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节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作者: 伽兰时 简介: 离开希尔山脉，在珍珠小镇开面包坊的时候，薇妮只期望自己能在没有魔法的世界清净地度过余生。 可隔壁搬来了一只青年熊兽人，一切变得有些不同。 * 直到儿子出生，阿扎列尔都没能向妻子坦白自己兽人的身份。 可孩子年幼，时常控制不住变回原型，胆战心惊的日子里，他祈祷能瞒得再久一些。 某天，阿扎列尔正带着儿子为妻子准备惊喜，妻子突然推门而入。 儿子被吓了一跳，毛绒绒的耳朵不受控出现在头顶，他惊慌失措，想要上前遮盖，内心充满绝望。 却见妻子先他一步，帮儿子收起耳朵，温柔地嘱咐：“要小心，不能让别人看见你的耳朵，知道吗？” 备注： 1.男主自认为有马甲，实际第一次见面就掉马了 2.主感情流，剧情大多在配角身上发展，节奏慢热，属于渐入佳境 3.主要是在小镇做面包的日常生活，带一点点群像 4.中后期出没幼崽，后期可能会出门旅行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西幻 日常 主角视角：薇妮 阿扎列尔 一句话简介：身为女巫的我在小镇卖面包 立意：平淡的日子里陪伴是良药 第1章 pearlville 初见 “薇妮！” 一个棕色头发，脸上长着小雀斑的女孩匆匆跑来。 “上午好哇！今天做了什么面包呢？”她的脸上满是期待地望向窗台上的面包篮。 面包篮里只剩最后一块面包，女孩凑近去闻，一股香甜的味道钻入鼻腔。 是蜂蜜的味道！ “太好了！是蜂蜜吐司！我要了！”女孩雀跃小跳，眼睛里是得意的神采。 薇妮点头，没有说话，从手边抽出一张油纸，帮她打包。 “嘻嘻，昨天和玛蒂打赌，我今天会不会买到心仪的面包，是我赢了！…对了，拜托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妈我去见了玛蒂…”女孩双手合十恳求薇妮。 女孩名叫邦妮，家住在镇东的村庄，是面包坊的常客；玛蒂曾是邦妮的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后来家道中落，搬离村庄，和母亲、弟妹在镇南租了一间房住。 孩童年幼，丈夫意外去世，没有劳动力，也没有谋生的手艺，搬到镇南没多久，玛蒂的母亲就到酒馆工作，靠着清秀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材赚生活费供养三个孩子。 从那以后，邦妮的母亲就不许她与玛蒂来往。不过在女孩心里，她们的友谊始终纯洁，这么些年，总是偷偷瞒着母亲与玛蒂联系。 不过要是被发现，她就会被妈妈责骂，拘在家里好久不能出门。 她可不想被关。 不过薇妮来小镇后，她常借口找薇妮聊天，然后在面包坊买了面包后，去寻玛蒂。 有薇妮的名头打掩护，她轻快了许多。 只要薇妮不同妈妈说，她自己不倒霉被抓现行，她就不会出不了门。 虽然薇妮的性格不可能会同妈妈说这些闲话，她只需要自己注意就好，不过有承诺总会更踏实。 邦妮觉得薇妮会答应自己的。 事实也是如此，薇妮朝她点头，然后将打包好的吐司递给她。 “谢谢薇妮！”邦妮扬起灿烂的微笑。 接过面包，她将手里的钱币放到篮子旁的钱罐里，转身跑走，“我去找玛蒂啦！明天见！” 薇妮并没有太在意邦妮的举动，她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点个头的事嘛。 ——还能换来很久的清净。 薇妮漫不经心地将钱罐里的零钱倒进抽屉里锁好，开始收拾屋子。 规整器具、打扫卫生；做完这些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她在珍珠小镇（pearlville）生活的第三年。 六年前，她离开希尔山脉所在的特希尔大陆，来到现在所生活的拉库斯大陆。 一开始，她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小镇合沙西；在那里，她遇见了一个名叫凯瑟琳的老婆婆，做面包的手艺就是从她那学的。 后来凯瑟琳去世，薇妮离开了那个叫合沙西的小镇，搬到了现在生活的小镇。 小镇本来叫作“苏南”，因坐落在一座叫“苏南”的山下得名。后因珍珠交易繁荣更名“珍珠”。 尽管随着时间流逝，这份繁荣早已消失，但仍为小镇留下了时光的印记。 珍珠小镇临海靠山，气候宜人，四季分明，人们纯朴善良。 因为在合沙西的前车之鉴，薇妮没有隐瞒自己的女巫身份。 她买下了小镇最为偏僻的山谷，在最靠里的地方为自己建造了一栋木屋，并在山谷外布置了一个大型魔法阵，确保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山谷打扰自己。 她还在小镇租下了一间房子，开了一间面包坊。 做面包并不是薇妮生活的重心。 她每天只会抽很少的时间，做一种面包，摆在面包坊售卖，感到厌烦了，就将面包低价卖给斜对角的酒馆，然后返回山谷。 她并没有什么计划，每天做什么面包只凭自己心情；她和镇上的人并不亲近，没人找她说话，她绝不主动社交。 邦妮是例外，一个单方面的例外。 面包坊开后，她常来，除了找理由出门见玛蒂，还因为好奇一个女巫的生活。 她会缠着薇妮问关于女巫和魔法的问题，却意外知道分寸，在薇妮厌烦前适可而止。 她很喜欢和薇妮分享自己的生活。 说她在镇上开杂货铺的母亲，说邻居家讨厌的狗，还说被母亲勒令禁止来往的、出身不好的好友玛蒂。 她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也不在乎别人是否聆听。 就像薇妮，她从不在乎邦妮说的那些事，只是为了不被询问，在邦妮说到兴奋时敷衍一句“真的吗”、“这样啊”、“然后呢”，但邦妮不在乎，依然乐此不彼。 不过长时间的露面，薇妮终归对她比对旁人多了几分耐心，现在也愿意在心情好时，和她闲聊几句。 “咚咚！” 有人敲门。 薇妮回头，就看见镇长带着一位金发小伙子出现在门口。 逆着光，她并未看清那年轻人的样子；魔力下意识在眼睛运转，她看清了他的原型。 一只暗金色毛发的青年熊兽人。 虽然身形魁梧，但薇妮看见了他翕动的双耳，和飘忽的眼神。 是只很年轻的金黄色小熊。 好眼熟…像那年阿爸阿妈送的生日礼物。 不过那只小熊，早已在长老的魔法中成为了灰烬。 已经过去很久了，好像都想不起当时的难过了。 收起下意识运转的魔力，高大的青年再次出现在眼前。 放下手里的扫帚，薇妮问道，“什么事？” 面包坊所在的这间房子，是从镇长手上租的，搬来时说好了没事别找她，这时带着人过来，是有什么变故吗？ 这般想着，薇妮心中闪过一丝烦躁。 跟在镇长身后的，是他堂哥托克收养的儿子，阿扎列尔，他今天早晨刚回到珍珠小镇。 阿扎列尔从瑞赫王国的首都出发，日夜兼程走了半个月，才终于回到了阔别十年的故乡。 养父含冤去世，为他报仇后，他决定回到曾经的故乡珍珠小镇。 小镇的镇长麦肯，是托克的堂弟，当年离开小镇时，托克将家里的房子托付给麦肯，所以阿扎列尔回来后先找麦肯确定房子的情况。 听麦肯说，怕长期无人居住，房子会荒芜，这些年都会定期出租，不过契约特意写明不得对房屋进行损坏，所以整体保存得挺好。 只是第三位租客因为生意需要，询问过托克，经他同意后，将原本宽阔的一栋房子隔成了两间，共用一个宽阔的后院。 租客将面积大的一间做铺子，现在无人租住；面积小的一间做库房，现在已经租出去了。 听麦肯说，最新的租客，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女巫，她租了房子后，开了一家面包坊。 听见女巫和面包坊这个组合时，阿扎列尔很疑惑。 一个女巫，在一个偏远的小镇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家面包坊？ 听起来好怪。 下意识的，他想收回房子。 麦肯劝他，女巫小姐一次性付了十年的租金，还在镇南、苏南山脉的一处山谷里安了家，她有长期定居的打算，最好别轻易解约，以免得罪手段诡异的女巫。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节 虽然阿扎列尔并不惧怕什么女巫的巫术和毒药，但面对关心的自己的长辈，他最终同意先去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收回房子。 他一松口，麦肯立马拉着他去找薇妮，面包坊只在上午营业，现在时间不早了，再晚一点她就走了，只能等明天再来了。 跟着叔叔往曾经的家走去，阿扎列尔并没有感到陌生，似乎十年的光阴从未带给这座小镇一丝变化。 熟悉的场景，带给他久违的轻松。 走进和养父生活了六年的家，他觉得好陌生，房子布局陌生，屋内的陈设也和从前天差地别，除了墙壁上陈旧的石砖，整座房子和记忆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内心不可避免生出伤感的情绪。 收回目光，他看见一位黑头发的女士在屋内扫地，她的身高适中，身材纤细，穿着灰绿的衣裙，系着深蓝色的粗布围裙。 很普通的打扮，和镇上每一位普通女性的装扮没有区别。 只有一头黑色的头发显示她的身份，唯有信仰月神的女巫才会有这样颜色的头发。 麦肯轻轻敲了敲门，听见动静的薇妮转头看来人。 一张秀美的脸出现在阿扎列尔眼前，乌发红唇，薄荷绿的瞳孔忽明忽闪，眼波流转间，神秘的光泽俘获了他的心神。 那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 就像和雷系魔兽作战时，被它们释放的雷元素打个正着，细密电流从指尖流向全身。 他忘却了脑海中对她的探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暖春的花海，阳光灿烂，他正躺在花丛中，手里抱着蜂蜜罐，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鼻腔一路蔓延至心脏。 甜蜜包裹了他的身体，就像炎热夏季飘落的雨丝，砸向皮肤的清凉舒爽，在心湖引起了阵阵涟漪，他像一只快乐的小鱼，幸福地吐了一串泡泡。 恍惚间他听见了麦肯在说明来意。 当他说道：“…所以带他来看看情况，然后他决定…”要不要收回房子。 阿扎列尔陡然清醒，开口插话，“我想问问您…薇妮…女士，我可以借用这里的厨房吗？” 从一开始，这只青年小熊就沉默不语，薇妮没想到此时他突然开口。 愣了一下，她有些不明所以，刚刚听镇长的意思，是要重新处置这座房子，现在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说话，阿扎列尔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属实有些突然。 于是他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契约已经签好，我也不想毁约，就让这房子保持现状吧。不过我回来后只能住在隔壁，但隔壁…” 他状似为难，停顿一瞬才接着道：“您也知道，曾经的租客为了多些空间，拆掉了厨房…我虽要常住，可一时半会儿也建不起厨房，生活实在不便，所以我想问，在新厨房准备好之前，我能否借用面包坊的厨房解决我的三餐？” 他用词礼貌，语气真诚地询问薇妮。 薇妮有些犹豫，其实她并不想面包坊里出现一个陌生人，也厌恶自己的生活被入侵… 可若是拒绝了他，他或许会将这栋房子收回，到时候她要么重新租一个房子，要么彻底关门，可是不管如何，东西得搬走，规律的生活节奏也会被打乱… 算了，反正这房子不属于她，她只是租客，平时只在这里待一个早上，而且他只是在饭点借用，平时不会在她眼前晃… 只要她能少点麻烦事就行。 于是薇妮答应了，不过补充了一句，“别乱动二楼的东西。” “那么，你有钥匙吗？” 阿扎列尔看向麦肯，麦肯点头，“我这里有一把备用钥匙。” 薇妮点头，然后拍拍手，放好扫帚，摘下围裙，放进抽屉里，“那你们自便。” 随即走出面包坊，回家了。 第2章 pearlville 南瓜 一身灰绿的黑发姑娘行走在山道。 她的头发只用同色系的头巾绑住，此时已经松松垮垮散在后背。 一阵风吹过，带起她的发丝飘逸空中。 初春的凉爽、植物生长的气息，萦绕身旁。 鹅黄的花朵盛放，鲜妍美好，到处生机勃勃。 薇妮并未注意到这番美景，她全部心神投入到昨晚未完成的实验中。 她其实挺喜欢做面包的，在她心灵最疲惫的时刻，是凯瑟琳教她做面包，带她找到内心的平静。 只是她实在不愿和来买面包的人交流，虽然大多人因她的身份不会与她聊天，但总有那么些人，每次见面都试图拉进关系，想通过拉家常与她交好。 薇妮不胜其烦。 而且，每日做面包是享受，坐在店里卖面包则是煎熬。 通常，她需要花费做面包的两到三倍时间，坐在店里等待顾客，她觉得很浪费时间。 所以她不可避免地想，要是能有一个人帮她卖面包多好。 但这样的想法总是会存在几秒就被打消。 长期的、一个人的打扰，和短期的、很多人的打扰，于她而言并未有差别。 前段时间，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特西尔见到的一只傀儡侍者，她突然意识到，不想请人的话，傀儡就不错啊。 有了想法，她便开始了设计。 首先，人形傀儡占地大、很显眼，还会给她有陌生人侵占领地的感觉，薇妮不喜欢。 考虑过后，她觉得既然是卖面包的傀儡，干脆做成面包的样子好了，唔，就那个毛毛虫面包，然后再做一对机械手脚，就行了。 接着，她开始设计傀儡的功能。 她只打算给它设置三个功能，自动对话、结账以及收摊。 其实对于魔法大成的女巫来说，施展［复苏］魔咒，给予傀儡一定的自主意识，就不需要专门在躯壳中做出相应功能的控制区。 但薇妮不喜欢，她宁愿麻烦一点。 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做好了傀儡的外壳，对应功能的魔咒也设计完成，只差将魔咒刻到部件上，就能组装傀儡。 结账和收摊部分已经准备完毕，自主对话的魔咒包含信息太多，她目前试过的材料都无法承载，她还要继续寻找。 现在，薇妮就在想自己手里的材料还有哪些没试过。 离开希尔山脉时，她将自己的全部家当全都带走了，但是来了拉库斯以后她发现自己收藏的材料并不完善。 她来到拉库斯后，因为种种原因，未及时采购，很多材料她手里没有。 所以如果她没在自己的材料库里找到合适的，恐怕得出门一趟了。 想着，她叹了口气，要是能永远待在家里多好。 不多久，她走到了一处山谷，魔法屏障闪闪发光，她一脚踏入，场景瞬间转换，她已经回到了家中。 这是一个具有识别功能的混合魔法，在魔法屏障上施加相应魔咒，薇妮穿过屏障就可以直接传送到家中。 若是陌生人走进了魔法屏障，就会被幻境迷惑，自己远离山谷。 若是持有相应符文，就能穿过魔法屏障，进入山谷。 回到家中，薇妮顺着楼梯来到地下实验室。 近期实在不想出门，所以她打算将材料库里的材料一一试过。 能用现有的材料做成就最好了。 * 一早，薇妮就来了镇上。 连续做了十几个小时的实验，她有些累了。 正好做些面包休息一会儿。 揉面团的时候，能放空大脑，还挺解压的。 薇妮的面包坊在小镇西南方向，一条满是商铺的街上。 面包坊的外墙是暖色的；深棕色的大门开在左方，右侧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滕类植物在外墙蜿蜒，现已结了花苞，只等气候再暖和一些就会绽放。 薇妮当时租下这栋房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一扇超大的窗户可以向外打开。 做好面包后，把窗户打开，将香甜的面包码好摆放，麦香被风带向四面八方，不一会儿就能售罄。 而且房子两边的邻居只有右边的一家裁缝铺开门营业。 左边的房子，曾与面包坊是一栋建筑，后来被租客分隔。 面包坊面积稍小，做了库房，但保留了厨房；另一间稍大，做了商铺，有一扇占据三分之二面外墙的双开的大门，但拆掉了厨房。 当时薇妮并未租下，现在也未有主人。 正对面，是小镇唯一的旅馆，占地半条街。 面包坊有两层，面积不算大，但也不显狭窄。 她平常只在一楼活动；二楼堆放了少用的厨具、不知哪一任租客留下的家具，和做面包的原材料；右后方有一个单独隔出来的挑高小房间，是一间阁楼，现在空着。 左边的房子和面包坊格局一致。 薇妮到的时候，阿扎列尔已经起了，他正在后院锻炼，筋肉虬结的手臂挥舞着半人高的双锤，在院中闪转腾挪。 现在天色微亮，厨房的窗户打开时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转头看见薇妮的身影时，他很惊讶，想起叔叔说她一人住在苏南山的山谷里，他心中泛起了一丝怜惜。 住得那么远，还这么早来，想必生活艰难。 她真不容易！ 阿扎列尔心里默默想，他现在住在隔壁，有机会照顾她，他一定要抓住机会！ 收了双锤，阿扎列尔朝窗边走去，薇妮从二楼拿了食材，此时正站在窗边的灶台清洗。 “好早！”阿扎列尔不由感叹。 薇妮并没有对话的意图，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来到珍珠小镇后，薇妮和镇上杂货铺定了每隔半月送一次面粉、黄油等基础材料；每隔三天送一些新鲜的水果。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节 每个月结账也很烦，等傀儡做好了，就能把这些琐事交给它，她就解放啦！ 昨天杂货铺的帮工送来一些南瓜，薇妮准备今天做南瓜吐司。 薇妮的面包坊开后挺受小镇居民们喜爱的，因为她每天只做一种面包，数量不多、价格不贵，镇民们能隔三差五改善口味，她的工作量也不大，属于互利互惠了。 拿了两个大南瓜，削皮、切成小块，放入石磨研磨成汁，用南瓜汁和面；留下来的南瓜籽可以烘干做坚果，也可以加进吐司烤制。 薇妮对坚果这种零嘴不感兴趣，烧热烤炉后将南瓜籽放到上面烘干，准备一会儿加到面团里。 而阿扎列尔，结束锻炼后，回去擦洗了一番，等着杂货铺开门后，他去买了一些食材到面包坊做早餐。 面包坊里只有做面包的食材，并没有多少可以做菜的食物。 进了厨房，没等薇妮问他，他先交代了来意。 “我来做早餐。”说着抬起右手，一堆食材映入薇妮的眼帘。 她了然点头，让他随意。 阿扎列尔准备做一锅炖肉，他将买来的牛肉切成大块，备好香料，就打算一股脑丢入锅中。 突然他动作一顿，想着薇妮应该还没有吃早餐，若是邀她一起话，肉太大块不好吃。 于是重新改刀，将肉块切的更小，让薇妮也能一口一块肉。 冷水下锅，将锅放进烤炉炖着，阿扎列尔想起薇妮女巫的身份。 信仰自然神的女巫不食荤腥，而他并不确定薇妮的信仰。 所以光炖肉也不保险，还是再做一道素菜吧。 他拿出一把芦笋，洗干净后切成五六厘米的小段；再将口蘑洗净，从中间破开，切成两半；用平底锅干煎口蘑和芦笋，等到口蘑淌出些许鲜甜的汤汁，这一道素菜就做好了。 菜肴的香味逐渐散发，揉好面团的薇妮闻着香味，不自觉口齿生津。 算起来有大概两年没有吃过食物了，平时还好，现在有人在旁边做菜，喷香入鼻，她也有些馋了。 可惜自己面包做得得心应手，做菜的手艺却不佳，煮意面都会糊锅，不然回去一定做顿大餐满足自己的口腹欲。 将面团处理好后，薇妮走到烤炉旁，准备拿烘烤的南瓜籽。 见她过来，阿扎列尔连忙问道：“是要开始烤面包了吗？我马上好。” 说着动作加快，生怕耽误薇妮。 薇妮摆摆手，“我来拿东西。” 阿扎列尔停下动作，下意识转头看向她的案台，面团正静静躺在案板上。 见她收起在烤炉上的南瓜籽，他立马意识到，“是要加到面包里？” 薇妮点头。 阿扎列尔瞥了一眼薇妮，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再看一眼未剥壳的一堆南瓜籽，忍不住开口：“现剥吗？” 薇妮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不现剥难道直接放？ “不如我帮你剥？”说着，不等薇妮拒绝，拿出一个空碗直接开始剥。 薇妮想要拒绝的话堵在喉咙，本来她是想直接用魔法处理的，一个魔咒施下去，这一堆南瓜籽瞬间就能脱壳。 可是阿扎列尔直接上手了，这么热情要帮忙，倒让她不好再说些什么。 罢了，或许他只是生性爱给坚果剥壳吧。 只是一只年轻小熊而已，有些爱好很正常。 这般想着，薇妮就放手让阿扎列尔做了。 不过手动剥壳耗时会久些，看来今天营业的时间要推迟了。 等阿扎列尔完工需要些时间，她这时没事做了，干脆搬了张椅子来坐，发呆的时候顺便思考一下哪些材料能用在傀儡小面包上。 阿扎列尔剥壳的速度比薇妮想象得快，没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他是剥十几颗南瓜籽，顺手将剥下来的壳扔进烤炉，看见火焰吞噬米黄色的外壳以后才反应过来，这完全可以用魔法啊！ 一时头脑发热就直接上手了，难怪刚刚薇妮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了，阿扎列尔有些脸红，尴尬和羞恼在心中盘旋。 可是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 不就是出丑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呜呜，她可千万别觉得我是个大傻子啊！ 偷偷抬头看薇妮，发现她正静静坐在椅子上等他时，阿扎列尔只觉得心脏被狠狠一撞。 她好乖，好可爱啊… 好想抱抱她… 盯着薇妮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南瓜籽差点落地，阿扎列尔回神，怕薇妮难等，悄悄用魔法辅助，快速剥完了南瓜籽。 淡绿色的瓜仁儿堆叠在深色的木碗里，阿扎列尔起身，将碗递给薇妮，“好了。” 薇妮回神，接过碗，“谢谢。” 感受到空气中缓缓散去的魔法气息，薇妮心想，看来他没有给坚果剥壳的爱好，刚刚只是忘记了可以用魔法啊。 有点儿憨憨的。 带着剥好的南瓜籽回到案台，薇妮将南瓜籽加进面团，揉开后放入模具。 留在原地的阿扎列尔：她对我笑了！对我！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爱她！！！ 第3章 pearlville 手作 薇妮准备开始烤面包 ，但阿扎列尔做的食物还摆在烤炉里，她不由问道：“你的早餐做好了吗？”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阿扎列尔瞬间回神。 看见薇妮手里还端着模具，他赶紧抬下烤炉里的锅，连声说道：“好了好了！” 两个锅转移到灶台上后，他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你烤面包了……” 薇妮手脚麻利放好了几层模具，关紧烤炉门；感觉温度不太够，又加了些柴火，关上炉膛，让烤炉升温更快些。 听到阿扎列尔的话，她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事”。 想到他早餐做好了，不想待在厨房看他吃东西，就同他说：“你吃早餐吧，我出去了。” 说完就打算离开，阿扎列尔却叫住了她。 “我做了很多，要不一起吃？” 想到刚刚闻到的美味，薇妮脚步迟疑。 见她意动，阿扎列尔又是一番劝说。 “你也没吃早餐，我这也做多了，一起吃吧！” 说着，他将手里的锅往她面前送了送，让她看泡在汤汁里的芦笋和口蘑。 唔，看起来挺不错的，薇妮心动了。 他做多了，又诚心诚意地邀请，那她就勉为其难帮他解决多余的食物吧。 见薇妮点头答应，阿扎列尔连忙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盘子，问过薇妮并无忌口后，把做好的菜分成两半，盛进盘子里，切了一些昨天他做的藜麦面包；找了一个小圆桌并椅子，摆好后请薇妮入座。 面包坊里除了做面包的器具，其余餐具皆是上一任租户留下的；陶制的盘子、木制的餐具，两片面包躺在盘子中正间，它们颜色较深，中间还有些黑色的颗粒，是打碎后未筛选的藜麦胚芽；炖肉并少许的肉汤在面包左侧，芦笋口蘑堆在右侧。 两人面对坐下，薇妮只拿了一把叉子，而阿扎列尔拿了一把勺子。 炖肉香气扑鼻，阿扎列尔在做时，薇妮就馋了，开动后，她第一口吃的就是诱人的肉块。 肉块的大小刚刚好，她一口就全吃进了嘴里，咬下的瞬间，肉汁在嘴里迸发，带着香料的浓香，肉质嫩滑，入口就化，薇妮幸福地眯了眯眼，真好吃~ 嘴角无意带起的弧度烫得阿扎列尔心里发慌，他不自在撇过身体，不敢再正对着薇妮吃饭。 心里却美滋滋的想：她喜欢吃我做的东西！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下次一定给她做她喜欢的！ 薇妮叉了一块芦笋和口蘑，果然清甜可口；尝过了菜，她又吃了一口阿扎列尔做的面包，唔，口感粗糙，没什么味道，比起他做的菜差多了。 真不知道做菜的手艺这么好，为什么做不好面包，做面包不是更简单吗？ 抬头一看，他正呆愣愣坐着，手里拿着勺子一动也不动。 她觉得有些奇怪，却没问什么。 阿扎列尔没一会儿就回神了，开始吃早餐。 他左手拿起一块去面包，右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勺菜，一囫囵全吃进了肚；前后不过两分钟，薇妮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吃完那一盘食物。 薇妮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快就吃完了！ 可转头一想他的原型，她了然了，低头专心吃自己的。 美食不常有，不能辜负。 只是当她也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要收了盘子清洁时，他提前抢去自己洗了。 看看烤炉，时间快到了，她便一边发呆一边等。 阿扎列尔蹲在后院里洗盘子，心里想的全是薇妮：今天和她说了话，她还吃了自己做的早餐，好开心！好想每天都能见到她，给她做饭啊… 等他乐呵呵地抱着盘子再回到厨房时，南瓜吐司已经烤好出炉了。 刚烤好的面包无法直接脱模，需要稍微晾凉些；等待的时间，薇妮拿出几个面包篮，这些篮子都是竹编的，没有提手，但容量很大。 在每一个篮子的底部铺上油纸，全部铺好的时间，面包温度下降，可以脱模了。 薇妮带着隔热手套，敲敲模具边缘，把面包倒出来，再将松软的面包整齐摆放在篮中；打开外间的大窗户，将面包篮紧贴着彼此摆上窗台，静待顾客光临。 馥郁的南瓜味夹杂着麦香味，从窗户涌出，随着风飘到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告诉每位食客，可以光临啦。 这个小镇是真的很小，却五脏俱全；镇上的居民们大多住在镇东的村庄里，可这里有完整的码头和精美的教堂。 繁华时代的遗泽惠及着当代生活在小镇的人们，尽管码头已人迹罕至，教堂精美的装潢已经过时。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节 人们来来往往，最后一块南瓜吐司已售出；薇妮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了。 邦妮今天并没有来找她，不过邦妮的妈妈早上来买了面包。 也许是昨天她去找玛蒂被发现了，今天被禁足了？ 薇妮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在看见邦妮妈妈时，脑中闪过这丝念头。 阿扎列尔洗完盘子后说有事，出门去找他叔叔去了，现下还未回来。 薇妮也并不好奇他的事，忙完后就锁门离开了。 第二天，阿扎列尔估算着薇妮到的时间，提前做好了早餐，等薇妮来了面包坊后，邀她一起吃。 他今天做了三明治，还向村里的牧民订了牛奶；三明治的面包还用黄油煎过，似是出锅不久，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薇妮无法拒绝，又和他一起吃了早餐。 餐桌上，阿扎利亚主动告诉她昨天自己忙的事。 首先就是请堂兄弟们帮忙修厨房，之前和薇妮说好了会尽快修好，所以虽然很想再给薇妮多做几天早餐，但他不想食言。 其次就是他准备在小镇定居，为了生活，得给自己找个稳定的营生。 想了一天，他打算开一家手作店，卖一些魔法道具和炼金术器具，也接一些定制的单子。 昨天也去村里木匠那儿订了些家具，和店面的陈设。 虽然薇妮觉得他和一个陌生人谈论自己对生活的规划，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在两顿早餐的份儿上，她没有说话。 说完自己的打算，阿扎列尔两三口吞了三明治，又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牛奶，从腰间系着的皮质囊袋里拿出一块棉质帕子擦嘴。 收好帕子，阿扎列尔看见薇妮喝完了牛奶，三明治却还剩一半，就问她要不要再加一点牛奶。 薇妮摇头拒绝后，他又问今天做什么面包。 “南瓜派。”薇妮惜字如金。 他又问南瓜派要怎么做；看在手里美味的培根三明治的份上，薇妮简单说了做法。 结果听完了她的话，他上楼把南瓜拿了下来，削皮切块后蒸上，还贴心地分出了南瓜籽，放到烤炉上烘烤；他怕打扰薇妮吃早餐，还专门把南瓜拿到后院，处理完才端着锅进来。 等薇妮吃完早餐，才发现他竟帮自己做了准备工作。 “你不用帮我。”薇妮有些疑惑，他们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为何要帮她。 她又不是动不了，而且她做事有自己的规划，他虽然帮了她，却打乱了计划，让她不免反感。 阿扎列尔不自在挠挠头，没说话。 “我自己可以，你不需要做这些。”见他只站着挠头，好一会儿都不说话，薇妮只觉浪费时间，更没耐心探究背后原因，丢下这句话，她径直做南瓜派去了。 留在原地的阿扎列尔：她皱眉的样子好可爱… 薇妮先做派皮，化了黄油，拿了面粉、盐、糖，打了几个鸡蛋，将蛋清、蛋黄分离，取了蛋清和备好的材料揉了面团。 拿出几个圆形的矮胖模具，刷上油，把面团擀平后平铺到模具里，用叉子扎些孔，送进烤炉烘烤。 然后将蒸好的南瓜碾碎，加入淡奶油和糖，搅拌至稠面糊的状态；派皮烤好后，将南瓜糊倒进派皮，和派皮边缘齐平，再送入烤炉烤制；等到上层的液体凝固，南瓜派就做好了。 她在忙活的时候，阿扎列尔出门去了隔壁。 隔壁和面包坊很不一样，面包坊和原先他住的时候很像，隔壁除了二楼与面包坊相隔一面墙的阁楼，其余都为了方便生意改了很多，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家里的阁楼，是养父收养他后，隔出来给他做房间的，原先很大一间，现在被一分为二，装饰也尽显奢华。 这两天他都是在一楼打地铺将就，等家具好后他就搬回阁楼。 这间铺子，一楼做生意，二楼堆放原材料，他住进阁楼，就没地方作制作间了。 他便询问薇妮，得到她不在意他占据后院的答案后，他决定将制作间建在后院。 他拆了房子里原先的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拿了工具，打算对房子做一次彻底的清洁。 出于某种情绪，他不想用魔法，他想亲眼、一寸一寸看清房子的变化。 或许这样，他才能接受岁月变迁带来的巨大变化，不止是房子，还有他的人生。 这边的阿扎列尔忙着收拾屋子，那边的薇妮摆好面包后，迎来了邦妮。 她一进门，就抱怨前天回家时被妈妈抓了个正着，她咬死不承认去了镇西，最后被禁足了一天。 “我感觉最近我妈心情特别好，平常起码关我三天，这次只关了一天，就放我出来了。”邦妮趴在窗边，回忆着这几天妈妈的异常。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嘴里突然叽里咕噜地嘟囔着细碎的话，听也听不清；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眼珠轱辘转。 想着想着，她抬头，探究地看向屋内静坐的薇妮。 “听说斯坦家的阿扎列尔回来了？我二哥说他小时候打遍全镇无敌手！怎么样，他凶吗？诶，他回来了还租房子给你吗？面包坊还开吗？……” 薇妮对于她说的话通常是左耳进右耳出，偶尔点头回答一句“恩”。 因为曾经她礼貌附和过一次，结果那天邦妮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甚至忘了去找好友玛蒂！ 从那以后，她说话时，薇妮再不搭话，只是偶尔回应一句“嗯”，但每次邦妮都会兴致勃勃说着，从不在意她的冷淡态度。 这次也是，她一边说着从哥哥、镇上传闻的关于阿扎列尔的事，还好奇地四处打量，“听说他住在隔壁，他现在在吗？诶，他打算住在小镇，以后都不走了吗？……” 邦妮好像天然对周围一切抱有好奇心，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是新奇的，哪怕是洗褪色的绑带，对她而言都是那样新鲜。 她还拥有无与伦比的热情，很擅长自娱自乐，很多次，薇妮都奇怪，说这么多话不会累吗？ 可是邦妮仿佛不知疲倦，就算前一天被妈妈罚去做农活，累的饭也吃不下，倒头就睡，第二天也能活力满满来找薇妮说话、找玛蒂诉苦。 尽管只有极少数情况，薇妮心情特别好，才会自顾自说些关于女巫的事，她也乐此不彼，每天光顾薇妮的面包坊，生怕错过哪怕一次薇妮愿意同她说话的时刻。 关于魔法和女巫，她有很多疑问，可薇妮从不解答。 她怕回答了邦妮，这个小姑娘会有更多话说；在希尔山脉的三百年，严重透支了薇妮对于人的好奇和对话欲。 其实有时她也觉得自己是迷茫的，明明渴望隐居于山林，却放不下凯瑟琳的面包；明明不喜欢和人相处，却能容忍邦妮在身边叽叽喳喳。 但她并不喜欢深究自己的内心，她只想让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不想未来，不问明天；活着做面包，活不了见月神。 哦，还有炼金实验。 她还是很喜欢炼金实验的，只是这种喜欢并不会让她感到轻松，这只是她与世界的链接，好像做着实验，她就活在自由的、真实的世界。 邦妮的话语仿佛越来越遥远，恍惚间，薇妮觉得自己好似来到了月神的海，在湛蓝的海底，她看见了美丽的珊瑚，五彩缤纷的鱼群，和一个被海藻包裹的人影。 那人黑色的长发飘逸在海水中，看其身形瘦削，她恍然间觉得那是自己。 可她正在旁边做一个忠实的观众呢，怎么可能被重重包裹呢？ 眩晕的下坠感传来，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邦妮已经离开，她带走了剩余的南瓜派。 薇妮又愣了好久，才慢吞吞起身，收拾满室的杂乱，然后离开。 阿扎列尔还在隔壁收拾，她路过时扫了一眼，但没有和他打招呼，直接回了山谷。 漫长的山道蜿蜒，走到半路，薇妮才想起昨夜实验的进展。 她已经快检索完自己的材料库了，若是还不行，就只能出门找新材料了… 第4章 pearlville 早餐 虽然薇妮向月神祷告，祈望顺利找到合适的材料，但很遗憾，她并没有在自己的材料库找到能够承载魔咒的材料。 看来这次出门采购必须得去了… 想到这她也没心思继续待在实验室了。 没有收拾杂乱的工作台，她快步离开地下实验室，回到卧室，倒在床铺翻滚良久才睡去。 这是薇妮一直以来的习惯，只要心情不好，就想窝在温暖的被子里睡一觉。 睡一觉，坏情绪就会被遗忘，忘记了就不会难受了。 不过出门的影响出乎意料地大，一觉醒来她依然浑身难受，并且，由于白天睡了，晚上她失眠了。 辗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薇妮满脸怨气从床上爬起来。 本来今天情绪恹恹，哪儿都不想去，但是顾着纠结出门找材料的事，脑袋空空、迷迷糊糊就习惯性出门了。 都走到半山腰了，她才恍然发现自己怎么出门了？不过来都来了，她也懒得调头了，去镇上就去镇上吧，正好做点面包缓和心情。 等到她心不甘情不愿来到面包坊时，阿扎列尔已经做好了早餐。 他还搬了个板凳在门口等她，见她走来，气压很低的样子，他有些担忧上前询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薇妮只摇头，并不想和他说话。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有个人在耳边说话，嗡嗡的，更烦了。 皱着眉头从他旁边走过，薇妮径直上了二楼拿食材做面包。 今儿没心情，只想做点简单的面包，所以她只拿了最基础的食材，打算做点牛奶面包。 阿扎列尔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想关心她，又怕打扰到她，纠结许久也只能安静地望着她。 面包坊里的气氛变得沉寂。 薇妮动作麻利，很快做好了准备工作，开始揉面团；她揉着揉着，情绪好转了些，不自觉多揉了一会儿；回神后，她将面团整形，放进模具后送进烤炉烘烤；接着打开水龙头1洗掉手上沾染的油，又用围裙擦干手上的水渍。 见她要忙完了，坐立难安的阿扎列尔快速摆好早餐，“饿了吧，吃早餐吧？” 他觉得也许有了食物的抚慰，薇妮的心情会好一些。 谁料她看都没有看一眼桌上摆着的早餐，又摇头拒绝了他，然后摘下围裙往外间走去。 阿扎列尔心里咯噔一声，连早餐都不吃了？ 心下忐忑，见薇妮脚步不停，他连忙跟上问：“怎么了？是不喜欢今天的早餐吗？” 薇妮却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他一句，“你已经搬来几天了，厨房修好了吗？” 那天同意他借用厨房时，她没有多想，只是今天心情烦躁，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的时候，还不得不应付陌生人，让她瞬间排斥阿扎列尔的存在。 ——心情不好时，旁人的存在会放大她的情绪，让她失控。 她讨厌失控。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节 解决失控的源头，让他从她眼前消失，一切就会回到原有的轨道之上。 她迫不及待想回归到秩序中，所以语气难免有些不耐烦，而阿扎列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他心里开始慌张。 之前都好好的，薇妮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事？语气还暗藏不满。 是他打扰到她了吗？ 心里不安，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有灶台没垒，今天应该能完工。” 也就是说明天开始就不用见阿扎列尔了。 薇妮的心情好了些许。 不对，如果她要出门的话，马上就可以不用再见到他了。 一想到自己将要出门的事，刚刚好一些的情绪又落到了谷底。 不想再和阿扎列尔交流，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径直走向外间。 她又不能直接赶阿扎列尔离开，因为是她亲口同意他借用厨房的。 只能自己远离，眼不见心不烦。 怪只怪几天前的自己想太少… 不对，怎么能怪自己呢？一切都怪特西尔那帮盐吃多了的教廷啊！ 要不是闲，就不会发动战争，不发动战争，希尔家族就不会被围攻，不被围攻，大姐就不会战死，大姐还活着，她就不会被迫接手家族，不接手家族，就不用强制出门社交，不用频繁出门社交，她就不会这么排斥出门，也不会跑到拉库斯来，陷入今天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都怪教廷！ 薇妮想着，开始思考要不要给那帮恶心的人找点麻烦。 但是动了手就可能暴露行踪，想到如今来之不易的清净日子，薇妮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坐在外间，靠在一张特意打的木制躺椅上，背后是软和的棉花靠枕，她左手撑腮，发着呆等面包烤好。 薇妮不说话，阿扎列尔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屋子里又恢复了缄默无声的状态。 他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餐桌，一个人将自己做的早餐吃完。 他心情沮丧极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薇妮心中不喜；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让薇妮的心情好一些。 一顿早餐的功夫，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靠美食讨薇妮的欢心。 目前他观察到薇妮最感兴趣的东西，只有做面包和吃好吃的。 做面包他不会，那只能从美食上入手了。 阿扎列尔大脑飞速运转，思考不如中午请薇妮吃午餐时，牛奶面包烤好了。 薇妮从外间进了厨房。她戴好手套，拉开烤炉取出面包，然后和昨天流程一样，摆好后打拉开窗户，开始售卖面包。 她全程没有看阿扎列尔一眼，于是他下定了决心，离开了面包坊，去杂货铺买了些食材，再到叔叔麦肯家借厨房，他要做一顿丰盛的午餐，邀请薇妮来做客。 试试看能不能向薇妮赔罪，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但是他肯定他一定有哪里错了。 这边的阿扎列尔在热火朝天的忙着做饭，那边的薇妮却很无聊。 许是今天的面包太过基础，家家户户都会做，所以太阳当空照时，薇妮还剩一篮子的面包没有卖出。 她没有耐心再等了，抄起这一篮子面包，快步走向斜对面的旅馆，以成本价将这些面包处理了。 拿着空篮子回到面包坊，薇妮先收好铜币，连同罐子里的一起放进门边长矮柜里锁好；撤下所有篮子里的油纸，对折几次，扔进垃圾桶。 这个垃圾桶是一件异形空间压缩器，是薇妮为数不多的作品，制作时用到的空间压缩技术，是她的独创。 面包篮收进橱柜；进了厨房用清洁魔法洗干净厨具；清理烤炉里的炉灰，把它们扫进簸箕，倒进垃圾桶。 想着距离上次处理垃圾已经有一星期了，薇妮顺手放了一个[解构]和[重组]的组合魔法，将垃圾桶里积攒了一周的垃圾转化成肥料，随手一抬，魔力裹挟着这些肥料飞进后院，均匀撒在后院光裸的土地上。 打扫完卫生，薇妮摘下围裙，顺手放在门边长矮柜上，从柜子开放的柜洞里拿出之前做好的原木色牌子，上面刻着[今日休息]，还用白色颜料描了字；在四个大字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着[休息时间不定]，同样是白色的。 这牌子做好后只用了一次，今天是第二次用。 薇妮跨出面包坊，关上大门，用黄铜钥匙，锁上了锁芯连着把手为一整块的门扉，把木牌挂到把手上。 她要外出，而出门需要准备时间，所以至少半个月，她不会再到镇上来。 薇妮转身，把钥匙揣进外裙左侧的口袋里，先去杂货铺说好近期不送货，然后快步朝镇外山谷走去，今天她想快些回家。 只是走到一半，阿扎列尔匆匆赶来，喊住了她，“薇妮！请等一下！” 薇妮转身，看见一路奔跑而来的阿扎列尔，他的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神情急切。 他当然急了，做好了午餐，满心期待去面包坊邀请薇妮时，发现自己来晚了，她已经离开了面包坊，并且还挂上了休息时间不定的牌子！ 他一路往苏南山脉赶，生怕晚了追不上薇妮，幸好，在山道前追上了。 他稍平复了呼吸，眼神期待，“我做了午餐，要不要去尝尝？” 薇妮摇头，阿扎列尔瞬间变得失落，但他还是强撑着笑，尽力推销自己。 “今天杂货铺有好多时令蔬菜，很新鲜，味道都很不错，真的……”不去尝尝吗？ 后面的话，在薇妮有些不耐烦的神情中停下，阿扎列尔突然意识到，若是继续说下去，她恐怕会厌烦。 同时，他明白，自己想要借这顿饭赔罪的想法，不可能实现了。 如果强求，他恐怕连靠近薇妮的机会都将失去。 于是他果断闭嘴，沉默了几秒，跟她说，“我借了面包坊的厨房好几天，很麻烦你，所以才想请你吃一顿饭。” 虽然内心很挫败，但阿扎列尔还是不想将自己的失落展现出来，“不过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这次是借麦肯叔叔家的厨房做的饭，请你去也有些不方便。等我收拾好家里，再来请你。” 听闻此话，薇妮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这些天和阿扎列尔的交集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他对她而言，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对于生人的靠近，薇妮一向是排斥的，只是平时这样的排斥藏在心中。 那天答应他的请求，或许有回忆起曾经的原因，但那毕竟是过去了，她不会再被过去困扰。 这一次因实验不顺将被迫出门，她心中的负面情绪便不受控制显露了出来。 理智上，她知道阿扎列尔并没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但情感上，她不愿再和一个陌生人继续接触，她希望自己身边能保持清净，这样她才能保持平和。 经过几小时的独处，她冷静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和阿扎列尔闲聊。 确认没有其他事后，薇妮转身走上山道。 阿扎列尔看着她的身影顺着山道蜿蜒而模糊，高大的树木立在两边，枝叶时不时遮挡她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薇妮的身影消失在山间，他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去。 第5章 pearlville 外出（上）…… 一路往回走，阿扎列尔逐渐平息内心的失落，只是回到麦肯家里时，他看起来还是有些低落。 麦肯的大儿子，堂哥保罗见他一人回来，有些惊讶，“就你一个人？” 阿扎列尔点头，“她有事先走了。” 餐桌上三盘四碟1，被规整摆放，为了这顿饭，阿扎列尔还特意买了银质的餐盘、餐具。 怕薇妮喝不惯啤酒，到镇东村庄，院子里栽种葡萄的农民家里换了几串，洗净后去皮挑籽、榨汁，怕酸还提前尝了尝。 他尽心做了这些，想讨好的主角儿却没到场，心里的难受不可避免。 不过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意被辜负，是怕薇妮厌恶自己，以后不能靠近她身旁半分。 薇妮的态度突然变化，他手足无措，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绞尽脑汁思考解决办法，最后也只想到做顿大餐，试试能不能挽回局面。 可惜没能奏效。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说厨房马上就能完工以后，薇妮明显对他态度有所好转。 说明他并未完全被薇妮厌弃，他还有机会！ 阿扎列尔稍稍松了口气，还有机会就行！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就住在隔壁，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的是机会和薇妮相处、培养感情！ 阿扎列尔幻想着培养好感情后，他一定要给心爱的姑娘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名正言顺组建家庭，再生两只幼崽……啊，到时候生活该有多美好啊~~ 嘿嘿嘿…… 想象太美好，阿扎列尔不自觉憨笑出声。 旁边的保罗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他，心想这堂弟怕不是被拒绝后，伤心过度傻了吧！ 惋惜地看着餐桌上的美味，保罗试探地问：“你做的这些菜打算怎么办？” 阿扎列尔听了，看了一眼谈个，随后毫不在意地说道：“不介意的话，留给你们吃了。” 保罗搓手，“这怎么好意思……” “那我带回去晚上吃。” 保罗立刻摆手：“我们不介意，不介意……咳咳，我的意思是一会儿太晚了饭菜不新鲜，你还住得远，这么多菜不好拿……” 阿扎列尔却不关心这些，他现在满脑子想到都是未来的美好生活。 他要尽早收拾好房子，而且是越早越好！ ——这样就能早点请薇妮去吃饭，和她拉进关系！ 这般想着阿扎列尔就坐不住了，跟保罗说了一声就要离开。 上次去找木匠，只说定了新房子的家具种类、交了定金，东西还没拉回来，得抓紧时间啦！ 保罗挽留他吃中饭，但阿扎列尔急着，拒绝了他，大步离开麦肯家，朝木匠家里去。 到了木匠家里，他先和老木匠进一步确定了手作店里各种设施的样式，然后拉着一些老木匠做好的家具回家。 这些家具都是很寻常的款式，但阿扎列尔并不在意它们是否美丽，只要结实、马上能用就行。 带着现成的家具回到手作店，阿扎列尔马不停蹄布置。 他正热火朝天忙着拾掇屋子，薇妮回到山谷后，却静坐在壁炉前，望着跳跃的火苗发呆。 她很不喜欢出门，之前的三百年不停的出门社交，让她厌恶离开自己的领地，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节 可是她很想把自己的设计做出来，这样的渴望压过了她对出门的厌恶，她最终还是会出门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她的心需要做好应付陌生环境的准备。 壁炉燃烧着，火苗在灰白的柴火间炸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薇妮松开盘起的双腿，踩上拖鞋，熄灭了壁炉，顺着隔断墙柜回到卧室。 接下来的几天，薇妮窝在家里调整情绪。 其实她已经不需要睡眠了，但除了沉迷实验的时候，她都有规律入睡，因为一直醒着会让她觉得自己还未离开希尔山脉，每天都要处理繁杂的事物、出席贵族宴饮，忙到没有时间休息。 待在自己舒服的小家里，薇妮每天睡饱了才起来，她不吃东西，不能通过做饭来打发时间，所以刚开始，她有些无聊。 不过她很多藏书；曾经，大概十二岁前，她很喜欢阅读，她的灵魂仿佛天生具有探索的渴求，可是希尔山脉虽大，她却被困在城堡里无法去往；身体无法去往的地方，她便通过灵魂探访。 书籍像是探索不同世界的通道，穿过通道，她能见到丰富多彩的世界，这样迥然不同的、变化莫测的美丽深深吸引着她的心灵。 十二岁之后，她成为家族恢复荣光的唯一指望，她的一切爱好被判为浪费时间、没有价值的恶习，她被强制改掉这些坏习惯。 不能阅读，可她的心灵向往，所以她收藏了很多书。 她眼神有些恍惚，为什么离开希尔山脉以后，她依然记不起看它们呢？ 是时间太长了吗？ 也是，长达三百年的矫正，她已经将模板当成了灵魂。 不过她已经离开了。 她可以找回曾经被剥离的一切，不再有顾忌。 她拿出一本书，不在意它的类型，只是久旱逢甘露般孜孜不倦；不拘于小说、诗歌，或者某一领域的专业书籍，她会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看，也会蜷在壁炉旁的躺椅上看。 有时天气好，她会带着一条毯子，在山谷的草地晒太阳，看着春的气息带来万物复苏，吹裂花苞；她会看一会儿书，然后在毯子上午睡。 破天荒地，她在夜晚登上了房顶，仰躺在屋子斜斜的顶上，干燥的苔藓垫在身下，她盯着澄澈的夜空，明亮的星子偶尔扑闪，顺着这些固定的锚点，她在脑海中勾画出千变万化的景象，有时是一只兔子，有时是头戴桂冠的女神。 她并不是每时都在看书，若是不凑巧拿到一本晦涩的砖头，她会认真地研究半小时，然后一脸迷茫地合上书页，将书搁置一旁，呆愣着缓和自己的大脑。 她会有片刻怀疑自己的大脑是否退化，然后一头枕到厚厚的书上，陷入浅眠，期望书上的字句能识相一些，自己乖乖流进她的大脑。 春天的气候有些不稳定，或许是因为小镇临海，所以有时前一刻还艳阳万里，下一刻就暴雨如注。 下雨时如果她在屋子里，她会打开面朝山谷空旷草地的窗户，为自己泡一杯热茶，听着雨声发呆；若那时她正躺在草地上，她会收起手里的书，安静地躺着，任由雨水冲刷每一寸皮肤，透过紧贴在皮肤上的布料的冰凉，感受雨的存在。 她好像很平静，为自己找到了很多事情做，可事实上，时隔多年第一次翻开书页时，她走神了很多次，才渐渐融入书中的世界，她好像已经不习惯阅读了。 可是好神奇，心不在焉地看完了两本书，第二天的上午，她就能完全沉浸了。 但这样的沉浸并不持久，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猛然从书中抽离，然后陷入一阵无所事事的迷惘。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看见那一道在海水里被海藻缠绕的身影，她依旧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每次和那人的距离都不一样，有时离得很近，有时离得很远。 她也有疑惑，为什么会看见那人，但她的身体很健康，精神也没问题，所以在最开始的纠结后，她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或许这是月神给她的考验，她心里默默地想。 毕竟除了神，没人能为她留下精神暗示。 而且就算有什么问题，最差不过皈依，她并不害怕，所以没什么可担忧的，随它去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在一次细雨绵绵的清晨，薇妮决定出发了。 她打算前往拉库斯大陆的“炼金术之城”——费洛梅塔采购材料。 这次过后，她不想再出门了，所以这一趟要尽可能地买到最齐全的材料种类。 整个拉库斯大陆，唯有费洛梅塔符合她的要求。 费洛梅塔是麦霓王国的王城，位于大陆的东北面，和珍珠小镇相隔很远。 薇妮打算使用传送符文过去。 但是她并不知道费洛梅塔的具体坐标，只能使用教廷的传送符文。 附近设有符文的教堂只有瑞赫王国的王城阿瓦隆。 她得先去阿瓦隆，才能前往费洛梅塔，否则路途会很长。 庆幸地是，她去过阿瓦隆，所以可以使用自己的传送符文石直接传送过去，不用骑着扫帚照着地图一路摸索。 而且只要去过一次费洛梅塔，她就能靠自己回来，并且下一次去就不用通过教堂中转了。 咳咳，这不是她愿意出门的意思。 她只是心疼自己的金币。 在教堂使用符文传送，需要支付一大笔使用费；传送到新的城市，还要交入城费，哪怕只是中转。 在拉库斯还好，教廷由王室把控，价格还能控制，特西尔的教廷才叫剐肉剔骨。 不过教廷的传送在两片大陆都不受人们青睐。 从前还好，近些年，随着被驯化魔兽的稳定性被肯定，大陆内的交通发展日新月异，温顺的青牛和速度快的狮鹫成为人们出行的首选，教廷的传送生意门可罗雀。 薇妮是因为不想和人说话，才选择做个散财童子的。 谁让教廷的传送不用对话，选择魔兽得和它们的主人沟通呢。 总之，薇妮戴好自己宽大的帽子，穿好长长的斗篷，将斗篷的领子翻上来，遮挡住自己的脸，带上足够的金币，几个空荡荡的空间戒指，启动符文传送到阿瓦隆。 她想速战速决，争取在日落后赶回来。 有了自己的家后，她很排斥在外留宿。 虽然她建的木屋不大，但很温馨，能带给她久违的、家的感觉。 离开太久的话，她会不自觉担忧它的安危。 第6章 pearlville 外出（下）…… 捏着传送符文，输入魔力，默念咒语，找到符文内部存下的阿瓦隆的坐标，薇妮启动了符文。 银白色的光从符文石向外弥漫，细密、扭曲的字符显现，将薇妮笼罩，霎那间，符文石光芒大盛，薇妮的身影扭曲，下一瞬消失不见。 阿瓦隆的郊外，一道银白的光线突然出现在一颗大树之下，然后迅速扩大，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同色宽大尖头帽的人影出现在刺眼的光芒中。 薇妮站定，身侧的光消散，她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传送错地方后，取出自己的魔法扫帚。 她有几年没有用过魔法扫帚了，此时拿出来，只觉得它和记忆中不太一样，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她心里有些奇怪，用魔法材料制作的扫帚，能够使用很长时间，她的上一只扫帚就用了三百年才坏掉。 这只扫帚是二十年前制作的，还很新，为什么看起来不对劲？ 是哪里坏了吗？ 她不由仔细查看自己的扫帚，要是真的坏了，今天就得从城郊步行到城门了。 会耽误时间的！ 唔，黑色的稻草整齐排列，不杂乱，也没有腐烂；棕色的、带有一些崎岖曲线的手柄魔力浓郁；扎扫帚的黑色棉线很紧实，没有松散… 这就是一只魔力强大的扫帚啊，完全没有哪里坏掉了。 好奇怪，没有坏怎么会觉得怪怪的呢？ 薇妮陷入了沉思。 来时珍珠小镇下着丝丝柔柔的小雨，阿瓦隆却是碧空如洗，许是检查扫帚变换了位子，明媚的阳光穿过树梢，落到薇妮的眼睛上。 刺眼的阳光打断薇妮的思索，她抬头看了眼逐渐爬到天空正中的太阳，发觉时间流逝得好快，若是不快些，她今天怕是回不去家了。 于是不再纠结扫帚的新旧问题，坐上扫帚往阿瓦隆城内飞去。 没发现哪儿坏，就是好扫帚，不就是看起来怪怪的嘛，有什么关系，又不影响使用！ 全速之下，一分钟就到了阿瓦隆的城门。 一队士兵围着城墙巡逻，寒光凛凛的盔甲嚓嚓作响，城门有两位士兵看守。 阿瓦隆禁飞，薇妮在城门前收起了魔法扫帚，改为步行。 拉库斯的城池和特西尔很不一样，城墙颜色很深，看起来像树皮的颜色，整座城市看起来像长在森林中一样，城市最中心的位置屹立着一颗巨树，围绕着这棵树建立的精巧宫殿，就是王宫所在。 薇妮很喜欢拉库斯的一点，就是进城不需要交入城费，不用与守城的士兵有交流。 进了城，她朝着城门左侧的小路拐去。 像阿瓦隆这样面积很大的城市，为了方便人们出行，会在城中心和城门的教堂放置传送符文。 能直接在城门旁的教堂使用传送符文的话，旅人就能省去很大一段路程。 沿着石子路大概走了五分钟，薇妮来到了阿瓦隆城门旁的教堂。 这儿基本没有祷告室，全是放置传送符文的传送室，为了减少成本，教堂里的传送符文都是单一传送，只对应一个地点，所以每一间传送室的门口都挂着相应指示牌。 薇妮找到挂着“费洛梅塔”牌子的传送室，推门进入，里面有一个超大的投钱箱和一个魔法阵，魔法阵中间有一块符文石，屋子里还站着几个人。 教堂的传送依靠魔法阵完成，这个魔法阵的作用很多，绘制过程复杂，还需要很多贵重的材料，所以即便绘制方法早不再是秘密，也只有少数势力才舍得使用。 魔法阵的名字非常简单，就叫[传送辅助保护魔法阵]，作用都体现在名字里了，一是保护符文，也可以看做隔离使用者和符文石的屏障，杜绝符文石被拿走的可能。 二是辅助传送，在符文启动时建立每位客人与符文石的联系，避免客人迷失次空间，毕竟廉价的符文石不能保证使用质量，而客人们的实力也良莠不齐。 三是识别启动，魔法阵链接着投钱箱，只有投入相应的钱币，并且集齐了“十个人”才会激发。 而这里的“十个人”，指的是投钱箱内的钱币达到十人份的重量。 这就意味着要是碰上紧急情况要使用传送符文，如果临时找不到足够多的人，你就得一个人出这一大笔钱。 这也是教堂的传送符文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今天运气很好，房间里的人加上薇妮刚好够十个人。 等薇妮将钱币投进投钱箱后，魔法阵闪烁了几下，变成了蓝色，这表明魔法阵即将启动。 于是房间内等待的人们走进了魔法阵，围着符文石站了一圈，银白色的光芒从符文石发散，笼罩众人后发动，一呼一吸之间，费洛梅塔到了。 感谢王室，取消入城费！ 到达目的地，几人散开。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7节 薇妮理了理衣领，往下拉拉帽沿，确定帽子盖住了自己大半张脸，才走出教堂，朝城内走去。 其实薇妮穿斗篷戴尖帽是为了隐藏自己，虽然这样的装扮反而让她更显眼。 但是她可爱的尖头帽不仅能挡住她的脸，还能挡住别人探究的目光。 毕竟在拉库斯，女巫的存在真的太显眼，何况她还是一个黑头发的女巫。 女巫的力量来源会改变她们的发色，所以通过发色就能辨别其氏族， 拉库斯是穆勒女巫的地盘，她们隐居在穆勒森林，鲜少会出现，而穆勒女巫信仰最原始的自然神教，力量来源于自然森林，她们的头发是植物的颜色，通常是绿色或者褐色。 薇妮不想因为一个希尔女巫（前希尔家族家主）出现在拉库斯引起不必要的波澜，影响她在珍珠小镇的生活，所以还是把头发遮起来比较好。 虽然女巫们早已发明出改变的头发颜色的药剂，但是头发的颜色是女巫力量的体现，要改变很困难，这样的魔药制作非常麻烦，为出门买东西大费周章着实不必。 当然，头发改不了，容貌还是能改的，不过穿着女巫特有的装扮能节省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减少别人和她对话的几率，特别方便省事。 所以尽管看起来更显眼，她还是没有选择服用药剂。 薇妮没有来过费洛梅塔，在特西尔时甚至没听说过它。 来到拉库斯后，她才偶有听闻。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高塔的传说。 不过那时她身心俱疲，并没有心思收集关于这座城的一切。 费洛梅塔和阿瓦隆完全不一样。 阿瓦隆的城市风格，偏向自然；而费洛梅塔不愧它的“炼金术之城”的称呼，建筑不拘于石头、木制和金属，风格大胆，在城市上方还有很多金属漂浮岛，这些岛屿形状各异，用巨大的锚固定位置。 这些锚落在城里，又成了别人的作品，各种形状都有。 城中心的位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塔，那是所有炼金术士心驰神往的圣地，高塔。 传说高塔里收录了无数的炼金术大师的手稿和作品，若是能观摩，会得到无尽启发，甚至能一举成为大师。 行进间偶尔抬头远眺，会发现内城的方向时不时冒出大团大团的黑烟，毫无疑问，一看就是炼金术士的实验失败了。 其实薇妮心中对于费洛梅塔是好奇的，特别是传闻最多的高塔，但对家的思念比好奇浓重，她选择尽早结束自己的事，然后回家。 为了早点回家，她甚至克服了和人说话的烦躁，在城门找了一个伺机拉客的小伙子，要他带自己去城里最大的材料铺子，把拉库斯版的《炼金术材料大全》当做采买清单，一家一家店扫荡。 一路付钱、装货，等她走过两家店后，整条街的商人都知道来了一个大顾客，到后来，薇妮都不用一家家店买了，商人直接拿着自家材料库的清单来找薇妮，她一张一张看，勾中自己想要的，然后付钱，商人们回去取了货，装进空间戒指里，亲自给薇妮送来。 她带的空间戒指根本没用上。 事情意外顺利，天刚擦黑，薇妮就结束了自己的采买——她带的钱全花光了。 除了一些极为罕见的材料，她买齐了《炼金术材料大全》。 带着一袋子空间戒指，薇妮付了带路的小伙子一银币的小费，径直出城了。 到了城郊，先拿出符文石记录费洛梅塔的位置，才启动符文传送回家。 回了家，薇妮在客厅脱掉斗篷，摘下尖头帽，然后拿着满满一袋的空间戒指直奔自己的炼金实验室。 拉开靠墙的书架，一道蜿蜒向下的楼梯出现在眼前，缓步向下，沿途的挂壁灯在薇妮经过时亮起，在她走过后熄灭。 走下最后一节台阶，一个硕大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这个实验室几乎占据了整片山谷的地下空间，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是材料库；此时实验台堆满了图纸和各种半成品机器；成品展览室只放了几件，此时空空荡荡。 薇妮向左，走进材料库，将一袋子空间戒指倒出来，魔力在手心运转，手一抬，这些戒指晃悠悠地漂浮起来，一样样材料从戒指中奔涌而出，朝着材料库的架子飞去。 薇妮按照材料的性质和相克关系，将新买的材料和之前就有的重新归置，在魔法的作用下，她花费了十分钟就完成了整理。 离开材料库，薇妮站定在实验台前，继续停了好几天的实验。 之前一直没找到能够承载［自动对话］功能的魔咒的材料，这次采购，倒是找到了几样性能符合的。 她忍不住拿出其中一样价格最贵，据说性能也最好的，在指尖蓄积魔力，镌刻上之前就设计好的魔咒和辅助的微型魔法阵。 片刻后，“碰——”一声巨响从地下传来，震荡的音波在空气中扩散，在触碰到山谷外的魔法屏障后消散。 第7章 pearlville 思念 薇妮离开的日子里，阿扎列尔过得并不好，他每天忙着店里的事，闲下来的时候，脑子里不自觉就会浮现薇妮的身影。 想她回去后心情有没有好一些；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久都没来镇上，会不会遇到危险；想上山找她，又担心太突然，会惹她不开心；想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薇妮离开的日子里，春的气息变得浓郁，小镇村庄的农民播下了春小麦，绿油油的幼苗随着风摇曳，阿扎列尔去取定做的家具，从旁路过时，想起来薇妮那双清透的眸子。 都是绿色，他却觉得她眼睛的颜色，是世间最美的颜色。 想到麦子成熟后会褪去青绿，染上耀眼的金黄，阿扎列尔不由陷入遐思，想到了自己和薇妮，他厚实的毛发是金色的，薇妮的眼睛是绿色的，小麦会跟随时间由绿转金，他也能够用时间打动薇妮的！ 美好的幻想过后，是残酷现实的空虚，他现在连过问薇妮去向的资格都没有。 前所未有的煎熬席卷了他的心。 可煎熬中又带着甜蜜。 止不住的思念，折磨着他的心灵，他真想拥有一双翅膀，能够寻找心爱的姑娘，飞到她身旁，哪怕只见一面。 这些天里，他请人在后院搭了一个开放式的工作间，鉴于他粗略的手艺，这个工作间也可以称作“打铁工作台”。 布置好了店面；等不到薇妮回来，只好先开业；他本想要薇妮见证这一切。 他的铺子里卖的，大多是更加耐用的农具，和一些小孩儿喜欢的小玩意儿。 比如打开拉环就能自己起飞的纸飞机，装上最便宜的水晶就能发出虚拟射线的玩具长剑，能变换颜色的魔方，能发光的化妆镜…… 这些小玩具制作简单，一经发售，就受到了小镇里的孩子们的喜爱。 当然，玩具们的销量并不一直火热，毕竟小镇只有这么多人，新鲜事物出现引起的浪潮不会长久。 并且愿意给孩子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人家也是少数，所以想要玩具生意持续，就得有源源不断的新奇玩意儿。 除此之外，店里还有一些魔法道具，比如用最劣质的材料做成的魔杖，能够根据环境调节温度的衣服，空间规格最小的魔法戒指，低空飞行的飞毯，吸收噩梦的捕梦网等等。 这些魔法道具的占比是最少的，品质也不太好，有一部分是阿扎列尔做的，另一部分则是大城市里淘汰的次品，原本是买来对付生活的消耗品——大城市消费高，生活不易，钱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不过在这个偏僻的小镇，这些东西够用了。 说起阿扎列尔的炼金术，也是为了节省生活成本才去学的，他本身对这门手艺并不是很感兴趣，交了高昂的学费，大致学会了如何制作这些常见的魔法道具后，他就果断结束了学习生涯。 一小时两金币的学费真的很贵！！！ 不过当他第一次卖出自己做的魔法道具后，他宣布炼金术就是他这辈子的最爱！没有之一！ 毕竟炼金术=魔法道具=超~多钱 虽说如此，但他决定在小镇开这一家手作店的时候，并不期望能赚到多少金币。 或许是因为偏僻，好些年没有行商来，这些在阿瓦隆司空见惯的样式、被嫌弃做工简陋的东西，在珍珠小镇的销量很不错，让阿扎列尔赚了一笔很可观的金币。 大头收入在那些稀奇古怪的魔法用品，但稳定的收入却是临开业前加上的农具。 本是因为薇妮才开的店，不过开了几天，他却得了些许趣味，也算是没有薇妮的无聊生活的一剂安慰。 只是心里挂念着好久没来的薇妮，悔恨要是知道好久都见不到她，那天就该和她多说几句话的。 * 阿扎列尔惦记的薇妮，此时正静静躺在卧室的床上自闭。 从费洛梅塔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就迫不及待进行实验。 谁料魔咒刻了几笔，就因为魔力走向和材料不和发生了爆炸。 幸好她魔力深厚，及时撑起了防护罩，这场爆炸才没有波及她刚刚丰满的材料库，和心爱的小家。 不过也因为强行控制爆炸的范围，她受伤了。 现在她的魔力在身体里运转艰涩，一些细微的魔力还不受控制在身体游走。 这是薇妮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意外，她从前从未想过炼金术实验会如此危险。 在她的印象里，炼金术实验就像温顺的小绵羊，实验失败的后果，跟药剂制作失败可能会导致的中毒、毁容、烧掉眉毛头发、皮肤溃烂、手指腐蚀等等后果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谁知它竟能这么危险。 总之短时间内薇妮不会再做实验了，万一再出现这次的情况，命能保住，温馨的小家和斥巨资购买的材料就在劫难逃了。 她休息了几天，破天荒给自己做了瓶恢复药剂吃，不过因为手里没有多少药草，所以药剂品质不高，她仍然需要休息半个月才能彻底养好伤。 这次实验失败，给她敲了警钟，为了防止以后不可控的事件带来的影响，薇妮打算给地下实验室设计一个加强防护魔法罩，不过她不赶时间，在伤养好前完成就行。 又看了几天书，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聊，不然回小镇好了，好多天没有做面包篮，有些思念软乎乎的面团了。 想做就做，第二天早晨，薇妮换上一件鹅黄的棉质长裙，用一条白色的丝巾绑了头发，前往小镇。 她特意晚了些出发，等到小镇的时候，杂货铺正好开门，走进店里，一个妇人正指挥帮工摆上应季的蔬菜。 这妇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衣服，头上用米色头巾包住头发，外覆一条用松针固定的白色头巾，像是纱，或是棉。 这妇人是邦妮的母亲，米娅。 邦妮的父亲是镇东几个村庄之一的村长，家里条件不错，邦妮的母亲米娅出身商人家庭，嫁过来时，家里给她在小镇买了一间铺子做陪嫁。 乡间农活繁杂，米娅不适应，便到小镇开一家店铺，做家里额外的营生。 