跟小?鱼怎么变成这样了,李春生?想不明白。 他们分别了将近十年,听小?鱼的?意思是他对?他早有心思。李春生?很难理解,小?鱼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十年没见,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况且他这个人这么穷,还一身病,没什么优点。 在李春生?的?世界里,亲情比爱情更为可靠、牢固、长久。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肯接受季予喜欢他的?原因,他想要和季予一直保持兄弟关系,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可小?鱼却不想和他保持亲情,而是想要爱情。 可夫妻就是因为爱情结合在一起,他从小?见识到的?夫妻却都没有一个好结局。 在洼村,大?部分的?夫妻都离婚了,包括隔壁家?王奶奶的?媳妇也是这样。他自己家?,虽然爸爸妈妈没有离婚,可他们的?感情早已破裂,李鹏飞只会?毒打妈妈和他。 李春生?之所?以认为亲情是世界上最好的?感情,是因为无论是在洼村还是在李家?村,每家?大?人都对?自己家?的?小?孩心疼爱护的?紧,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就算各在一地,血缘和亲情会?永远将他们连在一起。而他自己的?妈妈也很疼爱他,他也时刻记得妈妈,除了李鹏飞这个例外。 既然自己想不明白,就问?别人,李春生?拿出许久不用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厕所?,里面有水声,很明显小?鱼在洗澡,一时半会?出不来,于是李春生?放心点开他常用的?软件,发布了一个问?题。 ——怎样劝弟弟放弃喜欢哥哥。我只想跟他发展亲情,而不是爱情。 点击发送,一个小?圈圈转啊转,显示正在发送中。李春生?等?了一会?儿,终于发送出去,他迫不及待点开评论区,等?待其他人的?答复,结果帖子下面看见黄色的?五个小?字:正在审核中 李春生?泄气?,他刚想收起手机,准备过一会?再看,结果厕所?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季予站在他的?面前。 白色浴巾松垮绕在腰间,两端打了一个松垮的?结挂在在髋骨上方?,堪堪遮住小?腹以下。洁白的?纱布微微湿润贴在他的?结实的?手臂上。灯光下,晶莹的?水珠顺着肌肉的?线条流下,划过腹肌和人鱼线,最终落入浴巾边缘,引人遐想。 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李春生?愣在原地,连手机都忘了关。 只见季予抬手抹开额前的?湿发,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眸色深深盯着他,说: “准备好了吗?” 第33章 徇私枉法 “什么?”李春生脑子宕机。 下一秒, 季予整个人凑上来,一只手箍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 吻上了他唇。与上次简单的?蜻蜓点水不同,季予用舌头顶开了他的?唇, 勾住他的?舌头。 湿润的?唇瓣带着沐浴后的?水汽, 一轻一重碾过他的?唇珠, 再吮吸、舔舐、轻咬。舌尖探入,像春雨撬开冻裂的?土壤, 温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李春生反应过来, 双手去推攘季予, 没有半分作?用, 反而被越扣越紧, 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动弹不得,他身上的?水珠瞬间消失在他纯白的?病服上, 李春生只能放弃挣扎, 被动地承受。 双手被固定在季予的?胸前,滚烫湿润的?皮肉紧贴着他,手下跳动的?心脏带着胸膛微微鼓动, 李春生微微一愣,随后似乎是?为?了惩罚他的?不专心, 季予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唇珠, 李春生闷哼一声。 两人的?气息交缠, 温度升腾,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头顶的?光碎成无?数个圆圆的?亮点,而季予的?吻越来越深, 呼吸全被夺走,李春生把自己的?脸憋的?通红,他渐渐呼吸不过来了,被季予吻的?头晕目眩,目光有些发散。 唇齿间溢出轻笑声,季予终于?大发慈悲放开李春生,撤回扣着他后脑勺的?手。 松开的?那一瞬间,“啵”的?一声,李春生失去支撑,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往旁边倒,季予连忙伸手搂住他。 他的?唇瓣红肿,红润的?唇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粼粼的?光泽,像草莓味的?果冻一样,嘴角还挂着水光,脸颊红的?像熟透的?番茄,呼吸急促,双眼失焦,隐隐有泪光,倒影着季予的?身影。 第41章 季予指腹抹去李春生嘴角的?涎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着轻声道:“惩罚。” 李春生心跳声咚咚作?响,他现在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能任凭季予欺负。 季予单只手去拿手机,想要看?看?李春生刚才在干什么,没想还没拿到,李春生撑着半口?气一把薅过手机,锁屏关机一条龙,随后塞进枕头底下,意思很明显,不要他看?。 那好吧,季予妥协,没有再去拿。 反正?等春生睡着了,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季予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若有所思。 “笨蛋,下回记得换气。”季予点点他的?鼻尖,“我都怕你晕过去。” 李春生缓了一会?儿才彻底找回自己的?呼吸,随着而来的?是?恼怒,他挣开季予的?怀抱,抱着枕头挡在自己面前,离他三尺远,整个人挪到病床边缘,警惕地盯着季予。 “你太过分了!”李春生指责季予,眼角还有未干的?生理泪水,红晕的?脸色没有完全褪去,脸颊粉粉的?,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气势,李春生自己也知?道,但他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你无?赖,你流氓!”李春生想到一个学过的?词就乱用,“你徇私枉法!” 季予一本正?经反驳:“是?你先玩手机的?啊,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李春生抬起手狠狠擦拭自己的?嘴唇,试图擦去残留的?触感和滚烫的?温度,“我没有贪玩手机。我才用十分钟不到,你就出来了。你不能惩罚我。” 而且他什么时候允许小鱼这样惩罚他了!他刚准备质问季予,哪想季予直接堵住他的?话。 “那好吧,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搞清楚你有没有贪玩手机再惩罚你。”季予说完向前一步想把李春生捞回来,他坐那么边上,季予怕他掉下去。 李春生一看?他动作?就大叫,“你站住,别过来!” 他以为?季予还想把刚才的?事情再来一遍,或者对他做更过分的?事情。不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三次,他又?没有小鱼力气大,为?了阻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李春生必须防患于?未然,不能让小鱼靠近他! 季予看?他这么激动,只能站住不动,他好好劝说道:“春生,你坐过来一点,别掉下去了,这里不比家里的?房间有地毯,瓷砖摔下去很痛的?。” “你不准过来,退后三步。”李春生不动,盯着季予,“你退后我就过来。” “好。”季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身上的?水滴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上,在瓷白的?地砖上留下一堆一堆晶莹剔透的?小珍珠,“我退后,你过来。” 他说完后退三步,李春生这才放松紧绷的?身体,依然警惕地盯着季予的?动作?,抬起后臀小心地往病床中间挪了几下。 季予见?他离开病床边缘,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李春生的?胸前洇湿了一片,细小的?深色小圆点连成片变成一大块深色的水渍,季予见?了,有些后悔自己没擦身体就往他身上凑把他衣服打湿了,要是?感冒就不好了,他连忙拿出一套新的睡衣,递给李春生,“春生,你衣服湿了,换一套再睡觉。” 李春生低头,胸口?那片深色的?湿印时不时贴在身上,凉的?他一激灵,确实不舒服,但这都要怪谁! 李春生扯过衣服,瞪他,“还不是都怪你。” “我错了。”季予认错态度良好,哪想他继续补充,“下次再也不湿着就亲你。” “还有下次?!”李春生要被他气死了,“以后你必须离我七步远,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 完蛋了,这下真?把人惹恼了,季予摸摸鼻子,讨好道:“我错了,别这样,春生。” 李春生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你转过去,我换衣服。” 季予不敢再逗弄他,听?话的?转身,身后传来李春生穿衣服的?声音,季予掐住指尖才忍着没有转过身去帮他穿衣服。 很快李春生就换好了衣服,季予把湿衣服收起来放到脏衣篓里,李春生全程戒备,盯着他的?动作?,确保他没有做或者想要做其它过分的?举动。 季予还挺享受李春生专注盯着他的?目光,即使他是?在防备他,他人往椅子上一坐,拿过旁边的?毛巾擦拭自己还在滴水的?湿发。 李春生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没有其它动作?的?打算,心里松了一口?气。 水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流下,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烁,滴落进他的?锁骨。擦拭时手臂抬起,饱满的?肱二头肌在皮肤下隆起,肌肉随着动作?收缩,线条凌厉又?优美?。 李春生无?意识喉结微动,怎么觉得嘴里有些渴?他吞咽一下,去拿床柜上的?水杯,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可余光中,季予的?腰腹微微卷起,水滴半落不落,膝盖分开,浴巾下的?大腿肌肉紧绷,弧度流畅。 李春生受不了了,他猛地喝完一大口?水,对季予道:“你去把衣服穿上。待会?儿要是?有护士进来查房怎么办,小鱼,你羞不羞。” 穿这么少干嘛,孔雀开屏吗?李春生腹诽。 季予确实抱着这样的?心思,他闻言擦拭头发的?手一顿,老油条一样满不在意笑着抬头,“我又?不介意,不羞。” “我介意。”李春生咬牙切齿。 下一秒,季予瞬移到他面前,盯着他那张漂亮又?略显凌厉的?脸,半是?好奇半是?打趣道:“你为?什么要我穿衣服?担心我被其他人看?到,是?吃醋了?” 李春生身体往后仰,季予又?向前一步,“还是?说,你看?见?我的?身体,害怕自己把持不住?” “我没有!”李春生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怒视季予,“你爱穿不穿,我不管你了,你就果着身子随便让人看?吧,或者等空调把你吹感冒,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季予嘴角一勾,心里得意,看?春生这反应,想来是?被他猜中了。 李春生说完整个人往被子里一缩,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不管季予了。 他才没有像小鱼说的?那样,什么见?鬼的?把持不住!绝对是?因?为?空调开的?温度太高了,他才这么热,这么口?渴,李春生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谴责季予胡言乱语给他扣帽子。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李春生猜测,应该是?小鱼在穿衣服,他悄悄转过身,以为?谁都没发现,掀开一个缝,看?是?不是?他想的?那样,结果下一秒就和季予对视了。 他衣服半扣,大部分胸肌还露在外面,眼波流转带着笑意,抓包李春生偷看?。 季予走上前捏住被子一角微微用力往外扯,被子里的?李春生用力抓紧,季予不敢用力,见?拉不过李春生,他就弯下腰,将脸凑到那个李春生自己掀开的?缝前,“你怎么偷看?我,春生?” “要看?就光明正?大看?,我很乐意的?。”季予盯着黑暗里微微发亮的?双眼,笑着道。 谁要看?他?他只是?检查小鱼有没有听?哥哥的?话,乖乖穿衣服罢了。就是?这样,李春生心里肯定自己。 在被子里翁着,他的?声音有点闷,反驳道:“我没有看?你,我只是?透口?气,你别自作?多情。”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春生只是?透气。”季予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是?我错怪你了。” 一句话噎得李春生反驳不是?,赞同也不是?,总之听?起来阴阳怪气。 他对季予说,“我要睡觉了。”随后伸手把唯一的?缝扣上,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李春生竖起耳朵悄悄听?外面的?动静。 “晚安。”小鱼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脚步声啪嗒啪嗒,随后是?脱鞋上床的?声音。小鱼应该回去睡觉了,李春生猜测,这样才对嘛。 他放下心,身体慢慢放松,蜷缩身体,意识陷入虚无?。 夜深,季予翻身下床,他靠近李春生的?病床,昏暗的?夜光灯下,李春生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密不透风。 不闷吗?季予哑然失笑,他弯腰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被子一角,缓慢地拉开,李春生蜷缩在被子下,凌乱的?发丝胡乱盖在脸上,季予捏起发丝一点一点规整到李春生耳后,露出他被闷红的?脸。 李春生呼吸平稳,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季予盯了许久,没忍住在李春生脸上轻轻的?啄吻,随后手伸进枕头底下把李春生的?手机拿出来,开机,打开软件使用记录,一个一个翻查他常用的?软件,他想要知?道李春生为?什么不让他看?。 “怎样劝弟弟放弃喜欢哥哥。我只想跟他发展亲情,而不是?爱情。” 季予一边欣慰李春生居然会?想到发帖子询问网友,一边感到无?语和好笑,因?为?之前季予怕他不懂,可能泄露自己的?私人信息,所以帮他把设置改成了私密账号。 第42章 李春生发出去的?时候没有改掉设置,也没有勾选所有人可见?,所以这条帖子并没有人看?到。 季予点开帖子,进行修改,在帖子后面补充,括号,里面写了六个字,“没有血缘关系”。点击发送,再重新设置可见?范围,将私密账号关掉。 季予有些期待明天春生看?见?网友回复这条帖子了。 手机屏幕微弱的?蓝光照亮季予的?脸,他勾唇,眼睛盯着李春生,是?计谋得逞的?笑意。 第34章 手抓饼 第二天一早, 天蒙蒙亮,大部?分医院里的职工都还没上班,四周一片寂静, 空气中有水雾,今天肯定是一个大晴天。 李春生还没醒, 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人将他抱了起来, 他想睁眼, 但实?在是太困了,又闻见了熟悉的味道。他放下?心, 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继续窝在季予的怀里睡觉。 李春生的情况已经稳定, 季予觉得季宅更安全, 于是一大早就?把李春生打?包带上车, 哪想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潜翎来了。 他从朦胧的晨雾中穿过来,一只手提着果篮, 一只手夹着烟, 火星随着他抽吸的动作明明灭灭,远远看见李春生他们,他快步跑过来, “早上好啊,你们这?是准备回家了?” 李春生眉头微皱, 浓重的烟味熏的他有些难受。 季予面露不虞看向潜翎手里的烟, 潜翎顿时明白, 直接用手掐灭,完全不怕疼的样子。 “是的。”季予压低声?音,不想与?他多聊,准备走人, “潜翎先生如果有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聊。”他说完也不管潜翎什么反应,直接走向路边的轿车,安明宇下?车将车门打?开。 “诶,等一下?。”潜翎快走几步,追上季予。 安静的医院里,他的这?一句声?音特别大,直接把李春生叫醒了。他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季予按下?对潜翎的不爽,低头温柔道:“醒了?” 李春生彻底清醒,他双手抗拒地抵住季予的胸膛,双腿挣动,“放我下?去。” 季予没有跟他犟,松手扶着他站到?地上,李春生丝毫不领情,推开他的手,一下?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潜翎想说的话顿在喉咙里,戏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 季予眸色沉沉,没说话,盯着潜翎,潜翎完全不怕死?一般,顶着季予杀人的目光勾起嘴角,对李春生道:“你们还在吵架啊,还没有和好吗?” 李春生认出了潜翎,但忘记了他的名字,给了他一个跟上一次一模一样的答案,“没有吵架,是我有起床气。” 潜翎挑眉,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他把手里的果篮递给李春生,道:“我本来今天是来看望你的,没想到?你今天就?出院了,那这?个就?作为?我庆祝你出院的礼物吧。” 李春生有些受宠若惊,他与?潜翎只有一面之缘,两人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为?什么这?个人对他这?么好,还专程来医院看望他。 难道是因为?他是小鱼朋友的原因?看在小鱼的份上他才?来看望自己? 李春生下?意识看向季予,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接受别人的善意。 “潜翎先生太客气了。”季予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春生的身体不能吃这?些东西,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果篮里是一些常见的水果,苹果香蕉梨之类的,香蕉他确实?不能吃,但苹果他什么时候不能吃了,李春生虽然疑惑,但没有出声?反驳季予的话,面对潜翎看过来的眼神,他昧着良心迟疑地轻微点头。 潜翎得到?李春生的肯定,面露失望,“是我的疏忽,看望病人都没有了解春生你能不能吃这?些东西,对不起。”随即他看向手里的果篮,十分惋惜的样子。 他真诚的道歉反倒让李春生不好意思了,他良心难安,于是补救道:“谢谢你的好意,苹果我可以吃,你可以把苹果给我。” “真的吗?”潜翎惊喜道,“那太好了,那你就?收下?这?个果篮吧,毕竟现?在不要好拆。” 这?下?把李春生难住了,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巧成拙。 李春生为?难地看向季予。 季予朝安明宇使了一个眼色,安明宇顿时明白,替李春生接过潜翎手里的果篮,季予对潜翎道:“那我就?替春生收下?了,谢谢,潜翎先生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其?它的事的话,我们可能要走了,春生还没有用早饭。” “那这?太不凑巧了。”潜翎面露遗憾,善解人意道:“是有一些事情,我下?次再来拜访你们吧,毕竟春生的身体最重要。” 季予无意与?他多纠缠,点头上车,李春生告别道:“潜翎先生,下?次再见。” 他说完正准备上车,潜翎拦住他,“春生,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方便联系。” 季予捏紧拳头,坐在车里没有说话。 李春生点头答应,拿出手机递给潜翎加上两个人的好友。 车上,李春生依旧尽量离季予远远的,整个人贴着车门,扭头看车外的风景,一点眼神也不给季予。 季予扶额,有些无奈,他想,他昨天就跟李春生表明心意的行动确实?有些草率了。 他该稳一点,等确定李春生的心意再行动的,但他等不及了,从孔丘开始,他就?有了危机感,现?在这?个潜翎也是对李春生莫名的殷勤,让他很不爽。 季予已经等了十年,他不想再藏着掖着。 昨天李春生的表情分明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何不趁机和他摊牌呢。季予从来不是一个犹豫的人,并且他很确信,春生对他也是有感觉的,不然不会?对他脸红。 至于春生现?在为?什么这?么抵触他,肯定有别的原因。季予有信心找出来让春生看清楚自己真实?的想法。 只是冲动之后带来的后果还需要季予耐心解决。 “春生,你待会?儿想吃什么?”季予说着朝李春生移动,整个人不动声?色靠过去。 李春生看着飞速后退的街道,清晨路灯还亮着,街道上已经有了人拿着早餐边走边吃,这?是与?农村不同的世界,李春生看得津津有味。 季予说话的同时,窗外划过一位背着小背包的女生,手里拿着手抓饼,走路的同时一边看手机,一边吃。 李春生有些馋,他只在看视频的时候刷到?过,现?实?里还没有吃过手抓饼,于是他扭头对季予道:“我想吃手抓饼。”说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期待,直到?彻底扭过头看见季予往这?边靠的动作。 他顿时收起笑,严肃道:“小鱼,你坐过去。” 季予顿住,一方面是李春生让他坐回去,一方面是他提出要吃手抓饼让他有些为?难。 季予坐直身子,重新回到?自己那边,没说话。 李春生知道自己不能吃手抓饼,他只是抱着一丝奢望提出来的,“没关系,有什么我吃什么,都可以。” 说完,他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失望。 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李春生一时自暴自弃的想。此时他对窗外的风景都失去了兴致,往后一靠闭上眼,只要睡着了就?不会?难过了,他这?样想。 季予将李春生全部?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季予不想李春生失望,但他更不想李春生的身体有任何闪失。 所?以,即使他很想满足李春生的期望,但他不能同意,他是保护李春生身体最后的防线,如果连他都不能坚守住,以李春生的自制力就?更不可能了。 车内一时静默,安明宇通过后视镜悄悄看李春生和季予,结果下?一秒就?和自己老板深沉的眼神对视上了,吓得他一激灵,赶紧撤回眼神,专心开车,不敢再往后瞟。 李春生意识迷糊,头一点一点,整个人往旁边歪。 季予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移过去,半搂住李春生一边倒的身体,再将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这?样等李春生醒了,他也可以说是他睡着了自己靠过来的。 被季予轻柔地摆弄靠在身上,李春生觉得舒服多了,他安心的蹭了蹭,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呼呼大睡。 一觉睡到?季宅,李春生抬手抹了抹眼睛,这?才?发现?自己靠在季予的肩膀上,他像无事发生般直起身,心里嘀咕自己怎么睡到?小鱼身上了,没有发现?是季予移到?他这?边来了。 回到?客厅,姚姨已经做好了饭菜,李春生往餐桌上大致扫了一眼,又是十分清淡的小米粥和鸡蛋面包一类的东西,没有他奢望的手抓饼。 姚姨一见他们,连忙热情招呼道:“少爷和春生回来了啊,快来,早饭刚做好。” 即使李春生有些失望,但他不想让姚姨难过,他扬起笑容朝餐桌走过去,乖巧道:“谢谢姚姨,一大早就?让您辛苦。” 第43章 姚姨慈爱地看着李春生,闻言更是高兴,“诶哟,这?都是姚姨应该的。我记得春生喜欢吃瘦肉粥,姚姨专门给你煮了一碗,还在锅里,姚姨马上去给你盛过来。”她说完转身去厨房。 瘦肉粥!李春生眼睛一亮,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被驱散,没有手抓饼,瘦肉粥也是极好的! 季予对李春生孩子气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的多变觉得有些好笑。 他招呼安明宇,“辛苦你了,在这?儿把早餐吃了再去公司吧。” 安明宇受宠若惊,连忙点头答应。 虽然季予从来没有苛待过他,但留他在季宅吃早饭还是第一次,安明宇有些新奇。可能是他从来没有在早上来过季宅的原因吧,他是沾了李春生的光,安明宇朝李春生投去感激的眼神。 李春生一头雾水,不明白安明宇为?什么突然那样看着他。他形容不出来,反正有些像以前李家村的小黄看见他手里的骨头时的眼神。 姚姨去而复返,端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瘦肉粥出来,李春生洗完手迫不及待地坐上椅子,季予拿起汤匙给他舀了满满一碗放到?他的面前。 李春生起得早,所?以肚子早饿了,再加上瘦肉粥的香气一直往他鼻子里窜,他根本忍不住,一勺子粥没怎么吹就?送入口中,结果当?然是舌头一麻,烫的他一哆嗦。 “慢点吃。”季予无奈,“舌头烫的厉不厉害。” 李春生不敢说自己舌头麻了,他垂下?眼摇摇头,镇定道:“没事。” 季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在撒谎,刚想说些什么,李春生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叮的一声?打?断了他。 李春生拿过手机,防备地盯着季予的动作,他可没忘记他昨晚做了什么。 季予一脸无辜,李春生点开消息,是潜翎发过来的。 潜翎:你好啊春生,你到?家了吗?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吃饭好吗,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第35章 分房 季予以为是软件的广告提醒, 并没有在意。 结果?李春生看了一眼手?机,求助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 “怎么了?”季予问。 李春生把手?机递给季予,“是潜翎, 他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他想请我吃饭。” 李春生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潜翎的善意, 在他看来潜翎昨天送他水果?是好心?, 并不是过错,但他却想要为此道歉请他吃饭。李春生不善于?拒绝, 可也不想让潜翎为此事道歉觉得对不起他。 季予盯着手?机, 神色意味不明, “你想去吗?” 李春生摇摇头, 又点头, “我想去,但我觉得他没做错什么, 不应该为此向我道歉。” “你为什么想去?” 李春生没有察觉出?季予话里的质问, 理所当?然说:“还从来没有人邀请过我吃饭呢,再说他是你的朋友,我不想拒绝人家的好意。” 还有一个?原因是小鱼跟他坦白心?意之后?, 他觉得跟小鱼独自相处很别扭,他不想一直待在季宅。 h市这么繁华这么大, 他还从来没有出?去看过。 季予犹豫再三, 还是向李春生坦白潜翎的真?实身?份:“潜翎是陶苏的线人, 跟我也没有见过几面。”言外之意,潜翎不是他的朋友,最多算是点头之交。 季予不想让李春生去。 李春生微微张大嘴巴,他有些惊讶, 这跟潜翎的自我介绍完全不一样啊,而且那天潜翎说的时候小鱼也没有澄清,难道这就是成年人之间心?知肚明的礼貌? 那天潜翎对他和小鱼如此熟稔,他还以为潜翎是小鱼的多年好友。 李春生有些为难,他现在处于?一个?不想和潜翎吃饭,而拒绝潜翎又没有理由出?季宅的处境。 季予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眼眸低垂,表情属实算不上好,他点开键盘,把李春生的意思转述给潜翎,随后?不动?声色将潜翎拉近黑名单,将手?机还给李春生,道:“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哦。”李春生反应过来,“啊?你不去公司吗?” 季予看向安明宇,安明宇原本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下被季予的眼神一扫,他挤出?笑?容说:“公司有我呢,春生你放心?。” 他说完放下手?中的碗,“谢谢季总的款待,我吃饱了,公司还有事情没处理,我就先回?公司了。” 季予点头,安明宇顿时站起身?,跟李春生姚姨道别,随后?飞快溜走。 既然安明宇都那样说了,李春生也找不出?其它问题和理由让季予不陪着他去。 李春生只能答应,他点点头,关上手?机,准备继续吃饭。 季予起身?走到厨房,接了一杯凉水出?来,他站在李春生面前,说:“舌头怎么样?嘴巴张开我看看,刚刚肯定烫到了。” 被小鱼发现了肯定又是一顿骂,另外他也不想让小鱼担心?,或者?觉得他这么大人了喝碗粥还把自己给烫到了,跟个?废物?一样。 李春生身?体稍微后?仰,不让季予看,嘴硬道:“没有烫伤,我吹凉了的。” 季予不赞同地盯着他,显然没信他的谎话。 “春生,你昨天才说过,不会对我说谎。”季予装伤心?的样子,眼神落到脚尖,有些可怜。 李春生顿时承认,“好吧,是有一点麻。” “我没有故意说谎,我只是害怕你担心?。”李春生解释,生怕季予误会,但季予还是没看他,李春生只好道歉,“对不起。” 季予这才抬头,走上前抬起他的下巴,示意他张开嘴巴。 李春生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季予怕看不清楚,又打开手?机灯照亮李春生的口腔。 口腔内壁的粘膜呈淡粉色,舌尖表面微微红肿,有几处有些泛白,与旁边玫红色的舌肉形成鲜明的对比,其余的嫩肉在灯光照射下,表面的唾液泛着光,亮晶晶的犹如一层透明的蜂蜜,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季予喉结滚动?,看的出?神,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舌头。 李春生嘶的一声,舌头顿时一缩,头往后?一撤,不解道:“你干嘛?” “没什么,我看看严不严重。”季予垂下眼,遮住自己晦暗的目光。 他关掉手?机灯,将水递给李春生,“有些红肿,把水包在嘴里凉一下,再吐出?来。” “哦。”李春生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腮帮子,按照季予说的喝了一口水包在嘴里,再吐到碗里,如此往复几次之后?,舌尖明显好多了,李春生惊喜地朝季予望去,“真?的好多了,小鱼你懂的真?多。” “下次吹凉了再吃。”季予叮嘱他,李春生连忙点头,对着一勺粥呼呼吹,一副你说的我照做求表扬的神情,季予莞尔,没再说什么,将水杯和刚刚李春生漱口的凉水碗端回?厨房。 一转身?,季予再也不掩饰自己对李春生的欲望,眸色深深犹如漩涡,李春生要是看见肯定会被吓一跳。他搓了搓刚刚触碰春生舌尖的食指,仿佛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还在指尖。 李春生喝着粥,看着季予的背影。 他在思考今晚怎么给小鱼说,他要自己睡一个?房间。 自从昨天知道了小鱼对他的心?思后?,他认为他们不能再待在一个?房间睡觉了,太危险,谁知道他睡着之后?小鱼会对他做什么,虽然他知道小鱼不是那种人,但他就是担心?。 还有一件事他一直觉得奇怪,可是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想。那就是他每天早上睡醒都会发现自己被季予抱在怀里,每次他都觉得是自己睡觉不老实,可现在他要对此事的真?相打一个?问号。 反正不管真?的假的,他们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直接跟小鱼说,他肯定不会同意,还会用一些让他拒绝不了的理由来说服他,李春生决定先斩后?奏,先把自己的衣服从那个房间里搬出来再说。 要是到时候小鱼发现了,他就往隔壁床上一躺,小鱼肯定也拿他没办法?。 李春生下定决心?,不管季予说什么,他今晚一定要自己睡一个房间。 于?是晚上季予从书房出?来,照常回?房间洗澡,就见李春生背对着他,身?体微微后?仰,怀里抱着他给他买的衣服往隔壁房间走。 季予一愣,“春生,你这么晚了不睡觉,在做什么呢?” 李春生动?作?一僵,连忙撒丫子往房间里跑,季予追上去,李春生已经躺在床上,脚边是他刚刚抱过来的衣服,还没有装进衣柜里,他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因为刚刚的动?作?微微喘气,盯着季予郑重宣布:“今晚我要自己睡一个?房间。” “不行。”季予直接否决。 小鱼的反应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李春生更觉得自己早上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扣紧被子,警惕地盯着季予的动?作?,自己一动?不动?。 第44章 季予看见李春生抗拒的表情知道自己否定的太过绝对,他缓了一下语气,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为什么?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在那个?房间睡的吗?” “你说为什么?”李春生简直要被他的明知故问给气笑?了,“你昨天那样那样.....”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怎么做你才能回?来?”季予油盐不进。 看来不跟他说清楚,他还会纠缠,李春生直言道:“我不可能跟你睡一个?房间了,你死心?吧。” 在双方都知道小鱼对他抱着那种心?思,而李春生自己对小鱼没意思的情况下,表明拒绝是第一步,保持距离是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李春生不可能退让,这是他的底线。 在他心?中,小鱼是他的弟弟,也只能是弟弟。 季予向他靠近,走到他的床面前,蹲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是我给你带来困扰了吗?我可不可以撤回?昨天的话,你就当?没有听见过,我们搬回?去好吗,我是真?的担心?晚上没人照看你。” “不能看着你确定你的情况,我睡不着。”季予再次抛出?砝码,李春生的天平开始倾斜。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难道要他们两个?人当?作?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以前亲密没有边界的行为吗? 李春生做不到。 他摇摇头,拒绝了季予想要欺骗自己,欺骗双方的办法?。 看他坚定的眼神和态度,季予知道不把话说清楚,李春生今天是真?的不会跟他一个?房间了,他抬眸,下定决心?,有些犀利的问道:“春生,你真?的不喜欢我吗?还是说,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 这是李春生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在他单纯和狭窄的世界里,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有爱情,男人和男人跟女人和女人一样,只有友情、亲情。 所以他至今也不理解,小鱼为什么会喜欢他。 “世界上的爱情不只是存在于?男女之间,也存在于?男人和男人之间,女人和女人之间。春生,你有没有在某一刻对我心?动?过,或者?担心?我,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替我的难过而感到悲伤,为我的喜悦而感到快乐?” 季予虽然此前觉得李春生是对他有感觉的,但话如此明白的摊开到春生面前让他审判,还是让季予心?里没底。 他的目光中夹杂着期望、试探,和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和男人结婚,女人和女人结婚。”李春生没有回?答季予的问题,而是挑了他话的前半部分提问,“没有结婚,怎么能证明他们是爱情呢?” 李春生自己其实也不清楚他对小鱼是什么感情,但不可否认的,小鱼说的那些情况他确实有过,但他认为那是亲情,是友情,绝不可能是爱情。 “春生,世界很大,不能以你没有见过就否定他们的存在。” 季予把李春生的手?机从床尾拿过来递给他,“不信你打开手?机查查看?” 李春生将信将疑接过自己的手?机,点开自己常用的软件,手?机顿时发出?叮叮叮的一顿响。 在消息那个?界面上,一串红色的99+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什么? 第36章 帖子 李春生点开自己的主页, 关?注、评论、赞的通知条上全是红色的小数字99+,还有翻不到?头的陌生人私信。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他昨天发的帖子爆了! 李春生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这么多人回?复他, 肯定?有人能够解答他的问题! 李春生沉浸于帖子火了和自己的问题即将被解决的兴奋当中,他把季予叫他查同性?可不可以谈恋爱的事?抛到?脑后, 雀跃地点开帖子, 看见了帖子后面括号里的六个字, (没有血缘关?系)。 他记得他好像没有写这个啊? 李春生脑子里全是疑惑,难道是他睡了一觉忘记了? 李春生随即想到?了一些可能, 毕竟昨天小鱼想看他手机来着?, 怀疑的目光顿时落到?季予身上, 毫不遮掩。 难道是小鱼干的? 季予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问他:“怎么了?” 他的眼神没有躲避,神情?自然, 很无?辜的样子, 李春生打消怀疑。 “没什?么。”李春生说,应该是他想多了。 李春生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回?到?帖子的评论区, 他以为最火的评论肯定?是最有用的,结果事?实并非如此, 最火的一条评论是一串神秘的数字, 999999, 评论下面跟的回?复也?是队形整齐划一的数字9。 这是什?么暗号吗?李春生一脸茫然。 李春生不懂这一串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只能退而求其次继续看下一条:哥哥0弟弟1,不然没有任何意义!好磕!! 还是看不懂,继续翻: 谁1谁0?我站年上!\( ?w ?)/ 不管了, 年下就?是最刁的! 我先磕为敬!orz 一夜过去了,到?底怎么样了?!贴主你快回?来!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春生一头雾水,99999什?么意思,0是什?么意思,1又?是什?么意思? 是他读的书太少了吗?李春生拼命往下翻,试图找到?他能看得懂的评论。 越翻他越绝望,几万评论竟找不出来一个认真回?答他的。 此时,季予凑了过来,念出李春生恰好翻到?的一条评论,“最爱的双男主又?给我刷到?了,好磕。” 季予早就?猜到?评论区会是这样,看见李春生郁闷的表情?,他隐去眼里的笑意,装的十分无?辜,李春生问他,“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我怎么看不懂。” 季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过他的手机,划拉到?最顶端,露出李春生的原帖,眉头微蹙,嘴角拉直,委屈又?无?辜,指着?屏幕问他:“春生,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李春生呆住,他发帖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小鱼看见这种情?况,可谁知这般社死尴尬的场面,偏偏他就?发生了。 这下完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写出的那句话,。 李春生手指都?快捏青了,上嘴皮碰下嘴皮,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羞耻! 季予看他说不出话来,他凑上去贴近,“不想跟我发展爱情?,嗯?” 李春生眨巴眨巴眼,大脑迅速飞转,肾上腺素飙升。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他就?破罐子破摔,直接跟小鱼坦白就?好了。李春生深吸一口气,迅速道:“就?是帖子上写的那样。” “为什?么?” “因为亲情?比爱情?更长久,如果我们结婚了,我们很快就?会分开,如果我们是家人,那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李春生第一次跟季予说出自己对爱情?和亲情?的真实看法,以及为什?么会拒绝季予,“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所以我们应该成为家人,而不是爱人。” 季予从来不知道李春生拒绝他的原因是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季予被李春生的答案震得说不出话,在巨大的惊喜面前?,春生拒绝了他也?显得微不足道,因为“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这几个字比我喜欢你还要有份量。 他想,今天是他最幸福的一天。 在季予看来,李春生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之所以觉得爱情?短暂是因为他没见过长久的爱情?,所以才对他、对自己不自信,但季予可以告诉他,向他证明爱情?并非他想象中的脆弱。 “现在,你能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李春生十分好奇,他从来没有的得到?过这么多关?注,一时兴奋,就?连对小鱼坦白自己的真实想法都?没有那么羞耻和难以接受了。 季予回?神,他不便于直接解释,于是点开科普百科,搜索相关的内容给李春生看。 房间内安静得针落地可闻,李春生盯着?手机,季予盯着?李春生,一人眉头紧锁,一人眼眸含春。 李春生越看,脸上的温度越灼人。 他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当划拉到?页面下方,看见同性?x交科普的时候,李春生直接把手机丢了出去,他捂住嘴巴,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李春生的世界观遭受到?巨大的冲击。 他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文字,大脑停止思考,只剩一片空白,连小鱼什?么时候出门的都?不知道,独留他一个人在房间内久久不能平静,心中仿佛装着?一簇火,越烧越旺,几乎蔓延到?他的全身。 常言心静自然凉,那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心燥自然热! 不一会儿,季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又?厚又?大的书,目测大概有李春生的手臂那么长,手掌那么厚。他趁李春生愣神的片刻坐到?春生旁边,柔软的床陷下去一个坑,李春生朝他看去,他翻开书,是一本相册。 第45章 第一页就?是一张合照,相片保存的很好,李春生一眼就?认出那个被人抱在怀里笑得十分灿烂的小孩就?是小鱼,他的眼神落到?后面的一男一女身上,所以这就?是小鱼的爸爸妈妈? 拍照的时间应该是冬天,男人里面是一身黑色西装,炭灰色大衣包裹住挺拔高大的身体,他一手抱着?季予,一手揽着?女人的肩膀,女人穿着?深紫色绒面长裙,披肩滑落单肩,眉眼弯弯盯着?镜头。 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三人的幸福几乎穿破相片抓住他的心脏。李春生想起来,他来到?季宅这么久,好像还没有见过小鱼的爸爸妈妈,他也?从来没有听小鱼提起过他们。 “这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季予指着?相片上的男人和女人向李春生介绍。 “他们是自由?恋爱。春生,你说爱情?短暂,但我的父母亲他们互相陪伴了几十年,从青葱岁月到?成家立业感情?始终如一,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依旧深爱着?彼此。”季予将相册放到?李春生的腿上,他伸手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我跟你一样,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们可以是家人,也?可以是爱人。” “我知道,你见过太多失败的夫妻,所以觉得爱情?太脆弱,远没有血缘关?系带来的亲情?坚固。可是世界上也?有很多白头偕老、不离不弃的爱情?,也?有形同陌路、反目成仇的亲情?。造成这一切不同的,不是感情?,是人。” 手掌下的心脏跳动,李春生蜷了蜷指尖,他嘴唇微张,半晌没说出话。 是人的选择,是人的担当。 所以爱情?和亲情?一样,都?是因为人的品性?和本质才得以维系,而不是只以他见过的世界单方面盖棺定?论,扼杀爱情?。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春生,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爱情?也?可以长久。”季予微微弯腰,小狗似的委屈眼盯着?李春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别拒绝我,春生。”季予用称得上卑微的语气恳求。 李春生不会拒绝,可也?不想答应。 他知道,季予会像砖缝里的藤蔓追逐光照,卷须和根系牢牢攀附住砖瓦,不让阳光溜走半分,一旦他退缩或者?心软,要想后悔脱身就?难了,而且小鱼一直都?是一个执着?的人。 但不可否认的,他确实会被小鱼的一举一动牵动情?绪。 这是爱情?吗? 李春生不知道,不确定?,不承认。 李春生挣脱季予的手,不发一言将眼神落到?相册上,“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同意的意思。” 李春生抬头看他,“小鱼,你能给我一些时间想想么?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 季予闻言眼睑缓缓垂落,眼里的光如天上的流星眨眼就?消失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答应了李春生,“好。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不能想到?最后,决定?抛弃我。” 这是不可能的。他在世界上的亲人就?只有小鱼了,就?算他死了,都?不会抛弃小鱼。 “你乱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抛弃你!”李春生恍惚的脸终于生动起来,对季予的话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小鱼怎么能这么想他,他不是无?情?之人,更不是白眼狼。重?逢以来从李家村到?h市,这一路上小鱼对他的好,对他的关?心和照料,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他一直在找一个机会,回?报小鱼的情?义。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答应小鱼让他开心呢,毕竟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李春生没有错过季予眼里的落寞和失望,他内心叹了一口气,他目前?能回?报小鱼的也?只有这一种方式了。 “好,我答应你。”李春生说。 第37章 碱水粽 端午, 是李春生和?潜翎约定吃饭的时?间。 由于照顾李春生的身体,所以时?间约在了中午,但他一大早就?醒了, 因为小鱼答应他,今天?让他尝一点粽子。 恰好李春生在跟姚姨聊天?的时?候知?道最好吃的咸粽莫属于板栗咸蛋黄腊肉粽。 糯米软糯紧密, 甜滋滋的板栗肯定十分绵软, 一口咬下去, 颗粒感在舌尖摩挲,咸蛋黄的油润咸香随之?而来, 还有?腊肉熏制后烟火气的与箬叶的清香交织, 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李春生做了一晚吃粽子的美梦, 心情十分愉悦, 连一大早睁眼看见季予那张睡梦中的俊脸他都没像往日一样那么生气了。 肯定又是趁他睡熟之?后爬上?床的, 李春生坐起身靠着床头盯着季予的脸,头晕乎乎的想。 他头一偏,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像没有?看见一样自己起床洗漱。 躺在床上?装睡的季予嘴角偷偷牵起,心道,离成功又进一步。 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李春生上?周的分房计划没有?成功, 他和?季予各退一步,李春生重新回?季予的房间睡, 季予则在房间里又放了一张床, 两人分两个床睡。 结果表面上?两个人互不打扰, 实际上?李春生经常在早上?醒来发现季予在自己床上?。 理由通常有?三种,最常用的是梦游,其次是晚上?太黑没看清,有?些时?候他也会说自己睡迷糊了忘记分床这件事?。 李春生生气却又拿季予没有?办法。 他没想到?那天?心软答应季予后, 换来的不是两人的相安无事?,而是季予单方面的得寸进尺。 包括但不限于半夜爬床,随时?随地的亲密和?寸步不离的目光。 一开始他还会在早上?发现季予在自己床上?生气骂他,会对季予突然凑过来的身体感到?不自在或者羞耻的心跳加速,为此李春生还怀疑过自己可能真的喜欢小鱼。 但一周的时?间看似很短,实际上?足够李春生对他的这些行为脱敏了。 现在李春生再面对季予只剩心无波澜。 用过早饭,姚姨将早就?准备好的包粽子的箬叶和?糯米拿出?来,李春生就?盼着这一刻,没等姚姨招呼,已?经自觉给两人抬好板凳放在吧台旁边,唯独缺了季予那份。 季予不在乎这些,自己抬椅子放在李春生旁边坐下,整个人有?意无意往他身上?靠,李春生眼睛专心盯着姚姨包粽子的动作?,手抬起凳子往旁边一挪,季予靠了个空。 翠绿的箬叶在姚姨手中成斗状,装入雪白的糯米抖几下,摁紧实后,一只手把住尖角下部,另一只手用虎口卡住叶边,掌心顺势拢住剩下的叶子,拇指与食指捏住叶根覆盖上?糯米折叠,多余的叶边缠绕在锥身上?,最后用棉绳捆住。 “学会了吗?”姚姨将包好的粽子放入盆里,笑眯眯看着他们问道。 她没错过刚刚两人闹小脾气的动作?,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很开心,因为以前?每年端午,少爷都会和?老爷夫人一起包粽子,但自从他们离世之?后,季宅再也没有?在端午节包过粽子了。 前?些天?季予告诉她今天?要包粽子,她又惊又喜,至少证明,少爷终于走出?来了,因为春生。姚姨慈爱的眼神落到?李春生身上?。 李春生看得十分认真,但他正疑惑觉得少了些什么。听见姚姨这样问,他连忙将疑问抛到?脑后,小鸡啄米般点头,眼睛盯着箬叶,跃跃欲试。 “学会了。”季予说。 李春生像才看见他一样,扭头看着他惊讶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情吗?” “我跟你?一样,来学包粽子。”季予拿了两张箬叶递给李春生。 李春生一脸怀疑的表情,季予朝姚姨眨眨眼,“不信你?问姚姨。” 姚姨笑笑没说话,李春生也懒得追究,他现在只想包粽子,下午吃粽子。 李春生学着刚刚姚姨的手法将箬叶在手中弯折成斗状,再放入糯米......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李春生才想起来少了什么。 少了很多! 说好的板栗、咸蛋黄、腊肉一个都没放,包的是纯白粽。 “姚姨,这些包完了还有?其它口味的吗?”李春生眼巴巴看着姚姨,全是期待,就?等着她说一个有?字。 可惜他的幻想马上破灭了,姚姨说没有?。 意思是这个端午他只能吃白棕,李春生恶狠狠地看向季予,这个人又骗他,害他期待这么久。 季予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是哪里不会吗?我可以教你。” 李春生知道这火对准小鱼纯属是迁怒,因为这事?不能怪季予,那天?他只是答应他能吃粽子,没有?具体说是什么粽子,只能怪自己想多了,空欢喜一场。 李春生垂下眼摇摇头,沉默郁闷地包手里的粽子。 季予立马察觉到?了李春生的情绪,但因为姚姨在这里,他不好开口直接问,直到?快午饭时?间,他们要去拾味坊和?潜翎碰面,李春生坐在副驾驶上?闷闷不乐盯着窗外的雨。 第46章 “你?还在因为早上?的事?生我的气吗?”季予打开空气循环和?轻音乐,扭头问李春生。 李春生闻言转过头来,摇摇头,“没有?。” 他只是郁闷,自己的身体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这事?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或许是知?道了李春生为什么心情不好的原因,季予没有?追问,而是转言其他,问李春生想不想出?去玩。 李春生当然想,要是他能自己一个人就?更好了,但他清楚目前?这是不可能的,小鱼把他看的有?多紧,他自己这个当事?人最清楚,季予不可能让他自己出?季宅。 天?色沉沉,分明正午却犹如傍晚,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雨水簌簌流下,像一条一条小河蜿蜒出?不规则的纹路,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般沉闷又黏稠。 车停住,季予让李春生先坐在车里别动,他拒绝了服务生的伞,而是自己下车撑好伞打开李春生的车门让他下车。 风雨交杂,潮湿的水汽扑了李春生一脸,季予伸手将他揽入怀里挡去飞斜的雨水,李春生侧头看见他的肩膀湿了一片,不知?名的情绪涌上?他的心房,郁闷被这股情绪冲到?了角落。 李春生侧头靠紧季予,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尽量缩小自己的体积,让他能少淋点雨。 季予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随后是密密麻麻泛起涟漪的心动。 雨声,心跳声和?呼吸声,李春生不知?不觉红了脸,自己却毫无察觉。季予余光将一切收入眼底,只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 进入包间,菜已?经上?好了,潜翎原本正坐着 看见他们便起身来接。 季予脱掉快湿透的外套搭在衣架上?,李春生关切地检查他的后背,发现没有?打湿才放下心来。 “我来的时?候还出?着太阳,现在外面这么大的雨吗?”潜翎惊讶道。 李春生点点头,应声,“是的,突然就?下大了。” “是我没有?看好今天?的天?气,抱歉,春生,害你?们冒着大雨来。”潜翎绅士地拉开椅子,准备让李春生坐。 “这是我们一起约定好的,怎么能怪在你?一个人身上?。”李春生说。 季予默不作?声拉开旁边的椅子,自己坐了潜翎拉开的椅子,让李春生坐他旁边,他笑眯眯对潜翎礼貌道,“谢谢。” 潜翎笑笑,没说什么,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对李春生说,“我还以为只有?春生一个人呢,没想到?季总也来了,这菜实在是太少了,我再多点几道。”他说着就?要唤服务员。 李春生赶紧摆手拒绝,因为桌上?已?经有?□□道菜了,而且份量挺足的,别说他们三个人了,他估计再来一个人也吃不完,“够了,够吃了。潜翎先生你?太客气了。” 看李春生嘴巴微微紧绷,拒绝的认真,潜翎轻笑,没有?再强求。 桌上?一半是季予订的一些清淡健康的菜,也是李春生经常在家吃的,还有?一些是潜翎在他们来之?前?加的菜,李春生很自觉,筷子没有?落进过自己不认识的菜里。 季予发现了这一点,心情十分美妙。 饭才吃一会儿,季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陶苏的电话,季予看了潜翎一眼,对李春生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李春生点点头,继续吃饭。 季予起身离开,关上?门,这时?一位服务员端着盘子进来,揭开盖子放到?桌上?,是各种各样切成小块的粽子,摆成好看的造型,盘子上?还有?小吊牌写了每种粽子的名称,其中就?有?李春生念念不忘的咸蛋黄腊肉粽! 他眼睛一亮,盯着服务员将五小盘不同口味的粽子一一摆放到?圆桌上?。 “先生,端午安康,愿这这些粽子为您增添一份传统雅趣。”服务员将盘子放在腰前?,笑着道。 潜翎点头道谢,服务员离开包厢。 李春生的眼睛黏在肉粽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吃,只能将移开眼神落到?唯一一个没有?馅料的粽子上?,碱水粽。 这个他应该能吃吧,李春生想,反正跟白粽一样没有?豆子腊肉糖各种杂七杂八他不能吃的东西,他吃一点点应该没问题的。 他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软糯的糯米带着微微的清苦,像茶一般回?甘。 李春生不太喜欢,但还是吃了两块。 “春生,你?是不是手滑把我删了,我都给你?发不了消息了。”潜翎问他,掏出?手机给他看他们的聊天?界面,一溜的红色感叹号,全是潜翎没有?发出?去的消息。 李春生一愣,差点被嘴里的粽子噎住,赶紧喝了一大口水才好。 红色感叹号开始的时?间就?是那天?小鱼替他给潜翎发完约定好吃饭的时?间之?后,所以不言而喻是谁做的。 “应该是。对不起。”李春生揽下责任,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潜翎,“再加一遍吧,我不太会用这个软件,肯定是不小心删的,不好意思,潜翎先生。” 他知?道不是李春生做的,潜翎笑着摇摇头,点开李春生的黑名单将自己放出?来,“你?可以直接叫我潜翎。” 李春生点点头,“好,潜翎。” 这时?季予回?来了,他走进门拿上?自己的衣服,对潜翎道:“不好意思,家里临时?来了客人,可能我们要提前?走了。账单我已?经结过了,您慢用。” 李春生吃了那两块粽子就?饱了,也站起身和?潜翎道别。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地上?还是湿的,李春生坐上?副驾驶,还没来得及质问季予为什么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把潜翎拉进黑名单,酥麻和?酸软缠上?他的腿脚,一阵心慌从心脏传来。 恶心涌上?喉咙,李春生连忙打开车门,他不能吐在车里。 “你?怎么了,春生?”季予正准备开车,看见了李春生的动作?,他面色一变。 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李春生想要抬脚下车,可是无力的四肢让他瞬间摔倒在地上?,砰一声,他蜷缩在地上?,不仅身体摔的痛,剧烈的腹痛紧随其后连同骤雨般的心跳一起让李春生不停颤抖、抽搐。 湿淋淋的地面弄脏了他洁白的衣物,大片大片的黑渍晕染开,犹如被暴雨打入泥沼的白荷,微微的太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双眼失焦,眼前?是模糊的一片白光。 第38章 生命线 “先生。”服务员叫住准备出门的潜翎, 双手递上一把黑伞,微笑着说?:“h市会迎来一阵长达半个?月的雨季,天气阴晴不?定, 待会儿可能还会下雨,这把伞您也许能用上。” 潜翎没有推诿, 接过雨伞, 回以微笑:“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欢迎您下次光临。” 潜翎点点头,服务员推开门的瞬间, 只听见一声惊慌的呼喊, “春生!” 潜翎闻声抬眼看?去, 拾味坊右侧停车道上, 李春生侧躺在地不?停呕吐抽搐, 季予着急忙慌从?驾驶座下来,半扶起烂泥般的李春生。 在场所有的人都慌了?神?, 向他们跑过去。 服务员看?见倒在地上的李春生, 手足无措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救护车,潜翎按下她的手,一边朝驾驶座走, 一边对季予快速道:“先去医院,我来开车, 季总你照顾好春生。” 季予二话不?说?抱起李春生, 任由脏污蔓延到他身上。 李春生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他死死咬住下唇,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吐到季予身上,铁锈味在舌尖蔓延,腹部绞痛犹如无数根针扎,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连同脏污一起打湿了?季予的衣服。 “春生,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季予紧紧抱住李春生坐在后排,恨不?得代?替他受这份罪。 季予的话传到李春生耳朵里已经失真,就像遥远的地方传来天堂的忏音,眼前的光影无限扭曲,轰隆的耳鸣声越来越响,李春生难耐的嘤咛出声,紧紧抵住腹部的指尖发白。 他的意识一片混沌扭曲,痛苦侵占了?他的大脑,让他下意识的流出生理?泪水,糊了?满脸。 季予手忙脚乱用纸擦去他脸上的污浊和?眼泪,一遍一遍轻哄,可惜无法缓解他的痛苦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春生像被绑在火架上的蚂蚱一样挣扎、哀鸣。 “快一点!”季予忍不?住催促潜翎。 车速已经开到最大,又?正逢节假日,车多的离谱,他们的车只能不?断见缝插针穿梭在挤挤攘攘的车流中,引起一阵骚动、鸣笛。 其实潜翎开得很快,时间也不?过才几分钟,但季予就是觉得太慢了?,慢到他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医院。 李春生忍耐着剧烈的疼痛,艰难开口,“小鱼...”别慌,我可以等。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更加剧烈的痉挛和?疼痛夺取了?全部的精力。 第47章 幸好潜翎车技很好,康明医院离这里也不?远,车很快就到了?。因为季予早就打过电话,他们的车一到,医生立即将李春生转移进急救室进行?诊治。 季予和?潜翎被拦在急救室门外,季予的身上和?手上全是污渍,他无暇顾及,直直盯着紧闭的急救大门。 急忙赶过来的医生需要了?解情况,她看?向季予和?潜翎,问:“病人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东西?” 季予凝滞的脑子重新转动,回忆着将餐桌上李春生吃过的菜都说?了?一遍,医生摇摇头,说?这些都不?是发病的诱因。 “他还吃了?碱水粽。”潜翎说?。 两人顿时转头看?向他,潜翎喉结滚动,迟疑道:“吃了?大概汤圆大小的两块,应该不?是这个?吧,医生?” 事与愿违,医生告诉季予和?潜翎,李春生就是因为食用碱水粽过量造成的电解质紊乱。 季予脸色难看?,他不?过只是离开了?五分钟,李春生就出了?事。 而潜翎则对李春生因为吃了?两口粽子就引发这么严重的反应而感到震惊,虽然在这之前他对李春生的病情有所准备,但当?李春生真正在他面前发病时,他发现他做的准备显然还是太少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不?能吃,所以没有阻止他。”潜翎脸上收起脸上一贯的嬉皮,难得的正色,懊悔道歉说?。 季予摇摇头,他捏了?捏紧皱的眉心,“不?怪你,是我没有看?紧他。” “今天多亏了?你,谢谢。”季予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头上的红灯宣告众人这里有病人正在急救,远处有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络绎不?绝,像鼓点又?像木鱼声敲进季予的心里。 他的耳朵被自己忐忑又?害怕的心跳声塞满,季予都快要数不?清他和?李春生重逢以来,他是第几次这样站在门外等着李春生急救。但无论他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像第一次那般恐惧,担忧着里面的春生能不?能平安度过危险。 季予心里打着鼓,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李春生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被人推了出来。 季予心里一喜,以为李春生已经成功脱离危险了要转入普通病房,结果他刚上前一步,医生拦住他,脸色严肃道:“病人现在需要转入透析室进行?透析,您请退后。” 季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医生的话犹如尖锥扎进他的心脏并捣乱搅动,鲜血淋漓。 “你,你说?什么?”季予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艰难道。 他喉咙发麻滞涩几乎说?不?出话,肩膀垂下萎缩,瞳孔收缩成针,双拳紧握,盯着医生的脸,时间仿佛停滞,只剩医生的嘴一张一合,犹如磁带消磁的空白轰鸣。 “病人现在需要透析,他的肾功能持续恶化?,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可能以后需要长期进行?透析治疗了?。”医生如实将李春生现在的身体?情况告知了?季予和?潜翎,话说?的很重很绝对,但季予知道医生不?是在吓他。 他很清楚李春生的身体?有多糟糕。 病床上,李春生安安静静的躺着,什么也不?知道。 潜翎已经离开,病房里只剩季予一个?人,医生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反复播放,一声一声犹如法官敲响法槌就这样判定了?李春生的命运。 他还是没做到,春生还是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季予想大叫,想发泄出自己的痛苦,可他不?能,他不?能在春生面前露出一丁点的破绽,他只能窝囊地坐在春生的床前,盯着他的睡颜,一遍一遍在心里怒斥自己的失责,怨恨命运的不?公?。 季予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他将李春生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紧紧握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永远抓住他,抓住他的未来。 李春生瘦骨嶙峋的手指有些硌人,季予的心被捏紧,呼吸滞涩,他用手摊开李春生的手掌,寄托于迷信,目光一寸一寸盯着他的手,寻找掌纹上的生命线。 朦胧的世界,一滴晶莹落在李春生干燥的掌心里,季予用指腹抹去。 无济于事。 越来越多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掌心,汇聚成细小的湖泊河流,像放大镜一般显示出李春生浅浅的,细细的,一半就截断的生命线,像雨中的蛛丝一般脆弱又?倔强。 为什么会这样! 季予心中的一根线断了?,他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李春生的掌心,任由眼泪冲刷一切。 口袋里的震动打断了?他,是陶苏的电话,季予收拾好情绪,擦干李春生的手轻柔地放入温暖的被窝,他出了?病房关上门。 “你们到哪里了?,是不?是快到了??”陶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季予靠在墙上,望着天,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临时有事,今天不?回来了?。帮我跟阿姨说?声对不?起,下次我亲自去道歉。” 陶苏的职业习惯让她的神?经敏锐的可怕,她几乎在季予开口的瞬间就听出了?他声音的沙哑和?情绪的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陶苏想到了?一种可能,试探道:“是春生出什么事情了?吗?” 话落,一片静默,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陶苏想要开口转移话题时。 季予轻轻应声,“嗯。” “我马上过来。” “不?用,这边有我。你还是陪着阿姨吧,你难得休假,多陪陪她。”季予说?。 “予哥,你别太担心了?,春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他运气好着呢。” 季予垂下眸,“嗯,谢谢。” “陶苏。” “嗯,怎么了??” “你小心方池。”季予还是决定告诉陶苏,让她知道方池不?是什么好人。 希望在他提醒她后,陶苏能不?再像护犊子一样护着方池,至少有点防备之心,免得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季予看?的出来,陶苏喜欢方池。 “为什么?” “有人看?见那天在渡刻酒吧的黑衣人像方池。”季予没有说?是潜翎说?的。 陶苏一愣,她没想到季予居然也在怀疑方池,但她已经查证过了?,那天的黑衣人绝对不?可能是方池。 “不?是他,我们去渡刻酒吧的那天他都不?在h市,他去了?隔壁市,昨天才回来,我还跟他一起吃了?饭。”陶苏解释道,“而且我查过他的高铁票,时间和?他说?的时间是一致的,是谁告诉你的?” 陶苏原本信誓旦旦地保证方池的清白,下一秒,季予的话完全击碎了?她的担保。 “在渡刻酒吧后的第二天晚上,白文拍到了?方池回家的身影,他并?没有待在隔壁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现在就把照片发给你。” 第39章 误会 “你让白文跟踪他?!”陶苏脱口而出?, 她知道这不是重点,但她依旧对季予的行事作风感到震惊。 陶苏觉得季予越来越陌生,已经完全不像她记忆中的那个予哥了,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季予反问:“这重要吗?” 陶苏收起自己的情绪, 问:“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 我?查到的票怎么?解释?而且方池不会开车。” “很简单, 从这里打车到隔壁市也不过几百块,他完全可以?打的到隔壁市。”季予知道陶苏并非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她只是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不愿意承认方池八九不离十就是渡刻酒吧的黑衣人。 可这件事关乎水鸟和飞鱼, 陶苏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 “先别打草惊蛇。”季予说?:“我?已经让白文盯紧方池, 不怕他不露出?马脚, 其他的你自己小心,我?记得他快复职了吧, 出?任务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嗯, 我?知道。”陶苏心里微暖,看来予哥还是关心她的。 “你也小心,局里这边我?也会看着方池的, 你不用担心。要是他真的和水鸟有关,我?绝对不会放过他。”陶苏捏紧拳头, 她话?是这么?说?, 但真要让她将平日里公正不阿的方池和水鸟联系起来, 还是太?超过想象了。 方池有那样的演技吗?陶苏回想昨天和他吃饭的场景,现在依然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她内心里还是觉得方池不是那种人。 半开的窗户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眼皮重得像粘了铅块,天花板是一片模糊的光影, 晃得他难受。李春生指尖微动想抬手捂住眼睛,可惜四肢像泡发的海绵,丝毫力?气使不上。 嘴里的铁锈味早已消失变成粘腻的咸湿,喉咙干燥发痒,像曝晒过后紧绷的土地,他似乎能听见每一次吞咽时粗糙的粘膜互相摩挲的沙沙声,吞咽异常艰难。 李春生忍不住咳嗽,牵动腹部和脖颈上的管子,带来一阵一阵刺痛。 第48章 好渴,好难受。李春生无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眼角有泪滑过。 下一秒,门开了,有人啪嗒啪嗒快步走到床前?,李春生虽然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个人影,但他知道,肯定是小鱼。 因为只有小鱼会关心他,没有别人了。 季予微微抬起李春生的肩颈,将吸管放进他的嘴里,李春生像荒漠独行已久的旅人大口大口喝水,却发现水杯里的水只有一小口,一吸就没了,不解和疑惑刚刚冲上大脑,只听季予解释说?:“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喝太?多?水,只能润润嗓子。” 好吧,李春生泄气。 季予扶着李春生重新躺下,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告诉医生他醒了,随后坐在床边细致按摩李春生的腿脚,一句话?也不说?。 李春生浑身?难受,脑子也晕乎乎的,一点也没注意到季予的异常。 昏沉的意识起起伏伏,李春生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这次进医院是因为嘴馋,在拾味坊吃了那一口碱水粽。 完蛋了,他该怎么?跟小鱼解释! 后悔和害怕一起涌上他的心头,李春生悄悄抬眼去瞧季予的脸色,只看见他在认真按摩,侧脸随着动作晃悠,在灯光下泛着光晕,丝毫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小鱼应该不知道他是吃粽子才生病的吧。