没有什么手艺，只是眼光独到；那时小镇还繁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厌倦了路途常吃的硬面包和啤酒，喜欢吃些新鲜的蔬果；米娅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点，便在店里卖自家产出的蔬果。 从前铺子里只卖蔬果，后来小镇的珍珠业逐渐没落，好些原本随着商人一起进入小镇的廉价杂货渐渐消失，人们抱怨买不到物美价廉的杂货了，米娅再一次发现了这个商机，通过娘家的关系，进了些杂货来卖，铺子也逐渐转变成了杂货铺。 米娅见薇妮来了，急忙迎上去，脸上挂着殷切的笑，“大人，您回来了。店里有早晨刚摘下苹果，一些从南边来的柑橘，哦对了，还有一篮树莓，还很新鲜呢，凌晨才从苏南山里摘的，您看看要不要。” 她带着薇妮往里走了些，伸手为薇妮介绍摆好的水果。 虽然只见过薇妮三四次，但米娅早就摸清了她的性格，往常与她交流从不拉家常话，端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没有被薇妮排斥交流。 薇妮顺着米娅手指的方面一一看过，朝她说：“都拿一些，一会儿送到面包坊。记得月末叫邦妮结账。” 米娅知道，这是恢复送货的意思。 她点头称好，见薇妮说完就要走，又笑着送她出了门。 米娅心里想着薇妮回来了，可以放女儿出门联络联络感情了。 前往面包坊的路上，薇妮再次决心不再出门。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8节 出去一趟，麻烦事这么多，她这一个月说的话，都抵得上从前一年的量了。 忍不住走快些，穿过杂货铺所在的街道，然后右拐走两分钟，就能看见面包坊橙黄的外墙。 薇妮加快了步伐，经过手作店时，发现屋檐挂上了牌子，写着[工具]两个字。 两扇大门紧紧合拢，一条麻绳穿过一块小木牌，挂在左边一扇门的上半部分，写着“休息”两个字，显然店面已开始营业，但此时还未开门。 薇妮心中感叹阿扎列尔动作快，脚步不停走到了面包坊门口。 拿出钥匙开了门，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下意识皱了皱眉，薇妮用清洁魔法卷走屋内的灰尘和难闻的空气，走进店里，打开每一扇窗户通风。 阿扎列尔就是被厨房的窗户打开的动静吸引的。 他赤裸着上身，拿着一柄铁锤，在铁砧叮叮当当地敲打，在做一架铁质的犁。 听见了声音，一转头，就见到了自己魂牵梦绕一个月的姑娘，阿扎列尔激动的撂下手里的铁锤就冲到窗前。 “你回来啦！” 他的眼睛被喜悦和惊喜填满，双手撑着窗沿，忍不住从窗户探身，追寻屋内忙碌的身影。 剧烈的运动让他胸腔起伏，汗水顺着胸膛滑落，落到窗台，慢慢沁入木制的边框。 “嗯。”薇妮点头，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被他赤裸的白皙皮肤晃了眼。 阿扎列尔忍不住和她说话，“你走了好久，我的店都开了好几天了…你的事顺利吗？后面还要不要出门哇？…” 薇妮感觉他像邦妮2号。 但她莫名多了些耐心，“不出门了。” 但也仅此而已；正巧杂货铺的帮工送了水果来，她便去招呼。 看这帮工抱着几个箱子有些颤颤巍巍的样子，她就从他手里接了一个箱子，准备和他一起送去二楼。 还未踏上楼梯，一股力量就带走了手上的箱子，转头一瞧，是阿扎列尔。 不知他什么时候从后院进了面包坊。 他脸上挂着笑，“你刚回来，多休息一会儿，我来！” 又叫帮工跟他走，哼着歌上楼的背影都透着几分欢快。 站在原地的薇妮一脸茫然。 阿扎列尔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带着帮工下了楼。 见薇妮在原地没动，他先送走了帮工，再转回来问薇妮，“怎么了？” 薇妮问他：“为什么帮我？” 因为喜欢你啊… 阿扎列尔的耳朵瞬间变红。 但面对薇妮探究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回答。 支支吾吾间大脑飞速运转，终于在几秒间想好了答案。 第8章 pearlville 惊觉 “我其实是想和你学做面包……”阿扎列尔有些不好意思。 他伸手挠挠头，继续说道：“我做的面包又硬又干，很不好吃，你是我见过面包做得最好吃的人，我想跟你学…但是我又怕打扰你，就想要是能帮你做些事，说不定你会愿意教教我…” 阿扎列尔知道，邦妮就是以好奇女巫为由接近薇妮的，但好几年过去了，两人甚至没有成为朋友，所以不能用这个借口。 可他除了知道薇妮做面包很厉害、喜欢美食外，什么都不了解，情急之下只好搬出和面包相关的借口。 再烂，也总比邦妮的借口好。 应该比她好吧？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 和薇妮相处的时间太短，他还来不及好好了解心爱的姑娘呢。 没办法，谁叫他一见钟情，沦陷得太快呢？ 先爱上的人，总会一次又一次低头。 而他甘之如饴。 回想到阿扎列尔第一次请她吃早餐时，那一小块吐司面包的口感，薇妮信了他的话。 可她真不想社交啊…… 思索间，薇妮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被紧紧盯着她的阿扎列尔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表情瞬间落寞，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好似有些委屈，“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但薇妮没有想那么多，听见他体贴的回答，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暗含感激，“那行。” 自觉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薇妮越过他朝二楼走去。 今天想做苹果司康，本来杂货铺的帮工来送水果的时候，她就可以留一些，免下现在多跑一趟。 但帮工是头一次在店里有人的时候来送货，紧张得一直手抖，薇妮懒得应付旁人紧张得情绪，就想干脆带他上楼，顺便拿苹果，谁料阿扎列尔动作太快，她刚未行动，箱子就被抱走了。 此时只好跑一趟二楼了，不过她刚到店里，面粉什么的也没有拿下来，现在正好一起拿了。 阿扎列尔本想用一招以退为进，没想到薇妮根本不接招，说完话后直接就走了！？ 这下他是真委屈了，就这么不欢迎他吗？ 可是看见薇妮一脸平静的拿了食材，下楼到厨房准备做面包，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内心挫败的同时，又觉得只要薇妮开心，什么都好。 厨房里，薇妮先取出面粉，加入一定比例的黄油，将面粉和黄油一起揉搓成颗粒状。 用魔法把苹果削皮切丁，拿出一个大铁锅，先烧热，再往锅里放入苹果丁、白糖和几块黄油，然后小火翻炒至苹果丁变软盛出备用。 等炒好的苹果丁稍微凉一些，把它们加入成颗粒状的面团里，混合均匀揉成一个新的面团，塑成正正方方的样子。 施加冰冻魔法让面团成型，再用刀把这一整块面团切成小的方块，将这些小方块一一挪到铺了油纸的烤盘上，每一块都刷上蛋黄液，贴上几颗燕麦，放进烤炉里烤制。 薇妮忙得热火朝天，阿扎列尔见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想法，默默的离开了面包坊，回到了自己的小店。 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今天薇妮刚回来，肯定会有点忙的，等忙过了今天，明天就会好的！ 但是他失算了，接下来的几天，薇妮稳如磐石—— 想和薇妮聊天，就体验了一把邦妮的待遇，不管说什么，薇妮都是点头“嗯嗯”；想请薇妮吃早餐，一开始她还礼貌拒绝，后来再问，她一律说吃过了…… 他完全没有接近的机会！ 他好像重回了煎熬的日子，每天变得很苦恼，总是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和薇妮拉近关系。 日子不好过，可好歹这一次还能见到薇妮。 一面自我安慰，一面越挫越勇。 经过思考，阿扎列尔决定每天亲自送早餐上门，不管薇妮说的吃了到底有没有吃、送去的早餐会不会接受，只要放在那儿，她饿的时候能有东西垫肚子就好。 这是个笨办法，一不注意，可能还会引起薇妮的厌烦，但他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 最近几天，薇妮不能做实验，就忙着给实验室加魔法罩，除了覆盖整间实验室的大魔法罩，还有独立的、保护每个房间的，特别是材料库。 她每天很忙，只有来小镇做面包算是放松，所以阿扎列尔做的种种，薇妮并没有在意。 虽然由于受伤，她的魔力失控，时不时会看见一头可怜巴巴的小熊，但可怜了别人，就会为难自己啊！ 她当初离开希尔山脉，离开合沙西，搬到珍珠小镇来住，不就是为了不再为难自己吗？ 所以薇妮在心里告诉自己：坚决不心软！！！ 只是偶尔，她会想起三岁时父母送的那只玩偶，浅棕色的布偶小熊，抱起来软软的，代表了她最无忧无虑的童年，虽然太过短暂，最后失去也那样惨烈。 阿扎列尔金色的毛发会和她的小熊一样柔软吗？ 应该没有吧。 记忆就是最主观的偏心，世上不会有和小熊玩偶一样柔软的存在。 * 又过了两天，到月底了，邦妮捧着一只鎏金玛瑙的盒子到面包坊来。 她来结薇妮走前的那个月，和回来后的这个月，在杂货铺的账。 乍一见她来，薇妮还有些惊讶。 她回来的这些天，邦妮从未来过面包坊，很不符合她的性格。 邦妮神情恹恹地进门，将手里的盒子放到柜子上，找了把椅子坐下就大吐苦水。 “薇妮～～你好久没来镇上，想你了！你都不知道这一个月来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一走我妈妈就不准我到镇上来了，还要我去种种小麦收收心！啊…为什么每次发现我去找玛蒂就这样啊…” 她挥舞着双手表示不满，“明明其他人都不用种小麦！那几天太阳又大！可辛苦了！嘿嘿，不过我只去了两天，就回家了——凡妮莎怀孕了！她太累了，晕倒了才知道…” 说到这，她脸上浮现喜悦的笑容，“我要当姑姑了！看在我未来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儿的份儿上，我就不怪妈妈非要我去种小麦。” “真不知道那小家伙长什么样，不过我已经决定以后就叫ta小麦了。真希望快些见到ta～” 面包坊欢快的动静传隔壁，阿扎列尔忍不住凑近些听。 他有些羡慕邦妮，可以肆无忌惮跟薇妮聊天。 为了不让薇妮觉得自己轻浮，他从不敢这样和薇妮说话。 “对了，我阿妈说，前几天一个从南边来的吟游诗人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在银月平原的一个村子里，发现一支狼兽人族群和人类混居！” 邦妮罕见皱紧眉头，语气嫌弃，“兽人都是些粗鄙野蛮的野兽，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会和它们一起生活！” 听清这些的阿扎列尔心里猛地一震，人类贯是厌恶兽人，不是所有人都和养父一样，能接受一个兽人出现在身边，甚至一起生活的。 阿扎列尔没有听见薇妮的回应，可他抑制不住想她的表情，想她有没有点头赞同。 薇妮会接受身为兽人的他吗？ 还是会觉得有一个兽人的倾慕，是对她的亵渎？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9节 阿扎列尔心乱如麻，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不是他愿意付出，薇妮就会接受他。 哪怕二人相恋，最终也有可能因为他本人而失败。 如果他不慎暴露身份的话… 可若是一辈子都作为人类阿扎列尔生活呢？ 他的心跳止不住加速。 要他放弃薇妮，他做不到，所以，如果他能永远隐藏他的身份，是不是就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呢？ 可是这样美好的姑娘，身为兽人的自己真的有资格站在她身旁吗？ 阿扎列尔心里涌上无尽的自卑。 回到珍珠小镇，和薇妮相处的日子，是养父去世后最开心的日子，每天只要看到薇妮的身影，他的心就会安定。 他不想离开薇妮。 是否能成为伴侣不重要，只要能陪伴着她就好。 哪怕是以一个邻居，一个陌生人。 只要薇妮不厌恶他，愿意和他说几句话就足够了。 不知不觉间，面包坊恢复平静，阿扎列尔厘清自己思绪后，只听见薇妮锁门离开的声音。 听着她渐远的脚步声，阿扎列尔进入后院，今早上送的早餐篮静静放在他的工作台上。 打开篮子，他为薇妮做的早餐在里面整齐摆放，毫发无损。 薇妮又拒绝了他为她做的早餐。 阿扎列尔忍不住叹气，胡思乱想：她会不会觉得这是负担，很烦呢？ 可是她每天早上来得这样早，哪里有时间给自己做东西吃呢？ 做面包是力气活，不吃东西身体会很难受的！ 他很想劝薇妮爱护自己的身体，却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或者换一个方式？ 阿扎列尔捧着篮子回到店内。 薇妮没吃的早餐，他都会拿回来热一下，中午吃掉。 一口一口吃掉早晨满怀期待做好的早餐，阿扎列尔不停想着怎样让薇妮按时吃早餐。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点子，当天就找些材料，自己试着捣鼓一些东西。 第二天没收到某人献殷勤的早餐时，薇妮惊讶之余有些欣慰。 终于放弃讨好她、请她教做面包了！ 这些天面对时不时出现的大只毛绒绒，和一直在鼻尖萦绕的美味，薇妮都快顶不住了。 每次忍不住要去拿早餐篮的时候，她就提醒自己，贪一时的口腹之欲，未来都会不清静，如此克制之下，才能保持冷静。 幸好幸好，他没坚持多久，不然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第9章 pearlville 木雕 令薇妮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天，阿扎列尔又开始给她送早餐了！ 厨房的窗台上，摆放着熟悉的篮子，但篮子上坐着一个拿着扫帚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是用木头雕成的；带着黑色的尖头帽，帽子上插着一朵鹅黄色的花；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眼睛是薄荷绿的猫眼石做的。 她手里拿着一个扫帚，扫帚是用金色的草扎成的；上面还点缀着零星的、蓝色的小花。 是一只很漂亮的扫帚，颜色鲜亮；薇妮忍不住上前捧起这个小木雕。 她的目光忍不住在小女孩漂亮的眼睛和扫帚上来回挪动。 她很喜欢这只漂亮的扫帚，也是在这一刻，她意识到之前在阿瓦隆的时候，觉得很久没用的扫帚变得很怪的原因。 那只扫帚是用黑色的草扎成的，手柄部分也是沉闷的棕色。 从前她并不在乎自己的物件是否好看，只要能用就行；那天她忽然意识到它并不美，只是那时她还未明晰这个想法。 她有一刻恍惚，为什么会突然在意扫帚是否美呢？ 是因为她重新开始阅读，慢慢拾起那个被强迫遗忘的自己吗？ 可是她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她依然没有对生的渴望，不想和人说话，甚至因为实验失败导致了爆炸，短时间内不想再做实验了。 想了一会儿，薇妮没有找到答案，或者说，即使她意识到了这些，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而使情绪泛起了涟漪。 她忽然对手里的小木雕没了兴趣，轻轻将它放回原位，薇妮抱着一袋面粉走到案板前，开始做今日份的面包。 毫无波澜的早晨过去，薇妮卖掉了今天的面包，准备关门回家了。 只是临走前，她把那只小木雕从篮子上拿下来，放到了窗台上。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只是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或许明天还能再看见这只木雕，也或许不能，她只是有点好奇，但它不在也无妨。 她走后，来收早餐篮子的阿扎列尔，看着被单独摆放的木雕，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看来薇妮喜欢它呢。 阿扎列尔觉得自己好似触碰到了薇妮的内心，她的心灵敏感而别扭，虽然很喜欢他做的小木雕，却怕收下后有数不尽的烦恼。 理智上想要拒绝，情感上却舍不得。 她像被厚厚的壳包裹的山竹，剥开壳的时候得用力，不然破不开；但又不能太用力，否则会伤及内在娇嫩的果肉。 阿扎列尔知道自己得多些耐心，才能找到最佳的力道。 他调整了一下小木雕的角度，让它正面对着面包坊的厨房，保证明天薇妮一来就能看到最漂亮的它。 然后带走了早餐篮子。 第二天一早，他把新做好的一份早餐，和一只新的小木雕一起放到了窗台上，昨天那只拿扫帚的小木雕旁边。 这只木雕，是双腿分开，骑在扫帚上的女巫小姐；她有一顶红色的尖头帽，帽上嵌着用贝壳做白色的珍珠；她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裙子，层层叠叠的裙摆盖住了扫帚大部分的手柄和她的脚。 裙边点缀着黑色的蕾丝，淡绿色的眼眸弯弯，看起来很开心。 她的扫帚是粉色的，飘逸的尾巴随着风摇曳，戴着蕾丝手套的双手握住手柄，整个人的姿态像是从空中俯冲。 同样的，薇妮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小人儿了，她拿起来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把它放到了小金旁边。 是的，由于很喜欢上一只木雕的扫帚颜色，薇妮给那只木雕取了一个叫小金的名字，新的这一只，薇妮叫它小红。 看了一会儿，薇妮去做面包了，等到把面团都送进了烤炉，她又趴回了窗边，盯着两只可爱的小人儿瞧。 她的内心无比的纠结，两个想法不停拉扯，是要继续无视小金和小红，还是趁阿扎列尔把它们拿走前，带走它们。 前者会失去心爱的小物件，但是生活能平静；后者能拥有两只可爱的木雕小人，但需要忍受阿扎列尔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很长一段时间。 薇妮无法做出决定。 于是她让两只小木雕在窗台上排排坐，然后离开了面包坊。 ——她把选择权交到了阿扎列尔的手上。 等阿扎列尔再次来到窗台前，看到两只挨在一起的木雕，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计划奏效了！ 一手提起窗台上的篮子，篮子一入手，他就知道今天的早餐，薇妮依旧没有吃。 但是没关系，只要薇妮喜欢这些小木雕，总有一天她会对早餐篮感兴趣的。 阿扎列尔为薇妮准备的第三只木雕，是一只穿着白色斗篷，并且带上了斗篷的帽子，把脸遮住的女巫。 她全身素雅，横坐在银白色的扫帚上，手里还提着一只刻着邪恶笑容的南瓜灯。 很乖巧的一只木雕，银色亮晶晶的扫帚，吸引了薇妮全部的视线，她把三号木雕小白，放到了小红身边。 她开始有些好奇了，阿扎列尔还会送些什么造型的木雕，还会送多久？ 接下来的四天，阿扎列尔每一天都会在早餐篮子上放上一只木雕。 薇妮的窗台上又多了小黄、小紫、小蓝和小橙。 第八天，当满怀期待的薇妮走进面包坊的厨房，她看到的是摆满木雕的窗台，和一只空荡荡的篮子。 她一愣，今天没有新的小木雕了吗？ 再走近些，薇妮发现篮子上系有一条红色的丝带，绑成了可爱的蝴蝶结。 她有些惊奇，之前有小木雕，没有蝴蝶结；这次没有小木雕，却多了一个蝴蝶结。 看起来… 整只篮子像一个礼物盒。 难道他把木雕放进篮子里了？ 薇妮不确定。 但求知欲抓心挠肺，她很想立刻知道答案，可又担心打开后的连锁反应。 纠结地咬紧唇瓣，薇妮的手在空中，迟迟找不到去处。 可转眼看到窗台上一排亮丽的小木雕，她的心弦被狠狠撩拨。 深吸一口气，薇妮决定打开篮子。 不管了，就算被阿扎列尔缠上，她也想知道篮子里到底是什么。 反正木雕是给她的，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东西，和原主人有什么关系？ 轻轻拉开蝴蝶结，丝带落下，薇妮打开了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穿着漂亮花裙的木雕，和一份精心摆盘过的早餐。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0节 今天这只小木雕，没有带着之前所有小木雕都有的尖头帽，白色小花做的花环在黑色的发丝中间若隐若现；薄荷绿的眼睛圆溜溜的，没有什么表情；她穿了一件蓝紫渐变色的、由鲜花做成的长裙，手里拿着综色的扫帚，静静地站在篮子里。 早餐是一大一小两块三明治，阿扎列尔将它们摆成了高塔的模样，一只低矮的玻璃瓶里装着淡黄色的苹果汁，放在“高塔”旁边，像护卫的灯塔。 三明治还温热，熟煎牛肉的香气飘进了薇妮鼻尖。 口中津液不自觉分泌，就像控制不住自己把小木雕拿出来一样，她的手忍不住拿起了三明治，一口咬下，咸香的肉汁和蔬菜的清爽在口中爆开，薇妮忍不住几口吃掉了这只小的三明治。 食物的味道残存在口中，薇妮有些意犹未尽，又忍不住拿起了大的那只三明治。 这只做的是三文鱼，海鲜的味道很独特，阿扎列尔还放了一些肉松，夹杂着酱汁，美味非常。 只是两只三明治吃下后，薇妮感觉嘴里发咸，有些渴了。 于是她再次忍不住伸手拿了那瓶苹果汁，喝了一大口，鲜甜的果汁顺着喉咙滑进胃袋，薇妮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所谓美食惑人心智，不对，应该是小木雕吸引注意力、降低警惕，美味的食物给予最后一击，薇妮最终还是沦陷在了阿扎列尔的“讨好”中。 看着空空荡荡的篮子，薇妮神情僵硬，心中懊恼，暗叹自己怎么没忍住？ 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妥协地叹了口气，自己做下的事，还能怎么办？只能认了。 但是她真的、真的、真的非常不想和人说话，所以她想出了一个折中之计。 她取出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了最简单的一种面包的做法，详细记录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 现在只看阿扎列尔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方式了。 薇妮脚步踌躇地离开面包房时，如此想到。 而阿扎列尔呢？ 他简直要乐疯了！ 经过不懈的努力，薇妮终于又愿意吃他做的东西了！！！ 他看着薇妮留下的那张纸，笑得灿烂。 嘿嘿，她还愿意教我做面包诶！ 阿扎列尔忍不住自得，这是邦妮都没有的待遇！ 现在他肯定是小镇所有人中薇妮最亲近的！ 他捧着那只篮子，在原地乐呵呵的傻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小店里。 虽然冷静下来的他明白，薇妮似乎误会他对她所有的好，是想跟她学做面包。 但是不重要，只要能和薇妮亲近，什么原因他不在乎。 再说了，按照之前的种种，要是急匆匆地戳破自己的意图，恐怕以后都无法再靠近薇妮了。 不妥不妥，还是要徐徐图之。 接着，他又琢磨起了明天的早餐和木雕，成果来之不易，他得好好巩固才行。 正想着呢，有人进了店，想要添置几架犁，他只好停下思考，先招待客人。 第10章 pearlville 教堂 第二天清晨，薇妮到了面包坊以后，第一时间到了厨房。 今天的早餐篮子绑了一条鹅黄色的丝带，薇妮轻车熟路地解开丝带，打开篮子。 只见一只横坐在棕色扫帚上的猫猫巫师，抱着一颗橘黄的毛绒球，立在篮子中间。 薇妮将它拿起来，猫猫身上的毛蓬松柔软，摸起来很舒服，它手里的毛绒球像是用毛线勾成的，摸起来手感较为粗糙。 它双眼微眯，嘴角咧着欢快的笑，薇妮看着它，嘴角也不自觉露出浅浅的弧度。 篮子里的早餐是几碟小菜，一瓶牛奶，还有一个根据昨天薇妮写给阿扎列尔的面包方子做成的面包。 他答应了！ 薇妮满意点头，看来以后阿扎利亚还会用木雕和玩偶换取其他的面包方子。 这样的话，她就毫无负担的接受他送来的小木雕小玩偶和美味的早餐喽～ 薇妮掰了一小块面包送进嘴里，味道还不错，看来他有严格按照过程制作。 新鲜出炉的小菜还冒着热气，时蔬独特的味道飘入笔中，薇妮忍不住拾起篮子里的银叉，插起一块蔬菜送进嘴里。 唔，手艺的发挥很稳定。 吞下的食物勾起腹中的饥饿，很浅，但薇妮不准备为难自己。 她先将窗台上的彩色小女巫们和今天的猫猫巫师，一起收回魔法戒指，然后提起篮子到面包坊外间，将早餐摆到桌上，才缓缓入座，品尝今天的早饭。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一天都会收到一只可爱的动物小玩偶；她会收下玩偶，吃掉阿扎列尔做的早餐，写一张全新的面包方子放进篮子，再将篮子放回窗台。 倒不是有多馋，只是前一天教了，后一天总得验收下成果吧？ 单吃面包干巴，有准备好的小菜和饮料，正好中和，而且不吃就浪费了。 薇妮收到的第八个玩偶，是一只金色的小熊，这只小熊比以往收到的玩偶都大，它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碧绿的水晶球。 它的身体微微蜷缩，双眼紧紧盯着手里的水晶球，似是很珍惜的模样。 盯着这只玩偶看了片刻，薇妮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是忍不住暗示了吗？ 虽然她不喜琢磨人心，最开始也没多想，只以为阿扎列尔是天性热情，还想请她教他做面包，才百般讨好。 可她并不傻，接连这么多天的女巫木雕，每一只木雕的眼睛都是薄荷绿色，头发都是黑色，她怎会察觉不到他的意思？ 她其实对这只年轻的小熊没有绮思，之所以没有拒绝，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很像她的小熊玩偶… 还有那双期待的眸子，很像曾经的她，祈求长老别扔掉让她的炼金术玩具的样子。 薇妮说不清自己的生命，到底是漫长还是短暂；她好像活了很久，但只有极少数的时间是在为自己而活。 她从未考虑过和另一个人发展亲密关系。 她见过的爱情，要么是像姐姐那样，不受控制坠入爱河，却被背叛，丢掉了性命。 要么是像哥哥那样，因为没有女巫血脉，无法使用魔法，只能离开从小生活的城堡，搬进外围的村庄，所以想要拼命的生出一个能够继承血脉的后代。 或者是像帝国里的那些贵族，婚姻结合只为了利益的最大化，彼此各有情人，甚至拥有一位男性知己，已成为人人追捧的潮流。 那些欲望横流的、看起来就很麻烦的“爱情”，让人厌恶。 阿扎列尔所求的爱情是为了什么呢？ 薇妮有些好奇。 * 薇妮把玩着手上的小熊玩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抬眼一看，麦肯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来问薇妮愿不愿意在一周后，做两百个羊角面包。 一周后，是珍珠小镇选定的魔法觉醒仪式举行的日子。 每一年的春夏交季，拉库斯大陆各地会陆陆续续举行魔法觉醒仪式，所有年满五岁的小孩儿都需要参加。 魔法仪式在每个城市的主教堂举行，仪式持续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一天。 举行仪式结束后，教堂会举办宴会，为成功觉醒的孩子庆祝。 不同的地区，信仰的神不同，庆祝仪式也不同。 珍珠小镇的镇民们大多信仰自然神教，而在自然神教传统里，山羊角具有无穷的力量。 按照传统，在觉醒仪式结束后吃一只羊角面包，能让这些孩子得到自然神的祝福，顺利成长为实力强大的魔法师。 之前，珍珠小镇的庆祝宴会上发放的羊角面包，由镇上的旅馆来做，薇妮来后，麦肯觉得拥有魔法的女巫做的羊角面包，或许受神的喜爱。 为了面包的祝福效果，麦肯曾来问过薇妮可否为孩子们做面包，但之前的两年，薇妮嫌麻烦并未答应。 只是拿了几串魔法水晶给麦肯，告诉他水晶能够聚集魔力，这会让旅馆里做面包的厨师们做出来的羊角面包，和她做的没有区别。 这一次，薇妮本来也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她想起了阿扎列尔最近有意无意询问她觉醒仪式那天的安排。 她现在对阿扎列尔的下一步行动有些兴致，于是她答应了，不过她只做100个，其余的时间不够，做不了，还是交由旅馆的厨师们做。 来时不抱任何希望的麦肯，见薇妮竟然答应了做100个羊角面包，心中狂喜。 激动之下，他问薇妮，“不知过段时间的枇花节，阁下可否为小镇做些枇花糕？” 薇妮静静看了麦肯一会儿，才道：“再说吧。” 就这几秒安静的时间，麦克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下来，发觉自己确实有些得寸进尺。 往常这位阁下遇见觉醒和枇花节都是嫌吵闹，歇业一个月在山谷里待着的！ 这次心情好答应做一半羊角面包已是意外之喜，千万不能惹恼啊！ 麦肯抬手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言语谨慎，“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一会儿差人把东西给您送来。” 说完，恭敬行了一个礼，离开了面包坊。 麦肯说的枇花节，在初夏，觉醒仪式结束的半个月后、春小麦成熟的日子。 枇花节是全拉库斯大陆的狂欢。 传说这是神创世的日子，人们在这一天供奉创世神，歌颂神的伟大，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这一整天，人们都会举办宴会，载歌载舞，通宵达旦，热闹非凡。 而且枇花节虽然只有一天，但枇花节前后人们的狂欢足有十天之久。 薇妮从前在特西尔时并不知道枇花节，这是拉库斯特有的节日。 但她不喜欢这个节日，觉得吵闹。 觉醒仪式就算了，人们紧张孩子的前程，并不是很喧嚣；枇花节不同，拉库斯大陆的人们总是怎么热闹怎么庆祝。 她可不打算留在小镇过。 从前也是因为两个节日离得太近，干脆一起避开。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1节 一个人安安静静在家多好。 * 薇妮没有收下这只玩偶小熊，但她吃掉了篮子里的早餐，写了一张新的纸条放进来，拎到窗台放好。 她把这只小熊搁在了窗台上，面朝后院，然后离开了面包坊。 对此，阿扎列尔好似没有什么反应，他依然每天做好早餐，放进篮子，提到面包坊厨房的窗台。 只是他没有再送玩偶，也没有送木雕，他开始送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有时是一束路边摘的野花，有时是一把山里采的浆果，有时是自己做的玩具。 薇妮没有每天收他放的小东西，也没有每天吃他做的早餐。 同样地，没有收下东西或没有吃早餐的那一天，薇妮不会写新的面包方子。 那只玩偶小熊还放在窗台上，薇妮没有动它，但它早已被阿扎列尔转到面朝厨房。 它就静静待在窗台上，看着薇妮每一天在面包坊进出。 和阿扎列尔的早餐篮子一起，她一回头，就能发现它们待在窗台上，每一天都是如此。 阿扎列尔没有挑明，薇妮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时间很快到了一周后，孩子们进行魔法觉醒的日子。 珍珠小镇人少，走完仪式全部流程大约是一个早上，下午，太阳西沉的时候，宴会才会开始。 看起来时间好像很宽裕，但薇妮要做的面包数量多，她还是得早早来到面包坊。 麦肯提前送来了100只羊角面包需要的材料，薇妮来了后可以直接做。 薇妮给平时和面的盆施加了魔咒［放大］，现在她有半间屋子这么大。 所有面粉倒进去，刚刚好到达木盆三分之二深的位置。 然后加入鸡蛋、牛奶等等，开始和面。 薇妮左手释放魔力，操控同样施加了［放大］魔咒的勺子在盆里搅拌，厨房通往后院的门突然被敲响。 阿扎列尔出现在窗户旁。 薇妮疑惑抬头，他指了指超大的木盆，“我来帮忙。” 他脸上的笑热情又真诚，眼神带有几乎不可查见的期待。 薇妮顿了一瞬，让他进来了。 “会做吗？”薇妮问。 阿扎列尔点头又摇头，“前几天找了配方学着做了一些，成功了，但是味道不怎么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你教我，我对做面包一窍不通。” 薇妮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说话有些怪怪的，可具体哪怪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听了这话不知道回些什么。 算了，不知道就不回了。 抿了抿唇，薇妮停下了手中的魔法，指挥他去和面。 阿扎列尔先确认了一下屋子和木盆的高度，搬来一张高凳，踩上去，拿起巨大的勺柄开始顺时针搅拌。 第11章 pearlville 觉醒 变大的勺子很重，盆里面团粘糊，搅动很费力，阿扎列尔握着勺柄手臂青筋暴起，硕大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张一股。 薇妮莫名觉得屋里空气有些闷，她拉开面包坊的大门，和厨房的小门，让空气流通。 估摸着份量，往面团里加入做羊角面包需要的特殊食材——圣水洗涤过的山羊角粉末。 这也是镇长准备的。 面团很大，自然醒发需要的时间很久，薇妮施加了[发酵]魔法，加速了面团的松弛。 虽然阿扎列尔说着来帮薇妮，实际羊角面包的制作过程，基本由魔法完成。 他全程只帮忙和面，以及整形后，将面团送到斜对门的旅馆烤制。 面包坊的烤炉无法在短时间内烤完这100只面包。 做完所有羊角面包，已经到了半下午。 薇妮把自己烤的的面包装好，送到旅馆，由镇长派人统一送到教堂。 她则收拢了围裙，准备关店回家了。 见她要走，阿扎列尔连忙挽留，“你不参加晚上的宴会吗？” 薇妮摇头，他便继续问，“时间不早了，不如去我家吃晚饭吧？” 他故作镇定，但涨红的耳根暴露了他的忐忑。 薇妮有些累，可她答应做羊角面包，不就是想看阿扎列尔的下一步行动吗？ 今天他来帮忙，只规规矩矩做事，没有试图搭话。 什么都没试探出来就回家，岂不是白辛苦了这一天？ 于是薇妮沉吟片刻后回到：“可以。” 阿扎列尔没想到薇妮真的答应了，欣喜地瞪大了双眼，“真的？！那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买些菜！” 他蓦地起身，抬脚就往外冲。 莽撞激动的模样，让薇妮忍不住笑了一声。 阿扎列尔动作很快，十分钟时间他就抱着一大堆纸袋抱回来了。 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乐呵呵地请薇妮进家，安置好她，自个儿哼着歌进了厨房。 薇妮坐的位置就是平时阿扎列尔给客人结账的地方，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可以将整间店面的样子收入眼底。 阿扎列尔在房子两边的墙面放了通顶的铁架，左边摆放着铁质的农具，右边放着武器，店中间有两个不等高的大台子，长度皆有店里三分之一长。 矮的台子只有薇妮小腿般高，上面放着满满当当的小玩具，比如发条铁皮青蛙，比如有着长彩羽的“魔法棒”；高一些的台子到薇妮腰的位置，上面摆着的都是魔法道具，薇妮看到有魔法斗篷、噩梦羽绒枕等，她甚至还看见了几瓶饱腹药剂。 店里很明亮，阿扎列尔在中间的天花板装了魔法灯，此时灯正开着，白色的灯光将店里的一切照得清晰。 薇妮在那一堆魔法道具里还看到了几只魔法灯泡，它们没有灯罩，只是光溜溜的一只灯泡，客人买回去只要将灯泡贴近想要放置的地方，它就会自己固定，根据屋内光线的变化自动开启关闭。 面包坊里并没有装魔法灯，因为薇妮只在白天，准确说是上午，会待在面包坊，她觉得没有必要装。 不过此时，看着手作店里猫猫头形状的魔法灯，薇妮觉得在面包坊装一个也无妨。 可惜阿扎列尔这里卖的灯也太丑了。 嫌弃地瞥了一眼魔法灯泡，薇妮的视线转移到店里的装潢上。 老实说，这家店根本没有装潢，阿扎列尔把原先的装饰拆了，连墙都没有粉刷，装了一盏魔法灯，把展示台放好，就算是收拾好了。 他还把上一任租客漆的墙面铲掉，露出老旧的石砖。 这家店并不像新开的，更像是穿着新衣的老头。 她正看着，阿扎列尔做好了晚餐。 他把店门关了，把餐桌摆在了院子里。 将菜肴一一放好，才请薇妮入座。 主食是白面包并燕麦粥，前菜他炖了一道洋葱胡萝卜汤，一人一碗；桌子最中间，是用银质椭圆盘子盛的烤乳猪，旁边是一道烤鲑鱼；他还给薇妮倒了一杯蜂蜜苹果酒，酒液加热过，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并没有多少酒味。 此外他还给薇妮剥了一碟坚果，有松子、榛子、核桃等，其中还混着一些葡萄干和苹果干；另一只稍大的银色碗中放了洗净的水果，大多是黑莓，最上方是去皮切开的无花果。 很丰盛的一餐。 每一样都很好吃。 当然，最突出的，是他的心意。 比如剥好的坚果、少见的无花果。 薇妮的心湖，在她毫无察觉到时候，泛起一丝涟漪。 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曾经，姐姐的爱人在追求她时，比阿扎列尔更细心，那时谁人不说他贴心？ 但这不妨碍他背叛。 薇妮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告别，“谢谢款待。我先回去了。” 阿扎列尔神色平静，“听说这次有很多行商来，带了很多新奇的物件儿，不去看看吗？” 薇妮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阿扎列尔忍不住有些失落，只片刻，他又强迫自己停止。 能和她一起吃饭就已经很好了，不能奢求太多。 * 另一边的镇中心，昔日静谧的教堂此时轻歌曼舞，参加宴会的人们笑语喧阗。 长长的餐桌放在教堂的前院，上面放满了菜肴。 从里到外，总共有三张长桌。 镇长、神父、两名吟游诗人、从特西尔来的传教士，并一队行商，坐在靠近教堂的桌子，他们不时往自己和旁边人的杯子里倒入啤酒，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起初神父和传教士推盏说教义禁酒，几轮闲话说完，也忍不住倒了一杯啤酒。 宴会上有小孩儿，全是今天来参加觉醒仪式的，不拘是成功或失败，都能来吃顿晚餐，讨要一只羊角面包。 顾忌着孩子们在场，大人们行为稍有克制，不过等酒意上头后，就控制不了多少。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清醒。 桌上最新的话题，是由传教士提起的。 “启程来拉库斯前，听闻希尔山脉换了掌权人，前一任家主离开了山脉，行踪难觅。”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2节 一名行商不屑道，“谁不知道上一任那位尊者是当今最强大的女巫？寻常怎会无缘无故换人？怕不是出什么岔子了吧。” 一位棕色头发的吟游诗人听了他的话，不由猜测，“不见踪影，莫不会已经……” 多的话却不敢说出口。 哪怕距离在远，没有魔法的普通人仍是不敢议论具体的某位阁下。 觉得他们的话题有些危险，一名身材干瘦的行商，提起了他在麦霓王国走商时听到的传闻。 “忘了是听谁说的，某神教的教皇预言到大陆即将出现一头灭世黑龙！据说这头黑龙身形巨大，吐出的龙炎带有无法去除的灼烧感，这种伤害会逐日累积，等到三十天后，会腐蚀掉整具身体。” “黑龙将在十年后出世，它所到之处山川河流化为灰烬，城池崩塌，瘟疫横行，大陆土崩瓦解，不出三年，世界毁灭，只有手持雷神之剑，红发金眸的勇士才能斩杀恶龙，带来和平……” 他正兴高采烈讲着传闻，远处钟楼突然响彻天际。 神父搁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双手一拍，一队身着白袍的修女从教堂走出，每人手里提着一个油棕的篮子。 她们缓缓前行到小孩儿坐的长桌旁，将手伸进篮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又一个羊角面包，分给眼神殷切的孩子们。 面包的数量远远多过宴会上的孩子，于是她们又将面包分给在场的其他人。 领头的修女走向神父所在的那一桌，其余修女分散走向另一桌成人，以及在旁等候的孩子们的家人。 镇长为客人们介绍修女带来的面包，是镇上一位隐居的女巫做的，这位女巫还在镇上开了一家面包店，众人听见惊奇不已，吃下面包时，神情都郑重了不少，不在小镇久待的行商等人还决定离开前一定要去买一回女巫阁下的面包。 每年觉醒仪式上需要的羊角面包数量并不确定，镇长只是根据往年的消耗来定，有时会多，有时会少，多时就分给其他镇民，少时成年人就不分。 今年的面包多了，于是在教堂门口分完面包的修女们离开了宴会，上街分发面包。 得到面包的孩子们迫不及待吃掉，大人们却珍惜收好，带回去给其他孩子吃。 年纪更小一些的吃了，说不定觉醒的概率会增加；年纪大些的吃了，也能保佑健康平安。 孩子们吃完了面包，长辈们就带着他们回家了。 人一下少了许多，但宴会却更加热闹。 乐手们伴起音乐，一对对男女在院里共舞；两名吟游诗人还被起哄着上场演了两出，一人唱了神的功绩，一人唱了缠绵的爱情。 气氛愈加热烈，没人在聊天，大家都沉浸在酒液带来的狂欢中。 微醺的大脑在旁人大胆的举动中加速失控，月上中时，教堂门口已是横躺大半。 没参与到狂欢中的修女们默默出现，领头的那位，为大家施加清醒魔咒，众人迷糊醒来，相互搀扶着离去，这一场宴会才彻底散场。 第12章 pearlville 行商 魔法觉醒仪式结束的第二天，邦妮一大早就来了面包坊，那时薇妮还在做面包。 她在厨房忙碌着，邦妮搬了把椅子坐在厨房门口，叽叽喳喳说着昨天参加宴会的见闻。 “昨天有好多外来的人参加，有从特西尔大陆来的传教士…真好奇另一片大陆是什么样子，要是能去看看一看多好…”她话语间满是憧憬，却明白不可能实现，心里有些失落。 “还有两个从银月平原来的吟游诗人，听说他们还给麦霓王室表演过…他们昨天唱了两首歌，都是没听过的，但是都很好听…”回想起昨晚两位吟游诗人宛转悠扬的歌喉，她有些意犹未尽。 “对了，还有一队行商，他们从荷拉城出发，想要走遍整片大陆！啊，我也好想到大陆各处看看啊…嘿嘿，据说他们接下来一周会在广场摆摊，售卖货物。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好玩儿的东西肯定很多！”她眼神期待，上半身探进厨房。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啊，薇妮？” 薇妮正忙着给面团整形，听见她的话，回头朝她摇摇头，又转回去给胖嘟嘟的面团刷蛋液。 “好吧，”邦妮叹气，但并不失望，“那我找玛蒂一起。” 等到第一炉面包烤好，邦妮买了三个，离开面包坊去找玛蒂。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再来。 而薇妮按部就班生活着。 她身上的伤修养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始了实验。 上一次的失败让她谨慎了许多，所以这些天就算实验失败，也没有再来一次大爆炸。 生活被炼金术占据，她便没有多少注意力放在阿扎列尔身上。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那天的晚餐开始，又变得疏远，她不再关注每天的早餐和篮子里的小礼物，来了小镇，只是做面包、卖面包，有时实验不顺，她还会闭店一天。 对此，阿扎列尔心情酸涩，却未再多做些什么，他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节外生枝，只要能陪在她身边，时不时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但翻涌的渴望时刻灼烧着他的心，很多次他都想不顾一切地拥抱她，可触及她波澜无惊的双眸，神志瞬间清醒，将自己的欲求压制。 这天半上午，薇妮本不打算来小镇，但实验不顺，心情不好，就想出门走走，透透气。 她从山谷南面出发，往苏南山里走，在西面的山间看见了山道，这条山道连接着小镇，她想着干脆去做点面包，换换心情，就顺着山道到了小镇。 从外间进了厨房，薇妮透过大开的窗户，看见了在后院做东西的阿扎列尔。 他左手拿着一个金色的方块，右手拿了一块黑色的不规则石块，然后他用魔法炼制成液态，准备加进金色的方块里。 正在往盆里倒面粉的薇妮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喊了一声，“别动！” 阿扎列尔动作一顿，茫然地转头望向薇妮。 只见薇妮丢下面粉袋，推开厨房后门，大步走向阿扎列尔，眉头紧皱，神情严肃。 “焱金至阳，寒幽石至阴，没有碧草调和直接相融会发生超大爆炸，怎么能直接加进去？！” 薇妮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金色方块，仔细感应后，她语气更冷，“你还往里面家了曦脂？！那就不只是爆炸了，还会产生岩浆！” 阿扎列尔讷讷，手足无措地低头任由薇妮教训。 头顶没有显现的耳朵耷拉着，但心里却有些甜蜜蜜的。 薇妮在关心他诶… 她训人的样子好可爱… 虽然心里想法有点歪，但是他还是积极认错，保证以后小心行事。 他认错态度好，薇妮情绪也缓和了些。 她气消后，阿扎列尔夸她，“你好厉害啊，我都不知道焱金和寒幽石不能加一起…”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薇妮是不是很擅长炼金术啊？” 薇妮实事求是：“只是看过几本书。” 阿扎列尔却更加崇拜，“那更很厉害了！我跟着老师学了几年，都没有薇妮知道得多。” 说到这，薇妮问他，“你怎么会想要把它们加到一起？” “啊，这个，”他吞吞吐吐，眼神飘忽，声音嗡嗡的，“是想给你做一个魔方…我就是觉得，如果这个魔方能够每拼好一面，都会呈现不同的效果，你或许会更喜欢，但是我不会画微型魔法阵，就想到焱金和寒幽石都有致幻的效果，所以就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幻阵的效果…” 薇妮愣了一瞬，沉默片刻，开口道，“以后不用给我送早餐了，这些小物件也不用了。” 阿扎列尔脸色瞬间变白，嘴唇嗫嚅，想替自己求情，可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又莫名不敢开口。 薇妮没看他，“之前做的那些，我很喜欢，谢谢。以后不用了，你想学什么面包可以跟我说，我会写给你的。” 阿扎列尔忍不住开口，“我不是为了学做面包……” 薇妮转头看他，他的声音忽地吞咽在喉咙里，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阿扎列尔心里着急，薇妮是不是厌烦了他，不愿再和他接触了？ 不行，他得做些什么。 他搜肠刮肚，脑袋却像浆糊，一个法子都想不出来。 他不说话，薇妮就当他同意了，把手里的金色方块放到他的工作台上，转身准备回去。 阿扎列尔视线顺着她的动作落到那只半成品魔方上，突然灵光一闪，他喊住薇妮，“我能和你学炼金术吗？” 薇妮脚步一顿，还未动作，就听他继续说道，“我原先在阿瓦隆上课时，学艺不精，对各种材料之间的相克关系一无所知，我怕再出现今天的情况，你不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伤到旁人怎么办？就算没伤人，房子塌了，也很麻烦。” 他的声音恳求，带着孤掷一注的期望。 薇妮考虑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明天我会给你带书。” 说完离开，回到面包坊的厨房继续做她的面包。 阿扎列尔却好似劫后余生般大喘气，等待薇妮答案的那几秒，他紧张得不敢呼吸，汗湿了后背的衣裳。 幸好，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眼睛一直盯着厨房里的薇妮，勉强压下心底的惶恐，走到工作台前，收起了自己的半成品魔方，心不在焉地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还好，只有几件耙要做，哪怕不专心，也不会有什么大的纰漏。 * 又一天，阳光热烈，微风吹拂过大地，只带来片刻的凉爽，而后热浪又席卷。 邦妮满面愁容地来了面包坊，她一进门就放了一个大八卦，“玛蒂的妈妈跟着行商走了！” 原来玛蒂的妹妹今年五岁，参加了前段时间的觉醒仪式，并且很幸运地觉醒了很纯净的水系魔法天赋。 她本可以到大城市的魔法学院读书，成为厉害的魔法师，无奈家境贫寒，家里还有一大笔账要还，根本拿不出学费和路费。 虽然玛蒂的妈妈咬着牙，求了教堂的修女为女儿启蒙，争取别耽误孩子，但是高昂的债务让她无力付出更多。 在这期间，她的某位顾客，介绍了一位大胡子行商来做客，玛蒂的妈妈在听说商队的厨娘在他们抵达小镇后病逝了，他们打算在小镇上新招一位后，心动了。 她找了行商自荐，他们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种是签下聘书，随他们在大陆行商，每月有一块银币，干满三年后，可自行离开；另一种，是签了奴隶契约，他们会给一袋金币作为补偿，但是永远不能离开商队。 她选了第二个。 没有告诉孩子们，她偷偷签下了契约，给孩子们留下了一封信和一袋金币，跟着昨天离开的商队走了。 照顾整个家的责任落到了年仅十五岁的大姐玛蒂手里。 玛蒂妈妈留下的那一袋金币确实还清了家里的债务，并且还剩余两枚，足够玛蒂的妹妹玛丽前往最近的城市索伦入学。 但初级魔法学院没有住宿，玛丽要去索伦，至少得有一个人跟着去，他们还得在内城租一间房子。 玛蒂一家姐弟三人，弟弟今年才十岁，一家人绝无可能分开。 但两枚金币除去学费和路费，就不剩多少了，根本覆盖不了他们搬到索伦生活的初期花费。 所以玛蒂把这两枚金币收了起来，让玛丽继续跟着修女启蒙，她则带着弟弟在镇上寻找工作。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3节 找遍整座小镇，只有旅馆给了他们一个在厨房洗菜的工作，一个月五十铜币，这笔酬劳刚刚够他们一家生活，根本存不下钱。 邦妮昨天早晨去找玛蒂，听到了好友的遭遇后心疼不已，回了家，找到妈妈米娅，求她给玛蒂一份工作。 但杂货铺已经有了稳定的、签了聘书的帮工，多雇一个人有害无利，米娅拒绝了她。 邦妮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昨晚就住的玛蒂家。 气性上头，她根本没发现往常知道她与玛蒂来往的妈妈，这次竟然没有连夜找她回去。 她冥思苦想了一晚上，不知道还有谁能帮玛蒂。 镇上有本事、能帮玛蒂找工作的人很少，有希望的玛蒂都去找过，他们都表示暂时没有多余的岗位，倒是镇长和神父说可以资助玛丽去学习，但都有条件。 前者要玛丽从高级魔法学院毕业后，回到小镇待三年；后者则是要求玛丽加入自然神教廷。 玛蒂不愿妹妹的人生被禁锢，没有立马答应，说要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她想再尝试一段时间。 可若是实在找不到工作，她还是会答应的。 毕竟被限制，总比前途尽毁好。 第13章 pearlville 工作 邦妮想了好久，只想到了两个或许能帮玛蒂的人。 一个是薇妮，另一个是在隔壁小镇生活的姨妈。 按照先近后远的顺序，邦妮先来了面包坊。 来前她有些忐忑，怕薇妮今天不开店。 同时她也犹豫要不要将请求说出口。 只是当她将玛蒂的遭遇说出口，薇妮却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神都没移动一寸时，她知道了答案。 她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薇妮，我想带玛蒂去明纱小镇找我姨妈，她有一家成衣铺，还有专门纺织的铺子，她肯定能帮玛蒂！” “但是我有些担心…” 薇妮转头望了一眼她，她神情担忧，“从珍珠小镇坐马车到明纱小镇要半天的时间，以前去姨妈家时都要专门包一辆马车…” “妈妈肯定不会同意我带玛蒂去找姨妈的，我们偷偷去，就不能包下整辆马车了…这样的话，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邦妮撑着桌子站起身，“好薇妮，你见多识广，能不能替我们想个法子？” 薇妮盯着她半晌没说话，邦妮期待的眼神逐渐低落，“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其实薇妮原本以为邦妮会开口求她雇佣玛蒂的，毕竟能在从小生活的小镇找到工作，谁愿意大老远跑去隔壁小镇？ 不过这个姑娘很像她妈妈，敏锐而懂分寸，虽然有这个想法，却没有真的开口。 若是她开口，薇妮会拒绝，她不像隔壁那只小熊，喜欢自找麻烦；也没有多少同理心，乐于助人。 实际上，她曾经是，但是那样天真的心灵，早在一路脏污不堪的路途中被污染，消失殆尽了。 只是她欣赏邦妮的聪明，所以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考虑片刻后，她还是不忍开口了。 “你有个两个哥哥？”薇妮兀地问道。 邦妮愣了一下，呆呆点头，薇妮继续说：“去问问你二哥。” 说完，她便转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得益于邦妮的喋喋不休，薇妮对她周围的人非常熟悉，虽然她懒得分析她口中那些人的心思，但邦妮她二哥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什么心疼妹妹所以在她偷偷跑出去找玛蒂时给她望风、出门买零嘴多了，让妹妹带去跟玛蒂姐弟分享、天气变化，嘱咐妹妹出门加减衣物，还顺带关系一下妹妹的好友最近过得好不好… 总之，薇妮确定，若是邦妮求她二哥带她和玛蒂出门，他一定会答应。 * 邦妮一头雾水，可薇妮没有解答的意思。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薇妮的用意，只好迷迷糊糊地离开了面包坊。 她没有回家，怕一回去就会被妈妈关起来；她也没有马上去找二哥，一是他在家里的农场，和管事商议收春小麦的事宜，而且农场和小镇离得有些远，过去麻烦，二是她还不确定玛蒂的想法。 万一玛蒂不愿意到明纱小镇去呢？ 还是先问清楚她的意愿再决定。 她朝玛蒂家走去。 顺着街道一路向西，进入一条房屋陈旧的街。 街道两边堆了很多垃圾，能遮阳的墙角，还躺有裹着破烂毯子沉睡的流浪汉。 各种味道混杂，熏的邦妮头疼，她便从怀中取出手帕，捂住口鼻，同时加快步伐，快些通过这截肮脏的路。 走过这段路，邦妮深呼吸新鲜的空气，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在街道的尽头，她站定在一扇黑色的破旧木门前，拿钥匙开锁后闪身进入，然后关门重新锁紧。 转身，一间破旧但没有异味的房子出现在眼前。 房子很窄，家具很少，只有一间用木板隔出的厨房，或者说一口灶；两张用旧衣改的、满是补丁的帘子隔开的床，其中一张很窄，挤在墙角，另一张用木板加宽，靠着另一面墙；屋子中间是一张歪歪扭扭的小方桌和几张凳子。 这些东西彼此很近，给人拥挤的感觉，但其实还有更多的东西被收在几只旧旧的木箱里，而木箱被放在床底，当做支撑。 屋子里很昏暗，她们仅有一盏煤油灯，它快要烧尽了，可没钱买灯油，他们只能将吃的油掺进去，但也不能加太多，否则灯会不明亮，还会在燃烧时冒出黑烟，并且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油吃；这盏灯只在非常紧急的情况才会点燃。 显然，此时并不是。 玛蒂正疲惫地坐在墙角的床上，她轻轻倚靠在墙面，冰冷的石头让她的大脑清醒，不至于一直陷在焦虑和迷茫的漩涡里。 她和弟弟马克天没亮时就起了，给邦妮和妹妹玛丽做了早餐，就离家去旅馆工作，直到天色大亮，早晨的工作结束，她才回来。 马克留在旅馆帮忙——家里很需要这份工作，他们不能被辞退，多做些事让管事的印象好些，说不定能长期干下去。 她则回来找找看，能不能有其他的工作机会。 但从她脸上的疲倦可以知道，她并未找到。 她内心一阵茫然，难道真的要答应镇长或者神父的要求吗？ 想起玛丽懵懂天真的脸，她又觉得不能轻易放弃。 邦妮进门后，看见状态不佳的好友，心里也有些难受，原本迟疑的想法也变得坚定，她要帮助她的朋友。 她走上前，坐到玛蒂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玛蒂，我们去明纱小镇吧！我姨妈在那儿有一家成衣铺子，还有一家纺织铺子，我们去求求她，哪怕有一个扫洒的工作，也比现在好！” 玛蒂听了她的话，心里暖呼呼的，眼睛也泛起希望的光，可转念想，从珍珠小镇去明纱小镇的路途遥远，她们两个小姑娘上路，怕是不安全。 邦妮已经帮了她太多，她不想连累邦妮，于是她咬着牙摇头，“明纱小镇太远了，不安全，”她回握住邦妮的手，“没关系的邦妮，其实镇长的要求也没那么难，只是三年而已，玛丽可以的。” 邦妮却不肯，“玛蒂，我知道你的，阿姨走了，为了你们，永远失去了自由，你不想玛丽也一样，对不对？现在还有办法，还没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试一试，为了玛丽，也为了阿姨，好吗？” 邦妮的声音坚定，握着玛蒂的手温暖有力，玛蒂隐忍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扑进邦妮怀里，声音闷闷地，“好。” 但她还是有些担忧路途上两人的安危，抬头，忧心忡忡地问邦妮，“我们不能就这样走，很不安全，你有什么法子吗？” 邦妮咬唇，想到薇妮告诉她的话，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去试一试也无妨。 要是不成… 邦妮深呼吸，不成，她就拿这些年存的钱，去买一个魔法护具。 想好了后路，她轻拍玛蒂的肩，“别担心，我有法子。你安心等着，最迟后天，我们出发去明纱小镇！” 好友二人又互相鼓励了一番，邦妮说要准备启程的东西，离开了玛蒂的家。 玛蒂送好友出门，心中踌躇不安，是不是不应该答应呢… * 邦妮离开后不久，薇妮将面包放进烤炉中，加了点柴火，从魔法戒指中拿了几本书，最上头的一本书的封面用烫金的字写着《基础材料详解》。 抱起书，她准备从厨房的后门去后院找阿扎列尔。 阿扎列尔此时正在工作间里做后天要卖的玩具。 瞧见薇妮从房子里出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来迎她。 薇妮将书递给他，“不用急着还。” 阿扎列尔满脸笑意，捧着几本大部头，眼巴巴地望着她，“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你吗？” 借书给他前，薇妮便做好了他会来问的准备，于是她点头，“可以。” 阿扎列尔笑眯了眼，顺杆往上爬，“那现在可以吗？我在做一个小玩具，但是总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本来之前都是一种一种试，但是昨天得了教训，我不敢了…” 面包烤好需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没事做，答应也无妨。 薇妮：“拿来看看。” “你答应了！”阿扎列尔雀跃，“谢谢薇妮~” 他小跑去拿，还给薇妮搬了一把椅子。 接了东西仔细查看后，薇妮：“你看这里…” 阿扎列尔站在薇妮右侧方，听见她的话，弯腰贴近，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 距离拉进，他闻到了薇妮身上的气味。 和她整个人很像，淡淡的，却沁人心脾。 阿扎列尔说不上来她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却莫名觉得她的味道就是月亮的味道…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将芬芳吸入肺腑，连薇妮同他讲解的话都有些忽略了。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薇妮止了话，转头来望他。 近在咫尺的绿色眼眸，迷了阿扎列尔的心神，心跳不自觉加快，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你还听不听？”薇妮问。 阿扎列尔回神，低头老实认错，“对不起薇妮，我走神了…” “再有下次，别来找我。”薇妮警告他。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4节 阿扎列尔连连点头，保证以后一定认真，再不会犯错。 薇妮懒得管他，反正他若不认真以后不来就是。 转头继续讲解材料。 阿扎列尔作乖学生样，只有蓬勃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知道，他有多么欢快。 第14章 pearlville 明纱 邦妮离开了玛蒂家，径直朝小镇广场走去，哪儿有小镇唯一的车夫。 薇妮的二哥奥托最近都住在农场里，距离小镇有些距离，邦妮想快些见到他，只能坐马车去。 到了广场，邦妮找到车夫，付了十铜币，请他送她到农场。 昨天出门急，没带帽子和伞，今天太阳毒辣，下了马车还要走一段路，这一段路走得邦妮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找到奥托，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来了？” 望着自家二哥眉头紧皱，看起来好似很生气的样子，邦妮心里有些打鼓。 就他这个样子，真的会帮忙吗？ 可她人来都来了，总得试一试。 邦妮深吸一口气，凑近奥托，低声将玛蒂的遭遇和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所以你现在是想我送你们去找姨妈？”奥托问。 邦妮点头，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奥托沉吟片刻，说道：“可以。但是你回来以后，不许再出门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帮忙照顾凡妮莎。” 邦妮听见他同意，哪还管他提的什么条件啊，张口就答应了。 “玛蒂打算什么时候走？”奥托问。 邦妮：“当然是越早越好，明天行不？” “行。”奥托点头。 邦妮喜笑颜开，当即就要回小镇去，告诉玛蒂这个好消息。 奥托拦住了她，“明天一早，我在苏南山道那边等你们。” 邦妮疑惑，“为什么在山道？从那边去明纱不是会很绕吗？” 奥托睨了她一眼，“你想直接告诉爸妈你要去找姨妈？” 邦妮不好意思吐舌，“忘了忘了…” “行了，你去吧。…对了，记得叫玛蒂安排好家里，收拾好东西，要是能成的话，短时间内她就回不来了。” 邦妮点头应下，奥托才带她去找农场的一位农奴，套了牛车送她回小镇。 可怜的邦妮跑了一趟连口水都没喝到，牛车走到半路实在渴得不行，又下来找了一丛浆果吃。 且不说姐妹二人见面后有多开心，单看农场的奥托，送走了妹妹后，先交代了管事一些事，又回家找了大哥，说自己有些事要忙，请他这几天有空到农场巡视一番。 然后骑马到镇上，跟车夫租了马车，再去阿扎列尔的店里买了几件魔法护具，才回到农场，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 一夜未眠，天色蒙蒙亮时，奥托就起了，简单吃了早餐，给邦妮和玛蒂带了干粮和半篮子苹果，架着马车离开农场，在距离小镇三公里的大道旁拐弯，进入小道，最后停在了往常薇妮回家要走的那条山道旁。 此时的玛蒂和邦妮正在与马克和玛丽告别。 “大姐，我舍不得你…”玛丽埋在玛蒂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玛蒂摸摸她的头，“我也舍不得你…别怕，跟哥哥在家好好的，姐姐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马克懂事地拍拍玛丽的肩，“哥哥陪着你！”又抬头看着姐姐承诺，“我会好好带玛丽的，你别担心！” 玛蒂眼眶湿润，忍不住环抱住弟弟妹妹，“我相信你们…” 然后又一一嘱咐，“马克，去旅馆干活的时候要勤快，回来和玛丽要按时吃饭，你还在长身体，不要为了省钱不吃，知道吗？” 看他乖乖点头应好，她又看向妹妹，“在教堂的时候，要听海伦修女的话，修女要你做什么你就做；海伦阁下仁慈，愿意给你启蒙，要认真学，乖乖的，好不好？” 玛丽年纪小，此时已经哭出声了，“我一定乖乖的…呜呜，大姐，能不能不走…” 马克听见妹妹哭，也没忍住啪嗒啪嗒掉眼泪，但他自诩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和妹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玛蒂将两个小朋友抱得更紧，“你们俩好好的，等姐姐回来…” 姐弟三人哭成一团，邦妮的眼角也泛红，只是看天色不早了，她不得不充当强迫他们分开的“恶人”。 “好了好了，别哭了，等玛蒂在那边工作稳定了，能请假了，会回来看你们的！” 俯身帮马克擦眼泪，“时间不早了，一会儿还要工作呢，不哭了啊？” 又从玛蒂怀中抱走玛丽，“乖乖，不哭了啊，我要送姐姐去工作了，等我回来跟你说那边的情况好不好？” 玛丽松开揉眼睛的手，粘着泪滴的睫毛忽闪，期待地问她：“真的？” 邦妮用力点头，“真的！” 她哄着两个小朋友，玛蒂趁机平复心情。 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不早了，玛蒂便催马克去旅馆，接着拿起昨天收好的包袱，先送玛丽去教堂。 幸好修女们有早课，此时已经起了。 将玛丽交给海伦修女，玛蒂和邦妮匆匆赶往苏南山道。 奥托站在路边等她们，两人到了，他便领着她们上了藏在路边的马车。 甩动马鞭，拉车的两匹马就哒哒跑起来，奥托似是不经意地问，“玛丽和马克还好吗？” “挺好的。”玛蒂和邦妮异口同声。 邦妮接着补充道，“就是早上舍不得玛蒂，哭了一会儿。” 奥托点头，没再问什么，指了指车厢角落，“给你们带了面包和苹果，垫垫肚子吧。” “哇，你怎么知道我们早上没吃东西？”邦妮惊喜，把那只半米宽的篮子提起来，打开，取出干面包分了一个给玛蒂，又拿了一个苹果给她。 走了一路，邦妮有些渴，就先吃起了苹果，一口咬下去，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鲜甜的汁水流淌进喉咙，邦妮满足地眯了眯眼。 看了眼在鞍座赶马车的二哥，好心地问他，“你要不要面包或者苹果？” 她的嘴里还有没咽下的果肉，声音有些含糊，但奥托听到了，“不用了，我早上吃过了，你们吃吧。” “好。”邦妮答应一声，便不再关注二哥，专心吃着自己的苹果。 奥托赶着马车绕开了镇东的村庄后，全速朝着明纱小镇去。 * 薇妮今天没有去面包坊，实验进行到关键部分，她终于找到合适的材料，可以制作最后一部分的核心了！ 真是可喜可贺，努力了将近半年，终于能看见成功的曙光了，薇妮心中开心，想一鼓作气完成。 这一次一切顺利，就当薇妮以为自己要成功时，魔咒的最后一个符文在刻画时线路突然断裂！ 检查后，她发现是内置的某个字符与整个魔咒的框架有冲突，需要重新调整。 薇妮是有些郁闷的，没想到只差临门一脚都能节外生枝。 最气的是，等她修改了魔咒，再实验时，发现原先挑出来的材料不能用了！ ——新的魔咒刚刻到一半，承载的材料就会变得焦黑，根本不能承受魔咒的力量。 在重新找合适的材料，和重新设计魔咒中，薇妮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窝在实验台前，画了一张又一张新魔咒，日落月升、月落日升，她始终没有找到兼容的版本。 烦躁地丢下又一版失败的魔咒，薇妮决定离开这间黑黢黢、看着就烦的实验室，去小镇做点面包缓解一下暴躁的情绪。 :)做实验哪有不疯的？ 没有，就是做得还不够多。 心灵疲惫地来到面包坊，阿扎列尔正蹲在门口眼巴巴望着苏南山脉的方向，看见薇妮的身影，他“欻”地站起来，“薇妮来啦！” 一边试图拿过薇妮手里的钥匙帮她开门，一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汇报自己昨天的学习情况。 进了屋子，还殷勤地帮薇妮打开厨房的窗户通风，跟着她去二楼拿食材。 他在旁边闹得欢，有点吵，于是薇妮停下脚步，转头跟他说，“今天要做桃子馅面包，我记得教过你做水果馅面包，你来做？” 水果馅面包不好做，而且桃子馅的他没做过，薇妮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他的眼睛瞬间瞪大，神情惊喜。 “真的？我能帮你？哇，太好了！我一定好好表现。”说着跑去拿了一张椅子，摆在厨房里，“薇妮坐这~嘿嘿，我还没一次性做过这么多面包，你坐旁边监工哇~有什么不对千万不要留情面，只管骂我！” 薇妮懵懵地被他按在椅子上，看着他激情四射地开始了忙碌。 不是，怎么还有人喜欢给自己找事做的？ 薇妮：不理解且无语。 她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阿扎列尔三下五除二做好了面包胚，将它们通通送进了烤箱，又转过头来问她关于炼金术的问题。 