李春生心存侥幸,因为自他醒了直到现在,季予也没有唠叨或者骂他不注意身?体乱吃东西。 很快,王医生就来了,对他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后,她放下听诊器,在本子上边写边说?:“春生,以?后可不能乱吃东西了,高钾一类的东西都?不能吃,这次差点因为粽子丢了性命,下次不能这样了,要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李春生知道王医生是好心提醒,但话?落的瞬间,他的心里飘过三个大字——死?定了。 李春生紧闭双眼,轻轻嗯了一声,像逃避现实,又像认命一般等待季予的教育和质问。 因为紧张,他的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快速跳动。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王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的声音,小鱼没有说?话?。 随后是一声关门上锁的声音,李春生想,这下没人了,小鱼会说?他了吧。 依然没人说?话?,湿润的棉签轻轻蘸在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上,李春生睁开眼,落入一双深沉的酝酿着风暴的眼眸。 雨下了整整三天,李春生终于结束了痛苦又漫长的透析治疗,脖颈上的管子也取掉了。 他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半靠在床头看季予坐在远处处理公务。 在这几天里,季予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李春生第一次知道小鱼原来这么?高冷。 高冷到他都不敢轻易搭话?。 李春生知道季予生气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道歉,弥补自己的错误。 李春生拿过旁边柜子上的手机,余光开始观察季予有没有注意到他在玩手机。 可惜季予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而是专注地盯着电脑,似乎对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他这个人都?漠不关心。 李春生点开视频调大音量,试图引起季予的注意。 他就不信他这么?大声,小鱼发现不了他在玩手机,李春生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小鱼肯定来了。 结果只有他的视频声音在播放,房间内没人说?话?。 肯定是他数的太?快了,李春生重新倒数。 最?后,他用最?慢的速度整整倒数了五遍,病房里才终于响起脚步声。 来了!李春生欣喜地抬头,可是床前?根本没有人,连小沙发上都?没有了季予的身?影,只有阳台上快要枯萎的向?日葵和他面?面?相觑,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风吹过,将落未落的花瓣飘落一地,像被花蕊抛弃的垃圾,如同现在的李春生一样。 他被小鱼抛弃了。 李春生失落的同时也彻底明白,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让小鱼来打破僵局,而是应该自己先迈出?这一步,道歉,勇于承认错误,他们才有可能和好。 于是等季予接完电话?回来,一进门就撞上李春生殷切又委屈的眼神。 “对不起,小鱼。”李春生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指都?快被他拧成麻花,他深呼吸,快速道:“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在拾味坊吃了粽子让自己生病,难受的同时又害你担心。”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李春生再次道歉,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季予,“小鱼,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季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他,没说?话?。 自己道歉了还是不能换来小鱼的原谅吗?可能自己这次的行为真的太?过分,才让小鱼对他失望了。 李春生心堵堵的,像塞了一块海绵,他的眼睛有些酸,勉强牵起的嘴角无意识下坠,变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就在他的心跌落到了谷底,觉得小鱼短期内不会再原谅他的时候,季予说?:“春生,你刚刚说?什么??” 原本痛苦的透析治疗就让他情绪脆弱,再加上季予三天的冷落和自己道歉依旧无法获得小鱼原谅的委屈和后悔,此话?一出?让李春生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他的眼泪像不要钱一样从眼角滚落,砸进纯白的被子上留下一团深色的水渍。 外面?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病房里却下起了雨。 “对不起,小鱼。”李春生捂住自己的脸,肩膀不停颤抖,哭腔从指缝之间溢出?来,“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季予一如既往,无法冷眼瞧着这一切。 他将李春生拥入怀里,轻轻拿开李春生的手,用温热的嘴唇接住又咸又湿的眼泪,轻轻啄吻,一滴一滴,从脸颊到眼角,李春生的委屈和害怕都?被他温柔的动作拂去。 李春生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双眼紧闭微微颤动,他不敢动作,生怕惊动这好不容易求来的原谅。 季予抬手捧住他的脸,用指腹抹去他眼睫上的晶莹,滚烫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随后他的吻落在他颤抖的嘴唇上,像杨柳拂过水面?,轻柔地安抚。 李春生不自觉微微张开唇,像是无声的邀请。 季予再也忍不住,用手扣住李春生的后脑勺,深入、急切的亲吻,交叠急促的呼吸里,混着李春生时不时发出?的哭音和受不住的闷哼,寂静的空气中全是纠缠的燥热。 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失而复得,所有的一切全部藏在这个激烈又温柔的吻里。 事实上,季予只是在事情发生的当?天短暂的生气李春生乱吃东西,而后面?两天更多?的是气自己无法延缓、暂停他身?体的衰败速度,他连最?基本的保护都?没有做到,哪里还有脸让要春生给出?自己的感情。 所以?他沉默,不再像往日那般耍宝、纠缠李春生。没想到却让春生误以?为自己生气,故意不理他。 天知道他听到李春生的哀求和控诉时有多?么?震惊、无措。 在透析治疗时,李春生会因为血压波动头晕、心慌,他苍白着脸,额头上全是因为难受而涌出?的冷汗,甚至小腿也会止不住的抽搐,这一切他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无力?、痛恨已经无法描述他的心情,他光是看着都?不能忍受,更何况正在经历透析的春生呢? 季予无法想象,若是他的身?体再次恶化,李春生能承受住这永无止境的透析治疗吗? “予哥,春生。”陶苏手里捧着一大束百合花,一开门便愣在原地。 第40章 蜗牛 病床上, 两人拥抱在?一起吻的难舍难分,仔细瞧还能瞧出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细线,暧昧的水声几乎溢满了整间病房, 再加上李春生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他根本没有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直到陶苏震惊地喊出他们的名字。 说?时迟那时快,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 李春生瞪大通红的眼睛,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急忙伸手推开季予。 他没脸见人了。 李春生羞的整个人钻进被子里盖住, 侧身蜷缩成一团, 盯着?透光的薄被, 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季予轻笑, 李春生捏紧拳头在?他大腿上锤了一下?。 “什么事, 陶苏?”季予抑制住自己上翘的嘴角,坦坦荡荡问道, 似乎刚刚发生的事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 陶苏脑子像生锈的链条,已?经转不过来?了。她僵硬地眨眨眼,闭上自己因为震惊微微张开的嘴巴, 紧了紧抱住花束的手:“我,我来?看看春生怎么样了。” “春生, 陶苏来?看你的。”季予拍拍藏在?被子里装死的李春生, 语气之间隐隐有笑意:“躲着?不见客人可不是好孩子。” 话虽如?此, 但?这是一个弟弟可以对哥哥说?的话吗? 第49章 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李春生缓缓拉下被子,露出自己嫣红的脸蛋,瞪了一眼季予, 随后不好意思地看向陶苏,“谢谢,我好多了。” 他根本不敢看陶苏的眼睛,只能将眼神放在那捧巨大的百合花束上,又感动又害羞。 都怪小鱼,害他又陷入这种尴尬的场面。 李春生实在气不过,藏在被子下的手摸上季予的大腿边,季予惊讶他这么大胆居然当着别人的面摸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微微的刺痛从大腿传来。 李春生揪了他一爪。 实际上李春生三天的透析治疗下来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所以揪人也像小猫磨爪子一样,伤害不了季予半分,反倒像调情。 季予捉住他的手腕,把李春生揪人的手从被子里捞出来放在手里把玩,李春生羞恼挣动,季予不放反倒抓的更紧,十指相扣。 “坐,陶苏。”季予心情很好,笑眯眯对陶苏说。 陶苏没有错过两人的小动作,季予和李春生仿佛有结界一般,将所有除了他俩的人隔绝在外,而她站在病房里像是多余的电灯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进退两难再加一难。 李春生对她的尴尬感同身受,他用输着液的左手去掰季予的手,因为他知道这样季予肯定会怕动作碰到他的输液针,所以一定会松手。 果然,他才将左手放上去,季予就松开了手。 “人家手里还抱着花,怎么坐。”李春生轻轻推季予,催促他去拿走陶苏手里的百合花。 陶苏如梦初醒,“我来,我来。” 她将包放到小沙发上,机械走向窗台的花瓶,差点同手同脚。 季予起身,稍稍按住她的肩膀,“哪有让客人做这些的道理,你去坐着,我来。” 不由陶苏拒绝,季予已经接过她手里的花。 干枯凋零的向日葵被取下扔进垃圾桶,换上新鲜的,还滴着不知是晨露还是雨水的百合花,细微的阳光洒在洁白的花瓣上,笼罩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染上微黄的色调,像另一种形式的向日葵。 李春生心里的郁闷和委屈全部散去,他虽然羞恼季予的亲吻,但他必须得承认,他挺喜欢小鱼的亲近,包括吻。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爱人? 小鱼没有明说,李春生不知道,也不敢亲自问。 他就是潮湿的杂草地里的蜗牛,除非外力的强迫,否则绝对不会亲自袒露自己的心意。 李春生明知自己的缺点,依旧难以改变。 顺其自然好了,李春生想,就这样过着也没什么不好。 沙发上,陶苏的脑子很乱,知道季予喜欢李春生是一回事,当面撞破他们亲吻又是一回事。她虽然清楚世界上的同性恋不在少数,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季予会是其中之一。 陶苏眼睁睁看着自己暗恋的人亲吻另一个人,却没办法阻止,甚至没有资格过问,这种无力感就像一根又长又软的刺深深扎进她的心脏,虽不致命,但让人难受的紧。 很快,季予插好百合花洗完手回来,陶苏收起自己内心的愤懑和哀戚,她的背挺的很直,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坚不可摧,不被任何困难击倒,她咽了一口郁气,道:“我今天来,不光是为了看望春生,还有一件事,电话里不能说。” 陶苏已经知道季予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李春生,所以并没有避讳他。 这些日子里,因为潜翎的帮助,警局已经多次成功缴获毒品,抓捕相关涉案人员,他们也从捕获的犯罪分子口中得知,他们的老大是一个叫黑眼的男人。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水鸟是黑眼的手下,主要帮他分销毒品,十年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但最近却接连出事,我们都猜测他们之间可能有矛盾,出了嫌隙,所以才故意放出消息,让警方能够捣毁黑眼手下的销毒点。” “还有飞鱼,他可能十年前就被黑眼弄死了,至于具体的抛尸点局里还在继续问。” 飞鱼死了?! 李春生瞪大眼睛,满脸惊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仇人早就死了? 季予怕他听见这些情绪过激,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掌,见他没有异常才放下心。 “予哥,你怎么看?”陶苏接过季予递过来的热咖啡,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苦涩,放在小茶几上。 季予蹙眉,沉思片刻道:“是谁给你们的消息?” “潜翎。”陶苏理所当然道:“此人虽然看着不靠谱,获取情报倒是挺快的。怎么了?” 说到潜翎,潜翎就到,“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潜翎提着花篮进门,一见醒着的春生,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凑到床边,“春生,那天你可把我吓坏了,现在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李春生闻言从飞鱼可能死了的震惊中抽离出来,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对不起,害你们为我担心。” “说什么傻话呢,朋友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潜翎想伸手揉他脑袋,结果看见季予的眼神,只好悻悻收回手,“而且该我道歉才对。当时季总不在,我应该看着你的,结果只顾着自己吃饭让你出了意外。” 潜翎总是这样热心又善良,而且他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一个平常、在他生命中却少见的词汇,除了小鱼,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简单的两个字像春天的清风,裹着油菜花的花香,微微拂过李春生的心脏留下圈圈涟漪,余温融化往日名为孤独的坚冰,只剩一汪春水。 “谢谢你,潜翎。”李春生眉眼弯弯。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陶苏一脸惊讶。 “端午节中午我们在拾味坊吃饭,春生吃了个粽子,就是这样。”潜翎一边说一边看向窗台,只见窗台上的花瓶已经放上新鲜的百合花,于是他只能将自己手里的花篮放在床柜上,搬过一个椅子放在季予对面,病床的另一边。 陶苏还是看着他,要他说明白。 “怎么,我和季总春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一起吃个饭你也要管阿?”潜翎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对陶苏道,“我是你的线人,不是你的男朋友,这个醋还是找方警官要吧。” 话落,陶苏一瞬间从耳朵红到脖子根,她瞪大眼睛,激动地站起身,对潜翎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李春生瞠目结舌,季予看好戏一般。 “我跟方池只是同事关系,你不要污蔑我们之间纯洁的感情。”陶苏瞪他,“再说,方池现在....” 她忽然止住话头,方池疑似变节这事除了她和季予李春生三个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潜翎也不知道。想到这里,陶苏脸色像吞了苍蝇般难看,硬生生把自己的反驳咽回喉咙。 “总之,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跟他没有可能,你别乱说话。”陶苏警告道。 潜翎挑眉,“那陶警官你的脸怎么红了?” 脸上的温度都可以炒菜了,陶苏并不是没有感觉,甚至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脸红了。但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脸红,明明潜翎的话完全是无稽之谈。 “好了,别说了。在真正确认方池是否变节之前,陶苏和他没有可能,你别再逗她了。”季予对潜翎说。 李春生就像小时候撑着眼皮也要看夜间十点动画的小孩子一样,虽然坐在床头专心致志听八卦,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但季予没错过他脸上的疲态,他应该好好休息的,要是让这两人一直辩论,可能得从今天吵到明天晚上,春生就不用休息了。 潜翎摊手,没说话。 陶苏看潜翎对此事丝毫不惊讶的样子,“你早就知道?” “予哥,你说的有人告诉你,那个人就是潜翎?”陶苏看向季予。 “是我。”潜翎承认地十分坦荡,完全看不出来他当初要季予别告诉陶苏的样子。 如果刚才陶苏的生气只能算是羞恼的话,此刻听见潜翎的话才是真正的愤怒。 她的线人居然越过她,将重要情报告诉了季予!而自己,潜翎的直属上司,却是在事情发生了将近一个月后才知道。 此事往小了说是违规,往大了说是背叛! 陶苏丝毫不能容忍,她刚要发火,潜翎站起身:“我们出去说,别打扰春生休息。” 李春生被点名,眼皮子原本正在打架,闻言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眼神懵懂:“嗯,我在。怎么了?” 陶苏憋住自己的怒火,潜翎浅笑,“春生,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嗯嗯,再见潜翎,再见陶警官。”李春生说。 第50章 陶苏脸色有些难看,还是笑着?朝李春生点点头,先?出了病房,潜翎随后?跟上。 李春生不解,“陶警官怎么了?” 季予摸摸他的头,搀扶着?他躺下?,“没什么,睡吧,我在?旁边陪着?你。” 他确实太困了,刚刚他们讲话他就没听进去多少,一沾上枕头睡意立马涌上来?,半梦半醒中?,他呢喃着?对季予说?:“小鱼,快要到李老?老?的祭日?了,我想回?李家村一趟。” 第41章 暴雨 “嗯, 到?时候我陪你?回去。”季予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道:“睡吧。” 得到?季予肯定?的回复,李春生终于能放心进入梦乡。 “将下个月7号的行程推了, 我要陪春生回李家村一趟。” “是。” “另外,益民医院的火灾让白文往黑眼的方向查。”季予垂眸, 捻了捻手指, 他怀疑当年那把火是黑眼放的。 安明宇挂断电话, 将季予那天要安排的工作全部推了。 咚咚—— “请进。”安明宇头也不抬说?。 来人?拿着一张黑色烫金请帖放在桌子上?,说?:“安秘书, 这是业安集团的慈善晚宴, 他们邀请了季总。” 业安集团每年的慈善晚宴不是在年底吗, 怎么今年发请帖发的这么早? 安明宇吃惊抬起头, 接过请帖拆开?一看, 居然真是业安集团的邀请函,时间?还是在下个月7号晚上?。 可惜了, 季总那天去不了。 “推了吧, 季总那天有事。”安明宇将请帖放回桌上?,推到?职员面前。 职员十?分震惊,季总每年都去的慈善晚宴, 今年居然不去了。但她没有多说?什么,接过请帖, 关门离开?。 病床上?, 或许是身体不舒服, 李春生眉头微蹙,先前脸上?的潮红已经全部褪去,重新变成病态的苍白,唯剩因为亲吻而红肿的嘴唇, 像雪地里的梅一般嫣红。 他缩在被子里的腿无意识时不时轻颤,嘴里发出轻声地嘤咛。 季予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眉骨,随后走到?床脚,掀开?被子一脚,将他的病服挽起来。 李春生苍白的小腿暴露在灯光下,季予掌心贴上?他膝盖上?方的凹陷,用适当的力度顺着骨节一寸一寸按揉,他的眉这才?渐渐舒展。 不知何时,窗外又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顺着风飘进病房,打在窗户和地上?,啪啪作响,声音太吵,李春生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季予见状停下动作起身去关窗户。 病房霎时安静下来,只剩医疗器械和加湿器工作时规律的滴滴声。 潜翎提过来的花篮里太多玫瑰,鲜红热烈,季予越看越觉得不舒服,最?后他直接将整个花篮提到?了病房外的客厅里,重新订了一小束向日葵放在李春生的床头。 笑话,他都还没有送过春生玫瑰花,潜翎居然先送了,谁知道这人?什么心思。 为了不让自己的争对太明显,季予将窗台的百合花也移到?了客厅。 见自己买的花是病房里除了李春生外唯一的亮色,季予终于舒服了。 于是等李春生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了床头柜上?的新鲜向日葵。 “有谁来过吗?”李春生看着向日葵惊讶道,这花一看就是才?送来的——新鲜的花瓣饱满舒展,精心摆放在简约的瓷白花瓶里。 季予摇摇头,将温水递到?他的面前。 李春生就着他的手喝完水,季予说?:“还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觉。” 李春生脸颊微鼓,将水咽下去,摆摆手:“睡不着了。” 说?着他眼神环绕一圈,潜翎提过来的花篮和陶苏送来的百合花都不见了踪影,他奇怪道:“他们送的花呢?” “我拿到?外面去了。”季予放下水杯,面不改色,“房间?里放太多花不好,容易闷。” “哦。” 李春生想起在李家村时他经常路过的一片油菜花地,确实挺闷人?的。 季予坐下,“春生,我没有生气。但是以后就算我不在身边,你?也不准再乱吃东西了,好吗?” “你?这次真的把我吓到?了。”季予说?着都有些后怕。 李春生躺着默默挨训,一句话也不敢说?。 “听话,等你?身体好了,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全都做给你?吃,但是现在不行,你?的身体经受不住。”季予苦口婆心劝说?,希望李春生能真的听进去,“真想把你?别在裤腰带上?,走哪儿都带着,我才?能安心。” 说?到?这李春生就不乐意了,难道现在小鱼看他看的还不够紧吗? “现在不就在裤腰带上?吗,还要怎么别?”李春生的半边脸藏在被子里,小声嘀咕,以为季予听不见。 季予第一次瞪他,“不够。” “不然没有机会?让你?乱来。” 好凶,李春生闭紧嘴巴,不敢再小声说?话。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刚才?那个吻,李春生是害羞,季予则是不敢,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这一次生病,李春生又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 天气预报半个月的雨季并没有停止,而是在歇息了几天之后又卷土重来,甚至雨水比之前更加猛烈,一下就是狂风暴雨,但幸好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般也就下两三个小时,最?多下半天。 李春生怀里抱着小橘子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连片的雨幕,心想:李老老祭日那天可千万别下这么大的雨,不然李家村肯定?都没法下脚了。 到?时候又是暴雨又是黄泥,狼狈不说?,要是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扛不住就遭了。 有些雨滴飞溅进来在他衣服裤子上?留下点点深色的水渍,他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要不还是回屋去吧。 小橘子可不知道主人?的心思,他只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仰着头方便?主人?抚摸,尾巴高高翘起,呼噜呼噜像v8发动机,爪子按在李春生腿上?一个劲踩奶。 虽然姚姨给小橘子剪了指甲,但李春生的裤子薄,小橘子又重,踩奶的力气也不小,爪子按在他腿上?有些痛。 李春生搂住小橘子抱在胸前站起身,准备回房,小橘子抱紧他的手臂,喵喵叫,似乎在不解他的独家按摩怎么没有了。 李春生笑着挠挠他的下巴,小橘子舒服地眯起眼:“乖,小肥猪。” 话落,一辆白色小轿车穿破雨幕而来,最?后停在季宅大门口,一个女人?撑着伞从上?面下来,李春生眯着眼仔细辨认,好像是陶苏。 短短几个月,小橘子已经从苗条小猫变成了大肥猫,李春生才?抱一会?儿手就酸的不行,他放下猫,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下楼去找季予,小橘子眼巴巴跟在他脚后。 陶苏已经到?了客厅,只是在雨中?走了短短几步路,她的衣服裤子就几乎湿透了,姚姨赶紧拿来干净的衣服,让她先换洗下来,别感冒了。 看着姚姨担忧的脸,陶苏不好拒绝只能求助于季予,季予却说?:“听姚姨的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你?的房间?还在。” 李春生下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他一头雾水,陶警官在季宅有自己的房间?? 她和小鱼到?底是什么关系?原来朋友是这样亲密的关系吗,亲密到?可以在朋友家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而他到?现在都还没有。 太过分了,小鱼。 李春生怒视季予,还没说?话争取自己的房间?,季予先解释道:“小时候陶苏父母要出差,她就借住在我们家,一来二去次数多了,她就有了自己专门的房间?。” 姚姨也跟着帮腔:“是这样,小陶长大之后就没有来过了,但房间?是夫人?布置的,老爷夫人?过世之后,我想着留个念想,所以才?一直保持着原样。” 李春生闻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小鱼和陶苏居然是青梅足马,他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青梅竹马就说?得通了,而且小鱼这么有钱,季宅又有这么多空房间?,陶警官有一间?也没什么奇怪的。 姚姨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去做午饭。她可不想因为这件陈年往事让春生和少爷生了嫌隙。 季予在姚姨说?完进厨房的时候走到?李春生身边,凑到?他耳朵尖,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吃醋了?” 湿热滚烫的气音喷洒在李春生的耳朵尖上?,他的耳朵本来就敏感,根本受不了季予这样做,所以他的身体直接弹开?,捂住自己被季予呼吸攻击的耳朵。 “没有啊。”他一脸奇怪盯着季予否定?说?。 什么吃醋? 他是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房间?,这跟吃醋有什么关系,他确实喜欢吃酸辣的菜,但他不喜欢吃纯醋。 他使劲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没有酸味啊,小鱼为什么说?他吃醋了,难道又在耍他? 第51章 李春生想到?这种?可能,怒目而视。 “喵~”小橘子蹭了蹭李春生的腿,求抱。 季予见李春生的动作就知道他又犯傻了,他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显,抱起小橘子掂了掂,说?:“臭小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重了。不许让春生抱,累着他了怎么办。” “你?说?什么呢。”李春生轻轻推了他一把,“我才?没有这么弱。” 另一边,陶苏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右拐,找到?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推开?门,清一色桃粉家具和各式各样的布偶洋娃娃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与自己记忆中?的毫无差别。 陶苏心里像吃了蜂蜜一般甜,今天真是来对了。 她以为季予肯定?早就在她不来季宅之后就把这间?房用作其它用途,没想到?一点没变,仿佛她还是那个喜欢往季宅跑的小女孩。 其实她小时候父母并没有经常出差,是她喜欢到?季宅来找季予玩,才?缠着父母要来季宅,还跟云心阿姨撒谎说?自己的父母出差了,明明打个电话就知道了,云心阿姨却没有多问,还专门给她布置了房间?。 其实现在想来,云心阿姨肯定?一直知道吧,只是愿意陪她演戏。 想到?这里,陶苏眼睛有点红,她一定?会?找到?杀害云心阿姨和季叔叔的真正?的凶手,不光是为了予哥,也为了她自己。 陶苏换好衣服回到?客厅。 两人?走到?书房关上?门,陶苏告诉季予她此行的目的。 “黑眼的事情有消息了,下个月7号,业安集团的慈善晚宴上?,黑眼会?在那里进行交易。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秘密行动,但晚宴的安保太严,警方安插不进去人?。” “局里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进去。” 第42章 咸汤圆(加更) 李春生手?里端着姚姨切的果?切刚推开门, 就听见陶苏的话。 他动作顿住,转头?离开,回了卧室。 “我可?以把请帖给你, 到时候你们安排人代替我去吧。”季予说:“我那天正好?有其它事?情。” 陶苏十分不解,但她没有质问, 因为她知道只有给出足够的理由, 季予才有可?能重新考虑去慈善晚宴。 “恐怕不行, 以前每年业安集团的慈善晚宴你都去了,唯独今年没去, 他们很可?能会起疑心。”陶苏劝道:“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而且黑眼疑心病很重,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 他可?能都不会出现?。” 季予沉默, 没说话。 “予哥,我们等了多少年了?这次黑眼和水鸟都会在慈善晚宴上出现?, 你要?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吗?”陶苏痛心疾首, “你不是一直怀疑云心阿姨和季叔叔的车祸不是意外吗,除了十年前那帮心狠手?辣的人,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 “够了!”季予打断她的话, 脸色有些难看。 他叹了一口气:“你容我再想想。” 陶苏知道无?论再怎么劝,这已?经是她今天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你好?好?考虑。”陶苏拿起自己?的包, 深深看了他一眼, “希望你的选择不会让自己?后悔, 予哥。” 随后她转身离开书房,快速下?楼,对姚姨说:“姚姨,我先?走了。” 姚姨已?经将午饭做好?, 杨管家帮忙一起将菜端到餐桌上,听见陶苏的话她擦了擦手?,赶紧走上前说:“小陶,吃了饭再走吧。你难得来一趟,哪里能午饭都不吃,而且我做了你爱吃的,你尝尝姚姨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陶苏面露难色:“姚姨,我是真的有事?。下?次吧,下?次我一定。” 姚姨还?有挽留的意思?,杨管家按下?她的手?,“老姚,孩子有事?要?忙,你就别阻拦了。小陶在警局工作的,可?能真的有急事?,是吧?”他笑眯眯对着陶苏说。 陶苏不好?意思?地浅笑着点点头?,向姚姨和杨管家告别,离开季宅。 外面轰轰烈烈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是闷热又潮湿的水汽,陶苏的鞋踩在湿淋淋的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开联系人那一栏,找到安明宇的电话,点击,拨打。 嘟嘟两声,对面就接了。 “喂,陶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下?个月7号予哥要?去做什么吗?” 安明宇是季予的秘书,肯定知道季予的行程,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重要?到季予可?以拒绝抓捕黑眼的行动,陶苏现?在依旧不解。 “是李老老的祭日,季总应该是要?回李家村去祭奠。” 陶苏听的云里雾里,“李老老是谁?” “李茂勋。”安明宇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李老老就是当年救了春生的李茂勋。” 原来是这样,陶苏的脚步顿住,原来是为了李春生。 果?然如此,答案与她心中的猜想一模一样,果?然一向聪明的季予只会在关于李春生的事?情上犯糊涂。 “怎么了,你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安明宇的话让陶苏回神,她说:“没事?,我就问问。谢谢你。” “不客气,陶小姐。” 电话挂断,陶苏久久回不过神,她心知季予有多在意李春生,可?也没想到他已?经恋爱脑到了这种地步。 她怒其不争,又无?力改变。 季予明明知道李茂勋当初救下?李春生不是好?心和偶然,为什么还?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下?陪着他回去祭奠,陶苏想不通季予如此纵容李春生胡来的原因,难道仅仅是因为喜欢他吗? 季予到底是怎么想的? 祭奠一个没被揭露的坏人居然比亲自抓住可?能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还?重要?! 再说季予喜欢李春生这件事?,她旁敲侧击问过安明宇,知道季予早就在还?没有找到李春生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这件事?陶苏也十分不能理解,说难听一点,他和李春生分别了十年,十年前季予才十几岁,居然靠着回忆,在十年的时间里爱上了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这到底是爱,还?是执念? 陶苏站在大门回头?望去,风吹散了天空中的乌云,丝丝微弱的阳光妄图冲破云层照在季宅屋顶上,可?惜她从这里看季宅什么也看不见。 算了,先?等季予的回复吧,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万一到时候他决定和她一起去慈善晚宴了呢,陶苏苦笑着想。 她朝自己的车走去,开车离开季宅。 季予在陶苏走后,下?楼吃饭,却没有看见李春生的身影:“姚姨,春生呢?” 姚姨将筷子摆好?,环视客厅,李春生刚刚在看的电视还?放着,沙发上却没了人影,她觉得奇怪,说:“刚才他给你们端了果?切上去,人就没有下?来,是不是去卧室了。” 季予心里咯噔一声,春生肯定听见他和陶苏的谈话了。 “我去看看。”他快步上楼。 房间里,李春生坐在床上,眼神放空,手?无?意识地轻轻掐自己?的食指:这下?小鱼肯定不会跟他一起回李家村了吧,抓捕行动毕竟是很重要?的事?情,马虎不得。 对小鱼来说,祭奠李老老的重要?性跟抓捕黑眼水鸟的重要?性比起来,回李家村祭奠这件事?就像绿叶上的一滴晨露,比起溪流与湖泊,太阳一晒,连痕迹都不复存在,太微不足道了。 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季予进门,李春生抬头?,先?发制人说:“小鱼,你去晚宴吧,我可?以自己?回李家村。” 果?然听见了,季予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不可?以。我答应了你一起回李家村,春生你怎么能抛弃我一个人回去?”季予按住他的手?,“掐自己?可?不是好?习惯。” 李春生惊讶于季予的答案,连被他包住手?都没有挣扎。 “可?是慈善晚宴很重要?,抓捕黑眼和水鸟这件事?你等了十年,难道你不想亲自抓到他们吗?”李春生呆呆的,问他。 “我是想亲自抓住他们,可?是春生,你在我心里最?重要?。如果?你愿意在那天待在家,那我可?以去慈善晚宴,但你说了你想回李家村祭奠李老老,我肯定陪你一起。”季予说:“另外,你别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可?以回李家村,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句话算是把选择权交到了李春生手?里。 如果?他执意回李家村,那就是让小鱼放弃去晚宴,如果?他退一步,愿意放弃祭奠,待在家里,那小鱼就可?以放心去慈善晚宴抓黑眼和水鸟。 李春生最?讨厌的事?就是做选择了。 因为他的运气总是不好?,每次选择他都会后悔。 小时候元宵节,他家从来不过节所以也没有汤圆吃,所以有次他饿着肚子站在门外偷看王奶奶一家吃汤圆,妄想自己?也能吃一碗。张叔叔瞧见他,或许知道他没饭吃,端着一碗汤圆走过来,小春生踮起脚尖一看,里面只有两个汤圆。 第52章 张叔叔蹲下?,指着碗里冒着热气的两颗汤圆说:“小子,这里面的两个汤圆,一个是甜的,一个是咸的,你选一个,要?是吃到咸的,我就再给你端一碗多的来。” “怎么样,选不选?” 可?以吃很多美味的汤圆,还?可?以填饱肚子,小春生眼睛亮亮的,惊喜地点点头?,“我要?,我要?选!” 寒冷的天气,冒着热气的碗,小春生肚子饿地咕咕叫,却依然咬着指头?艰难地徘徊在两颗雪白的、圆溜溜的、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的汤圆之间,到底是哪一颗呢? 张广脚都快蹲麻了,小春生还?没有给出答案。 磨磨唧唧的,他有些不耐烦,站起身,将碗放低,睨着眼,居高临下?说:“选好?了没有,如果?不选的话,就一个也没得吃。” 粗瓷碗里,圆滚滚的汤圆因为张广的动作翻滚,清汤转起小漩涡,汤圆旋转了两圈,小春生注意到,其中一颗汤圆上有点葱沫,他眼睛一亮,立即胸有成竹,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小春生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圆乎乎的汤圆,甜滋滋的黑芝麻流了出来,落进洁白的汤水里。 很美味,但汤圆是甜的。 小春生的期待落了空,后悔几乎淹没他小小的身体,他垂头?丧气没说话。张叔叔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嘴里却说:“这可?不怪我不给你吃哦,这是你自己?选的。” 所以此后,李春生再也不敢轻易做出选择,他很怕每次选择的结果?都会像当初选汤圆一样让他后悔。 季予看出了他的为难,揉了揉他的脑袋,将李春生垂在脸侧的碎发撇到耳后,温柔道:“春生,别担心其它的事?,我会和你一起回李家村,这是我早就答应了你的。” 这话不仅是告诉李春生他的想法,也是说给季予自己?听的,刚才在书房,他就不应该犹豫。 现?在警方已?经知晓了黑眼和水鸟会在晚宴上搞事?,肯定会有万全的应对之策,就算他不去可?能会让他们起疑增加暴露的可?能,但凡事?总有风险的,他的选择只不过是将抓捕失败的风险提高了那么一点点。 季予说着就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告诉陶苏他不会去慈善晚宴。 “下?去吃饭吧,好?吗?”季予搂住李春生将人提起来往门外赶,“不准胡思?乱想,你看小橘子都来催你了。” 小橘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盯着李春生和季予。 小鱼已?经替自己?做了选择,李春生身体终于放松,顺着季予的动作起身出门。他想到,那次事?情的结果?是王奶奶看见了他和张叔叔,她人心善,见不得张广这么耍他,最?后给他端了一大碗让他回家和妈妈分着吃,他才知道,所有的汤圆都是甜的,没有咸汤圆。 他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力,李春生垂下?眼,将所有事?情藏在心里。 季予跟在后面,这时李春生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他走过去拿起来准备给李春生,只见屏幕上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消息,只有八个字: 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这是谁?季予解锁,按下?短信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第43章 爱? “欢迎归队!” 方池推开门, 彩带哗啦一声炸开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肩头,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束花被放进他的怀里, 随后被两人推着后背往前走?,桌子上摆着一个蛋糕, 写着:欢迎池哥归队! “池哥, 你总算回来了!” 小张站在桌子后面拿着相机对准方池:“看镜头, 池哥。” 咔擦—— 方池抬眼,怔怔的表情被记录在了照片上——因为?他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 他以?为?他这么严肃, 人际关系应该是不?好的。 小张甩了甩相片, 递给众人, “你看池哥这个表情,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呆的表情呢。活久见,活久见。” “我看看。” 众人爆发?出哄笑, 传递着将照片递到他的手上。 方池一手捧花一手拿照片, “你们......” “谁干的?”陶苏推开门,踩了一脚的彩带,她责问?道。 有人大声道:“陶姐, 看看谁回来了!” 陶苏抬眼看去,方池站在众人中间, 抱着花拿着照片, 两人对视。 这人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陶苏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她道:“把这里收拾了,待会儿局长过来看见像什么样?子。” “方池,你出来一下。”陶苏推门离开。 办公室鸦雀无声, 众人大气不?敢喘,小张安慰道:“池哥,陶姐最近心情不?好,肯定不?是争对你的。或许是她太担心后面7号的.....” 小李用胳膊拄了他一下,小张突然反应过来,赶紧住嘴。 “池哥,你先去吧。蛋糕我们给你放冰箱里。”小张哈哈笑,打马虎眼揭过话题。 方池点点头,敛下眼里的晦暗:“谢谢你们。” 见方池没有追问?,而是直接出门去找陶苏,小张才?松了一口气,差点他就大嘴巴把7号的行动给说出去了,陶姐特意嘱咐过不?要告诉池哥,他虽然不?知道陶姐为?什么那么做,但陶姐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他还是不?要做那个出头鸟了。 “你说陶姐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池哥?”小李问?大家。 众人摇摇头,面面相觑,没人知道。 楼梯拐角处,陶苏手搭在栏杆上,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池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捏了捏指尖,走?上前去:“陶苏,你找我什么事?” “方池,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大学里第一次碰见的那节课吗?”陶苏没有看他,放空的眼神里是对往事的回忆。 他怎么可能会忘,那是他第一次碰见陶苏,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 “记得。”方池言简意赅。 风扬起她的发?丝,陶苏转头看他,“记得当?时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学,我书忘带了.....” 那天也像现在这样?,阳光亲吻她的脸庞,清风拂起她的秀发?,殷切恳求的眼神盯着他,要借他的书一起看,那时方池的耳根几乎在同一瞬间悄悄染上红晕,将书朝陶苏推了一点过去,其余一点也不?敢多看。 那节课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那么紧张,也是他第一次对上课内容毫无印象,只记得陶苏身上时不?时被风带过来的甜甜的柑橘味。 “太久了,我都忘了那节课是什么课了。” “警察伦理学。”方池永远不?会忘。 “哦,我想?起来了。”陶苏盯着方池的脸,勾起嘴角,眼里却无笑意,意味深长地说:“服务人民、执法公正是警察必须要遵守的职业价值观。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时老师一直在上面强调,结果?有人走?神,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我没带书,一点都不?敢开小差。” 方池毫无印象,眼神闪过一丝闪躲,他不?敢说自己不?记得,更不?敢说自己没听课的原因。 但此举却在陶苏眼里变成了另外的意思,她的笑容变地僵硬,最后嘴角绷紧,表情不?自觉严肃。 “事情过去太久了,你不?记得也正常。”陶苏拍了拍方池的肩膀,“方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这句话一辈子都不?会变。” 方池手不?自觉握紧,低低嗯了一声。 “你......”陶苏还想?说什么,此时手机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话,只能道:“你先上去吧,我吹吹风再回来。” 方池垂眼遮住自己眼里的嫉妒,他知道季予是陶苏的特别关注。 “嗯,好。”方池转身,上楼离开。 陶苏看着方池一贯挺拔的背影,“方池。” 方池转身,陶苏道:“欢迎回来。” 奇妙的,一句话将他心里所有的不满全部击散,方池牵起嘴角,“谢谢。” 等人离开,陶苏才?拿出手机,她猜应该是季予有所决定了。 陶苏心里忍不住打鼓,予哥会怎么选择呢? 她有一丝期待,期待这一次季予能够站在她这方。 可惜她的期望注定落空了。 予哥:我还是决定不?去慈善晚宴,祝你们行动成功。 陶苏怒极反笑,这到底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明知现在这个关头去慈善晚宴是最好的选择,却还是一意孤行跟着李春生胡闹。 他反常不?去慈善晚宴,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黑眼他们情况有变吗!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所谓的“爱情”,为?了李春生! 陶苏再也忍不?了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季予犯蠢,将这么一个能把杀害季叔叔和云心阿姨的凶手绳之以?法的好机会放走?。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得从?李春生入手。 第53章 陶苏拨通了李春生的电话。 季宅,餐桌上一顿饭吃地鸦雀无声,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没看出对方的反常。 李春生几乎是一颗一颗挑着米进嘴,他快被自己脑子里打架的两个小人逼疯了。 一个自己说:小鱼不是替你选择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另一个自己反驳:他这是根本就没有想要问你的意见,你的想法根本不重要,他想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这是专制!你看你到季宅来出过几次门? 左边的小人说:可这都是因为小鱼担心你啊,要不是他关心你,他才不在意你去哪儿呢。这才不是专制,这是爱护,这是关心! 右边的小人:算了吧,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像康明医院顶楼花园中笼子里的小鸟一样,因为力量弱小,只能任人摆布。 当时小鱼告诉他会有专门的人放小鸟出来玩,可他前前后后去了五次,每次去小鸟都在鸟笼里。 是小鱼骗了他,还是他每次去都不凑巧? 李春生不知道答案,但小鸟没有自由是毫无疑问的。 他其实也并没有非要7号回去祭拜李老老不可,他只是想回去看看,想有一个正当的理由离开季宅出去透透气。 李春生的心很乱,他放下筷子,对季予说自己吃饱了。 季予闻言从内心的挣扎和犹豫中回神,检查他的饭吃了多少,米饭看起来毫发无损,再仔细看只少了浅浅一层,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这变化。 “再吃一点。”季予劝道,夹了一筷子李春生喜欢吃的虾仁到他碗里。 李春生实在不饿,他可怜地盯着季予。 算了,就这一次放过他,季予点点头,没有再劝。 李春生没精力地趿拉着拖鞋上楼,刚走到门口,他发现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一看,是陶苏的电话。 陶警官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李春生心里疑问,按下接听键。 “喂,春生。” 李春生坐到床上,问:“陶警官,你有什么事吗?” “春生,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你能劝劝予哥去七号的慈善晚宴吗?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没有予哥真的不行。”陶苏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李春生垂下眼,不自觉掐着指尖,“小鱼他已经决定了,我没有选择的权力。” 这是在装什么,予哥不去晚宴还不是因为你要回李家村? 陶苏原本强自按下的怒火又开始烧起来,她一直以为当年李春生能救出季予,人肯定是聪明的,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李春生不仅蠢还装腔作势,现在居然还跟她端着。 其实李春生说完就后悔了,他的指尖都被自己掐红了,赶紧补救道:“其实我......”也想让小鱼去慈善晚宴。 “够了!”陶苏打断了他的话:“李春生,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你以为季予他真的爱你吗!” 李春生愣住。 “你现在就像一朵菟丝花,一只金丝雀,别活在幻想中了,季予只是感激你十年前救了他才对你另眼相待,才这么关心你。” “这根本就不是爱,这是执念!” “季予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不爱你!” “春生,我想了一下,我还是想去7号的慈善晚宴,只能委屈你待在家。这件事完了以后,我一定带你回去,好吗?” 陶苏和季予的话同时响起,李春生抬眼望去,朦胧的目光中季予的身影走到门口,而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泪水糊了满脸,空调的风一吹,冰凉到了心脏。 第44章 争吵 “别任性了, 季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能不能放手,别把他缠的这么紧, 这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陶苏输出半天,发现电话那头都没声了。 “喂, 你在听吗?”陶苏又气又急, “祭拜什么时候不行, 晚一天又能怎么样,你偏偏要选7号那天去, 安的什么心!” “你沉默是代表你也知道季予不爱你吗?” 手机被大步走过来的季予夺去, “说完了吗?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下一秒, 季予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春生愣愣坐在床上, 脑子里重复陶苏的话——小鱼对他的感情不是爱, 是执念。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这样就能说的通小鱼为什么在十年的时间里爱上他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 也没见过面的人。 他应该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胸口这么疼? 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粗暴地蹂躏挤压,每收缩一下都带着碎玻璃摩擦的尖锐刺痛。 李春生指尖发麻, 他有些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抬手抹去自己的眼泪, 好难受, 他是不是要死了。 季予见状急忙蹲下, 握住李春生的肩膀,焦急道:“春生,你怎么了?” “深呼吸,别激动。” 李春生颤着身子躲开他的手, 季予一下僵在原地。 “你也这样认为?”季予不可置信问他。 李春生倔强抬头,强忍着泪意,反问:“难道不是吗?” 季予缓缓放下自己落空的手,紧握成拳搭在床上将李春生拢在身前,他直直盯着李春生的眼睛,没说一个字。 “陶警官说的挺对的,十年里我们没有见过一次面,你也不知道我还活着,却在十年后告诉我说你喜欢我。这让我怎么相信?或许你自己都把这份执念当成爱了。”李春生难得头脑清晰说这么一大长段话,“小鱼,你仔细想想,你真的喜欢我吗?” 季予一时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春生解释。 也无从解释,他确实像李春生说的那样,通过长时间的回忆和漫长的等待,以及对春生救了他的感动才有了这份感情,严格意义上来说,季予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春生的。 是在逃跑的那天,春生的眼睛在月光下发亮晃了他的眼? 还是他回家后,在梦里看见春生通红迷离的眼神而第一次心动,喘息? 季予通通不知道,他只知道安明宇告诉他李春生找到了的时候的激动和在李家村亲自看见活生生的李春生的庆幸,以及心里那块十年来一直空落落的缺陷终于被填满的幸福。 他一直认为这是喜欢,是爱,但春生和陶苏却告诉他这不是。 季予看着李春生认真的眼睛,一向坚定的心居然开始动摇,他难道真的只是误把执念当成爱恋,搞错了吗? 李春生见季予沉默,没有如往常一样反驳他,强调他爱他,他的心渐渐下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心底的期待全部细碎成渣。 “让人送我回李家村吧,你去慈善晚宴。”李春生撇过头,喉咙发紧,声音颤抖。 季予站起身,“不行。” 李春生难以置信抬头:“为什么?!这就是你的喜欢吗,可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也从来不听我的决定我的选择!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品,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也需要独处的空间,我不是鸟笼里任你把玩的小鸟,更不是你的附属品!” “如果这就是你的喜欢,那我宁可不要!” 李春生压抑了几个月的怒火和不满终于在今天全部爆发,他就像一个陷入喷发期的休眠火山,试图用最滚烫的岩浆攻击一切,即使这并非他本意,但他此刻需要发泄。 李春生不怪刚才陶警官骂他,他确实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沉溺于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中,明知小鱼对他的感情来的奇怪,却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像一个小偷妄图偷走小鱼的未来。 跟他这种没有未来的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李春生话说的决绝,“季予,放我走吧,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他的话几乎是拿着烧红的铁棍往季予心脏上戳,戳的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季予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地嘎吱嘎吱想,即使李春生的话伤透了他的心,他还是固执地摇摇头,坚定自己的决定:“我说过,我不会同意你自己回李家村,你死心吧,即使你骂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去冒险。” “没有人要害我,这一切都是你太草木皆兵了!” “飞鱼早就死了,谁还会费工夫来害我这个废人,我不像你,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没有那么多人闲的来惦记我这一条破命!”李春生说出早就在心里放了很久的话,“我这种人就是地里随处可见的蚂蚁,活着无足轻重,死了也照样不会招来别人的一个眼神。” “闭嘴!”季予咬牙切齿怒喝,他不能容忍李春生这样羞辱自己,“李春生,我会在意,别人不在意我在意!” 第54章 “你骂我我接受,但你不能咒自己。” 季予的眼?神凶的能吃人,李春生咽了一口口水,勉强继续提自己的诉求:“那你放我回李家村,我就不说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 季予丢下这句话转身大踏步离开,门?啪地?一声撞在墙上,李春生方才梗在喉咙里的那口硬气此时全?部化?作了胸口细密的疼痛,他紧绷的脊背顿时像被抽走了筋骨,猛地?垮下来。 卧室一片寂静,小橘子踱着猫步从大敞开的门?口走过来,跳上他的膝盖,蜷缩在他的腿上,李春生麻木地?伸手轻轻撸了撸他的脊背,突如?其来的心慌和后?悔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他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他怎么能对小鱼说出这些恶毒的话! 李春生仰倒在床上,小橘子舔了舔他的脸,轻微的刺痛带着湿润粗糙的触感,仿佛传进了他的心里带来一阵钝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吧台的壁灯光被调的很暗,开酒器被随手扔在台面上,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几个空酒瓶,季予坐在高脚凳上,一向挺直的脊背此时颓废地?垮下,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一大瓶年份够数的麦卡伦仰头灌下,眉间全?是沉闷的郁气。 季予双眼?迷离地?盯着台面,脑海里还在回放李春生对他的质问。 他好像真?的做错了,喜欢不是禁锢,他不应该打着保护春生的幌子将他变相囚禁在季宅。 咕咚咕咚——一大口酒冲进喉咙,辛辣的酒烧过,掀起胸膛的一片燥热。 有人打开了灯,季予抬眼?看去,是老?杨。 “少爷。”杨管家捡起地?毯上的空酒瓶放在吧台上,关切道:“您这是怎么?了,和春生吵架了吗?” 季予原本不想?跟任何人说他和春生的矛盾,但也?许是夜太深,又有酒精作祟,他顿了一下,还是道:“老?杨,春生说我对他不是喜欢,是执念。” “您自己怎样认为呢?” 季予摇摇头,露出鲜少见的迷茫,“我不知道。他说的太有道理让我自己也?开始怀疑,我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搞错了,把?感动当成了心动,把?执念当作了喜欢。” 季予说着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他不想?接受这个即将成为事?实的可能,可为什么?越喝越清醒,清醒到他的心脏刺痛的越发清晰。 “少爷,执念和喜欢并不相同。您仔细想?想?,您只是感动于春生当年救了你吗?”杨管家轻轻伸手拿走季予手里的酒,“大脑会骗人,可是心不会。” 杨管家点到为止,剩下的需要季予自己去想?。 他瞧见了藏在楼梯拐角的身影,嘴角微微牵起,这两个人还是小孩子嘛,这么?别?扭。 杨管家没说什么?,只是拿走了剩下的酒,悄悄离开。 李春生在卧室里等了半天没等到季予回来,这才蹑手蹑脚下楼看看情况,结果撞上杨管家也?在,两人在说话,他不好意思上前,只好藏在墙背后?。 脚步声远去,李春生探头,只见季予已经趴在吧台上,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只见季予的侧脸一片酡红,闭着眼?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李春生凑近瞧了瞧,一大股浓郁的酒味铺面而来,熏得?他下意识憋住呼吸。 “小鱼。”李春生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摇了摇他的手,他一个人肯定把?小鱼搬不回卧室,所以只能叫醒他。 “嗯?”季予微微睁开眼?,迷茫没有焦距,一副醉得?没有意识的样子。 都怪他话说的太重了,李春生内心自责。 他半扶住季予的腰,将他的手挂在自己后?颈上,准备搀扶着季予回卧室睡觉。 “我们回房间睡,别?在这里,会感冒。”李春生认真?道。 很重但还在李春生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两人摇摇晃晃走向卧室。 终于到了床边,李春生放下他,季予侧身倒在床上,床垫都颤了颤,看样子已经毫无意识了。 李春生看着他,小声嘀咕道:“这是喝了多少啊。” 没人回答他的话,只有季予浅浅的呼吸声。 李春生给他盖上被子,随后?躺在他的身边,背对着他。 “对不起,小鱼。”李春生轻声说,和小橘子呼噜呼噜的声音混在一起。 季予手指捏紧,被子一角皱成一团。 第45章 冷战 第二天等李春生醒来的时候, 床上早就不见了季予的身影。 李春生想问杨管家季予去哪儿了,可又不好意思,于是在早餐时频频朝杨管家望去, 欲言又止。 幸好杨管家是个人精,他一眼便看透了李春生想要说?什么, 善解人意道?:“少爷去公司了, 晚上才回来。” 李春生慌忙移开眼神, 装作自己不在意的样子,冷淡地点点头。 “哦。” 他垂下眼, 用?筷子缓慢一下一下将早餐塞进口中, 动作机械, 味同嚼蜡。 李春生心里安慰自己这样也好, 免于两人吵架后的尴尬。 他昨天确实有些?激动, 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小鱼不想看见他也正常。 杨管家看见李春生的窘迫, 摇摇头, 离开了餐桌。 李春生度过了相当?无?聊的一天,看书看不进去文字,看电视听?不进台词, 玩手机更?是无?聊,连他最爱的解压视频也越看越烦, 完全静不下心来, 他打开不过五分钟就关上了。 天色渐晚, 乌云沉沉聚集在天边,空中有枯叶飞舞,树叶沙沙作响,看来是要下雨了。 李春生揉了揉小橘子软软的皮毛, 继续将眼神落在大门处。 李春生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于是除了吃饭上厕所?,他几?乎和小橘子在摇椅上坐了一下午,只是想要第一时间看见季予回来的身影。 可惜直到天完全变黑,时针指向九点,外面依旧一片寂静,丝毫没有车的影子。 咚咚—— 杨管家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温水和药,李春生放下怀里的小橘子站起身接过温水,将药一把塞入口中,仰头吞下,“谢谢。” 杨管家摇摇头,“春生,少爷他刚刚打电话说?今晚很晚才会回来,让您不用?等他。” 李春生闻言心里堵堵的,却依旧嘴硬:“谁等他了。” 杨管家看破不说?破,接过水杯,只道?:“好梦。” 他说?完离开房间,没有再打扰。 很晚才回来吗,李春生怅然若失走向床,随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这还是他来到季宅后,小鱼第一次晚归。 李春生的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肯定是他昨天的话伤到了小鱼,所?以小鱼才不想看见他,躲去了公司。 即使他想要自由,不想和小鱼做恋人,他也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而不是像昨天那样大吵一架。后悔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可是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伤害已经造成,他该怎样挽救。 李春生心烦地钻进被子里,蒙住自己的脑袋。 他一定要给小鱼好好道?歉,李春生站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一床薄毯走向阳台。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底噪音像催眠曲。 李春生几?乎没有熬过夜,所?以很快他就困地眼皮子打架,即使最开始他能马上反应过来,掐自己的胳膊确保清醒,但很快意识就陷入混沌之?中,沉沉睡去。 等季予回来的时候,李春生早就进入梦乡。 “春生睡了吧。”季予将外套脱下,放在衣架上。 杨管家接过他的公文包,跟在身后道?:“我告诉了他您今晚回来的晚,应该是睡了的。” 季予点点头,“辛苦您,老杨。” 推开门,卧室内只亮着一盏昏黄低沉的壁灯,季予放轻脚步走向床,却见被子皱巴巴的,没有人的身影。 他一愣,看向阳台,推拉门开着,摇椅上呼呼大睡的不是李春生是谁,怀里还抱着小橘子。 这人怎么如?此?让他不放心,又是晚上又是下雨,身体还要不要了。 季予快步走过去,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是正常的温度才放下心来。 李春生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裹紧毯子,砸吧两下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李春生没醒小橘子倒是醒了,季予还没伸手把他抱下来,小橘子就自觉跳下地,踱着猫步走向门外,他饿了,要吃饭去了。 季予哑然失笑,这猫还挺懂事。 将人连同毯子一起打包抱起走向床,李春生顺势将头靠在季予胸膛上,或许是梦见了小鱼,他低声嘟囔道?:“对不起,小鱼。” 季予垂眼看他不算安稳的睡颜,低声道?:“傻子。” 床轻轻陷下,李春生被放进被窝里盖好被子,季予揉了揉他的微皱的眉头,小声道?:“我没生气。” 第55章 他只是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再一次在面对春生的质问时犹豫了。 因?为比起昨天李春生的控诉和质问,他更?生气自己的不坚定,没有搞清楚自己感情就试图把春生拉近漩涡中和他一起沉沦,他不能这样做。 季予甚至庆幸春生还不喜欢他,要是他们真在一起了,昨天那样的事情,更?受伤害的只会是春生。现在这样很好,春生不会因?为喜欢的人只是感恩自己而受伤,他也有时间来思考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昨天那封短信他让安明宇去查,依旧什么也查不出来,虽然是捕风捉影的事,但短信发在春生手机上,季予不敢冒险,所?以这次李老老的祭日,春生是绝对不能离开季宅的。 暂且就让他讨厌自己吧,季予起身去洗浴间洗漱。 清晨,小鸟叽喳叽喳,雨停了,难得的凉爽的清风徐来,李春生猛地睁开眼。 完了,他怎么睡着了! 李春生缓了一会儿才敢坐起身,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床上,除了小鱼没人会抱他上床,所?以昨晚小鱼肯定回来过了! 他洗漱完兴奋下楼,可客厅没有小鱼的身影。 或许在书房呢,李春生这样安慰自己,他踏踏上楼转去书房,咚咚象征性敲了两下门,也不等里面的人说?话,就迫不及待推开门,喊道?:“小鱼,我进来了。” 风扬起洁白的窗帘,室内空无?一人。 “少爷今早已经去公司了。”杨管家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来吃早饭吧,春生。” 这样啊,失落顿时爬上李春生的心脏,他的手一下从?把手上落下,肩膀也垮下来,脸上的激动消失不见。 “好。”李春生大声回应,随后塔拉着拖鞋下楼。 随后连续几?天,两人一直这样,即使一同住在季宅,李春生却再也没有和季予碰见。有时是他太困,季予回家他已经睡着了,有时是他撑着眼皮熬夜,可季予却迟迟未归。 李春生都怀疑季予是不是专门在房间里安了监控,故意趁他睡着的时候才回家。 没想到没在卧室找到监控,反倒在小书房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不容易发现的黑色摄像头,放在书柜上方?,被玩偶挡住半边身体,要不是他突发奇想去拿顶柜上的书还发现不了。 李春生把摄像头放在卧室的小桌上,准备等小鱼回来拷问他。 明天就是慈善晚宴了,他今晚一定要等到小鱼,就算通宵也要等。 李春生翻开刚刚拿下来的书,《沟通的艺术》,他现在要学习怎样交流,不然等一会儿又和小鱼吵起来。 他才看了一两页,发现书里好多都是枯燥生涩的文字,他根本理?解不了,反倒给自己看晕了。 杨管家照旧端着温水和药上来,告诉了李春生一个不好的消息。 季予今晚不回家。 这意味着他今天的所?有功夫全都白费了,李春生实在受不了这相当?于冷战的迂回被动局面了,李春生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拨通季予的电话。 他的呼吸放的极轻,等着季予接通电话。 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李春生不服,再次拨过去,还是得到相同的结果,小鱼居然连电话都不接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惶恐和害怕,小鱼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夜深,零星几?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这是一片残破老旧的居民区,大多都是外来务工的工人在居住,季予撇了撇衣袖上不存在的灰,朝巷子口的车走去。 安明宇和白文跟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胖子被几?个黑衣人抓住手脚,堵住嘴巴半拖半拽踉跄着跟在后面。 胖子不停地呜咽,求饶,头都摇成了拨浪鼓,脸上全是惊恐,像看杀人犯一样看着季予他们一行人,可惜除了抓他的黑衣人让他老实点,其余的人没有赏他半个眼神。 时间太晚,这里又太偏僻,没人发现这一幕。 季予抽出已经戒了许久的烟,咬住烟嘴,点燃,火光在黑夜中摇曳,一双深沉的眼眸在火星映照下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心思。 胖子见着一幕,腿都抖成了筛糠,以为自己前半辈子作恶太多,被仇家找上了门,他心里不断回想自己得罪过的大人物,可没一个能跟季予的脸对的上号的,心里越发没底,三?十?多度的天,额头和背全是冷汗,一点没感觉到热。 “找个安静的地方?问。”季予抽完烟坐上车,说?道?。 白文点头,带着胖子坐上后面那辆商务车。 季予上了车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车上,拿起时屏幕亮起,显示五通未接来电,全是春生的名字! 季予顿时想回拨过去,却看见左上角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了,恐怕会吵到他睡觉。 老杨没有打电话过来,应该不是他的身体出事,季予想清楚,便放下手机没有冲动拨回去。 可是他的心里始终不安生,原本打算亲自审问孙志学,这下彻底没了心思。 “回季宅。”季予说?。 安明宇惊讶抬头,“那孙志学......” “让白文问吧。” “好。”安明宇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好几?眼季予,欲言又止。 季予抬头跟他对上眼,安明宇赶紧坐直,慌忙移开眼神。 “有话就说?。”季予往后一倒,靠在真皮座椅上,盯着安明宇的侧脸。 “没什么。”安明宇试图揭过话题,可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刺人,他赶紧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您跟李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我们吵了一架。”季予毫不避讳。 安明宇抑制住自己的惊讶,他以为就春生那软弱的性子和季总这个恋爱闹对春生的宠溺,两人绝对不会吵架。虽然他对这几?天季予很晚才回家的行为隐隐有猜到一点,但真正得到季予的证实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这两人居然也会吵架?! 季予垂下眼,摩挲手里的手机,“是我的错。” 安明宇捏了捏方?向盘,后悔自己刚才作死问,现在他根本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安慰,更?怕多说?多错,要是无?意中说?错了什么冒犯了两人其中的一个就不好了。 “这样躲着总不是事啊,两个人要多谈谈才能知道?问题所?在。”安明宇犹豫着开口,“李先生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的。” 季予知道?,他这几?天已经想的差不多了。 他是喜欢春生的,就算最开始他对春生更?多的是感恩,是执念,但他对春生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已经明显超过了对恩人、朋友的界限,光是想到春生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就让他嫉妒的发狂。 再者没有人会对恩人产生那种想法,他对李春生有欲望,但他一直在克制。季予并非纵欲之?人,却唯独对春生有这种感觉,所?以自己对春生绝不是简单的感恩。 “等慈善晚宴之?后吧,借着回李家村的机会,我也应该好好跟他聊一聊了。”季予说?。 一个岔路口,两车驶向不同的方?向,季予的车很快到了季宅。 季予上楼进了卧室,李春生果然已经睡了,他观察他的睡颜: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是因?为什么给他打电话,总不可能是因?为想他了吧? 季予苦笑,轻轻在李春生的脸上印下一个吻,要是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就好了,可惜他知道?春生不喜欢他,甚至他想离开季宅回李家村,所?以春生给他打电话的原因?不可能是他期望的那样——春生想念他。 他坐在床上,无?意间看见了小桌上的摄像头。 原来是因?为这个,季予恍然大悟,心中的那一丝妄想彻底熄灭。 第46章 晚宴 今天就是李老老的祭日, 也是进行慈善晚宴的日子。 李春生原本应该生气的,因为?小鱼把他困在这里,不允许他回李家?村祭拜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还跟他冷战,打电话也不接。可?是现在, 他的脑子里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季予真的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他不爱他。 为?什么自己?得?知这种可?能后?没有高兴,反倒内心又堵又闷。 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为?什么在期望真正成真的时?候, 他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满意。 李春生不知道, 他现在也搞不懂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起身下床, 一如既往没有小鱼的身影, 李春生心里越发烦躁和不舒服,再加上?这几天他的睡眠质量不太好?, 脸色苍白地有些难看, 杨管家?和姚姨几乎在他下楼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 “春生,你哪里不舒服吗?”姚姨关切问道。 杨管家?走向座机,“我去催催。” 催谁?李春生闻言差异抬头, “谁要来?我还好?,没有不舒服, 谢谢你姚姨。” 第56章 听?见他说没有不舒服, 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但姚姨还是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才没有其它动作,将温好?的早餐端上?桌。 “是少爷安排的,算算日子要到您定期检查的日子了, 公司的事情他抽不开身,于是让人来家?里检查。”杨管家?跟李春生解释完,还是打电话给?医院,问他们能不能早一点来季宅。 真的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吗? 李春生腹诽,肯定只是借口?,真正不回家?的原因是不想跟他碰面罢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让其他人知晓他和小鱼之间?闹了大矛盾,因为?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但实际上?,姚姨和杨管家?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只是没有明说。 两个人之间?感情的事,别人最好?不要插手,不然会越来越复杂。这也是他们没有点破的原因,两个小年轻的事情,他们这些老一辈的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等杨管家?打完电话,李春生还是没忍住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杨管家?一愣,快速道:“少爷他今晚会回来,慈善晚宴结束后?就回来。” 这下没等李春生问慈善晚宴什么时?候结束,姚姨就说:“差不多十点结束,回来半个小时?,十点半。” 李春生点点头,他今晚迟一点睡就是了。 季宅这里发了话,康明医院哪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很快就带人到了季宅。 两个医生三个护士,三男两女,都戴着口?罩,手里提着四?个箱子,装的应该是检查用?的医疗器械。 李春生躺在床上?,伸出手,以便医生先进行基础的检查。 消毒水的气味在房内漫开,李春生皱了皱眉,早知道不在卧室了,搞得?家?里像医院一样的臭味。 医生先拿出电子血压计,袖带特?意调整了松紧,缠上?他骨骼突起的手腕......测完血压,他拿出冰凉的金属听?诊器头贴上?他的胸口?。 杨管家?站一边,担忧地看着他们动作,因为?李春生嘴上?说着没事,可?他看春生的脸色苍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肯定是怕他们担心或者跟少爷报告才瞒着他们的。 此时?有人进来对杨管家?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李春生注意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杨老?” 杨管家?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些人想要闹事被抓住了。” “那您先去处理吧。”李春生说:“这里我自己?可?以。” “好?。”杨管家?点点头,嘱咐了医生几句,随后?离开卧室。 他们检查的项目比较少,几乎是一些常规的检查,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时?间?来的急,您没有空腹,所以现在开始8个小时?都不要吃东西了,晚上?我们会让人再来一次给?您抽血等检查。”医生将器械全部?收进箱子里关上?。 李春生点头,送他们到门口?。 杨管家?的事情也刚好?处理完,从门外走进来,李春生将检查完的单子递给?他,同时?转述了医生的话,连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的心思?也没有,转身没有精神地回屋里睡觉。 为?什么感觉自己?好?累,身体累,心更累。 李春生仰躺在大床上?,睡吧,睡着就不饿了,现在睡晚上?不困了,时?间?过的快,小鱼也很快就会回家?了。 —— 斯亚港马酒店,红毯从大门直铺到宴会厅的舞台,门口?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豪车,往来如云的宾客悉数身着昂贵的西装和晚礼服,女客带着价值不菲的珠宝挽着男士进场。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酒店旋转门前,加长车身在绚烂的灯光下泛着深海般的亚光,里面坐的是季予和陶苏,安明宇开车,侍者见状朝这边走来,想要指引车去往停车场。 “白文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季予问安明宇。 “那人怕死,但嘴很硬,暂时?没有有用的消息。” 季予蹙眉:“让他动作快一点。” “是。” 下车前,陶苏将隐形耳麦递给季予,叮嘱道:“在确定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季予冷淡地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陶苏没说什么,只对着耳麦道:“我们开始进场了。” 酒店远处的停车场,几辆银灰色的面包车散落在一百米的范围内,里面全是全副武装的特?警。中间?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是指挥车,小李听?见陶苏的声音,说:“收到。” 他面前的几块屏幕全是酒店里的监控,所有人都盯着季予和陶苏的身影进入会场。 签完名步入内场,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坠落的银河倾泻,圆桌分的很开,中间?有琳琅满目的酒水和吃食,侍者托着香槟塔穿梭期间?,此时?时?间?尚早,出席的客人并不算多。 陶苏一边打量来往的客人,一边和季予并肩在侍者指领下走向最前方的桌位。许多人看见季予便殷勤地端酒上?来攀谈,季予只是微笑着和他们点头招呼,礼貌地婉拒,和陶苏在座位上?坐下。 此时?他们周围到的人还很少,几乎是空桌。 于是陶苏小声道;“予哥,你觉得?现在谁看起来最像?” 季予摇摇头。 他们对黑眼相知甚少,不知道黑眼的具体相貌,连特?征也几乎没有,只知道他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手腕下方有一个六刀首尾相接的纹身,此时?虽然是夏天,但会场的空调开的很足,所以他们几乎没有机会靠这个特?征将人从人海中找出来。 再说水鸟,只知道他身高186左右,是个三十岁到40岁的男人,其余一概不知。 陶苏有些受挫,他们追查了这么久,能用?得?上?的消息居然一个也没有。 季予看了一会儿手机,说:“注意手上?有檀木手串的男人。” 陶苏看他,一脸迷惑,“你知道其它特?征?” “才知道的。” 季予将手机递给?她看,是白文发来的消息,说孙志学交代了黑眼常年戴着一串价值不菲的檀木手串,据说是降香黄檀,但具体是哪种他没有亲眼见过。 孙志学? “这不是方池争对的那个人吗?!”陶苏惊讶道。 “是他。”季予点点头,暂时?关掉耳麦,他懒得?听?对面的安排,吵得?他头有些疼。 陶苏看见他的动作,误以为?他不想让人听?见他们接下来的谈话,于是也关掉耳麦。 季予居然将人找到了,她当时?花了三天也没有找出此人的踪迹,又因为?手上?有新的案子,只好?暂时?搁置,“你们在哪里找到他的?” “城北角的七窄巷。” 还挺会藏,七窄巷几乎是h市最乱最复杂的一片居民楼,人员混杂流动又快,经常发生案件,虽然局里已?经将那片作为?重要管控区域,但措施实行还没多久,于是对那一片的情况警方掌握的东西也很少。 “那他说了方池打他的真正原因吗?” 季予终于抬眼看她,“他咬死了说他什么都没干,是方池莫名其妙打他。他能供出檀木手串却撒谎陷害方池的情况应该不存在,所以方池的嫌疑基本板上?钉钉了。” 陶苏身体僵住,妥协:“今天的事情完了后?,我会将情况上?报。” 说完,两人沉默,他们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气氛。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打电话跟李春生胡言乱语。”陶苏说,随后?话锋一转:“但我不后?悔,如果我不打那通电话,你今晚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季予还没说话,此时?有人过来敬酒,陶苏赶紧止住话头,重新打开自己?的耳麦。 “签到台第三个白玫瑰花墙边上?,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手上?戴着檀木手串。” 陶苏抬眼望去,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潜翎。 客人很快被季予应付走,他想转头跟陶苏说话,却见她惊讶地表情,于是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潜翎身着侍者统一的白色衬衫,端着小食流连在宾客之间?,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扭头向他们看过来,笑着眨了眨眼。 潜翎?他怎么在这里?! 两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一句话。 第47章 陷阱 陶苏端了一杯香槟走向签名处的男人, 潜翎跟她擦身而过,往季予这边走来。 “先生,这杯酒来自今晚的捐助山庄, 每喝完一杯,会有25%捐赠给贫困地区的孩子。您要来一杯吗?”潜翎的桃花眼眯起?, 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俯身将酒杯放在季予的面前。 “却之不恭。” 季予挑眉, 接过一饮而尽,也不跟他兜圈子, 直接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季予说话的时候眼眸半眯, 猜疑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陶苏不是说今天的慈善晚宴很难安排人进来吗, 那潜翎是怎么?进来的? 第57章 “行走江湖, 有的是办法?。” 潜翎一脸神秘, 凑近他的耳朵,季予侧身躲开?:“干什么??” “您不听肯定会后悔的。” 季予这才任由他靠近, 只听他说:“黑眼早年有个别称, 叫鼠瞎子,因为传说他有一只眼睛被?老鼠啃了,看?不见, 后来发达了,才改名黑眼的。” 他说完抽身朝季予得?意挑眉:“这个情报怎么?样??” “你如何知道的?” “秘密。” 季予眸色深深凝视潜翎的背影, 只见他转身离开?, 像花蝴蝶一样?扑向远处的墙角一桌, 那里坐着许多明艳动人的女明星。 签名处传来一阵骚动,是陶苏不小心将酒打倒洒在了檀木手串男人的衣袖上,她一个劲道歉,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纸巾在他手臂上不停擦拭, 慌乱的动作中掀起?男人的衣袖,露出皱褶苍老的手臂,纵然有很多汗毛,但坐在远处的季予都能看?清楚,上面没有纹身。 “他不是黑眼。” 这个男人不是黑眼。 耳麦里季予低沉的声?音和陶苏心里的声?音同时响起?,她正想脱身离开?,季予又将刚才潜翎说过的话复述给他们。 檀木手串常见,手臂纹身隐蔽,但再加上独眼,同时符合这三个特征的人可不多,这样?一来,要想在这个宴会里将黑眼找出来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们现在只需守株待兔,仔细查看?监控,在慈善晚宴上查找出独眼和檀木手串的60岁左右的男人就几乎可以?确定谁是黑眼。 陶苏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回到季予身边,“予哥,这个消息你哪里来的?” 季予示意她关掉耳麦,陶苏点点头,抬手关掉。 “你的线人,潜翎。” 陶苏恍然大悟,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她作为潜翎的直属上司,他的能力她自己是最清楚的,因为就连黑眼会在慈善晚宴出现这个消息也差不多是潜翎提供的,更别说之前大大小小几次任务成?功也是潜翎在背后提供的情报。 她拿到其?它?线人的消息也许还?会怀疑犹豫,但潜翎的情报没有出过错。 “那消息的真实度八九不离十了。”陶苏说。 季予眼里暗了一瞬,没有追问陶苏为什么?这么?信任潜翎,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关于方池,你怎么?看??” 陶苏一愣,差点没跟上他话题的转换速度,“今天的行动我没有告诉他,也没有让他参与,如果今天他还?是出现在这里,我不会手下留情。” “怎么?了,你怎么?又问他?”她刚刚不是才说过会把方池的事?情上报吗,难道是季予不信任她?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陶苏保证。 季予摇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有些猜想,但现在还?不确定。 宾客陆陆续续进场,主舞台上屏幕停止播放公益宣传视频,主持人一袭宝蓝色长尾曳地鱼尾裙上台:“晚上好,各位尊贵的来宾,欢迎来到一年一度由业安集团主持开?办的‘星星之火’慈善晚宴。” “有请我们的业安集团董事?长唐华辉老先生进行致辞,大家掌声?欢迎!” 一位精神矍铄,身着暗红色古钱祥纹的老人上台站在立式话筒面前,台下涌起?热烈的掌声?,他慈祥地笑着开?始致辞。 “你说业安今年的慈善晚宴为什么?提前这么?早?”桌上放着精致的菜肴,但无一例外没有人去动,陶苏厌倦了这种客套的场面,她收回眼神,问季予。 陶苏的话刚落,唐华辉高声?宣布:“非常荣幸今天能邀请h市和s城的两位领导出席今天的慈善晚宴,进行h市和s城两个城市的联合公益捐赠活动。” “可能这就是原因吧。”季予浅啜了一口酒,回答道。 很快致辞结束,准备开?始今天的慈善拍卖,宴会厅里该来的人几乎都已经到了,可耳麦里还没有传来发现黑眼踪影的消息,陶苏心里着急,隐蔽地四处观察,有些坐不住。 季予则毫不慌忙,眼神一直落到在场上不断来来往往走动的潜翎身上。 他不明白潜翎出现在这里的意义,而且为什么?要把黑眼的特征告诉他,而不是陶苏,单单只是当时他身边没人? 季予心里疑窦丛生,他觉得潜翎有些奇怪。 “出现了,黑眼!” 陶苏和季予都同时一个激灵,互相朝对?方看?过去。 “目标任务正从酒店大门进来,身后带着六个保镖,两人手里提着黑色的大手提包,交易的毒品应该就在里面。他们进门了,没有进宴会厅,而是分?成?了两队,黑眼和四个保镖进了电梯,另外两个提着包的保镖进了逃生通道。” “既然他们没有进宴会,需要支援吗,陶姐?” 陶苏和季予对?视一眼,两人起?身离开?桌位,她道:“我们先去,你们随后进来。” “收到。” 两人分?头行动,季予想去跟黑眼,但陶苏死活不让,时间紧迫,季予懒得?跟她争执,于是转头去逃生通道跟踪那两个保镖,陶苏则走电梯根据小李他们传递的位置再选择停靠的楼层。 楼道里漆黑一片,逃生通道门一关上,就只剩指示牌发出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楚,四个人的脚步声?在上方很清晰,听起?来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季予怕惊扰他们,没有打开?手机电筒,而是放轻动作,摸着墙壁缓慢跟上他们。 季予心里默数楼层,到了第?19层前面的脚步声?才消失。 推开?安全通道门,明亮的走廊灯晃了一下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躲在墙壁背后。 叮咚一声?,是房间门打开?的声?音,在门关上的瞬间,季予隐约听到其?中一人训斥:“动作小心一点,别磕到.....” 毒品也要轻拿轻放吗?季予心里觉得?不对?劲。 他刚想走近那个房间去查看?,电梯叮的一声?,有人要来了,季予赶紧躲进走廊中间的一个清洁工具间,迅速将门关上。 是杂乱的脚步声?,没人说话,季予悄悄打开?一个缝,果然是黑眼和另外四个保镖。 黑眼敲了两下门,门打开?,五个人进了房间,门再次关上。 季予打开?门,电梯又是叮的一声?,是陶苏。 他们的目的地既然是一样?的,那为何要兵分?两路,一队走楼梯,一队走电梯? 陶苏换掉了高跟鞋,手里按住藏在衣服下面的枪,挡在季予身前。 “等他们过来再行动。”季予按住蠢蠢欲动的陶苏。 在等待的过程中,门里没有半分?动静,也没有其?它?的人来这个房间,反而是住在酒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其?它?房间。 “除了你,车里还?有其?他人知道潜翎吗?”季予问。 陶苏摇摇头,线人的身份很特殊,也很敏感,为了保护他们不被?报复,一般是只有一个联络人。 季予问出后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傻,但当初第?一面潜翎就向他暴露了自己的线人身份,他还?以?为他这么?随便,所以?在局里肯定不止陶苏一个人知道。 看?来是他想多了。 “有人记得?刚才在宴会厅和我搭话的那个侍者吗?”季予按下耳麦问小李他们。 小李回答:“记得?,怎么?了?” “你们看?看?他在哪里。” 陶苏诧异地看?向他,现在关注潜翎的位置干什么?? “刚刚黑眼进来的时候,他跟黑眼擦肩而过,出门了。”小李都没有翻出监控查看?,直接道,“问他干什么??” “没事?,我就问问。” 陶苏刚想说什么?,电梯门打开?,支援的特警到了19楼,一队拿着房卡安静疏散其?它?房间的客人,一队手持武器停在黑眼所在房间门口。 只待其?它?无关人员疏散完毕,上级的一声?令下,就可以?破开?这扇门,抓住黑眼和他手上的犯罪证据。 季予蹙眉,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耳麦里传来一声?惊呼,“陶姐,池哥来了!” “他上电梯了!他是不是知道今天的行动啊?!” 方池可能是今天来与黑眼接头的人。 陶苏想到这种可能性最大的情况,面上一暗,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可到底还?是发生了,她的拳头无意识捏紧,全身紧绷。 季予的手机震动,他掏出一看?,是白文的消息: 孙志学招了,方池当时打他是因为他对?陶小姐出口成?脏,说了一些下流的话,方池气不过才揍他,不是我们猜测的原因。 此时,客人几乎已经疏散完毕,门前的特警准备破门。 “等一下!”季予紧急叫停。 陶苏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不懂季予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的行动。 下一秒,手机上显示季宅的电话,季予接通,杨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少?爷,不好了!春生被?绑架了!” 第58章 什么??!季予大惊,脑子里所有的一切不对?劲串联起?来。 第48章 绑架 时间回到2个?小?时之前, 季宅。 想象丰满,现实骨感。纵然李春生劝自己尽快入睡,默念了所有睡觉的好处, 但因为心里藏着事,反而越念越清醒, 翻来?覆去睡不着, 即使最?后意识陷入混沌, 也只是?浅眠,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他。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轻声推开?门, 他的脑子立马就清醒了, 抬眼看去, 是?今天上午来?检查的医生。 李春生好奇地看向医生后面?, 两?个?强壮的男护士推着一个?半人高的便携医疗箱进来?,他还在想这么大的医疗箱是?怎么搬上来?的, 突然反应过来?小?鱼告诉过他季宅是?有电梯的, 只不过在底楼走廊尽头,他一直没用过。 “请您把右手伸出来?。”带着口罩的医生说。 李春生起身半靠在床头,闻言乖乖伸出自己的右手, 再将衣袖挽起来?方便他们操作。 医生拿出针管坐到床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拍打, 随后用消毒棉球涂抹, 褐色的液体在他手弯处晕开?, 凉意顺着脉络游走至心里,让他一个?激灵,皮肤立马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别紧张。”医生安抚道。 啪嗒啪嗒—— 雨水落在树叶上,节奏宛如鼓点, 一阵凉风带着水汽从?阳台窜进来?,李春生意识到 ,好像下雨了。 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想着眼不见心不乱,便扭过头看向外面?,雨在四散的灯光下泛着微光,簌簌落下犹如一颗一颗剔透的水晶,好漂亮。 再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7点多,离小?鱼回来?就只剩两?三个?小?时了,等这些检查做完应该差不多刚好。想到这里,李春生郁闷一整天的心情终于稍微好了一些,这次他一定不能怂,要好好跟小?鱼讲清楚。 针还没扎进去,其中一个?护士和医生对视一眼,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形的纱布,捏着深色的边缘,放轻脚步向他走过来?,李春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现背后的异常。 抽血的针头迟迟没有落下,李春生朝医生露出疑问的眼神。 却不想下一秒,一张纱布精准捂住他的口鼻,强烈的异味迅速充斥他的整个?鼻腔,李春生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挣扎,肩膀猛地缩紧抵抗,抬手去拉扯男人强壮有力的手臂。 激烈的动作下,李春生手腕上的磁吸表带滑落,掉在薄被?上。 医生见他挣扎的厉害,霎时扔掉手里的针,爬上床死死攥住李春生的双手,用腿禁锢住他的身体,背后的护士手上力道未减,纱布紧紧贴在他的口鼻上,眼里闪过狠辣。 医生的橡皮手套紧紧贴在他的手腕上,犹如蟒蛇缠绕,李春生全身被?制住,动弹不得,他的胸腔剧烈起伏,最?后滞涩的像漏了气的风箱。 被?迫扬起头,灯光刺的李春生眼睛疼,他试图后退躲开?男人的控制,反而将自己送入敌人的怀抱,只能拼尽全力去掰医生的手,可惜始终是?蜉蝣撼树,饶是?他用力到指尖发白,脖颈上青筋一片也丝毫撼动不了对方的禁锢。 “唔......” 窒息感愈加强烈,高速收缩跳动的心脏快要蹦出胸膛,李春生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声息,生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迷药开?始发作,他头晕目眩,手脚发麻,最?后胳膊泄力。 男人松开?手,纱布滑落至胸口,他的头软软地歪向一边,眼睛半睁,意识已经飘向远方。 “快走。”医生吩咐两?个?护士道。 另一个?护士也走上前,拿出麻绳迅速捆住李春生的双手。医生捏开?他的嘴,把纱布塞进他的嘴里。两?人将李春生抬起来?,打开?房间里那个?半人高的医疗工具箱,将人放进去。 医生收拾好所有医疗物品,三人就这样推着医疗箱离开?了季宅。 —— 斯亚港马酒店19楼的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季予身上,只见他拳头捏地咯吱响,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陶苏害怕季予刚才的大声发言惊动里面?的人,便下令让所有人立马进去,别让黑眼他们跑了。 “这个?门先别动。”季予朝门前的特警说,“门背后可能有□□,另外,里面?的人十有八九已经跑了。” “潜翎是?水鸟。”他单独对陶苏道。 陶苏闻言脑袋宕机,不明白季予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方池和水鸟无关?,潜翎才是?那个?叛徒?! 开?什么玩笑!潜翎如果是?水鸟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暴露黑眼他们和他的交易。 门口的特警面?面?相觑,不知道听谁的。 季予说完也不管别人听不听,转身就走,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无尽的后悔和恐惧压向他,季予快疯了。 那封短信分明已经提醒过他要注意春生的安全…… 他不该来?慈善晚宴的,就该一直待在季宅,守在春生身边。 是?他轻敌,又太高估季宅的安保。 季予无法想象李春生会?在那些犯罪分子手里遭受到怎样的虐待,健康的成年人从?黑眼手中完整脱身的几?率尚且低至10%,更别说春生的身体还不好。 “你怎么知道的?” 陶苏从?巨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问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季予人已经走了几?米远,她不解喊道:“予哥,你干什么去?!” “你把春生失踪前后的事情详细讲一遍。”季予的声音暗哑低沉,蕴藏着极大的不安和怒火,他没有回答陶苏的问题,而是?对着通话里的杨管家说道。 杨管家声音里透露出悔恨,迅速将今天所有的细枝末节告诉季予。 上午康明医院的人来?给春生体检,当时有人想要翻进季宅被?人抓住了,所以他没有亲自监督那些医生。但检查很快,出来?的结果他也看了,没什么大问题,因此放下了戒心,在晚上医生第?二?次来?补充血检时没有跟他们一起,而是?去监督检查季宅周围的安保还有没有漏洞。 等他九点按时给春生送药上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他只在床上看见了李春生从?来?不离身的电子手表,那是?当初季予送给他的,他十分爱惜不会?这样乱扔,于是?杨管家立马意识到出事了,这才赶紧报告给季予。 杨管家去监控室看过了,从?李春生吃完饭回房间到失踪,只有那三个?医生进出过季宅,所以肯定是?他们带走了李春生。 季予顿住脚步,额角青筋浮动,铺天盖地的愤怒和后悔向他袭来?。 没想到他临时起意让康明医院来?给春生体检,反倒方便了黑眼他们让人潜入季宅带走春生。 季予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他只想将黑眼他们碎尸万段! 安明宇气喘吁吁跑上来?,和季予正?面?碰上,他将车钥匙递给他,快速道:“白文已经追查到了嫌疑车离开?的踪迹,您快去!” 季予脚步生风,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陶苏立即向上级汇报情况,请求加派排爆专家来?查看门背后是?否像季予说的那样有炸弹。此事事关?重大,她不能冒险,万一真?如他所说,一旦强行破门触发爆炸,她们这里的人全都会?没命。 所有人在陶苏的安排下尽量远离那扇房间门,只剩一队人在这里看守,她又叫来?经理?,让他配合特警进行酒店疏散工作。 “发生什么事了?” 交代完一切后,陶苏终于有时间问安明宇,她心里隐隐有猜测,不会?是?李春生又发病了吧? 安明宇焦虑地在原地一直踱步,闻言顿住,朝陶苏看过去,表情有些难看。他从?杨管家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再结合当初陶苏问他的问题,他一下便明白前几?日李春生和季予吵架,中间肯定有陶苏的挑拨。 安明宇面?色稍冷,道:“春生被?绑架了。” 什么?! 陶苏几?乎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就知道是?谁绑架了李春生,肯定是?黑眼! “是?不是?黑眼干的?!”陶苏惊道。 安明宇没说话,显然不想多说。 陶苏看见他这态度,怒从?心起,吼道:“你别想瞒着我,肯定是?黑眼干的。我听到你刚才跟季予的对话了,他们在哪里!?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要瞒着?!” “陶小?姐,告诉你有什么用?”安明宇的嘴角微微牵起,嘲讽道:“难道告诉你让你为了捉拿黑眼,不顾春生的安危,害死他吗!” 陶苏被?安明宇几?乎撕破脸的质问和指责震退几?步,一时间走廊里寂静无比,针落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放在他们身上。 有的人八卦,有的人好奇,有的人看好戏。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陶苏哑然。 第59章 安明宇说:“这话说的,难道前几?天不是?你挑拨春生和季总的关?系吗?” 他的指控几?乎招招致命:“是?你害他们吵架,季总才会?放弃去李家村来?这个?慈善晚宴,才让黑眼他们钻了空子!” 安明宇知道季予不去李家村真?正?的原因并非这个?,但他此时头脑一热管不了那么多了,便将所有全部怪罪在陶苏身上,让她能心怀愧疚,安分些,别想着牺牲春生来?抓捕黑眼。 此话一出,陶苏简直被?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压垮了肩膀。 她理?清纷乱的思绪,强迫自己镇定道:“之前的事确实是?我行事欠妥,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李春生能够安全回来?,黑眼这个?罪魁祸首同样不能放跑,因此警方会?参与进来?一同解救李春生,抓捕黑眼和水鸟归案。” 安明宇见自己的计划成功,勉为其难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陶苏的说辞。 人多力量大,目前最?好还是?不要放弃警方的力量。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天像被?撕了一个?口子,雨如河流奔向大海般倾斜下来?,溅起的水花能打湿人的半个?身子。 废弃的大楼沉默矗立在暴雨夜中,只有一角散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穿透雨幕洒在楼下杂草丛生的荒地里。 李春生被?绑在椅子上,意识还没有清醒。 “弄醒他。”一个?粗粝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一盆水将李春生从?头浇到腿脚。他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像被?折断翅膀的蝴蝶,脊背拱起,湿透的睡衣贴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喉咙里爆发出剧烈的呛咳,随后是?模糊的呜咽嘤咛,李春生睁开?眼,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因此看不起对方的样子。 “李春生!”脚步声踏踏踩着雨声而来?,有人惊喊道。 “瞧瞧这是?谁来?了?”一个?人掐住李春生的下巴,蛮横地抬起他的脸,手腕间的串珠硌的他脸生疼,粗粝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稀客稀客,这不是?我们的水鸟吗?” 水鸟?! 李春生努力睁大双眼去追寻那人说的水鸟,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潜翎! 第49章 条件 轰隆一声?滚雷响彻天际, 闪电刺破黑夜,刹那间亮如白昼,一身湿透的?潜翎犹如从水里爬出来的?鬼魅, 眼神阴郁的?吓人。 李春生浑身酸软无力?,被迫抬起头和潜翎对视。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潜翎, 还是他意识不清醒, 认错了? “黑眼, 你让人留下?记号,不就是让我过来吗?”潜翎目光锐利, 盯着黑眼说道。 黑眼哈哈大笑, 放开李春生, 他身后的?手下?抬来椅子, 坐下?, 姿态端的?是闲庭阔步一般放松无比,“不错, 我就是想试试, 此?人在你心中的?份量。” “只是没想到啊,鼎鼎有名的?水鸟也能有这一天,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黑眼摩挲自己手腕上的?檀木手串, 说话时一只眼球僵硬无比,另一只眼神犀利。 “废话少说, 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潜翎不耐烦道, 雨水在身下?汇聚成一滩泥泞。 黑眼摩挲檀木手串的?手放下?来, 死死盯住潜翎,说:“原料比例单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原来是为了此?事?吗?”潜翎不屑一笑,“是我拿的?又如何??” 听见他这般嚣张的?语气,站在水泥柱旁边虎视眈眈的?彪汉一个大跨步, 手里的?铁棍在水泥地上划拉,发出刺耳的?声?音,磨的?人心里发慌,李春生瞪大双眼,想说话却被嘴里的?纱布给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声?。 亲自听到潜翎承认,黑眼没有恼怒,反而?虚伪一笑,抬起手阻止彪汉的?动作,“够坦诚,今天我叫你来,就是想要你把比例单还给我。” “我也没这么多繁琐的?规矩,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什么原料比例单?李春生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单子现在不在我身上。” 黑眼闻言用下?巴点点潜翎身后的?几个人,说道:“让你的?手下?去拿,或者你亲自去取。” “我可警告你,别跟我耍花招。”他的?眼神落到李春生身上,“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一但让我发现你通知?了警方,我就立马弄死这个小崽子。” “再说,你现在说的?话,条子他们可不一定会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黑眼笑道。 “你做了什么?!” “跟了我这么久,我做事?你能猜出来的?。”黑眼打哑谜,“我只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比例单必须按时拿来。” 黑眼身后站了十?