神采飞扬的样子，让薇妮幻视叉腰大笑的玩偶小人。 虽然但是，关于炼金术的问题她无法拒绝回答。 所以她还是认真解答了阿扎列尔的疑问。 他其实是个挺认真的学生，每次提问都很关注细节，而这些细节正是炼金术士成功的基础。 等所有问题解答完毕，阿扎列尔做的桃子面包也烤好了。 阿扎列尔戴好手套，先取出烤盘，然后学着之前薇妮的操作，将它们放进面包篮。 他并没有立即把篮子拿到外间售卖。 而是拿了一只桃子面包，递到薇妮面前，眼含忐忑的期待，“要不要尝一尝？”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5节 面包通体淡粉色，这是用桃皮煮的水和的面；淡淡的清香被吸入鼻腔，薇妮暗自点头，闻起来还不错。 伸手接过面包，掰下一小块，粉色的内陷出现，带来甜甜的滋味，轻轻咬下一口，松软的外壳加上甜而不腻的桃子肉，是一只色香味俱全的桃子面包呢～ 薇妮内心满意，觉得自己还是有教导人，不，熊的天赋的，面上却神情淡淡，说了句“不错”，然后将这只面包吃完了。 阿扎列尔满脑子都是薇妮夸了自己，他喜笑颜开，放心地抱起面包篮去了外间，打开大大的窗户，将篮子整齐摆放在窗台上。 薇妮跟着他起身到外间，看他准备周全，便说：“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阿扎列尔不想离开，却明白不能再待下去，否则薇妮会不开心的。 虽然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今天和薇妮相处的一切可谓是大喜过望，得知足。 但离开时还是很恋恋不舍。 不过薇妮今天夸了他的“不错”诶！ 一句夸赞足以让他开心好几天。 回到手作店，他仍依恋地望着墙壁，试图透过这面石头，望见那道牵挂的倩影。 他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配不上心爱的姑娘，想着没有结果的话，远离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可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离心中的月亮更近一些… 心爱之人在身边，谁能狠心远离呢？ 他想待在她身边，能待多久是多久。 神主，请别让我与她分离… 阿扎列尔在心里默默祷告。 * 天色擦黑时，奥托等人到达了明纱小镇。 珍珠小镇到明纱小镇的路途实在无聊，邦妮和玛蒂昨晚收拾东西睡得晚；又担心来这儿之后的情况没睡好，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坐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进了小镇，奥托将昏睡的邦妮二人喊醒。 邦妮和玛蒂慢悠悠爬起来，听见奥托说到明纱了，本来还迷糊的二人瞬间清醒。 两匹马儿跑了大半天，已经累了，奥托就先将马车赶到车行，付了银币请车行的人照顾马匹，才领着两个小姑娘前往姨妈家。 姨妈家是小镇南边一幢有独立小院的别墅。 “劳拉姨妈~你可爱的小邦妮来看你了！” 一进门，邦妮就迫不及待唤起姨妈。 第15章 pearlville 纺织 听见声音，劳拉惊喜迎出来。 “我的小邦妮～”她紧紧搂住跑来的邦妮，“小没良心的，多久没来看姨妈了？” 劳拉身穿一件鸦青色的丝绸长裙，白色的不规则蕾丝布料缠在双臂和腹部，腰间还系着半指宽的橙黄色牛皮绳，绳上挂着同色系的牛皮包，小包不大，只用来放手帕之类的零碎小物件，吊在身侧，行走间在裙摆的褶皱里绰约。 她虽和米娅是亲姐妹，但并不信奉自然神，所以不用头巾包住头发；棕色的长发在头顶团起来，用银做的宝石发卡装饰；两只珍珠耳饰嵌在耳垂，脖颈上有一条细银链的松绿色宝石项链。 保养得宜的脸上做出娇嗔的表情，上了妆的面容美艳动人，邦妮不好意思地窝进姨妈怀里，“前段时间忙嘛…不是故意不来看您的…” 拥抱一会儿后，劳拉松开双手，打量几眼，“长高了，”然后看向一旁的奥托，“小奥托也来了。” 奥托面不改色，“姨妈好。” 劳拉的视线落到奥托身边有些局促的玛蒂身上，“这是…？” 邦妮将玛蒂拉过来，向姨妈介绍，“这是我在珍珠小镇最好的朋友玛蒂。” 玛蒂忙挤出略带讨好的笑，“您好，我是玛蒂。” 劳拉上下扫视一眼，语调拉长，“原来是玛蒂啊…” 未尽之语让玛蒂的心骤然提起，生怕哪里得罪了这位长辈。 劳拉没有对玛蒂的存在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亲亲热热地拉着邦妮进家。 邦妮一边嘴甜哄姨妈开心，一边抽空转身朝玛蒂挤眼睛，安慰她别怕。 玛蒂虽强撑着微笑，内心却对这次尝试不抱希望。 劳拉一路将他们带到了小客厅，走廊与小客厅链接处的门洞，被劳拉装上了水晶链组成的帘子，奥托先玛蒂一步上前，捞起帘子，让玛蒂先过，然后趁机与她耳语一句“别怕。” 惊讶之余，玛蒂抬头望他，却只见他进了小客厅后，径直朝邦妮和劳拉走去，只留下叮当作响的水晶帘，和脚步微顿的她。 玛蒂的心很乱，却不得不快步跟上，以免迟主人家太久落座而失礼。 她轻手轻脚靠近，邦妮和姨妈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等她来，奥托请她坐在单人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女士们斜对面，靠近茶桌的椅子上。 邦妮和姨妈聊天，玛蒂安静坐在旁边，微垂着头，神经紧绷。 奥托倒了四杯茶，依次送给姨妈、玛蒂和邦妮后，才端起自己的那杯回到座位慢尝。 温热的杯盏并没有抚慰玛蒂，反而让她的内心更加焦躁。 可碍于礼貌，她还是得将茶水送进嘴里。 才喝了一口茶，就听劳拉问起她，心里猛地一跳，她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抬眼，她看见邦妮抱住姨妈的胳膊撒娇，然后将他们一行人来到目的一口气说出。 玛蒂心跳加速，忐忑不安，她悄悄打量劳拉的表情，试图揣摩她的想法，可除了茶杯上飘逸的氤氲热气，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所以，”劳拉放下的茶杯，杯子和杯垫的碰撞清脆，这细微的声响在邦妮和玛蒂耳边，却想惊雷炸开，这一刻两人都无可避免地更加紧张了，“你们来找我，想给这个…” 她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小心翼翼的玛蒂，似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邦妮贴心提醒，“玛蒂。” “哦，玛蒂，”劳拉漫不经心重复一遍，“想给这位玛蒂介绍一份工作，以供她的妹妹学习魔法，是吗？” 邦妮点头，期待地看着姨妈，“可以吗，姨妈？” “我记得珍珠小镇还是有几间商铺的吧？”劳拉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在那边无计可施了吗？” 虽然玛蒂家现在看起来很困难，但她的妹妹拥有魔法天赋，这天赋还不低。 能和一位未来的魔法师交好，没有哪一个商人会拒绝。可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会落到她一个隔壁小镇的人手里呢？ 邦妮尴尬的轻咳一声，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奥托：“说吧。” 邦妮又转头看了一眼玛蒂，便准备开口解释，玛蒂却先她一步。 “还是我来吧，”玛蒂深吸一口气，朝邦妮露出感谢的微笑，“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然后转头直面劳拉的审视，向她说明珍珠小镇镇长和教堂的神父提出的条件，也说了不想接受的原因。 听完玛蒂的话，劳拉没有再开口，神情若有所思。 她的表情，宛若重石坠在玛蒂心口，她觉得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脸色有些灰败。 沉默中，邦妮忍不住开口，“姨妈…？” 就连奥托也握紧了拳头。 劳拉轻笑一声，再次放下茶杯，抬眼温柔地看着邦妮，“不过小事一桩，邦妮请姨妈帮忙，姨妈怎会不答应呢？” 邦妮立马绽放灿烂的笑容，再一次挂到劳拉身上，“我就知道姨妈最好了～～” 奥托松了一口气，而玛蒂呼吸加速，喜上心头，连声道谢。 众人说着话，有佣人带着餐食进了小客厅。 “一路来累了吧，先吃些东西，在姨妈这儿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们出去玩。” 劳拉招呼三个小辈来吃东西，现在时间已晚，厨房没有做什么复杂的菜式，只简单做了一份蔬菜浓汤、一锅燕麦粥和一份烤鱼肉。 劳拉指向那份烤鱼肉，“前段时间赫洛城和特希尔大陆通了贸易，带了些那边特有的香料来，这鱼就是用特希尔大陆的香料做的，尝尝看。” 邦妮率先尝了一口，“唔，好好吃！” 劳拉温柔微笑，“你喜欢就好。” 见玛蒂拘谨，邦妮又为她夹菜。 奥托几大口吃完了东西，邦妮便嫌他块头大，小桌挤得很，几句话把他赶下桌。 女士们，主要是邦妮和劳拉，占据了茶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奥托坐到单人沙发上，有些百无聊赖地盯着女士们坐的椅子发呆。 劳拉并没有和外甥女聊太久，吃完了东西就赶他们上楼去休息。 邦妮怕玛蒂不习惯，便和她住一间房。 洗漱完，姐妹俩躺在床上，玛蒂还有些没回神，这么轻易就得到了一份工作，像梦里一样。 她和邦妮聊天，邦妮安慰她，“别怕，劳拉姨妈答应的事，每一样都能办成！你安心在这儿做事，别担心家里，我会经常去看马克和玛丽的。” “邦妮，谢谢你…”玛蒂真的很感激邦妮对她的帮助，但再多的情谊说出口就变得轻易，记在心里才显得珍贵。 没多久，两人沉沉睡去。 舟车劳顿，第二日天接近午时，玛蒂和邦妮才起来。 起来后才发现，奥托一早跟着姨父出门去了，昨天没见到的两个小表弟也到骑士学院念书去了，只有姨妈劳拉在等她们姐俩起来。 简单吃过早饭，劳拉带着邦妮和玛蒂出门去看以后玛蒂工作的地方。 “也算你们来的巧，上星期我才盘下一间铺子做纺织的生意，现在铺子里正缺人。若是早来或晚来，这忙我也帮不了。” 马车摇摇晃晃，劳拉的话语轻柔，却让玛蒂心里一紧，感叹邦妮真是她人生的贵人。 明纱小镇和珍珠小镇不一样，这里商业繁荣，小镇很大，人们生活水平高了很多，在这里的商人，基本都能给家里的太太、女儿添置宝石做的首饰。 路过劳拉手里的成衣铺子时，她还带两个姑娘进去转了一圈，一人给拿了一件棉布的长裙。 出了成衣铺子，还没上马车，对面一家珠光宝气的铺子里走出一行人，领头的那位身姿挺拨，看见对面的劳拉，他快步上前，向劳拉问好。 “是你呀，塞德里克，什么时候从赫洛回来的？”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6节 赫洛是附近的城市，珍珠小镇、明纱小镇的商人都是在赫洛进货后卖到镇上。 “昨天晚上才回来，正想着明天去拜访您，没想到今天就遇见了。”塞德里克温文尔雅地回答，视线扫过劳拉身旁的玛蒂和邦妮时，不自觉停顿。 “这是…？” 劳拉简短介绍，“这是我家那边的小辈。” 塞德里克了然，又礼貌向两位小姐问好，玛蒂和邦妮也与他见好。 劳拉又与塞德里克闲聊了几句，约好明天他上门拜访的时间，就要带着两个姑娘离开。 开了车门，邦妮先让劳拉和玛蒂上去，她在最后，还负责关车门。 塞德里克一直站在马车旁送她们，邦妮关门时，抬眼不期然对上了塞德里克的双眼。 下意识对他礼貌微笑，然后她关上了车门。 塞德里克却愣在了原地，等马车走远，之前跟在他身后的随从来唤他，才回神。 马车一路向南，最后停在一条人少的街道。 劳拉带着邦妮和玛蒂进了她的纺织铺子，见了管事后，她先问铺子的筹备情况，又问招了多少人。 等视察完铺子，她才指着身边的玛蒂，“我外甥女的朋友，来做工的，给她安排个位置。” 然后又问：“女工有住的地方吗？” 管事答：“现在招的人都住在附近，没有专门给女工住的地方。不过铺子里有一间空闲的小屋子可以住人。” 劳拉点头，“行，那就让她住那儿。” 然后转头问邦妮，“在这儿玩儿几天？” 邦妮：“明天就得走。” 劳拉点头，指了指玛蒂：“她明天来上工，你今天把屋子收拾干净。” 管事点头，玛蒂工作的事儿就解决了，劳拉便带着姑娘们离开了纺织铺子。 第16章 pearlville 塞班 离开纺织铺子后，劳拉又带着邦妮和玛蒂在小镇逛了小半天，买了些东西，才回家里吃晚餐。 姨夫迈尔斯和两个表弟马格纳、斯蒂安也回了家。 “邦妮表姐。”哥哥马格纳率先问好，六岁的弟弟斯蒂安见到邦妮直接扑进了她怀里，“邦妮表姐！好久没来看我了，好想你啊~” 邦妮一把抱起小表弟，“我也想你了！” 亲了一口斯蒂安肥嫩的小脸蛋，邦妮与马格纳拥抱，轻轻掐着他的右脸，“你大了，不要表姐亲了，只好揉揉你的脸了…” 马格纳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男子汉！” “是是是，我们马格纳拿到骑士学院马术课的结业单了，姨妈都跟我们说了！真厉害！” 此时，在书房聊天的姨夫和奥托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打开门出来了，邦妮笑着与姨夫见好，“下午好，姨夫！” 然后介绍玛蒂，“这是我的好朋友玛蒂！” 玛蒂同迈尔斯问好，“迈尔斯先生您好，我是玛蒂。” 邦妮转头跟连个小表弟说，“你们要叫玛蒂姐姐哦~” 马格纳和斯蒂安听话喊人：“玛蒂姐姐。” 玛蒂扬起笑容同他们打招呼。 彼此见好后，众人转移到大客厅聊天。 奥托和姨夫在聊和特西尔大陆恢复贸易的事；邦妮和姨妈、表弟分享在家的趣事，说凡妮莎的孕期，两个表弟也同邦妮说在骑士学院的学习日常。 玛蒂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聊天，很少搭话，偶尔从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思念。 聊天并没有进行太久，厨房来人说上菜完毕，可以开始晚餐了。 晚餐是在餐厅吃的，餐桌上，劳拉和迈尔斯说起今天和镇上最大的珠宝商塞班家的二儿子塞德里克的偶遇，说他准备明天要来拜访，让迈尔斯早晨留在家里待客。 又说起邦妮和奥托打算明天一早启程回珍珠小镇，迈尔斯开口挽留，斯蒂安也撒娇要表哥表姐留下来玩几天。 邦妮有些犹豫，奥托却理智拒绝，“来时只给家里捎了口信，太晚了妈妈会担心。” 劳拉便说：“明天有一批货要给米娅送去，我让人跟她说一声，你们兄妹在我这多玩几天。” 奥托摇头，脸上挂着歉意的浅笑，“农庄还有事要忙，这一趟匆匆，临时拜托大哥帮衬，但凡妮莎刚查出有孕，需要大哥陪伴，我们也不好耽误太久。” 迈尔斯叹气，“也是，他们结婚六年了，才有这个孩子，还是要重视一些，早些回去也好。” 想到明天奥托一行人就要离开，气氛一下变得有些低落。 劳拉喝了一口红酒，转头问丈夫，“之前你去赫洛买的那几只青牛送到了吗？” “到好几天了，”迈尔斯咽下嘴里的牛肉，转头面对妻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劳拉勾起嘴角，“前几天米娅来信，托我给邦妮买了一条黄宝石项链，明天塞德里克要来，可以请他帮忙订一下。” 指了指邦妮，“正好邦妮也在，能选选款式。” “那几头青牛里有没有妥当的，等选好了样子，再送他们兄妹回去。” 迈尔斯思忖了片刻回答道：“倒是有头温顺的母牛，只是…” 话语一顿，他看向了奥托。 他们夫妻俩商量好了不作数，还是得由做哥哥的决定。 邦妮听到自己能拥有一条宝石项链的时候，高兴极了，很想留下来选一选款式，但二哥说得对，她偷偷跑出来，家里根本不知道，要是多耽误一天，妈妈肯定会生气，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她本已收心接受明早离开的现实，谁料峰回路转，竟还有机会！？ 她殷切地看着哥哥，期望他能答应。 奥托本想一开口回绝，可看见妹妹的期盼，有些犹豫，他问到：“敢问姨夫，这青牛速度如何。” 迈尔斯咧开得意的笑，“这青牛可谓是日行千里！从明纱到珍珠小镇，只要两个小时。” 劳拉：“你们姨夫可是托了好多关系，花了重金才从赫洛买回来着几头。” “哈哈，”想起青牛买回来时，老对头羡慕的眼神，迈尔斯不住大笑，“有了这青牛，以后生意能便捷许多。” 拍拍奥托的肩，迈尔斯问：“怎么样，想不想试试姨夫这青牛。” 姨妈和姨夫如此盛情挽留，奥托不好一直拒绝，便答应和邦妮多留半日。 餐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邦妮兴奋地和玛蒂耳语，“太好了，明天我能送你去上工！” 玛蒂也笑着点头。 一顿晚餐吃到深夜才散场。 钟摆摇晃，一夜安睡。 第二天一早，邦妮送玛蒂去纺织铺子工作。 因塞德里克会在上午拜访，邦妮不敢多待，确认玛蒂住的屋子虽然小，但干净明亮后，就离开了纺织铺子。 邦妮走后，玛蒂解开包袱，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管事便来领她去做工。 经过院子，管事指着角落说：“那边有一个小炉子，做饭、烧水就用它。” 放下手，管事问：“以前织过布吗？” 玛蒂摇头，她的妈妈会织布，可十一岁时父亲在赌坊输掉了所有家产，还欠了很多钱，清醒后他就跳河了。 那时正值寒冬腊月，她的父亲自然是没能救回来，但他们的生活也一落千丈，母亲忙着生计，根本来不及教她学织布。 管事点头，把她领到一间大屋子，叫了一位中年女人来，“以后你就跟着她，从梳棉开始学。” 安排好玛蒂，管事离开了屋子，玛蒂则有些忐忑地开始了她第一天的工作。 * 邦妮回到姨妈家，没坐多久，塞德里克就来拜访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他的父亲和妹妹。 众人寒暄了几句，塞班先生就和劳拉夫妇到书房议事。 留下邦妮兄妹招待塞班兄妹。 昨晚邦妮和奥托决定多留半天后，劳拉让佣人给塞德里克去了一封信说明情况，并请他今天来的时候带上珠宝铺的样品册。 此时，四人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佣人上了茶后，塞德里克取出册子，递给邦妮。 “这是近一年来赫洛流行的花样，你看看喜欢哪一样。” 邦妮得了册子，仔细翻看的同时，不时抬头问塞德里克关于这些纹饰的含义，或者出处。 多问了几次，塞德里克便从沙发起身，拿了一把椅子坐到邦妮身旁，以便解答。 他们俩聊得起劲，奥托只好独自招待塞班小姐。 塞班小姐抿了一口茶，打开随身带的白色蕾丝小扇，同奥托说话，“弗雷先生是从哪里来？” 奥托：“珍珠小镇。” 塞班小姐好奇：“珍珠小镇？” “一个苏南山下的小镇子，比不得明纱小镇繁华。” 塞班小姐轻摇扇柄，“离得远吗？” 奥托：“坐马车要小半天。” 她惊讶，扇子也不动了，“那岂不是要在路上用餐？很不方便吧？” 奥托微微摇头，“一般不用餐食，干粮裹腹就行。” 塞班小姐更惊讶了，“这次来也是这样吗？” 奥托点头。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7节 塞班小姐眼神怜悯地看了一眼邦妮，对奥托却隐约带有一些谴责，“你们绅士就算了，你还带着妹妹呢，怎么能让女士吃干粮呢？” 奥托解释，“出发时间早，急着赶路，路上用干粮垫垫肚子，能早些到家用餐。” 塞班小姐又摇起了扇子，但没继续这个话题，“弗雷先生是家里大哥吗？” “不，我在家中排行第二。” 塞班小姐抬起扇子遮住嘴唇，轻笑一声，“看你如此沉稳，还以为你是家里大家长喱。” 奥托摇头，没再说些什么。 正巧那边邦妮定好了款式，塞德里克收了册子，转头看见妹妹在笑，便问他们再聊什么。 塞班小姐收起了扇子，“没什么。” 接着，她起身换到了邦妮身边，同她聊天。 被晾在一旁的两位男士只好聊些无聊的生意经打发时间。 闲坐没一会儿，劳拉夫妇并塞班先生从二楼下来，也加入了年轻人。 喝着红茶，他们又开始聊起航海贸易的事。 姨妈也是商人，在一群男人间发表的意见也很受重视。 留下对经商不感兴趣的邦妮和塞班小姐继续聊衣服首饰，以及一些各自听说的八卦。 塞班一家并未在劳拉家待很久，午时还未到就离开了。 邦妮和奥托用过午饭后，乘着青牛拉的车启程回珍珠小镇。 这一次有专门的车夫，奥托也可以坐到车厢里，不用在外面吃灰。 而他们来时租的马车，已经由早晨给米娅运货物的商队捎回去了。 只是越靠近小镇，邦妮越紧张，不知如何跟妈妈解释这些天的去向。 她忍不住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回去以后万一妈妈生气怎么办？” “你认错态度好一些，最多被骂一顿，关几天。”奥托回答。 邦妮皱眉，“你不帮我？” 奥托：“我不回去。” 邦妮：？ 奥托：“都知道妈妈会生气，我还回去干嘛？” 邦妮不可置信：“那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回家？” 奥托：“不然呢？” 邦妮气恼，扑上去要教训一下没有兄妹情的哥哥。 却被奥托按住脑袋，扑腾半天也没挣扎出来。 第17章 pearlville 告白 出乎意料地是，家里并没有爆发邦妮想象中的争吵。 米娅问清他们的去向后，只让她安心待在家里帮忙照顾凡妮莎，但没有骂她。 邦妮逃过一劫的同时，不免好奇，妈妈为何没有生气。 可是她才偷偷跑出去，虽然妈妈没说什么，但近期也不敢再到妈妈跟前晃悠，只能把探究欲深埋心里。 一眨眼，枇花节快到了，或许是因为两片大陆恢复了贸易，拉库斯大陆的行商多了起来，传教士和吟游诗人等也开始频繁在大陆上活动。 上一次珍珠小镇举行魔法觉醒仪式时，就有一队行商、一位传教士和两位吟游诗人参加了宴会。 这一次枇花节，来的人更多了。 枇花节的狂欢一般会持续一星期，而小镇旅馆的房间提前半个月就订满了，据说有一些赫洛城的贵族要到苏南山脉中打猎，听闻苏南山中风景优美，便带了家中女眷一起来游玩。 距离节日开始还有一星期，可小镇已经热闹起来了，薇妮决定提前闭店，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 这一次她大概会关门大半个月，等枇花节狂欢的余韵彻底消散再回来。 这些天，阿扎列尔每天都会来和她请教炼金术的难题。 或许是爱情的力量激发了他的天赋，他学得不错。 这让薇妮觉得他还算一个可塑之才，教他时多了几分耐心，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要他问，她也愿意多讲几遍。 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拉进了许多，算得上普通朋友，但薇妮的态度依然很暧昧，他送的东西按心情接受，和他相处的时候也绝不会闲聊。 但阿扎列尔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半上午，薇妮的面包卖出了一大半，突然有人推开了面包坊的门。 薇妮有些不悦，皱眉看向来人。 小镇的人都不会进面包坊，通常都会在店外窗台前买面包。 只有阿扎列尔和邦妮会进屋子里来，但他们二人进店前都会敲门，所以，这不打招呼就进来的是谁？ 抬眼看去，只见来人身穿白色长袍，带着一顶宽檐帽，帽子上插了两根长长的羽毛，他的脸很白净，看不出胡茬，眉毛不浓不淡，鼻梁高挺，面若敷粉，个子不高，看起来很秀气。 开口，声若珠玉，“阁下，我是来自麦霓王国的吟游诗人罗伦德尔，很荣幸能在这偏远的小镇知晓您的尊名，我至高无上的女巫大人！哦！日神在上，竟让我得见您的尊容，您那神秘的双眼让人见之倾倒…” “闭嘴。”薇妮不想听他浮夸虚伪的话语，开口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 罗伦德尔连忙向她赔罪，“哦，我的话语粗鄙，冒犯了尊上，请您赎罪…” 说着话，他故作可怜，眼神哀怨。 薇妮眉心一跳，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哪个荒诞的伯爵举办的晚会，忍不住想把这人打出去。 薇妮深吸一口气，耐住性子，最后问他一句：“你有什么事？” 罗伦德尔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大人，求您救我！我原本在罗伯特亲王府上做事，谁料王妃看我貌美，说我勾引亲王，让人按住我鞭打，要将我处死！若不是亲王觉得我办事得力，留我一命，只将我赶出府…” 他边哭边往薇妮的方向膝行，手上还扯下右肩的衣服，露出满是鞭打红痕的肌肤，靠近后，意欲趴到她的膝盖上哭诉。 薇妮再忍不了，就要将此人一掌打出去，他先被人一脚踢出面包坊。 罗伦德尔只觉腰间剧痛，然后身体腾空，砸在地上，“啊！”，他惨叫一声，倒在街上无法起身。 “哪里来的无耻之徒，敢在这里撒野？！” 来人正是阿扎列尔。 他知道薇妮今天过后会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和她说好一起吃午餐。 原本他做好了菜，来请薇妮去吃的，谁知刚从后门进来，就听见那不要脸的说着油腔滑调的话，做着矫揉造作的动作，还要往薇妮身上贴！ 这是哪里来的泼皮赖子？！ 他连靠近薇妮都小心翼翼，生怕她不高兴，这没脸没皮的竟敢用龌龊心思揣测，觉得用那虚伪的皮囊就能迷惑薇妮，还意图染指？！！！ 阿扎列尔气得七窍生烟，大步踏出门扉，一脚狠狠踩在这厮背后，杀气腾腾，“再让我看见你一次，你这条命别想保！” 接着又弯腰钳住罗伦德尔的脸，对上他惊恐的眼神，阿扎列尔眸光阴鸷，“你应该不想知道，是我动手快还是你那亲王救你快吧。” 甩开他的脸，阿扎列尔怒喝一声，“滚！” 转身，无视周围听见动静出来围观的人群，阿扎列尔快步回到面包坊，帮薇妮关上了大门。 他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可对上薇妮平静的双眼，他冷静了些，歉意地勾起了唇角，“抱歉，没有经过你同意，就从后门进来了…” “你很生气？”薇妮问。 阿扎列尔没想到薇妮会这么问自己，愣了一下，“啊…嗯，很生气。” “为什么？”薇妮又问。 阿扎列尔不知道薇妮为何会问他这些，一时有些语塞，“他对你…不尊重！生气…不是应该的吗？” 薇妮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他对我不尊重，那是我的事，你为什么要生气？” 阿扎列尔心里泛起酸涩，他不是她的谁，但看到她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腌臜人纠缠，他怎能无动于衷？ 她是他喜欢的人… 不，他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喜欢，可没有名分的人，怎能轻易说爱？ 太浓烈的感情会让人有负担，他只想要她轻松地生活。 薇妮的面容平静，可眸光似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阿扎列尔喉头滚动，勉强压下想要倾泄而出的情感，回答到，“那人实在不怀好意，要狠狠教训一番才行。” “我是女巫，”薇妮迈步靠近他，“我可以自己处理，不需要你。” 她在陈述事实，可这事实却像一把刀捅进他的心脏。 心在滴血，他却不得不点头赞同，“是的，你可以…抱歉，是我自作主张…” “所以为什么，你会自作主张？”薇妮步步逼近。 阿扎列尔步步后退。 他无法解释原因。 也无法找一个理由搪塞。 或者说，面对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无法说出谎话。 或许是即将分别大半个月，又或许是对罗伦德尔的怒火冲昏了头脑，看着那双眼睛，阿扎列尔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所以我无法忍受，我心爱之人，被一个寡廉鲜耻的小人轻蔑。” 薇妮有些怔愣，她没想到阿扎列尔竟然就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诉诸于口了。 但他还没说完。 “我知道听起来有些不靠谱，可是薇妮，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起，我的心就成为你的阶下囚…”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可是我无法远离你——奴隶怎能离开他的主人呢？” 诉说着心里的爱慕，阿扎列尔红了眼，“我不知道我对你的爱会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不想让你觉得厌恶，或者觉得一个暗地里喜欢你的人很恶心…我可以隐藏我的情感，只要能静静陪伴在你身边…”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8节 “我不知道为什么忍了这么久，今天忍不住向你说这些…” 薇妮一直静静听着他说话，可他越来越慌张，眼尾越来越红，“如果你觉得烦，就当今天我什么都没说…求你，别讨厌我…薇妮…” 他紧张得握紧双拳，祈求她的怜悯。 “你说，你喜欢我，”薇妮的声音很低，视线在他紧绷得发抖的身体上扫过一圈，“那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她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拉进，与他对视，吐气如兰，说话时，唇齿间的热气打在他的面中，带来阵阵痒意，“陪在我身边？做我的情人？还是想和我成为伴侣？” 她离得好近，阿扎列尔心跳漏了一拍，接着砰砰砰跳个不停，大脑晕乎乎的，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地点头。 “呵，”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薇妮，她放手，轻轻推开他，“我考虑一下。” 就这没出息的样子，她还怀疑他别有用心？ 摘下围裙，薇妮丢进他怀里，“你收拾。” 然后第一次，用符文传送回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凝重的氛围会被打断，可沉浸在薇妮香香的气息里的阿扎列尔才一回神，又被惊喜砸晕了。 她刚刚说什么？！ 说什么？！！！ 她说！！她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扎列尔捂住心脏，只觉得心要跳出来了，自己被一座山的喜悦迎头砸下，砸的头晕眼花，理智全失。 直到外面有人敲门，他才从喜悦中回神。 这种时候谁来打扰他？ 阿扎列尔皱着眉拉开面包坊的大门，一位老农站在门口，有些局促，看见他不爽的表情，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战战兢兢地开口，声若细蚊，“那个…我定了锄头，说好了今天来拿…” 见是顾客，阿扎列尔收敛了情绪，从面包坊出来，关上大门，带着老农进手作店拿锄头，然后闭店，从后门再次回到面包坊。 薇妮叫他收拾屋子！ 他要好好干，一定让老婆满意！ 第18章 pearlville 前夕 其实那一句“我考虑一下”，是冲动之下说出口的。 可薇妮回到家里，冷静下来后，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后悔。 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面对那被忽略了很久的悸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排斥阿扎列尔的靠近？ 那次晚餐后？他跟她学面包后？还是他开始请教炼金术后？ 又是什么打动了她的心？ 一日不落的早餐？费尽思心准备的礼物？还是认真学习时展现的聪慧？ 或许都有。 薇妮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从前。 五岁前，她和父母生活在希尔山脉外围的村庄。 生活平静美好，她还是一个快乐的小孩儿。 五岁，城堡举行了觉醒仪式，她觉醒了最顶尖的女巫天赋。 辅助觉醒的魔法阵的光华熄灭后，还来不及见父母一面，她就被主持仪式的长老带走。 惶恐不安之时，父母送来了她的行李，那一只大大的包袱里，装着她的所有东西。 其中一只三岁生日得到的小熊玩偶，陪伴她度过了在城堡里最害怕的日子。 从那以后，她再没见到父母。只有时不时送来的信件，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父母的孩子。 很快她开始启蒙，见到了希尔家族下一任家主薇拉·希尔。 薇拉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怜惜她小小年纪离开父母，又被长老严格要求，不能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乐，便常常以辅导她的名义，带她到藏书阁躲懒，在那里，她喜欢上了阅读和炼金术。 可惜某天她因想家，在房间抱着小熊哭出声，被巡查的侍女上报长老，长老嫌她性格胆小，过于依赖外物，当面烧掉了她的小熊。 而父母担心她不适应新环境送来的物件，也早已被侍女潜移默化全部替换。 失去小熊后，她与那个温馨的家庭的联系被彻底斩断。 她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更加认真地修炼，生活变得压抑且无聊，但幸好有薇拉，有藏书阁，她还有喘息的机会。 八岁，弟弟诺亚出生，父母的信件里开始频繁出现关于他的事。 她再也不会是谁的唯一了。 有些难过，但有薇拉陪伴，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十五岁，日、月教廷间的战争爆发，家主带领精锐和大批长老驰援盟友，留下继承人薇拉主持家务。 信仰日神的阿克曼女巫趁机联合薇拉的伴侣，以及一些不满家族制度的希尔女巫偷袭希尔山脉。 薇妮的父母、大姐薇拉，还有许多熟悉的人，死在了偷袭中。 薇妮幸运地活了下来，但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薇拉并没有死在敌人手里。 她带领衷心的部下拼死抵抗，为了抵御强大的对手，使用秘术强行提升修为，挺到了救援到达。 但她本人却修为耗尽，油尽灯枯。 若是她愿意，可以使用圣药活下来，代价是散尽修为。 但她不愿。 伴侣的背叛让她心灰意冷，她失去了生的意愿。 一直到她停止呼吸，薇妮都守在她身旁。 也是因为她的请求，薇妮留在希尔山脉，直到家族再度繁荣才离开。 ——驰援盟友的家主和大量家族中坚力量在这场战争中死去，希尔家族宛若狂风中的残蜡，若没有薇妮这只灯罩，这只蜡烛没有积蓄力量度过去狂风的机会。 惨烈的平叛结束，存活的长老开启家族传承的魔法阵，杜绝任何外来势力进入希尔山脉的可能性。 同时，加紧培养新的继承人薇妮；代理家主频繁出入权贵场所，争取盟友的庇护。 而这所谓的盟友，其实只是同一信仰的另一个势力。 那是混乱的三百年，是薇妮不愿回想的三百年。 说来可笑，从五岁起，薇妮再也没见过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在不断失去，从未得到。 一开始就讨厌的弟弟诺亚却莫名孺慕她，但他在三十岁的时候，丧命于一场狩猎中，至死，本该亲密无间的姐弟都未见过面。 等她强大到可以随意见到自己的亲人时，她想见的人都早已离去。 但她还是去见了弟弟的后人一面，试图从他的样貌中寻觅诺亚的影子。 这是徒劳。 薇妮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所以她没有再和他们见面。 关系不远不近，时间越久，彼此就越疏离。 她离开希尔山脉前，家里诞生了一个长得很像诺亚儿子的孩子，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薇妮收回思绪，想到小镇上那只傻乎乎的小熊，沉重的心情放松了些。 她不知道原因，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尘封多年的心脏，开始了跳动。 拿出一只魔法卷轴，薇妮写上一句话，把它变成知更鸟，抛向天空。 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她不排斥他，会默许他的接近。遵从心意，她决定答应他。 她不是冲动的人，做决定之前通常都会再三思考。 但关于他的事，她却从未深思。 只是想做就做了。 毕竟离开希尔山脉时，她就决定，以后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她做好了决定，便将一切抛之脑后，去实验室继续自己的实验。 而那边的阿扎列尔，骤然收到薇妮的信，看见上面写着[我同意了]后，整只熊都傻了。 他反复看着那一行字，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同意了！ 他阿扎列尔何德何能可以陪在她身边啊？！ 阿扎列尔觉得自己怕不是在做梦，捧着那一卷纸翻来覆去看，兴奋地店也不开了，一晚上没睡着。 他想上山去找薇妮，但薇妮没说，他不敢去。 在等待中，他第一次讨厌起了枇花节。 * 枇花节前一天，邦妮终于找到机会去见马克兄妹。 跟两个小朋友分享了和玛蒂在明纱的经历，邦妮开开心心回家，见到了出乎意料地人。 “姨妈？！”邦妮震惊地望着和妈妈坐在一起喝茶的人，劳拉上前迎接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回来了？怎么见到我这个反应，不欢迎姨妈啊？”劳拉故意逗她。 邦妮这才回神，“没有！您能来，我可开心啦！” 她将头埋进劳拉怀里，“我想姨妈嘛，昨天还梦到您啦！刚刚我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19节 “哈哈！”劳拉拍着邦妮的背，转头同米娅说：“瞧瞧你这女儿，嘴甜得咧！” 米娅笑，“就是个喜欢皮嘴的。” 玩笑过后，劳拉松开手，拉着邦妮坐下。 邦妮先给两位长辈添茶，才给自己倒茶，拿了桌上的茶点来吃。 她没想到姨妈竟然会丢下姨夫和两个表弟，来珍珠小镇过枇花节，难道是和姨夫吵架了？ 听着米娅和劳拉聊着家长里短，她的好奇心空前地大。 劳拉来了有好一会儿了，要说的话都说了，和姐姐简单寒叙过后，她喝完杯子里的茶，起身回房休息。 她一走，单独和米娅待在一起的邦妮只觉浑身不自在，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溜走时，米娅叫她，“邦妮。” 邦妮一激灵，“我在，妈妈。” 米娅双手交织，放在桌上，上半身朝邦妮倾斜，“你去明纱的时候，遇见了塞班家的人？” 邦妮点头，老老实实回答：“我和姨妈在街上遇到了塞班家的二儿子塞德里克，然后他说要来拜访，第二天他和他父亲、妹妹一起来，我和哥哥招待了他们，还跟他选了宝石项链的样子…” “怎么了么，妈妈？”半个月前的事，怎么这时候来问她？ 米娅沉吟片刻，告诉他，“你姨妈和塞班家有生意要做，为了彼此放心，塞班先生提出为他的二儿子求娶一位淑女…” 她停顿了一瞬，盯着邦妮的眼睛，继续说，“你知道的，你姨妈没有女儿，就算有，年纪也不适合，所以，塞班家向你姨妈求娶了你。” 邦妮的眼里闪过一丝震惊，然后是浓浓的疑惑。 米娅松开手，靠回椅子，问她：“你想嫁吗？” 邦妮迷茫：“我不知道…” 她从未考虑过结婚的事，她觉得自己就像马格纳和斯蒂安一样，能够开开心心待在家里，永远不会离开。 她才十五岁，离开家嫁人，以后的生活还能像现在一样快乐吗？ 她不知道。 米娅说：“塞班家的人，品行都不错，家里条件也好，你嫁过去还有劳拉帮衬，如果你愿意，以后日子不会难过。——至少不会吃苦。” 邦妮根本没有心思思考她说的话，她只是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中。 她突然意识到，女子在满了一定岁数后，必须离开家嫁人，加入另一个陌生的家庭生活，她现在的家，不会是她一辈子的家。 她低头不说话，米娅语气温柔了些：“妈妈不会逼你，你好好想一想，节后再告诉妈妈你的想法，可以吗？” 邦妮点头，保持沉默。 米娅结束了这次谈话，“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这段时间照顾凡妮莎辛苦了。” 说完她率先起身，离开了这里。 邦妮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巨大的焦虑席卷了她的身心，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谁能帮她。 迷茫中，她恍然明白了劳拉为什么不顾节日，匆匆赶来珍珠小镇。 可她来不及产生更多想法，就陷入了对未来的审视中。 嫁人，或是拒绝求婚，这是她人生必须做的选择，若不能在尚有选择的时候想清楚，她将失去掌握命运的所有机会。 第19章 pearlville 前夕2 邦妮蜷在床上，抱紧双膝，开始深度思考自己的人生。 说实话，她对塞德里克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知道他了解很多珠宝样式，很有耐心。 但要她嫁给他，她不愿意。 并非塞德里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她不想结婚，不想成为某人的附属，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全然交给另一个人来决定。 她从前从未对婚姻有什么感触，可真当这事摆在眼前时，她发觉自己是惧怕的。 她如何确定将要自己丈夫的人是个好人呢？ 或者说，她如何保证人心永恒呢？ 这是不可能的事。 就像她五岁时很喜欢土豆，现在却连味道都不能闻。 说实话，从身边的女性来看，婚姻实在是个不确定因素非常大的事。 若是幸运，像姨妈劳拉一样，和丈夫相守相望，在家里有话语权，夫妻感情甜蜜；若是运气差，就会像玛蒂的妈妈一样，原本的知心人染上赌瘾，输掉了家产，还懦弱地将一切推给妻儿承担，日子都是咬碎牙撑下来的。 又或者没有那么糟，和妈妈米娅一样，虽然夫妻情分一般，刚嫁过来时被要求妻从夫纲，但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在小镇开一家杂货铺子，靠着铺子改善家里生活，最后获得一定的话语权，日子过得也不错。 不论女性本身能力如何，结婚以后，她们的命运都将尽数交由那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决定。 邦妮不想这样。 按理说，一个偏远小镇的农夫之女是不该产生这样的野望的。 但珍珠小镇不一样，这里有一位女巫。 邦妮的野心，就是从薇妮身上得到的。 是薇妮的到来，让邦妮看见了女性的另一种可能。 虽然薇妮的自由是因为魔法，而她的不自由也是因为魔法。 但是人的心是否自由不会由魔法决定。 她向往繁茂大陆的风景，她想看遍世间的未知，经历小镇姑娘不会经历的一切… 她想要自由，不想结婚。 邦妮的心逐渐坚定。 但是自由需要代价。 不结婚，她就必须靠自己养活自己；想要离开小镇，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她需要很大一笔财富的支撑。 她已经能想到，她做出的决定，家里不会有人支持。 她只能靠自己。 邦妮深吸一口气，打算早点找妈妈说明自己的想法。 出了房间，在路上遇见了姨妈。 劳拉笑着拉过她的手，“正打算去叫你呢，吃晚饭了。” “好。”邦妮按耐下内心的躁动，和姨妈一起前往餐厅。 今天家里的人到得很齐，邦妮的父亲大卫、大哥亨特和大嫂凡妮莎，以及最近都住在农场的二哥奥托，都坐在餐厅，等待邦妮和劳拉入座。 甫一坐下，劳拉就关心起凡妮莎，“最近如何，身子可还利索？” 凡妮莎爽朗一笑，左手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回道：“多谢姨妈关心，只是有点吐，其他都还好。” “吐得厉害吗？能不能吃下东西？”劳拉担忧地问。 “只有早晨刚起来时会恶心，其余时候都没什么反应，吃饭也香。”亨特回答。 劳拉展颜，“是个心疼母亲的好孩子。” 凡妮莎温柔地笑，“是，这孩子乖巧。” 说着话，餐食送上来了，佣人先给凡妮莎上了一盅鱼翅汤，才给其他人上前菜。 饭桌上，众人聊着天，一时欢声笑语，邦妮心里有事，只是强颜欢笑，没有太多参与聊天。 她的异样自然没能逃过家人的眼睛，凡妮莎问：“邦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邦妮抬头，对上凡妮莎关心的眼神，心里一暖，挤出一抹笑，“我没事，就是早上起太早，现在有点困了。” 米娅切着肉排的手微顿，知道女儿今天的不对劲源自下午母女俩的谈话，放下手里的刀叉，对邦妮说道：“那快些吃了晚餐，早点回去休息。” 邦妮点头，“好。” 然后低头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没再加菜。 劳拉察觉到邦妮身上的低沉，不像是困了，反而像为了什么事忧虑一样，稍一思考，她也明白了原因，没有提起话头关心她，转头同凡妮莎分享妇人孕期的护理。 劳拉这次来，除了提出与塞班家的婚事，还想带着姐姐一起做航海贸易。 大卫和两个儿子正在权衡此事的利弊，虽然米娅表示想加入，但生意的事对整个家来说是大事，大卫身为一家之主，得为家庭的平稳负责，顾虑稍多。 男士们聊得沉浸，没关注女士们的聊天，只有奥托听见了凡妮莎和邦妮的对话。 邦妮没胃口，很快用完了餐，本想等一等再离席，但劳拉叫她先回房休息。 她去看米娅，米娅点头后，才起身回房。 傍晚时刻，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空呈现灰蓝的色调，邦妮回了房间就趴在床上，思绪跳跃，一会儿想到不结婚的自由，一会儿想到米娅的怒火。 “咚！咚咚咚！” 轻柔的敲门声换回她的神志，从敲门的停顿中，她听出是二哥奥托。 不想起身，她随意开口，“请进——” 门打开，邦妮起身，看见奥托轻轻带上了门，她自得：果然是二哥！ 奥托进了门，坐在她房间梳妆台前，面对着她，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了，那么不开心？” 邦妮沉默了一瞬，瘪嘴，将下午米娅说的话转述，奥托听着，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问她：“那你想嫁吗？” 邦妮摇头。 奥托又问：“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邦妮道：“二哥，我现在不想嫁人，以后也不想。” 奥托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妈妈不会同意的…而且，姨妈这次来，是要带妈妈和塞班家一起做航海贸易的。这个生意由塞班先生牵头，姨妈和姨夫投钱，我们家只是添头——为了合作的稳固，塞班先生才为塞德里克求娶你…” 邦妮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她艰难开口，“所以…这桩婚事…” 奥托接话，“婚事必须成。妈妈不会拖姨妈后腿的。”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0节 他在实话实说，邦妮却如雷轰顶，她攥紧双手，“没有其他的可能吗？” 奥托顿了一下，摇头，邦妮看见了，低下头，眼泪悄悄滑落。 许久，她才开口，“…我知道了…” 只是那声音苦涩，满是惶恐。 才说完，邦妮就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床铺，抱着枕头流泪。 奥托欲言又止，想安慰她又不知说些什么，手臂抬了又放下，最终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邦妮的房间。 啜泣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天色彻底暗下时，魔法灯自动亮起。 骤然亮起的灯，刺痛了邦妮的眼睛，她抹掉脸上的泪水，觉得眼睛发烫，进了盥洗室，才从墙上的镜子中看见红肿的双眼。 她扯出难看的笑，盯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出神，好久才离开。 她又换了一身睡裙，关了魔法灯，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而奥托离开邦妮的房间后，去找了劳拉，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劳拉神情紧绷，最后还写了一封信，连夜送走。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风平浪静。 米娅有意给女儿思考的空间，邦妮便也没有去寻她，只是成天窝在房间里，吃饭时才出来。 奥托安慰她别多想，要她多出去玩，可她心里苦楚，根本没心思玩耍。 眨眼，来到枇花节前一天。 邦妮一家正在吃晚餐。 狂欢即将来临，大家放松了许多，米娅还和劳拉喝起了红酒。 今天的主菜，是大卫带着两个儿子在山里猎的孔雀。 亨特正为妻子分烤孔雀肉，就听见屋外有马匹奔跑的哒哒声，和马车行进的哐啷声，接着有佣人来传话，说是明纱的塞班先生来访。 众人一惊，连忙起身迎接，混乱中，劳拉和奥托对视一眼，心里明晰塞班先生因何来访。 只是劳拉心里很惊讶，塞班先生竟然如此重视两家的合作，还亲自前来了？ 等见到来人时，劳拉才恍然，原来此塞班先生非彼塞班先生，来人正是小塞班先生：塞德里克·塞班。 与他同行的还有他的妹妹，莉莎·塞班。 见了面，塞德里克和妹妹向弗雷一家赔罪，“未递信便突然前来，打扰了。” 米娅和丈夫说着“哪里哪里”，迎着塞班兄妹进家。 塞德里克：“事出突然，我与舍妹恐要逗留几天，望弗雷先生见谅。” 大卫一面称“不敢当”，一面热情欢迎。 塞德里克又向众人介绍自己和妹妹莉莎，劳拉也在一旁帮忙待客。 听了他的介绍，米娅和丈夫对视，疑惑他兄妹二人的来意。 一路带着客人进了客厅，闲聊了几句，问过塞班兄妹没有吃晚饭后，一行人又回了餐厅，米娅吩咐厨房紧急又做了些菜。 塞班兄妹很有礼，虽然在场的米娅、劳拉和奥托都看出他心中有事，急着处理，但他仍是等众人都用餐结束后才开口。 “这次前来，是有些话想问弗雷小姐，不知可否与弗雷小姐单独聊聊？” 他用词礼貌但直接，虽是询问，眼睛却紧紧盯着邦妮。 场面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汇聚在邦妮身上，等待她的答案。 邦妮有些懵，却还是点头，于是二人移步露台。 第20章 pearlville 枇花 邦妮和塞德里克相对而坐。 晚风拂过，头顶的魔法灯亮起。 塞德里克并未急着开口，他先为邦妮和自己倒了一杯茶，靠在椅背上，他轻呡一口深色的茶水，抬眼，看着邦妮道：“前几日，我与父亲去索伦谈事，昨天回来，才知科特夫人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他停顿一瞬，似是在打量邦妮的神情，见她脸上只有疑惑，抿唇，他道：“科特夫人写信向我父亲赔罪，婉拒了你我的婚事。” 邦妮惊讶，眼睛不自觉瞪大。 她有些懵，劳拉姨妈去信拒绝了和塞班家的婚事？！ 什么时候的事？ 不对，姨妈怎么知道她不想结婚的？ 她记得没和谁说过啊… 等等，她和二哥说过自己的打算…是二哥？！ 望着她震惊的表情，塞德里克坐直，身体前倾，声音略带忐忑和急切，“有些唐突，但恕我冒昧…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闻言邦妮双手紧握，内心两种；念头在拉扯，换作几天前的她，一定会实话实话，但现在，顾忌着家里和塞班家的合作，她犹豫了。 塞德里克一直看着她，势要她亲口说出答案。 邦妮本来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想到刚刚他说的姨妈去信拒婚的事，她心一下就定了。 既然姨妈已经去了信，那就代表即使拒婚，对家里的生意也没什么大碍。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真诚地道：“是的，我不想和你结婚。” 邦妮：“但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只是排斥结婚这件事而已。” 塞德里克得了答案，心里觉得挫败，原本塞班先生是打算等劳拉回了明纱小镇再商议两家小辈的婚事，但他不想只在家里等待传话，执意要来珍珠小镇走一趟，亲耳听听邦妮的意见。 答案得到了，他本该礼貌起身，和邦妮一同回到客厅，因为他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但邦妮的话让他感到困惑，什么叫排斥结婚？ 作为绅士，本该就此结束对话，但他心有不甘，还是问出了口。 “可以问问，你为什么排斥结婚吗？” 邦妮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她并不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需要被遮掩的，所以她坦然地回答了他。 “第一，我还小，并不想那么快离开家；第二，我对婚姻没兴趣，我并不觉得结婚能让我像现在一样快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渴望自由，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镇，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我想要离开这里，去往广阔的世界看一看。” “这是我的梦想。” 邦妮说完这些，自觉和塞德里克没什么要聊的了，起身同他点头示意，然后离开了露台。 话都说开了，她如释重负，现在，她只想去拷问奥托到底和姨妈说了什么。 留下坐在原地的塞德里克一脸恍惚。 他其实不太懂邦妮是什么意思。 但是梦想，这个陌生的词，让他觉得荒诞。 写在书里的词，从一个小镇姑娘的嘴里说出，只让人觉得异想天开。 他深吸一口气，看来他和这位“梦想小姐”完全不合适。 那么，该去做另一件事了。 他喝掉杯子里温热的茶水，跟随邦妮的步伐，离开了露台。 邦妮回到客厅，刚见到哥哥奥托，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塞德里克也进了客厅，并且请求与姨妈、大卫、米娅和奥托去书房谈话。 虽然疑惑，但奥托等还是和他一起进了书房。 留在客厅的众人面面相觑，只觉今晚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像在梦里。 后续到底要发生什么，众人都不知道，心里不免有些不安。 只有塞班小姐莉莎，拿着一把红色的扇子，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轻轻扇动，似乎并不好奇哥哥要和奥托等人谈什么。 但她的动作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可见她也心神不定。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打开，莉莎率先站起来，往前迎了几步。 奥托等人神情各异，劳拉笑眼盈盈，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大卫和米娅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是一副高兴的模样。 只有奥托和塞德里克一脸淡然。 莉莎急切地看向哥哥，见他微微点头，心里一松，整个人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邦妮和大哥大嫂一头雾水之际，劳拉开口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呐~我就等着秋天再来和姐姐、姐夫贺喜了！” 不等旁人发问，大卫便解开了谜底，他们刚刚在书房里谈好了奥托和莉莎的婚约，定了秋天为他们办婚礼。 邦妮今天收到了惊吓实在是太多了，先是塞班兄妹突然来访，然后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结婚了，最后竟然听见二哥要和塞班小姐结婚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二哥，却发现他眼皮低垂，面无表情。 邦妮无心再听其他人说了什么，她现在只想和奥托单独聊聊。 他和莉莎结婚是为了帮她吗？ 邦妮心里很迷茫，还有一些愧疚。 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被其他人承担，她觉得很难受。 邦妮的不在状态没人察觉，他们都在恭喜奥托和莉莎。 吉祥话一茬又一茬，莉莎羞得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 奥托朝家人拱手，虽然面上并无喜悦之色，但动作得体，塞德里克也一旁微笑。 邦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个晚上的，等客厅的聊天结束后，她到奥托的房间等他。 坐在椅子上等了一阵，奥托才回来。 他一进来，邦妮几步上前，开口焦急，“二哥，你…” 奥托抬手，阻止她的话，“别多想，我比你大，怎么能比你晚结婚？” 邦妮眼眶变红，有些懊恼，“谁会在意你多久结婚啊？”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1节 皱皱鼻子，她继续说道：“要是我没跟你说的话…” “打住！”奥托给了邦妮一个脑瓜崩，“都让你别多想了。” 邦妮捂住头，忍不住瞪他，“本来就是啊！要是我不跟你说的话，姨妈就不会给塞班先生寄信了…” 奥托叹气，拍拍她的肩，“你是我妹妹，你不想嫁的人，谁会逼你？” “和塞班家的合作是很重要，但我还在呢，哪里用得上你？” 邦妮忍不住反驳，“可是他们一开始说的是我啊…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会现在就结婚吗？” 奥托：“邦妮，我得承认，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家里，合作必须成功，你若是不情不愿，结婚后日子也过不好，到时两家反倒结仇。” “我对于结婚对象没有要求，只要孝顺，长相中上，能顾家就好。能跟塞班小姐缔结婚约，是我高攀了。” 邦妮怔愣，呆呆地看着奥托，他的语调没有起伏，说起婚姻这个本该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时，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就像那不是他的人生一样。 奥托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说了这话，他提醒邦妮，“你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一次有我，下一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你不想结婚，妈妈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回去好好琢磨一下以后该怎么做吧。” 邦妮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上床，她对于自己的计划要如何实施一筹莫展。 不管邦妮如何纠结，时间一丝不苟往前走。 ——枇花节狂欢要开始了！ 塞德里克兄妹留在珍珠小镇过枇花节，但事情的进展需要告知父亲，所以一大早，塞德里克就到邮局寄信了。 本来是可以请马夫送去的，但过节期间马夫不工作。 邮局有自动寄信业务，交了钱，就能用魔法阵将信件或包裹传送到指定地点的邮局，然后由使鸟送到收信人手里。 邮局的邮递快速、安全，缺点是价格昂贵，普通人很少会用。 塞德里克不在乎这点钱，生意最重要。 他在镇上寄了信，返回邦妮家的路上，遇到了来珍珠小镇度假的埃里克男爵，他们之前在索伦有过一面之缘。 双方打了招呼，埃里克男爵邀请他下午一起去苏南山里捕猎。 塞德里克应了，还带上了亨特和奥托。 而邦妮也带着莉莎和劳拉到了小镇，参与到小镇的狂欢之中。 枇花节期间，小镇会开放流水席，在广场会有市场，教堂的神父、修士和修女会带领居民向神祷告，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每晚还会在广场燃起篝火，人们载歌载舞，彻夜不眠。 年轻人出了门，大卫身为村长，得去组织村里的欢庆，米娅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也跟着他一起。 * 热闹的气氛刺激着阿扎列尔的神经。 人们同家人一起上街过节，到处是欢快的笑容，温馨的画面，让他不禁感到孤单，所以他没忍住，还是上山去找薇妮了。 他并不知道薇妮具体的住址，山里很大，一个一个地方找很浪费时间，他便去找了叔叔麦肯，看了留存在市政厅的地契，确定了大致方位后，他就带着帐篷等物出发了。 一路挺顺畅的，路上遇见一群人捕猎惹到了熊，他还出手救了几个。 领头的一个叫埃里克的说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要请他到自己的庄园做客。 阿扎列尔急着赶路，婉拒了他，只要了几袋金币当做酬谢，了了这份“恩情”。 跟在埃里克身后的人暗叹他把握不住机会，骂他愚蠢。 阿扎列尔远离了这群人，忍不住化为原型在山林中奔跑，他迫不及待想见到薇妮啦！ 第21章 pearlville 山谷 阿扎列尔并不知道薇妮的山谷具体在哪儿，但当他在某处山谷发现了魔法屏障时，心下了然，就是这里了。 来找薇妮是一时兴起，真到了，他反而有些胆怯。 薇妮是一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不喜欢旁人接近。 说实话，她会答应他的追求实在是出乎意料。 阿扎列尔虽然说是追求她，实际只想让她开心一些。 对他来说，能陪伴在她左右便是幸事，从不奢望其他。 但上天保佑，让他能光明正大待在薇妮身边，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谨慎行事。 所以他没有试图以“惊喜”的名义去打扰薇妮的独处。 他围着山谷走了一圈，选定了一处合适的位置，卸下行囊，扎了一顶帐篷，住了下来。 整个枇花节期间，他都默默守在山谷外。 每天清晨，他会站在帐篷前眺望山谷，试图从葱郁的植物中探寻薇妮的踪迹。 虽然知道这是枉然，魔法屏障隔绝了山谷中的光景，他什么都看不到。 可只要一想到心爱的姑娘就住在眼前的山谷中，他就感到满足和幸福。 这个过程大约会有半小时。 结束后后他会去晨练，再给自己做一顿简易的早餐，接着进入山林打猎。 他并不会带走很多猎物，做饭、打猎等都是打发时间的活动，他只是需要这些机械化的琐事来感受时间的真实存在，避免自己陷入“这是梦境”的混乱。 接着，他会品尝山林里的水果，看看这个时节盛放的花朵，闻闻它们是否芬芳。 做完这些，一个上午的时间流逝，他回到扎营的地方，不吃午饭，拿出自己带来的材料，做些店里订单，也为薇妮做些小玩意儿。 给薇妮的东西，他每一天只做一样，但每天都不重样。 黄昏时刻，他又站到帐篷前，远眺山谷。 直到太阳落下后，他才开始修炼。 养父去世后，他修炼荒废，只想随波逐流，可他遇见了薇妮，他想要守护她。 没有足够的实力，恶龙也守不住宝藏。 从现在开始，他要更加努力，为了更好地守护自己的爱人。 * 阿扎列尔的到来，薇妮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很好奇他的动作，便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原本以为他会直接来找她，结果这小熊只是默默守在山谷外。 不得不说，他的选择，让薇妮原本浮躁的心踏实不少。 她的性格果断，不喜欢的人不会给接近的机会，但决定接纳的人，也不会扭捏排斥。 所以她决定离开山谷，去往山林采一束花回来。 清晨，薄雾氤氲，山谷的魔法屏障泛起涟漪，一道人影从中走出。 她穿着鹅黄的长裙，长发罕见地挽在脑后，用一条浅黄的蕾丝发带装饰。 看见她的瞬间，阿扎列尔心里一惊，下意识躲开，不想她看见自己。 若是薇妮知道他这么急不可耐守在她家门口，会被厌恶的吧？ 他的动作迅捷，但薇妮本就是奔着他来的，怎会错过？ 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小笨熊… 既然不想见，那就不见了。 她脚步不停，朝着山里走去。 阿扎列尔疑惑，她去山里做什么？ 心里担心，他悄悄跟上去。 薇妮的山谷在苏南山深处，这里的山道并没有专门修缮过，都是人们走多后形成的。 她一边走，一边拂开垂下的树枝。 薇妮记得当初来选定山谷时，曾路过了一片山坡，开满了一片五彩的郁金香，她回想着路线，慢慢走向那片山坡。 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她前进的路上，走过一道大弯，前方豁然开朗，阳光下，开得灿烂的郁金花海出现在眼前。 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生命力带给心灵巨大的振动，无法用言语形容，薇妮站在那，看着面前娇艳的花朵，突然觉得，没有那一刻能比此刻，带给她如此强烈的，“她正活着”的感受。 清风带起叶片沙沙，郁金香花海翻涌，薇妮缓步走近，抬手触摸，花瓣顺滑若丝绸。 薇妮笑着走进花海，淡淡的清香将她笼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巡视这片漫无边际的花海，她挑了一丛粉色的，将它们连根拔起，准备带回山谷。 原本她只是想摘一束回去，放进花瓶观赏，可看见了它们生机勃勃的样子，她不忍再见到它们被采摘后的提早凋谢。 没有多待，她带着花返回山谷。 山中静谧，阿扎列尔偷偷跟在她身后，时不时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尽管他很克制，也特意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她知道，他在身后。 薇妮将这一丛粉色郁金香栽在木屋前方。 她回头打量这片只有松树和灌木的山谷，头一次觉得单调。 或许可以多移栽一些花，她想到。 第二天，她踏出山谷时，看见了一丛蓝白小花。 它们被人连根带起，用一块黑布包裹住根部，立在路边。 薇妮的脸上不自觉挂上了微笑，她抱起那束花，再次前往郁金花海，这一次，她带回黄色的郁金香。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次离开山谷，都会收到一丛花，这些花的花型很小，不重样，颜色也没有重复。 此外，她收到了装在竹筒里的浆果，都是时令的，味道酸甜可口。 这样的日子，她和阿扎列尔都乐在其中。 八天时间转瞬即逝，还有一天，枇花节狂欢就结束了。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2节 薇妮抱着今天的白色郁金香和阿扎列尔带给她的一丛蔷薇、一竹筒树莓，准备进入魔法屏障。 跨进屏障前，她脚步停顿，开口道：“不和我见一面吗？” 阿扎列尔没料到她会和他说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正打算回答，就听见她说：“算了。” 接着，薇妮拿出一只木制手牌，留下一句：“带着它进来找我。” 抬脚穿过屏障，回了木屋。 她将竹筒搁在桌上，抱着两丛花出了木屋，准备移栽。 阿扎列尔没让她多等，她刚刚找好位置，他便进了山谷。 这是第一次，有人进入薇妮的山谷，这片她视为秘密空间的地方。 阿扎列尔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藏匿在树林中的木屋。 木屋不大，看起来小巧精致；有两层，墙壁上挂满爬山虎藤，屋顶铺满苔藓；以木屋为中心，四周种着彩色的花丛。 阿扎列尔着迷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觉得他的女巫就像传说中的精灵一样，住在奇境。 其实在他去过的所有地方里，薇妮的山谷并不算奇巧，连景色都只是平平无奇，但一想到这是爱人选的地方、亲手建造的房屋、亲自栽种的花朵，他就觉得这儿哪里都好，处处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咔嚓——” 他听见薇妮用铲子挖地的声音。 回神，连忙上前帮忙。 “我来吧，你歇会儿。” 阿扎列尔接过薇妮手中的铲子，吭哧吭哧挖坑。 他力气大，干活麻利，很快就挖好了土坑。 “这里要种哪一个？”他问。 薇妮指了指白色郁金香。 他点头，小心把一整丛花放进坑里，又把挖开的土填回去。 