几个人全部盯着潜翎和他的?手下?,其中一人走到李春生旁边,嘴角邪笑,不停把玩手里的?小刀。 “看到了吧,要是时间到了单子没到,那把刀会割破他的?喉咙,再划开他的?肚子。或者再把他的?另一颗肾拿出来,你觉得怎么样?”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的?半边脸,诡谲在他一只眼中闪烁,另一只眼一动不动盯着人,黑眼语气阴森,在雷雨夜里更加可怖。 听见黑眼的?描述,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血流一地,被开膛破肚,死不瞑目的?样子,李春生的?身体下?意识战栗,惊恐地瞪大双眼,歪头躲避男人手里冒着寒光的?小刀。 慈善晚宴就是黑眼专门给潜翎做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潜翎,给他假的?消息让他传递给陶苏,害死季予和一众警察,让他背上命债,被警方通缉。 但此?时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愿季予能别那么蠢,傻傻跳进去。 “万向荣!”潜翎大喝,咬牙切齿道:“我会按时将单子拿来,你不准动他!” 打蛇七寸,黑眼要的?就是潜翎跳脚,只有这样才?表示他真的?抓对了人。 “段鹤,别忘了你是谁......” 巨大的?汽车轰鸣声?刺破雨夜在烂尾楼下?响起打断了黑眼的?话,在场所?有的?人全部一惊,黑眼终于扔掉那虚伪的?皮囊,轰一下?站起身,怒道:“谁来了,段鹤,你还通知?了谁?!是不是条子!” “我没有。”潜翎摇头。 打手立马走到墙边往下?看,四辆黑色的?车,还有一辆加长迈巴赫,他朝黑眼摇摇头,“不是条子。” 杂乱快速的?脚步声?迅速靠近,一个高大的?男人率先闯进他们的?视野。 “季予?!你怎么还活着!”黑眼又惊又怒,说完扭头看向他身后一位光头,是负责安排去斯亚港马酒店放炸药的?手下?,“废物!你没按我说的?做?!” 光头被点名,立马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不停求饶,“我都是按照您说的?来办的?,我也不知?道啊,黑爷。” 很快,白文带来的人也赶到了现场,原本潜翎只带了5个人,现在再加上季予的?人,对上黑眼的二十几个打手,应该能拿下?,但李春生现在还在他们手里,旁边的人还把刀放在他的脖子上,季予和潜翎都不敢轻举妄动。 小鱼怎么也来了! 李春生不停摇头,着急地呜呜叫,快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季予被雨水淋湿了全身,此?时停下?来,雨水顺着他额角的发尖滴落,他僵在原地,和春生中间只隔了几十?米,但他不敢随意靠近一步。 烂尾楼外?雨滴疯狂砸落,烂尾楼里连空气都凝滞,两拨人马对峙,谁都不敢打破平衡。 “不管谁来,都一样要拿比例单来换人。”黑眼走到李春生旁边,抬手捏住他的?肩膀。 潜翎看了季予一眼,转身快步离开,既然现在季予来了,那他就可以放心亲自去拿比例单。 “什么比例单?”季予声?音低沉,问。 “不关你的?事?。”黑眼一只无神的?眼盯着人不动,一只眼说话时会震颤,看起来无比诡异,“既然季总来了,也至少要留下?一点东西吧。” “你说,只要你能放了春生。” “三个亿。”黑眼狮子大开口,“我知?道这点钱季总肯定不放在心上,但是为了安全考虑,先拿5000万现金过来,看看您的?诚意。” 李春生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多钱,小鱼难道真要答应黑眼,用这些钱换他这一条苟延残喘的?破命? 如果黑眼真能信守承诺,季予当然舍得,但他不信黑眼这种阴险狡诈的?人会见好就收,拿钱放人。 季予朝白文点点头,其中两个保镖离开烂尾楼去银行调钱。 “我已经让人去了,作为交换,你先给春生松绑。”季予和黑眼谈条件,他已经明显看见李春生呼吸不畅,麻绳一看就捆的?很紧。 黑眼笑着摇摇头,“季总现在可没有交换的?权力?,毕竟我还没拿到钱呢,不过看在季总的?面?子上,我可以勉强答应您一小部分。”他说着扯掉李春生嘴里的?纱布。 第60章 咳咳——! 李春生剧烈地呛咳干呕,长时间塞满的?嘴一下?被放开,他的?腮帮子酸麻一片,等那股难受劲过去,他终于能够说话,第一句便朝季予大喊道:“季予,别管我,快走,他们有枪!” 季予和白文闻言面?色大变,还没来得及说话,黑眼被拆穿也不装了,直接从腰上掏出枪指着李春生的?太阳穴,狞笑道:“有你在,他们是不会走的?。” 此?时去拿原料比例单的?潜翎,也就是段鹤回?来了。 “万向荣,你要的?单子我拿来了。”段鹤快步走近,盯着他手里的?枪,尝试靠近。 “站住!”黑眼下?巴点点面?前的?空地,“放在地上,我让人来取,先确认了真伪再说。” “不行,要是你不放人怎么办!”段鹤否定道。 下?面?又是刹车的?声?音,黑眼还没让人去看。 “你要的?钱已经到了。”季予说,暗自观察合适的?时机行动,他们现在的?局面?太被动了,“剩下?的?钱还是按照你的?方式来。” 单子和钱都能拿到手,黑眼得意地笑,“段鹤,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看季总就多识相?。”说完他的?手枪抵的?更紧,喝道:“现在把单子放地上。” 段鹤面?露迟疑。 “放下?吧。”季予说。 既然季予都这么说了,段鹤心一狠,将单子放在地上。 黑眼见状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打手捡起地上的?单子交给他,他移开枪,接过单子,见上面?的?内容和他曾今见过的?差不多,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神却一闪变得狠戾,既然他想要的?都得到了,那李春生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在他揣好单子,想要重新?把枪放在李春生额头准备一枪崩了他的?时候,一颗不知?从哪里的?石子啪一下?打在他和打手的?手腕上,酸麻和剧痛顿时让他们的?手一松,枪和刀掉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黑眼还来不及反应,季予一脚已经踢在他的?下?巴上,黑眼顿时如风筝一般跌落在地上,假眼从眼眶里掉落,咕噜咕噜在厚重的?尘埃里滚了一圈。 白文和保镖蜂拥而?上,黑眼的?打手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反应过来拎起手里的?铁棒挥舞过来,两方陷入混战。 季予捡起枪,迅速揭开李春生的?绳子,“别怕,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李春生狠狠点头,他的?手脚早已在长时间的?捆绑中失去了知?觉,季予连忙轻轻揭开他的?衣服查看,只见瓷白的?皮肤上面?全是青青紫紫的?瘀痕,上手一摸,更是灼人的?滚烫,春生发烧了! 季予的?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捏紧,他心疼地准备抱起李春生。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躺在角落装死的?黑眼,他的?假眼没了,只剩一个黑色的?眼眶,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却阴骘盯着被保镖保护在内的?季予和李春生,面?容扭曲,全是不甘和恶毒。 季予害他丢了尊严,那他也要报复回?去,让季予也尝尝怨恨的?滋味。 黑眼身上还有一把小手枪,他拿出来对准李春生的?背。 第50章 李老老 段鹤抵住铁棍, 一脚踹在那人腰腹上,侧身抓住铁棍中部手腕一转,铁棍便到了自己手中, 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握住铁棍狠狠朝打手的肩颈砸去?, 一声皮肉的闷响, 男人软软倒在地上。 解决掉一个人, 又?有另外?的打手提着铁棍招呼过来。段鹤快速躲闪,同样?将?铁棍锤过去?, 一边搜寻黑眼的位置。 他眼神凌厉, 余光中扫到那背靠墙, 手里拿着枪对准李春生和季予的人不是黑眼还能是谁! 他怎么还有枪?! 段鹤看见了黑眼的动作, 大惊失色, 赶紧一边抵抗对手的拳脚,一边拼命朝李春生他们靠近。 只见黑眼狞笑着, 手指放到了扳机上。 来不及了, 潜翎大喝:“躲开!李春生!” 季予闻声抬头,看见了黑眼的枪口,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春生扑去?。 砰——! 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堪比通天雷的枪声给震住,愣在原地。 轰隆——!一道惊雷接踵而至, 震得人耳膜发疼, 心脏紧缩。 闪电如一条巨蟒在云层里翻滚, 随后劈开黑夜,霎时间亮如白昼,又?是一道滚雷在耳边炸开。 血,全是血! 他瞪大眼睛, 鲜红的血在呼吸之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身体,踉跄几步,随后剧痛在腰腹间炸开,灼痛顺着脊骨蔓延到四肢,心脏被攥紧,一点?一点?麻痹,血沫从嘴角溢出来,哐当一声,溅起一地的尘埃。 “潜翎!”李春生被季予按在身下,眼睁睁看见了全过程。 黑眼被李春生这一生呼喊唤回神,见自己那一枪打错了人,他便再次将?枪口对准李春生,大有一副不弄死李春生绝对不罢休的姿态。 季予自然看见了,但黑眼的位置离他们太远,人的动作肯定?没有枪快,此时再想去?夺走黑眼手里的枪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季予心一狠,准备以毒攻毒。 他掏出自己怀里那把枪瞄准黑眼,想要赶在黑眼瞄准春生开枪之前先?击中黑眼。 砰砰——! 两声枪响,一枪打在黑眼的小臂上,一枪打在他的肩膀上。 黑眼的身体震了两下,他还没反应过来,血花立马在他的衣服上绽开。黑眼缓慢看向自己的伤口,意识到自己中枪的一刻手臂脱力,手里的枪在剧痛下自然掉落在地上,随后被人一脚踢走。 “所有人不准动!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陶苏举起枪从墙后跑出来,清一色黑色作战服的武装特警从四面?八方鱼贯而上,两人将?黑眼按倒在地上,见大势已去?,哐啷声此起彼伏,大多打手们扔掉了自己手里的铁棍,举起双手放弃抵抗。 仍有一小部分想要逃跑,但他们已经被包围,特警很快将?局势稳住。 段鹤捂住自己的伤口倒在地上,即使手尽量用力按住,血依旧不断从伤口流出,染红了他的手指,又?顺着衣物?流到地上,很快汇成一滩,他的身体不停颤动,眼神迷离。 陶苏听到枪声时还在楼梯,快跑上来见黑眼举枪要伤人她便先?开了枪,但她万万没想到是潜翎中枪。 因为潜翎不是和黑眼一伙的吗,为何会如此?! “潜翎!”陶苏扑向段鹤,迅速脱下衣服捂住他的伤口,尽量减缓血流的速度,“快让医护人员上来,这里有人中枪了!” 李春生麻木的腿脚终于有了一丝知觉,他推开季予,起身跌跌撞撞想往潜翎那边走,季予赶紧起身抓住他的腰身,撑着他虚弱的身子扶着他过去?。 咳咳—— 血不断从段鹤的嘴角溢出来,他半睁着眼,意识有些模糊。 李春生跌跪在地上,脸上原本因为高烧浮现的酡红此刻已经变成了苍白,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段鹤的伤势,颤抖着唇,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啪嗒啪嗒滚进地上的灰尘里。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潜翎不是水鸟吗,他和飞鱼、黑眼不是一伙的吗,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给他挡枪! “潜翎......”李春生声音颤抖,纤长的手指抚上段鹤的脸,抹去?他嘴角的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救我??” 段鹤的意识已经模糊,他听见了李春生的话微微睁大眼,嘴角艰难的牵起,即使是这样?狼狈,笑容依旧风流,他眼神落到李春生身上,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话,一股热血又?争先?恐后冒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李春生见状哭着道歉,手忙脚乱去?接他嘴角的血,把自己弄的一手鲜红,“对不起,潜翎,你先?不要说?话了。撑住,你以后再告诉我也可以。” 李春生哽咽道:“等你好了再告诉我?。” 另一边黑眼被按在地上,脸与粗糙的水泥地狠狠摩擦,血痕浮现,他目眦尽裂,盯着自己的假眼球在尘埃里翻滚,一会儿踢来踢去?,一会儿一脚一脚踩在上面?,被人践踏至极。 他怒极反笑,哈哈声在一片静默的低泣声中格外明显,李春生抬眼看去?,按住黑眼的特警将他双手铐住,提起来,警告道:“老实点?!” 黑眼丝毫不在意其他人说?了什?么,他死死盯着李春生和段鹤,剩下的那只眼露出恶毒和兴奋,说?:“李春生,你在为这个罪人哭什?么,痛苦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最爱的李老老,李茂勋就是此人的手下!当年?益民医院也是他段鹤把你抓回去?想要交给我?处置,只不过让你趁着大火给跑了......”黑眼一脸惋惜,反问:“你说?你害他的医院发生火灾,手下全部死了,他为什?么今天还要救你?” 第61章 什?......什?么?他说?什?么?! 李老老是潜翎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春生甩头,想要将?刚刚听到的话甩出脑袋,可黑眼还在说?话。 “你还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吗?!” “段鹤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笑里藏刀的小人,他给你挡枪只不过是为了减刑,好以后上公堂的时候有理由逃脱制裁,你猜他救了你以后会不会以此要挟你和季予想办法?给他洗脱罪名!” “闭嘴!”季予怒喝,扶住李春生软下来的身体。 黑眼哈哈大笑,犹如从地狱爬起来的恶鬼诅咒一般,那只没有眼球的眼眶就是鬼界的通道,仿佛有吸人的魔力,他疯狂笑道:“醒醒吧,李春生,他救你只是为了自己!” “李茂勋救你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假的!” 一道闪电劈下,闷雷随同黑眼的笑声一起在李春生的耳边炸开,心脏紧缩,密密麻麻的刺痛爬上他的身体,脑子在长时间的中高烧下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在说?什?么?! “闭嘴!不要说?了!”李春生捂住自己的耳朵,陷入了魔怔和崩溃,“闭嘴!我?叫你闭嘴!” “李老老不是那种人,不是!” 季予握住李春生的双手,不停安抚叫他的名字,可是于事无补,李春生已经堕入了无边的地狱中,有人不停在他耳边低语,摇晃他的身体,要他相信,相信黑眼所说?的一切就是真相。 可是他不能相信,他不信! 难道他跟李老老相依为命的那几年?都是假的吗!还有过年?的新衣服,手把手的教导,日日的关心,所有的好都是假的吗! 太可笑了! 李春生不相信,黑眼的话,潜翎的沉默却如此血淋淋摆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信。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春生!”季予将?李春生搂在怀里,轻轻摸他的脸试图唤起他的意识。 可惜只摸了一手的眼泪,李春生全都听不见,所有的一切都在远离,雨声、脚步声、呼唤声变成尖锐细长的耳鸣,胸腔里一阵急促的、擂鼓般的跳动,随后心脏像被冰冷的手攥住,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失了声。 喉咙涌上一股滚烫的腥甜,噗——! 暗红的血喷洒了季予的半边脸,连他在那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李春生捂住自己的心脏,手上不知是段鹤的血还是他自己的,沾湿了他的衣物?,贴在他瘦弱的胸膛上。 吐血过后不是暂时的轻松而是变本加厉的窒息和刺痛,心脏一阵一阵痉挛,李春生剧烈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动作间,鲜血跟他的嘴角流下,蔓延到季予身上。 他苍白的脸上全是胭脂般鲜红的血,这一幕刺痛了季予的眼睛,他终于回过神,大声叫道:“李春生!” 季予一把抱起李春生,用最快的速度往下面?赶。 此时救援人员终于抬着担架上来,见季予这里还有一个病人,又?赶紧分了两个医生负责李春生的情况。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滚烫的鲜血流到季予身上烫的他心尖一颤,痛苦和恐惧裹挟了他的心脏,他红着眼,脚下的步子踩出火星,咚咚咚下楼的声音仿佛踩在他的心上。 “春生,一定?不会有事的!”季予嘴里不停念道,不知是在安慰李春生,还是在安慰自己。 到了楼下,救护车就在前面?,有人在他头上撑起伞,季予冲过去?,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冰凉的、滚烫的水滴顺着季予的下巴下滑,落到李春生的脸颊上,和鲜红的血混在一起。 急促的雨声哗啦响,和繁多杂乱的脚步声,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全部混在一起,人的声音变得微不足道,此时季予终于到了救护车处,他大声喊道: “医生,快救救他!” 第51章 抢救(一更) 嘀嘟——嘀嘟—— 救护车的警笛声刺破连绵的雨幕, 红蓝交替的灯光闪烁不停将附近的雨染上颜色,两辆救护车几乎并驾齐驱,由警车开路拼命往医院赶。 后车厢里, 李春生头歪在担架上,血沫不停从?嘴角涌出来, 在颠簸中顺着苍白的脸下淌落进脸下的纱布里, 染红一片, 连担架上的标识都?变成深色的血渍。 季予躬身双手?紧紧握住李春生的一只手?,不停祈祷, 呼唤他的名字。 “心率120, 血压84/50!”护士大喊,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快!” “春生, 再坚持一下, 快了。”季予不停摩挲他的手?背,几乎哭着哀求:“我们快到了, 你再坚持一下!” 护士用新的纱布擦去?李春生嘴角的血, 立马又有新的涌来,一来二?去?,他的脸上全是血痕。 忽然, 救护车压过一块石头,因为?行驶速度过快, 车身一抖, 李春生猛地弓起身, 颠簸让他的腰侧传来剧烈的钝痛,仿佛有人拿着铁锤直往他的肾脏捶打,更多?的血从?他的嘴角涌出来,心率再次飙升。 “李春生!”季予大惊失色, 伸手?去?触碰他的身体,伸到一半又顿住,他不敢。 李春生的样子太痛苦,季予不敢轻易触碰,生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要了他的命。 与此同时,司机扯着嗓子大喊:“还有一公?里!”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残影,可依旧挡不住猛烈的雨水劈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汇成溪流,世界是混沌的一片。 “春生,快了,再撑最后五分钟。”季予不停安抚,用脸去?蹭他的手?,哀求道:“我们之间的误会还没有解决,你还没答应我和我在一起,你不能死?!” “我不准你死?!” 李春生闻言勉强分出些精神,声若蚊蚋,问:“小鱼,你.....真的喜.....喜欢我吗?” “喜欢!”季予亲吻他的手?,尝到了血水的铁腥味,但他眉都?没皱,只盯着李春生的眼睛,郑重道:“我爱你,李春生。” “那等我......好了以后,我们......就,在一起。”李春生嘴角微微牵起:“我也爱你。” 话落,他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身体剧烈颤抖如筛糠,随后大口大口的血呛咳出来,眼前是一片白光,瞳孔慢慢涣散。 季予再也顾虑不了其?它,捧上他的肩膀,大喝道:“春生!李春生!别睡,坚持住!” “求求你。” 豆大的泪水滴在李春生的额头上,眼皮上,脸颊上,滚烫变成了冰凉,李春生睁大眼睛眨了两下,眼泪混合血水从?眼角滑过,活像血泪。 小鱼......! 救护车冲进医院雨棚的瞬间,一道滚雷在天边炸开,后车门?猛地拉开,闪电劈下,是季予惊恐苍白的脸。 医护人员迅速将李春生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放到抢救床上,轮子转动,在地上划开一道水痕。他双眼紧闭,意识全无,手?垂落在床边,鲜血从?指尖、嘴角滑落在积水的地面上,留下灼人的蜿蜒红痕,随后又立刻被奔走的医护人员踏至一片泥泞。 李春生刚被抬上手?术台,段鹤就被推进来,大门?一关,将季予和陶苏等人关在外面。 门?外一片鸦雀无声,季予直直站在门?口,仿佛这样就能看见里面,他手?上的血落在地上,滴答滴答,仿佛死?神来临的钟声敲在他的心尖上,带来一阵一阵的钝痛。 “予哥。”陶苏看向他的额头,一条口子从?眉头上方划拉到接近太阳穴的地方,手?臂上还有铁棍打出来的淤青,“先把你的伤处理了吧。” 话落,季予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们一定会没事的。春生要是醒来看见你这样肯定会担心。”陶苏劝说?道:“我们先去?把伤处理了,好吗?” 提及李春生,季予瞳孔微颤,僵硬扭头看向陶苏,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反应过来。 他脸上的血顺着眉峰落进眼睛里,将眼白染成一片通红,犹如地狱里的烈火吞噬一切般摄人心魄。 陶苏顿住,止住话头。 季予此时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从?李春生失踪到最后进了急救室,他憋了一路,灼热从?心脏蔓延到四肢愈演愈烈,犹如火海炼狱般的痛苦遍布身体各个?角落,他无从?缓解,无从?释放。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如果春生有什么事,他也是伤害春生的凶手之一。 砰一声皮肉与墙壁碰撞的闷响,季予一拳锤在墙上,用了十足的力?道,手?背立马见了血,一拳未止,下一拳紧接而来,宛若疯魔。 “季总!”“予哥!” 众人皆被他的动作惊到,连忙上前制止,一人拉住季予的肩膀,白文拖住他的腰腹把人往外拉,陶苏则双手?抱住他的大臂,不让他有进一步伤害自己的动作。 “予哥!你干什么,快停下来!”陶苏看着季予平静的脸却疯狂的眼神,大喊。 第62章 一下、两下、三下...... 季予恍若未闻,即使有三个人拉住他,但他的拳头依旧以巨大的力度锤在墙上,四五下便血肉模糊。 第六下锤在墙上,洁白的墙壁粉尘已全是惊人的血红,季予终于停下手,全程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挣了一下身体,道:“放开我。” 语气冷静到在场所有人没办法将上一秒癫狂的他和现在的他联系在一起。 白文没见过季予这个样子,陶苏也没有见过,其它人更是不用讲,全被他精分的样子吓的一动不敢动。 “放开。”季予再次重申。 三人松开手,季予未发一言,转身直往值班室走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陶苏回神,赶紧跟上季予的背影。 值班室,护士不过是转眼放个胶带的功夫,面前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她赶紧道:“诶,等一下,还没包扎好。你的手臂我再给你喷一点化瘀的药......” 话还没说完,季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护士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空气中,陶苏面露尴尬,给护士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医生。我朋友他的爱人还在急救室里抢救,所以着急去急救室,给您添麻烦了,抱歉。” 被人这样无理的无视,护士原本心里稍有不虞,此时听了陶苏的解释,不爽顿时消散,她摇摇头,宽慰道:“没事,我理解病人家属着急的心情。” 她说完把手里的化瘀喷雾递给陶苏,“这个药你拿去,可以等他有时间再喷。” “谢谢。”陶苏接过。 季予脚步飞快,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五分钟的路生生被他走成一分钟,白文原本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看见季予回来连忙起身,告诉他刚刚进去了肾内科的医生。 清醒总是最痛苦,季予发泄了一通后,内心的折磨依旧一点没少。 他点点头,背靠墙站立,犹如沉默的雕塑,等待时间的判决。 抢救室充斥着呛人的血腥味,明晃晃的灯光下李春生和段鹤的脸苍白如纸,主刀医生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助理连忙擦去,他手上的动作很稳,头也不抬低吼:“纱布!” 子弹击穿了段鹤的肠道,腹腔内的大出血像溃堤的洪水,根本止不住,用纱布按住出血口,血又从另一个角落冒出来。 另一边,李春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应激性的消化道大出血再加上由此引起的肾功能崩溃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他蜷缩在手术台上,即使已经昏迷,血还在源源不断从嘴角流出来,医生徒手按压住他的腹部,试图减缓出血速度,但血流丝毫没有见缓。 监护仪上,代表两人生命的数据曲线几乎同时向下俯冲,仿佛坠入深渊,警报声响彻急救室。 “谁是病人段鹤的家属。”医生摘下沾着血的口罩,问道。 陶苏赶紧起身,上前:“我!我是他的朋友。” “他腹腔内大出血,情况危急。” 陶苏愣住,医生将纸和笔递给她:“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你签字。” “好。”陶苏回神,赶紧签字,她不想浪费对于段鹤来说关键的每一秒。 季予见医生没有多说其它的意思,他心里稍稍放心,至少春生现在还没有到病危的地步,哪想下一秒,急救室的门被另一个医生推开,他摘下口罩喊道:“谁是病人李春生的家属。” 季予看见了他手里的纸笔,心沉到了谷底,声音却尽量保持平稳,走上前:“我是他的爱人。” 医生眼神讶异,还没来得及说话,季予先道:“病危通知书给我吧,我来签。” 医生将通知书递给他,同时惊讶于他对流程如此熟悉,但转念一想,李春生是个单肾病人,家属肯定会经历很多次这种危急时刻,次数一多,熟悉也就不奇怪了。想到这里,他看季予的眼神里带了些同情。 护士推着血滤机进入急救室,医生深吸一口气,即使是家属熟悉,他也是要将病人的情况如实告知的:“他的肾功能已经衰竭,再加上消化道大出血,情况不是很好,我们会尽力,但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嗯。” 季予声音暗哑,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内心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晶莹的眼泪滴落在干燥的纸面上,李春生三个字晕染开,他连忙伸手用指腹抹去,把签好字的通知书递给医生。 门打开又重新关上,依稀之间,季予和陶苏他们几乎都能听到那疯狂叫嚣的监护仪警报声,心脏被捏紧,所有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剑,等待医生给出的最后结果。 秒针推着时针走,外面狂风暴雨,这里寂静一片。 第52章 死亡(二更) 不知过了多久, 暴雨终于转到中雨,最后变成连绵的小雨。 这一夜,病危通知书季予签了三次, 陶苏签了两次。 最后李春生和段鹤都活了下来,被转入了icu。 但李春生的肾功能已经崩溃, 进入肾衰竭终末期, 也就是当初李春生第一次发病时医生警告过季予最可能会发展成的尿毒症, 必须依赖肾脏替代治疗才能维持生命。 并且就算按照医生说的李春生身体太过虚弱,只能进行腹膜透析治疗, 他的长期生存率也仅仅只有60%左右。 季予无法想象, 无法接受。 但他此时不能倒下来, 他必须为春生寻找另一条存活的道路, 那就是肾移植。 一周后, 李春生的情况基本得到控制,可以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段鹤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人还是没有清醒, 警方派人每天守在icu,一是为了段鹤清醒警方能及时知道并进行问话,而是警方的行动陷入了僵局, 黑眼的团伙并没有打击抓捕完毕,恐怕会有残余势力对段鹤进行报复。 因为黑眼此人小心谨慎, 嘴又太紧, 一个字也不说。想要从他的手下入手, 一审问却发现全都一问三不知,这些人根本就是这个庞大贩毒集团的边缘人物。而制毒工厂只有他的心腹才知道位置,不幸的是绑架李春生的那天,烂尾楼里唯一一个黑眼的心腹在抓捕过程中负隅顽抗, 劫持医护人员试图逃跑,被警方当场击毙。 所以,段鹤是唯一一个警方监管下可能知道制毒工厂具体位置的人,被贩毒集团灭口的可能性极大,陶苏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几乎天天来icu看望段鹤的情况。 她当初从来没有怀疑过潜翎是水鸟,因为潜翎此人一开始就对黑眼抱有极大的恨意,并且在潜翎正式成为她的线人之前,她查过他,他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就是潜翎,家乡远在千里之外的d省,自幼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十六岁时外出失踪。不管怎么来看,潜翎是水鸟的概率都太低了。 她们之前得到手术档案知道水鸟的本名很可能是段鹤的时候就查过这个名字,但她们只查了活人没有查死人。 绑架案那天之后,陶苏又去查过益民医院火灾死亡的名单,里面果然有段鹤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想来,潜翎也就是段鹤,趁益民医院大火假死,换了一个身份,代替了d省的“潜翎”成为现在的线人潜翎。 至于原来的“潜翎”,很可能已经死了。 陶苏透过icu厚厚的玻璃看向里面,段鹤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陶苏心里有些堵,她很希望段鹤的情况能好转,可以立马醒过来,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期望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作为什么身份在担心他可能一睡不醒? 是作为潜翎的上级、朋友,因为他们之间合作的同事之情,长期共处的友谊在担心? 还是作为一名警察,对犯罪嫌疑人能否醒来提供情报的职业性任务关切在担心? 陶苏内心矛盾,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走吧,你守了太久,让其他人来守吧。”方池拍拍她的肩膀,说话的同时头点了点旁边准备交接的警员,随后又道:“李春生现在应该醒了,我们正好过去看看他的情况。” 陶苏闻言转头看向方池,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卸下眉间的严肃而变得柔和,她为什么之前从未发现过? 经历了这些事情,到了现在她也终于知道当初段鹤为什么要说她和方池之间有问题了。 方池暗恋她,她喜欢方池不自知。 这两个事实陶苏居然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人,所有人都比她先知道,她想她确实不擅人心,不然也不会把年少时候的喜欢落空变成未得的执念,催眠自己现在依然喜欢季予。 她才是那个把执念当作喜欢的人,而不是季予。 她应该向季予和李春生道歉,陶苏90°鞠躬,声音洪亮,态度诚恳,一声对不起让李春生和季予双双愣住,连方池都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而惊讶不已。 第63章 室内只剩加湿器工作的声音,没人说话,陶苏的姿势保持不变,意?思?是李春生和季予原谅她她才会起来。 依旧静悄悄,就在她以为他们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故意?不说话的时候,李春生终于?反应过来,沙哑着声音道:“陶警官,我没有生你的气。” 陶苏惊喜抬头?,瞪大?眼睛道:“真的吗?!” 她看?向李春生,余光中触及旁边季予的身?影,她又立马重新弯腰,“予哥,对不起!我那天不该打电话来乱说一通,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季予没说话,陶苏半天没有听见人的回答,知道这下季予是真在给她下马威了。 谁叫自己有错在先呢,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但这?个下马威的时间也太久了吧,陶苏的腰都开始发酸了季予还没有说话,她实?在忍不住扭头?朝方池挤眉弄眼使眼色,让他说话给她求情?。 方池一向端正严肃的表情?没绷住,嘴角牵起又抬手捂住偷笑。 幸灾乐祸,没有义气!陶苏气的直接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季总,看?在陶苏这?么诚恳的份上,您就饶了她吧。”方池求情?。 李春生也悄悄用手指勾了勾季予的掌心?,让他原谅陶苏,别把人晾着,季予这?才大?发慈悲开口,“行了,都过去了。” 陶苏这?才直起身?,她揉了揉自己的腰,脸上的笑容讨好又殷切,语出惊人道:“嫂子,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你那天真把予哥吓坏了,他一直守在急救室门口,连额头?上的伤都不去包扎,你快好好说说他。” 她说的太快,李春生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陶苏都说完了。 嫂子?她在叫谁?不会在叫他吧?! “谁是嫂子?!”李春生瞪大?眼睛,一脸懵圈。 陶苏笑的很甜,脸上的酒窝十分明显,“叫你啊。” “你和予哥在一起了,可不就是我的嫂子吗。”陶苏大?方坦荡的说完又变得小心?翼翼,秘密道:“我可听说了,那天在救护车里?,你和予哥重归于?好,互许终身?了。” “胡说什么呢?”李春生有些恼怒,苍白的脸浮现酡红,低斥道:“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再说我是男人,不准叫嫂子。” 还没在一起?陶苏面露惊讶。 而季予原本颇好的心?情?在听见李春生的话后重新跌回低谷,他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但因为陶苏和方池还在这?里?,他没有发作。 陶苏还想说话,方池揽住她的肩膀,抢在她之前开口道:“警局那边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春生你好好养身?体。” 李春生点?点?头?,“再见,谢谢你们能来看?我。” 出了门,陶苏立马跳开方池的半包围,方池搓了搓手指,没发言。 两人都对彼此的心?意?心?知肚明,但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室内,李春生对季予的变化毫无意?识,因为他醒来之后,小鱼虽然脸上藏得很好,但眼神不会骗人。 小鱼看?向的眼神里?总是透露出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因此李春生转头?看?见他眼神里?的不虞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因为他刚才说的话生气了。 “潜翎怎么样了?”李春生问季予。 虽然当时黑眼说潜翎并非只是为了救他才挡枪,但此时他一想,肯定是黑眼狗急跳墙,想要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才那样说的。 李春生现在回忆在益民医院的日子,虽然总被断指和瘦猴威胁,但他受到的医治是真的,他也没有饿肚子,所以潜翎从始至终都没想害他,就算李老老是潜翎的人,肯定也是为了保护他,而不是别有所图。 当时潜翎没有否认,恐怕是因为说不出话,李春生暗恼自己为什么在轻易听信了黑眼的话,还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 “都怪我,要不是给我挡枪,他也不会重伤。”李春生自责道。 季予盯着他,没说话。 李春生这?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小鱼?” “春生,你不是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吗?”季予眼神有些哀怨,活像被负心?汉欺骗了一般。 李春生僵住,他当然记得,但现在还不行。 他翻脸不认人,否认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季予也没想到李春生还能睁眼说瞎话到这?