盖上最后一铲土，薇妮为花丛施了魔法[复苏]，让这些娇客能够安心住下。 天气炎热，阿扎列尔又是毛发厚重的兽人，此时活动一番后，汗水顺着额际滑落，他抬手，用袖子随意擦去，然后又撸起袖子散热，露出肌理分明的手臂。 他又问：“那另一丛种在哪里？” 他黑色的瞳孔里，眸光滟滟，神情期待，像忠诚的小狗，等待主人的吩咐。 薇妮的目光落到他点点汗湿的袖口，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他，“擦擦汗。” 阿扎列尔受宠若惊，“给…给我吗？” 薇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好…”他双手近乎颤抖地接过她的手帕，却舍不得拿来擦汗。 薇妮在他接了手帕后，就转身，带他去种蔷薇的地方。 趁薇妮背对之际，阿扎列尔将手帕收进胸前的口袋里，怕薇妮看出他没用手帕，又用自己的袖子擦干额头和脖子的汗水。 心里有些懊恼，早晨用了手帕后，他就洗了，现在还挂在帐篷前晾干，早知道今天能来见薇妮，就用魔法烘干了，薇妮会不会觉得他用袖子擦汗太粗鲁，然后讨厌他… 不过要是他自己带了手帕，薇妮就不会把自己的手帕给他… 得了手帕好开心，但是薇妮真的不会讨厌他吗… 他胡思乱想时，脚步一刻不停跟随薇妮来到木屋背面。 薇妮在墙壁前停下，指着墙角对阿扎列尔说:“蔷薇种在这。” 阿扎列尔：“好，包在我身上！” 然后又干劲十足地挖坑、种花，等薇妮给它们施加魔法。 种完花，薇妮带着阿扎列尔进家。 阿扎列尔有些紧张，进门前还给自己用了个清洁魔法。 从大门处看，一层的摆设不多，只有一个占据半面墙的壁炉、两只单人沙发、一个小圆桌、一个躺椅、通顶的书架和一个藏在角落的楼梯。 但走近，阿扎列尔发现书架后是薇妮的床，角落的楼梯连通地上两层和地下。 并且这个家没有厨房。 薇妮让他坐到沙发上，问他：“要喝茶吗？” 阿扎列尔摇头，薇妮便指了指圆桌上的珐琅水壶，给他拿了一只白瓷杯：“里面有水，渴了自己倒。” 然后窝进躺椅，抱着竹筒吃他摘的树莓。 她没拿他当外人，阿扎列尔却觉得不自在。 第22章 pearlville 木屋 待在木屋里，阿扎列尔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薇妮的气息包围。 房间里，薇妮的活动痕迹很明显，躺椅上有使用过未叠好的毯子，此时被薇妮压在身下；沙发上有看了一半，用书签夹住但未合上的书籍；圆桌上，珐琅水壶旁边还有一只很大的杯子，装着没喝完的清茶… 薇妮吃了几口树莓，觉得躺着不舒服，把身下的毯子抽出来，随手扔到另一个沙发上。 阿扎列尔看着，没忍住起身把毯子叠好。 叠好了毯子，阿扎列尔发现薇妮为沙发铺的羊毛靠毯有些歪，和沙发靠背不对称，他又理了理靠毯，回头，端详自己坐的沙发，没发现什么不妥，才回去坐下。 薇妮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但停下了吃树莓的动作。 她一停，阿扎列尔就察觉了，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忍住…” 双手交握着摩擦，他心里紧张极了，怕薇妮不喜，他又急忙解释：“我是想…” 没等他说完，薇妮问他：“你有空吗？” 没想到是这个转折，阿扎列尔呆呆地点头。 “行，那你帮我打扫一下阁楼吧。” 薇妮搁下手里的竹筒，带着阿扎列尔上楼。 这个阁楼是才建好的，她重新开始阅读后，就决定将魔法戒指中储存的书籍都拿出来。 只是原先她的小屋只有一层，放不下这么多书，所以她重新建了一间阁楼。 从开始建到完工，足足用了两个月，因为藏书很多，她在建这个阁楼时用上了空间折叠魔法。 对一个固定的空间施加魔法[空间折叠]，并且让其稳定长久地存在，需要材料的加持。 原本这样的材料产出条件非常苛刻，可谓是千金难求，但薇妮曾经在实验药剂时，发现了一个配方，这个配方做出的药水可以让普通材料具备空间属性，这一点在植物上更为明显。 当时她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多了不起的发现，后来知道时，也无心追求名利，所以这个配方只有她知道。 这个配方在她心里还没有一本最基础的炼金术书籍重要，当时也没有留下记录，要不是这次要用，她恐怕永远也不会想起自己还曾发现过它。 阁楼建好后，她就把所有书挪到了阁楼里。 因为空间太大，她用了滕类和树类魔法植物做书架。 当时太匆忙，这些植物都还活着。 所以等阿扎列尔跟着薇妮上了阁楼，看见的就是一副群魔乱舞的样子。 阿扎列尔下意识挡在薇妮前面，做出战斗掩护的姿态。 薇妮先是不解，然后反应过来，他这是想保护她？ 很新奇的感觉，她只在十几岁前被人护着，十几岁后，都是她护着别人了。 没想到这只小熊竟然会想要保护她… 薇妮轻拍他的肩膀，“放松些，它们都是我种的，没有危险。” 阿扎列尔这才意识到这是在薇妮的家，不是危险的魔法森林。 他收起架势，但全身肌肉还紧绷着，做好一有意外就立马带着薇妮离开的准备。 他百分百信任薇妮，但从前他在阿瓦隆时，屡屡听见哪位大魔法师驯化的魔法植物或魔兽反噬主人的消息，不免担忧薇妮。 她每天都住在木屋，万一这些魔法植物反噬，岂不是很危险？ 他心中忧虑，但脚步不停，跟着薇妮深入阁楼。 但很快，他发现有些不对劲，阁楼的空间似乎大得离谱。 从屋外估算的面积，他们行走的时间足以横穿整座阁楼，但现在，他甚至无法看到这片魔法植物的尽头。 难道… 他想到了一个从前听到的传闻。 据说在荷拉王城，有一座图书馆在建造时使用了空间属性的魔法植物，看起来不大，实际包罗万象，足有半片大陆辽阔。 薇妮的阁楼，恐怕就是用含有空间属性的材料建造的吧。 阿扎列尔突然意识到，薇妮绝不是他所认为的，孤苦伶仃、实力弱小的女巫。 相反，能拿出价值连城的空间属性材料修建折叠空间阁楼的薇妮，地位足以与荷拉王室媲美。 想明白了这些，阿扎列尔却没有觉得自己被欺骗，也没有多余的想法，他只是欣慰。 ——薇妮实力强大的话，这些魔法植物就算反噬，也绝不能伤害她的性命，她一个人住，他也能放心些了。 但同时，他心里不可避免地再次涌起了满腔的自卑。 如此强大的薇妮，怎么会看上他这只无权无势、家底薄、实力弱还是最不受人类欢迎的兽人呢？ 把他和薇妮放在一起比较都会让人觉得荒诞，他根本配不上她。 可是，薇妮确实给他传了信，说她答应了… 她会骗他吗？ 但他有什么可图的？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3节 阿扎列尔扪心自问，除了这一身能入药的兽人的皮囊外，他再没有什么值得薇妮筹谋的。 他苦笑，就算这一切都是谎言，就算他有所察觉，但他还是那样无可救药地爱着她… 她要什么尽管拿走，只要…能见到她，陪伴在她身旁，哪怕只有须臾的温情，哪怕贪恋的这一丝温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也心甘情愿。 阿扎列尔带着悲壮的心情，跟随薇妮的脚步，一路走到阁楼核心位置。 阁楼的核心是一颗巨大的榕树，无数气根垂下，将树干包裹。 离榕树越近，阿扎列尔心里越不舍。 他贪婪地望着薇妮的背影，若是下一刻就死去，死去前能将她的身影装进眼睛，也算值得。 薇妮在树下停住，转头，看着阿扎列尔道：“阁楼的书还没来得及整理，你有空的话，就帮我一起整理吧。” 说着，她的右手发出一道魔法光束，射向榕树。 一时间，榕树光芒大盛，一颗青色的魔法光团从中飘出，落到薇妮手上。 薇妮将这个光团交给阿扎列尔，“这是阁楼的控制权，可以用它辅助整理。” 顿了一下，她补充道：“能做多少算多少。” 说着她似有些过意不去，抿唇，“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打下手。” 然后站在旁边等阿扎列尔操作光团。 她拥有的书很多，但都在魔法戒指中杂乱堆放，所以这一次将它们挪出来时，她专门整理了一番。 工作量巨大，完成后她觉得疲惫，没来得及给每一株植物书架打上标记，就回到一楼休息了。 她在时，迫于实力，这些植物一动不敢动，只能任由她摆弄，她就忘了这些植物是活的，能自由移动。 休息的这一晚上，这些植物随着本能变换了扎根的地方，它们甚至因为习性不同，彼此交换了承载的书籍。 这样一来，之前整理好的书籍全部被打乱了顺序。 虽然书上有记号，但是书架和书全都乱成一锅粥的情况让她焦头烂额，根本无从下手！ 这几天她找书都是通过记号直接传送，但这些书看完后她根本找不到对应的书架，只能把它们留在一楼的书架或者实验室里。 为此，她最近都不能畅快阅读了。 本来她没想让阿扎列尔帮忙的。 但他进了家就神经紧绷，浑身不自在。 她见了，就开始思考如何让他放松些。 正想着呢，就发现他帮忙收拾了沙发。 想到在小镇的时候，他就是擅长收拾店里的人，她便想干脆请他帮忙算了。 有事做就不会紧张了。 所以带着他到了阁楼。 阿扎列尔眼神迷茫，薇妮看了觉得有些心虚，毕竟这活儿真不好干。 接了光团，阿扎列尔一边不停抬头看薇妮，一边运转魔力，接管阁楼的掌控权。 他探查后发现，通过光团，他可以移动阁楼所有植物，并且将植物上放置的书籍交换位置。 但是他对薇妮要他做的事还是一头雾水。 见状，薇妮只好将前情一一说明。 听完她的话，阿扎列尔：所以那叫我来这是为了让我帮忙整理书架？不是想要杀死我？ 他心里不由羞愧。 薇妮真心待他，他竟怀疑她的用意？ 他真该死啊！ 不行，他得弥补薇妮！ …就从好好干活开始！ 阿扎列尔问过薇妮书籍的分类意见后，就斗志昂扬地开始了整理工作。 期间薇妮看他辛苦，迟迟不让她帮忙，还自动请缨，但被他拒绝了。 好不容易薇妮有事想到找他帮忙了，他可得好好表现。 * 转眼三小时过去了，出乎意料的是，阿扎列尔竟然将整座阁楼整理好了！ 薇妮惊讶，他还挺厉害。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阿扎列尔问她晚餐吃什么，薇妮说不吃。 他皱眉，没说什么，喝了一杯水后跟她告别。 他走后，薇妮到实验室做了几组实验，全都失败了。 她习以为常地放下试验的材料，返回一楼。 自从上次发现魔咒与材料不符后，她调整了很多次设计，均未成功。 所幸那段时间她和阿扎列尔关系渐近，他常常帮她卖面包，减少了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机会，她也不是那么急着要将傀儡小面包做出来了。 现在她每天更多的时间会拿来看炼金术相关书籍，实验只是常规做几组，慢慢寻找正确的搭配。 屋内灯光昏黄，薇妮坐在躺椅上，拿了之前没看完的书继续看。 正看得入迷，有人敲门。 “咚咚！” 薇妮疑惑，能进山谷的只有阿扎列尔，只是这个时候他怎么会来？ 第23章 pearlville 花海 打开门，薇妮看见抱着锅出现在门口的阿扎列尔。 他举起锅，笑容灿烂，“我做了炖菜，吃一些吧。” 薇妮怔，他竟然回去做了晚餐？ 很奇怪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投喂她很有执念，但这样的关心，已经阔别许久了。 有些无错，但薇妮还是让开了位置，让他进来。 他不止带了菜，还带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 家里原本的那张圆桌很小，只放得下水壶和两只杯子。 他从魔法戒指中拿出一张原木方桌和两张椅子，“来的时候只带了这张桌子，今天先凑合用吧。” 他让薇妮先坐下，自己往桌上摆东西。 时间紧，他只做了一个炖菜，蒸了一锅米饭，然后到林子里摘了一篮子枇杷。 他拿出两只彩瓷海碗，它们看起来很新，碗中有彩色线条装饰；他在碗中舀了米饭和菜肴，将金线的那只放到薇妮面前，绿线的那只放在自己面前。 配套的餐具上也有相应的颜色点缀。 “好了，可以吃啦！” 阿扎列尔落座，他和薇妮面对面，而这一次，他可以光明正大盯着她看。 他的心情雀跃，嘴角不自觉上扬。 两人没有说话，安静地吃着晚餐。 阿扎列尔炽热的目光并没有给薇妮带来困扰。 她神情自若，只是心里觉得小熊有点粘人。 但粘人什么不好？ 气氛温馨，晚餐结束后，阿扎列尔依依不舍。 他慢吞吞收拾东西，迟迟不愿离去。 见状，薇妮随手从书架中抽出一本炼金术基础样式给他，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书。 不过薇妮很认真，阿扎列尔却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看她。 灯光下，薇妮的面容朦胧，但他可是熊兽人！ 熊的夜视能力很强的，他可以清晰看到她的一切。 每一次阿扎列尔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时，都觉得心中安宁，他想，若是此刻薇妮反悔，不让他再陪伴左右，他也绝不会放手了。 实在看不进书，他干脆合上书页，拿了一只缠枝绿的盘子，开始处理枇杷。 担心自己的手不干净，他用魔法将枇杷去皮去籽，只留下果肉，整齐放置在盘子里，又配了一把叉子，将它们一起轻轻地放到薇妮身旁的小圆桌上。 薇妮听见动静，看到他的动作，朝他微笑，右手拿起叉子开始吃。 她的心神全放在书上，吃枇杷的动作缓慢，经常把一块枇杷肉咬了一口就放回盘子，隔好一会儿才将剩下的那些吃掉。 大概吃了半盘子，她不吃了，把叉子搁在盘边，随口说一句：“你吃吧。” 又去看手里的书，阿扎列尔拿起盘子，红着脸，用同一把叉子吃完了剩下的枇杷。 只是那书是彻底看不下去了，他还悄悄换到了离薇妮更近的沙发，痴痴望着她，心里惊叹的声音不断冒出。 她好乖啊，好可爱… 好想一直看着薇妮… 夜深了，树林里蝉鸣不断，阿扎列尔理智告诉自己，必须得走了。 离开前，他有些心事重重，明天枇花节就结束了，以后他还能到山谷来找她吗？ 薇妮送他出门，挥手告别，她说：“明天晚点来。” 房门吱呀合拢，阿扎列尔笑弯了眼，转身，哼起了欢快的小调。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4节 回去后，阿扎列尔激动得睡不着，好在他不需要睡眠也能神采奕奕。 所以他干脆不睡了，爬起来又做了些东西，然后修炼一会儿，等四周开始起雾，他离开营地，到山里打猎。 这一次他目标明确，猎了一只山鸡，就地采了些香料和野菜。 回来后，他用少量香料将山鸡清炖，做了野菜团子，还拿了从小镇带的面粉做了些面条。 等到阳光照耀，山里温度开始上升，他用鸡汤煮了面，带着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早餐去往山谷。 薇妮的山谷很大，外围是一圈松树林，林中有一些不知名的灌木，到靠近木屋的地方，小草和苔藓铺满了土地，松树和灌木只有零星。 现在木屋周围栽了一圈花，薇妮很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小朋友，每天清晨都会来查看它们的情况，为它们浇水、施肥。 阿扎列尔来时，她正在查看昨天种下的白色郁金香。 “你来了？”薇妮和他打招呼，“先进屋吧，我去看看蔷薇。” 阿扎列尔点头，眼睛不舍得从她身上挪开。 但他想要薇妮一回家就能吃上早餐，看了一会儿还是回了木屋。 薇妮没有关门，阿扎列尔推开半掩的房门进了屋子，又将昨晚的桌椅拿出来摆好，然后把早餐放好，施了一个保温的魔法。 做完这些，薇妮还没回来，他又出去找她。 薇妮在木屋后，蹲在昨天种下的那一丛蔷薇面前。 薇妮：“魔法种的蔷薇很娇弱，环境一有变化就会枯萎，没想到这个特性普通种蔷薇也有。” 阿扎列尔走近，发现昨天还娇艳欲滴花朵竟然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 薇妮感叹：“复苏魔法对魔法种蔷薇没用，现在看来，对普通蔷薇也没用。” 阿扎列尔惊讶：“魔法竟然也没用吗？” “嗯。”薇妮起身，又施了一个魔法，阿扎列尔看着她的动作，竟没认出这是个什么魔法。 魔法释放完毕，薇妮起身，“现在就看它的了。” 转身，她走在前面，“好了，走吧。” 她打算换一身衣服，再和阿扎列尔去山里采郁金香。 进了家，看见多出来的桌子，和桌上的早餐，她没觉得出乎意料，虽然不知道阿扎列尔的执念，但她知道，只要他在身边，她就有一日三餐。 反倒是阿扎列尔有些不好意思，“来得急，没给你带花，但是…” 他急忙掏出一个竹筒，“早上在林子里发现了草莓，我摘了些带给你。” 薇妮接过竹筒，笑着说，“谢谢小阿扎。” 阿扎列尔瞬间脸红，她、她叫我小、小阿扎？！ 呜呜呜呜，老婆，我不小！！ 阿扎列尔委屈，但是薇妮已经坐下来，开始吃面了，见他不动，还问他：“怎么不吃？” 他只好乖乖坐下陪她吃东西。 吃完早餐，他们前往山坡。 山道上，两人并肩行走，阿扎列尔心跳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肩膀时不时接触分开，他有些心猿意马。 试探性地伸出手，寻向薇妮的手。 一股炽热贴上来，薇妮手指微颤，控制自己想要一把将人甩出去的冲动，她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握住，然后十指交扣。 滚烫的悸动从指尖蔓延到心脏，薇妮再一次确定，自己动了情。 薇妮没有拒绝他，脚步也无意识慢了下来。 鸟儿从身后的树林飞跃天际，阿扎列尔将薇妮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已经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整个人的感官只剩下那只又小又软的手。 老婆乖乖让他牵，好可爱！ 想亲… 只是想想，他就觉得自己浑身发烫。 无知无觉中，两人走到了郁金花海。 花粉的气息让阿扎列尔收回思绪。 他转头，温声询问：“好像只剩下紫色郁金香没带回去了，今天摘它们吗？” 薇妮点头，环视一圈，她选定了一丛紫色郁金香，二人朝那边走去。 今天天气格外好，阳光下的郁金香仿若披着金纱，站定在紫色郁金香前，阿扎列尔意随心动，俯身，在薇妮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薇妮惊愕抬头，只看见一只从头红到脚的小熊，埋着头拉她往前走。 轻柔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额头，薇妮伸手触摸，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小熊，害羞归害羞，胆子一点也不小。 阿扎列尔和薇妮都没有移栽的经验，所以采花时都是用魔法将花束连根带起。 将这一丛紫色郁金香带走，阿扎列尔左手抱花，右手与薇妮交握，开开心心地回了山谷。 种花时，他们没用魔法。 阿扎列尔蹲在地上，仔细为花丛盖上最后一捧泥土。 “好了。”他转头，示意薇妮可以来给花儿施加魔法了。 薇妮走近，阿扎列尔还蹲在跟前，她突然起了玩心。 弯腰，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上抬，打量片刻，满意点头：“不错。” 然后赏赐般给了他一个亲吻，在唇上。 阿扎列尔瞬间瞪大双眼：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看见红透了的小熊，薇妮轻笑，眼睛里满是趣味，耳根却不自觉染上红晕。 起身，她瞬发[复苏]，丢下开心到爆不知所措的阿扎列尔，回了木屋。 她一离开，阿扎列尔连忙起身去追，“老婆…薇妮，等等我！” 接下来的这一天，他们都在木屋度过。 平淡到有些无聊的时光，被按捺不住的亲密填满。 面红耳赤的只有纯情小熊。 女巫小姐习惯将情绪埋在心底，只有无法掩盖的身体反应彰显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夜深了，阿扎列尔要离开了，他比昨天还要不舍。 明天，他得回一趟小镇，有客人定了东西要来取。 临走前，他拉着薇妮的手恋恋不舍，“我明天还要来的，只是会晚一点…” 薇妮点头，表示知道。 他有好多话想说，可他怕薇妮嫌他腻乎，只敢牵着她的手凝望她，许久才迈开腿。 第24章 pearlville 来客 阿扎列尔在营地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起来后，摘了一束花和一些野果，用篮子装着放到木屋门口，才回小镇。 先打扫一番积了灰尘的屋子，将今天客人要来取的东西从后院拿到店里，再打开大门营业。 等了一会儿，客人没来，他就先去了后院，把枇花节之前的订单整理归纳，按照时间，从易到难开始制作。 节后第一天，没什么生意，他在后院忙了大半天，等客人取了东西离开后，就关了店回山谷去见薇妮。 过了几天白天开店、傍晚去见薇妮、晚上住在山谷外的日子，阿扎列尔忍不住问薇妮什么时候回小镇。 前几天的实验有了进展，薇妮正忙着呢，暂时回不了，便说再过几天。 阿扎列尔提议帮薇妮打扫面包坊的卫生，再提前去杂货铺采买做面包的食材。 薇妮乐得不与人打交道，同意了他的请缨。 于是转天，阿扎列尔先去面包坊打扫了卫生，然后到杂货铺买了些面粉和时令的蔬果，把东西放到面包坊二楼，施下一个保鲜魔法后，才回手作店营业。 这几天里邦妮来过一次面包坊，发现薇妮没来就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米娅说了些什么，邦妮第二次再来，发现面包坊还是没开门后，径直来找了阿扎列尔。 “薇妮什么时候回小镇？”她问。 阿扎列尔答：“还要过一段时间。” 邦妮沮丧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那我过几天再来。” 结婚风波由二哥奥托帮忙解决了，但邦妮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若不想结婚，想要离开小镇，到外面广阔的天地看看，就得尽早和家人坦白。 枇花节狂欢第三天，姨夫传信说生意伙伴来访，姨妈便和塞班兄妹一起离开了珍珠小镇。 从他们走后，邦妮就在思考该以什么方式让家人接受自己的想法。 她能预想当她的话说出口，家里会迎来怎样的风波。 这或许会是家里人轻松度过的最后一次枇花节，邦妮不想打断，所以她决定节后再向家人坦白。 虽然她早已做好了决定，但内心还是不可避免的惶恐和迷茫，她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给予她反抗力量的人——薇妮。 但薇妮从不在小镇过枇花节，想见她得等一等。 煎熬的枇花节过后，邦妮迫不及待来寻薇妮，往常薇妮会在枇花节结束后的第五天回到小镇，但这一次她迟迟没有来。 很快，社交季就要到来了，到时妈妈会为她的婚事奔波，而最近她已经开始陆续收到邀请函了。 她不能再拖了。邦妮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5节 从手作店离开，邦妮去农场找了二哥，“我决定今晚说。” 奥托点头，“行，那我晚上回去一趟。” 邦妮想到晚上自己要做的事，有些胆怯，央求他，“二哥，你早点儿来。” 奥托应下。 邦妮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些。 她又去找了家里其他人，叫他们晚上回来吃饭，讲定后才回家。 天气热，厨房做了野菜沙拉，邦妮知道今天过后家里将不再安宁，她心有歉意，主动起身给大家分沙拉。 接过她递来的碗，凡妮莎笑着问，“邦妮今天要和我们说什么呀？” 陡然听她提起这个，邦妮心中一跳，勉强挤出笑，“先吃饭吧，一会儿再说。” 凡妮莎好奇，还想追问，奥托岔开了话题，跟亨特和大卫聊起了春小麦的收获情况。 米娅似有察觉地看了兄妹俩几眼，心里清楚，恐怕邦妮要说的事不小。 晚餐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只有亨特夫妇和大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客厅，看着邦妮，等她开口。 “说吧，到底什么事。”米娅问。 邦妮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道：“我想好了，不结婚了。” 凡妮莎疑惑：“什么不结婚？” 大卫皱眉，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说之前的那桩婚事？想也结不了啊。” 亨特下意识接话：“为什么结不了？” 大卫脱口而出：“因为…” “好了！”米娅打断他们的对话，神情严肃地望着邦妮，“你想清楚了吗？” 邦妮鼓起勇气：“妈妈，我想清楚了。” 米娅勃然大怒，站起身，“想清楚了？！我看你是想糊涂了！” 大卫等一头雾水，不知道母女俩打什么哑迷。 米娅接着道：“其他不用再说，我告诉你，你那是痴心妄想！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等我和你爸爸为你定好婚约，明年你就嫁出去！” 邦妮反驳：“凭什么？我不想嫁人，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米娅指着她的鼻子，怒道：“女子嫁人天经地义！” “什么叫天经地义？！不嫁人怎么了？薇妮没嫁人，照样活得好好的！” “好啊，”米娅怒极反笑，“我说你怎么不想嫁人，原来是放你接近她，养大了你的心！你要她比？你配和她比吗？她是女巫，你只是一个村长的女儿！” 米娅的话宛如锥心之匕刺激邦妮的心，她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普通人和女巫的差别，但和薇妮相处的过程中，她并没有感觉到薇妮有看不起她。 薇妮的性格虽然喜静，但她从不认为普通人是什么地位低下的存在。 可笑本该身为上位者的薇妮没有看轻任何一个人，下位者却在无底线贬低自己。 她想起了薇妮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样子，像是汲取到了力量，她恢复了冷静，没有大吼大叫，坚定地看着米娅，宣告她的意志：“我不会结婚，我会离开小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米娅气极，“我到要看看你这骨头有多硬！” 邦妮被关了禁闭，这一次，米娅断了她的食水。 本来应该帮忙劝劝米娅的奥托，没来得及开口，母女间短暂而剧烈的第一次交锋就已结束。 他毫无用武之地。 直到邦妮被关回自己的房间，大卫和亨特夫妇才意识到，刚刚邦妮说了多么离经叛道的话。 彼此震惊地对视，彻底放下了为邦妮求情的打算。 就这么过了两天，奥托终于找到机会去见邦妮。 他悄悄给邦妮带了食物。 兄妹俩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邦妮接过奥托拿来的面包狼吞虎咽，吃了两口，噎住了，奥托连忙把牛奶递给她。 填饱了肚子，邦妮先将多的食物放好，才坐回到奥托身边。 奥托看着短短两天就瘦了两圈的妹妹，有些心疼，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邦妮抱住他的胳膊：“二哥，你帮我一个忙。” “我劝不了妈妈。”奥托以为她要自己当说客，提醒她。 “我知道，”邦妮从床头拿出一封信，“我只想你帮我递个消息。” * 经过几天的实验，薇妮终于确定了魔咒和材料无法兼容的原因。 魔咒蕴含的[信息]太多，目前她采用的是压缩的方法，但这样整个魔咒的[重量]就超标了，现存的所有材料都无法承载。 想要解决这一点，她必须改变魔咒储存[信息]的方式，并且优化魔咒运转的路线。 这些工作繁琐，一时之间无法解决，所以薇妮暂缓实验，准备回到小镇开店。 早晨，阿扎列尔送了早餐来，两人吃完后才离开山谷。 山道上，阿扎列尔牵住薇妮的手，两人说着话。 阿扎列尔问：“中午吃了饭再回家吧？” 薇妮思考片刻，“行。” “那今天想吃什么？” “随便吧…”薇妮兴致缺缺，她正想着今天要做什么面包。 “好，”阿扎列尔笑，“昨天我去买了菜谱，据说是近期蒂克王国流行的。一会儿选几道做给你尝尝。” 薇妮点头，一阵风吹来，吹起她鬓侧的发丝盖在面中，阿扎列尔伸手，勾起她的头发别在耳后。 薇妮抬头看他一眼，将手握得紧了些。 进了面包坊，阿扎列尔到二楼拿食材，他本想帮着薇妮做面包，但她想自己动手，拒绝了他。 节后开店第一天，一切风平浪静，邦妮并未来面包坊。 午后吃完饭，薇妮回了山谷。 手作店有客人要来，阿扎列尔要多等一会儿。 等客人取了东西走了后，他合上大门，准备把手里的东西收拾完就回山谷。 “吱——” 门被推开，阿扎列尔抬头，看见了几道出乎意料的人影。 最前面的男人看见阿扎列尔的身影，瞬间心安，激动地几步上前抱住他。 “副队！” 阿扎列尔震惊：“你…你不是带着奈特儿回老家了吗？” 男人叹气，将躲在妻子身后的小女孩牵出来，“说来话长…” 半小时后，阿扎列尔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果断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别想太多。” 男人嘴唇嗫嚅，艰涩开口：“我们…被通缉了…雷特骑士很快就会来，不能落户的话，躲不了多久…” 阿扎列尔拍拍他的肩，“镇长是托克的弟弟麦肯，别担心。” 看向窝在奈特儿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姑娘，阿扎列尔声音放轻了些，“一路奔波，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找麦肯。” 将这一行三人安顿好后，阿扎列尔才回了山谷见薇妮。 第25章 pearlville 银月 傍晚山谷，阿扎列尔进了家，从魔法戒指中取出一张核桃木方桌，和两张带靠背的椅子。 他特意量了尺寸，没有做得太大，放在木屋里刚刚好，不会显得拥挤。 布置好餐桌，他到薇妮跟前，“其实…我还做了一样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然后再决定换不换，可以吗？” 薇妮也有些好奇，便点头答应了。 阿扎列尔从魔法戒指里又拿出来一张长沙发。 依然是核桃木做的，用了羽绒填充，比薇妮现在用的两个沙发软了很多。 米白的色调一下让屋子明亮了许多，和屋子里的装潢也不违和。 薇妮还挺喜欢的，同意了更换沙发。 只是原先的那两个沙发怎么办？ 她想了想，决定把它们挪到阁楼去。 现在阁楼的书已经整理完毕，藏书量也算得上一个小型图书馆，不如装几盏魔法灯，再布置一个读书角，往后阅读也方便些。 阿扎列尔听罢她的想法，问她想要给读书角添置些什么，他来做。 两人搬了沙发后，一边说着如何布置阁楼，一边吃晚饭。 饭后，阿扎列尔收拾了餐具，又去给薇妮准备饭后水果。 现在正是荔枝成熟的时节，今天在杂货铺看见后，他就买了一些带回来。 荔枝洗净，他剥皮去核，用木纹陶瓷的盘子装好，放上配套的叉子，拿着去找薇妮。 今天新换了沙发，薇妮有些新鲜感，就坐在沙发正中央看书。 小圆桌放在躺椅旁边，距离沙发有一段距离，阿扎列尔端着盘子来，却没地方放。 他干脆坐到薇妮身旁，自己端着让薇妮吃。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6节 坐下几秒，薇妮对他的到来没反应，他便往她身边挪了挪。 两人离得近了，阿扎列尔身上炽热的温度传来，薇妮才察觉他的存在。 转头看阿扎列尔，他满脸笑意，把手里的盘子往上举了举，“吃点荔枝吧？” 薇妮点头，见他端着盘子没有放下的意思，她合上了书页，伸手接过盘子来吃。 阿扎列尔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还盼着薇妮沉迷读书，他能为她捧盘子呢~ 薇妮一口一个香甜多汁的荔枝，阿扎列尔同她说起了下午的事。 十二岁，养父托克带着他离开珍珠小镇，前往阿瓦隆时，建立了一个赏金猎人小队，队伍不大，来来去去维持在六个人的规模。 下午来找他的男人叫阿廖沙，是小队的成员之一。 两年前的一次任务，小队被对手暗算，只有他和阿廖沙活了下来，养父托克、阿廖沙的妹妹萨莉亚和另外两个队友不幸丧命。 脱离了危险后，阿扎列尔和阿廖沙潜伏在暗处，伺机为亲人和队友报仇。 那是煎熬的、提心吊胆的两年。 终于在今年，他们完成了复仇。 手刃仇人后，两人在阿瓦隆分开，返回各自的家乡。 阿廖沙的妻子奈特儿是个普通人，没有魔法，但她陪伴阿廖沙度过了最痛苦的日子，所以回到家乡后，两人就结婚了。 那时阿廖沙还给阿扎列尔寄了信，他回了贺信，还随信寄了一个防护吊坠作为贺礼。 这一次情况紧急，阿廖沙实在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无奈才来寻阿扎列尔。 事情是这样的——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一队雷特骑士奉命清扫处于银月平原内腹的魔兽，深夜路过阿廖沙的家乡：处于平原边缘的村庄赛奇。 雷特骑士团是隶属于大地女神教廷的圣骑士团，通常在蒂克王国东北部及银月平原活动，负责维护这一地区的治安，他们的任务之一，就是铲除人类定居点附近的魔兽。 他们留宿赛奇，并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村里有狼族兽人和人类混居。 打着清除危险的旗号，他们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雷特骑士突然的动手，吓坏了村里的人们，村庄一时混乱不已。 阿廖沙夫妇的邻居就是一对年轻的兽人夫妇，他们结婚才三年，有一个两岁的女儿。 阿廖沙本想救下邻居，但这一队雷特骑士实力强大，动作迅速，最终，他只趁乱救下了两岁的露娜。 六户人家，共三十二口兽人，唯有露娜幸免于难。 可杀了人，雷特骑士还将这些失去生命的兽人拉到村广场，强迫村里的人验明正身，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村民纯朴，愤怒于他们的残暴，瞒下了露娜的存在。 趁这个时间，阿廖沙带着妻子奈特儿和露娜离开了村庄。 但纸终究保不住火，阿廖沙一行来找阿扎列尔的路上，就在中途补给的索伦城发现了他们三人的通缉令。 写了名字，没画像，但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 在珍珠小镇见到阿扎列尔之前，阿廖沙还同妻子商量，若是阿扎列尔为难，那他们就躲进苏南山脉，或者带着露娜去找隐匿起来的兽人王庭。 不过见了阿扎列尔后，他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阿扎列尔同他分析：一来珍珠小镇和银月平原距离远，雷特骑士只有很小的概率会追过来；二来，荷拉王室对待此事的态度暧昧，这也让这场通缉有转圜的余地。 事情发生两个月了，若是真的有心追捕，阿廖沙三人恐怕早就被抓住了，不可能顺利抵达珍珠小镇。 况且骑士团的人手段了然，若真是意外阻挠了追捕，那他们大可以完善通缉信息。 村民不说，他们也能直接读取记忆，得到阿廖沙三人的详细情况。 而不是像现在的通缉一样，只是写了名字，并没有具体年龄和相貌。 这足以说明他们并没有对村民们上刑。 既然没有上刑，那他们三人低调一些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毕竟当时骑士团的行动是自作主张，而荷拉帝国现任皇帝亨利三世继位后，对兽人一族的态度远不如上一任皇帝那样残暴。 这次银月平原的惨案，在发生后没多久就传遍了整片大陆。 大陆和平已久，雷特骑士突然搞出这么一桩惨案，亨利三世心里恐怕也不是很高兴。 荷拉王室对于大陆的控制是超前的，皇帝不赞成的事，其余势力也没有多少胆子敢推进。 如此一番宽慰，阿廖沙三人今晚才安心入睡。 薇妮从他说到银月平原的屠杀时，就停下了吃荔枝的动作。 望着他平静的脸，薇妮忍不住想：他也是兽人，小时候会不会也会经历这些事？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又难过又愤怒？ 放下手里的叉子，薇妮握住了阿扎列尔的手。 她的眼神关注，阿扎列尔心里暖洋洋的，回握薇妮，他语气撒娇：“我让他们住在手作店…我以后就没地方住了…” 薇妮想了想，说道：“那你住面包坊吧，二楼的卧室我没动。” 他将头靠到她的肩上：“可是我想离你近一些…” 薇妮无奈，拍拍他的头，“非要住山里？” “嗯…我想每天早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薇妮叹气，“好吧…那你要不要到山谷里住？” 阿扎列尔“腾”地坐直，双眼兴奋地望着她，“真的？！我真的能住进来？！” 他的脸有些近，薇妮觉得心跳得有点快，不太适应，轻轻推开他的脸，说道：“只是在外面扎帐篷！” 他却不觉失望，依旧很开心，薇妮甚至看到他的瞳孔在放大，“所以真的可以吗？” 薇妮点头，他激动地一把抱住薇妮，“太好了，以后我就能离你更近一点啦！” 快乐是会传染的，薇妮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抱住了薇妮，连忙放开，安静靠回沙发。 只是薇妮看见，红晕爬上了他的脸。 很可爱。 薇妮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 惊讶的眼神看过来，他的脸好像更红了。 像一只红苹果。 轻笑逸出口中，老是处于被动的阿扎列尔终于主动了一次。 他捧着薇妮的脸，在她的唇中落下一吻，然后迅速逃跑。 “我去收拾东西！” 嗯，耳根红透了。 * 第二天，因为心里装着事，阿扎列尔很早就醒了。 他去采了一束花，摘了些野果，做好了早餐，将餐桌摆在了山谷，才去喊薇妮来。 简单的早餐吃过，两人一起到小镇。 阿扎列尔又献了一波殷勤后，才去找阿廖沙一家。 这些日子他没在手作店住，只有中午会做饭，为了食物的新鲜，他没留多少食材，所以他从山谷来时，从杂货铺买了些食物。 阿扎列尔提着菜穿过后院来时，露娜已经饿了，奈特儿在给她喂羊奶。 看见他，阿廖沙赶忙上前接过，看见厨房里薇妮忙碌的身影，他好奇：“那是？” 阿扎列尔咧嘴，声音掷地有声：“我爱人！” 阿廖沙震惊：“你结婚了？！” 阿扎列尔瞬间冷脸：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还在担心会不会被踹，哪敢想什么结婚不结婚… 他不理人，阿廖沙只好讪讪闭嘴，去厨房简单做了三人份的早餐，吃过后才跟着阿扎列尔去找麦肯。 路上，阿扎列尔终于和阿廖沙说话了，只是声音还有些冷，“那个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打算收养她，以后就是我们亲生的孩子。”阿廖沙回答。 阿扎列尔点头，又不说话了。 落户的事出乎意料地顺利。 阿扎列尔只说是以前的队友，孩子不适应老家的气候，打算搬来住，麦肯就二话不说办好了手续。 走前，麦肯要他有空来家里吃饭，阿扎列尔点头应下。 带着这新鲜出炉的一家三口回手作店，阿扎列尔跟阿廖沙和奈特儿介绍小镇的情况，说罢，问他们打算做什么营生。 第26章 pearlville 离开 阿廖沙和妻子对视，彼此都有些迷茫。 见此阿扎列尔便说：“你们就安心先住在我这里，我记得你也会一点基础的炼金术吧？先在我店里过渡一下，再慢慢决定以后的事。” 阿廖沙夫妻俩感激地点头，唯有露娜，懵懂地看着大人们，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年纪还小，刚开始每一天都会哭着找爸爸妈妈，如今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她已经不会再寻找父母了。 只是潜意识里，还记得那个温馨的家，慈爱的父母，偶尔在深夜，也会带着眼泪入睡。 小姑娘的眼睛扑闪，阿扎列尔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她受惊地躲到奈特儿身后。 阿扎列尔勾起一抹笑，“等她大些了，我带她一段时间。” 暗示般的话，阿廖沙听懂了。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阿扎列尔兽人身份的人。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7节 现在露娜还小，等大一些了，身边有同为兽人的长辈教导会更好一些。 四人回到手作店，露娜有些困了，奈特儿便带她去睡一觉。 阿扎列尔领着阿廖沙介绍店里的情况，给他安排任务。 隔壁面包坊，一位熟客上了门。 ——是邦妮。 那天，她请奥托送的信，不是给任何一个人的求救，而是写给妈妈米娅的。 她清楚地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她必须得靠自己解决一路上的困难，别人的帮助只是一时的，若是她连第一步都不能自己迈出来，那她就不会有接下来的第二、第三步。 而不能让家人放心的远行，只是一场自私的出走。 她爱家里的每一个人，所以她不想他们担心。 没有坚持最开始的强硬，邦妮采取了迂回的方法。 她在信里写到：“…妈妈，我清楚地知道您的所有担心，我也知道，我想做的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但是妈妈，我已经有了勇气讲出口，就一定会有勇气去完成。 您或许会说我太过于理想化，但没有亲自去做过，我的理想化永远都会在。您若真的想让我打消这些念头，就让我亲自去尝试一下吧，从如何养活自己开始。 否则，我的意志永远不会更改。 假使您不相信我的坚决，我将用行动说明。…” 邦妮并没有坐以待毙，等待米娅回复的同时，她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她收拾了东西，用衣服和被单系成绳索，等奥托第二次给她送来食物，并告知信已经送到的第二天深夜，用这条自制的绳索从二楼的房间逃离。 她从小路离开村庄，然后进入苏南山，沿着山道往最近的小镇行进。 没有带很多东西或行李，只有奥托带给她的干粮和一只金做的怀表。 这只怀表她打算到了小镇当掉，这样就有钱租马车离开了。 但还没到那一步，她就先被带人来找她的二哥找到了。 “邦妮！”奥托看见她后，面色铁青地上前钳住她的胳膊，“胆子怎么这么大？！大半夜一个人逃跑！” 邦妮没有躲，任由二哥拉着自己上了马车。 “妈妈都急疯了！”奥托略带指责，“大家都很担心你。” 邦妮内心有些愧疚，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二哥，我必须这样。” 奥托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你…是故意的？” 邦妮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妈妈，我不是说说而已。” 奥托叹气，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马车摇摇晃晃，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回到了珍珠小镇。 而这三小时，邦妮走了两天。 马车在家门口停下，邦妮还未下来，便被凡妮莎抱了个正着。 大哥亨特在旁边，看着她，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进了家，站在客厅的大卫眼神复杂，手掌有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妈妈在你房间等你。” 站定在自己房间门口，邦妮发现自己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镇定，突如其来的慌张席卷了她的心。 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才推开房门进去。 母女俩的谈话很快结束，在下楼后，米娅宣布以后邦妮会到杂货铺做事。 而邦妮也就自己这一次的离家出走，向为她担忧的家人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如此行事。 一切好似皆大欢喜，只有奥托和米娅藏在心里的忧虑，和大卫眼中闪过的不赞成显示着这事还未结束。 不过奥托和米娅的忧虑是长久的，大卫的不赞成却是一时的。 他不赞成以后终会结婚的小女儿插手家里的生意，也不理解她突然的“发疯”。 不过生意的事总归由米娅做主，夫妻二人也提前商量过，况且邦妮还小，他认为小姑娘现在想的一切不过都是幻想，等大一点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 ——哪怕暂时不结婚，但她年纪不大，等一等也无妨，见识过生存的困难后，她会听话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邦妮开始跟着米娅打理杂货铺的生意。 忙碌了一早上，她才找到空闲的时间，到面包坊见薇妮。 她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搬了椅子，一五一十地将枇花节前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向薇妮讲述。 两天的野外生存，让这个姑娘晒黑了、饿瘦了，但她看起来神采奕奕。 薇妮并没有对她的一切行为发表意见，只是邦妮在说完自己的经历、期待薇妮说些什么的时候，问了她一句，“你会后悔吗？” 邦妮摇头，“永不后悔。” 薇妮：“那就放手去做。——做你想做的一切。” 这并不是什么鼓励的话，但邦妮的眼泪湿润了眼眶。 她重重点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靠自己走出小镇。 * 转眼两月已过，阿廖沙一家从手作店搬了出来。 因为薇妮只在上午开店，所以每次她离开时，阿扎列尔都想跟着她一起走，却顾忌于顾客，不敢离开。 倒不是多在乎生意，主要是他开了店，就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让客人们为难。 阿廖沙一家的到来解放了他。 他每天早晨陪着薇妮到小镇，下午就将店交给阿廖沙，一天里能有大半天的时间和薇妮待在一起。 两人的感情平稳，阿扎列尔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自己和薇妮到底会不会长久了。 就算阿廖沙一家搬离，他也没有被赶出山谷，依然能够每早晚见到薇妮。 阿廖沙平时除了给阿扎列尔看半天店，偶尔会进山里打猎，赚一笔快钱，奈特儿在面包坊隔壁的裁缝铺做工，平时也能照顾露娜。 露娜也适应了在珍珠小镇的生活，上个星期，她开口喊了阿廖沙和奈特儿“爸爸妈妈”，夫妻二人感动得抱着女儿哭。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让阿扎列尔有些羡慕，他私底下教露娜喊他叔叔，还指着薇妮要她喊婶婶… 而邦妮经过两个月的历练，成功从一个跳脱、喜欢八卦的女孩子，成长为一个干练的“老板”。 哪怕在她才来帮忙一个月时，米娅为了让她知难而退，把一整间店交给她打理，自己甩手一概不管，她也从不出错。 日子一天天过着，虽然距离行走大陆的愿望还差得很远，但邦妮从不心急。 不过最近一星期，邦妮发觉米娅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成功似乎不再遥不可及，她更有信心了。 这天，邦妮晚间回来，和米娅说明今日营业情况后，两人再一起理账。 理完账，合上账本，邦妮起身，打算离开书房。 米娅问：“船队要启程了，你想跟着他们去吗？” 头一次合作，头一次出海，双方都很重视，商量着一起派出信任的人跟着船队一起前往特西尔大陆。 邦妮惊喜转头，“我可以吗？” 米娅情绪复杂，望着女孩稚嫩的脸庞，她点头。 她很想将唯一的女儿护在羽翼之下，可孩子长大了，她就像雏鹰，对外界充满探知欲，迫不及待想离巢翱翔天际。 她知道这不符合常理，可若她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人，当年就不会顶着丈夫的不认同，坚持到镇上开杂货铺。 女儿自己长出了翅膀，作为母亲的难道会残忍掰断吗？ 米娅做不到。 而这两个月，邦妮已经充分证明了她并不是头脑一热就说出那些话，她是真的考虑好了，也是真的有能力去做。 儿时那些自由的梦出现在脑海，米娅辗转反侧，还是决定给女儿一次机会。 …所幸她也有些积蓄，若是女儿失败，也能活得下去。 邦妮露出大大的微笑：“我想！” 就这样，邦妮跟随出海的船队，生平第一次离开这片生养她的大陆，前往另一片全新的大陆。 甚至等不及参加二哥奥托的婚礼。 临走前，她向二哥许诺，一定会带一样拉库斯没有的东西回来向他和莉莎赔罪。 她去见了薇妮，絮絮叨叨内心的不安和期待，说回来给她带礼物。 她还去看了玛蒂，两个女孩泪眼朦胧地依依惜别。 蓝天白云下，咸咸的海风吹拂少女的发丝，无所畏惧的年轻人，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冒险。 她的前方，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她的未来，也必会辽阔无垠。 第27章 pearlville 瀑布 奥托结婚前，米娅来给薇妮送请柬。 双手递上米白色信封，她说：“下个星期犬子将举办婚礼，若是阁下有时间，我们全家恭候您的到来。” 她的话让薇妮有些好奇。 若是她没记错，弗雷家没结婚的儿子只有邦妮二哥奥托一个了吧？ 他要结婚了？ 和谁？ 去了明纱小镇的玛蒂吗？ 这般想着，薇妮便问出了口：“你的二儿子，奥托？” 米娅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薇妮竟然知道奥托。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8节 看来邦妮在女巫阁下心里也没有那么无足轻重啊。 惊讶过后，米娅将奥托结亲的前因后果说明。 只是在听到“…所以我们就给奥托和莉莎那孩子订婚了，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早些结婚也好…”后，薇妮就不感兴趣了。 邦妮从未细说自己与塞班家的纠葛，只说差点被强加的婚约在二哥的帮助下解除。 当时薇妮并不在乎这些事，现在也不在乎，只是母女俩的话前后结合，她很轻易就洞悉其中的缘由。 明明有喜欢的人，却给自己一个苦衷，接受一段世俗意义上成功的婚姻。 看起来是高尚的两全其美，实际只是俗人罢了。 她兴致缺缺等米娅说完，随口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低头忙自己的事了。 米娅也没有尴尬，看出她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愿，说：“那您忙，我先走了。” 微微欠身，她离开了面包坊。 从米娅来后就避开，进了厨房的阿扎列尔缓缓走到薇妮身边。 她从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阿扎列尔感受到她的心情并没有很好。 伸手握住薇妮的手，他刚刚在厨房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此时便问：“想去吗？” 薇妮摇头，“不了。” 他的手握得紧了些，“好。” 转头看向窗台上已经卖出去一半的面包，问她：“今天想早点回去吗？” 他好似如无其事，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就不会问她要不要早些回山谷。 但他好像并不好奇薇妮为什么心情不好。 薇妮问：“不问为什么？” 阿扎列尔笑：“我不用知道为什么。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我就陪着你。我只想要你开心，仅此而已。” 半点不在乎的样子，倒让薇妮生出一点分享欲，拉着他坐下，她开口说了自己知道的事。 “…他明明喜欢的是玛蒂，但他却从不争取，为了家里的生意，和另一个陌生的女孩结婚。人类所谓的爱和喜欢，就是这样充满各种复杂的东西，不真诚、不纯粹，由欲望引出的那么多事，最后却以爱为借口，说自己身不由己，试图以此让那些不堪披上圣衣…” 这是阿扎列尔见过的薇妮情绪最激动的时刻。 可他看着，心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她一定是经历了很大的打击，才会对待“爱情”如此的义愤填膺。 忍不住将身材纤细的姑娘拥入怀中，阿扎列尔轻声道：“是他没有勇气，顾虑太多…爱情本身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异心的人。” 薇妮沉默了，阿扎列尔的话刺破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从三百年前薇拉的丈夫和家族部分女巫背叛，引发了最惨烈的战争时起，她就无法再信任任何一个人。 曾经见证的最甜蜜的爱情化作剧烈的毒药，害死了很多人，让薇妮瞬间感觉世界是那样的割裂和荒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愿意再和阿扎列尔发展亲密关系。 但她始终害怕，自己也会成为背信弃义的人，或者被伤害的人。 她和阿扎列尔的关系能不能长久，她不知道，她也抗拒思考这个问题。 可今天的一切，撕破了她所有的伪装。 她必须直面过去的伤口，才能让它结束持续的溃烂，真正愈合。 向后靠在阿扎列尔宽厚的胸膛里，她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你呢，你也会这样吗？或者你不担心我会这样吗？” 她在说甜蜜过后，有情人之间的相互攻讦。 声音闷闷地，听起来可怜兮兮的，让阿扎列尔更心疼了。 手臂一用力，将薇妮整个人抱起来，坐到他的腿上，环住她的肩膀和后腰，他将下巴轻轻搭在薇妮头顶，温柔怜爱：“我不会，你也不会。我们一直会好好的。” 明明是很简短的话，可他声音里的郑重，却让薇妮仿佛听见了誓言。 她的心安定了许多，情绪也好转了一些，但有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将要如何发展，以及过去的伤痛要如何面对，她还需要思考得更清晰一些。 正想着，她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双炽热的手捧起，细密的吻落在额头、眼睛、鼻子和脸颊，他低声哄着她，“好了好了，不想了，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好不好？昨天我在山里看见了一个小瀑布，我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一个深吻落下，打断了她的话。 水润的双唇分开，细密的吻又落下，薇妮还想开口，又被堵住了唇。 阿扎列尔心里清楚，薇妮对于“爱情”的看法并没有那么正面，今天的话题再继续深入，很有可能说起她曾经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他不想她难过，所以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为好。 虽然他知道，哪怕现在不说，回去以后，薇妮一个人时也会思考这些事，到时结局该如何还是会如何，他现在的阻止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 但能让薇妮开心一点是一点。 薇妮抬手，抱住他精瘦的腰：“好…” 然后掏出传送符文，塞到阿扎列尔手里，“不想走路了…” “好～那我抱你？” 薇妮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阿扎列尔知晓她的意思，用魔法把剩下的面包送到隔壁手作店阿廖沙面前，再用魔法关好面包坊的门窗。 然后托着薇妮的双腿起身，启动传送符文，眨眼间两人回到了木屋。 站定，阿扎列尔问：“现在去看小瀑布？” 薇妮摇头，指指沙发，要他坐上去。 两人窝在沙发里，窗外夏树苍翠，屋内静谧无言。 薇妮在发呆，阿扎列尔在看她。 她在想着自己和阿扎列尔的事。 两个人在一起，是源于她的一时兴起，可这些日子下来，这短暂的新鲜感，已经逐渐转变成为一种心安的习惯。 她反复审视着自己的心，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反感。 恍然间，她觉得如果两人继续生活下去，总有一天，阿扎列尔的存在会和她床上的枕头一样平常。 本来她决心以后随自己的心意生活，可此时，面对内心对于“和阿扎列尔长久地生活下去”这个念头的平静无波，她却有些踌躇。 窗外阳光斜斜照耀到她的双腿，温暖让她结束了沉思。 她叫阿扎列尔：“我们去看小瀑布吧。” 阿扎列尔立马应声，“好。” 薇妮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不想走路。” 阿扎列尔一愣，眼神专注，试探问道：“那…我背你？” 薇妮想了想，点头同意。 阿扎列尔起身，蹲在薇妮身前。 她的身体往前一倾，趴到他的肩上。 手掌握住腿弯，阿扎列尔起身，带薇妮去看他发现的那个小瀑布。 瀑布离得很远，他背着薇妮足足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 远远地，薇妮听见水声，寻声望去，金光闪闪的水潭出现在眼前。 一头棕熊带着幼崽在水潭里捕鱼。 感知到强大的存在，母熊飞快带着幼崽离开。 走近了些，被树荫遮盖的瀑布显露了相貌。 瀑布规模小，水流却湍急，从十几米高的崖壁飞跃而下，接近午时的阳光明媚，将飞溅的水花映成金色，碎在嶙峋石头上的点点水珠仿若细碎的金沫铺撒。 瀑布正下方水汽氤氲，彩色的光泽组成半圆的弧线，横贯整个瀑布，此景如梦似幻。 水的磅礴与精巧在此奇妙地结合，蕴含在自然深层的力量，给予薇妮支撑，让她放松了许多，只是那些藏在最深处的阴影，任在蠢蠢欲动。 薇妮捞起裙摆，褪去鞋袜，坐在潭边，将小腿浸在潭水里，微仰头看着哗哗流淌的瀑布。 阿扎列尔说，有熊来捕鱼，说明水潭里的鱼肥美鲜嫩，他要抓几只，晚上给薇妮做全鱼宴，此时就挽起裤腿，在一旁叉鱼。 最终这一场全鱼宴也没吃成，薇妮没心思，只叫阿扎列尔叉两条鱼来，他们在潭边烤来吃。 潭里的鱼果真好吃，薇妮漫不经心地想，若是更为原汁原味的清蒸或炖汤，这鱼的鲜美会被激发得更彻底。 吃完了烤鱼，薇妮不想再花两小时走回去，从魔法戒指中拿出自己的扫帚，带阿扎列尔体验了一把在半空中的飞翔。 两人在木屋前分手，阿扎列尔回到帐篷，薇妮回了家。 今晚思绪混乱，薇妮破天荒想喝一瓶酒，她记得以前有人送过她一瓶红酒，便打开魔法戒指寻找，最后在最角落找了这瓶用金铂装饰了整个瓶身的红酒。 打开瓶塞，她用白瓷杯倒了半杯，发着呆，将红酒当做果汁一口一口啄饮。 从前总看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们手不释杯，还以为酒是什么琼浆玉露，如今尝来，不过是庸人自扰。 百无聊赖搁下杯盏，薇妮无事想做，干脆洗漱后睡去了。 * 薇妮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梦里。 湛蓝的海水、模糊的人影、缠绕的海草… 这一次，她离那人很近。 近到能清晰地看到海草越缠越紧，人影在挣扎，确是无力回天，只能被海草逐渐包裹住全身，最后一动不动… 薇妮惊醒，五感恢复的瞬间，她感受到四周漆黑，山谷里虫鸣悠悠，她在柔软的床铺，呼吸略微急促。 一切和从前并无二致，但她总觉得异样。 无意识活动了手指，有些僵硬，她盯着眼前的黑暗，忽然不想一个人待着。 掀开被子起身，她赤脚向屋外走去。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29节 第28章 pearlville 花落 “薇妮？” 听见脚步声，阿扎列尔起来查看。 看见赤脚踩在草地上的薇妮，他急忙上前将她抱起。 “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有没有硌到脚？”他话语里满是心疼，抱着薇妮回了木屋，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其实他是有些关心则乱了，有魔法护身，凡物影响不到薇妮。 阿扎列尔点燃了挂灯，放到薇妮床头。 她就坐在床上，头发柔顺披在身侧，穿了一件半袖方领睡裙，靠在床头，双腿搭在掀起的被子上，睡裙顺着被垫起的双腿下滑，露出莹白的小腿。 阿扎列尔一转头，就看见了摇曳灯光下玉光朦胧的双腿。 耳根一红，呼吸不自觉加快一瞬，他强迫自己挪开目光，专注地看向薇妮柔美的脸庞。 薇妮看着他，眼神聚焦又分离。 阿扎列尔坐到床边，他穿着轻薄的棉质上衣下裤，或许是才从睡梦中惊醒，头发软趴趴耷拉在额间，看起来可怜乖巧。 他握着她的手，担忧地望她。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问些什么，薇妮抬手拉他靠近，微凉的双手在他脸侧抚摸。 透过他秾丽的面庞，她仿若能看见他的灵魂。 她为何会喜欢这样笨笨憨憨的小熊呢？ 她找不到原因。 甚至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久，她就对小笨熊越在乎。 习惯了他的体贴，炽热的吻，稳健的双手，一回头就在身后的安全感…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没有缘由，她的心自主选择了新的喜爱。 沉溺其中，无法抽离。 既然无法抽离，那就尽兴，快乐地生活。 将他的脸拉更近一些，咬住了他的唇。 “薇妮…” “嘘，别说话…” 呢喃的话语消失在唇齿间，安静地空间里，水声交缠。 分开湿润的唇，薇妮揽着阿扎列尔的脖子，向旁边横躺下。 她的动作突然，阿扎列尔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直直压在她的胸膛。 他吓了一跳，赶紧用手肘将自己撑起来。 薇妮横在他脖颈的手臂却用劲压他低头，干涸的喉咙再次润泽。 滚烫的身躯交叠，不多时，薇妮感知到了小腹有一块区域更加炙热。 阿扎列尔自然也发现了，他支起右腿，试图让自己的身体与薇妮拉开距离。 他心里有些忐忑：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薇妮会不会不开心？ 却听见薇妮轻笑一声，揉着他头发手，顺着他的颈侧划过饱满的胸肌，带着火花停在他结实的腹部。 随着她的动作，阿扎列尔的脸一点点涨红，他只觉得热气上头，心脏跳得飞快，全身紧绷，再无法去思考些什么，只在薇妮指尖战栗… 他的反应着实有趣，薇妮嘴角的笑更深了些，手掌穿过衣服，贴上他坚硬的腹肌。 他身体的温度很高，薇妮的手却有些凉，一冷一热相触，阿扎列尔的身体忍不住一抖，轻哼一声，手肘无力，肌肉一软，整个人直直趴在薇妮上方，脸侧与她贴近，急促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 她便顺势将手移到阿扎列尔后腰，而后收拢手臂，与他紧紧拥抱。 “薇妮~” 他撒娇轻唤，想要她放开自己。 薇妮不理，耍赖似的嗔他，要他别动。 身体的贴合让阿扎列尔额际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炽热的温度对他是折磨，对薇妮却是最舒适的安慰。 不知相拥了多久，薇妮终于回归平静，舍得让他也离开折磨。 她拍拍他的腰，让他仰躺，然后侧身靠在他结实的胸膛，腿搭在他的腰上。 亲密的互动让薇妮心情好了很多，枕在阿扎列尔温暖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她闭上了双眼，陷入浅眠。 留下阿扎列尔煎熬了一整夜，身体难受，还不敢起身，怕吵醒薇妮。 最后也只能“泄愤”般搂紧了薇妮。 好不容易身体恢复了冷静，他开始思考自己和薇妮的婚礼。 ——两人都躺到一张床上了，他必须得负责。 不过之前在阿瓦隆时，听说贵族们结婚前会有一个求婚仪式，以示重视。 别人有的薇妮必须得有！ 他又将婚礼先放旁边，开始构思求婚。 薇妮睡着了很安静，在这静谧的空间里，不知不觉中天色大亮，明亮的光线照到她的眼睛，她将头埋进阿扎列尔胸口，躲避光亮。 但阳光还是叫醒了她。 翻身，她平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阿扎列尔趁机活动僵硬了一晚上的身体。 虽然一夜未眠，但他的精神很好，面对共眠的爱人，心里满是欣喜和羞涩。 坐起身，他凑近薇妮，轻轻呢喃般问她：“要起了吗？多睡一会儿？” 薇妮盯着屋顶醒神，听见他的话，无意识地“嗯”了。 木屋的顶端画了一幅巨型的星空图，薇妮睁着眼睛，顺着星星的轨迹描摹，不一会儿就完全清醒了。 阿扎列尔轻手轻脚起身，给薇妮拉拉被子，离开了木屋。 屋外清新微凉的空气从鼻腔进入身体，唤醒还有些迷蒙的大脑，他感觉自己从激动逐渐转为宁静。 回到帐篷洗漱换衣服，他开始准备早餐。 先熬一锅杏仁粥，用熟杏仁和小麦打底，加入白葡萄酒和一点肉桂。 之前他煮过一次，薇妮还挺喜欢吃的。 然后做一道烤鱼排，这鱼还是昨天在水潭捕的；再几块烤土豆，撒上孜然粉，喷香扑鼻。 最后用羽衣甘蓝、苹果和胡萝卜做了一道沙拉，只放了盐和橄榄油，激发新鲜蔬菜的甘甜。 早餐就做好了。 在餐桌上摆放好早餐，他去叫薇妮。 绕过书架，阿扎列尔看见自己原以为是衣柜的地方被打开，露出一间卫生间，里面有一个小的盥洗台和一个很大的浴缸。 此时薇妮就站在盥洗台前洗脸。 抬头，她拿起轻薄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水珠，转过来看见阿扎列尔，自然问道：“早餐好了？” 晨光打在她娇美的脸颊，阿扎列尔看呆了眼，只愣愣点头。 薇妮走出来，关上卫生间的门，就要离开卧室去吃早餐。 走出几步，见阿扎列尔在原地没动，又退回来拉他一起。 落座，她要舀粥，阿扎列尔回神，接过她手里的勺子。 杏仁粥软糯可口，鱼排鲜嫩无刺，沙拉清甜爽口，半小时后两人就结束了餐食。 去了珍珠小镇，薇妮今天打算做长棍面包1。 传说这是蒂克王国境内某位贵族发明，因干硬的口感和长时间的保存期而风靡，现在已经成为拉库斯人赶路必备的干粮。 今天薇妮要做的长棍面包并不采用寻常的做法，是凯瑟琳改良过的配方。 先用高筋面粉、酵母和盐和面，然后加入配方中最重要的一样——非常少量的糖，用来凸现面包里咸的味道。 醒面后分剂子，再松弛，然后整形。 在长条的面团上划口，撒上低筋面粉，就可以送入烤箱了。 在烤制的过程中，薇妮用黄油、蒜泥和一点欧芹熬制了蒜香黄油酱。 用魔法将把酱料冰冻，分装到油纸里，捆成一个一个小方块，和新鲜出炉的长棍面包一起放到外间售卖。 另一边，阿扎列尔进了手作店，阿廖沙来找他，问他昨天为何送了一大堆红豆吐司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阿扎列尔摇头，不想把他和薇妮的私事和旁人分享，只随口搪塞过去，然后拉着阿廖沙准备求婚的各项事宜。 阿廖沙疑惑：“为啥还要求婚？直接办婚礼不行吗？” 阿扎列尔摇头，“求婚更正式一些。而且…别人有的，薇妮也要有。” 他的脸上满是幸福，阿廖沙看着，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当时就没有给奈特儿求婚。 报完仇，他只问奈特儿愿不愿意和他回到老家生活，她点头后，两人就随意找了一家教堂，在神父的见证下宣誓，结为夫妻。 或许他应该给奈特儿补一个求婚。 而且，他们没有婚礼，补办一个婚礼也可以。 可转念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要抚养，奈特儿肯定不会同意补办婚礼，他只好将这个念头压在心里。 还是补一个求婚，然后给妻子买一样她喜欢的礼物吧，这样她肯定不会拒绝。 耳边阿扎列尔仍在肆意畅享，阿廖沙默默决定等忙过阿扎列尔的事，就让他帮忙准备给奈特儿补一场求婚。 好兄弟就应该互相帮助！ 想来到时抱得美人归的阿扎列尔一定不会拒绝他的。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0节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阿扎列尔向阿廖沙详细描述了自己的打算，末了问他，“你觉得怎么样？薇妮会不会喜欢？” 阿廖沙瞬间回神，认真给他出谋划策，“布置什么的你想好了我就负责行动。但是这个仪式如何举办你要想清楚，不能由你的性格来，要符合你爱人的心意，不然她不喜欢，不就脱离了最初的心意了吗？” 阿扎列尔受教般点头，“难怪你结婚这么早，” 羡慕地夸赞后，阿扎列尔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求婚计划。 至于婚礼要不要提前构思一下，阿扎列尔却没什么想法。 求婚能不能成功还两说呢，就算成了，婚礼也得以薇妮的想法为重。 他是爱人，不是爱支配人。 敲定一些细节后，他离开手作店，去村里的木匠那儿定了一批木料，用来做求婚时的一些布置。 虽然很想加快速度，但是他觉得，亲手制作求婚需要的配件，才能体现他的诚意。 第29章 pearlville 婚礼 一星期后，奥托的婚礼，薇妮和阿扎列尔并没有去，但有一个人去了。 玛蒂有些局促地站在奥托夫妇面前，双手递上一只礼物盒子。 “邦妮没办法来，我作为她的好朋友，就冒昧来祝贺二位新婚快乐了…” 莉莎与玛蒂在明纱小镇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姑娘是小姑子最好的朋友，听她说这话，连忙上前接过礼物盒，握着玛蒂的手，笑得亲切。 “你愿意来我们就很高兴了，千万别说那些话…” 女士们寒暄，奥托看着明显打扮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得体一些的玛蒂，眼睛里复杂的光芒一闪而过。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自小就喜欢玛蒂，也曾幻想过长大后与她结为夫妻。 可那幻想仅是一点朦胧的幻梦，还未成为坚定的选择，玛蒂家就突逢巨变，从人间跌落地狱。 从妈妈不再允许妹妹与玛蒂来往起，他就知道，余生他不会再有机会同她相伴。 也不对，如果他愿意承受与家人决裂、背负玛蒂的家庭，他们还是会有机会相守，但他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远没有妹妹邦妮勇敢，不管是自己的喜恶，还是人生的选择。 而对于不会有结果的事，最佳的处理方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予机会。 于是他隐藏自己的心意，想要强迫自己忘记那份心意。 他大部分时间做得很好，但还是有一些时刻，无法控制自己，通过邦妮暗暗关心玛蒂。 或许他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吧。 可玛蒂的妹妹觉醒了魔法天赋，她的母亲远走，找不到出路的邦妮和玛蒂来找他帮忙，送她们去明纱小镇找姨妈。 那时候，邦妮站在他面前，请求他帮忙，他沉默着，看似在思考，实际处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恍惚中—— 他从未如此清醒明白，他与玛蒂彻底不可能了。 一是母亲不会同意；二是他无法毫无芥蒂接受结婚后，要用家人赚来的钱财供养玛蒂的弟妹；三则是，他了解玛蒂，不将弟妹抚养长大，玛蒂不会成家，而他渴望家庭的温暖，只想妻儿在侧，安宁地度过一生——他等不起。 这是现实的抉择，或者说，是他对玛蒂的爱，比不上他对自己和家人的爱。 所以在明纱小镇一行中，他尽力帮了玛蒂，希望这个他曾那么喜欢的女孩，能过得顺利些，就当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也是唯一一件。 只是他不曾想，这一趟行程，竟然牵起了他兄妹二人的姻缘。 老实说，那天在书房，塞德里克提起为了合作更加稳固，想为他和莉莎定下婚事时，他错愕之余竟有些庆幸。 能够帮妹妹解除她不喜的婚约的同时，他能得到一位妻子，可以快速投入婚姻，以此忘记玛蒂，他觉得幸运。 只是偶尔他会不知道如何对待莉莎。 他或许不能给她甜蜜的爱情，但是没关系，他们本就不是为了爱情结合。 而且结婚后，他会努力做好一个合格的丈夫，和一个未来的合格的父亲。 他相信自己也会和父母以及大哥大嫂一样，夫妻间相敬如宾，携手度过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可当昔日绮梦里的倩影再次出现在眼前，他发现自己还是会恍神。 尽管很快就回神了，但他心情也变得不太好。 抿唇，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的，玛蒂在明纱做工，不会经常出现在珍珠小镇的，他能够拥有足够的时间忘记她，然后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家庭里。 他垂眸，强迫自己不去看玛蒂，可旁边妻子和她的对话还是不停飘入耳中。 “不知道您会喜欢什么，就送了我纺的方巾给您。我在明纱小镇劳拉夫人的纺织铺子里做工，这是买了店里新到的蚕丝纺的，可以做围巾，也可以做头巾…” “哇，听起来很好，您介意我打开看看吗？” “当然，您随意。” 一阵细碎声后，莉莎惊呼，“天呐，它真的好柔软！我要用它做我的头巾！” 玛蒂羞涩，“您喜欢就好…” 两人又说了些话，莉莎请佣人带玛蒂进了教堂入座。 转头，看着打了招呼就一声不吭的奥托，莉莎有些疑惑，“你怎么不和玛蒂聊聊天？她是邦妮的好友，你们关系应该还好吧？” 奥托慌乱一瞬，抬眼看着莉莎的眼睛，声音认真，“我和她没说过几句话，不太熟。只是因为邦妮见过几面。” 虽然有些奇怪丈夫的话听起来过于不近人情，但对于他能主动与其他女人保持距离，莉莎还是很满意的。 夫妻俩说着话，又有来宾到了，二人又连忙上前迎接。 虽然玛蒂跟着佣人进了教堂，但她并没有落座，她知道米娅不喜欢自己，若是在奥托的婚礼上看见她，恐怕会不高兴。 所以她藏在过道，等婚礼开始后，站在最角落，一眼不眨地看完了整个仪式。 邦妮无法来看二哥的婚礼，肯定很遗憾，若是由她看了后为她转述，或许能弥补些许。 新人在神像前宣誓，交换了戒指，仪式结束，宴会即将开始。 玛蒂却提前离开了教堂。 她只请了一天假，这会儿去看一眼弟弟妹妹，就得连夜赶回去。 且不说玛蒂姐弟相见后相拥而泣，也不说深夜一对新人的旖旎缱绻，只说宴会上吃喝尽兴的来宾，和笑容满面的两家长辈，就知这定是美好的一天。 * 一晃眼，奥托的婚礼已经过去了三天。 莉莎很满意自己的新婚生活，丈夫体贴，公婆和善，妯娌爽朗大气，一家都是好相处的人。 这些日子，家里的农庄要开始忙秋种的活，奥托陪了她几天，就要住到农庄去。 连大哥也得去另一个近些的农庄，无法照顾肚子已经高高隆起的大嫂。 正是浓情蜜意时，她自然想跟着他去。 只是奥托劝说她，说农庄条件不好，不忍她吃苦，并保证以后每隔三天回来看她；只需忙过这一个月，他就有两三个月的空闲，陪她去过蜜月。 米娅和凡妮莎也劝她。 到底是从小娇养的姑娘，私底下同大嫂打听了农庄的概况后，她打消了与奥托同住农庄的想法。 她是新妇，米娅不叫她做事，只让她在家里看书玩耍。 珍珠小镇偏远，不像从前在明纱，时不时会有好友请喝下午茶，可以同小姐先生们聊天；又没有心爱的丈夫做伴，只能每天做些重复的事打发时间，平淡的日子过了几天，莉莎就待不住了。 她想起米娅曾说过，小镇有一位奇特的女巫阁下，在旅馆对面开了一家面包坊，小姑子邦妮在时，与那位阁下关系尚可。 米娅曾去送婚礼请柬，女巫阁下竟然记得奥托。 只是阁下喜静，没有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但光这寥寥几句，就成功勾起了莉莎的兴趣。 总归日子难熬，去看看那位女巫阁下，一去一回能消耗不少时间，也算不错。 于是她去找米娅，说明天想同她一起去镇上，米娅同意后，第二天一早，婆媳两人登上摇摇晃晃的马车，去了小镇。 尽管要贴身的女仆换了更厚、更柔软的羽绒坐垫，但莉莎还是觉得不适，路途有大半个小时，她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颠麻了。 此时此刻，她无比怀念出嫁时，姨夫迈尔斯借出的由青牛拉的婚车。 好在忍耐到极限前，她们终于到了小镇。 马车停在杂货铺，米娅带着莉莎下来，说：“你想去哪儿，叫车夫送你。” 莉莎赶忙礼貌婉拒，“我到镇上来没什么事，也不赶时间，要去哪儿走着去就行。来了些时日，我还未到镇上逛逛呢，正好此次可以熟悉一下镇里，未来还要生活很久呢。再说您这事多，我要是把马车带走了，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岂不耽误？” 她说话圆滑，虽然与奥托结婚是下嫁，但对待弗雷家的人通常都恭顺有礼，家里每个人对她的印象都很好。 如此推脱，米娅便没有强求。 由着莉莎带着女仆离开杂货铺，到小镇闲逛。 莉莎嘴上说是闲逛，实际目标明确，直奔面包坊。 只是现在时间早，面包坊还没开门，只有旁边的裁缝铺和手作店开了门。 她顺着路，走进最近的手作店，店里一个魁梧络腮胡正在擦拭架子上的农具，正是阿廖沙。 这人皮肤黝黑，脸上还有横贯整张脸的疤痕，莉莎瞧着有些害怕。 察觉客人上门，阿廖沙扬起笑，整个人的气质由凶悍变为憨厚，莉莎也放松了些。 莉莎礼貌开口询问，“请问女巫阁下的面包坊几时开门？” 阿廖沙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憨憨反问，“不知客人您可是找女巫大人有事？” 莉莎回到：“我上个月才嫁来珍珠小镇，是弗雷家二儿媳。听闻女巫大人的面包味道一绝，我向往已久，今天就是特意来吃。” 毫无痕迹地评估过莉莎一行两人，阿廖沙确定她们都不会魔法，没有问题，便如实回答，“客人您来得太早了，需要等一等。” 莉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自己要等的时间恐怕不少。 同阿廖沙道谢后，她逛了一会儿手作店，买了一只噩梦枕头、书写时墨水会随机变色的羽毛笔，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1节 将东西寄存在手作店，她带着女仆又去了裁缝铺，看了几匹料子，给家里人一人做了一套新衣。 除了暂时回不来的小姑子。 她还给未出生侄儿/侄女带了布料，都是摸起来柔软，多洗不坏且透气的料子。 如此打发时间，她闻见逐渐浓郁的麦香，隔壁面包坊也终于开了门。 她瞬间精神大振，出门去见那神秘的女巫。 第30章 pearlville 叙话 面包坊的大门是合上的，莉莎用力试了试，可以打开，于是她带着女仆推开大门，进入面包坊。 走进这间明亮的屋子，第一感觉是空气中的麦香更浓郁了。 然后，她才看清面包坊的样子。 光线很好，但没有多少家具，显得房屋里更加空旷。 窗台前有一把躺椅，一位黑头发的女士正躺在上面，眼皮合拢，椅子轻轻摇晃着。 躺椅往外有一个很高但不太长的木柜，柜上有一叠油纸并两只夹面包的夹子。 她的动静没有惊扰女巫，最里侧的厨房有人推门出来。 一个金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 莉莎有些错愕，没听说女巫和谁交好啊，这男的谁啊？ 阿扎列尔一看两位女士进了店，一位盘头没有戴头巾，一位戴着珍珠小镇没有的头巾款式，心下明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人。 他上前几步，“今天做了长棍面包，还有一点配面包的蒜香黄油酱，客人需要多少？” 走到薇妮身边，拿起油纸上的夹子，准备给莉莎包面包和酱料。 没想到会是这个男人来招待客人，莉莎看着薇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躺椅小幅度地前后摇晃着，薇妮手里还拿了一把蒲扇慢悠悠摇晃着。 没有半点睁眼、起身招待客人的打算。 莉莎想，或许这男人是新招的帮工吧。 尽管她对薇妮很好奇，但人家可没有同她认识的意愿。 于是上前几步，好奇发问：“不知一个长棍面包有多大？我家里有十几口人，买多少合适？” 她是连家里的帮工、佣人一起算了进去。 阿扎列尔转身到窗台的篮子里夹起一个面包，给莉莎看尺寸。 随着他的动作，莉莎才恍然发觉，刚刚来得急，竟没注意到面包坊的面包是放在窗台售卖的。 难怪面包坊的大门是合上的。 莉莎心里对薇妮有了初步印象，看来女巫阁下不喜生人。 这次还可以算无知者无罪，下一次就不能这么莽撞，直接闯进人家店里。 放下面包，阿扎列尔同莉莎介绍，“若是想要尝尝鲜，买六只就够了；若是想要当做干粮买回去饱腹，有多少人得买多少只。” 莉莎点头，态度随意地让他包十只面包带走。 还让他多拿了几份蒜香黄油酱。 然后又多看了几眼薇妮，将她的样貌瞧了个清楚，才带着侍女离开了面包房。 门被轻轻合上后，薇妮才睁开了眼。 阿扎列尔为自己的双手施了一个清洁魔法，洗去方才打包面包时不小心沾上的油渍。 蹲在躺椅旁，他问道：“在外面会不会太吵？要不要挪个位置？” 薇妮摇头，“不了，这儿太阳好。” 阿扎列尔温柔浅笑，“好。” 瞧着心上人悠闲的模样，他心里涌出浓浓的满足感，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每日上午，都会到面包坊来帮薇妮卖面包，如此一来薇妮就没事儿干了。 于是她就养成了坐在窗台边的躺椅上，晒晒太阳，发发呆的习惯。 其实之前她都是坐在面包坊里自带的躺椅——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家具上，发呆度过一上午的，那个躺椅用的时间久了，已经很旧了，阿扎列尔就给薇妮新做了一个。 做完躺椅以后，阿扎列尔怕她无聊，又给她打了一个配套的小桌子，今天才做好，现在就已经摆在薇妮右手边。 阿扎列尔从自己的魔法戒指中取出一套茶具，给薇妮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切了一个果盘，装了七八种水果，一并放到小桌上。 他忙活着，薇妮就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嘴角是不明显的笑。 “好啦，”阿扎列尔转身，“以后没事就在这儿喝喝茶，吃点水果，也可以在这看书，不担心无聊了。” 如此贴心，薇妮忍不住抬手，抚上阿扎列尔的脸，轻轻揉捏。 “好乖啊…” 阿扎列尔双颊微红，“薇妮喜欢吗？” 她点头，奖励他一个交缠的湿吻。 终究是在外边，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分开时，阿扎列尔眼底有渴求的薄红。 捏捏耳垂，薇妮安抚他，“大街上人来人往，被小孩子看见了不好，回家再奖励你。” 这下，阿扎列尔的脸彻底红了。 自从上一次深夜，他在木屋留宿后，这些日子他都与薇妮同床共枕。 爱人间欲望总是填不平的，亲密举动不断，虽未做到最后一步，但在阿扎列尔心里，薇妮已经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了。 二人正亲昵着，有客人进了隔壁手作店，薇妮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好了好了，有人来了，忙去吧。” 阿扎列尔恋恋不舍地起身，从后院到隔壁去招待客人了。 自从阿廖沙一家在珍珠小镇定居后，阿扎列尔的店逐渐交给阿廖沙全权照看，他只负责做物件。 只有偶尔阿廖沙接了赏金任务，要去苏南山脉狩猎时，他才会去看看店，其余时间都是上午陪薇妮卖面包，下午他做一些活儿后，回到山谷同薇妮腻歪。 昨天，阿廖沙接了一个任务，要在三天之内猎到一头棕熊，将完整的棕熊皮毛处理好后，寄到雇主手里。 所以今天他只看店到阿扎列尔与薇妮来珍珠小镇。 别的不说，这时不时的狩猎赏金任务还挺赚钱的，靠这个，阿廖沙才能在短短几月内从身无分文到在珍珠小镇买下房子，让全家安居。 这可比给阿扎列尔看店有前途多了。 阿扎列尔纯属是以前攒钱攒的多，所以现在开店跟玩儿似的，根本不指望靠此谋生，还能让薇妮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 另一边，女仆珍妮抱着一大袋面包，跟在莉莎身后，主仆二人慢悠悠，朝杂货铺走去。 见了婆婆米娅，莉莎温顺笑着，“婆婆，我走着走着，到了您跟我说过的女巫阁下的面包坊，就去买了几只面包。” 她指了指珍妮怀里的一大袋油纸，接着道，“只是不巧，我没那个荣幸见着女巫阁下的真容，全程是一位金发男子在招待我们。” “金发？”米娅眼里闪过一丝微茫，拉着莉莎的手忙问她，“你去了面包房旁边的手作店吗？” 莉莎点头。 米娅接着问，“那手作店里招待你们的人什么样子？” 说起手作店里的帮工，莉莎倒是印象深刻，谁叫她被那人凶悍的外表吓了一大跳呢？ 她一五一十地形容，米娅听过了然，岔开话题，又问她去了哪些地方。 实际她心里早就开始盘算起来。 根据莉莎所言，她可以推断，在薇妮店里帮忙的那个男人，就是手作店的店主、面包坊的房东、镇长麦肯的侄子、在阿瓦隆当赏金猎人的阿扎列尔！ 几乎是一瞬间，米雅断定他们二人之间定有什么关联。 一男一女，还都是独身的，能有什么关联？ 左不过那风流韵事。 就是不知道只是露水情缘，还是奔着长久去的。 米娅一边同儿媳妇叙话，心里却悄然生出一丝羡慕。 不管是上述二者之间哪一种，薇妮身为女巫，无人敢闲话。 而且照目前来看，阿扎列尔大概是弱势的那一方，如此一来，薇妮也不惧怕纠缠的风险。 多么自由自在、潇洒肆意的女人啊！ 虽然心里千回百转，但这念头却只是一闪而过，米娅脸上是宽厚的笑，同儿媳妇热切聊天，亲热得宛若一对真正的母女。 中午，米娅结束在杂货铺的工作，带着莉莎和珍妮返回家中。 前天刚从家里去农庄的奥托，突然回了家，见他一身休闲坐在客厅里，莉莎惊喜地跑上前抱住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要是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我就不出门了…” 新婚的小夫妻感情和睦，亲密耳语，好不甜蜜。 米娅慢一步进来，见到奥托也问他怎么回来了。 松开与妻子相拥的手，奥托解释道：“邮差来农庄给管事送信，提起小妹寄了信来，知道你们挂念她，我便跟他到了小镇邮局取了信带回家来。” 提起女儿，米娅眼里的情绪真切了许多，急忙问他，“那信呢？快拿出来看看。” 奥托从怀里取出信件来，米娅急忙接过，打开信封，一行一行、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着女儿寄来报平安的信。 一下就将旁边奥托夫妇俩忘了个干净。 夫妻俩好笑地对视一眼。 正直午时，家里其他人也来了餐厅，准备吃午餐。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2节 见奥托夫妇和米娅都在客厅里，也好奇地围过来，看有什么事。 一问才知道是邦妮寄了信来，抢着要挤到米娅身边，和她一起看信。 邦妮这封信其实挺简单的，就说了自己一路平安及写信的时候已经登了船，准备出海了。 还写了一路从明纱小镇出发，前往港口一路的见识。 “…妈妈，我很开心，您最终还是答应了我，愿意给我一次出去看世界的机会。当我在路途中看见巨人和矮人、奇特的魔兽、美轮美奂的景色时，我觉得我是如此幸运，能够亲眼看见这些瑰丽的奇迹…” “…请别担心我，妈妈，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仅仅只是从明纱到港口，我就经历了无数次震撼，我无比坚信，未知的世界一定更加庞大、更加美丽，我期盼能用我的双脚丈量这片美丽的大地，能用双眼看尽世间一切景象…” “…这一趟航程路途未知，请原谅女儿不能及时向您报平安，请别太担心，一有机会我定会寄信回家里…若是这一趟旅程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不能亲眼见证我的小侄子或小侄女的出生，以及错过二哥二嫂结婚，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的意志高于一切。” “…不过我很乐观，至少不用经历煎熬，回来时我就能知道大嫂肚子里的小家伙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会是什么样的性格，时间就是这样的奇妙…或许那时我会拥有不止一个小侄女或小侄子…” “无论如何，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二哥二嫂新婚快乐，哥哥嫂嫂们感情和睦，凡妮莎生产顺利。——爱你们的邦妮。” 她的笔触就如同她的人一般鲜活张扬，透过这几张薄薄的信纸，他们仿佛能看见那个活泼的少女。 感性的凡妮莎忍不住轻啜，心疼邦妮，她一个小姑娘，一路上肯定吃了很多苦。 其他人情绪复杂，有些心疼，又有些骄傲，但更多的是担忧。 只有才嫁进来的莉莎，与邦妮没有多少感情，但又不想格格不入，只好低头装作自己情绪复杂，难以言表。 其实她并没有多少感情波动，可她对这个小姑子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心里也很佩服她有这个勇气跟随舰队航海。 第31章 pearlville 手工 最终，还是米娅打断了众人对邦妮的思念和担忧。 一边指挥大儿子亨特安慰凡妮莎，一边安抚众人，带着大家到餐厅用晚饭。 只是低迷的晚餐过后，大家都没有心思叙话，各自回了房间。 莉莎和奥托小别重逢，自是缠绵了许久。 还有大概一周，秋种才会结束，奥托第二天一早就要回农庄。 戴好皮质的马术手套，他就要出门，却被早早起身等他的米娅叫住。 不想太严肃，米娅只带着他到了二楼的露台，喝一杯清茶醒神，嘱咐他一些事。 末了，提起昨天莉莎去了面包店的事，她提醒奥托，“我们家，有邦妮能跟女巫阁下说上几句话就够了。阁下性子冷清，不喜生人，别让莉莎弄巧成拙。” 见奥托神色似有疑惑，她叹了口气，挑明了原因：“以阁下的性格，现在的距离已经是极限了，能维持就不错了，太贪心，反而连这点亲近也会失去。莉莎想去买面包就去，只是不要过多打听、试图靠近。阁下记得邦妮，不需要旁人反复提醒。” 此话说罢，奥托终于明白母亲的意思，点头应下。 吹开浮在面上的茶叶，米娅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抬头看了眼天色，对奥托道：“陪你媳妇吃了早餐，中午再走吧。” 奥托知道，母亲是要他今天就把话和莉莎说清楚，点头称好。 事已说完，米娅起身离开露台。 奥托却没动，留了下来，喝完了杯中的茶，等待妻子起身。 * 薇妮和阿扎列尔在手作店吃了午餐后，才离开小镇，回到木屋。 她最近在看一位传奇魔法师的自传。 这位年轻时桀骜不驯的魔法师，在经过漫长岁月的打磨后，销声匿迹，隐居在一片不知名山林度过了余生。 去世后，他为自己编写的自传由其弟子发布，在那时引起了一波隐居风潮。 不过他的时代距离现世已经很久了，久到头一次看到他的自传时，薇妮反应了许久才想起他的身份。 魔法师前辈说自己在林子里住下，偶尔有小友来访，为了方便小友行进，他在自己的草庐旁搭了一座凉亭。 凉亭里没有座位，只有避雨的屋檐、低矮而宽阔的水池——他的那些小友，便是山林里的动物。 许是习惯性在屋外放水缸储水，又住在山林平缓隐蔽的地方，那些胆怯的小友常在夜晚来访。 只是水缸太高，有一些小友每次都要费好久功夫才能喝到水。 所以他建了专门给小友饮水的凉亭。 后来过了些日子，他才发现原是一头带崽的母虎路过了此地，盘桓在水潭，山林里的小动物不敢再去。 后来母虎离开，这些小友也忘了他，鲜少再来。 他的隐居日常固然有趣，薇妮却对书里的凉亭更感兴趣。 两个人的生活着实热闹，她的心灵跳跃了许多，只是每日只在面包坊、手作店和木屋打转，不免无趣，她最近就起了山谷景色寂寥，不如加些景致的想法。 魔法师的自传给了她灵感。 丢下读了一半的自传，她全新沉浸在建筑样式的书籍图纸里。 脑海中的模糊的图像随着图纸的翻越变得清晰，今天在面包坊时，她确定了自己的设计。 她打算趁热打铁，到山里找些木材来搭自己的凉亭。 她打算采用古老的榫卯结构搭建凉台的框架，用青瓦铺顶，竹席做墙，最后呈现一个半包围的凉亭。 但无论是会做榫卯的木工，还是青瓦竹席，小镇都没有，她的所有想法，都得靠自己实现。 她选中了雪松做主材，在苏南山脉找到雪松林，用魔法砍了高大笔直的树木，带回山谷。 这一次建造凉亭，她打算除了人力难以完成的步骤会用魔法辅助外，其余全部亲手制作。 将这一堆雪松带回山谷，她拿出一把长的刀，开始处理木材。 先削掉枝叶，只留下树干，然后用刀一点一点剥下树皮。 她并不是很急，但一番劳作下来，她还是免不了大汗淋漓。 大概处理到第四颗树时，阿扎列尔回来了。 看见薇妮在山谷空旷的地方处理木材时，他还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薇妮曾说过想自己建一个凉亭，现在她正在行动。 他默默走到薇妮身旁，拿出刀，和她一起处理木头。 薇妮没有拒绝他的帮忙，二人时不时说几句话，相伴着将所有雪松处理完毕。 在地上铺一层防水布，将剥了树皮的雪松摊开、纵向交错摊开，在上方用油布搭一个棚子，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是时间的工期，等待大半年，让这些木材自然阴干，就能成为合格的建筑用材了。 而在此期间，薇妮会学习如何烧瓦、如何编竹席。 晚餐时，阿扎列尔烤了一只小野猪，薇妮心血来潮要和他在屋外用餐。 没有再摆餐桌，就着烤架的火堆，两人坐在麻布做的毯子上，一手拿面包，一手拿一把小刀，片下薄薄的肉片，用小刀插着送入嘴里。 耳边虫鸣忽大忽小，秋日的晚风逐渐开始凉爽，抬头，天际挂着显出淡淡影子的月亮，而与之相对的是光亮渐暗的太阳，天色被染成清浅的紫色，薇妮眯了眯眼，只觉心情畅快悠远。 她片肉的动作慢了下来，好半天都吃不了一口，阿扎列尔几口吃了拿在手里的面包，寻了个黄铜的盘子，为她片了一整盘，放到她腿边，才继续吃自己的。 薇妮用手里的小刀扎了一片盘子里的肉，喂给他，笑容浅浅，但声音温柔，“谢谢小阿扎…” 阿扎列尔心里对她喊的“小阿扎”不是很满意，耳朵却不自觉染上了胭脂。 微风阵阵，额前的发丝挡了眼，薇妮正要放下手里的小刀把它拂开，阿扎列尔先帮她将头发勾到了耳后，“今天捕猎时发现了一片草地，开了一整片之前没见过的花，我们快些吃了晚餐，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你从前没见过？”薇妮有了些兴致。 阿扎列尔点头，她又问：“长什么样子？” 阿扎列尔状似回忆：“花不是很大，全是白色的，大部分都开了，只有很少的花苞…对了，它们很香，是那种浓郁的香——走远了看不见了都还能闻到。” 薇妮脑海中浮现了几种符合要求的花，而这几种山谷里都没有。 她现在很热衷于装扮山谷，而装扮的方式就是将各种具有观赏性的植物移栽到山谷里，连每天雷打不动的炼金术实验都往后排了。 于是她愉快点头，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见她应下，阿扎列尔才松开紧握的手，缓了口气，心脏却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 悄悄深呼吸，他放松自己紧绷的肌肉，问薇妮还要不要加点肉片，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把串在烤架上的烤乳猪取下，用刀将整体卸成小块，快速进食。 阿扎列尔先吃完了晚餐，他洗了两个梨，削皮、去核、切块，又洗了几个新鲜的青枣，一起放进盘子里，等薇妮吃完晚饭后一起吃。 等薇妮咽下最后一块肉片，阿扎列尔拿走用过的餐具，把水果递给她，然后开始清理餐具、收拾周围的草地。 他做着事，享受着薇妮时不时的投喂，效率超高，那一盘子水果吃完，他就结束了打扫工作。 用魔法洗去手上果汁残留的粘腻，和装了水果的盘子，两人相携离开山谷，去往苏南山脉深处。 这一次的路程没有去往小瀑布时远，慢悠悠散步般走了半小时就到了。 只是这目的地有些出乎意料。 站在青藤缠绕的山洞前，薇妮有些疑惑，“在里面？” 阿扎列尔点头，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 薇妮惊叹，“这么隐蔽你也发现了，真敏锐。” 说着，她拉着阿扎列尔率先踏进了山洞。 阿扎列尔急忙从魔法戒指里取出一盏灯，举到薇妮前方，为她照亮。 起先她并未在意，走了一小段路后才发现，这一盏灯不是用燃料和火焰点燃的，而是由一群飞舞的萤火虫组成。 薇妮脚步微顿，伸手点在琉璃做的灯罩上，“萤火虫…你抓的？” “嗯…”阿扎列尔牵着她的手，一步不曾停歇，带着她往前去。 但他简短的回答，握得很紧的手，和逐渐急促的呼吸，都让薇妮心里明悟，他在紧张。 今天这一行，他应该策划了些事。 她不再好奇，也没有追问，沉默地跟着阿扎列尔往山洞深处走去。 若是换一个人，这么多异样之下，她此刻定是万分警惕。 可这个人是阿扎列尔，她竟半点怀疑之心都没有。 真奇怪…她对他的信任已经这么深了吗…？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3节 但她心里清楚，如果换一个人，她是不可能同那人有更深的交集的，更遑论单独出行到一看就有猫腻的地方。 洞道逐渐狭窄，到最后，他们甚至要弯腰行进。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鼻间嗅到了花香，而越往前走，花香越浓郁。 薇妮知道，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终于，穿过黑暗拥挤的洞道后，他们来到了一片花香的海洋中。 天地豁然开朗，丰满的月影莹莹发亮，白色的花枝随风摇曳，忽明忽闪的小光点穿梭在花丛中，定睛一看，是无数萤火虫。 再仔细看，才发现这些花丛长在一眼望尽的湖泊旁。 阿扎列尔放下手里的灯盏，将工作了一路的萤火虫放了出来。 它们离开了禁锢的囚牢，竟没有立刻飞走，而是在薇妮身边盘旋了一会儿，才飞离她身边。 只是它们飞行的轨迹如同一条线，朝着花丛深处的某个方向，一看就不是自主行动。 薇妮转头看阿扎列尔，他笑容腼腆，“跟它们去看看？” 虽是询问，却迫不及待牵着薇妮跟上去。 薇妮明白，这也是他的设计。 心里有些迷蒙的忐忑，她模糊地感受到有什么将要发生，但她毫无头绪，只好静下心来等待，以不便应万变。 第32章 pearlville 求婚 他们走在馥郁的花香里，脚边白色的花枝摇曳，薇妮很清晰地看到它们的样子，这些花叫栀子，象征喜悦、守候和永恒的爱情。 跟随这一队萤火虫往花丛深处走，她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萤火虫，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尾部的荧光明明灭灭。 带路的萤火虫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也加入了大部队共舞。 直到无法从满天的虫群中找到它们，薇妮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一抬头，她看见四周有了一圈围成圆形的魔法灯带，拇指大小的灯泡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灯带上缠绕着一些白色的细纱作为装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青铜色的灯罩挂在灯带上。 仔细去看这些灯罩都被打开了，每一盏里面都放了不同花朵组成的花束。 不远处的草丛中，还有做成蜡烛形状的魔法灯，每一只都只有手掌大小，在草叶中隐隐约约。 薇妮的视线顺着这些蜡烛魔法灯飘移，发现脚下这片土地也有这些魔法灯。 再次抬头，她才察觉，阿扎列尔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她的手，站到了她身前，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花束。 一眼看去，这束底部被齐平剪断、用白色丝带扎好的花束，用了白玫瑰做主花，配以雪莲花、晚香玉、白色满天星，以及珍珠梅、尤加利叶和喷泉草，轻盈、淡雅而浪漫。 阿扎列尔上前几步，缓缓单膝下跪，左手举起花束，右手捧起薇妮的手。 他嘴唇颤抖，薇妮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也在不住颤抖，往常温暖的手，此刻也变得冰冷，还变得潮湿，有黏黏糊糊的触感。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目光坚定地望着薇妮的双眼，开口，声音有些哑，声线还有些抖，但他是那样的郑重。 “薇妮…我知道我还不够格，不是最好的…或许今天说的这些话，会让你觉得很突兀，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很爱你！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有一些轻飘飘的，但是这些都是我的心最真实的感受…”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守护你，无论如何，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在你身后，你尽管做你想要的一切，我永远支持你…我知道我们相遇的时间太短了，你或许觉得我说的这些都不是真心话…” “但是我想告诉你，不管你会不会答应我，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会变，你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这是我的诺言，我会说，也一定会做到。” 握着薇妮的手更紧了，他颤抖的问出了那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心里的激动，让阿扎列尔的大脑成了一团浆糊，他清晰地将自己想说的话一一说出，却感觉今晚的一切是那样梦幻。 在薇妮表露出愿意和他亲近之前，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长久的陪伴在她身边，那时的他，从未幻想过自己还能有向她求婚的一天。 薇妮思绪有些混乱，她总是自诩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真当面临关系再进一步时，她却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想法。 长久的沉默，让阿扎列尔的手渐渐下落，他脸上期待、羞涩的神情逐渐恢复平静，细看还有些灰败。 “薇妮…没有关系的，是我还不够好…” 他的声音哽咽，眼圈泛红，短短一句话没说完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但很快他就擦去了泪水，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是我太贪心了，总想要和你更近一些…其实我们这样也挺好的，能陪在你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薇妮一直没有说话，阿扎列尔心里开始慌张，是他强求太多，让薇妮厌烦了吗？ 她是在想如何礼貌拒绝他，然后让他远离吗？ 阿扎列尔在薇妮的手背落下一吻，是示弱，也是想借此快些转移话题。 薇妮垂在一旁的手，却悄然抚上他的脸，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珠。 从刚刚听见他的求婚时的不知所措，到看见他失落表情后内心的不舒服，薇妮看见自己心里隐藏最深的情绪，是喜悦和怜惜。 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理性地思考些什么了，她的心早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我答应你了。”她面带微笑，声音轻柔。 阿扎列尔猛地抬头，“什么？” 他在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薇妮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阿扎列尔先是狂喜，进而想到薇妮之前的沉默，他知道，结婚不是薇妮想要的，他不想要薇妮勉强自己。 “薇妮，你的想法是最重要的，你刚刚有犹豫，其实就是并没有很想嫁给我，我没有关系的，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想要你听从你自己心里的想法…什么时候你愿意结婚了，我们再结婚，就算我们一直不结婚也没有关系的…” 薇妮用食指按住阿扎列尔的嘴，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然后缓缓开口：“我没有不愿意，我也没有勉强自己，我是经过思考以后才做的决定。” 双手捧住阿扎列尔的脸，她弯腰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 阿扎列尔再也忍不住，站起身紧紧拥抱面前这个予他生、予他死、教他情爱的女人，眼泪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往下掉，“薇妮…” 薇妮拍他的后背安慰他，他却不停喊着她的名字，每一声都要听见她应，不然就将头窝在她的颈侧来回摩擦着撒娇。 “好啦好啦…”薇妮无奈，想要他停下幼稚的行为。 “薇妮～”他却哼哼唧唧不肯离开她的拥抱。 他整个人扑在她怀里，有点重，没抱一会儿，俩人就坐到草地上。 又抱了一会儿，阿扎列尔终于舍得离开她的脖颈，却又亲亲热热地贴上薇妮的唇。 细细描摹着彼此的唇，许久才分开。 薇妮推开阿扎列尔的头，“不亲了。”她动动双腿，才发现大腿已经麻了。 运转魔力，消除不适，薇妮起身：“回去吧。” 阿扎列尔跟着起身，“好。” 他将来时用的青铜灯从地上拾起，右手搓了一个响指，一只只萤火虫脱离舞蹈，飞进灯里。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就再麻烦它们一回。” 牵着薇妮的手，二人原路返回。 从山洞出来，薇妮好奇发问：“这么远，你怎么发现的？” 阿扎列尔勾起怀念而伤感的笑，“小时候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他没有细说的打算，薇妮便没有再问。 出了山洞，阿扎列尔再次打开青铜灯，还这一群萤火虫彻底的自由。 漫步在山林，阿扎列尔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开始畅想二人的婚礼。 薇妮静静地听着他的设想，没有说话，只是在他开始想要邀请哪些嘉宾时，说：“只请家人和朋友好吗？” 阿扎列尔笑容灿烂，“当然好！”然后他又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呢？” 薇妮嘴角弧度渐大，开始参与他的想象。 实际上，她并不在意婚礼，只是因为阿扎列尔想办，所以她才愿意。 要按照她的性格，婚礼只要有她和阿扎列尔两个人就好，她并不在乎是否有人或神见证。 爱情这回事，有没有祝福不重要，因为一切仅由相爱的两人决定，哪怕所有人为你见证，该不爱还是不爱；就算没有任何一个人赞同，该爱还会爱。 只是既然已经为阿扎列尔妥协了，那就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只要不让她感觉非常不舒适就好。 而阿扎列尔想要的，是一场正式的、被重要的人祝福的婚礼。 回到木屋，阿扎列尔还和薇妮聊了好一会儿婚礼的准备，二人才相拥着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安宁平和，阿扎列尔每天乐呵呵地筹备婚礼；而薇妮，每天做做面包、学学烧瓦和竹编，偶尔向阿扎列尔阐述自己对婚礼的要求，得闲时到地下炼金术室做做实验，推进一下傀儡小熊的制作进度。 他们还在山谷种了一丛竹子，等待它们长成后，用来编制竹席。 这天，她打算在小镇的后院搭一个烧瓦的土窑。 其实真正用来烧瓦的土窑占地非常广，只是小镇没有人会搭这样的窑，只能她自己来，所以她想提前练习一下。 阿扎列尔听了她的想法，便说他来搭，还提前找来了搭土窑的材料——相对平整的石块、黄土、沙土、麦秆以及一些工具。 他想帮忙，薇妮自然不会不肯，两人提前沟通了效果，阿扎列尔又突击学了一晚上的搭窑技巧，等到第二天就开始了工作。 薇妮选了一个通风的位置，让阿扎列尔挖了一个深十五公分、直径一米的浅坑，夯实底部，在外围砌了一圈石块，防止雨水倒灌。 用黄土、少量沙土、碎麦秆和水制作成砌窑体需要的混合泥，并在其中加入一定比例的盐，防止窑体干燥时开裂。 然后开始砌窑体，先用湿沙堆成约一米高的半球形，然后在此基础上将混合泥少量多次拍实覆盖沙堆，留出窑门的位置和顶部的排烟孔，用抹刀塑形，将内外壁修整光滑。 装上窑门和铁质的烟囱后就可以开始阴干窑体，这个过程中要注意喷水防止窑体开裂。 大约等待七到十天，土窑就可以使用了。 首次使用时，需要逐步升温，避免窑体因为蒸汽压力爆裂。 薇妮用这口新窑试烧了一次瓦。 发现这口窑太小，不符合烧瓦需要的条件后，就对它失去了兴趣。 不过它也没有就此荒废，阿扎列尔从阁楼的书架里翻出了一本很厚的菜谱，里面记录很多用土窑制作的美食，于是这口窑被他接手、频繁使用，用来制作美味的食物，填满薇妮的肚子。 他头一次尝试时，做了一道用荷叶和黄土制作的烤鸡，把薇妮和阿廖沙一家香迷糊了，连续吃了半个月的烧鸡。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露娜都喊他的烤鸡叔叔，看见他就往他身上找烤鸡。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4节 时间一晃，就到了薇妮和阿扎列尔婚礼前一星期。 阿扎列尔和薇妮一起写了请柬，他亲自送去了阿廖沙一家和麦肯一家手里，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 收到请柬时，麦肯还哽咽了声音，直呼侄儿成家了，终于对得起哥哥了。 第33章 pearlville 婚礼 薇妮和阿扎列尔的婚礼并不在小镇的教堂举行，也不由神父主持、向神像起誓。 两人一起在阿扎列尔求婚的那个山洞，布置了一个小型的场地，略微挑高的白色圆形小台、没有铺设地毯的草地、一张用来摆放菜肴的长桌和几张面对圆台的椅子，就是婚礼的全部设施。 一切看起来是似乎有些简陋，但充满自然原始的气息。 崇尚自然的兽人和女巫并不喜欢繁琐的人造物品，以自然为台、以爱为见证足以。 两人的婚服款式很简单，但布料是很珍贵的绸缎。 提前些日子，阿扎列尔和薇妮为彼此做了戒指，同样款式简约，但材料珍贵，用了神级魔植的枝干为主材料，薇妮给阿扎列尔做的，加了由魔法和月华凝结的月格石，而阿扎列尔给薇妮做的，镶嵌了他幼时脱落的乳牙。 婚礼当天，薇妮以花色为妆容、月华为头纱，为自己梳妆，静坐在木屋前，等待阿扎列尔的到来。 来参加婚礼的阿廖沙一家和麦肯一家没去过山洞，阿扎列尔要先带路，再来接薇妮。 她并没有等太久，阿扎列尔就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花束，是今天早晨现扎的。 这一次扎花的丝带用了浅绿色，对应薇妮瞳孔的颜色。 他快步上前，半蹲在薇妮面前，将花束往前递，嘴角笑容压不下，眼神神情，情绪兴奋，“薇妮，我来接你啦！” 薇妮浅笑，接过他手里的花束，看他额头有细密的汗珠，还从魔法戒指中掏出手帕，轻轻给他擦拭。 起身，两人牵手往山洞去。 今天的山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阿扎列尔用金色的缎带将山洞口的青藤绑起来，还系了一个超大的金色蝴蝶结。 洞道也和上次来不一样。 他铺了红色的地毯，洞壁上每隔两米就挂了一个花苞形状的魔法灯，将昏暗的洞道照得清晰。 缓缓走出洞道，进入山洞通往的山谷，一道清脆的乐声响起。 薇妮有些惊讶，之前两人商量时，没有安排音乐啊… 转头看阿扎列尔，他正邀功地笑着看她。 见妻子看来，他小声与她炫耀，“我悄悄准备的~时不时有被惊喜到？” 薇妮好笑地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知道婚礼结束，薇妮才知道，响彻整场婚礼的贺乐，是阿扎列尔偷偷跑到阿瓦隆，请了皇家乐团专门录制的，花了很多金币。 他甚至还专门跑去请原先教他炼金术的术士那儿，请人家帮忙炼制留影石，然后摆在合适的位置，将他们的婚礼全程记录。 而这些，他都没有提前告诉薇妮，只为了想给她一个惊喜。 这确实惊喜到了薇妮，她答应办婚礼只是为了阿扎列尔，其实心里根本不觉得是一件很特别的事。 但阿扎列尔的心意和对她的珍视，让她渐渐感受到婚礼，其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于是当夫妻二人携手站上圆台时，底下坐着的阿廖沙等人罕见地看见了一个笑着的薇妮。 “婶婶笑啦！”露娜小声惊呼，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薇妮，要奈特儿看。 奈特儿将她搂紧，按下她的小胖手，温柔地说；“因为婶婶很开心啊。” 露娜懵懂地看看薇妮，看看妈妈，“那&*4%婶婶不开心~” 她年纪还小，不太会说话，有时一句话里大人只能听清零星字眼。 但很奇特，或许是真的喜爱这个小姑娘，相处没多久，奈特儿和阿廖沙就能从她的婴语中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比如现在，她想说的就是“那平时婶婶时不时都不开心”。 奈特儿揉揉她的小脸，“不笑不代表不开心哦~” 露娜疑惑，不笑不代表不开心，那代表什么？ 想要询问，却被妈妈抱紧，“好了好了，婚礼开始了哦，我们要礼貌，不能说话了。” 之前在家时，奈特儿向露娜解释过婚礼是什么，并且教她婚礼开始后宾客要安静，否则会很不礼貌，会让新娘新郎不开心，然后和她约定婚礼开始后都不说话了。 露娜当时答应，所以此时很懂事地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非常非常小声地嘀咕，“新娘~新郎~开心！” 然后高兴地咯咯咯笑，不再说话了。 台上，薇妮和阿扎列尔相对站立，头纱很长，笼罩着薇妮的上半身。 洁白的头纱下薇妮的脸若隐若现，但对于阿扎列尔来说，哪怕闭上眼睛，他也能在脑海中将她的面容清晰描绘。 婚礼没有主持，一切流程按照新郎新娘的意愿进行。 阿扎列尔执起薇妮的左手，明明清楚和心爱的姑娘结婚是不会改变的事，明明从求婚成功到婚礼举行，有很长一段适应时间，但真正站在这座亲手搭建的圆台上，牵着爱人的手，宣告两人的结合，他还是无可抑制地感觉紧张。 他深呼吸，想要恢复镇静，不想失态，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双手发抖，眼眶泛红，几次尝试都无法让自己镇定一些，可看着爱人专注的双眼，他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薇妮，我觉得一切是那样梦幻，我爱你，却从不奢望你回应我，对于我来说，能够看着你，陪着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他的眼睛越发红，声音颤抖但坚定，“当我失去所有亲人，在苏南山脉流浪时，是父亲收养了我，他养育我、教导我，让我体会爱是什么；他去世后，我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可我遇见了你，你让我重新活了过来，你对我来说，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说到这，他无法控制地落下了泪，抬手所以抹掉脸上的眼泪，他哽咽说着想要告诉薇妮的话，“薇妮，我是如此幸运，才能遇见托克和你…这是上天赐予的我福祉，我会好好珍惜…老婆，我爱你…你愿意从此以后和我相伴，永不分离吗？” 他握着薇妮的手是那样紧，哭泣的模样是那样让人怜惜，薇妮想给他擦眼泪都无法把手抽出来。 她目光坚定，与阿扎列尔泛着泪光的眼睛对视，“阿扎列尔，我愿意。嫁给你，和你永远相伴，是我心之所向。” 阿扎列尔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意愿，将薇妮紧紧抱入怀中，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声音里满是幸福，“薇妮、薇妮…老婆…” 底下众人不约而同为这对新婚夫妇鼓掌，祝福他们的结合。 阿扎列尔情绪稳定了一些后，两人交换了戒指，看着那小小的戒圈推进两人的指根，阿扎列尔的堂哥起哄道：“亲一个！” 大家也控制不住自己笑出声来，要新人接吻。 阿扎列尔温柔掀起头纱，捧起薇妮的脸，两张深深弯起的嘴唇相贴，一切是那样美好。 在越来越大的欢呼声中，奈特儿遮住了露娜的眼睛，而婚礼仪式也就此结束了。 携手走下圆台，阿扎列尔招呼亲朋移步长桌用餐。 婚礼的餐食很丰盛，全是阿扎列尔提前好几天一道一道做的，而最中间的两层奶油蛋糕，也是薇妮亲自烤制、装饰。 大家围坐在长桌周围先用餐，还开了几瓶低度数的红酒，饭后甜点是薇妮做的蛋糕，等这一餐用完，天色已近黄昏。 来宾陆陆续续告别，阿扎列尔和薇妮还要收拾现场的布置。 阿廖沙留下来帮忙，而奈特儿则先带困倦的露娜和麦肯一行回了小镇。 拆掉地毯、山洞的灯，将它们和山谷里的小圆台、桌椅一起放进魔法戒指，阿扎列尔打算将这些物品永远收藏。 ——上次和薇妮求婚时做的青铜灯、灯带等都还放在戒指里呢。 而这几次他扎的的花束，也被薇妮施加了永远不会腐烂的魔法，摆在了家里。 她从不觉得珍贵的东西需要被层层叠叠保护，与其放在哪个可能会被遗忘的角落，不如摆出来，放在经常待的地方，每一次看，都能感受当时的美好。 因为婚礼简单，摆设少，没一会儿就收拾完了，阿廖沙先走一步，留下新婚夫妇牵着手，迎着夕阳，一步一步回到两人的家。 回了木屋，两人将婚服脱下，换上丝绸做的睡衣，薇妮用两只长方形的盒子放置婚服。 两只盒子是用松木和透明的琉璃做成，把婚服放进去能清楚看清它们的样子。 婚服也是要摆出来的，但一楼的空间很小，没有地方放，最后无奈只能放到阁楼。 也许我应该扩建木屋了，不让珍贵的东西都放不下… 薇妮正想着事，就感觉阿扎列尔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身体。 “累吗？”他将头放在她右肩，左手握着薇妮的右手，慢慢举到眼前，看着两只手上挨在一起的两枚戒指，相同的色泽，不同的镶嵌物，将两人紧密相连，内心火热，澎湃的情绪持续高涨，让他有了一些迫切。 薇妮摇摇头，和他一起看两人交握的双手。 阿扎列尔偏头，轻吻薇妮侧脸，“老婆~” “怎么了？”薇妮放松身体，与他更加亲近。 “我不会是在梦里吧…好幸福啊…”阿扎列尔喃喃开口，喝了酒有些微醺的大脑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混朦。 薇妮轻笑，转身，拉着他转到书架后，咬上他的唇，声音含糊，“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爽朗的秋日夜晚，空气却莫名灼热，湿润的气息从窗边溢出，灯光摇曳，在月光最盛之时熄灭，阿扎列尔只觉得浑身燥热，找不到出口。 洁白的绸缎在深绿的床单流淌，被包裹在内的瓷器碰撞时的声响清脆细碎，它们像被河流裹挟着蜿蜒，流速越快，碰撞越激烈，声音就越大，直叫人怀疑是否会损坏。 在秋日的夜晚拥抱，就像一场豪赌，明明一开始由自己做主，一切适宜，可时间一场，彼此体温浸染，温度上升，她只觉得像夏日的蒸笼，闷热而潮湿，无法动作，只能等待温度下降，才能结束漫长的煎熬。 唯一的好处，就是一切平稳，不用像瓷器一样，担心不知哪一次碰撞会碎裂。 直到虫鸣渐熄，瓷器才终于得到了平静，而她也终于脱离夏季的炎热，迎来秋天特有的凉爽。 第34章 pearlville 清晨 第二天清晨，薇妮醒来时，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踏实的觉，身心都得到了最舒适的休息。 睁开眼睛，俊美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与她的距离只有毫厘。 那双流金溢彩的金色眸子扑闪一瞬，温热的唇贴上了她的额头。 他仍然紧紧环抱着她，身体炽热的温度透过肌肤熨烫在心间，她伸手推开他起身。 阿扎列尔已经醒了很久了，虽然很想赖床，但让薇妮生活舒适显然更重要，于是他先起床晨练，保持昨晚薇妮爱不释手的肌肉；做好早餐放进魔法戒指里保温，冲澡恢复清爽，才再一次褪去衣物，与薇妮相拥。 曾经无数次，他羡慕那些或柔软或顺滑的衣物，可以与薇妮的皮肤紧紧相贴，终于，在美好的夜晚后，他也可以了。 看着薇妮恬静的睡颜，他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装了一口咕噜冒泡的温泉，安静的时光一瞬仿若永远，可当平静的画面生动起来，他又觉得还是醒着的薇妮更珍贵。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5节 他殷勤地帮薇妮拿衣服，帮她穿繁琐的衣裙，虽然做惯了这事，可在新婚头一天，心里的甜蜜甚至可以媲美第一次帮她穿衣服。 他搂着她的腰，像树懒一样从后面抱着她，跟着她去洗漱。 有点粘人。 好在他乖巧，并不打扰她洗漱。 直到吃早餐，两人才分开。 但阿扎列尔依然坐在薇妮身边，牵着她的手，一起用餐。 新婚第一天和从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因为薇妮不想蜜月，所以早餐后二人还是离开山谷去往去往小镇，一如往常地开店。 只是心情好，薇妮今天做了玫瑰挞。 做法很繁琐，因为她做的玫瑰挞是将玫瑰果酱夹在中间，而非涂抹在蛋挞表面。 蛋挞烤好后在表面撒上一些撕碎的玫瑰花瓣，好看又好吃的玫瑰挞就做好了。 今天依然是阿扎列尔在帮忙卖面包，而薇妮一开始还在外间的躺椅上和他一起，但每一位顾客来买蛋挞都要惊讶一番他们新婚怎么不休息，怎么不去度蜜月，然后一顿恭喜祝福。 热情得让薇妮招架不住，带着她的躺椅、小桌子并花茶、水果和茶点一起躲到后院去了。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棒，薇妮就没有看书，只是靠在躺椅上，闭了眼睛晒着太阳。 偶尔喝喝茶，吃点东西。 “噔噔噔——” 薇妮听见一阵小跑声，然后在离她几步远时戛然而止。 掀开眼皮，她看见扒着桌子的露娜正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她。 瞧见薇妮睁眼，露娜有些胆怯的将自己藏到桌子后面。 小姑娘怯怯生生的，一会儿看看薇妮，一会儿用渴望的眼神看看桌上的茶点。 薇妮坐起身，拿了一块苹果递给她。 今天阿扎列尔做的茶点里，放的有红茶沫，小孩不能吃茶叶，所以尽管露娜看起来很想吃，但薇妮也不能给她。 小孩歪头，指指苹果，指指自己，“我…露娜…吃？” 薇妮将苹果往露娜的方向递了递，“苹果，吃吧。” 话语依旧很短，但声音很温柔。 似乎察觉到薇妮的善意，露娜伸手接了她递来的苹果，小口小口啃起来。 见她乖巧地吃了苹果，薇妮躺回椅子上，继续闭着眼睛晒太阳。 于是等奈特儿进了后院，看见的就是窝在躺椅边上吃苹果的露娜，和看似无所知觉，但给露娜递手帕的薇妮。 她连忙上前几步，抱起露娜，向薇妮表示歉意，“抱歉阁下，打扰您了。” 薇妮睁眼看了她一眼，说道：“无妨。” 然后又闭了眼，不再管母女俩。 她知道奈特儿是普通人，对他们这些拥有魔法的人总是心有畏惧，所以不必说些什么，只要无视，她就能心安。 见薇妮没有生气，奈特儿连忙抱着露娜进了手作店。 直到回了丈夫身边，奈特儿才舒了一口气，转头小声嘱咐女儿，“以后看见阁下一个人，不要去打扰她，知道吗？” 露娜有些疑惑，不知道妈妈在说些什么，小脑瓜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想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想出来，她就不管这事，转而挥舞着小手，兴奋地说，“婶婶…果～我吃！” 奈特儿知道，她是想说婶婶给她吃了苹果。 没有再强求些什么，奈特儿温柔地摸了摸露娜的脑袋，问她，“露娜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喝粥？” 露娜瞬间转移注意力，连连点头要妈妈喂她吃粥。 在后院的薇妮，并没有因为露娜母女俩的出现打扰了兴致，晒够了太阳，她将躺椅挪到遮阳的屋檐下，又捧起了书来看。 而外间，此时的阿扎列尔正在招待来送礼的米娅。 米娅是早上在杂货铺做生意，招待一位顾客时，听见他说起薇妮和阿扎列尔昨天结婚，才知道薇妮二人喜结良缘的。 因着邦妮和薇妮的关系，米娅连忙赶回家里了，取了之前妹妹劳拉送来的新料子，连忙到面包坊来送礼。 其实按照身份来说，送一套宝石首饰最为合适，正巧儿媳莉莎家里就是做珠宝生意的，更容易寻到稀奇的宝石。 但她了解薇妮的性格，不喜生人接近，也不会收别人送的礼，看在邦妮的份上，送一匹布料她还有收的可能，若送的珠宝首饰，她却是绝对不可能收的。 因为对于薇妮来说，珠宝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但对于没有魔法的普通人来说，珠宝是最奢侈的物件。 收了人家珍贵的礼，就默认双方之间会产生很多纠葛，而与人打交道，恰恰是薇妮最不耐烦的。 米娅了解薇妮，阿扎列尔也了解，所以哪怕她如何巧舌如簧，想要趁薇妮不在时，要阿扎列尔收下她送来的礼，阿扎列尔也不为所动。 阿扎列尔知道，对于人，薇妮一向分得很清，这礼物若是邦妮送的，薇妮会收下。但现在并不是，所以他绝对不会收。 最终，米娅不敢纠缠太过，礼物送不出去也无可奈何，只能留下了真挚的祝福，悻悻离去。 今天的玫瑰蛋挞卖得很快，开门才两个小时就已售罄，阿扎列尔收拾着关了面包坊，将手作店全天托付给阿廖沙后，同薇妮回了山谷。 新婚第一天，除了早晨甜蜜的亲昵外，两人没有过多互动。 阿扎列尔总是忍不住想要粘在薇妮身边，薇妮有时同意，会赏他一个香吻，有时不同意，便会将他推开。 比如现在，两人正窝在木屋的沙发上，薇妮看着书呢，阿扎列尔突然凑过来想亲她。 薇妮敷衍地亲亲他的唇，不等他撒娇似的得寸进尺，就兴致大发拉他到山谷选址，去建烧青瓦的大土窑。 于是这个阿扎列尔在设想里，应该甜蜜贴贴一整天的日子，俩人和了大半天的泥巴。 不过这点小小的怨念，在夜晚细致招待的大餐后，就不复存在了。 搂着薇妮的腰，他餍足地道，“老婆～有什么事你尽管使唤我，活我都包啦，你休息就好～” 回应他的，是一道有些暗哑的声音，“闭嘴，睡觉。” * 婚礼后一星期，阿扎列尔帮阿廖沙筹备了补给奈特儿的求婚仪式。 其实没有多繁琐，他只是在阿扎列尔的建议下，亲手为奈特儿扎了一束花，做了两人的对戒，镶了一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 然后在女儿露娜的见证下，单膝跪地，郑重地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奈特儿完全没料到他会向自己求婚，惊喜落泪时，突然想起了当初两人决定在一起的那一瞬间。 那时候阿廖沙和阿扎列尔还没有为亲人和队友报仇雪恨，两人潜伏在仇人住宅周围，寻找复仇的机会。 为了打探消息，阿廖沙还装作送柴工，而那时候奈特儿是阿廖沙常光顾的酒铺的帮工。 当时，奈特儿以为两人都是同病相怜、无依无靠的普通人，所以在阿廖沙玩笑似的说出那句“要是在大城市做工太累，不如跟我们俩回乡下过日子去。”时，她毫不犹豫点了头。 她点头后，阿廖沙愣了很久，那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两人就这么着搭伙过起了日子来。 没有求婚，没有婚礼，也没有穿过婚纱，更没有去教堂，在神父的主持下，向对方宣誓，但两人成为了彼此最亲近的人。 直到阿廖沙带她离开阿瓦隆，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丈夫，并不是她以为的普通人，而是一位拥有魔法的赏金猎人。 知道真相后，她的心情很混乱，不知前路在哪，可如今回望，过去的日子从遇见他开始，就由苦转甜，越来越好。 一切都美好，一切都值得。 接过丈夫精心搭配的花束，看着那枚小小的红宝石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奈特儿忍不住与丈夫紧紧相拥。 见爸爸妈妈抱着彼此忘了自己，露娜扒着他们的腿，大声喊道，“爸爸！妈妈！抱！” “好！”奈特儿由哭转笑，擦掉脸上的泪水，抱起露娜，点点她的小鼻子，“爸爸妈妈不会忘记你的。” 阿廖沙也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 他特意回阿瓦隆买了奈特儿曾经最喜欢吃的那家烤鸡，此时一家三口分食了这只烤鸡，幸福就在这小小的美味里。 第35章 pearlville 识字 秋种结束后，莉莎和奥托离开了珍珠小镇，开始新婚蜜月。 他们沿路到索伦城、赫洛城和阿瓦隆游玩了两个月，回程时，在明纱小镇同塞班一家住了半个月，随后才返回珍珠小镇。 才一回来，就听说了一个月前薇妮和阿扎列尔举办了婚礼。 莉莎惊奇地发现，那个被自己以为是帮工的金发男人，竟然成为了女巫阁下的丈夫。 她不禁有些疑惑，那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赢得了女巫的青睐。 悄悄问丈夫，得到了他会魔法，曾在阿瓦隆做赏金猎人，财富很可观的答案。 但关键是，他对女巫阁下死心塌地、温柔体贴。 不过那两人之间的纠葛，与他们这些平民没有关系，只是她对于女巫阁下有所求，对于能拉进彼此关系的机会，有种鬣狗看见猎物的执着纠缠。 所以短暂修整过一日后，莉莎带着女仆珍妮前往小镇。 吸取之前的教训，她刻意晚了些来，但到了面包坊时，薇妮并未开始营业。 莉莎嗅到了空气中逐渐浓郁的麦香味，知晓面包很快就能出炉，所以她进了隔壁手作店，打算逛一逛打发时间。 阿廖沙和阿扎列尔不同，他要养家，对于生意很上心，所以自从来了后，手作店就经常上新稀奇的玩意儿，所以莉莎进了店，原本只想随意看看，结果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阿廖沙跟在莉莎身边，为她介绍并演示功能。 直到有小镇上的居民来买面包，莉莎才将被一堆新奇的小玩意儿“迷惑”的神志找回。 匆匆付了款，带着这些小物件，和给薇妮准备的新婚贺礼去面包坊。 这一次，她们没有再进入面包坊，而是和其他镇民一样站在窗台前买面包。 莉莎粗略扫了一眼今天的面包，正正方方的小块，表面有金黄的颗粒，每一颗有小巧的葡萄作为装饰。 看起来像司康，但莉莎并不在意它们的种类和口感。 取出钱币，买了五块面包，莉莎将阿扎列尔包好的面包递给珍妮，然后从珍妮怀中接过一个沉木盒子，往前想要放进阿扎列尔手里。 “您好，阁下，不知您是否记得我，我是莉莎，弗雷家的二儿媳，邦妮是我小姑子。前段时间我同丈夫去过了蜜月，昨天才回来。一回来就听说您与女巫阁下在最近喜结良缘，很遗憾当时不能向您二位贺喜，这是我与外子送您二位的新婚贺礼，有点简陋，还望您不嫌弃…” 莉莎说着话，见阿扎列尔摆手拒绝，她连忙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碧绿的首饰，这是一整套，包含头饰、项链、耳环、手镯和戒指，全都镶嵌了深邃的绿宝石。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6节 阿扎列尔有一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这套首饰镶嵌的宝石和薇妮的眸色有些相像，他在想要不找一找颜色更贴近的绿松石，自己动手给薇妮做一套首饰。 而莉莎却一位他的怔愣是在心动，于是将盒子更往里送了些。 她的动作让阿扎列尔回神，看着眼前这妇人殷勤谄媚的姿态，他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我们不收礼，你拿走吧。” 莉莎知道薇妮是个不会收礼的主儿，但她不了解阿扎列尔，他的拒绝在怔愣之后，在她眼里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因为妻子比他更加强大，所以即便他再心动也不能忤逆妻子的决定。 所以莉莎压低声音，“阁下，这套首饰是由家父从蒂克王国采买的原石制作而成，材料难得，也算勉强配得上女巫阁下，您不妨收下，当做给女巫阁下的惊喜…” 她话未说完，就见薇妮从屋内走上前，拉开了阿扎列尔，眉目清冷，话语冷淡，“上次你婆婆米娅来，只送一匹布，我都没收。拿回去吧。” 这是第一次，莉莎看清了薇妮的面容。 气质高贵而不可侵犯，但半点倨傲之气也没有，反而平和自然，这是她对大名鼎鼎的女巫大人的第一印象。 随之而来的，才是对她外貌的印象——容貌清妍、身材纤细。 莉莎下意识收敛了市侩的作态，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呆呆点头，“哦…哦哦，好，我这就走…” 收回盒子，和同样呆滞的珍妮离开了面包坊。 直到走出去好远了，主仆二人才清醒，彼此对视，眼里满是惊诧，莉莎忍不住小声道：“她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珍妮赞同地点头。 在拉库斯大陆，关于女巫的传闻有很多，大部分说她们目高于顶、清冷孤傲，但心眼小，报复心极强，甚至有一段时间，关于某个富商得罪了女巫，赔上了全部身家还丢了性命的传闻人人皆知。 所以在这之前，莉莎一直以为薇妮也和传闻中的女巫一模一样，贪财、睚眦必报、看不起人… 虽然一位愿意在偏远小镇开面包坊的女巫，与这些词语很难匹配，但她一直觉得卖面包或许只是这一位女巫的怪癖，毕竟之前也有传闻说穆勒女巫喜欢闻兽人穿过的袜子。 她在脑海中用近了自己的揣摩，将薇妮描绘成一个极度险恶的形象，觉得小姑子和她交好一定备受委屈。 这样的想法在丈夫委婉劝她少和薇妮接触时，达到顶峰，那时她还以为是丈夫知道什么内幕，担心她，所以才来提醒。 那时她心里害怕，却抑制不住好奇一位女巫到底是什么样子。 女巫，和所有会魔法的人，在她眼里，像从未见过的动物，让她不住好奇它们的习性。 那时的她知道魔法是阶级的屏障，但她对于魔法师和普通人的差别根本没有概念。 直到蜜月时，他们在阿瓦隆，亲眼目睹一位送报纸的小工被贵族的马车撞到，手中的报纸滑脱，砸到了一位路过的魔法师，那位贵族二话不说杀了小工，自己也跪下请罪，但最终还是因为冒犯魔法师，被剥夺了爵位。 从那一刻起，她再也没有曾经的懈怠，她明白，普通人与魔法师之间的差距就是一条鸿沟。 她忽然明白，为何哪怕珍珠小镇如此偏远，在听闻弗雷家与一位女巫阁下交好后，父亲会如此执着与弗雷家结亲，哪怕哥哥被拒绝，也要将她嫁过来。 她感到深深的恐惧。 对魔法师，也对小镇的女巫阁下。 她明悟，自己结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笼络珍珠小镇的女巫阁下，而这一点，也在后来回到明纱小镇小住时，由父亲挑破。 这一次她带的首饰，原本就是父亲专门为女巫阁下做的，他还专门打听了阁下的消息，选了和阁下眸色相同的宝石来制作。 只是这些或肮脏或功利的想法，在见到薇妮后，像雪在烈日下迅速消融。 仅是想一想，都像是对她的亵渎。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莉莎手指在首饰盒上来回摩擦，沉思着以后。 * 对于薇妮来说，这是开始有点烦，但麻烦迅速解决后，一切回归平常的一天。 但从这天开始，她好似又多了一个小麻烦。 ——莉莎开始隔三差五来光临面包坊，但她和邦妮不一样，她从不试图搭话，每次只买面包。只是她买了面包后，会在对面旅馆叫一壶红茶，加钱要旅馆安一张桌子正对面包坊窗台，就这么静坐到面包坊关门。 而且她也不只是干坐，她有时会带书来看，有时会带针线来绣手帕，有时会带毛线来织毛衣。 就这样两三次后，薇妮没说什么，阿扎列尔先看她不顺眼了。 他做了一扇百叶窗，只要莉莎来，他就关上百叶窗，还把薇妮连同躺椅一起搬到后院。 但他前脚把薇妮搬去后院，后脚莉莎就关顾手作店，不停买买买，然后趁机偷瞄几眼薇妮。 阿扎列尔更憋屈，却碍于莉莎是普通人，不能与她对决，爽快地教训她一顿。 不管他是什么看法，经常给丈夫送午餐的奈特儿倒是很快与莉莎熟悉起来。 对此薇妮没什么看法的，只要没到她面前找茬，她就当不知道。 ——真在乎了就要处理，处理起来就像阿扎列尔现在有很多顾忌，简直是自找麻烦。 当然这是因为阿扎列尔心怀有爱，所以有很多顾忌。 薇妮就不一样了，她没有爱，她的处理方式只有两个，无视或让找麻烦的人消失。 但介于莉莎并没有打扰到自己，以及自己暂时没有关掉面包坊的想法，所以还是无视好了。 至于阿扎列尔的小情绪，晚上哄哄就好了嘛~ 毕竟她从不干涉他的选择，而且有些吃醋的小熊风味更佳哦。 这天，莉莎例行买了面包后直奔手作店，买了些东西的同时，轻车熟路往后门走去。 本来以为能看见晒太阳的薇妮，却发现后院空空荡荡。 她正要出门再去面包坊探一探，阿廖沙拦住她，“她早走了。” 莉莎一愣，“为什么走那么早？” 阿廖沙给她无语一个眼神，走这么早的原因她难道不清楚吗？ 要不是莉莎老是刺激阿扎列尔，他会劝了好久把薇妮劝会家吗？ 莉莎有些心虚，小声嘀咕，“至于这么小气吗？我看我女神碍着他什么了…” 是的，莉莎自从见过薇妮后，就纯喜欢上了她的脸，隔几天就要来见见她，不然吃饭都不香。 因为喜欢，惯常不喜久坐的莉莎都开始学油画了，她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用画笔将薇妮的风华绝代还原在画布上。 两人正说着话呢，奈特儿带着露娜来了。 见面打了招呼，莉莎发现奈特儿有些愁容，不禁开口询问。 奈特儿叹了口气，说道：“露娜马上三岁了，也到了能识字的年纪，但镇上没有学校，我也不识字，正愁着呢。” 阿廖沙主动请缨，“我啊，我识字！我教咱闺女！” 奈特儿白了他一眼，“你？三天里有两天在外面做任务，等你来教不如我现学了再教她！” 阿廖沙谄笑两声，闭嘴了。 第36章 pearlville 星苒 奈特儿的话是无心之举，莉莎听了却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问奈特儿，“如果真有个地方能教你识字，你愿意去学吗？” 