种地步,他一时没找到话来反驳,难道要去找那天在救护车上的护士来证明? “就算我说过,我说的也是等我好了以后。”李春生也知道自己的否认站不住脚,补充道。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他深知现在活不了多久了,怎么能拖累小鱼呢。 下辈子吧,下辈子他一定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再来跟小鱼相爱。 就是不知道下辈子,他们还能不能遇见了。 李春生的眼神里?流露出极力掩藏的悲伤,但几乎瞬间就被季予察觉到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季予没有告诉李春生他的身?体状况,就是为了让他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活着,而不是天天为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而担惊受怕。 但显然李春生已经在季予不知道的时候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我就是知道。”李春生哽咽道,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洇湿了枕头?。 一想到下辈子他和小鱼很可能是陌生人,他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其实?好几次他都在晚上背着小鱼藏在被子里?偷偷哭,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按照季予的心?意?,“快乐”的活着,但谎言终有戳破的那一天。 他和小鱼都是骗子,互相欺骗。 季予俯身?亲吻他湿润的眼角,一点?一点?吻尽咸湿的眼泪,他低声承诺:“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 “我一定会给你找到肾源的,我有的是钱,h市找不到,我们就在全国?找,国?内找不到,就在全世界找。” “春生,你的命阎王收不走,我不允许。” ...... 两人的眼泪混在一起变成一碗名为苦和绝望的汤。 李春生抬手捧住季予的脸,吻上他的唇,季予迫切回吻,他们只有彼此紧紧贴在一起才能抚平内心?的焦躁和恐惧。 李春生害怕死亡和离别,季予亦是。 砰砰两声急促的敲门声,门一下被打开,来人是陶苏,她气喘吁吁道:“段鹤醒了!” 潜翎醒了?! 李春生和季予皆是一喜,两人分开。 好消息冲淡了悲伤,李春生嘴唇亮晶晶的,季予抬手轻轻擦拭掉他唇上的涎水,他任由小鱼动作,兴奋道:“太好了!是潜翎情?况好转了吗?” “什么时候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我这?个房间还可以再安一个床,要不到时候就让他来这?里?吧。”李春生开始畅想,他看?向季予:“小鱼,你觉得怎么样?” 嘴唇一张一合,眼睛发亮,头?发松软,整个人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要不是陶苏在这?里?,季予就直接再次吻上去了,他揉了揉李春生的头?发,过了一把手瘾,点?头?笑道:“都可以,我听你的。” “你觉得怎么样,陶警官?” 陶苏脸色有些难看?,没有说话。 “怎么了,是不是不符合规矩?那算了,到时候我去他房间看?他就好了。”李春生说。 话落,陶苏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李春生脸上的笑容顿住,“潜翎他怎么了?” 陶苏话到嘴边又咽下,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先去icu吧,潜翎他想见你。” 第53章 肾源? 因为腹腔里留有透析液, 所以李春生的肚子沉甸甸像怀胎三月一般,他?稍微一动?便感?到腹腔一下如针扎一般刺痛,同时还有水在?晃动?, 不重,刺痛消失得也快, 但存在?感?极强。 李春生一下僵在?原地,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即使他?和这透析液相伴了好多天,也依旧感?到无所适从。 “别动?。”季予只是去拿个轮椅的功夫就见?他?乱动?, 脸上的表情还十分微妙。 季予一眼便能知道缘由, 他?掀开被?子, 将李春生稳稳抱起来放在?床边的轮椅上, “肚子又难受了?” 李春生不想让他?担心, 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又在?逞强。季予弯下腰, 凑到李春生的脸颊边轻轻一吻, 随后双手捧住他?的脑袋,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难受就告诉我, 别自己忍着。乖,刚刚真?的没事?” 小鱼的眼睛一眨不眨, 黑亮的瞳孔里是自己苍白萎靡的脸, 好丑。 李春生扭头挣开他?的手:“我真?的没事。” “快走吧, 潜翎还等着我们?呢。”李春生催促道。 第64章 “好。” 季予起身推着轮椅离开病房,陶苏早就离开了,春生背对着他?,所以没人看见?他?说话?时面上的失落和眼神里广袤无边的悲伤。 李春生还是在?逃避他?…… icu门?前, 陶苏和方池正在?和医生说着些什么,一见?李春生人来了,陶苏走过来,她道:“段鹤又昏过去了,可能要再等一会儿?。” 李春生浑身酸软无力,单单坐在?轮椅上就让他?精力不济,再加上肚子里的透析液顶着胃,连带胸口也有些闷,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所以闻言只是幅度很小的轻轻点头。 透过玻璃窗,段鹤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像一个动?物标本,毫无生气。 医生走进icu,李春生看见?他?将药注射进段鹤的身体里,没过一会儿?,医生便在?里面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段鹤的要求是只见?李春生,所以季予被?留在?了门?外。 医生将他?推到段鹤的病床后也离开了,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段鹤忍下腹部的剧痛,故作轻松微微牵起嘴角,声音颤抖又微弱,“你来了......” “嗯。”李春生应声,眼泪滑落,溜进口罩。 “别哭。” “李茂勋,确实是我的人,也是我,把你带进......益民医院的。”段鹤哑声道:“我也没料到万向荣会这么狠心放火,但我从来没想要害你,我是想救你。” 李春生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段鹤为什么会救他?? “为什么?” “你还记得在?金庄的时候,你在?西山房子里给一只‘野狗’丢过半个馒头吗?” 李春生摇摇头,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而且这次醒来过后,很多事情他?都忘记了,记性也变得不好,连在?金庄被?飞鱼折磨的记忆也淡去,更别说这种比芝麻粒还小的事了。 得到了早就猜到的答案,段鹤还是免不了内心的怅然失落。 果然往事只会困住一辈子埋葬在?过去,没有未来的人。 他?不该提起这件事的,那段日子无论对李春生还是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回忆,现在?他?的情况也不适合叙旧,于是段鹤简言道:“总之?,当年你无意中?救过我,我救你是为了报恩。” “所以不用感?到歉疚,这条命是我欠你的。” 怎么会不愧疚呢,李春生摇头,不认同段鹤的话?:“就算我当初救过你,当年在?益民医院你救我就已经还清了,还让李老老收留我这么多年,现在?又给我挡枪.....”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我欠了你太多,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段鹤的身体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热,但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看见?李春生满眼的泪水,还有心思打趣他?:“擦擦吧,眼泪快要变成小河流到我这边来了,这里这么多设备仪器,我可不想被?电。” 李春生正伤心,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全没,他?瞪他?一眼,用衣袖擦去自己的眼泪,一边擦一边道:“我是认真?的。” “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那太好了,这样你就一辈子都记得我了。”段鹤说:“我赚到了。即使我死了,这个世上也还有一个人永远记得我。” “不准死说这个字。”李春生总算知道自己说死的时候,小鱼是什么心情了。 “好,我撤回。” 段鹤眼神落到玻璃外,说:“春生,别哭了,你家季总的眼神好凶,快要把我吃了。” 李春生闻言扭头望去,只见?陶苏方池他?们?都在?外面看着他?和潜翎,季予见?他?转头过来,还笑着朝他?轻轻摆了摆手。 这哪里要吃了他?的表情,潜翎肯定是在?转移话?题。 “今天就聊到这里,你出去吧,让陶苏她们?进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们说。”段鹤故作轻松道。 肯定是有关黑眼的事情,李春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于是点头答应,按刚开始说的他要出去便给医生示意。 轮椅掉头驶离段鹤的病床,一步,两?步,离门?越来越进,离他?越来越远。 “李春生。” 段鹤用了自己最大?的声音喊住李春生,腹腔剧痛,额头沁出汗水,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但李春生看不清,只以为他?还有话?要说,扭头露出疑问的表情:“怎么了?” “你不欠我的,我也还清了,我们?两?清。要是报恩还叫恩人愧疚,我这个朋友也做的太不地道了。”段鹤气若游丝,眉皱着,嘴角却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简单的一句话?将李春生心尖沉甸甸的愧疚轻轻推开,只余温暖的热流趟至心间。 “是,我们?是朋友。”李春生眉眼弯弯肯定道。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段鹤总算放下心,笑着轻松道:“春生,你和季总好好的,保重身体。” 李春生隐隐听出了告别的意思,但他?不敢深想,只能欺骗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他?点头:“我会的,你也是,要快一点好起来。” 医生面露不忍,撇过头,没有越界告诉李春生真?相。 “嗯。” 段鹤躺在?床上,歪头看着李春生和医生的背影离开icu,一声叹息消失在?空气中?。 “陶警官,潜翎他?让你们?进去,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讲。”李春生出了icu便把段鹤的话?带给他?们?。 陶苏点点头,和方池一起换上无菌服进了icu。 季予重新站在?李春生的身后,准备推着他?回房间休息,这时一个医生脚步匆匆往这边走来,与李春生擦身而过,她手里拿着的文件正好从他?的眼前经过。 《人体器官捐献自愿书》几个字闯进他?的眼里。 一刹那,李春生的心就像被?戳了一个洞的气球,东窜西窜,急速坠落。 要给谁签?! 他?尝试扭过头去追寻医生的背影,但刚好在?拐角处,他?看不见?。 季予看见?他?的动?作,停下脚步,“怎么了?” 或许是给icu里其它?的病人签呢,里面又不是只有潜翎一个人,而且医生也不一定是去了icu。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李春生微微仰头问季予说:“小鱼,医生有说潜翎的情况怎么样吗?潜翎醒了,陶警官她们?为什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季予继续推着轮椅回病房,没打算瞒着他?,也瞒不住,直言说:“他?的情况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就触及李春生难过的眼神,季予赶紧止住话?头,安慰道:“医生肯定会尽全力救治他?的,只是伤口感?染有点严重,但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在?重伤病人身上,你别担心,潜翎命这么大?,死不了的。” 李春生还是放不下心,他?泄气靠着轮椅背。 “潜翎一有情况我就告诉你,好吗?或者我们?明天再来看他?。” “嗯嗯。”李春生答应道:“明天再来。” 但段鹤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便陷入了昏迷,李春生第二天再来icu,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看一眼,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 h市的雨季终于过去迎来凉爽的秋季,艳阳高照,凉风轻拂,李春生惬意地眯了眯眼,享受这好不容易偷来的放风时间,小鱼去找医生了,他?才趁机求护工带他?出来透透气。 距离那天已经过了一周,段鹤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李春生心里始终压着一块石头,此时看着远处的湖泊有些愣神。 护工是征求了季予的同意才带李春生出来的,所以季予知道他?们?的位置,他?脚下生风,抛弃了所有的形象,狂奔过来,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动?静太大?,李春生自然也看到了,他?正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在?病房里,季予猛地扑过来抱住他?,热气喷洒在?他?的耳边,只听季予道:“春生,有肾源了!我们?找到合适的肾源了!” 他?声音里的激动?和兴奋快要溢出来,而李春生愣在?原地。 什,什么?有肾源了?! 他?可以不用死了?! 季予啪唧一口亲在?李春生的脸上,看他?呆愣的样子,笑着道:“傻子,高兴坏了吧。我们?现在?就去找医生商量敲定手术的方案。” 到了王莺的办公?室,真?的听到王医生告诉他?可以准备进行肾移植手术的时候,李春生才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神来。 他?真?的可以不用死了! 他?可以这辈子就和小鱼相伴到老,不用等下辈子! 李春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激动?、感?恩、庆幸交织在?一起涌上他?的心脏。太突然了,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份突如其来的天赐礼物。 第65章 看着窗台上被?阳光亲吻的向日葵,李春生躺在?床上,多日以来在?心中?笼罩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些许。 此时陶苏红着眼走进来,看见?他?的那一刻,直接泣不成声。 这是怎么了?李春生微微起身,一脸惊讶。 陶苏抬手擦去自己的眼泪,声音颤抖:“段鹤......他?走了。” 走了?走去哪了? “你把话?说清楚。” “段鹤死了。” 噩耗击中?李春生,他?的脑子变成一团浆糊,却清晰地听懂了陶苏的话?,同时他?从听到自己可以进行肾移植手术时便藏在?心底的不安和恐慌终于一涌而上,淹没了他?。 此时,他?脑海里闪过擦肩而过的那份人体器官捐献自愿书,李春生瞪大?眼睛,看向季予,质问道:“我的肾源是谁提供的!” 第54章 离别 “是不是段鹤的?!”李春生泪流满面, 崩溃大喊。 他无法接受,如果这颗肾是段鹤的,他宁愿不做这个手术! 腹腔里的透析液似乎胀满死死顶住他的胃, 绵延的胸闷突然加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恶心感袭来, 李春生撑住床沿, 弯腰剧烈咳嗽,干呕, 季予见状赶紧将垃圾桶提到床前?接住他吐出来的早饭。 他扯来纸巾, 轻拍李春生的背, 皱眉道:“你说?什么呢, 春生, 这跟段鹤有什么关系?” 陶苏原本正哭的伤心,被这个场景给惊到, 一下?愣在原地。 她猜测李春生可能?是在那天看到了?段鹤要签的人体?器官捐献自愿书, 但事实是即使?段鹤签署了?,他也因为全身多发性感染而不符合器官捐赠的医学标准,所以李春生的肾源和段鹤毫无关系。 李春生抓住床沿的手用力到指骨突起, 热血因为呕吐涌上大脑,顿时满脸涨红, 弯腰挤住腰腹, 不适感愈加强烈, 连头都开始发胀。 “春生,段鹤没?有捐赠器官。”陶苏急忙走到床边解释,声音还带着刚刚哭完的鼻音。 李春生想说?话?,但呕吐来的凶猛, 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胃里的东西全部吐空,清亮的胃液窜出,酸液灼烧喉咙,最后吐无可吐才平复下?来,李春生一身汗水,虚脱地半靠在季予怀里,眼泪无声顺着脸下?淌,嘶哑着声音质疑道:“可是我明明看见了?医生手里的捐赠书,这颗肾来的时间?又这么凑巧。” “他全身性感染,身体?不符合捐赠的标准。”陶苏说?到此处,有些哽咽。 纸巾擦去他额角和鼻头的汗水,季予捋起他凌乱的头发撇在耳后,明白了?李春生乱想的原因,耐心解释道:“春生,就算段鹤捐赠了?肾给你也是来不及的,除非你现在就动手术,但是我们刚刚才去找过王医生,她说?过你的手术至少还要等半个月。” “而且刚才陶苏说?了?,段鹤的身体?不符合捐赠的标准。”季予低头轻轻吻了?吻他颤抖苍白的唇,安抚道:“更何况要真如你猜测的那样,我怎么可能?会瞒着你。” 李春生满是泪水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是这样吗? 季予拦腰抱起他放在轮椅上:“乖,别胡思?乱想。” “走吧,我们去送段鹤最后一程。”一个抱枕垫在他的身后,盖上毯子,季予推着他离开病房。 李春生的鼻子发酸,眼泪簌簌落下?,陶苏跟在他们身后,三人朝着负一楼太平间?而去。 走廊尽头,穿着蓝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推开铁门,吱呀一声,冷气裹着消毒水冒了?出来,即使?李春生盖着毯子也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跟外面的秋凉不同,而是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冰渣钻进毛孔,呼吸都能?起雾。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冰冷的铁柜,白炽灯将这里照的十分?明亮,明亮到李春生的眼睛有些干涩的刺疼,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泪水早在路上流尽,擦过泪水的卫生纸也扔进外面的垃圾桶,他要收拾自己的心情,笑着和段鹤的道别,毕竟他答应过他,他要好好活着,不能?食言。 几?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工作人员走到一个铁柜面前?,对比编号确认,随后拉开柜子,尖锐刺耳的滑轨摩擦声响起,仿佛钻进众人的脑袋在神经上拉扯。 白布盖住了?段鹤的脸,只余苍白的手露在外面。 李春生坐在轮椅上,高度和铁柜几?乎持平,能?清晰地看见段鹤手背上的青筋,青紫色是肤色的主调,他能?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双死人的手。 李春生嘴唇颤抖,想哭,但泪已经枯竭,只能?眉头紧皱,红着眼盯着白布。 工作人员揭开白布,露出段鹤的脸,他闭着眼,不过才一个小时左右,睫毛上已沾满冰柜的霜,脸色比当初在icu见时还要苍白,青白泛紫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再也不会弯起露出邪魅的笑。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胃,李春生的太阳穴跳动,捂住嘴巴,呕吐感又缠上了?他,但他再也吐不出东西,只能?不断干呕。 陶苏又哭了?,快步跑了?出去,低泣声从门外传进来环绕在他的耳边。 季予轻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泪眼婆娑中,李春生看见了?段鹤左手虎口处的月牙伤疤,电光火石之间?,他好像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潜翎了?。 不是在西山的房子里,是小坡上的一间?破屋子,他喂的不是狗,而是人。 他知道墙背后假装狗叫的是人,因为李春生透过斑驳漏风的墙壁看见了?人的手垂在稻草地上,虎口正对着他,就有这样的伤疤,但他知道对面的人明显不想他知道屋子里有人,他才装作被狗吓到的样子,扔了?半个馒头进去,慌忙跑开了?。 “对不起。”李春生早已忘了?刚刚进来时要笑着跟段鹤道别的想法,他说?话?时喉咙发紧,伸手想触碰段鹤的手,在离虎口半寸的地方停住了,伸回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痛苦道:“对不起,段鹤,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 当时段鹤听到他的否定该有多么失望,李春生不敢细想。 他真是一个傻子。 季予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半抱住他,手掌摩挲他的手臂,带来一点温度,“段鹤,谢谢你救了?春生。” “我们不会让你白死的,你再等等,黑眼的罪足够判死刑,他很快就会下?来给你赔罪。”季予沉着脸承诺道。 工作人员重?新把布盖好,抽屉“咔嗒”一声锁上,又变成了?冰冷的铁柜和编号,李春生的喉咙被这里的寒气冻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泪顺着眼角留下?,不是滚烫而是冰凉,寒意渗透到了?心脏,刺疼。 因为段鹤在世上已无亲人,所以遗体?火化和墓地选址都是季予亲自接手。 秋风牵起李春生的发丝,他将一束百合花放在他的墓前?,碑上的照片里段鹤还是那一副风流的笑容,恍若在世,只是颜色变成了?灰白,他们之间?的故事全部变成了?往事和回忆。 陶苏仰头,不让泪水留下?来。 她已经哭了?太多次,最后一次,就不要再让段鹤看见她这副悲伤的样子了?。陶苏死死咬住下?唇,努力牵起嘴角,眼睛里还是有泪光在打转。方?池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搓了?搓,无声安慰。 他知道陶苏是真正把段鹤当朋友的,就算现在知道了?段鹤的真实身份是水鸟,依旧没?法抹灭那段真挚的感情,但愿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 故人已逝,唯有往事可追。 秋风萧瑟,李春生往后伸手抓紧季予的手,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季予回握。 众人无言,只剩山间?的风吹鸟鸣,灵魂在安息。 下?山的时候,李春生提出要见黑眼,季予知道他心里难受需要宣泄,便没?有阻拦。 黑眼因为中了?两枪便一直在医院,和李春生的病房差了?三层楼,季予推着他到了?黑眼的病房,门外有两个警察把守,陶苏和他们一起,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十分?顺利就进去了?。 黑眼的手被纱布包住,另一只手被手铐靠在床头,他侧身而睡,背对着他们,将头藏在枕头地下?,听见声响身体?动了?动,但并没?有转身看他们的意思?。 “黑眼,有人找你。”陶苏敲了?敲床位的栏杆,说?。 “不见!”黑眼闻声把自己捂的更紧了?,怒斥道:“滚!我不见任何人!” 李春生心里憋着怒火,就是这个人杀害了?段鹤,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拿起窗台的花瓶砸在他的头上,送他去给段鹤认罪。 “是我,李春生。”李春生说?话?时死死盯着黑眼的背影,“那天你的话?错了?。段鹤不是两面三刀的小人,你才是!你做的那些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你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放屁!”黑眼猛地起身,动作幅度剧烈,手铐哗啦响,他一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浑浊的眼珠锁定李春生,“他段鹤能?干净到哪里去!他跟我一样都会下?地狱,你看着吧。” 第66章 “这种叛徒只配被我抽筋扒皮,那一枪打在他身上也不错。”黑眼勾起嘴角。 如果是以前?,这样吃人的眼神,再配上另一边空荡荡的眼眶肯定显得可怖至极,但此时并非如此。 李春生愣住,他差点没?认出来。 病房明亮的灯光下?,黑眼的脸肿的像被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猪头,额头一个大包,眼睛乌青肿成一条细缝,颧骨高高隆起,嘴角破了?几?道口子,伤口处涂了?药水,整张脸五彩斑斓,再加上说?话?时,痂跟着动作颤颤巍巍仿佛随时要落下?,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李春生呆呆扭头看向在身后憋笑的陶苏,问?:“你们,给他打成这样的?” “我们可不会动手!”陶苏后退一步,甩头否认,“虽然我的手确实很痒,但我们有规定,不能?对犯人刑讯逼供。” 而黑眼闻言嘴巴一闭,又立马躺下?缩回被子里,想用枕头把自己的脸遮住,但他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中了?枪伤并不灵敏,于是反倒把枕头弄到了?床下?,连抬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都做不到,一张丑陋滑稽的脸只能?被迫曝光在灯光下?,避无可避。 他生无可恋的闭上双眼,脚用力锤了?一下?床,砰地一声,黑眼怒骂道:“该死的!” “全部去死!” 不是陶苏那是谁? 李春生眼神落到季予身上,是小鱼?但这些天他几?乎和小鱼形影不离,小鱼哪里来的时间?把黑眼打成这样? “是你做的?”李春生问?。 第55章 变故 不是季予亲自打的, 不然黑眼见?到他也?不会这么平静。 季予直视李春生的眼睛,无辜摇头:“我和你在一起,哪有时间来教训他。” 那就怪了?, 不是陶警官,不是小鱼, 还有谁能给黑眼打成这样?? “他自己摔的。”陶苏挑眉, “这就叫人?在做, 天在看,实在是罪有应得。” 李春生哑然, 摔跤还能摔成这样?? 如?果真是摔的, 那他眼睛上的青紫摔的也?太有水平了?吧, 高度肿胀成一条细缝, 跟当年他逃跑后被飞鱼抓回去用拳头打过的一模一样?。 他被打后哭着洗衣服, 黑色的水盆里映照出他惨兮兮的脸,就是黑眼现在这个样?子。 这简直是在骂他是弱智, 走路都会摔成这个样?子, 明明事实并非如?此?!黑眼闻言又气?又恨,他破罐子破摔起身,作架势要下?床扑过来打人?, 手?铐哗啦响。 他愤怒地反驳:“放屁!老子不是摔的,是有人?打了?老子!你们这群废物, 连谁打了?我都查不出来!” 起因是黑眼趁检查的时候偷跑进逃生通道, 最后不慎踩空滚下?楼梯摔的人?事不知, 被紧随其后的警察当场抓捕。 “我说?了?一百遍了?!”黑眼十分暴躁,猛地一脚踹在栏杆上,把铁床撞的砰砰响,发起火来, 连受伤的手?都顾不上了?,挥舞着将柜子上的塑料碗扫落在地上,“有两三?个人?用袋子套了?老子的头!” “老子没那么蠢,走个楼梯都能摔!” 黑眼心里琢磨这件事琢磨了?两天,此?时几乎可以确定背后的人?跟陶苏他们脱不了?干系,他恶狠狠地盯着陶苏:“肯定是你们的人?。” “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那天你们故意放走我,再让人?守在电梯,就是为?了?逼我走逃生通道,然后你们安排好?的人?就能避开监控对我下?黑手?!”他神情激动,说?话时脸上的肉不停颤动,“自诩正义,还不是背后捅人?刀子,你们跟我有什么区别!” “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我死都不会告诉你们!” 可惜此?话威胁不了?陶苏,虽然黑眼出事这么久,工厂肯定早就想方设法转移毒品,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们从段鹤那里得到了?关键的情报,警方这些天加班加点破解密码,已?经确认了?制毒工厂的位置,基本掌握了?相关人?员的信息,只待对方再度动作,便可以立马拿下?这些犯罪分子。 “是吗?那你就把那些人?尽皆知的‘秘密’带进坟里吧。”陶苏灿然一笑,丝毫不在意黑眼的愤怒。 黑眼被气?的七窍生烟,偏偏自己被拷在床上连靠近他们都做不到,只能干瞪眼。 “你们来找我干什么?!”黑眼指着门口,“没事就给老子滚!” “我来就是告诉你,李老老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他和段鹤都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你不准诋毁他们!”李春生瞪大眼睛,凶狠道:“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乱说?话,我就......” 李春生有些词穷,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以前在手?机上看过的短视频,他狠狠道:“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连威胁人?都这么可爱,季予勾起嘴角,眼睛里满满当当全是李春生。 “而且益民医院的火是你放的,段鹤恨的也?该是你才对,你才应该下?地狱去给那些人?命赔罪。” 黑眼一怔,脸上的愤怒顿住,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证据和线索早就消失了?,“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李春生是听段鹤说?的,这下?被黑眼问住,一时间没答上来。 “有啊。”季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李春生身边,挑眉道:“让我想想,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帮你掩盖火灾真相的调查人?员是姓丁吧。” 黑眼大惊,强自镇定道:“你胡说?什么呢?这谁啊,我不认识!” “丁高阳,还有一个叫章甘,还记得这两个名字吗?”季予从包里拿出两张证件照,“或者你要看见?照片才能想的起来?” 他的额角冒出冷汗,死死盯着季予手?上的照片。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犯过的罪早就可以死上百次了?,纵火杀人?这个罪名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季予走上前,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黑眼的肩膀,随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就是不知道你的手?下?要是知道当年是你在益民医院放火烧死了?自己的几十个兄弟,他们是会来救你呢,还是想亲手?杀了?你,把你的另一只眼睛也抠出来。” “闭嘴!” 黑眼猛地起身,又被手?铐拉着弹回去,季予后退一步笑着看他,“现在想起来了??” 李春生星星眼看着季予,小鱼好?厉害,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把这些查的这么清楚,还把黑眼气?的半死。 看着黑眼又怒又惧的眼神,李春生心里终于痛快了?些,这样?才对,黑眼就该担惊受怕地苟延残喘,而不是住着医院吃着饱饭,整天洋洋得意,耀武扬威。 “走吧。”季予转身推上李春生的轮椅,“让他好?好?回忆回忆,这样?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交代情暂时报获得警方的庇护可比毫无尊严的惨死体面多了?,你觉得呢,万向荣?” 季予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再也?不看他,推着李春生直接出了?病房,独留黑眼坐在病床上,身体气?的发抖又无可奈何,今天之后他的手?下?肯定会知道这个消息,他是绝对相信季予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该死!黑眼锤了?一下?病床,向现实低头,大叫道自己要招供。 门外,陶苏笑着朝季予竖起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 还得是予哥出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拿下?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陶苏放下?手?,觑了?一眼季予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当年的车祸,你觉得是他做的手?脚吗?” “他肯定参与了?,但主谋不是他。”季予十分肯定,这件事他追查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陶苏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你是怀疑唐华辉?” 季予点头,“业安集团表面上和季家友好?协作,实际上私底下?早就看季家不顺眼。车祸发生的前些日,父亲意外发现了?业安集团高层疑似涉毒和贪腐的情报,没想到却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陶苏从来没有听季予说?过这些,她每次想参与到此?事的调查中,他总会把她推开。 而此?时告诉她,是因为?关键的人?物全部浮出水面,需要亮牌了?吗? 陶苏又想到了?段鹤,那天在icu是她和段鹤最后一次谈话,他和李春生聊完以后,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说?太多话,于是陶苏只问了?最关键的关于制毒工厂的事情,段鹤说?完后便脸色急速灰败,检测器警报声?尖锐刺耳,但他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她,业安集团的董事长唐华辉和黑眼有关系。 现在想来,唐华辉和黑眼是一伙的,这也?说?得通为?什么段鹤会对黑眼故意放出的慈善晚宴的假消息深信不疑了?。 唐华辉此?人?老奸巨猾,段鹤告诉她后,她当天便亲自去查了?业安集团,好?不容易摸到一点脉络,却发现相关的证据全被销毁了?,根本治不了?他的罪。 第67章 季予推着李春生边走边说,“现在他们是群龙无首,这么多毒品,唐华辉肯定坐不住,只要他有动作......” “就可以当场抓捕他!”陶苏接话,“予哥,到时候你要参与行动吗?” 季予点头,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唐华辉必须给他的父母偿命! 季予眼神晦暗,李春生伸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背,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好奇地问陶苏:“陶警官,所以当初方警官为什么要去渡刻酒吧?小鱼还怀疑过他是水鸟。” “是段鹤用水鸟的身份引他去的。” 段鹤知道渡刻酒吧可能是季予给他准备的陷阱,于是引方池去试探情况,无论飞鱼是否真的出现,他都不会暴露身份。而方池因为知道自己被暗算了,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便瞒着陶苏,想要自己追查水鸟的踪迹。 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直追查的水鸟就是陶苏的线人潜翎。 陶苏大致将方池的情况告诉了李春生,所有的来龙去脉这才总算是清楚了。 只有手术档案是假的,是黑眼伪造,只为暴露水鸟的真实姓名,但他不知道段鹤早就趁益民医院大火换了身份, 其余全部都有段鹤的身影,s城医院的百合花和信是段鹤送的,康明医院花园里的花匠是段鹤,炸弹也是段鹤拆除的。 原来段鹤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关注他,保护他。 季予将他抱起放在病床上,一低头就对上李春生噙满泪水的眼睛,他知道他在为段鹤难过,季予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憋闷,这下春生真要记段鹤一辈子了。 季予俯身亲亲他的嘴角,放平他的身体,给他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睡吧,我们好好养身体,争取早日能达到手术的标准。” “段鹤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李春生眨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一半就被季予吻去,“乖。” 秋风掺着清冽的凉意,桂花淡淡的香味弥漫整间病房,又是三天过去了,天气渐凉,别人才穿上外套,李春生已经裹上了厚袄子。 季予给他削好苹果,切块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李春生则坐在病床上看书。 这三天他最大的进步就是终于学会和肚子里的透析液和平共处,没有前几天那么难受了,也有可能是他身体稍微好些了的缘故,但离肾移植手术的标准还差的远。 那天黑眼袒露了所有,包括飞鱼的藏尸地址,警方很快根据他说的方位找到了一具早已白骨化的尸体,经过技术检测比对,已经确认了就是飞鱼的尸体。 噩梦中的侩子手早就变成了骸骨,李春生终于能放下过往,提起往事时不再过激, 唐华辉或许是听到了风声,已经准备插手黑眼手下储量惊人的毒品,毕竟再不倒卖,就要被警方捣毁了,这么多钱,他可舍不得。 他的行动一直被警方秘密监控,于是陶苏很快确认了行动的时间,就在四天后。行动当天季予会跟同前往业安集团协助抓捕唐华辉,李春生则继续待在医院好好养身体,准备移植手术。 但天有不测风云,世事总是难料。 就在行动的前一天半夜,李春生肾源的供体突然脑死亡了。 原本宽裕的时间变成了短短的24小时! 第56章 手术 王医生通知他们的时候, 李春生还在呼呼大睡,是季予先知道了消息,再唤醒了他。 他们现在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选择立马安排手术,李春生的身体状况尚不满足手术的最佳状态, 风险很大。但如果放弃这次机会, 下一次想要再这么快找到匹配的肾源又是一个未知数。 每年需要进行器官移植的人这么多, 能及时找到匹配的供体,成功完成手术的幸运儿少之又少。 季予将李春生搂在怀里, 靠坐在病床上, 夜灯昏黄的光线打在他们的侧脸上, 投下半边阴影。 两人眼里皆是犹豫, 一片沉默。 是选择“接受高风险紧急手术”, 还是选择“放弃肾源,继续等待”? 无论是选择哪个, 都有可能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 但他们能选择的时间不足两个小时, 时针已经指向一点,距离他们知道消息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春生,要不我们等下一次吧。”“做吧。” 两人同时开口, 李春生微微起身扭头看季予:“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弃?” 季予垂眼,手握住他的肩膀, “王莺说了, 手术成功的概率最多只有40%, 连一半都没有,太低了。这个风险太大了,我......” 他剩下的话被李春生的吻堵住了。 呼吸交缠,明明李春生是主动的一方, 他的睫毛却颤抖的厉害,犹如蝴蝶振翅。 季予先是一愣,随后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重新拿回主动权。 心跳声和呼吸声漫过内心的挣扎不安,一吻过后,季予出奇的平静。 他知道春生的意思。 他选择妥协。 “我听你的,做吧。”季予深深看着李春生的脸,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他的唇:“我相信你。” 当初的争吵还历历在目,他也应该醒悟,做出改变了。 这是李春生的人生,他只能提供建议,不能代替春生做选择,他需要尊重他。 “小鱼,谢谢你。” 李春生不想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即使手术成功的概率不到一半。 毕竟他的人生还算是幸运,不仅多次死里逃生,还遇到了小鱼、段鹤、李老老这些关心在乎他的人。 全世界有这么多病人可能到死都等不到合适的供体,他却在短短的几周之内就找到了,这已经是幸运,也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如果不抓住,过了这个村可能就没这个店了。 他相信这一次也会否极泰来的。 其实李春生不知道的是,自季予知道他只有一颗肾后便让他加入了各个国家的器官分配系统,还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在肾脏捐献公益宣传上。 可以说,李春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等到合适的供体,除了他的运气,还有季予背后的帮助和支持。 这一次也同样,为了李春生的手术能顺利,季予请来了全球最顶尖的肾移植外科手术团队,还有国内外知名的专家为手术保驾护航,尽最大程度减少手术的风险。 “予哥,你就放心陪着春生哥做手术吧,抓捕唐华辉包在我身上,肯定不会让他跑了。”陶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按照计划,她们此时已经到达了黑眼的储存藏匿毒品的地方,一片残破老旧的养猪场,要不是段鹤提供的线索,谁能想到养猪场里藏着毒品呢。 她已经知道了李春生的供体出了意外需要紧急手术,所以并不奇怪季予早上没有出现。陶苏穿上防弹衣,挂断电话,她们准备包围这片养猪场,一举拿下唐华辉和犯罪分子。 秋风拂过山岗,树叶沙沙作响,养猪场坐落在深山中,陶苏她们埋伏在山上,以点成线包围,逐点突破。 陶苏这一小队是先锋队,她举起枪,另一只手在空中利落地挥了挥,方池和其他人点头,弓着身子朝养猪场的主屋靠近。 养猪场寂静的瘆人,特警重装迅速击破铁门,屋里空无一人,地下室的毒品也被搬空了。 这根本不可能! 陶苏在山上时还看见有人在搬东西,他们不可能跑的这么快! 他们肯定还藏在养猪场里。 小队正准备分成四组搜查他们负责的这片区域,前面突然传来响动,小队的人追上去,陶苏却觉得不对劲。 她带着方池往反方向走,可越走越偏,她心里渐渐没有底,额角冒出了汗水。方池不动声色挡在她的前面,推开猪棚的木门,吱呀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拳脚的风声。 方池侧身躲过,随后迎上去,光头手里握着长刀一转眼看就要砍在他身上,砰的一声,光头被一枪击退几步,打中了他的大腿,很快血流如注。 方池愣在原地,陶苏拿出手铐拷住光头,呼叫支援将人带走,见他还愣在原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说完她见方池回神,也不在乎他的回答,直接抄着手枪继续往前走,她刚刚好像看见了唐华辉的身影。 推开猪棚的后门,转角,艰难爬墙的老头不是唐华辉还能是谁。 原来刚才的动静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掩护他逃走! “站住!”陶苏拿枪指着他,“下来!” 第68章 唐华辉动作只是一顿,立即以更快的动作往前面爬,陶苏快步上前想要阻止他的动作,下一秒她直接被人扑开,伴随着?方池的惊呼:“小心?!” 子弹溅起一片泥土,见?没有打中他们?,保镖抬枪继续追逐他们?的背影,方池拖着?陶苏躲在门背后,他的手被子弹擦伤了,从手腕到?手肘一条血红的线,皮开肉绽。 “你受伤了!”陶苏懊悔地抓住他的手。 方池低声说没事,同时?外面的脚步声在靠近,他们?躲在这里?不是办法?,方池指了指对面的窗户,示意陶苏从那里?出去。 陶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从窗户绕到?后面,木门被推开,保镖朝方池举枪扣动扳机,砰一声,他自?己的肩膀先出了血,是陶苏开的枪。 方池一脚踢掉保镖的枪,三?两下将人按倒在地,用手铐铐住。 唐华辉人老动作不利索,又没有人帮忙,此?时?还?挂在墙上,被跑来的陶苏抓住脚扯落在地。 他嘴里?不断叫骂,丝毫没有当初在慈善晚宴上的风度和从容,陶苏给他戴好手铐,得?意地拍了怕他的脸:“老实点。” 很快,耳麦里?相继传来成功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消息,陶苏叉腰吹着?山间的凉风,心?里?堵了近十年的心?结终于解开被风吹走,她总算是亲手抓住了杀害云心?阿姨和季叔叔的凶手。 另一边康明医院。 李春生仰躺在转运床上,视线里?一盏一盏的顶灯掠过,像星链轨道。 姚姨和杨老也在旁边,她一个劲安慰李春生,让他不要紧张,说什么等他好了以后给他做大餐。 实际上李春生不紧张,紧张的另有其人。 李春生不想让气氛太?沉闷,抱了几个菜名耍宝逗姚姨开心?,她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跟他保证绝对只比这多,不比这少。 气氛顿时?活络,连杨老都?露出了笑脸。 而季予全程亦步亦趋跟着?床走,紧紧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脸。 两人紧贴的手心?里?出了些汗,粘腻得?紧,李春生移回视线,看见?季予眼里?的凝重,他调皮地手指蜷缩抠了抠他的手心?,眉眼弯弯,张嘴无声说:别怕。 “家属不能进。”护士轻声道。 他们?已经到?了手术门口,季予抬头看了眼上面暗淡的门牌,知道等会儿李春生进去,这里?就会变成鲜红,他只能站在门外一遍一遍祈祷,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季予俯身,在李春生的额角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羽毛拂过水面般温柔不带任何情|欲的意味,“我等你。” “嗯。”李春生眨眨眼,睫毛扫过季予的脸,他小声道:“病床下有一封信,你现在不准看。” 至于什么时?候看,意思不言而喻。 季予脸色一沉,他还?来不及说话,护士关上手术室的门,彻底将季予不舍的视线隔绝在外,门顶的牌子发出红色的光,显示里?面已经开始手术。 即使?做了最完全的准备,春生的身体不是最佳状态依旧让季予放不下心?,现在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又后悔放手让李春生自?己做决定,要是他没这么幸运怎么办! 还?有那封信,春生是做好可能回不来的打算了吗? 季予捂住自?己的脸,坐在门外的椅子上。 “春生这孩子命大,有福气,他会没事的。”姚姨盯着?紧闭的手术门说,既是宽慰季予,也是宽慰自?己。 虽然她嘴上说着?让李春生别紧张,实际上她心?里?不安的紧,毕竟这么多专家都?说了手术难度大,风险又摆在那,她哪里?能放得?下心?。 杨老拍了拍季予的肩膀,无声安慰。 看见?季予太?阳穴跳动的青筋,站在一边的安明宇面露担心?,心?想李春生可千万别出事,不然季总该不想活了。 不知过了多久,陶苏飞奔到?手术室门口,一同而来的还?有方池,以及李春生许久未见?的老师,孔丘。 她一路小跑过来,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还?有因为剧烈运动冒出的细密汗水。孔丘现在已经是一名正式的中学教师,安明宇发来消息的时?候她还?在学校,她看见?了立马打车过来,但还?是没来得?及,手术早已开始。 她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自?己来晚了一步。 人是安明宇通知的,他将纸巾递给孔丘,她连忙道谢。 季予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只盯着?手术室泛着?冷冽银白光的门,心?里?想着?等李春生出来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居然还?敢给他留遗书。 既然自?己也害怕,为什么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季予痛恨自?己的无力,心?疼李春生的体贴。 你看到?了吗,春生,现在所有人都?在担心?你,等你健康的出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关心?你,爱你,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我们?都?在等你。 第57章 羊肉汤 冬至, 玻璃蒙着一层薄霜,外面是一片白,细小的雪粒摇摇晃晃落下, 像谁在天上撒了把碎盐, 李春生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背着季予悄悄推开阳台门, 热气被冲散, 冷冽的空气顿时扑了他一整脸,他缩了缩脖子, 庆幸自己还戴了围巾, 不然肯定会着凉。 s城很?少下雪, 甚至可以说几?乎不下雪。 他活了二十多年, 冬天下雪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所以即使冒着可能被季予数落的风险,他也要感受感受下雪天的美妙。 况且他都做完手术几?个月了, 身?体早就恢复的差不多, 哪里还有必要把他当瓷娃娃来看。 李春生撇撇嘴,这话只敢自己心里想想,他可不敢直接跟小鱼发牢骚。 阳台上的花草早就被转移进了花房, 只剩一些常青的绿植,上面裹了一层薄薄的雪, 李春生凑近看, 细碎晶莹的雪花看似凝在一起, 却片片分明?,剔透又?精致,好?神奇。 用?指尖轻轻一触,立即融化?变成浅浅的水痕, 冰冰凉凉的。 李春生双眼冒光,兴奋又?好?奇,搓了搓湿润的指腹,情不自禁在洁白的雪上戳下一个一个坑,直到指尖被冰的发麻,他才回?过神来。 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李春生一惊,立马踮着脚尖快跑进屋子里关上推拉门,抬头?,季予人已经到了门口?。 “今天冬至,下来吃汤圆。”季予站在门口?说。 李春生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动作快,小鱼没发现。 “哦,好?。” 可以吃汤圆?! 他快步走过去,高兴道:“有什么口?味的啊?” “芝麻,豆沙,南瓜,芋泥。但你每种?只能吃一颗。”季予顺势牵起李春生的手,发现他的手指一片冰凉,指间似乎还有水渍,头?发也润润的。 那总的算也才四颗?李春生面露失望,还没说话。 季予挑眉:“怎么穿这么多,是不是暖气的温度太低了,手也这么冰,我再调高一点??”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小鸡啄米点?点?头?,下意?识顺着季予道:“是有一点?低。” “又?说谎骗我,撒谎精。” 季予脚步顿住,手稍稍用?力一扯,李春生便?到了他的怀里,“是不是去阳台看雪了,老实交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搂住李春生的腰,故作严肃,将罪证一一摆出来,冰凉的手指,指尖的水渍,还有湿润的发丝。 铁证如山,他想反驳也没有其它借口?。 “我错了。” 李春生认错态度极其良好?,反手抱住季予的腰,埋进他的怀里,委屈道:“李家村从来没下过雪,太稀奇了。” “我就只待了五分钟,真的。”他抬头?,微微瞪大眼睛以便?季予能看清他眼里的真诚,“而?且我裹得这么严实,不会有事的。” 毛茸茸的围巾簇拥着他白皙的脸,经过这几?个月季予无微不至的调理和投喂,李春生总算长了一些肉,不再像以前瘦骨嶙峋。他脸颊上的软肉微微鼓起,因为穿的多,此时有些红润。 圆圆的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自己的倒影,还有看起来就软软的脸颊肉,好?可爱! 季予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啪叽两下亲在李春生两边脸颊上,随后?落到唇,仔细描摹。 无论接吻多少次,李春生还是没怎么学会换气,不一会儿便?眼神迷离,身?体发软,彻底落进季予的怀里。 “下次不允许了。” 季予说着又?啄吻了一下他的唇,轻轻咬了咬他的唇珠。 “知道了。”李春生回?答的有气无力。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不其然,烫人的很?,待会儿姚姨和杨老又?要笑话他了。 李春生想着轻轻锤了一下季予的胸膛,瞪了他一眼。 第69章 水汪汪的眼睛毫无杀伤力,反倒看的季予唇干舌燥,低头?又?要索吻。 李春生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把人往外推:“姚姨他们还等着我们呢,别让他们等太久。” “他们放假了,今天冬至,我让他们回?去陪家人去了。”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季予笑着说完,趁李春生愣神的功夫,又?向他靠近,偏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李春生的话被噎住,直到脸上传来湿润才反应过来,一下把季予推开。 “汤圆都快凉了,我们快下去。”边说自己朝楼梯走去。 跟兔子一样溜的快,季予看着李春生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一笑,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和王莺的聊天框,看见她的回?复,心满意?足勾唇,眸子里闪过欲色。 “小鱼,这些汤圆是要给谁的?” 李春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季予关上屏幕,快步下楼。 除了李春生和季予的已经盛好?放在他们位子上的汤圆,还有两大碗混合的汤圆放在桌边,看起来是为别人准备的。 “给我父母的,今天是他们的祭日。”季予端起两碗汤圆朝右边走廊走去。 李春生一愣,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怎么没去墓园祭拜,我们现在就去吧,时间才9点?,还早呢。” “这里也是一样的。”季予推开门,笑着扭头?解释道,“今天下雪,路上肯定滑。” 天气太冷又?是下雪天,季予不想李春生出门,即使他的身?体相较重逢时好?上太多,但比起普通人还是体弱的。 一间不小的屋子,正中?央靠墙是一张黑檀木供桌,摆着牌位、香炉和祭品,上方悬挂了两人的合影遗照,即使是黑白色,生动的笑容也让他们看起来仿若还在人世。 季予将热气腾腾的汤圆摆放在供桌上,随后?将愣神的李春生牵进来。 “爸、妈,又?是冬至了,我做了你们最爱吃的四彩汤圆。” 他边说便?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三根供香递给李春生,自己又?拿了三根,点?燃,躬身?拜三拜,插在香炉里。 李春生学着他的动作将供香插进香炉里。 这跟他以前祭拜李老老的方法不一样,在村里,一般都是烧了纸钱之后?才会行礼,李春生心想,难道h市的习俗不一样? “这是春生,我以前给你们提过的,我爱的人。” 听见这话,李春生顿时红了脸,仿佛季予的父母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一样,他有些紧张,结巴道:“叔......叔叔,阿姨好?,我是李春生。” 说着又?是一个大鞠躬。 季予轻笑,“紧张什么,他们谢谢你还来不及,你可是当年救了我的大恩人。” 季予扶起李春生的背,对照片上的人说:“我们在一起了,你们放心,我会好?好?保护春生,不会辜负他的。” 说反了吧,这话不应该他来说吗? 李春生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一板一眼认真保证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鱼,绝对不会伤害他。” 傻子,傻的可爱。 季予看着李春生的侧脸,一股热流漫上心脏,他牵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走吧,这会儿汤圆是真要凉了。”季予打趣道。 李春生小声嘟囔:“热一热就好?了。” 吃汤圆之前,季予哄着他喝了一碗姜汤驱寒,又?吃了些饭菜垫肚子,这才准他吃重新从锅里盛出来的圆滚滚的汤圆。 和记忆中?在王奶奶家吃过的汤圆不一样,小鱼做的汤圆没那么甜,但馅料更细腻,很?美味。 李春生细嚼慢咽,根本舍不得吃,一点?一点?品尝,小小的一颗汤圆恨不得分成几?十口?吃。 季予用?手撑着脸瞧着他吃,看见他陶醉的神情,满足地勾起嘴角说:“等你身?体再好?些,我给你包咸汤圆吃,好?不好??” “真的?!”李春生惊喜抬头?,黑色的芝麻馅沾在他的嘴角上。 季予伸手抹去,随后?自然地放回?自己的嘴里,吃掉。 干什么呢?!李春生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你,你怎么不吃你碗里的?” “你的比较好?吃。”季予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羞死了,李春生埋头?,不敢和他对视,如果热气有实质的话,他的头?顶应该已经开始冒烟了。 按照h市的习俗,冬至不仅要吃代表团圆的汤圆,还要喝祈福祛晦的羊肉汤。所以吃完午饭,季予拿出早就采买好?的羊棒骨和羊腿炖上,这样晚上刚好?就能吃。 羊骨熬透,浓郁的香气从锅盖溢出来,弥漫整间厨房,又?顺着空气流通的方向飘,将在客厅看电视的李春生勾了过来,好?香! 犹如牛奶般的白腻,又?如丝绸般的顺滑,绵密的汤汁滑进喉咙,咬一口?炖煮酥烂的羊肉,鲜香迸溅,肉汤浓醇的香在舌尖炸开,美味的李春生头?皮发麻。 “好?吃!”李春生双眼发亮赞不绝口?,立马大快朵颐。 看见他这么喜欢,季予心里十分满足,桌上光顾着看李春生了,汤都没喝几?口?。 等李春生放下筷子,季予解下围裙,意?味深长道:“吃饱了?” 即使羊肉汤很?美味,但他已经在季予的看管下习惯了饭吃七分饱,既不饿肚子也不伤胃,李春生点?点?头?,看出了季予有话要说,疑问道:“怎么了?” “跟我来。” 回?到卧室,季予从抽屉里拿出放了几?个月的信纸,是当初李春生留的遗书。 信纸还是当初的样子,季予没有拆开过。 不是因为李春生的话,而?是他不敢。 他怕发生意?外,怕遗书成了真,不敢在李春生做手术的时候拆,也不敢在李春生做完手术后?的恢复期拆。 季予一直忍,忍到现在李春生的身?体终于恢复,他可以好?好?跟他算账。 “怎么在你这儿?”李春生震惊道。 他脱离危险回?到病房后?摸自己的枕头?下没有,还以为信早被不知情的保洁阿姨或者是护士当作垃圾收走了呢,因为当时他心烦意?乱,所以信被揉成了一团,很?像废纸。 李春生又?不敢直接问季予,毕竟这事他做的不对。 但小鱼没有问他,李春生便?放了心,当其他无关的人收走了,他从来没有写过遗书。 早就抛到脑后?的信突然出现在他一心瞒着的人手里,李春生又?惊又?恼:“你拿走了怎么不告诉我?” 季予慢慢靠近,似笑非笑,将手里的一团纸递给李春生,“你又?没问我。” 明?亮的灯光下,季予的眼神深沉的可怕,李春生慢慢后?退,最后?退无可退,跌坐在床上。 “你打开看了?” 季予将他按在身?下,李春生抓紧手里的信,抵住他不断靠近的身?体。 “没有。” 听到季予否定的回?答,李春生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小鱼没看见他矫情做作的文字,是他连回?想都会觉得丢脸的程度。 “对不起。” 季予一只手撇开他凌乱的额发,问:“道什么歉?” “我自己都没信心,还固执的要做手术,进去之前还告诉你遗......唔.....” 季予俯身?堵住了他的唇,他不想听到遗书这两个字。 李春生的腰被扣住,身?后?是床,身?前是季予,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的承受他带有惩罚意?味的深吻。 呼吸被掠夺,他的气息里裹着压抑了许久的火气,李春生有些喘不过气来挣扎着偏头?,季予放开一瞬让他喘了几?口?,又?捏着他的后?颈转过头?继续吻的又?深又?急,抓住他的手心滚烫,仿佛要把他揉碎了吞进喉咙里。 直到李春生双眼发懵,身?体软成一滩水,手里的信纸早就滚到一边,季予才放过他退开半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底是再也不遮掩的欲|!火,暗哑道:“想要我原谅你吗?” 他身?体一片燥热,脸红的不像话,听见季予的问,噙着生理泪水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季予,小声道:“要。” 季予捏他后?颈的手转为摩挲他的侧脸,指腹擦过滚烫的脸颊,挑眉低声笑道:“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李春生不傻,他知道小鱼想要什么。 他伸手抓住季予的衣领扯下来,闭眼吻上他的唇,用?行动代替回?答:他什么都答应。 季予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微微起身?躲开他的吻,李春生惊讶睁眼,眼神流露出疑惑,这不是小鱼想要的吗? “既然你什么都答应。”季予说着将旁边皱巴巴的信纸拿过来,递到李春生手上,嘴角勾起,眼神里带了一丝邪气:“打开。” “哥,我要你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 “我不说停你不准停。” 第70章 哪有这样的!李春生怔愣过后?是恼羞成怒,他想反驳,想推开季予,下一秒便?看见对方的眼神从强势变成可怜,仿佛他不答应便?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但确实是他有错在先,算了,就答应他这一次吧。 李春生硬着头?皮答应。 要是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接下来季予对他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心软。 季予见计谋得逞,暂时按耐住内心的恶狼,看李春生展开皱成一团的信纸,上面似乎还有泪水滑过,字迹晕染的痕迹。 他举起信纸,觑了一眼季予,喉结滚动,不安地咽了一口?口?水。 季予瞧着他的脸,眼神鼓励,另一只手摸向床柜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致小鱼......啊!” 显然李春生有准备,但他的准备还是太少了。 ...... 即使季予顾念着他的身?体,动作尽量温柔,李春生依旧念的磕磕巴巴,十分钟嘴里才蹦出一个字。 到最后?他只能不停求饶,“小鱼,唔……我错了……” 李春生全身?红的像一颗饱满熟透的番茄,眼眶里全是不耐的生理泪水,季予伸手温柔的擦去,亲了亲他的眼角和唇,见差不多了,足够深刻到他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才放过了他。 李春生几?乎累的要昏睡过去,季予抱着他走进浴室清洗,笑着在他耳边轻声道: “等春天,我带你回?李家村好?不好??” 第58章 春雨 “予哥, 万向荣的判决书下来了?,死刑。”陶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叔叔阿姨的案子也?重新启动, 虽然?唐华辉请了?厉害的律师,但证据很充足......” 新年?将至, 家家户户贴上对联挂上红灯笼, 季宅亦是如此, 一片红火。 陶苏带来的消息无疑是今年?第二好的礼物?。 手下肾脏周围的皮肤凹陷,又突起一条粗长的瘢痕, 季予早已用手指和?眼睛丈量过?千百遍, 依旧心脏紧缩, 他掰过?李春生的脸, 狠狠亲了?一口, 浅浅冒出来的胡青扎的李春生眉头微皱,闭着眼睛推开他的脸, 嘟囔道:“别闹。” 最好的礼物?是春生。 季予撑着脸, 手在他的脸上摩挲,“今晚除夕,想吃什么?” 听见吃的, 李春生立马清醒了?,他一下睁开眼, 看的季予发笑。 真是一个吃货, 季予捏了?捏他的脸颊肉。 李春生正准备报菜名, 突然?想到自己腰上多出来的肉,还有自己昨天才?跟小鱼发誓要减肥,一下就没?声了?,蔫蔫道:“我要减肥, 不能吃。” 原来是认真的? 季予还以为他只是说说,所以昨天李春生说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没?想到他是真下定?主意了?。 但这哪里能行?! “春生,你不胖,不用减。”季予躺下将李春生整个人搂在怀里,“我还觉得你太瘦了?,准备再给你补补呢。” 李春生揭开被子,露出自己腰上的软肉,示意季予看:“你又为了?哄我睁眼说瞎话。” 说着他捏了?捏,嗔怒道:“肥胖是不健康的,我以前都没?有这些肉。都怪你,小鱼,把菜做这么好吃。” 被指责了?季予也?不生气,因为他确实存着把李春生喂胖的想法?。 但是李春生真的不胖,他身形很匀称,肚子上有点软肉才?是正常的,如果像以前那样瘦骨嶙峋,一摸全是骨头,才?是不健康。季予的喂养大计好不容易有了?成果,哪里能让李春生胡来。 “都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这些,让哥有了?烦恼。”季予垂下眼,故作委屈说。 李春生一愣,他只是开个玩笑,没?有真怪小鱼的意思,毕竟饭做的再好吃,长胖也?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嘴巴的问题。 他连忙双手回?抱住季予,一口亲在他的侧脸上,讨好道:“对不起,小鱼,我......” 正准备好好解释一番,结果一抬眼便看见了?季予眼里的笑意,李春生立马反应过?来,季予又在装可?怜! 上次遗书那件事他就被小鱼装可?怜给骗惨了?,发誓再也?不会心软,结果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面对季予这一招,还是下意识退步。 “你不准装可?怜。”李春生眼睛微微瞪大,严肃道。 季予见自己惯用的招式被他看破也?不装了?,狡黠一笑,低头索吻想要蒙混过?关。 李春生直接抬手抵住他的脸,瞪了?他一眼,“还没?刷牙呢,不准亲。” 他说完起身,留季予侧躺在床上,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小样,还想跑。 季予翻身起床追上他,挤进?洗漱间?,一把扣住他的腰身捏了?捏。 李春生手里刚着刚挤好牙膏的牙刷,被搂了?个措不及防,看着镜子里的季予,惊讶道:“你干嘛?” 一个啄吻亲在他的左脸上。 “别捣乱,放开我,我要刷牙了?。” 又是一个吻落在他的右脸上。 “我警告你啊,不准亲我的......啊!” 一声惊呼,他的身体被季予直接抱起来放在洗漱台上,随后季予搂住他的腰,捏住他的下巴,用一个温柔又不失强势的吻将李春生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 暧昧的水声响起,牙刷掉在地?上,牙膏与地?面亲密接触,啪唧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春生身体发软,季予放下他,将人从台上抱下来,一手圈着他的腰避免全身无力的李春生滑落,一手重新挤了?牙膏在新牙刷上,笑着递给他,眼神颇有邀功的意思。 李春生脸颊绯红,水雾朦胧的眼睛瞪他一眼,接过?牙刷,拍了?一下在他腰上乱动的咸猪手,“老实点。” 季予闻言顿时老老实实收回?手放在腰上一动不动了?,下巴靠在李春生的肩窝上,头点了?点漱口杯里他的牙刷,撒娇道:“我也?要。” 李春生叹气,满足了?他。 由?此可?见,论固执和?手段,李春生是绝对拗不过?季予的。 在减肥这一件事上同样适用,早晨季予没?有继续纠缠,却在晚上的年?夜饭上下足了?功夫,全是色香味俱全的菜,一眼望去都是李春生爱吃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谁能忍住? 反正李春生忍不住,减肥计划还未开始就已宣告失败。 在此之后,季予更是按李春生的口味搜罗来各地?的美食菜谱,换着花样给他加餐,李春生边吃边感叹,小鱼就是他减肥路上的绊脚石! 黑夜里,烟花在天上炸开,由?于关着阳台门,声音闷闷的,李春生耳边全是亲吻的水声,一点也?没?听见。 鼻尖抵着鼻尖,李春生胸口起伏,颇为急促的喘气。 “我爱你,春生。” “我也?爱你,小鱼。” 李春生反客为主,抬头吻了?上去,漫天绽开金红的花,光射进?屋子里,他的眼睛亮亮的。 ...... 春雨总是悄无声息在夜晚来临,润物?于无声,消融冷硬和?坚冰,让万物?恢复生机。 一路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随风摇曳,像小彩旗,但李春生无心观赏,因为他晕车了?。 他记得他以前是不晕车的啊,怎么现在晕的这么厉害。 呕—— 李春生蹲在路边狂吐,季予从后备箱的保温瓶里倒了?一杯温水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他的后背,眉头紧促担忧道:“怎么这么严重。” 胃里的东西吐的差不多了?,季予用湿巾给他擦了?嘴巴,把水递到手上,扶着他站起身:“怎么样,吐了?有没?有舒服一点?” 李春生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压下蠢蠢欲动的恶心感,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我们歇一会再走吧。”季予边说边扶他到车里。 他不知道李春生晕车这么厉害,不然?不会这么莽撞直接开上这九转十八弯的颠簸山路。 车里也?没?有备晕车药,离李家村的距离又还远,这下真是麻烦了?。 李春生灌下一口温水,舒服多了?,他摇摇头说:“走吧,待会儿天都黑了?,你不是说不在村里过?夜吗?早去早回?吧。” 季予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吐过?一回?,他的额头上都冒了?点汗水,穿的又多,顿时有些燥热,李春生作势要脱外套,却被季予按住了?手。 “不能脱,出了?汗吹风要感冒。”季予说着将他拉下的拉链又拉回?去。 说的有道理,但别人都穿着薄外套,他穿厚外套,说什么三月的春风还是冷的,容易着凉。偏偏早上温度低,李春生同意了?这句话,此时却被热的生无可?恋。 想着,李春生缩回?车里,不理他了?。 “我们先去镇上买点晕车药。”季予关上他的车门,坐进?驾驶座。 第71章 这里是离镇上挺近的,李春生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眼睛微亮,说;“还是去以前我们去过的那个药店买吧。” 闻言季予点火的手一僵,随后牵起笑容:“贤汇药房?” “是,都一年了,不知道罗医生的药店开的怎么样了......” “你说贤汇药房的罗江啊!他早就搬走了。”路人小声八卦道:“据说是被举报虚假宣传、诱骗消费,被强制关停了,好像罚款都有几十万呢。” 李春生面露惊讶,罗医生原来是那种人。 他想到了当初在贤汇药房买的保参片,不会也是罗江虚假宣传的吧。 在其它药店买了晕车药,一路平安到家,李春生翻箱倒柜把保参片翻出来一看,已经过期半年多了,再看功效,当初罗江吹的天花乱坠,实际上只是普通的保健品。 老天,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李春生震惊的嘴巴微微张开。 季予把供品从后备箱里提出来,喊道:“春生,我们现在就去吗?” 李春生回神,他把药扔进垃圾桶,快步走出去,“嗯嗯,就在屋后。” 一年没有除过草,坟头早就被疯长的杂草吞了大半,季予拿着镰刀利落的清理荒草,李春生站在墓碑前摆供品,他原本是想动手除草的,但季予拦住了他。 很快这里就被清除出来,露出了坟原来的面貌,一个只有一方墓碑的小土包,颇为简陋,但想到李老老的家庭条件,也就合理了,可能当年连墓碑都是春生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钱立的。 火苗舔着纸钱往上窜,纸灰打着旋随风轻飘,落在他的袖口上、衣领上、发丝上,酒杯倾斜,酒液淅淅沥沥落下,酒香混着纸钱的焦味和青草味散漫开来。 突然变了风向,飘扬的烟灰熏的李春生睁不开眼,季予接过他手里的纸钱三两下烧完,扶着他的身子站起身。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名字——先考李茂勋之墓。 两人静默站立在碑前,发生了太多事情,李春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剩沉默。 “找个好日子,我们把李老老的墓迁到h市吧,换个更好的墓,上供也方便。”季予说。 可落叶归根,这里才是李老老的家乡。 李春生摇摇头,“李老老是李家村的人,他没离开过这个村子,一年四季都在这里生活,到了h市肯定会不习惯的。” 正值下午,村子里的人家都关门闭缝,想来是去茶园里摘茶了。 这样也好,他不想和村子里的人见面。 李春生的眼神从车窗外移回来,落到正在开车的季予身上,“李老老有他的归属,我有自己的生活,没有必要迁就。” 季予闻言扭头看向他,惊讶春生能说出这种话。 但转念一想,其实李春生一直比他活得通透,豁达。 “好,那就只重新修缮一下。”季予笑着说。 “小鱼。” “嗯?” “我爱你。” 车猛地停住,夕阳挂在山顶,把天染成橘红,余辉从天空泻下透过车窗,将两人的脸抹上金黄,李春生眉眼弯弯看着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来的多么突兀。 季予熄火、拉手刹、调座椅一气呵成,安全带扣 “咔嗒” 一声响,他侧过身,一只手将李春生往怀里带,一只手捏住他的后颈,带着些急不可耐,吻上他的唇。 独属于小鱼的味道覆下来,李春生抓住他的衣领,心跳声盖过树林里的鸟鸣。 有山间的春风拂过,带着青草香和雨后泥土的味道,牵起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仿若他们两个人的余生一样,永不分离。 雨滴染上金色,随风倾斜,绵绵如丝。 潮润多雨,给予春生。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