奈特儿一愣，笑着说，“要是真有这么个地方，我肯定去！但是…没这么个地方啊。” 莉莎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你觉得咱们小镇上像你这样不识字，但是想学的人多吗？” “…不知道…识字这事儿吧，就是要用到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会，才会想，平常的时候，都忙着干活，从不想这些。” 奈特儿有些疑惑，“你问这些做什么？” 莉莎没有回答，而是说：“没什么，”接着，她匆匆起身，同奈特儿夫妇告别，“你记得啊，要是真有这么个地方教你识字，你可得去哦！” 奈特儿不以为意，满口答应，“行行行，我一定去。” 但奈特儿没想到，半个月后，莉莎兴致勃勃地来找她，又说起了这事。 “奈特儿！上次我们说的识字的那事儿，我办成了！” 奈特儿惊诧，“什么？” 莉莎兴奋地朝她解释，“上次你说你很想识字，但是没有地方学，我就想肯定有很多人像你一样，想学没条件，所以回去以后我就琢磨着组织一个学习小组，让所有想要识字的人都有机会学…” 她难得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这半个月来做的事，“一开始我就想在镇图书馆里租一个办公室，每周组织所有想要来识字的人学习，但是我又突然想到一件事，虽然我们是让想所有想要识字的人都能来学，但有好些人家里只看重儿子，肯定不会让女儿来学，这样就不符合我们的初衷！” “…然后我就想到了自然女神——在自然女神的教堂，只允许女性教徒进入教堂祷告，男人想祷告一律只能在院子里。要是能和教会合作，每周叫那些想识字的女人来学，顺便学习学习教义，然后再设置每月一次小考，获得优秀的人都能得到一些奖励，比如够全家吃一星期的鸡蛋、面粉、油之类的…” “这样一来，那些想识字的女孩子肯定就能来了！” “我卖了几件首饰，凑了一些钱，找了教会的神父，承诺把这些钱捐给教堂，用来给女神修建神像，他们就答应了！” 她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半个月来做的事，双手拉着奈特儿的手臂，笑容真诚，“这下子，你，还有那些想要识字的女人，都能来学了！” 奈特儿怔愣了很久，心里五味杂陈，她从未想到会有人会绞尽脑汁实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 她已经习惯漠视自己的需求，哪怕当时因为女儿识字的问题，她思虑过一段时间，起了自己也去识字的想法，但最终因为觉得女儿年纪还小，晚点识字也没关系而放弃。 甚至就算心里很想识字，也会劝自己算了吧：女儿还小需要照顾、家里家外事多，很忙，不认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识字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哪怕她是个文盲，也不妨碍她活到了现在… 她也曾是个孩子，孩子是心中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但现在她已经成了大人，成为一个母亲，所以哪怕心里再想要，也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阻止自己。 ——她已经长大了，得照顾别人的感受。 可当莉莎告诉她，她能识字了以后，她竟没生出一点拒绝的想法。 望着莉莎期待的眼睛，奈特儿缓缓勾起唇角，露出莉莎同款兴奋表情，与她相拥，“太好了，莉莎！我可以识字了！…谢谢你。” 但在心里，奈特儿白有些愧疚地想到：…对不起…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在向谁道歉，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 但这天晚上，当奈特儿有些忐忑地告诉丈夫，她加入了莉莎举办的自然教会活动，每周日要去教堂参与活动，没有办法带着露娜一起去，需要他空出每周日的时间带露娜。 丈夫没有生气，没有指责，反而开心她终于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后，她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心里少了很多负罪感。 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明悟了… ——原来白天她是因为无法完美履行妻子和母亲的义务而在对丈夫说抱歉。 但作为一个妻子和一个母亲，必须得是完美的吗？ 眼前丈夫在和女儿亲密互动，他故意用新长出的胡子去扎女儿的小脸，嘴里嘟囔着，“以后星期天就是我们父女俩的日子啦，爸爸可得跟我们小露娜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之类的话。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7节 女孩咯咯笑着推开爸爸的脸，两人一躲一追，玩得好不乐乎。 奈特儿心里有了模糊的答案。 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不需要处处完美，有缺陷的地方，恰恰是作为丈夫和父亲，展现价值的地方。 在亲密关系中，彼此创造价值才是良性循环。 奈特儿彻底放下心中的顾虑，加入到父女俩的游戏中，一家人一起嬉戏玩乐。 * 莉莎的教会活动组织起来以后，确实如她所料很火热，情理之中地，她开始忙碌起来。 就连丈夫奥托都有了些怨言，对此，莉莎自然是嘴上软话尽说，实际半点没改。 而阿扎列尔则是开心极了，好久没看见莉莎，他就放松了警惕，恢复了在面包坊和薇妮贴贴的日常。 于是莉莎忙过一阵以后，很轻易就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女神。 她一出现，阿扎列尔就紧张起来，连着两天不让薇妮到小镇来，但薇妮没来，莉莎也没来。 等他又放松了，莉莎却又出现了。 反复几次，莉莎神出鬼没地，阿扎列尔气得牙痒痒，不等他和莉莎再斗法，薇妮烦了，勒令他俩“休战”，按照日常节奏生活。 私下里又是好一番安抚醋罐小熊，才让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彻底停歇。 但莉莎来面包坊的频次却并没有恢复从前，她如今全身心投入在教会活动中，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来见自己的女神了。 而奈特儿每周去教会上完课后，都会回来带着女儿一起复习，长此以往，露娜也认得了许多字。 对于薇妮和阿扎列尔来说，日子平淡而幸福的流淌着，一眨眼，已入隆冬。 有魔法护身，二人的冬衣并不厚，只是在户外，会遮掩般穿一件斗篷。 这天，米娅提了一小篮红鸡蛋到面包坊来，原是凡妮莎在前一天凌晨分娩，生下一个男孩，米娅是来送喜讯的。 带的红鸡蛋是讨一个好彩头，将自家的喜气与亲近的人分享。 一贯地，薇妮同米娅道喜，并没有收她的红鸡蛋；阿扎列尔收了。 隔壁阿廖沙夫妇也收了，他们和阿扎列尔不约而同地把红鸡蛋给了露娜，新生儿的喜气是最灵验的，他们希望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女孩，往后余生一切顺遂。 没过两个月，米娅带来了莉莎怀孕的消息，相比于上一次凡妮莎分娩时的客套，这一次，奈特儿的喜悦真切多了。 她不仅关切地同米娅询问丽莎的状况，还同她约好第二天去看莉莎。 怀孕并没有改变莉莎的生活，除了前三个月，丈夫担心，不让她天天到镇上去，其余日子和怀孕前一样。 当春日近尾声，莉莎小腹微微隆起之时，一个阔别珍珠小镇许久的人回来了。 那是莉莎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自己唯一的小姑子。 和模糊印象里活泼白皙的小姑娘不同，她见到的邦妮，一身小麦色皮肤，脸上的雀斑藏在颜色相似的皮肤里，头发高高束在脑后，发尾凌乱，一身骑装，脚踩平底牛皮靴，气质沉稳。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邦妮左眉上方多了一道很深的伤疤。 她看见婆婆和大嫂在见到邦妮的第一瞬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淌，大哥也红了眼，而丈夫和公公也一脸心疼地望着小姑子。 重逢的第一面，场面还算温情脉脉，但冷静下来以后，婆婆和公公对小姑子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指责她不小心伤了脸，以后更不好找婆家。 那一刻，莉莎很是诧异，她原以为公公婆婆答应小姑子出门闯荡，已经做好了她这一辈子婚嫁困难的准备，谁料他们心里竟还存侥幸。 当她组织了教会活动，见到了小镇上各式各样的女性形式不同，但不幸相同的生活后，她发现女人在世上生活根本就没有选择权。 甚至连当初的她，以为自己对丈夫有好感，所以两人的结合也算甜蜜，但实际上，不管她对丈夫有没有好感，她都没有选择权，她觉得一切没那么糟只是因为恰好她嫁的这个人是她喜欢的而已。 等她明白这些后，她就开始羡慕能够离开珍珠小镇的邦妮。 羡慕她的父母，给予了她选择的权利。 但在今天，她忽然发现，邦妮并不是完全因为幸运而得以离开小镇，她一定经过了激烈的抗争。 以公婆的态度来看，他们恐怕是以这一次航行为赌局，以为邦妮出去看见外面世界的残酷，就会瑟瑟发抖、恐惧不前，以后都会乖乖听话。 或者只是单纯的怜爱女儿，所以愿意给她一次圆梦的机会，体验结束就该回归正轨，回家嫁人。 而航行失败，或者邦妮途中不幸丧命，就算是赌局失败。 ——他们从未考虑航行顺利结束后，邦妮依然会反抗。 但不论他们是哪一种想法，此刻，莉莎很庆幸，邦妮脸上多了那一道疤。 第37章 pearlville 重逢 在更大的矛盾爆发前，莉莎被米娅支走。 丈夫扶着她的小臂，要带她回楼上房间，莉莎忍不住回头看邦妮。 那个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女孩，此时面不改色，毫无畏惧地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那天邦妮和父母究竟说了些什么，莉莎无从得知，但她发现，那天过后，小姑子在家里被公公婆婆当陌生人一般漠视，而她并没有半点不适。 莉莎忽然有些好奇，邦妮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会难过吗？ 尽管好奇的事很多，很想问问邦妮，但因不熟悉，她有些犹豫，而这一犹豫，她就没有机会同邦妮叙话了。 ——她只在家待了两天就离开了。 而这一走，就近五年。 * 邦妮当然清楚，自己回来以后会面对些什么，因为她不想做被豢养在笼中的鸟，所以她亲手用小刀给自己划了一道疤。 她始终相信父母对自己是有些怜爱的，但这少许的怜爱，抵不过世俗的偏见。 但没关系，反正嫁人之后，她也无法再同父母像从前一样亲密，这个名叫弗雷的家，只是短暂的作为她的家而已。 至少她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她自由了。 所以对于父母刻薄的话语、刻意的无视，她心中并没有太多想法，尽管情感上还是会难过，但这些纠缠的情绪对于见过更大世界的她已经不重要了。 邦妮豁达地放开了对亲情的执着，心情很好地构思着自己即将开启的又一次航行。 第一次航行，她跟着商队乘坐一艘叫好运号的船。 一开始，她在商队里只作为吉祥物一般存在，就连身边的随从，也只当她是主家派来监工的，何况她又是个姑娘，并不重视她。 但邦妮曾因薇妮的到来，对女巫非常感兴趣，还学了几个月的药剂学，所以当船上初次航行的人因为晕船而倒了一大片时，邦妮用自己带来的草药做了缓解药剂，一下被所有人当做药剂师而尊敬。 漫长的航海旅程中，她在好运号上充当药剂师，不仅跟着船上原本的医生学了很多医学的知识，她还自学了一整本药剂师手册，并在登录特西尔大陆后，考得了初级药剂师证。 这一次的航行结束，好运号船长还邀请她做船上药剂师，还开出了很丰厚的薪水。 老实说，在海上漂泊的日子并不好受，但邦妮不打算再跟着商队行动，也不确定自己想要出门闯荡，父母会不会同意，所以最要紧的是要先养活自己。 于是她毫不犹豫答应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在船上干一辈子，她还是想组建一支自己的商队，在两片大陆间走商。 海船上做药剂师既能够赚钱，又能结交很多人脉，有利于她完成自己的梦想，短时间内，这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往脸上划一道疤，只是一道保险手段，因为邦妮从一开始就对米娅轻而易举放她走的举动带有怀疑。 没想到这一个保险，竟成了是她追求自己梦想的关键手段。 — 邦妮到家时是中午，又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等她休整好能出门时，天色已昏黑。 此时薇妮肯定不在，所以她就先去看了玛蒂的弟弟和妹妹。 轻车熟路走到那条贫穷的巷子，在最尽头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前停下，邦妮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 她心下有些着急，担心马克和玛丽两个小孩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贫民窟的人一贯没有同理心，哪怕同住一间屋子，也不会关心旁人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 邦妮快步离开巷子，往教堂去找给玛丽启蒙的海伦修女。 而这一去，竟得到了一个让她万分惊诧的消息—— 玛蒂与一个男爵结了婚，将弟弟妹妹都接走了。 邦妮又连忙问海伦修女，“您可知道他们去了哪？” 海伦修女答，“他们去了索伦城。” 问清了玛蒂的去向，和她嫁的那个男爵的姓名后，邦妮才离开教堂回了家。 她其实有些不解，但那只是一开始，她一直知道玛蒂是一个性格温柔的人，而温柔若是说难听些，就是软弱。 所以对于玛蒂决定嫁给一个男爵的事，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但邦妮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一个好好的贵族，会同一个平民女孩结婚吗？ 其中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但如今事已成定局，她没有办法再帮玛蒂些什么，甚至在想，如果玛丽能够用男爵的钱去念魔法学院该多好… 这样一来，看在未来魔法师的份上，玛蒂的生活也不会太难过。 第二天，邦妮去了面包房见薇妮。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她到的时候面包坊的窗台已经打开，几筐码的整整齐齐的面包放摆在窗台上。 邦妮扬起微笑，走近窗台，“薇妮，我回来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头发的男人，是…阿扎列尔…？！ 邦妮下意识皱眉，“怎么是你？薇妮呢？” 看见她，阿扎列尔先是疑惑，思考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是你呀…” 他转身往里走了几步，弯腰凑近薇妮耳边，声音轻柔地叫醒了躺椅上小憩的薇妮，“老婆，醒醒，邦妮来了。” 从混沌中清醒，薇妮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窗外一脸不可置信的邦妮。 “进来吧。”薇妮淡淡说道，然后率先起身，往柜台外的小桌走去。 直到亲眼看见阿扎列尔忙上忙下给他们泡茶、准备茶点，邦妮才厘清自己迷幻的思绪。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8节 “他…你们…这是…？”难得地，邦妮有些结巴。 薇妮淡定地喝了口茶，回道：“我们结婚了。” 邦妮：“啊…啊？？？？？！！” 她震惊了很久，甚至连准备跟薇妮原本分享的这一次旅行中的趣事，都忘了说。 直到薇妮问她，“什么时候走？” 她才回神，讷讷道：“明、明天就走…” 坐在她面前的薇妮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表情，她打量许久，也没有发现薇妮和从前有什么区别。 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结婚多久了？” “大半年了。”薇妮回了她的话，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邦妮还是有些恍惚，感觉像做梦一样。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问薇妮，可看着眼前与从前无异的人，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更何况，就算她问了，以薇妮的性格，肯定不会回答她的。 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他修为有你高吗？” 薇妮摇头，感觉有些困，从盘中茶点拾起一块来吃，醒醒觉。 最近半个月，她忙着给自己的凉亭烧瓦，守在土窑旁，连着好几天没睡觉，难得体验凡人工匠做活的感受，她就没用魔法消除身体的疲倦，所以此刻精神有些不济。 但她惯面无表情，邦妮也就没发现她的不在状态。 得到答案的邦妮松了一口气，阿扎列尔修为没有薇妮高，那就不用担心薇妮吃亏了。 心情放松，她露出了回来后的第一个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魔法袋，是普通人也能用的储物工具。 邦妮从魔法袋中取出一扇很大的窗户，“这是我在一个做窗户很有名的小镇买的，是当地最顶尖的手艺的手艺。” 这扇窗的窗框是由桐木做的，窗面有上细细的窗骨交错排列，正方形的透白色瓦片铺在窗户上，这些瓦片表面勾棱纵横，宛若细密鳞片。 “这叫明瓦窗，这上面的明瓦是用云母片做的，光从这窗户穿过，地面波光粼粼的。” 邦妮将手中的明瓦窗递给薇妮，“是送给你的礼物——不是新婚贺礼！新婚礼物…我下次回来给你！” 本来薇妮是不想收邦妮送的礼物的，只是这扇窗实在美丽，而且…和她半成品的凉亭很配。 她只犹豫了须臾，就收下了这扇明瓦窗扇，将这珊足有两米长的窗户收进魔法戒指里，“谢谢。” 邦妮做好了薇妮拒绝她的准备，没想到收到了意外之喜。 她笑容更加灿烂，“你喜欢就好！” 薇妮收下礼物后，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了些，她想同薇妮分享的那些趣事，也顺利地说了出来。 这一场叙话结束，邦妮心情雀跃，离开面包坊时，脚步轻快。 和薇妮的见面顺利，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没有多留，在第二天清晨，留下一封信后就离开了珍珠小镇。 她想在新的航行开始前，去索伦城看望许久不见的好朋友玛蒂。 因为时间紧，她肉疼地付了一大笔钱，聘了一辆青牛车，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赶到了索伦。 为了省钱，邦妮在城边缘的旅馆，要了一间房，只住一晚上，她打算，明天见了玛蒂后，直接离开索伦。 当然，这是顺利的情况；若是不顺利，她明天也得走，不然赶不上航行的时间，只是会遗憾这一次没有见到玛蒂。 放好行李，邦妮写了一封信，说明自己的身份，以及明早来拜会的请求，递到男爵府，静等明天的到来。 很幸运，玛蒂看到了她写的信，当她再一次来到男爵府上时，门口有等候的仆人，见了她就急忙引她入府，去见男爵夫人。 第38章 pearlville 分别 好友重逢，彼此的变化都很大。 但思念浓郁，两人拥抱了好久，才冷静下来，好好看看彼此。 玛蒂比原先长胖了一些，皮肤白净，脸上红晕粉嫩，气质更是从畏畏缩缩变得自信大方。 看起来生活得不错，没有想象中的磋磨，邦妮沉重的心情终于好过了一些。 而看清邦妮的第一眼，玛蒂就惊呼了一声，“天呐，这是怎么了？” 她伸手捧起邦妮的脸，眉头紧皱，紧紧盯着邦妮脸上早已愈合的伤疤，“邦妮…” 未语泪先流，她又一把将邦妮抱入怀中，“肯定很疼吧…” 邦妮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肩，“没事，早就好了！” 玛蒂松开好友，反驳道，“怎么没事？！这么大一条疤，又是在脸上，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那些随从干什么吃的，竟让你受了伤！” 她满眼心疼，双手不停抚摸着邦妮的脸，想碰又不敢。 邦妮好笑道：“想碰就碰，我早好了，不会痛的。” 玛蒂嗔了她一眼，嫌她不重视自己，起身拉她回自己的房间，说是给她找祛疤的药膏。 跟着玛蒂进了房间里，没了旁人在身侧，邦妮才将道：“不用给我找祛疤的药膏，我故意的。” 玛蒂没明白，问道：“什么故意的？” 邦妮指了指自己的脸上的疤，“这个，我故意划伤的。” 玛蒂震惊，“故意的？！为什么？” “因为我爸妈，”邦妮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就想离开小镇，到大陆上游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所以我就给自己搞了个保险手段…” 说着，邦妮苦笑一声，“结果我一回去，看见我脸上的疤，他们就生气了，我爸还下意识说脸上留疤了，之前给我说好的亲事肯定不成了…” “幸好有这个疤，”邦妮握紧玛蒂的手，有些抱歉地说道，“知道你关心我，但短期内，这个疤不能祛。” 玛蒂眼泪汪汪的，回握邦妮，“我知道了…辛苦了，邦妮。” 邦妮笑得灿烂，“不辛苦！我自由了！” 看着好友意气风发地模样，玛蒂真情实意为她高兴。 疤的事说完，邦妮正色，询问玛蒂，“我回了小镇以后打算去看马克和玛丽，他们没在，去找了海伦修女才知道你把他们接走了…你和男爵结婚了？” 邦妮神情担忧，但声音温柔坚定，好似只要好友委屈，就会为她做主。 说起男爵，玛蒂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准确来说，还没结婚呢。” 然后不等邦妮发问，她主动说起了和男爵的相识相爱的经历。 男爵名叫埃里克，封地就在索伦城，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枇花节结束后的那一周。 埃里克男爵近一年爱上了捕猎，喜欢在封地附近的原始森林捕猎，而索伦城附近最大的原始森林就是苏南山脉。 恰逢枇花节，埃里克男爵就带着家眷和属下选了离苏南山脉近、环境也不错的珍珠小镇过节。 在珍珠小镇遇见了当时来弗雷家拜访的塞德里克，和作陪的奥托，两个年轻人懂奉承，皮相也不错，埃里克男爵就带着他们一起到苏南山脉捕猎。 只是一群人胆大包天，惹上了处在发。情期的公熊，被追得四处逃窜，冲在最前面的埃里克男爵吸引了公熊大多数注意力，也最狼狈。 虽然最后是路过的阿扎列尔解救了他们一行人，但逃命时刻塞德里克和奥托时不时的接应，以及危险时刻主动挑衅公熊，保护埃里克男爵的行为，还是让他对二人好感直线上升。 所以在枇花节结束后，埃里克男爵欣然答应塞德里克请他到明纱小镇做客的邀请。 而这一去，就与玛蒂相遇了。 埃里克男爵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之前有过一个妻子，但妻子弱体，在产子时难产去世了，孩子也没保住。 妻子去世后，岳家打上门来，说他易怒爱打人，原先的男爵夫人就是因为他才难产的。 岳家给他泼了一大盆脏水，就是想将妻子的嫁妆要回去，还要他赔付一大笔钱。 他什么都没解释，归还了妻子的嫁妆，赔了一万金币。 这些举动在外界看来无异于承认了岳家的控诉，所以丧妻后没有好人家再敢把女儿嫁给他。 其实埃里克和亡妻感情尚可，不说情深，也算相敬如宾，只是经过丧妻、被岳家诬陷后，他对婚嫁一事没什么兴趣，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直到遇见玛蒂，他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立即展开了猛烈地追求。 他不在乎玛蒂的出身，只迫不及待想与玛蒂结婚，想要保护弱小的心上人。 一开始玛蒂并不同意，一是觉得他是个年纪大的贵族，追求一个平民女子并不怀好意，二是觉得一见钟情很不靠谱。 最终打动玛蒂的，是埃里克真诚的心，和承诺照顾马克、玛丽的坚定。 她答应埃里克的求婚时，做好了以后日子不好过的准备，但只要能让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让玛丽不再被耽误，她做什么都值得—— 妈妈为了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如今弟弟妹妹成为了她的责任，她一定不会辜负妈妈，会带着他们过得更好。 出乎意料地是，埃里克很尊重玛蒂的意愿，当她说想要好友做自己的证婚人，想将婚礼推迟时，他二话不说同意了。 只是他不愿玛蒂再留在明纱小镇做工，将她和弟妹一起接到了索伦城，让他们住进了男爵府。 埃里克男爵还派人去寻找玛蒂的母亲，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 现在马克已经进了骑士学院学习，每半个月可以回家一趟；玛丽也进入索伦城初级魔法学院，开始学习魔法，因为年纪小，可以每星期回来一次。 这次邦妮来，玛蒂差人去给他们请假，马克倒还好，玛丽却不一定能来。 “魔法学院规矩严，玛丽不一定能来…” 邦妮安慰她，“没事，让她安心在学院里学习，好好修炼，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对，等过几天她回来了，就能见到了。”说着，玛蒂问邦妮，“你应该能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吧？我想请你做我们的证婚人。” 邦妮没想到好友竟然如此看重自己，但她不能在这里久待啊… 她思量了片刻，有些艰难地说道，“抱歉，玛蒂…我不能在拉库斯久待…下一次航行的时间在三天后，我已经答应船长了…” 玛蒂愣了一瞬，有些难过，但还是通情达理地安慰有些自责的邦妮，“没关系的邦妮，你不能做我们的证婚人…我会感觉遗憾，但是如果不做证婚人，能让你实现自己梦想的道路更顺利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邦妮觉得很感动，又很难过，觉得有些愧对好友，眼泪湿润了眼眶。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气氛沉闷时，门被推开，一道爽朗的男声响起，“这有什么难的？咱们现在就举办一个小型婚礼，请你朋友做证婚人不就好了？” 一个身材匀称、身量中等的棕发男人走了进来，他五官硬朗，额头宽阔，看起来爽快大气。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39节 玛蒂向邦妮介绍，“这就是埃里克，”然后转向埃里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邦妮。” 埃里克咧开嘴笑，“久仰大名啊，哈哈！你好，我是玛蒂的未婚夫埃里克·查司科德。” 邦妮与他礼貌握手，“你好，我是邦妮·弗雷。” 简单打过招呼，玛蒂等不及问埃里克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埃里克笑，“你不是想要邦妮做证婚人吗？” “可是她今天就要走啊！” “但时间足够我们举办一个小型婚礼啊——礼服都做好了，只要我们在神像下起誓，就算礼成了。” 玛蒂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可以吗？” 埃里克点头，“真的。” 一瞬间，玛蒂控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谢谢你，埃里克…” 埃里克连忙上前抱住未婚妻，连连安慰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乖乖，今天是好日子！” “嗯嗯。”玛蒂破涕而笑。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邦妮也放心的笑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男爵府忙成一团，玛蒂换上婚纱，由女仆上妆，埃里克和匆匆赶回来的马克换上了礼服，邦妮也换上了相对体面的衣服。 准备好后，四人登上马车，秘密前往索伦城的教堂。 站在神像前，看着空手而来的一对新人，邦妮神情严肃，看向埃里克，“埃里克·查司科德，你是否愿意今后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或健康，都永远爱她、尊敬她、保护她，彼此信任，永不背叛，与她相伴一生，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埃里克郑重地看着玛蒂，在神像下宣誓，“我愿意。” 邦妮又看向玛蒂，她早已红了眼眶，此时正在压抑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 “玛蒂·科里，你是否愿意今后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或健康，都永远爱他、尊敬他、保护他，彼此信任，永不背叛，与他相伴一生，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玛蒂开口，声音哽咽但坚定，“我愿意。” “那么，现在由我代表神的意志，宣告你们二人正式结为夫妻！” 邦妮卸下严肃的表情，露出祝福的微笑，“恭喜你们——新婚快乐！” 玛蒂上前与她拥抱，“谢谢你，邦妮。” 谢谢你愿意见证我的幸福。 “是我该谢谢你——这么看重我，”抱着好友，邦妮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是最美的新娘，一定会幸福的。” 站在一旁的马克也几步上前，地上的一个红色丝绒盒子，“那么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吧！” 玛蒂惊喜地看向弟弟，又看向丈夫，“有戒指？” 埃里克接过马克手里的盒子，“当然有！” 小心翼翼将戒指推进妻子的手指，他说，“我们是完整的婚礼！” 玛蒂也笑了，听丈夫戴上戒指，两人甜蜜接吻。 婚礼结束后不久，邦妮就启程离开了索伦城。 穿着婚纱的玛蒂送她到城门，看着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向远方行驶，继续自己梦想。 * 邦妮拜访后的这一天，薇妮早早离开了面包坊，回到山谷。 她的凉亭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现在还得了喜欢的明瓦窗，他已经等不及要将自己的凉亭组建完成了。 凉亭的位置早就选好了，她还和阿扎列尔一起打了个很深的地基。 整座凉亭采用的是榫卯结构，所以只需要将准备好的木材放到相应的位置，组装起来就行。 搭好凉亭大致框架，薇妮一个魔法飞升到屋顶，开始铺设青瓦。 瓦片铺设的结构也参考古建筑，从最底部往顶端铺设，上片压下片，能够很好地防止雨水渗透。 同时，为了防止瓦片滑落，在最底部的瓦片上打下瓦钉子，为了美观，她还用木头雕了小熊形状的钉帽。 接下来就是组装明瓦窗和提前编织好的竹席。 薇妮的凉亭是长方形的，她打算用竹席将短边遮盖，然后把明瓦窗安装在一侧长边。 而另一侧的长边，她并不打算装些什么东西。 天气好时，可以将明瓦窗支开、将两侧竹席卷起，这样阳光就能将凉亭照得分明；若是天气不好，放下竹席还可以防风。 薇妮做活做到一半，阿扎列尔回来了，帮她一起做，直到半下午，两人才将完整的凉亭组装完成。 看着自己辛苦了大半年才建造出来的成品，薇妮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薇妮和阿扎列尔扎根凉亭，连三餐都在里面解决。 * 日子继续平淡无波的过着，在薇妮没有关注着地方，莉莎顺利产下一个儿子。 玛蒂在结婚初期不知道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男爵夫人，在丈夫的鼓励和帮助下，才渐渐适应了如何作为一个男爵夫人。 而她也在第二年冬天诞下了一个女儿。 邦妮始终没有消息，也没有回到珍珠小镇，她的父母在最开始的生气漠视后，逐渐开始担心她的安危。 在渺无音讯的日子里，她没有懈怠，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 她渴望成功，她能够成功。 等下一次再见，她将以大陆第一位女性行商的身份出现。 第39章 pearlville 孕育 那是在秋日的一个夜晚。 薇妮觉得木屋有些闷热，决定到凉亭与月亮共度夜晚。 其实并不是真的闷热，而是她久违地对建了好几年的凉亭起了新鲜感。 自从和阿扎列尔结婚后，因为丈夫的种族亲近自然，她就将山谷的魔法屏障修改了些许，允许白天时小动物穿过魔法屏障，经过山谷，或是在山谷短暂觅食。 而夜晚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动物能够穿越魔法屏障。 前段时间，一只游隼和老鹰在山谷上方争夺食物，游隼周旋片刻，终究抵不过老鹰，被抓伤了翅膀，从空中坠落，正好落在了凉亭上，凉亭的瓦碎了好几块，但游隼运气好，没摔断脖子，还能救。 薇妮将手上的游隼带下凉亭，给它喂了魔药，交给阿扎列尔养了几天，就放走了。 凉亭碎掉的瓦得换，正好薇妮学会烧新样式的瓦块，还看了好些关于建筑的书籍，换了整座凉亭的青瓦的同时，还在凉亭上方开了一扇正方形的天窗。 躺在亭中，能看清辽阔无际的天空。 秋日天高云薄，正适合夜晚观星，薇妮心动得很，就和阿扎列尔一起去了凉亭。 难得宁静的夜晚，阿扎列尔从背后抱着薇妮，将头埋在薇妮脖颈，嗅着爱人身上清新冰凉的气味，迷迷糊糊睡着了。 薇妮侧着头看天空明亮的星子，直到那点点光亮模糊成团，才陷入潜意识的混沌里。 － 眼前漆黑一片，远处目所不及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乳白色的光，薇妮下意识想往前去，却发现自己四肢沉重，动弹艰难。 她尝试抬起双腿，肌肉僵硬，一步落下，另一只同样艰涩。 只是她想往前的意志坚定，几步过后，她发现自己的关节像加了油润滑过的生锈铁件，逐渐运行顺利。 十几步过后，她行走的速度快了许多；快走一段后，她发现自己可以慢跑了；有是一段路程，她终于顺畅地跑起来了。 眼前光点逐渐扩大，她却不知终点在何，只凭本能般继续往前去。 四周依旧黑、寂寥，她所见只有前方的光亮；所听只有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所能感受的，只有自己疲惫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即将倒下时，她终于穿过了那道乳白色的光晕，进入一个全新的地界。 刺眼的光照耀着她的身体，她力竭倒下，意识低迷，仿若陷入昏迷。 只有在自己的感官里，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昏迷，而是陷入到一种清醒又迷沌的惘然中。 撑开眼皮，她看见了一片湛蓝的海。 心里闪过一丝了然，她在四周寻找那倒被黑色海藻缠绕的身影。 果然在正前方发现了她。 这一次，她离那人影很远，远到只能看清她模糊的轮廓。 薇妮失去了爬起来前进的欲望，只静静躺在原地，看着那道突然奋力挣扎的身影。 看她宛若枯木逢春，又迅速失去生机，被牢牢束缚，不再发出动静。 一如既往地，她没有探查的渴望，也没有伸出援手。 － 夜半，薇妮从漫长的梦里惊醒。 她感受到阿扎列尔依然靠在她的身体，而天空却在不知不觉中乌云密布。 周围黑沉沉的，她的心情也低落了很多，不复入睡前的兴奋。 “轰隆——” 电光雷闪，巨大的雷鸣声响彻天地，阿扎列尔瞬间苏醒，翻身起来，用手挡在薇妮头顶，低头看她时，才发现她正醒着。 “被吵醒了？”他问，随后安抚地笑道，“没事，雨进不来。在这再睡会儿？” 薇妮摇头，也坐了起来，“不想睡了。” 她搂上阿扎列尔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唇齿交融间，她的手钻进阿扎列尔的衣领，顺着他结实的背脊往下滑，他的身体在抖，随着她的抚摸渐下，颤抖的频率在增加。 年轻的兽人经不起逗趣，等薇妮轻点他的尾椎时，空气中轻呲一道水声，一股石楠花的味道从温热的体温中弥漫，他轻哼一声，“薇妮~” 双唇分开，薇妮勾起了嘴角，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吻。 她问，“你热吗？”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0节 阿扎列尔顾忌着在山谷，克制地说：“不热。” “哦，”薇妮伸手拉拉他的裤子，“湿裤子穿着不舒服，脱了吧。” 说着发挥助人为乐的精神，帮他抽开了腰带。 “薇妮~”阿扎列尔阻止不成，只好撒娇地喊，“老婆…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要。” 薇妮拒绝了他的请求，并且热情地用手帮他擦了擦胸膛的汗珠。 由于太过感激，他激动得呼吸都急促了许多，眼眶也红了，拉着薇妮的手要盛情感谢。 薇妮拒绝了他，并让他躺在地铺上，翻身坐到他身上，坚硬肌肉的炽热毫无阻拦地从大腿皮肤传到全身，薇妮也觉得有些热了。 但这仅是开始，接下来空气一寸寸变得滚烫，当大雨落下那一瞬间，失去所有理智压制的渴望翻涌吞没，阿扎列尔捧着妻子的臀，腰部一用力，两人瞬间转换位置。 阿扎列尔结实的身躯将薇妮完全笼罩，秋雨倾盆而下，一切动静隐没在哗哗雨声中。 一轮酣战结束，薇妮拉着阿扎列尔站起身，要他从背后抱着自己，在亭边看激烈不减的雨势。 狂风骤起，春潮未歇，又是一夜不眠时。 * 第二天薇妮醒来时，已经回了木屋的卧室。 阿扎列尔给她穿了一套白色纯棉的长袖睡裙，将她紧紧裹在被子里。 早晨的温存仿佛还在刚刚，薇妮餍足地伸了个懒腰。 正要起床时，却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好像是她的身体… 她神色一下变得严肃，快速起身，盘腿内视。 从头开始仔细检查。 她本以为这会是个极大的工程，结果刚刚行到腹部，就发现了原因：一颗金色的小种子在她的子宫扎根了——她怀孕了。 薇妮只觉一阵巨大的恍惚。 她是女巫，修为很高，孕育子嗣是极为艰难的事，更遑论阿扎列尔是兽人，生育也不容易。 考虑到两人还是异族结合，生育几率更是几乎没有，所以两人结婚后根本没想过避孕，也没思考过生一个小孩。 这个孩子… 几乎可以称之为命运的馈赠。 她呆滞在原地，内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慌张。 以及一种几乎将她吞没的不真实感。 一起赖床到半中午才起床的阿扎列尔做好了早餐，进来喊妻子起床。 昨天两人一起探索了新领域，再见到醒着的妻子，他不由有些害羞，耳根泛着红色。 只是见到妻子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神情是难得一见的凝重时，阿扎列尔瞬间慌了神，羞赧的情绪消失不见，紧张地凑到薇妮身边，“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见薇妮神情呆滞没有反应，他又喊了好几声“薇妮”、“老婆”。 薇妮终于回神，只是还是有些游神天外，她用有些虚浮的声音宣告，“我…怀孕了。” 一字一句清晰落入阿扎列尔耳中，他瞬间宕机，“怀、怀孕了…？！” 他似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又似乎是暂时没理解薇妮说的话的含义，反应了好一会，才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我怀、不是，你怀孕了？！” 他呆呆傻傻的样子，让薇妮莫名其妙心情松快一些，她拉过阿扎列尔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你试试看…他在生长。” 阿扎列尔小心翼翼探出魔力，往薇妮腹部查看，果然，看见了一颗金色的小小胚胎在妈妈的肚子里茁壮生长。 “你怀孕了…”他忽然无法抑制地流下眼泪，“我们有孩子了…” 薇妮捧着他的脸，“是昨晚…” 话音刚出，就被阿扎列尔用唇阻止了即将说出的“和谐”之词。 明明泪还未止住，脸色已经变成了成熟的番茄。 埋首在薇妮腹部，挡住眼底的羞意，他哽咽：“老婆…我们有宝宝了，谢谢你…我爱你。” 良久，他终于恢复镇定，扶着薇妮起身，发誓般坚定道，“我会照顾好你的！” * 怀孕对于珍珠小镇的女巫阁下来说，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每天在山谷和面包坊来回。 不一样的是，丈夫更加体贴，更加紧张她。 有时她还会看见丈夫拿着牛皮封面的本子，跟在阿廖沙夫妻身后请教如何照顾孕妇，以及如何照顾新生儿。 阿廖沙和奈特儿在珍珠小镇的生活稳定后，先后诞下了一儿一女，如今儿子五岁了，小女儿也在上个月刚满了两岁。 他们给儿子取名卢卡，给小女儿取名蒂娜，而大女儿露娜今年也有十岁整了。 只是遗憾露娜和卢卡都没有觉醒魔法，但阿扎列尔也在前年开始教授露娜关于兽人的知识，以及如何灵活运用自己的第二形态。 小姑娘心性很好，从不喊累不喊放弃，反而越挫越勇，很有狼的血性。 卢卡和蒂娜也乖巧可人，所以跟着阿廖沙夫妇请教，阿扎列尔很放心。 只是可惜阿廖沙忙着狩猎改善一家人生活，奈特儿则在三年的学习后，被莉莎带着身边帮忙处理事物，两人都很忙，能让阿扎列尔请教的时间不多，他总是要把握好时间，见缝插针地询问。 生怕少问什么会让薇妮有什么不适，整个人在薇妮孕期的前两个月有些过分焦虑。 好在他的情绪并不会向薇妮表现，也不会影响到薇妮，她的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的。 不过等到薇妮察觉到，并告知他阁楼有很多关于孕期、分娩和育儿的书籍后，阿扎列尔安心了些，开始不停看看看，只是他放松了一个月，就被书里记载的孕期疾病，怀孕会给身体留下的后遗症，以及普通女性居高不下的分娩死亡率吓到了，变得更加紧张。 第40章 bearcub 新生 尽管拥有魔法天赋对于五岁的薇妮来说，不算一件幸运的事，但她其实从未排斥过自己的天赋。 虽然曾经陷入痛苦时，她有过短暂的迷茫的，可也恰恰是因为魔法带她走出迷沼，结束折磨的生活，获得自由。 但怀孕后，她和阿扎列尔能够每天通过魔法查看孩子的情况，见证他从一个小小的胚胎逐渐发育成形，在她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 她忽然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触动，头一次，她感谢自己的魔法，让她能够见证孩子的成长。 肚子里的宝宝是个男孩子，很温柔，从不会在妈妈肚子里翻滚打拳，只会在羊水里游泳，抓抓小手，伸伸小腿，或者玩一玩脐带。 和爸爸一样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小朋友，每天定时起床、入睡、“进食”，要是妈妈的作息不规律，他也不会闹腾，但接下来的一天都会郁闷地一动不动。 他也不挑食，只是格外喜欢蜂蜜，每次薇妮喝下一杯蜂蜜水，或者吃下蜂蜜做的面包，他就会开心地在薇妮肚子里转圈圈，把自己绕进脐带又绕出来。 薇妮和阿扎列尔几乎每时每刻会关注孩子，但他们只会观察，并不会用魔法与他互动。 曾有过医士研究过魔法师的孕期，发现但凡被魔法干预过的胎儿下场不会太好，大部分会直接在母亲腹中夭折，幸运活到出生的，也会先天缺陷，并且寿命极短。 不过有一样是母亲可以做的，那就是将自己的魔力化作羊水，滋养胎儿，这样孩子体质会好很多，但对于孩子觉醒魔法天赋并没有帮助。 而且这样做的魔法师会在生产后修为下跌，需要修养很久才能恢复原先的实力。 由于魔法师的后代也并不一定会觉醒魔法天赋，所以在新生代女性魔法师崛起后，基本很少会有魔法师选择用自己的修为滋养孩子了。 薇妮却不同，她早已不关心魔法界那些纷乱，修为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用处，她也不渴望修为臻致后成神，所以将修为化作羊水对她来说，和给孩子买一瓶牛奶没什么区别。 反倒是阿扎列尔，得知妻子在用自己的修为滋养孩子后，脸都变得皱巴巴的，很心疼她，不仅照顾得更加细致，还和阿廖沙组了个二人小队，赚些外快给妻子买富有魔力的食物。 他每天趁妻子入睡后，去做赏金任务，然后在天亮前赶回来给妻子做早餐，短短半月就瘦了好多。 薇妮心疼他，要他别做了，在家里休息，但他只觉自己没用，不能给妻子更好的生活，休息了两天反而瘦的更快了。 无奈，薇妮只好翻箱倒柜找出几种适口、滋补的魔法植物，交给丈夫种。 要知道她的魔法戒指里最多的是可以入药或辅助战斗的魔植，现在翻出来的这些种子，还是年幼时上魔植分辨课老师给的。 得了种子的阿扎列尔终于放弃了继续赏金任务的想法，现在每天只管照顾薇妮和这些魔法植物。 女巫出品的魔植品质都不错，而品质越好的魔植，在种植时需要浇灌的魔力就越多，遑论阿扎列尔还想让这些魔植早日成熟，让妻子早点吃到滋补的魔植。 他每日都将自己的魔力消耗殆尽，身体感到不适的同时，实力竟然有了些许增长。 虽然累，但每天的日子都充实而满足。 见丈夫不再心神不宁，恢复了往常的开心，薇妮便没有再多管。 时光如水，眨眼已入隆冬，薇妮的肚子也渐渐显露了踪迹。 这个时间段，胎儿已经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 严格遵守育儿手册的新手爸妈给孩子做起了胎教。 薇妮翻出结业后再也没有动过的竖琴，每天午睡后弹奏一曲悠扬的曲子；而阿扎列尔则找了好些故事书，在每晚入睡前给儿子和妻子念。 当宝宝轮廓逐渐清晰，他们也开始准备新生儿用品。 说起新生儿用品，就不得不说宝宝的住处了。 自从知道有了孩子，薇妮惊觉自己的小木屋可能不够一家三口居住，于是在孕期和阿扎列尔一起在木屋旁边多修建了一间房间，采用了和阁楼一样的手法，不一样的是，薇妮改善了结构，让这间屋子可以所以改变折叠部分的空间大小。 新的房间有两道进出的门，一道是单独的，一道连通木屋。 这样孩子小时候方便照顾，长大了也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 由于孩子还没出生性格特点就极为鲜明，所以在很早时候，薇妮就和阿扎列尔给他取了名字，叫格温。 意为纯洁、光明、幸福和温柔，包含了薇妮和阿扎列尔对他的期许，不盼望他有多少成就，只愿他健康幸福。 阿扎列尔没有姓氏，或者说兽人一族是没有氏族的，他们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养父收养他时，也不强求他能继承自己的姓氏，所以格温跟随薇妮姓希尔。 小格温很喜欢每天和父母的互动，胎教进行了几天，薇妮夫妇发现他喜欢平和欢快的音乐和故事，每当听到这些，他会开心地在妈妈肚子里吐小泡泡；反之，则会难过得把自己的脖子绕进脐带。 刚开始发现脐带绕颈时，薇妮还慌张不已，等知道原因后，他们就会避免那些忧郁的音乐和故事。 但有时薇妮玩心大起，会故意弹些悲伤的曲子，看他自闭的模样，乐得笑呵呵。 她一直一个人玩，直到某次被阿扎列尔撞见，她有一瞬的慌张，觉得阿扎列尔会下意识责怪。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1节 谁料他只是愣了一下，意识到她的恶趣味后宠溺一笑，语气甚至有些羡慕，“你从未这么开心过…是格温带给你欢笑。” 薇妮嘴角缓慢勾起弧度，拉过他的手，放在腹部，让他看儿子可爱的模样，说道，“是给我们带来了欢笑。” 阿扎列尔在忍不住逗弄儿子前拿开了手，“是…” 他语气轻柔，与薇妮交换了浅吻，扶着她起来，“迫不及待想亲眼看见他，但现在，我们该去吃饭了。” 薇妮笑他，“耐心的果农才有收获。” 不过她也很期待那一天。 * 魔植成熟了两次，春风吹绿了大地，眨眼春小麦该收获了。 薇妮也来到孕晚期，即将迎来预产期。 她最近难得进了一次草药房，给自己配了一剂生产药剂。 从大约一千年前，大陆拥有了第一位女巫时，一种专为女性配置的生产药水出现了。 这种药水能够极大减轻女性分娩时的痛苦，保护母体和胎儿，让母体不至于撕裂，让胎儿不会因为产程过于漫长而缺氧至死。 发展至今日，哪怕是魔法师也不能完全屏蔽分娩时的痛苦，需要药剂辅助；而不管是普通人还是魔法师，只要金币，就能购买生产药剂，只是药剂效果会因价格差异而变化。 但哪怕是最便宜的生产药剂也能极大减轻产妇的痛苦。 从前阿扎列尔的手作店买的是最便宜的生产药剂，为的是能让更多普通人用上；等奈特儿怀孕后，才进了全价格段的生产药剂。 生产药剂并没有独家配方，但薇妮不习惯喝别人配的药剂，所以还是自己做了一瓶，还根据自己目前的喜好加了一点蜂蜜调味。 说起大陆第一位女巫，这位前辈还做了更多女性使用的药剂，比如辅助产后恢复的、帮助堵奶疏通的、加速伤口恢复的等等等等，可谓是减轻了很多女性的痛苦。 其他薇妮不需要，有魔法傍身，不消三天身体就能完全恢复，只是堵奶这事让她多了些思虑。 ——哪怕是魔法师，若是不幸堵奶了，也得承受那份痛苦。 所以薇妮在临近生产时，突然开始思考要不要自己给格温喂奶。 按照育儿手册的记载，妈妈一旦开始哺乳，就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了自由，一切生活都要以孩子的需求为主。 她有点想体验哺乳的感觉，却不想自己因为哺乳而被限制自由。 她没有自己一人思考，而是将自己的想法与丈夫分享，夫妻俩一起考虑并做决定。 不过她其实只是想看看丈夫的表态，并不在意他的想法，因为身体是她自己的，她对自己的身体享有绝对的自主权，任何人，包括父母、丈夫和孩子都排在她的自我意志之下，她先是自己，才是被俗世赋予的各种身份。 但薇妮没想到的是，她头一天才和阿扎列尔聊完自己的想法，他当时只表示一切由薇妮做主就是，第二天就去买了一头哺乳期的牛和羊。 他说：“不想母乳就喂他喝牛奶，要是不喜欢喝牛奶就喂他羊奶；要是你想母乳，那这些也不浪费，可以露娜他们，你平时做面包也能用上…” 他在山谷的角落建了棚子，将母牛和母羊养在棚子里，每天打扫卫生、投喂，没要薇妮操心。 他只想要他的大宝贝和小宝贝平平安安，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 六月的一天，薇妮开始了分娩。 喝下生产药水，在丈夫的陪伴和魔力的辅助下，她在黄昏日落时诞下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格温·希尔，开启了一段新篇章。 刚出生的小格温形态不太稳定，一会儿是人类婴儿的模样，一会儿是小熊幼崽的模样。 人类时小脸白皙，只是皮肤有些皱巴巴的；做小熊幼崽时，浅金色的毛发稀疏炸开，活像一只黄毛榕。 阿扎列尔才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对着从妻子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手足无措，并没有太注意，只有薇妮一直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儿子，和泪流满面却毫无察觉在收拾产房的丈夫。 还好，生产是在木屋完成的，没有人会发现格温是个半兽人。 身体的变化让格温很难受，他发出了诞生后的第一声哭嚎，又在母亲温柔地安抚和魔力疏导下变为轻哼。 等适应了一会儿，他彻底稳定在人类形态，才停止了轻哼，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 等阿扎列尔惊恐想起自己还未向妻子坦白自己兽人身份，而半兽人出生时形态不稳时，看见的是绕着儿子浅金色头发打转的妻子，她笑容满面，没有半点异样。 难道是儿子还没变化？ 阿扎列尔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上前抱起儿子，想带他离开薇妮视野——要是不抓紧点，等他变化了形态，一切都来不及了。 抱起那团软绵绵时，轻飘飘的重量和面团一般的触感，让阿扎列尔心里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柔软，叫他心里一悸，几乎忘了动作。 直到薇妮说：“你看他毛发稀疏，好像黄毛榕哦…不如给他取个小名吧？唔，叫毛毛如何？” 第41章 bearcub 纠结 阿扎列尔心里一跳，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回应妻子，“他可能不会喜欢。” 还借着调整抱孩子的姿势别过脸，不将自己难看的表情展现在薇妮眼前。 薇妮若有所思，“好吧…”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阿扎列尔便抓紧机会说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带他出去喝奶。” 薇妮确实感到有些疲倦，点头应下，看着丈夫抱着儿子绕过书架走向客厅，她缓缓闭上双眼，让自己的身体陷进清理过的床榻，在淡淡清香的笼罩下沉沉睡去。 而阿扎列尔刚刚抱着儿子绕过书架，他就发现怀中的婴儿变成了一只小熊幼崽。 他心里惊慌的同时，庆幸自己及时将儿子抱走了。 身体的变化让小格温有些难受，瘪嘴哼了起来。 阿扎列尔连忙抱着他轻轻摇晃，用自己的魔力帮助儿子稳定形态。 格温很乖，没几下就被爸爸哄好了，只是他维持着小熊幼崽的模样，并没有变回人形。 半兽人在童年时期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形态，需要长辈教导，而且每一次被动变形会让他们感到难受，所以哪怕心里再焦急害怕，望着儿子恬静的小脸，阿扎列尔也不忍心用魔法将他立马变回人形。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提式摇篮，将格温放进去，给他盖上一张单子，用一个魔法屏障罩住他，阿扎列尔提着摇篮前往山谷角落，去挤新鲜的牛奶和羊奶。 阿扎列尔的手很稳，一路没有颠簸，等他带着儿子的口粮和格温一起回来时，格温又变回了人形。 这一次阿扎列尔早有准备，没等格温哼出声，就用魔力安抚了他。 生产过程太过慌乱，他只来得及用魔法将儿子清洗干净，裹上一块绸缎，现在有时间，格温也变回了人形，可以给他穿上衣服了。 格温的衣服一部分是在小镇裁缝铺订做的，一部分是阿廖沙夫妇送的，而数量最多的是阿扎列尔做的。 从前在阿瓦隆时，他就掌握了简单的缝纫技巧，平时衣服破了，需要缝缝补补，他能将衣服补得很好。 和薇妮在一起后，他学了些织围巾的技巧，还学着给薇妮做了一些发带和头花。 薇妮怀孕前，他的手艺已经进展到可以给夫妻二人做内衣了。 所以薇妮怀孕后，度过较为混乱的孕早期，进入稳定的孕中期后，他就开始学着如何给小婴儿做衣服。 当时怕进度慢，为了以防万一，就到裁缝店里定做了一些。 格温的衣服都是用最柔软的棉布做成，尿布也用的同种布料裁剪而成。 阿扎列尔准备给格温穿的衣服自然是他做的。 小小的衣服时纯白的，只有系衣服的绑带是浅绿色的。 阿扎列尔小心翼翼地给格温穿好衣服，又用轻薄的襁褓将他裹好，正准备将他放进摇床，小小的人儿就醒了，樱桃大的小嘴张开，打了个大大哈欠，掀开了眼皮，一双雾蒙蒙的翠绿色眼瞳显露出来。 瞧着怀里的小婴儿，翠绿的眼眸，浅金的头发，阿扎列尔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他和薇妮的血脉，继承了他的发色和薇妮的瞳色。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将儿子抱得更紧了些，手指不受控制般轻轻抚摸个格温的脸颊，声音温柔，“是爸爸，别怕。” 小小幼崽眼神根本没聚焦，也没听爸爸说了什么，嘴唇嗫嚅，一张一合，小眉毛也皱了起来。 阿扎列尔明白，他饿了。 他一边轻哄着儿子，“乖乖，等一等哦，马上就能吃了…” 一边将牛奶和羊奶加热，拿了两个木头和橡胶做的奶瓶，一种装了一瓶。 不知道格温会不会排斥非母乳，阿扎列尔就准备了牛奶和羊奶，打算先喂他牛奶，若是排斥就换羊奶。 如果都不喜欢，就先用米油将就一下，他再去找其他兽奶，总能有儿子不排斥的。 幸好，格温并不在意喝的是什么奶，只要能填报肚子就行。 他砸吧着小嘴，吨吨吨就喝下了小半瓶奶。 根据育儿手册，新生儿刚出生时不能喝太多奶，阿扎列尔看着量就收了奶瓶。 显然格温没喝饱，察觉到奶瓶离开，他皱着眉头，哼了两声，还睁开眼睛瞥了瞥，虽然他现在还什么都看不见，但阿扎列尔猜他再找奶瓶呢。 抱着他哄了哄，小崽崽就乖乖陷入了梦乡，是一只情绪很稳定的崽呢。 这一次，阿扎列尔成功将幼崽放进了摇床。 给他盖好被子，阿扎列尔缓步走近卧室，去看妻子。 薇妮正睡着，她看起来和往常差不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阿扎列尔心疼地抚摸她的额头、脸颊，替她拂开压在肩膀的头发，定定凝望着她好久好久。 他心里全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有对妻子的心疼，儿子出生的喜悦，以及对未来的不安，和害怕失去的恐惧。 换作从前，若是薇妮厌倦了他，要同他分开，他定会痛不欲生很久，但还能忍受着内心的苦楚，一直陪在她身边；但现在，他们有了更奇妙的联系，若是真相揭露，薇妮要丢下他，或者连同孩子一起丢弃，他恐怕会直接疯魔。 他好不容易才拥在怀中的幸福，他不愿、也不甘心就此失去。 所以…如果真相一直被埋藏，那他的幸福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失去？ 握着妻子的手，感受她的体温，阿扎列尔近乎自虐般否定了自己。 不会的，这样虚幻的幸福是绝对不会长久的！ 薇妮是那样聪慧美好，她一定会发现真相的。 …… 现在要坦白吗？ 想到坦白后可能会面对的嫌弃和厌恶，阿扎列尔心如刀绞，心底生出了巨大的退意。 人都不喜欢兽人，薇妮若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兽人，还隐瞒了身份骗了她，一定会很生气。 她才生产完，身体还没恢复好，情绪波动太大，对她的身体不好——再等等吧，等她修养好，他就向她坦白一切。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2节 做好了决定的阿扎列尔心里送了一口气，终于从卧室离开，托着摇床去给薇妮炖补汤了。 * 但阿扎列尔的打算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屡屡陷入被打乱的风险。 格温刚出生，无法控制自己变换形态，阿扎列尔需要格外细心，随时注意儿子的状态，赶在他变化成小熊幼崽前，将他从薇妮面前抱走。 这般粘着孩子的姿态，让薇妮笑他过于小心。 他的苦衷无法说，只好认下这一份对儿子的宠爱。 不过他确实很爱儿子，仅次于爱薇妮，每天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一点点变化，他心里充满了怜爱。 但愧疚也不少。 每一次格温变回小熊幼崽，他总是忧心忡忡，担心薇妮会无法接受身为半兽人的儿子；同时又责怪自己，为了自己的爱欲，将这个无辜的生命牵扯进来… 心神不宁中，他逐渐消瘦，与之相反的是格温日渐肥嫩的脸蛋。 经过了三天的修养后，薇妮决定体验一下哺乳的感受，格温胃口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到一星期，整只崽就圆润了一大圈。 在妈妈肚子带娃的时候，他的小脸蛋总是逃脱不了妈妈的手，被揉捏把玩。 但格温是好脾气的崽，他只会对妈妈笑，难受的时候也只会拉着小脸不吭声，根本不能对妈妈产生什么震慑嘛。 这只在胃口很大，哪怕妈妈白天喂了六顿，半夜也要加一顿夜宵。 薇妮已经承担了白天的哺乳，阿扎列尔便不让她再管晚上这一顿奶。 每天半夜，他都会起来给儿子热奶。 所以当他再次消瘦，薇妮也只以为是他照顾儿子、料理家务太累了，还提出要他休息几天。 被薇妮提醒后，他惊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妻子会担心，也不能妥善照顾儿子。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他对自己催眠，强迫自己忘掉积压在心里的秘密，更加用心照顾妻子和儿子。 － 出生有一段时间了，小格温已经能时不时睁开眼睛，虽然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但醒来时间已经可以和爸爸妈妈互动了。 每天早晨，爸爸给他含着奶嘴，然后为他换下睡袋，换上新衣服，洗漱、换尿布、擦油，然后和熟睡的妈妈贴贴，再抱着他到客厅，热了牛奶，将奶瓶替换掉奶嘴，他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填饱了小肚子，也慢慢清醒。 然后爸爸会给他拍嗝；一边逗逗他，一边握着他软趴趴的小手小脚拉伸。 格温会咯咯咯笑，小手一抓一抓的，这时候，阿扎列尔会放出两根食指让他捏住，不然这只小熊崽会郁闷一上午。 父子俩玩闹小会儿，格温会有些困，这时候阿扎列尔会将他放进摇篮，用薇妮做的留音机给他放钢琴曲，然后带着他到厨房做早餐。 做完早餐，他就带着格温来到木屋前的草坪，铺上一张小床，将格温的衣服解开，露出毛茸茸的背。 此时阳光还没有变得炽热，但已足够耀眼。 阳光下的格温想一只胖乎乎的猕猴桃，太阳的温暖让他舒适，耀眼的光芒却会慢慢唤醒他。 当他清醒，这一天的晒太阳就结束了。 阿扎列尔会收拾好东西，抱着他回木屋。 而此时，薇妮已经起身，完成了洗漱，小胖熊一回来就能填饱肚子。 等他填饱肚子，就会躺进摇篮，在爸爸妈妈之间，陪他们吃早餐。 早餐结束，爸爸会给他换尿布，然后收拾家务。 而这期间，就是妈妈和他的亲子时光。 和爸爸一样，妈妈会和他玩一会儿，若是玩耍结束他没困，妈妈就会带着他看书；若是困了，妈妈就会将他放进摇篮，带他去做炼金术实验。 晃晃悠悠一上午，爸爸妈妈会在一天中最温暖的时间给他洗澡，温暖的大手抚摸过他的身体，他会开心地手舞足蹈。 第42章 bearcub 满月 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在妈妈的怀抱里喝奶，揪着妈妈的头发，他缓缓进入梦乡。 等他醒来时，往往已经下午三点了。 格温不是喜欢哭泣的小孩，而且阿扎列尔细心，总是会在他感到不适前处理让他不舒服的东西。 比如现在，趁格温还没有完全清醒，阿扎列尔先给他换下脏掉的尿布，用棉布擦掉他身上的细汗。 正要将儿子从摇床里抱出来，就发现小小人儿变成小熊幼崽。 格温已经适应了自己的两种形态，不会像刚出生时那样难以忍受，还是身体还会难受，只能依靠父母的魔力缓解。 阿扎列尔快速将儿子抱入怀中安抚，半月龄的幼崽，毛发不再稀疏，正式脱离了妈妈眼里黄毛榕的形象，成为一只模样可爱的小熊崽。 在薇妮心里，儿子逐渐和幼时的小熊玩偶重叠，一颗温柔心下更是怜爱非凡，母子俩单独一起时，她总是忍不住玩弄儿子毛茸茸的小耳朵，软趴趴的小肉垫… 阿扎列尔抱着格温在屋内踱步，摇晃着手臂，将心情不好的小朋友哄得开始挥舞手臂，他也被逗出笑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是薇妮做完炼金术实验，从地下实验室回来了。 阿扎列尔身体一僵，迅速拿出摇篮，将儿子放进去，盖上被子，还在摇篮外罩上一张纱帐，提起摇篮作势往外走去。 薇妮沿着楼梯上来，看见丈夫要带着儿子外出，不免问一句，“要去哪？” 阿扎列尔深呼吸，压下心里的紧张，尽量保持声音平稳，转身笑着说：“快到晚餐时间了，我去做晚餐。” 薇妮几步靠近，阿扎列尔下意识想把摇篮往身后藏，薇妮看了眼摇篮，纱帐带有蕾丝花纹，隐隐绰绰间一片模糊，她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压低声音，她问：“醒了吗？他该饿了。” 阿扎列尔同样减小音量，“没事，我带他去厨房，一会儿给他喂牛奶。你辛苦了，去休息吧。” 薇妮又看了眼摇篮，纱帐里没什么动静，她便说，“行，那我去看书了，你带他去吧。” 说完，走向沙发，准备找一本轻松的小说，放松心情。 阿扎列尔立刻带着格温离开木屋，心下松了一大口气。 因为薇妮并不喜欢家里有一个厨房，所以阿扎列尔在距离木屋一段距离的位置，修建了一间厨房，平时用餐吃了早餐会在木屋，其余时间都在凉亭解决。 几年的时间，山谷被草坪和无数花朵占据，阿扎列尔修了几条石子路，以供通行。 走得足够远，阿扎列尔才掀开纱帐，格温正在和身上的被子搏斗，挥动着手脚想将身上的束缚挣脱，他太过于投入，以至于忽略了身体形态转化的难受。 小眉毛紧紧皱起，小脸憋的通红。 阿扎列尔连忙帮他掀开被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早知道他变回去了，就不给盖被子和纱帐了，害得小小人儿闷得不舒服。 阿扎列尔收起摇篮，心疼地抱起儿子，“太闷了，难受是不是？好了好了，爸爸放你出来了，不难受了啊。” 活动了一番，原本就没有存活的肚子越发空荡荡，小格温“啊啊”叫了两声，小手往前扒拉，爸爸立刻明白他饿了。 于是加快步伐，来到厨房，用魔法加热了牛奶，装进奶瓶，盘腿坐在厨房前的草坪，给有些委屈的幼崽喂奶。 格温是很爱笑的孩子，哪怕没有在和他玩耍，爸爸妈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或者让他握着手指，他也会咧开小嘴，毫不吝啬地给予最明媚的笑容。 就这样快快乐乐的，和爸爸妈妈在温馨的家里，在周密的看护下，小格温来到世界已经一个月了。 传统的自然神教徒，会在孩子出生一个月时，带孩子到教堂参加洗礼。 但薇妮信仰月神，新生儿只需要在百天时沐浴月光；而阿扎列尔不是纯粹的自然神教徒，信仰只是融入人群的手段。 所以格温出生满一个月的这天，一切如常。 直到夜晚来临，薇妮久违地陷入了那个湛蓝色的梦境。 这一次，站在漆黑人影面前，她惊奇地发现，往常束缚人影的海藻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才进入梦境，那漆黑人影就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华钻进她的身体。 心下一惊，却没感到任何不适。 那人影就像河流汇入大海，只在一开始有股清凉的感受。 薇妮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眼，周围湛蓝的梦境瞬间化为碎片，堙灭为点点光亮，漂浮在漆黑的空间。 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又好似只有一瞬，薇妮睁开了双眼，明白了一切。 早在希尔山脉时，她的修为就已臻致，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成为一个没有封号的神，化作无形之体，掌握山川之力，前往传说中神圣的神域，成为月神麾下一名神将。 但成神并不是薇妮想要的。 她从不在乎修为高低，只是想追寻内心的归处，正切地感知“活着”的滋味。 于是她封印了自己一部分修为，由于封印之法是秘术，出现了后遗症，她忘掉了这段经历，却还是坚定地离开特西尔大陆。 梦境中漆黑的人影，就是她前往拉库斯大陆前封印的修为，那些海藻则是封印的符文所化。 按道理说，失忆就算是秘术的后遗症了，什么会有梦境呢？ 薇妮若有所思，恐怕是人为吧… 思绪突然被打断，她从梦中惊醒。 书架旁有昏暗的灯光，她撑着床做起来，穿上拖鞋往外走去，她看见丈夫正抱着儿子在沙发上喂奶。 格温眼皮耷拉着，显然并不清醒。 婴儿吞咽的声音在安静地房间里很清晰，薇妮慢慢靠近。 阿扎列尔听见脚步声，转头发现她醒了，用气声关切询问，“吵到你了吗？” 薇妮摇头，走近，弯腰温柔地看着格温，夫妻俩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格温喝完了奶瓶里的牛奶。 阿扎列尔拿开奶瓶，小家伙还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嘴。 爸爸妈妈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忍不住捏捏他肥嫩的小脸蛋。 将格温放回他自己的小床，阿扎列尔问妻子，“睡吧？” 薇妮又摇头，“有事。” 她打开房门，往屋外走去。 阿扎列尔要跟上去，她说：“你留在家里吧。格温醒来看不见我们，会难过的。” 阿扎列尔只好停下脚步，站在门框处，担忧地看着妻子走到山谷空旷处，双手出现耀眼的白色魔力团，然后十指翻飞，祭出古老的图腾。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3节 薇妮身上光华骤显，黑色幕布下皎洁月光与她交相辉映，一瞬间，世界安静。 在阿扎列尔的感官里，薇妮的身影忽明忽闪，然后呼吸之间，一切光亮熄灭，她也朝木屋走回。 但在薇妮的感官里，她通过女巫图腾见到月神。 月神没有形态，只是一团银白色的光。 薇妮行礼，“冕下。” 月神叹气，“你是执迷不悟啊。” 祂没有声音，只是在须臾间将念头送入薇妮的意识中。 “我心从不在于神位。”薇妮保持谦卑的姿态。 “你心中没有迷瘴，无欲无念，可配世人称一句神。罢了，世间经历一遭，或许你能更快明悟。月神庭永远有你的位置。若是反悔，时刻可来。” 一番对话，月神离开，而薇妮心无波澜。 世间最难的，是想清楚自己想要的事物，并坚定地选择。 几年前心中彷徨时，她既没有选择成神，现在有了牵挂，就更不会成神了。 况且神的权柄有什么好的呢？ 长生不死若真那么好，神域的神位会几经变换，从不固定吗？ 这一次过后，她就不会再陷入那个梦境，月神也不会再插手，要她升入神域了。 薇妮理清自己的思绪，将这些纷纷扰扰抛之脑后，脚下运转魔力，几步回到了木屋。 才一靠近，阿扎列尔就奔上前拥住她。 刚刚，看着妻子与月华共振，他内心生出巨大的惶恐，生怕妻子下一秒就随着那皎皎月光消失。 直到将人抱在怀中，感受她温热的体温，他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拥抱了一会儿，他问：“有没有事？” 薇妮拍拍他的背，“没事了。” 沉默片刻，他说：“刚刚我好怕…你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的，对不对？” 他语气脆弱，身体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稍一不慎，就会从中崩坏。 薇妮从他怀中探出头，落下他的头，吻上他有些颤抖的唇，安抚内心惶惶的丈夫。 阿扎列尔收紧环在薇妮腰间的手，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在沙发度过了凌晨，直到天色熹微。 这一晚，阿扎列尔不复从前的温柔，格外凶狠，像是带着求问般要薇妮一次一次给他坚定地回答，和最温柔地包容。 一切平息后的温存，阿扎列尔将薇妮整个人包裹在怀中，一遍一遍亲吻她的额头，抚摸她的脸颊，确认已将自己的珍宝完完全全护在怀中。 恬静和满足被卧室里婴儿的哭声打破。 浅眠的薇妮瞬间惊醒，阿扎列尔也惊地差点从沙发跳起来。 夫妻俩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阿扎列尔甚至只匆匆套上裤子，就跑去抱格温。 除了刚出生时，面对陌生的世界，格温发出了害怕的哭声，但很快在父母的安抚中感受到熟悉的安全感，其余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哇哇啼哭过。 今天这一哭，属实让偷偷过二人世界的爸妈很是心慌。 阿扎列尔抱起格温时，他已经哭得满脸泪水，小脸涨红，一双小手不停在空中抓握。 幸福的宝宝本以为醒来就能看见爸爸，然后能有香甜的奶水填饱肚子，谁知道醒来时尿布没换，湿漉漉、沉甸甸地坠在屁股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小鼻子嗅了嗅，爸爸妈妈的气味都变淡了，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来抱他，心里难过，懵懂地感知到自己似乎被“抛弃”了，于是悲伤无法抑制，他大声哭嚎起来。 直到被那双熟悉的大手抱起来，格温都陷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爸爸妈妈哄了好久，宝宝才停止了哭声，只是还无法控制自己委屈地抽泣。 薇妮和阿扎列尔全身都是汗，好不容易安抚好宝宝，他饿了，又开始瘪嘴。 薇妮赶紧接过儿子，给他喂奶。 填饱了肚子，连没换尿布、没脱睡袋的不舒服都来不及控诉，耗费了体力的崽崽就进入了梦乡。 他睡着后，薇妮和阿扎列尔相互配合，超快给他脱了睡袋，换下了脏尿布，穿上干净衣服。 直到把这只小胖崽放回摇篮，两人才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般对视一眼，他们在心里默默决定，以后再也不会同时在幼崽的视野里消失了！ 又休息了一会儿，薇妮去沐浴，阿扎列尔带着格温去做早餐。 睡着的婴儿乖巧可爱，只是鼻尖泛红，睫毛也湿漉漉的，阿扎列尔心疼地亲亲他的小脸蛋，心里有些抱歉。 以后绝不会放你一个人了。阿扎列尔想到。 － 这一次的事件，很快就让薇妮和阿扎列尔尝到苦果了。 比如从前阿扎列尔带格温做饭，担心他嗅到油烟，会把摇篮放在门口，然后时不时和宝宝说话，让他知道爸爸还在。 但现在不行了，摇篮在门口就看不见爸爸了，小小幼崽就会开始哭泣。 没办法，只能把摇篮带进厨房，放在灶台，然后施加魔法罩；而且要一直和他说话，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逗逗他，不然幼崽会默默流泪。 并且如果幼崽醒来时爸爸妈妈都在身边，那在他睡着前一个都不能消失；哪怕是一个人带他，中途只要另一个人出现，也不能再消失，否则这只崽会哇哇大哭。 从出生起就很乖巧的格温，终于显露出幼崽的难缠，让爸爸妈妈的生活变得活力满满。 对此，自作孽的父母二人只能无奈承受，毫无怨言。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幼崽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只需要让他适应一段时间，等他确认一切和从前一样，可爱崽崽就会回来。 他们以最大耐心和包容陪伴着格温，让他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父母对他的在乎。 * 每一次哭泣，都能得到最温柔的安抚；每一次不安，都能得到最坚定地陪伴。 不过三天，格温又变回了无忧无虑的小熊崽。 日换星移几天时，养出白白胖胖莲藕手臂的小熊崽出生一百天了。 月光下，薇妮脱下格温的小衣服，白白嫩嫩的小身子浸在月华的光晕里，薇妮拾起一把月光，化作细闪洒在格温身上。 格温感受到冰冰凉凉的粉末，咯咯笑着要伸手去抓。 简单的仪式结束，阿扎列尔也来一起给格温穿衣服。 小小幼崽左边悄悄妈妈，右边看看爸爸，兴奋地蹬起了小腿。 薇妮给他系好上衣的衣袋，瞧他高兴的模样，忍不住捉住他胖乎乎的小脚捏捏，格温笑得更大声，薇妮便忍不住在他脚底板挠痒痒。 这下幼崽的手也挥舞起来了。 给他穿好裤子的阿扎列尔也加入了玩闹。 捉住宝宝的另一只脚，阿扎列尔坏笑道：“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着，他将大拇指贴在宝宝脚底板，一排圆乎乎的脚趾中间，然后轻轻往下滑。 之间宝宝的脚随着他的动作，先往回缩，然后马上张开。 薇妮笑出了声，阿扎列尔便怂恿她，“你也试试。” 忍住笑，薇妮学着丈夫的动作，贴近宝宝的脚，往下滑—— 格温的脚缩回、张开，缩回、张开…薇妮和阿扎列尔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白爸爸妈妈在和自己玩的幼崽也跟着笑起来，越笑越开心，最后甚至笑破音啦。 － 满了百天后，薇妮觉得是时候回到小镇继续买面包了。 于是第二天，夫妻俩带着胖宝宝一起回到了珍珠小镇。 这些日子，面包坊没有营业，而手作店由阿廖沙夫妇经营，为此阿廖沙减少了接任务的频次。 大部分时间是阿廖沙守店，偶尔他要去做赏金任务时，奈特儿便同莉莎告假来看店。 好几个月没见，阿扎列尔和阿廖沙在见面时，两人给了彼此几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我大侄子吧？”阿廖沙探头探脑，好奇地望向薇妮怀中的襁褓。 “对。”阿扎列尔笑着从妻子手里接过儿子，对她说：“你忙就先去吧，我一会儿带儿子过来。” “行。”薇妮朝阿廖沙礼貌点头，离开了手作店。 她一走，阿廖沙自在了许多，一个箭步窜上前，“让我抱抱我大侄儿。” 格温出门前是醒着的，路途无聊，摇篮摇摇晃晃的，他对周围的树木好奇了一阵儿就睡着了，一路睡着，现在还没醒。 第43章 bearcub 小镇 阿廖沙的动作很轻，但敏锐的宝宝才被抱起，就皱起了眉头，然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大脸凑在眼前，浓密的胡子挡住了下半脸，虽然眼神很温柔，但宝宝不认识这个人啊，瘪了嘴就要哭泣。 阿扎列尔见情况不对，立马出现，伸手拍拍他的小肚子，安抚道：“没事没事，爸爸在呢。让阿廖沙叔叔抱一会儿行不行？” 话虽这样说着，他还是准备着一旦儿子不愿意，就将他抱回来。 不过有爸爸在身边，格温情绪好了许多，安安静静地呆在阿廖沙怀里。 阿廖沙摸摸他的小脸，夸他真乖。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阿扎列尔才接过儿子，带他回面包坊。 薇妮已经用魔法将面包坊打扫一遍，杂货铺的帮工也把食材送来了，现在她正在厨房做面包。 阿扎列尔抱着儿子直接进了厨房。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4节 薇妮正在给面包整形，今天她做了蓝莓牛角包，需要在制作的时候把面团擀成面片，然后切成三角形，再从底边往顶点卷起来。 阿扎列尔抱着格温走到薇妮身边，头一次出门的宝宝看哪里都新鲜得很。 看见妈妈在盘弄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他还歪头“啊”了一声，然后指着妈妈要爸爸看。 阿扎列尔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儿子看到更清楚一些，“妈妈在做面包。” 小家伙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睛骨碌碌地转，冒着新奇地光芒。 薇妮把淡蓝色的牛角包放进烤箱，确认好温度后，关上膛门，让高温给胖乎乎的牛角包画上更诱人的焦糖色。 洗去做牛角包时手上沾的黄油，薇妮又用围裙擦干水渍才走过来，伸手戳戳小胖崽的脸，他“啊呜”笑得开心，伸着小手要妈妈。 薇妮只将自己的手指递给宝宝捏着。 阿扎列尔笑着说道：“一会儿我带格温去看看麦肯。” 薇妮点头，“那你早点去，早点回来。” 阿扎列尔：“好。” 薇妮估了估时间，觉得格温快饿了，跟阿扎列尔说：“你在下面看火，我去阁楼给儿子喂奶。” 前几天阿扎列尔就来把阁楼布置了，现在上面物件都齐全。 阿扎列尔点头，留在楼下看烤炉的火。 看着炉子里的柴火有点少了，厨房堆的柴火也用完了，他起身到后院先抱一些加进烤炉，再去抱更多柴火，填满厨房的柴火堆。 放下最后几根，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就听见大门处有人敲门。 阿扎列尔走出去开门一看，是麦肯！ “您怎么来了？”阿扎列尔同麦肯打招呼，迎他进来。 麦肯笑得灿烂，“我来看看我侄孙。” 他往里走，一边在屋里寻找那个才出生三个月的幼崽，一边提起自己手里拿的东西，“我带了两条鱼、几匹布，还有些小东西。” “我刚刚还想着一会儿去看您，没想到您先来了…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来？”阿扎列尔接过麦肯手里的东西，请麦肯在外间坐下。 麦肯笑着回到：“做长辈的，总得给小辈见面礼吧？” 阿扎列尔笑了，没再拒绝。 将东西放到另一张宽一些的桌上，他进了厨房给麦肯泡了一杯茶。 “您请喝。” 麦肯接过茶水，稍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我听家里用人说面包坊开业了，就来看看，孩子呢？” 他刚说完，薇妮就抱着格温下来了。 往常小熊崽喝了奶就会睡去，今天或许是来了新环境，他很是精神，喝了奶，薇妮又哄了他一会儿，就是不肯睡，只好带着他下来。 阿扎列尔和麦肯看见她下来，都站起身来。 阿扎列尔几步上前接过儿子，麦肯则与薇妮问好，“阁下。” 薇妮点头，把儿子交给丈夫后，她说：“你们聊。” 转身径直去了厨房，还关上了门。 阿扎列尔抱着格温走近，麦肯迫不及待上前看。 宝宝一头金发，眼睛翠绿，白白胖胖的，麦肯一见就喜欢，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拿出两只金做的镯子，要给格温带上。 阿扎列尔忙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拒绝，却被麦肯一句话劝服，“这是代替托克给的！不许拒绝。” 将两只金镯子套在格温肉乎乎的小手上，麦肯满意点头，笑得慈祥。 “他叫什么名字？”麦肯问。 “格温。” “格温？格温·斯坦…好名字…”麦肯牵着格温的手，喊着他的名字，语气温柔。 阿扎列尔沉默片刻，默默纠正：“他叫格温，不姓斯坦。” 麦肯一愣，放开小熊崽的手，不解道：“不姓斯坦？” 阿扎列尔点头，“薇妮是女巫，格温或许会继承女巫的血脉，所以…” 麦肯有些无法理解，下意识道：“男的还能继承女巫血脉？” 阿扎列尔解释道：“准确来说，是继承‘巫’的力量，就是天然对魔法植物的掌控、咒杀等等，不过继承这种力量的绝大多是女性，所以习惯称为女巫，不过女巫家族是有男巫的，只是数量稀少，出现的概率很低，并且能力普遍比不上女巫…” 麦肯没太听懂，但是他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所以格温很大概率不会成为男巫，是吧？” 阿扎列尔点头，他又问：“所以为什么不能姓斯坦？” 阿扎列尔有些语塞，决定换一个解释方式。 他先回答麦肯的问题：“概率低也是有概率的。” 然后一句话结束聊天，“而且薇妮魔力比我强，家里的一切都听她的。” 对于麦肯来说，前面都算搪塞，最后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答案。 只是这答案听着有些心酸。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阿扎列尔平静的脸，欲言又止。 麦肯觉得侄儿肯定吃苦头，但他又不能为侄儿做什么，有些内疚。 又一想，侄儿结婚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为了孩子，做父亲什么委屈都得往肚子里咽啊。 他纠结许久，最后只叹息般吐出一句话：“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到时候孩子见父亲受委屈了，还会不帮吗？ 拍拍阿扎列尔的肩膀，麦肯主动结束了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 小崽崽在大人们聊天的时候，好奇地扒拉手上多出来的镯子。 玩着玩着觉得有些无聊，眼睛一闭、头一歪，就睡着了。 于是两个大人结束聊天后，就收获了一个安静睡觉的幼崽。 阿扎列尔从魔法戒指中取出摇床，将熟睡的儿子放进去，盖好纱被，转头专心致志地招待麦肯。 不过一开始高兴的那股劲一断，麦肯也没有心情多待，喝完那一杯茶，就离开了面包坊。 牛角包烤好了，薇妮出来拿篮子装面包。 出来只看见阿扎列尔一人，没抱着格温，她便问：“小格睡了？” 阿扎列尔点头，过去帮她拿篮子，“烤好了？” 薇妮点头，两人就一起到厨房装面包，然后开始营业。 本来阁楼就是收拾出来给格温用的，但现在阿扎列尔已经把摇床放在了一楼，薇妮也懒得搬上去了，干脆把自己的躺椅搬到旁边，和儿子一起躺平。 卖面包的事完全交给阿扎列尔。 窗台刚刚打开，生意就上门了，阔别了三个月的女巫面包，小镇居民们很是想念。 不过两小时，薇妮做的蓝莓牛角包就全部卖完了。 正准备收拾收拾关门时，莉莎来了。 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面包篮子，莉莎一脸懊恼，她就不该听丈夫的，觉得面包坊和以往一样，面包要到快中午时才会卖完，在路上耽误这么久。 不过没有买到面包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看见薇妮。 她站在窗台，踮起脚尖，往屋里打量。 阿扎列尔面色一黑，动作麻利地收完了面包篮，“啪”一声关上了窗户。 莉莎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这人真是一如既往地小气！ 没见到薇妮，莉莎转头去找奈特儿。 阿廖沙和阿扎列尔关系好，她肯定也知道很多关于薇妮的事，她去打听打听，看这人有没有好好对薇妮。 没有的话，她可得好好挤兑一番。 哼，明天她早点来一定能见到薇妮！ *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只是面包坊里多了一只牙牙学语的小熊崽。 但多了一只崽，对薇妮影响最大的就是生活变得忙起来了。 从前阿扎列尔只用卖面包，现在还要兼顾熊崽，不免有些手忙脚乱来不及，薇妮得搭把手。 她不想招待客人，只好主动接管自己的崽。 但带崽嘛，都是一开始有趣，时间一长，就变得煎熬。 就算阿扎列尔经常离开窗台，到二楼来看他们，她也觉得有些不胜其烦。 时隔五六年，她又想起了进度缓慢的傀儡。 于是从想起的那一天起，她每天花费半天时间去做实验，耗费半个月，终于把误工好几年的熊形傀儡做出来了。 普天同庆呐！ 第二天薇妮就迫不及待带着傀儡到小镇上来。 做面包的流程和从前一样，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当面包新鲜出炉，薇妮将它们从烤盘转移到面包篮里，傀儡会主动将面包篮拿到外间。 然后打开窗户，把面包篮放到窗台。 阿扎列尔在旁边看着，虽然心里有种被地位被威胁的感觉，但是看着傀儡的样子，他又没办法生气。 只有隐秘的欢快——薇妮做的傀儡是他的样子诶！ 虽然知道是巧合，但是又是熊形，又是代替他卖面包的，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嘻嘻，她肯定超爱！ 正想着，今天第一位客人来了。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5节 第44章 bearcub 傀儡 来人是对面旅馆的老板兼账房，一位头发花白的夫人。 虽然看起来有六七十了，但福特夫人今年不过五十出头。 她和往常一样，走到窗台前，打量着今天的面包种类。 若是新奇的，就会买一篮子带回旅馆，与帮工一起分着吃；若是寻常的面包种类，她就只买两只，带回家做明后两天的早餐。 今天薇妮做了蓝莓司康，是小镇没有的种类，福特夫人便喊到：“请帮我打包一篮司康。” “好的，请您稍等。”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是之前从未听过的。 福特夫人有些惊诧，心里思忖着面包坊什么时候招了新的帮工。 抬头一看，一个一米五左右的金属造物出现在眼前。 它有着棕色的外壳，长得很像山林里的棕熊。 “天呐，我主！”福特夫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左手下意识在胸前祈祷。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一瞬抽痛，福特夫人用右手拍打着胸口，缓解不适。 “抱歉，夫人，吓到您了。请容许我向您自我介绍——我是由尊敬的女巫阁下创造的傀儡：巴特。今后将由我接手面包坊的面包售卖工作。您还好吗？如果需要帮助，我将会是最有效的助手。” 福特夫人打量这面前这个自称是“傀儡”的家伙，有些警惕。 巴特询问：“请问您需要的司康现在要打包吗？” 福特夫人拉开了几步距离，虽然有些害怕，但她最终还是点头了。 巴特动作麻利地将面包打包完成，“一共收您一银币。您买的面包有些多，需要我帮您送到目的地吗？” 福特夫人飞快摇头。 “好的，您请拿稳。银币请放进我手里的陶罐内。” 巴特左右两只手臂伸长，露出金属的骨架，它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拿着面包坊一贯用来放钱币的陶罐。 福特夫人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包，又噔噔往后退，将一枚银币丢进陶罐。 “谢谢惠顾，欢迎您下次光临。” 福特夫人没回话，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手里拿一大袋面包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而巴特，退回屋里，等待下一个客人的到来。 这一天，每一个来面包坊买面包的客人都被巴特吓了一跳。 巴特的配送服务最终是由莉莎体验了。 当她接受了巴特的提议，就见巴特左耳离开了它的脑袋，从底部裂成六瓣打开，变成了一个具有抓手的飞行器。 张开的叶片旋转、加速，然后升空，飞到面包上方，抓起麻绳，将面包提起来，飞到莉莎身边。 巴特：“您只需要去您要去的地方，我会将面包为您送去。到达目的地后，您只需要说一声‘到了’，我的耳朵会自己回来。” 莉莎一脸新奇：“哇哦！” 兴致勃勃地看看身边的飞行器，又看看缺了一只耳朵的巴特，心里感叹好神奇。 同时她有种与荣共焉的感觉：真不愧是薇妮创造的傀儡，神奇又使用！ 磨蹭了一会儿，想瞟几眼薇妮，但连屋内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被巴特催促了：“夫人，我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启程了。” 可惜地看了一眼面包坊的窗台，莉莎依依不舍地走了，走几步还回头看看。 直到离开这条街，她的注意力才转移到身边的飞行器上。 想到巴特说的，这个飞行器会跟着她，莉莎不免玩心大起。 她向左走了几步，飞行器跟上；向右几步，它依然跟上；莉莎忽然快跑，飞行器也加快了速度；她突然停下，飞行器也停下… “测试”完毕，莉莎哈哈大笑，真是有趣，不愧是薇妮的东西！ 笑完了，才想起自己淑女的身份，赶紧四处看看有没有人。 见四周空无一人后，莉莎才放心地上了马车，返回村里。 飞行器跟在马车后面，一路飞回到村庄。 进了村里后，一路上有农户看见飞行器都惊呼一声，喊着“我主！”远离，然后在自认的安全距离好奇地打量。 一个中年农夫太过惊讶，退后时脚下踉跄，摔进了田里。 紧张地气氛瞬间消散，大家都在笑他出丑了。 回了家，莉莎的儿子指着飞行器问：“妈妈，那是什么？” 莉莎：“是女巫阁下做的傀儡。” 儿子又问：“什么是傀儡？” 莉莎也不知道，便说：“妈妈也不知道。” 小家伙沉思片刻，又想叫妈妈把飞行器喊下来，给他看看。 飞行器却在圆桌放下面包后，回了面包坊。 莉莎揉揉儿子的头，“那是女巫阁下的东西，妈妈也拿不到哦。” 说着牵着儿子往圆桌走，“妈妈买了面包，据说是蓝莓司康，你要尝尝吗？” 小孩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开心心拿了面包吃，不再提飞行器的事。 * 因为福特夫人和莉莎的给力，今天的蓝莓司康很快就卖完了。 巴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将窗台空掉的面包篮收起，关上窗户，打扫了整间面包坊的卫生，自动到一楼柜台处，进了沉睡模式。 看着神奇的傀儡，阿扎列尔惊叹薇妮的创造力。 只是对于巴特，他有些疑惑。 “它为什么叫巴特？” “巴特，黄油啊，做面包很重要的材料。” 阿扎列尔了然，看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巴特，他好奇：“那它现在是？” 薇妮指指巴特的胸口，说道：“节省驱动它的魔法晶石的力量。” 魔法晶石，是一种只在魔法浓郁的地区产出的魔法矿，数量少、价格贵。 一颗拇指大小的魔法晶石可以让一位魔法学徒用一辈子。 这玩意儿薇妮虽有几匣子，但也不能浪费。 阿扎列尔点头，抱着儿子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傀儡包揽了他在面包坊绝大多数工作，他只用照顾儿子，一时有些不适应。 往常会营业的三到四个小时的面包，今天只开了一个半小时，所有面包就售罄了，接下来的时间怎么安排呢？ 他求救般看向妻子，“那现在我们去干什么呢？” 薇妮思考片刻，“回家？或者你带着儿子去隔壁。” 阿扎列尔想了一下，阿廖沙已经帮忙看了三个月的店了，他家里有三个孩子，负担重，不能再麻烦他。 虽然不想和妻子分开，但是…分开的话，是不是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担心格温在薇妮面前变回兽型？ 想到这，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说道：“那我带儿子去看店。你别等我们了，先回去吧，我们下午再回来。” 薇妮尊重他的想法，和儿子告别就离开了。 格温的东西都是齐全的，阿扎列尔又是照顾儿子的主力军，放他们父子俩待在一起，她很放心。 与妻子挥别后，阿扎列尔带着格温到手作店。 阿廖沙正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发呆。 阿扎列尔父子俩进来了，他都还没回神。 走近，阿扎列尔敲敲柜台，“好了，别发呆，回去吧？” “你咋来了？”阿廖沙惊醒，看见小格温，立马切换温柔模式，“小格温也来了，叔叔抱抱？” 他伸手要抱格温，刚和妈妈告别的宝宝心情不好，撇头往爸爸怀里钻，拒绝了阿廖沙。 阿扎列尔便想阿廖沙解释了一番，然后说道：“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以后就和从前一样，只看下午的店就行。” 阿廖沙一口答应下来，离开时嘴里还嘟囔着：“这傀儡真这么有意思？明天去看看咋回事……” 阿扎列尔带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格温，在手作店待到了中午才回山谷。 他打定主意以后要让儿子多在小镇待，直到小家伙能控制身体变化的时间。 这一样来，他们每天就要单独在小镇待四五个小时，今天是第一天，得让从不离开爸爸妈妈的幼崽逐步适应，否则他一定会哇哇大哭，难过很久。 果然，一回家，格温情绪就好了很多，见到妈妈时，更是伸手要抱，黏着妈妈，直到在妈妈的怀里睡着，小手都握着薇妮的衣服不肯放开。 小心翼翼把格温放下，他离开薇妮的怀抱时还有些不安，嘤咛几声，薇妮又连忙拍拍他的小屁股，哄他乖乖睡去。 离开得足够远，不会吵到宝宝时，薇妮才对阿扎列尔说：“明天早点回来吧。或者让他和我一起回来。” 阿扎列尔沉默了一吸，点头。 他的计划终究只是计划，对儿子的心疼让他无法执行。 他牵着薇妮的手，有些愧疚：“我已经答应阿廖沙休息几天了…他推了好些工作，在手作店看了三个月的店，不能再麻烦他了…所以这几天小格可能会不太适应。” 薇妮皱眉，“那让他和我先回来？” 阿扎列尔：“那他就会改黏爸爸了…” 这确实。 自打格温出生，都是薇妮和阿扎列尔一起在带他，甚至阿扎列尔心疼薇妮哺乳辛苦，主动承担了更多带孩子的任务，格温对爸爸妈妈是一样的依赖。 薇妮思考这解决方案，阿扎列尔只出神地望着她在阳光下白到透明的脸颊。 浓密的眉头蹙起，他忍不住伸手帮她抚平。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6节 察觉到丈夫的触摸，薇妮惊讶地抬头：“不是在想格温的事吗？” 阿扎列尔却忍不住一步上前，捧起她的脸，一吻香泽，含糊的字音模糊在结尾，“一会儿再想…” 他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失职了…握在手心的幸福好似云烟，他想把握，却可能失去。 他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恐惧笼罩了自己，他迫切地需要她的确认——他可以拥有现在的一切。 第45章 bearcub 小镇 在温柔的亲吻中，阿扎列尔逐渐放松下来。 等到交缠的唇瓣分开，他依然将额头紧贴着薇妮的额头。 “怎么了？”薇妮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没事…”阿扎列尔用自己的鼻尖蹭蹭薇妮的，语气黏黏糊糊，“就是想你了…” 亲密的拥抱着，良久，阿扎列尔再次开口：“格温会不会难过？” 薇妮拍拍他的背，“不担心了，这几天我陪你们一起。” 阿扎列尔惊喜望她：“真的？” 薇妮点头。 他却有些担忧：“会不会太勉强？” 薇妮笑了揉揉他的脸颊，“陪你们，怎么会勉强？” 阿扎列尔听了高兴，把头埋在薇妮颈窝轻轻摩擦，又抱着她粘糊了好一会儿。 接下来几天，一家三口每天早晨前往小镇，薇妮在面包坊做面包，阿扎列尔和格温陪着她。 面包送进烤炉后，一切事物交由巴特处理，薇妮就跟着阿扎列尔到手作店去。 格温清醒的时候，会跟着爸爸看妈妈做面包，或者和妈妈一起围观爸爸做手工。 有时看着看着，妈妈会忍不住上前指导，然后两个幼稚的大人把他丢在一旁，自己腻歪地一起做事。 不甘被冷落的小格温咿呀叫着，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每次都只换来敷衍的安抚，然后接着被忽略。 但是识趣的大人事后都会弥补他，大气幼崽也会选择原谅。 虽然薇妮陪着阿扎列尔看店不是勉强，但深谙妻子不喜社交的性子，阿扎列尔也不舍得让她一整天都待在店里，所以阿廖沙休息的日子里，手作店只开到下午一点。 通常，他们会在吃完午饭后关店，带着格温回苏南山脉。 这个时间点很适合午睡，而格温总会在路上睡着。 薇妮和阿扎列尔不会总是直接带着他回家，而是时不时会带着熟睡的儿子到山里一些去过或没涉足的的地方，铺上毯子，一起消磨小半个下午的时光。 他们会等格温醒来，喂一次奶，然后带他与大自然近距离接触，嬉戏一番，再回山谷。 格温抚摸过粗糙的树皮，潺潺的流水；细密草丛留在手心的痒意，瀑布的喧哗，彩虹的绚烂，鲜妍花朵的芬芳…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懵懂的灵魂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大自然成了除父母外最亲近的存在。 在夏日的阳光里，薇妮和阿扎列尔曾经救助的游隼光临，带来了一只濒死的野鸭作为谢礼。 窝在爸爸怀里的小格温看着飞远的游隼，又看向静静躺在地上的野鸭。 它还存着一口气，还不想向死神屈服，所以它拼尽全力挪动身躯，想要为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 但在格温眼里，它的动作很微弱，只是幅度很小、近乎为无地动了下翅膀… 格温看着它，皱起了眉头，眼睛里晶莹陡现，指着野鸭，他说出了人生第一个字：“鸭…” 然后是第二个：“救…” 他央求地搂着阿扎列尔的脖子，“帕帕！” 阿扎列尔用新奇地眼光看自己怀里的小家伙，“你会说话了？！” 格温焦急地指着野鸭，“鸭！” 眼泪啪嗒滑落。 阿扎列尔连忙哄他，“好好好，爸爸救鸭子。不哭了啊。” 他几步上前，钳住野鸭的翅膀，把它提起来。 小家伙生命力挺顽强，脖子破了好大一个洞，周围羽毛红艳艳的，它还能在被提起时晃动脚蹼，意图挣扎。 随意找了个石头，把野鸭放上去，阿扎列尔从魔法戒指里取出伤药，一边给鸭子上药，一边给格温做心里准备。 “它的伤太重了，虽然上了药，但不一定能活。宝宝，要是没救回来，别太难过啊，好不好？” 格温眼睛紧紧盯着鸭子，根本没听爸爸在说什么。 上了药，阿扎列尔随意将鸭子放到一颗树下，试探性远离。 格温只是看着越来越远的鸭子，没有想让爸爸再做些什么的意图。 对此，阿扎列尔终于放心，抱着八个月的胖宝宝一路狂奔回木屋。 “老婆！薇妮——儿子会说话啦！！” 薇妮此时正坐在沙发看书。 听见丈夫的话，惊喜地抬头，“真的吗？” 随手将书放在沙发，她起身逗格温，“你会说话啦？我是妈妈，妈——妈——” 格温咯咯笑着，很给面子，“嘛——” 阿扎列尔也兴奋了，“还有我还有我，儿子，叫爸爸！” “帕！” “诶！”阿扎列尔乐坏了，情不自禁用脸蹭格温的小脸蛋。 “哇咯咯咯！”小格温笑得口水顺着肥肥的短下巴流到脖子上的口水垫。 薇妮无奈扶额，压下给儿子擦口水的冲动，看着父子俩搞怪，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这天起，格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忽然发现自己可以说话，胖仔超兴奋。 早已掌握四肢着地爬行技能的崽，现在喜欢在探索新地方的时候喊一声“帕！”、“嘛！”。 有回应，他就会咯咯大笑；没回应，也不会放在心上，而是在到达下一个地方时再喊一遍。 在崽的眼里，桌椅下的空间是新地盘，衣柜后的盥洗室是新地盘，看不到尽头的长楼梯还是新地盘！ 更不要提小小木屋外广阔的天地了。 崽的每一天都在探索中度过。 在他小小的世界里，爸爸妈妈是最熟悉的存在，其他的一切都是新奇的秘密基地。 薇妮和阿扎列尔并没有在格温探索的地方，如木屋、面包坊、手作店之类，安装什么保护机制。 一是幼崽身边时刻都有人在，二是这只崽超聪明，跟他说过有危险的地方他从不去，有危险的动作他从不做。 而且月龄九个月后，他被批准可以自由探索山谷的草地，然后崽就迷上了看各种昆虫的运动，根本没时间去闯祸。 不管是蚂蚁在草叶上的来来去去，还是跳蛛超远跳跃的捕猎，或是伪装蚜虫的草蛉，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而那只被他央求救下的鸭子也顽强地活了下来，山谷没有供它生存的环境，阿扎列尔就把它拎回有野鸭活动的湖泊了。 格温一次也没有想起它来，更别提出现阿扎列尔曾想过的，哭闹着要看鸭子的情形了。 这只崽原来只是不想鸭子死，并不是喜欢它，想要一个玩伴… 薇妮和阿扎列尔也曾考虑过，要不要给格温找一只温顺的小动物作为玩伴，只是夫妻二人都不是很喜欢动物的人。 没有爱的话就不能给小动物更好的照顾，只是为了儿子能不孤单的话，好像对喜欢自由的小动物不公平。 所以最终他们决定，等格温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和小动物的时候，再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迎接一位小伙伴成为新的家庭成员。 太阳坐着索道“咻”地一下下山了，但他披肩上的阳光被落下了，它们化作一片薄纱，追赶大意的主人，为天空留下最后一点灿烂的光亮。 接班的月亮撒下月华，它们努力地工作着，将天空渐渐染成黑色，再装上闪闪发光的星星作为装饰，让这一片黑不至于太单调。 喝完最后一口奶，格温沉沉睡去。 月光下，白净的婴儿悄然蜕变为一只小熊幼崽。 幼崽金色的毛发浓密，头颅圆润，耳朵小巧，嘴筒短短的，是一只高颜值可爱小熊。 如今的格温，身体形态转变相对稳定，只有在夜晚入睡后，和情绪激动时会不自觉变化为小熊，其余时间都是以人类婴儿的形态生活。 这让阿扎列尔大大喘了一口气，不再像以前一样时刻担忧儿子变回小熊。 在他的视角里，他艰难地熬过了九个月，对妻子瞒住了自己和儿子的身份。 心里有愧疚，有不安，但想着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自欺欺人般想到：只要他够谨慎，薇妮就一定不会发现真相，他们一家三口就能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但每当夜深人静，给儿子喂完夜奶后，他总是难以入睡，内心躁动的不安让他无法安心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 …… 进入盛夏，一个寻常的上午。 格温最近开始长乳牙了，牙龈的痒意难以忍受，一向乖巧的宝宝罕见开始闹起了脾气。 他以往更加黏爸爸妈妈，想要什么东西没有被满足时，还会放声大哭。 这天就是这样。 他想要回到山谷去看蚂蚁搬家，不想待在面包坊。 但阿扎列尔哄着他说等妈妈做完面包就回去，没有被立马满足的小宝宝瞬间瘪嘴开始哭泣。 薇妮在厨房做今日份的面包，听见哭声也没有出来。 前车之鉴就是一出来宝宝会变本加厉，原本闹一闹脾气就会好的事，见有另一个大人在场，感觉自己有撑腰的，就会变成必须要立刻实现的需求。 若是无视，只交由一个人处理，那他只会哭一会儿，大人耐心哄一哄，再给他找个新玩具，他就又会变回开心的小朋友。 正哄着，露娜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铁皮青蛙玩具。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7节 她前段时间才过了十一岁的生日，薇妮生产前，她一直跟着阿扎列尔学习兽人的捕猎技巧，勤奋的性格让她成长很快，阿扎列尔相信等她再大一点，就能靠捕猎养活自己了。 这就是兽人天赋，靠这个，即便不会魔法，以后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欺负她。 小姑娘从第一次跟着阿扎列尔学习时，就知晓了自己并不是阿廖沙和奈特儿亲生的孩子，但大人们觉得她的身世太过沉重，不想让一个小孩子背负太多，便只告诉她，她的父母在她年幼时遭遇意外死亡，作为好友的阿廖沙夫妇收养了她。 但他们收养她了，就把她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对待，她和卢卡、蒂娜并没有区别。 他们说到做到，露娜也没有感受到自己和弟弟妹妹，被爸妈有任何区别对待，甚至爸妈整日忙于生计，卢卡和蒂娜是她带得多，两个小孩对她比对爸妈更亲。 所以虽然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但缓过那阵情绪后，生活没有任何变化，露娜依然是开心的小女孩。 这些日子，她都一个人训练，偶尔阿廖沙有空时，会带她到苏南山脉去捕猎，终于，格温大了，阿扎列尔有时间和精力重新开始对露娜的教导了，今天就是他们约好的日子。 一大早露娜就跟着爸爸一起到了手作店等阿扎列尔。 不过这一次他们有一个特别来宾——格温。 格温最近闹人，很难带，不想妻子劳累的阿扎列尔便临时决定把这只胖宝宝也带着一起去。 或许感受到森林的气息，他会好受一些。 露娜走到阿扎列尔面前，举起手里的小玩具，对格温说道，“小格，不哭了，我带你玩新玩具好不好？这是爸爸前几天从索伦带回来的，扭一下发条，它就会自己跳哦！” 格温哭声渐小，一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这露娜手里的铁皮青蛙，一边还尝试着干哼，看看能不能争取到爸爸的怜爱。 露娜见他感兴趣，便走开几步蹲下，扭了好几圈发条，然后将铁皮青蛙放到地上。 落地一瞬间，铁皮青蛙就开始跳动，还发出来一声“呱！”。 “呱！”它跳了好远。 “呱！”又跳了好远。 格温彻底被铁皮青蛙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了自己还在哭这件事。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指着青蛙，“呱呱！” 阿扎列尔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将他放到地上。 四肢着地，小胖崽超级灵活地直奔铁皮青蛙，左蹭右蹭就到了它面前，然后伸出手，一把抓住刚刚起跳、还在半空中的青蛙，仔细打量。 任凭可怜的小青蛙如何“呱呱”叫，如何摆动着双腿，都无法逃脱这一只胖手。 露娜蹲在格温旁边陪他玩。 阿扎列尔终于能够休息一会儿了。 他干脆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做悠闲的监护人。 “咚咚！” 有人敲响了面包坊大门，接着大门被推开，阿扎列尔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离家五年没回来的邦妮！ 邦妮一进来，目光就落在屋内悠闲喝茶的阿扎列尔身上，“请问薇妮在吗？” 听见妈妈的名字，格温转头，“啊呜——嘛？” 邦妮这才看见旁边地上的两个小孩。 大的那个有点眼熟，好像是手作店的帮工阿廖沙家的女儿，小的那个是？ 阿扎列尔起身，“薇妮在做面包。你先坐一会儿吧？” “哦…哦，好的。” 邦妮有些恍惚，那小孩儿一头金色头发，眼睛是翠绿的，虽然五官看不出来哪里像薇妮和阿扎列尔，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阿扎列尔又给邦妮泡了一杯茶，才抬脚往厨房走去。 格温本来就在看着新来的陌生人，自然看见了他的动作。 误以为爸爸要抛下他离开的宝宝立马急了，伸着手臂大喊道：“帕帕！我！我！” 阿扎列尔无奈笑着，“好，还有你，爸爸抱你一起去。” 这句话无异于确认了邦妮的猜想，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孩子是？” 阿扎列尔转头，温柔回道：“我和薇妮的儿子。” 邦妮有些无法接受，你是说我才走了五年，我那貌美如花、实力强大的榜样就生孩子了吗？ 许是脸上表情崩得太严重，露娜都忍不住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邦妮收敛神情，谢过露娜的关心，接着勾起笑容，开始向她套话，简单了解这些年薇妮和阿扎列尔的生活。 大致了解到阿扎列尔这些年没有变过，甚至对薇妮越来越好以后，邦妮才满意点头，对突然大变活人的格温也不再那么排斥。 女性生育是很辛苦的事，要是阿扎列尔做得不好，她是非常赞成薇妮把他踹了的。 她正和露娜说着话，厨房的门被打开了，薇妮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阿扎列尔，和有些困倦、趴在爸爸身上的格温。 邦妮激动地站起来，“薇妮！我回来了！” 薇妮微笑着点头，“欢迎回来。” 两人简单叙旧，阿扎列尔则带着儿子和露娜，向邦妮致歉后离开了面包坊。 清晨的捕猎耽误不得，而且他们离开，也能给邦妮和薇妮腾出聊天的空间。 虽然薇妮从没说出口，但阿扎列尔知道，她其实很欣赏这位勇气可嘉的姑娘。 甫一坐下，邦妮便迫不及待与薇妮分享自己最新的成果，“薇妮，我三个月前组建了一只商队！” 她小麦色的脸蛋上浮出红晕，眼神里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薇妮看见了，她顿了一瞬，似是在思考，然后嘴角的笑容扩大，她轻声道，“恭喜你。” 邦妮没想到薇妮会夸她，惊喜之下，傻笑起来，眼镜弯弯的，只留下一条缝，但洁白的两排牙齿尽数显露。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你呢，过得还好吗？” 薇妮点头，她又问：“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孩…” 薇妮眼神变得很温柔，“是我的孩子。” 邦妮惊叹地望着她，“真没想到…你也有孩子了啊。” 仔细看着眼前的人，还和从前一样，只是气质更温柔，也更包容了，她不禁好奇，“结婚生子，真的那么好吗？” 她从未动摇自己不婚的决心，因为她知道，以自己普通人的身份，一旦结婚，她辛苦奋斗的一切都将划给那个称为“丈夫”的人。 包括她这个人，也必须冠以夫姓。 到时候，她就不再是邦妮，而是某某夫人。 她只是有些好奇，婚姻幸福的女性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丈夫和婚姻的；或者一位女巫是如何看待这些的。 说起结婚生子，薇妮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和阿扎列尔从相识到现在的经历，语气郑重，“结婚生子只是一个选择，好与坏只有当事人知道。毫无疑问，我很幸福，他们带给我无与伦比的快乐。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福。” 看着眼前年轻女孩的困惑，她继续道：“普通人从未有过选择，结婚生子不过是顺应环境提出的要求——因为没有魔法，普通人习惯了生活在群体里，抱团取暖。做一个不突出、不合群的人不符合切身利益。但人向来是趋利避害、追求利益的，不管是否拥有魔法，绝大多数人的婚姻，不过是一群地位稍高的人从地位稍低的人身上获取利益。而吃亏的往往是女性。这一点在普通人里尤为明显。” “你很幸运，同时拥有了清醒的头脑、绝佳的行动力，以及没有那么大的阻力。要如何做决定，你不会拥有参谋，唯一能依赖的，只有你自己。希望你能永远保持清醒，做你想做的。” 薇妮说这些时语气很平淡，但她的话中的观点却是邦妮从未听过的。 让她产生了许多想法外，还无法抑制地陷入畅想：要是有一天，普通女性能和魔法师一样，拥有更多的选择权该多好！ 哪怕那时依旧有很多女性需要婚姻，但能做选择比被动接受一切好多了，不是吗？ 她没有想太久，很快收敛情绪；她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谢过薇妮对她的鼓励后，转而说起她离开珍珠小镇后的一些见闻。 她先是分享一路上尝过的美食，在特西尔大陆遇见的一些有趣的人。 接着，她就说到之前送给薇妮的明瓦窗。 最后一次出海，她在当初买下明瓦窗的小镇遇见了一个小孩儿，古灵精怪的，还跟她吹牛，说自己有一个超级厉害的哥哥，在简珂帝国王都的魔法骑士学院学习，等两年后毕业，在王都安顿下来，他们就能团圆了。 刹一时听见邦妮说起简珂帝国，薇妮还有些恍神，作为月神教廷控制的帝国，她曾经无数次代表家族，到简珂城寻求盟友的帮助，那个满是脏污腌臜的地方，她厌恶至极。 她兴致缺缺，邦妮便很快结束了关于特西尔大陆的聊天，提起了她走商时发现的一件事。 － 她组建商队后，以荷拉城的港口为起点，一路穿越瑞赫王国，到达大陆边缘的珍珠小镇，然后她计划在小镇折返，向赫洛城方向行进，直到走遍整片拉库斯大陆。 在经过阿瓦隆时，她遇见了几年前曾经到过珍珠小镇的商队，玛蒂的妈妈就是跟他们一起离开了小镇。 见到那个眼熟的大胡子，邦妮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上前拦住他，向他打听玛蒂的妈妈。 这一问，她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半年前，玛蒂的妈妈就已经染病去世，当时商队正好行进在派玻尔沙漠中，因为她的病具有传染性，他们只能就地掩埋。 说起玛蒂的妈妈，大胡子神情怀念，那个温顺柔美的女人，在商队里很受欢迎，她去世时，他还有些唏嘘难过。 邦妮又忙问大胡子具体的位置，他说具体位置不知道，只知道在两座城池之间的路上。 邦妮问清两座城池的名字后，谢过大胡子，两人就此别过。 回了下榻的旅馆，邦妮紧急给玛蒂写了一封信，然后到赏金猎人大厅发布任务，请人去找玛蒂的母亲。 她这次回珍珠小镇路途中专门去了一趟索伦城，与玛蒂见了一面。 好友相见，既有重逢的喜悦，也有亲人去世的悲伤。 玛蒂抱着邦妮哭了好久。 自从结婚后，埃里克男爵每年不停派人寻找玛蒂的母亲，打算将她赎回来，但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消息。 玛蒂从最开始的满心期待，到后来已经不报希望，她都以为只有等当年的商队再回到珍珠小镇，才有母亲的消息，没想到最后是邦妮带回了她母亲的消息。 想到母亲这些年跟随商队行走大陆吃的苦楚，这半年葬身沙漠的孤独，玛蒂心如刀绞，心里对那个懦弱父亲的恨意更加深。 接到信后，埃里克男爵立刻让手下去往派玻尔沙漠，今年已满十六岁的马克也跟着一起去了，他向姐姐起誓，一定会亲手把妈妈从沙漠中带回来。 说起玛蒂的母亲，她又是一阵难过：当弟弟出发，她为母亲准备身后仪式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竟不晓得她的名字，从小到大，她都喊她妈妈，周围人也称她为科里夫人，后来则以“那个荡、妇”代称，从没有人在意她的名字。 那时，母亲谋生的手段不光彩，她和弟弟妹妹生活在形形色色的眼光中抬不起头，或许是有怨怼，她也从没有问过。 直到再大一些，她终于明白自己遭遇的一切皆因生父，母亲唯一做错的，可能就是嫁给父亲，可当她明白时，隔阂已经存在，她已经无法心平气和与母亲说话，更遑论问她的名字。 玛蒂很后悔，后悔没能早点明白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可这能责怪她吗？被周围环境裹挟的小孩，无法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8节 怪玛蒂的妈妈没能嫁给一个好人吗？可这个丈夫本也不是她挑选的。 那怪谁？怪从玛蒂出生前就去世的外公外婆吗？ 他们当时选择科里作为女婿，是看中他的老实，觉得以自己的能耐足以拿捏他，将独女嫁过去，以后日子好过。 谁料一场意外让两位精明的老人去世，留下单纯的独女带着巨额的财产，遵从父母定下的婚约，嫁给科里。 这又怪谁？怪命运不公，还是玛蒂的外公外婆将她的母亲养成了不谙世事的性子，还留下了令人觊觎的财产？ 他们从未想过让玛蒂的母亲继承财产，当初得了一个女儿，他们想着以后总有男丁，就任由女儿长得天真烂漫，谁料往后经年再没有生下另一个孩子。 等后悔时，女儿已经长定型了，年纪了大，教也教不会，只好给她找一个夫婿，盼望她早日结婚生子，好培养外孙。 可未来如何，并不会以人的意志发展。 一切不如人意，难道最后只能责怪于命吗？ 不尽然。 假使玛蒂的外祖不受外界影响，细心培养自己的孩子，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假使玛蒂的母亲坚强有主见，能在第一次发现丈夫赌博时狠心断掉他的钱，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假使这个世界给予女性更多宽容，允许她们有更多选择，可以继承父母的财产、可以晚婚甚至不婚、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 有这么多可能，这么多生路，偏偏玛蒂的母亲没有选择，只能一步一步走向死路。 从始至终，有选择的都只是他人——比玛蒂母亲更具有“权势”的他人，但他们的选择始终有利于自己，并未站在玛蒂母亲的立场考虑过。 作为众多女性缩影的玛蒂母亲，唯一能选择时，也是选择牺牲自己，为儿女谋取前程。 她或许还有其他选择，但她已经习惯了被索取，无法再接受另一种不用奉献的选择。 去世的这一年，她才三十五岁，还很年轻，她肯定有过很多害怕、绝望的时刻，但她定是怜惜被自己带来世界的三个孩子，所以撑了很久，但可悲的是，她的孩子没有一个记得她原本的名字，只能让她被禁锢在名为“科里”的牢笼，至死无法挣脱。 那一天，玛蒂哭了很久，哭过后她做了一个决定：不在母亲的墓碑上称呼她为“科里夫人”。 她请丈夫回珍珠小镇和母亲的老家，向可能知道的人打听母亲原本的姓名，假如始终无法得知，她便只会在碑上刻下“伟大的女士——子女玛蒂、马克、玛丽刻”。 敬她的无私奉献，敬她半生孤苦流离，敬她的坚韧，不以母亲的身份为禁锢，仅以她个人，她自己。 她的种种细腻心思没人懂得，包括弟弟妹妹，只是他们觉得玛蒂已经做了决定，就不愿反对让她不开心。 玛蒂心中的孤独日渐浓郁，但她知道一个人一定会理解她、支持她。 那人就是邦妮。 确实，当二人再见，玛蒂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给邦妮听，她展现了最大程度的理解，并承诺回去后向母亲米娅打听。 当年他们两家做邻居好几年，米娅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除了母亲，玛蒂还向邦妮倾诉了很多。 这些年，她和丈夫感情很好，但直到生下作为“继承人”的儿子后，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也直到做了母亲，她才能体会到几分自己的母亲，当年心中的种种苦楚。 同时，她也无比担忧自己的孩子未来的前程，可她除了担忧，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的一切都仰仗于父亲。 而无可避免的贵族交际，也把玛蒂·科里，变为了男爵夫人。 没有人会喊她玛蒂：丈夫唤她亲爱的，弟弟妹妹唤她姐姐，孩子们叫她妈妈，她应该知足的，可偶尔心情不好时，她还是感受到了内心巨大的空虚。 虽然吃喝不愁，但她现在远没有从前在明纱小镇做纺织工时有成就感。 面对玛蒂的迷茫，邦妮并没有安慰她想开点、过段时间就好了，而是问她想不想在索伦城开一家成衣铺子。 玛蒂一愣，问她什么意思，邦妮便说：“我的姨妈劳拉，一直有扩大成衣铺子的打算，你们也熟悉，若是想，我帮你问她要不要跟你合伙。” 玛蒂心动了，但有些犹豫，不是顾忌什么，只是对于陌生事物有天然的恐惧。 她熟悉纺织，却不知道怎么做生意，她担心自己会做不好。 “我、我能行吗？” 邦妮鼓励她，“当然可以！你都能自己一个人在明纱小镇生活这么久，还能在你母亲走后把弟弟妹妹带得那么好，嫁给埃里克后，与贵族交际也滴水不漏，你都不行谁能行？” 故意奉承的话逗笑了玛蒂，她终于点头答应了。 不过邦妮还提醒她：“既然你和埃里克感情好，那你心里的想法也要及时和他沟通。不管是之前觉得不适应，想要有人能够喊你的名字，还是现在要做生意。夫妻之间嘛，有商有量的才不伤感情。” 玛蒂笑她：“你都没结婚，夫妻间的事倒是说的有理有据！” 邦妮嘿嘿一笑：“我见过好多人呢！” 从见面起就沉闷的气氛终于活跃起来，好友二人终于开始分享分别这些年里，各自发生的有趣的事。 其实邦妮没有想要玛蒂和自己一样，做一个自由奔放的商人，她只是想给玛蒂找点事情做，让她不至于整日胡思乱想、自我消耗。 说定了此事，她离开索伦城，前往明纱小镇拜访劳拉时，就给她们两人牵线，合作敲定得很快，等她离开明纱启程珍珠小镇时，玛蒂已经开始选址开店了。 － 漫长的故事说完，杯中的茶水已经喝完。 阿扎列尔的捕猎课程结束，抱着熟睡的格温进了面包坊，露娜则回家去了。 他进来后，邦妮惊觉竟与薇妮聊了两个小时。 面包坊的窗户也已经关闭。 她匆匆为聊天结尾，与薇妮夫妇告别，离开了面包坊，转身进了斜对面的旅馆。 她一回小镇，就迫不及待跑来与薇妮见面，只叫商队自行到旅馆下榻。 商队要在珍珠小镇停留三天，她此时自然要去安排相关事宜，和手下吃一顿午饭，再回家见阔别已久的家人。 这些年里，除了最开始无人问津，后来她偶尔会在海船回了港口后，收到家里的信，每一次她都会回信，对于家人的关心，也尽数接受，随信还会寄一些包裹回去。 或许他们还寄过更多的信，但时间对不上，她从没看过。 至于那些信的去向，大概被邮局统一处理了吧。 虽然邮局有服务，花一笔钱就能开启暂存服务，但她从没去过，只是看运气收信。 有一些裂缝既然已经存在，永远不可能和好如初，就不必自欺欺人，掩饰一切如常。 这一次回来，她给家里的侄子侄女准备了礼物，其他家庭成员也有份，不过都只是常规的衣物。 安置好一切，她带着东西登上回家的马车。 薇妮接过阿扎列尔怀里的幼崽，一上午没见到，还怪想念的。 阿扎列尔便主动去收拾茶杯。 面包坊的卫生，巴特已经打扫完毕，所以不多时，夫妻二人也带着胖仔回了苏南山脉。 清晨时，苏南山脉里雾气弥漫，从没见过这副景象的幼崽在爸爸怀里超级激动。 后来阿扎列尔变回原型带着他和露娜在山林狂奔时，他还兴奋地大喊，甚至学着爸爸变回了原型。 一直到消耗了全部精力，才趴在爸爸宽厚的肩膀睡去。 早上去过山里了，薇妮和阿扎列尔便没有再带他去，而是径直回了家。 格温的摇篮前几天被刷成了绿色，是胖宝宝自己要求的，他超级羡慕小虫子个子小小的，可以在清新的草地里生活，他也想，但他个子太大，无法实现。 于是一阵央求下，心疼胖宝最近长牙不舒服的爸爸就妥协，给他的摇篮刷成了绿色。 都是睡觉的地方，都是绿色的，根本没区别嘛。 虽然有一点点心虚，但是不多。 不过超乖的崽还是非常愉快地接受了爸爸的解决方案，每天都要在摇篮午睡。 邦妮的商队在珍珠小镇待了三天，小镇的居民见识到了好多新奇的玩意儿，阿扎列尔的手作店生意都下降了许多。 她在珍珠小镇的日子里，都住在家里，许是彻底认命，米娅和大卫没有再试图扭转邦妮的想法，只是对她也像陌生人一样。 除了米娅正常与她说话，叫她吃饭，问她累不累外，大卫从始至终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正眼瞧过她，甚至在餐桌以外的地方，看见她就避开。 倒是家里的小辈，因她带回来的新奇的玩具，很喜欢她这个陌生的姑姑，当她启程离开时，还难过地哭了。 阿扎列尔也在商队买了些东西。 一种只长在特西尔大陆、名叫山葵的植物。 根据行商告诉他的做法，他做了煎鱼和生鱼片，然后将山葵根研磨成酱，作为蘸料。 最开始闻到山葵独特的清香和其中的辛辣时，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不好吃。 直到薇妮尝过后夸赞：“很好吃，和我从前吃过的没区别。”他才放松下来。 两人都尝过煎鱼和生鱼片沾山葵酱后，一致觉得生鱼片和山葵更配。 薇妮拿走了一块山葵根，将它种进了山谷，想着若是成功，以后生鱼片配山葵酱恐怕会成为家里常见菜，经常吃生的就得警惕寄生虫，她是不是应该配一些打虫药剂以防万一呢？ 山葵尝试大获全胜，阿扎列尔信心满满，决心开发更多调料，丰富家里的伙食味道。 才长牙的宝宝自然没有这个口福，和爸爸妈妈一起品尝佳肴。 等他能够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学会了走路、开始说一些长句子时，已经到了第二年深秋。 前几天，夫妻夜话时，阿扎列尔听妻子说起自己的生日就在入冬后第二天，自己也从未过过生日的阿扎列尔，从那天起就计划给妻子一个生日惊喜。 为此，他将阿廖沙支走，然后对妻子说阿廖沙这几天有任务，他要带儿子守几天店，实则是带着格温给她准备礼物。 第46章 bearcub 惊喜 早晨，薇妮做完面包以后，阿扎列尔便劝她早些回家去。 傀儡巴特完工后，薇妮许久没有做炼金术实验，只是在翻看相关书籍。 前几天露娜带格温玩铁皮青蛙，薇妮见他玩得很开心，便想着也给他做几个玩具。 而且自从和爸爸到山里捕猎过一次后，格温崽崽的运动需求直线上升，经常让爸爸妈妈带他出去玩。 为了解放自己、消耗幼崽多余的精力，薇妮从自己的魔法戒指中找了几株脾气温和又好动的魔法植物，当着儿子的面展示了一波魔法的神奇。 看着妈妈手里一颗颗小小的种子，在施加了魔法后瞬间长大，变成了会和自己玩的植物，格温满眼崇拜。 从那一天起，他就经常扒在妈妈身边，想要再看一次“奇迹”。 虽然幼崽可爱，薇妮也都很有耐心给他一遍遍演示，但耐不住他每天都想看，时间久了，就有些折磨了。 薇妮都想再造一只傀儡，专门给自家崽表演魔法了。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49节 其实只是心里有些抱怨啦，面对幼崽的时候，她依旧是温柔又有耐心的妈妈。 ——幼时尝过的那些孤独和烦恼，她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经历一遍的。 阿扎列尔便以此为由，劝薇妮早些回山谷，趁着空闲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免得回去后儿子黏她，又没机会了。 能有自己的空间休息休息，薇妮还是很愿意的，但她有些担忧儿子，便问他，“你和爸爸看店，妈妈先回去，中午你们再回来好不好？” 格温乖乖点头，还跟妈妈挥手拜拜。 薇妮被可爱到了，忍不住用双手捧着肥崽的小脸蛋，亲亲他的额头。 崽崽咯咯笑起来，也亲了妈妈一口。 刚和幼崽说好一会儿见，崽他爸也凑过来，“我也要！” 薇妮好笑地在他脸上印下一个敷衍的亲吻，崽也凑过来给了他一个亲亲。 薇妮离开后，阿扎列尔关了手作店的大门，挂上“今日休息”的牌子，抱着胖宝径直去了后院。 其实按照崽的性格来说，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妈妈自己回家的，但阿扎列尔提前跟他商量过了。 有十七个月大的宝宝，已经能听懂大人们说话了。 他开始有了些自我意识，有什么事想要他配合，只要和他提前好好商量，他都会同意，而且会很乖。 进了后院的工作间，阿扎列尔掏出一大堆材料要格温选。 这一次，阿扎列尔准备做一套首饰给薇妮当生日礼物。 从前薇妮什么都喜欢简单的，日常不佩戴任何首饰，当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拿一条同颜色的发带扎头发。 遇见阿扎列尔以后，他做了许多小玩意儿送她，包括发簪、项链、戒指、耳环、手链等等。 她的心情也活泼了许多，有心思每天翻开首饰盒，挑选合适的配件装扮自己。 为了体现这次的生日礼物是由父子俩一起准备的，阿扎列尔决定让儿子来选做首饰用的材料和宝石。 他还打算让儿子做一些简单的制作步骤。 比如镶嵌宝石的时候，由格温把宝石放在预定的位置上。 “来儿子，选些漂亮的材料，我们一起给妈妈做生日礼物！” 一大堆光彩夺目的宝石，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材料摆在格温面前，小家伙看花了眼，好奇地扒拉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堆东西，挑一挑、玩一玩，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选出一些心仪的。 小孩儿似乎都喜欢一些鲜艳的、亮眼的东西，这不，他给妈妈挑的都是一些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以及深蓝色的宝石；首饰的材料，选的也是金子和银子这些“闪耀”的。 他挑的时候，阿扎列尔一直耐心地等着他，就算动作慢、挑着挑着玩起来，也没有催促他。 现在他选好了，更没有就儿子选的宝石和材料发表什么意见。 而是问他：“选好啦？就这些了？” 格温点头。 阿扎列尔便把多余的宝石和材料收起来，带着格温，和他选好的东西到工作台去。 这些首饰类的东西，若是用魔法辅助的话，用不了半天就能全部做好，但阿扎列尔选择自己动手做绝大部分，只在一些比较耗时的步骤用魔法帮忙。 连着做了三天，才将礼物准备完成。 转眼到了薇妮生日这一天，阿扎列尔接着以同样的借口将薇妮支走。 然后关掉手作店，移步面包坊。 今天他们要给薇妮做生日蛋糕。 做首饰出力较少的格温，这一次全程参与了做生日蛋糕的每一个步骤。 * 薇妮回了山谷以后，并没有直接进入地下实验室做炼金术实验。 她昨天翻到一位女性炼金术大师的手札，记录了很多这位大师做的有趣的玩意儿。 当时没看几页儿子就醒了，只能放下书页去哄孩子。 现在有时间了，她迫不及待想往下看。 书里记载的有会自动起泡变换香味的浴球、照了就会自动上妆的镜子（还会智能地根据使用者的穿搭变换妆容）、会采集周围颜色的指甲油、放入图纸和布料就会自动做衣服的针线盒… 每一样都新奇、可爱、好玩，只是薇妮从来没有在市面上见过这位大师的作品，初时觉得奇怪，但看到后头，发现这位大师所处的年代，正是大陆为数不多、对女性非常不友好的时代时，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薇妮为这位大师感到遗憾，同时，她决定着手制作手册里写下的炼金术制品。 唔，从哪儿开始呢？ 不如先做较为简单的浴球吧！ 现在做了，今晚就能用上！ 说干就干，薇妮放下手札，一头扎进实验室。 直到成功做出奶白色的浴球，她才想起自己答应给儿子做的玩具，还一动未动，有些心虚，但是没关系，儿子不知道！ 不过慈母心肠还是让薇妮决定给儿子一个补偿。 做什么好呢？ 薇妮绞尽脑汁。 想了好半天，她做了决定：不如前往小镇看看儿子，陪他们父子俩在小镇吃午饭！ 临走前再带一个礼物吧。 薇妮进了山林，想着儿子一直以来都对昆虫，她便去找了一只兰花螳螂，用一支透气的玻璃瓶子装上，带着去小镇看儿子。 * 阿扎列尔和格温的烹饪，一开始很顺利，等到烤蛋糕胚的这一步，阿扎列尔一个错眼，小孩儿好奇地把小胖手伸进了蛋糕液里。 冰冰凉凉、黏黏糊糊，格温抬起挂满蛋糕糊的手，捏了两下，触感也不喜欢，他便生气地挥手，想要将手上粘的这些东西给甩掉，谁料一不小心打翻了模具。 “哐当”一声响，模具从桌上落下，蛋糕糊一部分撒在了格温身上，一部分洒了满地。 小孩也被吓哭了，脑袋上的小熊耳朵也冒了出来。 满地狼藉之下，阿扎列尔无奈抚额。 先施一个清洁魔咒，把脏兮兮的小朋友变干净，然后抱起胖仔，耐心哄他。 最后用一瓶掺了蜂蜜的牛奶哄睡了崽崽。 趁他睡着，阿扎列尔麻利地重新做了蛋糕胚。 只是刚刚烤好蛋糕胚，浅浅小憩的胖宝宝就醒了。 阿扎列尔便抱他一起给蛋糕装饰。 先打奶油：将牛奶、琼脂、白砂糖和一小块马斯卡彭奶酪放入大碗中，用铁做的打蛋器搅打至表面纹路清晰不会消失。 修整蛋糕胚后，就可以用打好的奶油给蛋糕抹面。 阿扎列尔不打算做太复杂的蛋糕，抹完面后就可以挑水果和坚果给蛋糕装饰了。 这一步，他让儿子来挑。 格温挑了石榴和山楂。 阿扎列尔便捏着他的手，一起给蛋糕装饰。 先用八个山楂在蛋糕表面围一个圆圈，再将石榴籽撒在整个蛋糕的表面。 最后，阿扎列尔打算握着儿子的手，用融化的白巧克力写下“生日快乐”。 — 他们正做蛋糕的时候，薇妮已经到了小镇。 进入镇南的这条路，薇妮发现面包坊的窗户已经关闭，今日份的面包已经卖完了。 只是房屋的上方，有一阵稀薄的白烟，就好像有人前不久才用了面包坊的烤炉。 最重要的是，手作店的门是关上的。 门上还挂着一个写了“今日休息”的牌子。 薇妮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阿廖沙最近要做任务，所以要守几天店吗？ 联想到面包坊上空的白烟，薇妮心想，难不成提前关门做午饭去了？ 也不对啊，这几天阿扎列尔父子都是回了山谷才开始做午饭的啊！ 越想越疑惑，薇妮干脆用魔法收敛了脚步声和呼吸声，施加一个静音咒，推开了面包坊的大门。 往里走，薇妮听见了一些细碎的动静。 走近了些，她听见了丈夫夸赞的声音，“很好，就这样！” 走到厨房门口，她看见丈夫抱着儿子的背影，父子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厨房的灶台上摆满了器具。 薇妮抬手推门。 吱呀—— “阿扎列尔？格温？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响起得太突然，以至于哪怕潜意识里认出了这是熟悉的声音，格温还是被吓了一跳—— 头顶两只小圆耳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第47章 bearcub 坦白 阿扎列尔的大脑陷入了宕机。 事情发生的事太过突然，他第一时间也懵了。 只下意识转头去看。 但转头的瞬间，余光扫见儿子头上蹦出来的小圆耳朵，他心里咯噔一声，想要抬手用魔法掩盖，但占据最多视野的场景里，薇妮距离他们只有几米远。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0节 薇妮肯定看到了！她肯定看见了！！！！她会怎么想？会讨厌他和儿子吗？会被吓到吗？她会不会就此离开 ，不要他们父子了？…… 他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为什么儿子的情况可控后就掉以轻心了，为什么没有更小心一点… 要是她生气、无法接受的话，儿子怎么办？他怎么办？ 他看见薇妮在靠近，短短几秒里，脑海中闪现的念头像被塞满的衣柜，无法再承受，瞬间爆开。 在繁多无序的念头里，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隐瞒了许多年的秘密保不住了。 一切都完了。 窒息的绝望和内疚笼罩全身，阿扎列尔失魂落魄，等待迟来的审判。 薇妮一进厨房就看见脸色煞白的阿扎列尔，和头顶小熊耳朵、瘪嘴欲哭的格温。 是被她吓到了？胆子这么小？ 有些好笑，她几步上前，先安抚儿子，“乖乖，是妈妈，吓到你了吗？不怕啊。” 见他情绪好些了，才运起魔法帮他收了耳朵，温柔嘱咐道：“要小心，不能让别人看见你的耳朵，知道吗？” 其实格温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是妈妈说了，他就乖乖点头答应，然后伸手要薇妮抱。 好几个小时没看见妈妈了，崽崽超级想念。 薇妮抱起格温，颠一颠，笑着问他：“你想妈妈了？妈妈给你带了一个小礼物哦。” 母子俩亲密互动，只有阿扎列尔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五雷轰顶般愣怔，刚刚，薇妮说了什么？ 不能让别人看见格温的耳朵？ 阿扎列尔脱口而出：“你知道？” 他满脸不可置信，而薇妮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阿扎列尔支支吾吾：“知道…知道格温是半兽人…我、我是兽人。” 薇妮莫名其妙：“知道啊。” 阿扎列尔有些恍惚：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大概是脸上的茫然和无错太明显，薇妮终于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想到自己进厨房时他的脸色，和刚刚两人的对话，她恍然大悟：“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阿扎列尔点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老婆。 薇妮忍不住笑出了声，敲敲他的额头：“笨蛋，我修为比你高，怎么可能不知道？” 阿扎列尔一把握住她敲在自己额头的手，眼圈变成了深红色，哀求般询问：“所以你知道我是兽人…你接受我了，你不介意我是兽人，对吗？” “当然！”薇妮笃定。 她话音刚落，阿扎列尔猛地抱住了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腹部，仅一瞬间，薇妮就感到腹部的衣裳被打湿了。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哭腔出口，薇妮忍不住心疼这只笨小熊。 她一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抚摸笨熊的脑袋，给他擦擦眼泪，轻声安慰他。 只是大熊还没安抚好，熊崽也跟着哭了。 宝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感受到了爸爸的委屈难过，心里也跟着难受，然后就哭了出来。 薇妮又赶紧给宝宝擦眼泪、哄他。 抽空还拍拍阿扎列尔的肩膀，“不难过了啊。” 回想起格温出生后，阿扎列尔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太对劲，但那时她只以为是熬夜带孩子累了、连着几个月在家里不能出门有些无聊… 现在想来，她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于是她轻声安抚，“这些日子辛苦了…结婚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境遇，永远信任彼此、陪伴彼此，不离不弃，一直相伴…我做了承诺的，不会更改。” 听见这话，阿扎列尔眼泪流得更多，但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被幸福包裹着，就像一只躺在蜂蜜罐里的熊！ 不，是比躺在蜂蜜罐里还要幸福！ 长久的惶恐不安被薇妮短短几句话治愈，阿扎列尔终于抬起了头。 薇妮在耐心哄格温，窗外阳光明媚，暖暖的光线打在她的侧脸，在阿扎列尔眼里，她就是浑身发光的女神——他一个人的神。 心里的想法不禁从嘴里溜出：“我好爱她啊…” “什么？”薇妮疑问。 “没什么。”阿扎列尔站起来，从薇妮怀中接过儿子，“宝宝，不哭了…” 他在温柔安抚儿子，虽然自己的声音也还沙哑，但孩子的情绪本就因他而起，现在他好了，宝宝过一会儿自然就不再伤心。 所有兵荒马乱结束，薇妮才看见厨房的灶台上摆放着一个奶油蛋糕。 上面有鲜艳的山楂和石榴做装饰。 看向旁边气氛恢复温馨的父子俩，薇妮指着蛋糕：“所以，哪只小熊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呢？” 格温举起小胖手，和爸爸异口同声，“生日蛋糕！” 然后彼此对视一眼，格温先发制人：“哇？” 阿扎列尔讪讪一笑，躲开他疑惑的目光，转头眼巴巴地望着薇妮，有些忐忑、懊恼：“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所以你们这几天都在忙这个？” “嗯。”阿扎列尔点头，“你说你从五岁后就没过过生日了，我就想和儿子一起给你过一个。我们俩还一起给你做了礼物，就等着蛋糕做好，晚上回去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被我搞砸了…” 薇妮抚上他的侧脸，“没有搞砸，我很开心。” 她笑着给他一个吻，“谢谢你。” “还有小格温。” 胖宝也收获了一个香吻。 “蛋糕很好看，我很喜欢。” 温柔地瞧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薇妮笑着问道：“那我们带着蛋糕回家？” “先等等，”阿扎列尔指着融化后又凝固的白巧克力，“还没写生日快乐呢！” 他重新融化了巧克力，抱着儿子，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叠着，一字一句写下大大的一行“生日快乐”。 带着新鲜出炉的生日蛋糕，和满满的爱意，一家三口返回山谷。 － 回了家，薇妮才想起自己给格温带的兰花螳螂。 当时为了保密，她把瓶子放进了魔戒。 在面包坊准备拿出时，又被阿扎列尔的提问打断。 现在想起来，她连忙把瓶子拿出来。 只见粉白如兰的小螳螂蜷在瓶子角落，一动不动。 仔细探查下发现小螳螂没什么事，只是可能多次逃脱都失败后，陷入了短暂的自闭中… 不想再折磨它，薇妮只让儿子看了几分钟，就将兰花螳螂放生了。 当然，是在山谷里。 毕竟格温小朋友对兰花螳螂“一见钟情”，听妈妈说时间不早，小螳螂要回家去了，还说要和它一起睡草丛呢。 黄昏时刻，天空已被染成了深蓝色，飘散的云朵作为天空的肌理，也被涂上了粉调的浅紫。 在阿扎列尔和格温的生日歌中，薇妮久违地许下生日愿望。 她没有许什么希望此刻幸福长长久久之类的话，她只在心中默念，希望明日是个好天气，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出去野餐。 许愿结束，薇妮睁开眼，拔掉生日蛋糕上象征一家三口的三支秋英，就可以吃蛋糕啦。 在做蛋糕的时候，没有准备夹心，所以烤蛋糕胚时，阿扎列尔特意将蛋糕胚烤得很薄。 这样吃起来就不会太腻。 阿扎列尔先给薇妮分蛋糕，然后给格温分。 他还小，不能给他吃太多糖，所以阿扎列尔切了一块大概半个拳头大小的蛋糕，拨开奶油，只让格温尝了尝蛋糕胚的味道，然后迅速解决剩下的蛋糕。 可怜的小格温牙齿长全，爸妈不敢给他吃蛋糕上撒的石榴，只给了他两个山楂。 山楂还是爸爸提前处理过核的。 好在小孩好哄，拿本昆虫图解给他，自己就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吃完蛋糕，阿扎列尔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得知是父子俩一起做的，薇妮很给面子地当场戴上全套首饰，还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亲吻作为感谢。 夜晚，格温睡着后，阿扎列尔和薇妮将他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阿扎列尔腻歪地趴在薇妮颈窝。 “薇妮、薇妮…薇妮~” 他不厌其烦地喊着她的名字，她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他忽地凑上前含住了她的唇。 直到呼吸急促、体温升高，才肯将炽热的唇瓣分开。 蓦地，两只和格温一模一样形状的圆耳朵出现在头顶。 他红着眼睛将唇贴在薇妮耳边。 气温逐渐升高，阿扎列尔碰到了薇妮的小腿，离她越来越近时，薇妮伸手抵住了他的额头。 抬眼，他撒娇：“薇妮，你疼疼我…” 拒绝的力道减小，他成功贴近了她。 － 转天的野餐，果然碧空如洗，昨晚睡得晚了些，温暖阳光下，薇妮昏昏欲睡。 旁边的格温精力旺盛地追着翩跹的蝴蝶，小短腿倒腾倒是起劲，就是追不上。 一生气，小孩儿无师自通变换成了小熊，惯性地用腿走了两步后，他失衡趴下，四肢着地，心思却全在蝴蝶上，就着这个姿态，跟着追了几步，就完全适应了新形态。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1节 保持着小熊幼崽的姿态在草地奔跑，与蝴蝶嬉戏。 看他跑上跑下，不知不觉间，薇妮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一头金色的大熊躺在她身边，大熊的肚子上还趴着一只小熊幼崽。 阳光下，两只熊金色的毛发熠熠生辉，薇妮不禁弯起嘴角，起身，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大熊茂密的毛发中，嗅闻其中阳光的味道。 － 深冬，邮差上门，薇妮罕见地收到了邦妮的来信。 第48章 bearcub 预言 邦妮在信里，先和薇妮问好，然后分享了上一次来面包坊和薇妮说起的玛蒂母亲的事。 从面包坊回家后，邦妮曾问过米娅是否知道玛蒂母亲的名字，米娅说自己通常只喊她科里夫人，回忆了许久，才记起玛蒂的父亲曾喊过她的小名，叫梅茜。 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后来，是埃里克男爵的手下在玛蒂母亲的老家，找到了曾在他们家做帮工的老仆人，才问出玛蒂母亲名叫梅尔德。 几番周折后，玛蒂终于知晓了母亲的名字。 而马克那边进展也较为顺利，不到半年就找到了梅尔德的遗体。 沙漠气候干燥，找到她时，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除了商队给她裹上的毯子，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物品。 最终他们是靠亲缘魔法确认了她的身份。 马克将母亲带回来后，姐弟三人将梅尔德葬在了索伦城。 玛蒂想，在珍珠小镇的日子是母亲一辈子最艰难地时刻，她应该不想被葬在那里，和父亲日夜相对；老家虽然承载了梅尔德一生最轻松的时光，但外公外婆当年意外去世后尸骨无存，她恐怕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将她葬在索伦城的公共墓地，能看看热热闹闹的城市，几个孩子也能经常去看她，或许比珍珠小镇和老家更合适。 玛蒂为母亲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葬礼，只有家人出席。 她提前给邦妮写了信，所以邦妮特意赶了回去。 写完了这些，邦妮又写了一页自己走商的经历，最后，她才提起这次为何给薇妮写信。 她写信来，是为了给一个小孩儿求药。 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特西尔大陆一个偏远的小镇被一头黑色的巨龙袭击，村庄在龙炎下付之一炬，侥幸活下来的人里，只要被龙炎灼烧过的，伤口都会感到蚀骨的灼烧感，并且伤口会呈现被腐蚀的状态，无法愈合。 最后，他们最长活不过受伤后的第五天，全在难以言喻的痛苦中死去。 从那时起，不断有村庄、小镇，甚至城市，在巨龙的袭击下毁灭。 巨龙实力强大，龙炎带有腐蚀效果，可以无视魔法屏障，并且飞行速度极快，派去消灭巨龙的魔法师要么全军覆没，要么来根本见不到巨龙。 这头巨龙曾被看到早上还在大陆极北肆虐，下午就出现在了大陆极南的港口。 邦妮时隔一年到特西尔走商，是到了当地才听说这件事，虽然幸运地躲过了巨龙的袭击，但这一趟的成本高昂，他们根本不能中途返回，只能每天战战兢兢，祈求自然神保佑，让他们能躲开巨龙的袭击。 巨龙的袭击根本没有规律，一开始它只在月教廷控制的简珂帝国境内活动，那段时间，简珂帝国人心惶惶，有好些贵族和商人纷纷前往日教廷控制的莱特帝国避难，但三个月前，巨龙在莱特帝国的地盘出现，整片大陆再没有安宁日子可过。 等邦妮到达特西尔时，那些惜命的贵族老爷已经开始寻求到拉库斯大陆避难的可能性，据说有些动作快的已经乘船踏上了拉库斯的土地。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昨天邦妮行商路过简珂帝国的麦卡小镇，她曾在这里给薇妮买了明瓦窗当做礼物。 麦卡小镇在前一天受到了巨龙的袭击，她在麦卡的临时避难所里发现了一个小孩，这个叫多里安的孩子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多里安虽然幸运地在袭击下存活，但他的左腿被龙炎燎过，很难活下来了。 看着眼前躺在床铺，因为疼痛奄奄一息的小孩儿，邦妮想起的，是他曾经向她炫耀自己哥哥时的天真活泼。 他只比她在珍珠小镇的侄儿侄女大几岁，本应在家人怀里无忧无虑成长，现在却不幸地经历这样的痛苦。 明明龙炎的腐蚀带来的疼痛让成人都无法忍受，只能嚎叫翻滚，但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他和哥哥是麦卡小镇修道院收养的孤儿，修道院的修道士们大多在袭击中死去，他能依靠的亲人只剩哥哥德雷文。 知道自己活不过五天的多里安很平静，只是数着时间等待与哥哥德雷文再见一面。 邦妮望着他的样子于心不忍，想帮帮他，于是去找了医士。 医士说龙炎的腐蚀是一种诅咒，若是找到可以消除诅咒的宝物或药剂，多里安或许能活。 但多里安只是个没有魔法的平民，有谁会为平民浪费珍贵的宝物或药剂呢？ 虽然不知道多里安的哥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麦卡，但邦妮尝试在麦卡小镇附近购买消除诅咒的宝物或药剂无果后，谨慎思考了一瞬间，还是决定向薇妮求助。 她快马加鞭赶到最近的小镇，在邮局紧急写了一封信寄出去，向薇妮求助：若是她有去除诅咒的药剂，请她一定尽快寄给她。随信写下了自己的位置。 看完邦妮的信，薇妮若有所思。 她可不信这黑色巨龙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在特西尔这片大陆上，日月教廷对于掌控全大陆的权柄争夺从未停歇过，这一次的巨龙袭击事件恐怕就是新一轮的争权。 上一次的斗争持续了近百年，好不容易才和平了几年，这是又开始了？ 虽然薇妮并不打算管这些事，但邦妮难得向她求助，她还是花了十五分钟制作了一瓶除咒药剂，通过邮局加急给她寄过去了。 * 邦妮寄了信后，先到附近的赏金猎人大厅发布收购公告，然后又回到了邮局，等待薇妮的回信。 其实邦妮知道，现在特西尔大陆巨龙肆虐，能够消除龙炎带来的诅咒的东西，在市场上千金难求，而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从未结交过除薇妮以外的魔法人士，想要拯救多里安的生命，难于登天。 在众多的可能性中，只有向薇妮求助的可行性高。 若是薇妮无计可施或拒绝，那再难受，她也只能接受一条年幼生命的逝去。 所幸她这一条仅有的人脉非常靠谱，等到下午时，她就收到了来自珍珠小镇的邮件。 薇妮给她寄了一大瓶药剂，装满药剂的玻璃瓶上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小孩十毫升、成人二十毫升就可以解除任何诅咒。 而这一瓶药剂，有三百毫升。 邦妮拿了药剂，连忙赶回麦卡小镇。 冲进临时搭建的避难棚，邦妮大喊：“多里安，我找到了！我找到…” 话说到一半，她看见半蹲在床榻前的红发男人，他垂着头，握着一只纤细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而棚子里的气氛沉闷，被分配照顾多里安的修女不见踪影。 邦妮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颤抖着声音询问：“他怎么了…” 男人没有回答，照顾多里安的修女听见动静，从远处奔来，拉着邦妮往外走，“让他静静吧。” 修女的话似乎证实了邦妮的猜测，她心里难过极了，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多里安。 但男人的身影将他挡得严严实实，她只看见男人的背影，和他衣袍下若隐若现的白色光芒。 出了棚子，修女告诉邦妮，多里安一小时前撑不住，咽气了。 他刚闭上眼，他的哥哥德雷文就带着一株魔法白莲赶了过来——他听闻消息后，就外出寻找可以解除巨龙诅咒的宝物，希望能保住弟弟的命。 邦妮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一小时前，她收到了薇妮寄过来的药剂，正满心欢喜赶回避难所… 她不禁想到，要是自己用了青牛赶路，是不是可以早一点给薇妮寄信、早一点收到药剂，这样的话，多里安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邦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明明她和多里安只在多年前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根本没有长时间相处过，为什么她会这么伤心呢？ 也许，是同为普通人的心心相惜吧…不，应该叫做唇亡齿寒—— 没有自保能力，只能被动接受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不会魔法，不是贵族，明明有活命的的机会，却因为身份，无法得到，只能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 哭过以后，邦妮将薇妮寄过来的药剂一分为二，给商队留一份，剩下的交给临时避难所的医士，用以治疗还活着的伤者。 望着分到药剂的伤者，甫一喝下药剂，伤口的灼烧感就消失，敷上药后不到半小时，就彻底感受不到疼痛，邦妮心中酸涩不已，若是能早一点该多好… 没有多停留，邦妮在临时避难所休整了一小时，就带着商队的众人离开麦卡小镇，继续他们的行商路程。 等走到下一个城市，邦妮才给薇妮寄信道谢，并写明了后续。 她在信里写：多里安不太幸运，在她拿到药剂回去前，就撑不下去了，连为他寻来解除诅咒宝物的哥哥都没见上最后一面。但薇妮寄来的药剂救了很多幸存者。 她还写到：从麦卡小镇走到给薇妮写信时休整的城市，她遇见了两个吟游诗人，在歌唱一则预言。 预言里说：灭世恶龙出世，天下生灵涂炭，只有红发碧眼的救世主才能执起雷神之剑，将恶龙斩杀，让世间恢复和平。 这则预言让她想起了十五岁那年，还未离开珍珠小镇时，在小镇的魔法觉醒仪式上，听路过的行商说起过类似的。 她感叹时隔多年，当年的预言竟然印证了，或许现在的这则预言也会实现。 若是这样，她希望救世主快些出现，结束这场由恶龙带来的灾难。 第49章 bearcub 香料 邦妮寄来的信，彻底证实了薇妮的猜测。 不管是恶龙还是预言，都只是日月教廷的争夺权柄的幌子罢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局是谁做的。 但不管想要渔翁得利的幕后之手是谁，这场由恶龙引起的灾难，恐怕不会轻易结束—— 若普通民众不陷入极致的绝望中，救世主的出现又怎会显得格外珍贵呢？ 或者说，打着神明代言人的旗号的教廷，若不在最危难之际出现，民众的信仰怎会牢固，手中的权柄又怎会牢固？ 折了信纸，薇妮将这些纷纷扰扰抛之脑后。 不管特西尔大陆乱成什么样子，波及拉库斯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毕竟拉库斯是属于自然女神的治下，而自然女神作为创世神，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高的神权。 日神和月神只是自然女神麾下的次神，两者间的争端再严重，也不可能冒犯自然女神。 除非女神陷入无休止的沉睡，否则拉库斯永远都会是和平之地。 * 特西尔和拉库斯通商带来的改变，在近日才影响到珍珠小镇。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2节 现在大概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一只商队经过珍珠小镇，与之前罕见出现的商队不一样，现在的商队并不售卖稀奇珍稀之物，而是卖一些大城市来的百货。 自从开始钻研做饭用的香料和调味后，阿扎列尔对商队的到来很是欢迎，每次他们来，他都会带着格温去逛一逛。 有时会买一些没见过的香料，有时会给格温买些玩具，有时间他们带来的布料样式新奇，也会买上几匹给薇妮做新衣裳。 新一支商队到来，阿扎列尔惯例带着儿子去他们摆在广场的摊位逛一逛。 前半条街都没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正感觉有些百无聊赖时，他看到了一个深色皮肤、续着两撇八字胡的香料商人。 阿扎列尔眼睛一亮，抱着儿子走到摊子前。 扫视一圈，香料商人支的小摊上摆的都是些常见的香料，他有些失望，准备抱着儿子走。 坐在摊子后的商人，瞧见阿扎列尔衣着打扮不便宜，精明的小眼睛一滴溜，叫住了他。 “哎，这位客人，请留步！” 阿扎列尔下意识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商人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热情地道，“客人您看看我这些香料，新鲜够味，都是今年新炮制的，我拉布敢保证整条街没有比我这儿品相更好的香料了！” 阿扎列尔耸肩，“看着是不错，但都是些寻常香料，家里都有了。不用再买。” 拉布从阿扎列尔的话中听出端倪，降低音量，凑到他旁边说道：“您可是想要些稀奇的香料？” “你有吗？” “有啊！”拉布激动，拉住阿扎列尔的手，就要带他往摊子后走。 天知道：跟着商队走的这些日子里，他就没去过什么大城市，只能在这些偏远乡镇打转，乡镇里的人买得起什么香料？ 这些寻常的种类，乡镇的杂货铺就有卖，他能赚得了几个钱？ 好不容易遇见个不差钱的主，看起来对那些名贵香料挺感兴趣的，他可得把握住啊！ 拉布殷勤地从摊子后的马车上翻出一个半米高的木箱，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面一个一个的小盒子。 他从最上面的小盒子开始，打开，向阿扎列尔介绍。 如他所言，确实是些名贵又新奇的香料。按常理来说，珍珠小镇这个偏远的地方根本买不到。 但阿扎列尔是谁啊？ 行动力超绝又有钱，还有个种什么都会爆盆的老婆，这些香料他早就有了。 于是拉布激情满满地介绍了半天，就发现自己的大主顾兴致缺缺，甚至有些无聊、不耐烦。 他瞬间明白，这些香料对于阿扎列尔来说也很寻常。 于是他果断跳过接下来的几个盒子里装的香料，从木箱最底下翻出一个比其他盒子更大一些的。 打开，露出里面褐色外皮包裹的根茎。 一瞬间，出色的嗅觉让他闻到了淡淡的辛辣的味道。 阿扎列尔眼睛一亮，终于来了点兴趣。 拉布小心翼翼地托着盒子，向阿扎列尔介绍，“这是今年从罗兹法尼开始流行的香料，一块要一百金币。据说今年举办宴会的贵族家里要是没有它做成的菜肴，都会被嘲讽家产不丰。” 阿扎列尔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香料，味道很独特，之前也从未见过——哪怕是香料大全上也没有它的身影。 “这是什么？” 见他终于开始感兴趣，拉布有些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只要有兴趣，买下来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吗？ 只要他好好把握，这笔钱就赚定了！ 于是拉布更加谨慎，介绍的话语也更加细致准确。 “这玩意儿叫姜，从特西尔大陆来。据说是两年前，特西尔的简珂帝国里的一位贵族，某次去打猎时，在中途休整的旅馆尝到的当地特产。” “那位大人尝过后惊为天人，就将这个叫姜的香料带回了王都。这姜味道独特，可以去腥增香，吃下去还会感觉肚子里升起一股暖流，当时恰逢冬季，它就在王都声名鹊起，不多时就风靡了整片大陆。” “前几年，特西尔大陆恢复和平，我们荷拉帝国就和他们恢复了贸易，这姜啊，就是头一批到那边做生意的商人带回来的。” 他说的详细，想要以姜背后的故事吸引阿扎列尔。 阿扎列尔确实很感兴趣，“那这姜具体怎么用？” 怎么用拉布确实不太清楚，他只是被姜的名声所吸引，重金购入后想卖到蒂克王国的其他城市。 毕竟罗兹法尼是蒂克王国的王都，有什么东西流行，其他城市也会趋之若鹜。 但他自然不可能这样讲，一个商人若是不了解自己卖的商品，那客人又怎么会相信他推销的话术呢？ 他努力回想当时在罗兹法尼听到的只言片语，因为有些紧张，喉咙不自觉滚动，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忽悠，“去腥的香料嘛，和花椒、蒜之类的一样，炖肉就切一些，和肉一起下锅焯水；烤肉就将它磨成粉，当做调料撒就好。” 阿扎列尔信了他的话，爽快地付了金币，把这一盒子姜都买了回去。 在他和拉布对话的时候，格温就无聊地趴在他的肩膀睡着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他便没有在广场继续逛，直接带着格温回家了。 回了木屋，阿扎列尔先将儿子放回他自己的房间，给他盖好被子，将之前买的瓢虫布偶放到他身边陪他，阿扎列尔充满研究热情地进了厨房。 因为信了拉布说的话，所以他打算炖肉、烤肉都做一份。 他先做了炖肉，想到拉布说的这姜是焯水的时候用，但用量是多少不知道，看姜辛辣的味道不太浓烈，他干脆放了一整块姜进去。 趁着焯水的功夫，他又拿了一块姜研磨成粉，兴许是干燥后风味变淡了，阿扎列尔很怀疑这些粉末到底能不能去腥。 转头再看焯水的肉块，血腥味淡了一些，但不加任何香料的焯水，血腥味也会淡，而且焯水后姜的味道反而变得更淡，几乎闻不到了。 阿扎列尔忍不住皱眉，这姜到底行不行啊？他不会被那个叫拉布的香料商人忽悠了吧？ 虽然很怀疑，但他决定还是先试一下。 只是接下来再正式炖肉的时候，阿扎列尔又拿了几块姜，切成小块，加进锅里，和焯好水的肉块、蔬菜一起炖煮。 等到肉块和蔬菜都炖烂了，汤汁也变浓稠了，锅里的姜块进去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时，他心里更怀疑了。 所以在烤肉的时候，他把一整块姜磨成的粉末都用上了，把姜和其他香料混合的调料粉末撒满了肉片的每一面。 等到了晚餐，阿扎列尔将两道用姜做的菜放到薇妮和格温面前，说道：“今天在广场买到了一种新的香料，据说在特西尔和罗兹法尼都很受欢迎，我跟着那商人说的做法做了一些，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接着先给薇妮舀了一碗炖肉，夹了几块烤肉，才拿起格温的小碗给他舀了一点，拿起他的小勺子，喂给他尝。 格温“嗷呜”一口吃掉炖得烂烂的肉块，薇妮也将一片烤肉送入口中。 嚼嚼嚼—— 呕！ 母子俩几乎同时将嘴里的肉块吐了出来，“好辣！” 冲鼻的辛辣直钻天灵盖，舌头上残留的味道让口水肆虐。 格温吐着小舌头，小脸皱成一团，急促地倒吸气，“哇”一声哭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阿扎列尔手忙脚乱放下手里的勺子，抱起儿子，运转魔法给他消除味蕾的刺激。 “太难吃了吗？”他急切问道。 一旁已经用魔法缓过来的薇妮回到：“不是太难吃…其实也很难吃！就是香料的味道太重了——应该就是你说的姜，很辣，味道很冲。” “真的啊？我做的时候还觉得它味道淡，多放了点…” 阿扎列尔讪讪一笑，也尝了一口炖肉—— 呕！ 没嚼两口，他也吐了出来。 “好冲！” 这姜的味道也太霸道了吧，一口下去，满嘴辛辣冲鼻。 他又尝了一口烤肉，发现整块肉片都是姜的味道，他放了那么多其他的香料，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望着桌上两道满满当当的、用姜做的菜，阿扎列尔一脸沮丧。 “是我放太多了…” 薇妮却再次夹起了一块烤肉，放入口中咀嚼，然后咽下。 感受一会儿后朝一旁呆愣的阿扎列尔说道：“适不适合做香料不知道，但它的特性还挺适合做防寒药剂的。” 她问：“还有多余的吗？我拿去研究研究。” 当天晚上，薇妮罕见激发了对药剂的热爱，没吃晚饭就带着剩下的姜到了地下实验室。 留下阿扎列尔挫败地处理了两道新菜，去给儿子做新的菜肴。 新做好的炖肉端上桌，阿扎列尔舀到儿子的碗里再喂他时，小家伙先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勺子里的肉，发现没有刚刚讨厌的味道后，才谨慎地咬下一小口。 等到完全确认是熟悉的味道，没有刚刚的辛辣，才放心地大快朵颐。 旁观他一系列动作的老父亲满脸冷漠，一言不发。 第50章 bearcub 再见 香料新尝试一败涂地，阿扎列尔郁闷了好几天。 特别是格温小朋友从那一天起有了警戒心，每一次吃饭的时候都要先尝一尝味道，才放心大口吃。 剩下的姜，在薇妮手里变成了防寒药剂，她发现加了姜的药剂效果更好，于是尝试用干燥的姜种植新鲜的，想看看新鲜的姜效果会不会更好。 种植药材对于女巫来说是一门必修课：普通药材在魔力充沛的情况下，可以通过[复苏]魔法恢复一定生机后尝试种植，种植成功率与恢复的生机浓郁程度有关，而生机的浓郁与施咒人的修为有关；炮制过的魔法药材则需要更复杂的步骤，通过药剂和高等魔力辅助完成复苏，再尝试种植。 姜只是普通药材，所以只需要施加一个[复苏]魔法就行了。 薇妮把姜种在了盆栽里。 她之前没见过这玩意儿，还挺好奇的，种在盆里方便观察习性，说不定研究一下就能把姜的魔法种培育出来呢，到时候防寒药剂的效果肯定更好。 其实薇妮从前并未有多喜欢研配药剂，她对所谓女巫的必修课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只是或许是遇见阿扎列尔、生下格温后，她的心安定了许多，看待从前认为是禁锢的事物，也多了一些宽容平和之心。 那些药剂、药材、诅咒术法等本没有错，只是她的心绪不同往日罢了。 不过她依然不爱出门、和人打交道，对待药剂等也不热切，只在无聊时翻出来打发时间。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3节 — 拉库斯的日子和平美好，特西尔的局势却在短短一月内急剧恶化。 从一个月前开始，恶龙的袭击更加频繁，它也肉眼可见比之前暴躁了很多，以前一口龙炎毁灭一片屋舍就会离开，现在它要将所到之处的所有存在通通消灭才肯离开。 短短一个月，特西尔有四分之一的城市灰飞烟灭，人们在哀嚎绝望，却找不到安全的地方，每天活在惶恐不安中，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邦妮的商队一星期前也受到了袭击的波及，有成员被龙炎灼烧，幸好有薇妮寄来的药剂才没有造成伤亡。 但这一次在特西尔的行商之旅却必须要结束了。 之前是因为成本高昂，才硬着头皮留下来，现在勉强回了些本，且局势实在不安全，只能认下亏损，谋求早日离开，保下一条命。 幸运地是，邦妮联系到了之前工作了好几年的幸运号船长，船长答应给邦妮的商队留位置，带他们一起回拉库斯。 现在，邦妮带着商队众人来到了幸运号停靠的港口城市，他们会在这里休整一晚，等待在明天早上登船离开特西尔。 许是知道可以回家了，沉寂了数月的商队气氛活跃了一些，在旅馆下榻后，就有人提议到酒馆小酌几杯，缓解紧绷的神经。 邦妮同意了，陪他们到了酒馆，点好单后付了款，吃了一点烤土豆，敬了陪她出门的兄弟伙们一杯啤酒，就提前离开回了旅馆，让他们自己在酒馆放松。 毕竟在玩乐的时候，谁会希望老板在身边呢？ 不过虽说是到酒馆喝酒放松，但目前特西尔人人不能自保，酒馆里的帮工情绪也不高，商队的众人便没有多待，吃完了叫的餐食和酒水，就回了旅馆。 等到了第二天，顺利登上幸运号后，站在甲板看着逐渐远去的港口，想着一路走来看到特西尔这片大陆从繁华走向满目疮痍，她心里百感交集。 扶着船上的栏杆，邦妮怅惘了好一会儿，才从甲板回到自己的房间。 中午吃过饭，她到船上医疗室帮忙。 前几年她还在船上工作时，船上的药水基本都是买回药材后由她配置，为船长省了一大笔钱，这次承船长照顾，可以用原价搭船回拉库斯，她便打算为幸运号再配置一批药水，当做感谢。 正忙着，一群人进了医疗室，原本的医士忙不过来，邦妮便放下手里的事去帮忙。 忙过一阵后，医疗室清闲下来，她便继续配药水，一旁的医士也跟在她身边学习，时不时问她一些问题。 从前在幸运号时，医士也经常来问她问题，每次她都会耐心解答，同时，每次都会在心里默默感谢薇妮。 拉库斯大陆的知识具有强制绑定性，没有身份、没有就读相关学院，就不可能购买专业书籍。 若没有薇妮送她的药草大全和药剂指南，她也无法学会配置药水，得到离开小镇、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 医疗室清净了一会儿，就又有人来了。 来人是个红色头发的青年，他进来后礼貌询问：“请问这里有能配置药剂的医士吗？” 邦妮站起身：“您是有什么事吗？” 红发男人看向她：“您会配置药剂吗？” 邦妮点头：“我有拉库斯的中级药剂师证件，您是需要什么药水吗？” “我这里有一瓶半成品的药剂，需要的材料我也备齐了，不知道可否请您帮忙配置？” 说着，红发男人拿出一瓶淡蓝色的药剂，和几株形状怪异的植物。 “我之前尝试过，每一次都失败了。”他语气淡淡，并不把自己的失败放在心上。 邦妮打量片刻，说道：“你要配置的是魔法药剂吧。唔，这几种…按起来像是清新醒脑、破除妄念的药剂…应该是[澄明药剂]…你少了薄荷晨露，所以一直失败。” 红发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疑惑：“薄荷晨露？但配方里没有它。” 邦妮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因为是秘方哦——只有熟练的药剂师才可以不用薄荷晨露，就能配出完美药剂。其余的，包括没有魔法和不熟练的，只能依靠薄荷晨露平衡魔法药材的药性。” “多谢解惑，”男人语气真诚，接着问道：“那您这里有薄荷晨露吗？” 邦妮咧开了嘴：“您幸运，我昨天才买了新的一瓶薄荷晨露。” 她摊开手，“所以可以给您配哦。” 男人把半成品药剂和几株魔法植物交给邦妮，“那么报酬需要多少呢？” 邦妮拿着东西走向工作台，抽空给他比了个数字，但没抬头，“一金币就可以了。” 男人点头，将一枚金币递给一旁的医士，转身坐到医疗室门边，等待邦妮配置[澄明药剂]。 邦妮动作小心，专心致志地配置药剂，并未关注红发男人的动静。 她虽然在书上见过[澄明药剂]的配置步骤，通过薇妮在药剂配置上的笔记了解一些配置细节，但她从未配置过，这是第一次，她需要全神贯注。 终于，在万分专注下，她成功配置了[澄明药剂]。 “成了！” 她转头欢呼，看见了红发男人的背影，莫名有些眼熟。 男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邦妮才注意到他的侧脸，轮廓有些熟悉，特别是那双碧绿的眼睛，很眼熟… 邦妮突然想起了那个叫多里安的小孩儿… 她抿唇，将药剂交给红发男人，见他道谢后转身要走，她没忍住，“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男人问道。 邦妮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可以问您的名字吗？” 男人神情先是一愣，转而变得冰冷，显然他误解了邦妮的意思。 态度一下转变，他冷漠而不耐地说道：“我的名字并不重要，我们只是一面之缘，没必要交换姓名。” 说完，他就要离开。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男人有些厌恶了。 邦妮：“我想您是误会了…或许是我没说清楚。但是我其实想问，您认识一个叫多里安的孩子吗？他和他的哥哥生活在麦卡小镇的修道院。” 红发男人愣怔，眼中划过沉痛和懊悔，沉默片刻，才终于开口：“他…是我弟弟。” 红发男人，不，是德雷文，骤然听一个陌生人提起去世的弟弟，那些隐藏在心里的悲痛猝不及防翻涌上来，他整个人变得阴郁而悲伤。 他问道：“你怎么认识他？” 邦妮勾起一抹怀念的微笑：“前几年我到过麦卡小镇，在修道院对面的小店买了一扇明瓦窗，在哪里遇见了偷跑出来的多里安。” “那时候他应该才四岁吧。见了我这个陌生人，他一点不认生，很热情地和我聊天，跟我炫耀他在简珂帝国王都的骑士学院学习的哥哥，说他很想你，说再等两年你毕业了，在王都安顿下来，就能和你团聚了…” “前几个月，我路过麦卡小镇，遇见了在袭击中存活、却被龙炎伤到的多里安…我想救她，给朋友写信求了一瓶解咒药剂，但是我迟了一点，他没撑到我回来…” “我听避难所的修女说，你听见他受伤以后，就到希尔山脉找可以解咒的宝物了，但是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听邦妮说起她与多里安之间的渊源，德雷文半是怀念，半是歉疚。 等听到弟弟丧生时的种种，心中悲痛难忍，双手握成拳，眼眶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深红色。 “他…最后…如何了？”邦妮问道。 德雷文深呼吸，艰涩开口，“现在局势不稳，我带他走了…等和平了，再带他回麦卡。” 邦妮叹气，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沉闷伤感的气氛久久散不去，不想让德雷文太过伤感，邦妮开口转移话题。 “你这次去拉库斯，是要在这边定居了吗？” 德雷文摇头，正要开口解释，有人找了过来：“德雷文大哥？你在这边吗？” 第51章 bearcub 航行 一个褐色头发、碧绿眼瞳的少年从走廊而来。 等看到德雷文后，他眼睛一亮，几步跑到邦妮二人跟前。 “原来你在这里啊，德雷文大哥。”说话间，他看见门上的标志，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这是医疗室？德雷文大哥，你怎么到医疗室来了？是受伤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德雷文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少年一脸怀疑，“德雷文大哥！不要讳疾忌医！你要是没事怎么会来医疗室呢？到底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我给你配药剂！我最擅长的就是配置药剂啦，一定药到病除！” 听了少年的话，邦妮疑惑地看向德雷文，身边有一个精通药剂的同伴，怎么还要找旁人帮忙配药？ 德雷文无奈：“真的没事。” 指了指身边的邦妮，他略带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我看见熟人了，打个招呼。” 说话的同时，德雷文略带恳求地望向邦妮，希望她帮自己隐瞒来意。 邦妮看清了他的意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轻轻点头，答应了德雷文的请求。 经他一指，少年才注意到一旁的邦妮。 瞬间收敛面上的活泼，少年一脸正色：“抱歉，女士。请原谅我的失礼。” 说着，伸出手、微微躬身：“请容许我介绍自己，我是米洛·希尔，是德雷文大哥的追随者。或许我有荣幸知晓您的芳名？” 邦妮以为他要同自己握手，便将自己的右手放到他的手上，同样礼貌地说道：“很高兴认识您，我是邦妮·弗雷。” “向您问好，弗雷小姐。”米洛执起邦妮的手，低头行了一个吻手礼。 “您好，”邦妮有些不适地收回了手，简单介绍了自己和德雷文的叙话，“我之前与德雷文骑士的弟弟多里安相识，也与德雷文骑士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在幸运号遇见，便忍不住问些关于多里安的事。” 米洛了然点头，随即有些担忧地望向德雷文。 他其实不太清楚多里安的事，只知道他在恶龙袭击中丧生。 说起来，之前他在恶龙袭击中被德雷文救下，就有他的眼睛和多里安一个颜色的缘故。 被德雷文救下后，米洛就缠在他身边，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只看见德雷文神情落寞过两次，而这仅有的两次，都是因为多里安。 此时陡然听邦妮说起多里安，他不免担心德雷文的状态。 但德雷文已经收敛了最开始猝不及防展露的悲伤和脆弱，现在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打量了半天，米洛也没发现那里不对，便稍放下心来。 被米洛打断的对话没有再继续，因为有头一次坐船的乘客晕船，被仆人带到医疗室求药。 刚刚那一波乘客把船上备好的晕船药剂消耗完了，需要等邦妮现场配置。 她正配着，又有乘客来了。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4节 医疗室又陷入了忙碌，不想打扰邦妮，德雷文和米洛就先行离开了。 不过米洛觉得难得遇见德雷文的旧识，临走前邀请邦妮晚上和他们一起用餐。 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是能结识一群魔法师，邦妮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答应了下来。 米洛一行提前在船上餐厅定下了包厢，等到晚餐时，米洛和德雷文提前到医疗室接邦妮，而邦妮也见到了与德雷文同行的其余伙伴。 一进包厢，米洛就热情地向同伴介绍：“各位，这是德雷文大哥的朋友，邦妮·弗雷！” 包厢里的三人起身，同邦妮问好。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的高挑女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艾格妮丝·特拉尔！” 然后是一个黑发棕眼的壮硕男人，“您好，我是马格努斯·亨特。” 最后是一个棕发灰眼的清瘦男人，“您好，拉格纳·希金斯。” 邦妮和他们一一握手，一番寒暄后，众人才入坐。 饭桌上的聊天基本由邦妮、米洛和艾格妮丝进行，德雷文和马格努斯时不时应和一句，而拉格纳全程默默吃饭，好似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 一顿饭吃完，邦妮才知晓他们一行人到拉库斯的目的。 一切要从多里安去世说起。 德雷文在多里安的去世后，发誓要击杀恶龙为弟弟报仇。 带着弟弟的遗体离开麦卡小镇后，他追踪恶龙的脚步，路上救了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米洛。 和米洛同行的日子里，他们遇上了一群吟游诗人。 据说日神教廷的教皇收到了神谕：能够击杀恶龙的雷神之剑，不日将于拉库斯大陆腹地的雷神教堂遗址出世，要命定救世主尽快赶往拉库斯获取雷神之剑。 而早在灭世预言流传大陆不久后，日神教廷和月神教廷就都宣布自己找到了预言中的那个命定救世主。 神谕传出后，他们宣布救世主已经前往拉库斯了。 而这群吟游诗人的目的，就是将这则消息宣告大陆，让居民们安心，不久后恶龙就会被斩杀。 本来这些和德雷文没什么关系，但几天后，他和米洛在一处被恶龙袭击的小镇，遇到了一群自称是自然神教廷神父的人。 他们拦住德雷文和米洛，说根据自然女神的神谕，德雷文才是特西尔恶龙灭世预言中真正的救世主。 然后就缠着德雷文，要他赶紧跟他们一起到拉库斯大陆获取雷神之剑。 德雷文并不相信他们所说，但几番躲避后都被找到，被找到后，还要被那群神父以“救赎众生”的口号念叨很久。 但最终打动德雷文的，是神父的一句话：“日、月教廷找的救世主都是假的，根本不可能获得雷神之剑！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和我们去拉库斯的话，这头恶龙就永远不会被斩杀！” 想到惨死的弟弟，德雷文最终还是答应和自然神教神父一起回拉库斯。 而艾格妮丝、马格努斯和拉格纳三人，也是在躲避自然神教神父途中遇见的。 现在这只五人小队里其中除了米洛是因为崇拜德雷文而跟随他外，艾格妮丝三人虽然和德雷文击杀恶龙的目标一致，但他们各有打算。 艾格妮丝是觉得击杀恶龙能够收获巨大的成就感；马格努斯是觉得这是自己闻名大陆的绝佳机会；而拉格纳则是认为平民伤亡太惨烈，需要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 不过不论众人心思为何，他们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获得雷神之剑击杀恶龙。 但他们到拉库斯的这一趟路程中，不仅仅只有获得雷神之剑这一件事要做。 根据自然神教神父所说，自然女神的神喻中说道：救世主想要击杀恶龙，除了要依靠雷神之剑获得绝对力量之外，还需要获得一样名为［月格石］的宝物来封印恶龙身上不断蔓延的诅咒。 但［月格石］通常只有修为最顶尖的女巫在晋级时，用自己最纯粹的巫力和月华凝结而成。 在两片大陆的三个庞大的女巫家族中，只有信仰月神的希尔女巫，和信仰自然女神的穆勒女巫可以凝聚。 米洛就出生于希尔山脉，他清楚现存于希尔山脉的希尔女巫中没有人能够凝结［月格石］，所以他们这一次去拉库斯，还要想尽办法进入穆勒森林，向穆勒女巫求取一块［月格石］。 几人聊着天，邦妮时不时打量一下德雷文：真想不到他竟然会和预言中的救世主扯上关系。 正说着话，有人来敲包厢的门，离门口最近的拉格纳起身开门，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老头走了进来。 “西蒙神父。”拉格纳唤道。 听见拉格纳的称呼，包厢一瞬间静了下来，刚刚还和邦妮手舞足蹈聊天的米洛和艾格妮丝，都乖乖端坐在座位上，和身旁的德雷文、马格努斯喊到：“西蒙神父。” 西蒙神父朝他们点头，用左手在额头和胸前比了一个祈祷的手势，“我主在上，保佑您的信徒早日脱离苦海，回到您的怀抱。” 接着他才说，“诸位，明天一早就能到达拉库斯了，日月教廷的队伍已经抵达荷拉城了。只要陛下同意，他们随时可以进入雷神教堂遗址，我们需要快些赶路，所以今晚还请早点休息，不要耽误明天的路程。” 德雷文几人应好，西蒙神父便离开了餐厅。 整个过程，他没有看邦妮一眼，好似根本不在乎她是谁、和德雷文几人在做什么。 但若真的不在乎，他就不会亲自走这一趟，作为领队，他手下有很多神父愿意代劳。 等他走远，拉格纳将包厢的门重新关上，米洛才垮下肩膀，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转头他跟邦妮小声吐槽，“你不知道，西蒙神父可能说了，之前我跟德雷文大哥躲他们的时候，每次被找到都会被西蒙神父说教——他一个人！一口水都不带喝、一口气都不带喘的，能讲十几个小时！” 邦妮震惊，“这么厉害？！” 艾格妮丝也凑过来，“是真的！” 一旁的马格努斯也心有余悸地点头赞同。 一行人中，恐怕只有最后加入的拉格纳没有经受过西蒙神父的唠叨。 第52章 bearcub 荷拉 昱日一早，幸运号抵达拉库斯，在蒂克王国境内的港口停靠。 这一趟从莱特帝国回拉库斯，幸运号魔法游轮可谓是马力十足，船长一直守在驾驶舱，紧盯催动装置，就怕一个疏忽，得罪船上那些声名赫赫的贵族老爷，耽误打赏。 幸运号是艘吃水量仅有两吨的小船，平时只能拉拉人，偶尔遇上有客人包船，就算大生意了（当初邦妮第一次航海，就是塞班家包了船），但这一次在莱特帝国载人，船长大赚特赚。 乘坐幸运号的人基本是用高昂的费用买下船票的贵族。 没办法，恶龙刚在大□□虐时，能跑的贵族和海船都跑完了，现在还往返两片大陆的，不是事先不知道特西尔情况的（比如幸运号），就是为了钱舍弃性命的。 幸运号的船票买得已经很便宜了，其他大船的收费还是幸运号的两倍多。 毕竟留在特西尔、现在才想着要跑的，都是些小贵族，虽然对比幸运号船长，他们很富有，但那些大船的船票他们其实也买不起。 况且离开特西尔大陆后，他们的贵族身份在拉库斯就不作数了，要想在拉库斯安置下来，也需要一大笔金钱，船票当然是能省则省。 所以可想而知幸运号的票有多受欢迎，好些高价票都是买票的人抄高的。 这种情况下，船长还答应给邦妮的商队留位置，可谓是真正的有情有义。 上了船后，贵族们找到船长，说可以在船票之外再加一笔钱，而唯一的诉求就是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拉库斯。 能多赚一笔钱谁不乐意？于是仅航海一天半，幸运号就抵达拉库斯了。 当然，这是最短航线，到达的位置肯定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但到了陆地上可以安心地赶路，比在海上焦虑地漂泊好多了。 邦妮离开拉库斯时，还是炎热的夏季，再回来，这里已经寒冬腊月。 换上厚实保暖的衣物，和穿着依旧单薄地德雷文等人告别，邦妮还有些羡慕他们有魔力护身，冬季也不用穿臃肿的衣服，可以活动自如。 众人在港口分别。 德雷文等人得尽快离开港口，到城市的教堂里使用传送符文前往麦霓王国。 整个拉库斯的腹地、荷拉帝国的王都荷拉城，就在麦霓王国境内。 但荷拉城内没有传送点，它的西面又被派玻尔沙漠遮挡，紧急情况下，只能先传送到麦霓王国境内距离荷拉城最近的城市——与荷拉城相距二十公里的索莱雅。 然后再从索莱雅租借青牛赶路前往荷拉城。 而邦妮和商队这一次到特西尔走商亏损了很多，手里的货物也没卖完，为了减轻亏损，他们回来前采买了许多特西尔的特产，打算将这些特产带到大城市售卖，然后再把去时在拉库斯买的商品买到大陆偏远的乡镇。 蒂克王国人追求浪漫和艺术，王城罗兹法尼更是追求时髦，而这些日子，来自特西尔的舶来品就是最热的时髦，恰好他们在蒂克的港口下船，简直是天赐良机。 邦妮当即决定带着商队去往罗兹法尼，所以只能和德雷文等人在此分手了。 “那么，今后有缘再见了。”众人没有依依惜别，只是简单握手告别后，就各自奔往自己的路程。 — 德雷文等人赶到荷拉城时，日月教廷的人正在城堡求见荷拉帝国的皇帝亨利三世。 本来进入雷神教堂遗址这事，应该归自然女神教廷的教皇管，但自从他们来到拉库斯以后，教皇就以各种理由推迟见面。 日、月教廷都急着获取雷神之剑，百般尝试都无果后，只能求见亨利三世，期望他能劝劝教皇。 城堡的小书房内，亨利三世正捧着一本杂记再看，身旁用玻璃壶装的红茶已经喝了三分之一，精致的茶点少了两块，切好的水果也吃了一半。 漫不经心咬了一口茶点，亨利三世翻过一页书，“他们到了没有？” 内侍躬身：“四分钟前的消息：他们进城了。” 亨利三世点头，说道：“派人去请。另外差人请教皇…不，你亲自去。” 内侍领命退下。 他走后没几分钟，侍卫匆匆走来，传递会客厅的消息。 “日、月教廷的大人们拿出了教皇令求见陛下。” 亨利三世悠闲地喝完手里的红茶，淡淡道：“那就请他们去大书房。等教皇到了，再来禀报。” 手里的杂记似乎很有趣，他翻着书页，时不时笑几声，直到喝剩的半壶红茶凉透了，才有内侍来禀报：“陛下，教皇冕下已经到了；人也齐了。” 亨利三世把刚开始看到那一页看完后，才将画着藤蔓的书签夹进书里。 将书搁在桌上，施施然起身，理理有些褶皱的衣物，才大步走向大书房。 大书房里，日、月教廷的人坐立不安。 本来以为只有自己受到了亨利三世的接见，没想到才舒了一口气，就在大书房里见到了积怨已久的死对头。 更让他们煎熬的是，在大书房等待了许久，亨利三世都没有来。 “啪嗒…” 他们听见了屋外侍卫动作时盔甲的磕碰声，两方瞬间精神了，站起身来，整理衣冠，准备恭迎亨利三世。 门被打开，日、月教廷领头的两位红衣主教右手扶肩，正准备行礼时却发现走进来的，是身着白袍的中年男人和一队年轻人，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红发碧眼的青年。 ——正是德雷文一行。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5节 想到自己差点对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行礼，两位红衣主教一脸憋屈。 气氛凝固之时，又有人从走廊尽头走来。 “见过陛下！见过教皇冕下！” 周围侍卫、侍从行礼，日月教廷和德雷文等才匆忙迎出来。 又是一阵行礼后，众人才落座。 亨利三世坐在上首，自然教廷教皇坐在他左侧下首。 德雷文一行被安排在亨利三世右侧。 而日、月教廷则分别坐在教皇和德雷文一行下首。 仅一个座位的安排，就看出亨利三世对于各方的态度。 女仆们为客人送上温热的茶水和新鲜的茶点，等到伺候的仆人全都退下去后，月教廷的红衣主教忍不住先开口询问：“陛下，教皇冕下，我特西尔的民众正在水深火热中，还请…” 他话未说完，亨利三世便一摆手，“唉，不急。” 尽管很不甘心，但他不敢得罪亨利三世，只能忿忿闭上了嘴。 见状，日教廷的红衣主教明智地选择不开口，端看这位上位不过三年的陛下要卖什么关子。 亨利三世先是同德雷文一行问好，才向跟随两位红衣主教前来的“救世主”打招呼，问他们在荷拉城住得习不习惯。 等一圈寒暄完后，他才不紧不慢谈起正题：先对特西尔大陆的不幸遭遇表示惋惜、对遇难的命中表示哀悼；然后请两位主教传达他对两教教皇的问好。 最后才提起预言和雷神之剑的事。 “日神传下的神谕我都知道了，雷神之剑关乎两国民众的生命，荷拉帝国不会有所阻拦，一定会配合你们。” 但还不等两位红衣主教放心，他就话锋一转，“但是前几日，我主也传下了神谕。” 说着，他看向教皇，“请冕下传达我主的旨意。” 白发苍苍的教皇扶着手杖站起身。 德雷文一行身旁的几位神父也跟随起身。 他们一齐举起右手，在额前和胸口做祷告式，“我主保佑！” 亨利三世也跟着做祷告式；一旁的众人不管信仰如何，也都低头表示对自然女神的敬仰。 短暂的祷告结束，教皇开口：“我主给出了斩杀恶龙之人的详细特征，还赐下秘法辅助寻找。我教西蒙神父奉命前往寻找，现在已经找到了命定之人，将他带到了这里。此番前往教堂遗址，诸位不若好好休息，由他作为代表前往。他也是特西尔大陆的人，诸位不必担心他会弃故乡于不顾。” 此话一出，两位红衣主教瞬间急了：“不妥！” 一人说：“此事干系重大，我等不敢擅做决定！” 另一人则说：“神剑之事关系我特西尔民众，他能力不显，实在不敢放心啊！” 眼见两位红衣主教情绪激动，就要站起身来，亨利三世连忙出来打圆场，“两位！两位莫急，若是觉得这事不可，不若听听我的意见？” “您请。” “我主传下神谕，我等定要遵从，但光凭我们一面之词，两位也不会放心将重任交给一位名不经传的年轻骑士，不如这样，两位还是带队进入教堂，只是让那小子也去，到时让他们年轻人去参加考验，由神决定将神剑赐给谁，如何？” 两位主教斟酌一番，虽然知道只是亨利三世的阳谋，但获取神剑更重要，要是一直不能进入教堂遗址，也无法向教皇交代，不如答应下来，好歹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能获取神剑。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敌对多年的两位红衣主教终于妥协地统一了意见，“可以倒是可以，就是…” 说着，他们将目光移到站立的教皇身上，亨利三世笑眯眯地替他们问道：“冕下，您看？” 教皇皱着眉，沉默了一瞬才道：“既然陛下开口了，那就如此吧。”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明日一早，德雷文会和日、月教廷的人一起进入雷神教堂遗址，争取获得雷神之剑。 第53章 bearcub 爱好 入冬后，一岁半的熊崽开始长厚实的毛发。 觉醒仪式前，格温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因为爸爸是兽人的原因，身体会比人类的幼崽好一些。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无视气候的变化。 也是在他开始长一些的毛毛时，阿扎列尔和薇妮才惊觉自己忘记给孩子准备厚衣服了。 温崽的上一个冬天，是在包裹得厚厚的被子里、爸爸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度过的。 那时候他还是个每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婴儿，平日在摇篮里睡觉，薇妮和阿扎列尔都会给他罩上一个保温魔法罩。 现在而可以给他上一个保温罩，但好动的幼崽不会像以前一样乖乖待在一个地方。 那就只好给他掐一个保暖的魔咒。 这样看来，没有厚衣服好像也没什么大碍。 但圆滚滚的幼崽，穿上毛茸茸的衣服，像一个移动小毛球的画面多可爱啊，肯定要看一看哇，到时候还可以随意揉捏这颗毛球，多快乐哇。 一拍即合的两位大人给格温添置了几套有很多毛毛的衣服、相应的小帽子、小围巾和小手套，阿扎列尔还给儿子织了几件连体衣，都是些小老虎、小鱼、小虫子之类的。 因为织的衣服里有小虫子、小蝴蝶之类的，温崽还挺喜欢的，每天到睡觉时，都吵着要爸爸给他换小虫子的睡衣。 当然，这些可可爱爱的画面，都被薇妮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了，她还因此开始研究起了操作更方便、储存更长久的记录仪器。 孩子渐渐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比如现在一岁半的温崽，每天早上醒来后，不管熟睡的父母，自己从床上爬下来，到另一个房间找他的虫虫玩偶。 他有很多种类的虫虫玩偶，有些是在外面买的，但更多的是爸爸给他做的。 幼崽的心思很难懂。 他每天需要的玩偶都不一样，父母根本无法预测。 哪怕前一天晚上自己选好的玩偶，第二天都会将它抛弃在床上，去找另一个。 和玩偶玩不是主要目的，玩偶只是一解相思苦的“替身”，他真正喜欢的，是山谷里鲜活的各种小生物。 所以他的耐心一般只有半小时。 若他醒后半小时爸爸妈妈都没起的话，他就会化身话唠小闹钟，缠着爸爸起床，放他出去看小伙伴。 为什么是爸爸呢？因为只有爸爸会每天都出门呀，他要去做早餐嘛；而妈妈只有在吃完早餐后才会出门，一家三口到小镇去；若是哪天想休息，那妈妈就可能一整天都不会踏出小木屋一步。 但现在是冬季，小虫子们都躲起来了，格温已经找不到可以在雪地里活动的小虫子了。 那天他还哭着和爸爸妈妈说：“我不喜欢冬天！” 为了转移注意力，薇妮和阿扎列尔决定带他培养一个新的兴趣。 从炼金术开始，格温一路尝试了做面包、和爸爸变回原型在山林中奔跑、竖琴、茶艺、简易手工等等，但他始终兴致缺缺。 最终薇妮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地教他种药材，没想到这只崽一下就喜欢上了。 对此，阿扎列尔还曾很不解：他一头熊崽，不应该喜欢爬树掏蜂蜜吗？怎么还爱上种地了呢？ 但作为父母，薇妮和阿扎列尔充分尊重孩子的喜好，并且开始系统教他如何种植。 其中，指导老师是薇妮，阿扎列尔作为看护员，全程参与儿子的活动中，为年幼的宝宝提供实操上的帮助。 温崽学了几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亲手种下一些植物。 阿扎列尔便给他搭了一个玻璃房，以新手需要循序渐进为由，让他先尝试种蔬菜。 但还是担心万一格温种植失败，会很难过，就只让他种了特意留下的葱头、用魔法催生出芽的蒜和生根的生菜帮子。 种的时候，阿扎列尔帮忙挖了坑，然后其余步骤都是小朋友在爸爸的“指导”下，一点一点动手做的。 将这些蔬菜种下去，格温有了新的爱好，不再因为找不到草地里的小虫子而沮丧，现在，他每天早晨最重要的事，就是到玻璃房看他的蔬菜有没有好好生长。 他难得遇见了感兴趣的事，阿扎列尔和薇妮对格温的玻璃房很上心，每天等崽崽睡了以后，都会来查看他种下的蔬菜。 有烂掉的就换；白天小孩儿浇水多了，就尝试补救；小孩儿心急，想要爸爸妈妈早点吃到他种的菜，薇妮就每天施一个【催熟】魔法… 总之，在格温的细心照料，和爸爸妈妈日夜操劳（？）下，不到半月，家里就吃上了温崽种的葱。 “这是宝宝种的葱吗？”薇妮指着阿扎列尔特意做的葱花土豆泥汤，问道。 格温点头，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 “哇，宝宝好厉害！让妈妈要好好尝一尝！” 薇妮接过阿扎列尔给她盛的汤，用勺子舀了一大勺送入嘴里，细细品尝后，她捧起了格温的小脸蛋，“太好吃了！是妈妈吃过最好吃的土豆汤！特别是葱花，特别香！” 格温小脸红扑扑地，开心地笑了，忍不住扑进了妈妈怀里。 阿扎列尔：“真的吗？我也尝尝。” 温崽立马从妈妈怀里抬头，期待地看着爸爸。 “唔，真的很好吃！” “咯咯咯…”小崽崽笑出了声，“我种哒！” “对，你种的，温崽好厉害啊！” 崽崽笑得跟开心了，伸着手，要爸爸给他也盛一碗土豆泥汤，“我也喝！” “好，你也喝。” 其实崽崽没有尝出来这碗土豆泥汤里的葱，和从前有什么区别，但爸爸妈妈都说好吃，那它就是世上最美味的葱啦~ 从这天起，格温往玻璃房跑的次数更多了，对他那块占据了三分之一玻璃房的土地也更上心了。 虽然爸爸妈妈累了一点，但宝宝很开心，每天都是活力满满的样子。 * 考核结束，德雷文力压另外两位“救世主”，获得了雷神之剑。 后续各教廷之间的拉扯如何，他并不清楚，也不在意。 只要雷神之剑在他手里保管就好。 当夜，德雷文带着米洛等人溜出城，前往穆勒森林。 直到远离荷拉城后，德雷文五人才停下赶路的步伐，寻了处避风的地方扎营休息。 体谅德雷文白天夺取了雷神之剑、米洛年纪小，艾格妮丝三人主动请缨守夜。 拉格纳先守，然后是马格努斯，最后是艾格妮丝。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6节 到了约定时间，马格努斯翻身起来，和拉格纳换班。 他聚精会神，仔细探查着四周的动静。 直到估摸着队友都睡熟了，他站起身，在营地四周转一圈。 行到隐蔽处时，他左右打量后下蹲，将地上的积雪拂开，手掌贴紧地面，柔和的黄色光芒一闪而过 随后他起身，把此处恢复原状，才返回守夜的地方。 刚走进营地，一道黑影从帐篷里走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讶，马格努斯开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艾格妮丝撩了一把金色长发，“睡不着，出来走走。”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马格努斯是从其他地方回的营地，她疑惑：“你呢？怎么出去了？” 马格努斯：“去巡视了。” “哦。”艾格妮丝说道：“那我去走一走。” 两人擦肩而过，马格努斯回到守夜的篝火旁，艾格妮丝往外走。 呜—— 艾格妮丝走后不久，一阵狂风吹起，天空也下起了小雪，粒粒雪花在空中飞舞，马格努斯撑起了一片防护罩。 没几分钟，艾格妮丝也回来了。 马格努斯放她进来，她问：“你要提前去休息吗？” 他摇头，艾格妮丝便说：“行，那我回去眯一会儿，一会儿来换你。” 靓丽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帐篷，马格努斯盯着她的帐篷看了许久才回过头。 营地又恢复了安静。 — 荷拉城，自然神教教廷。 教皇：“他们溜走了？” 西蒙神父：“对。这群孩子真是不省心！冕下，请您批准我带人去寻他们…” 教皇轻笑一声：“不用了，让他们去吧，年轻人不爱拘束嘛，正常。” 西蒙神父急了：“可是日月教廷的人还在，他们不会轻易放弃雷神之剑的！让德雷文他们自己去，恐怕…” 教皇摆摆手，苍老的声音温和有力：“无妨，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会和陛下商议此事的。” 西蒙神父眉头紧皱，还是有些不放心。 “西蒙，”教皇微笑，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出包容和宽慰，“不必太过执着。若是这点风浪都经不住，他怎能完成我主的旨意呢？何况，那孩子还在呢…” 西蒙神父最终还是被她的一番话劝服了，不再开口表示异议。 “回去休息吧，明早和我一起去见陛下。” “是，冕下。” * 珍珠小镇今年罕见地下了大雪。 明明前一天白天还晴空万里，今天一早积雪就堆到了小腿处。 温崽跟着爸爸妈妈出了山谷的魔法屏障，看都苏南山脉一片银装时，下意识惊呼：“哇！” 空中还有雪花慢悠悠滑下，格温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接。 六棱形的洁白落在他黑色的手套，他凑近去看，边缘凹凸不平的雪花消融在手套，留下深色的水痕。 他举手，要爸爸看。 “是雪花哦。”阿扎列尔说。 格温：“许花~” “对，是雪花。” 他再次伸手，想接住更多雪花。 第54章 bearcub 雪仗 直到走出山林，进入小镇修建的山道，薇妮二人才发现积雪早已将狭窄的山道堵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阿扎列尔道：“不如…今天休息一天？” 格温在爸爸怀里左转右扭，伸手去够周围落下的雪花。 薇妮望着他新奇的样子，点头应了：“行。” 想了想，她说：“不然我们带格温去玩雪吧？” “玩许？”温崽听到熟悉的字，好奇地看向妈妈。 阿扎列尔忍不住笑了，颠颠怀里的胖宝，逗他玩，“对，玩雪。不过天太冷了，还下着雪，温崽会冷，还是算了吧。” 格温瞬间急了：“不要！我、不冷！” 笑容扩大，阿扎列尔笑出了声。 格温：“帕帕！哼~” 转过头，他不想要爸爸抱了，要妈妈抱他。 阿扎列尔连忙哄他的崽崽。 一家人沿路返回，在某个分岔路口时转向山里有平原的地方：曾经是郁金花海的草地。 这儿原本五彩缤纷，如今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空地。 阿扎列尔找了一块被积雪覆盖得只剩尖尖的石头，让温崽坐在上面等一等，他和薇妮要先清理一块浅一点的雪地，不然胖宝一下来就会陷在雪里，根本玩儿不了。 夫妻二人动作迅速，不到五分钟就清理好了。 “我去抱温崽。”阿扎列尔说。 “好。” “噗——哈哈哈哈哈！”阿扎列尔爆笑，喊薇妮转头来看。 只见格温不知什么时候从石头上下来，整个人被埋进了雪里，只剩下一颗带着小老虎帽子的小脑袋，和一双抬高了在脑袋两边划拉的手。 小孩儿还挺坚强，没哭着找爸爸妈妈，自己在努力尝试着从雪里出来。 不知道被埋雪里的小短腿有没有使劲扑腾，但小脸憋的红彤彤的，肯定是用上了吃奶的力，就是还待在原地半点没动。 薇妮也笑出声来。 做了半天无用功的格温终于听到了爸妈的笑声，他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喊到：“帕帕！麻麻！” 笑够了的阿扎列尔赶紧过去捞他。 像拔萝卜一样，掐着崽崽的腋下提起来，坏心的大人故作没抱稳，要将他再次丢进积雪里，小崽崽“哇啊啊啊”尖叫，“帕帕！” 再次把他抱好，往薇妮那儿走，胖宝眼睛里倔强的眼泪啪嗒落下，没等再哄他，爸爸把他放到只有一小层的雪地里，小朋友自己玩着雪就笑出了声。 再看他的睫毛，一层冰晶粘在上面，是刚刚流下的两滴泪。 阿扎列尔好笑地给他搽去。 格温玩着玩着雪，无师自通般将雪花拢在一起，向泼水一样泼出去。 第一受害者，就是站在他面前给他擦睫毛的阿扎列尔。 “温崽！” “咯咯咯哈哈哈哈！” 小孩笑得仰到在雪地上，阿扎列尔“嘿嘿”一笑，抓起一把雪就要扬到他脸上。 却没成想从左边飞来一坨雪，正中他手臂，转头一看，薇妮正在制作第二枚飞雪弹。 “来玩儿啊。” 阿扎列尔当机立断将手里的雪捏成团，抱起儿子就往薇妮的方向冲，边冲边将雪团扔向薇妮，“吃我一击！” 薇妮侧身闪躲，也开始进攻。 温崽被爸爸当做盾牌，小身子左翻右移，快速运动时的风打在他脸上，小家伙兴奋地尖叫。 一时间，这片空地雪花飞扬，弥散在空中的雪粒子遮挡了视线，正是偷袭的好机会！ 于是阿扎列尔放下会尖叫暴露位置的小胖崽，潜入雪雾中，去寻找薇妮。 胖宝见爸爸丢下自己玩去了，心里着急，叫着“帕帕”想赶紧跟上。 但他才学会走路，平时都摇摇晃晃走不稳，更别提现在铺有雪花地毯的软趴趴、凹凸不平、踩下去还会陷一脚的积雪地。 况且厚实的衣服也极大阻碍了他的灵活。 走了两步就踉跄倒下的宝宝灵机一动，变回了小熊的模样。 这下四条腿走路就方便多了，又快又稳！ 金色毛发的小熊幼崽在雪地奔跑，嘴里哼哼唧唧找着爸爸妈妈。 到了积雪深的地方，幼崽跑一段摔一个跟头，骨碌滚出去好远，又爬起来接着跑。 憨态可掬的模样，让早已停战的老父亲老母亲心都化了。 拿出留影石拍了一小段，两人才去接宝宝。 薇妮蹲下身去接一股脑往前冲的小胖宝。 格温一头撞进她怀里，懵懵地抬头一看，发现是爸爸妈妈，才惊喜地“嗷呜”一声。 然后挨个用毛茸茸的头去拱他们。 抱着暖烘烘的毛幼崽，一家三口顺着格温奔跑的痕迹回到起点，找被小朋友丢在原地的衣服。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7节 已经体会过灵活奔跑的小孩儿不愿再变回人形，穿那一堆厚厚的衣服，阿扎列尔就将他脱下的小老虎套装收了起来，带着他堆雪人去了。 ——刚刚雪仗打到一半，还没尽兴就被老婆骂了，激烈的活动暂停，回来找小崽。 现在只能玩一些温柔、不会上头丢小孩的游戏了。 阿扎列尔本来带着格温推雪球，然后交给薇妮，薇妮用这些雪球堆成大致造型后，拿出一把细长的抹刀，开始塑形。 结果没一会儿，他就跑到妈妈身边去了，用崇拜的眼神看她；再一看薇妮，她只“欻欻”几下，一头小熊的轮廓就显现出来了。 格温不时惊呼，还围着妈妈转圈圈，逗得她喜笑颜开，揉他的脸夸他“好宝宝”。 还抱起他，教他拿抹刀，然后握着他的爪子继续修形。 虽然他的小爪子根本不能拿好抹刀，但薇妮很有耐心，不仅没有放下他，还夸他做得好，很有天赋。 阿扎列尔眯了眯眼，快速推好了几个雪球，也蹭到薇妮身边，“老婆准备堆一个什么样的雪人？我来帮忙！” “在堆你和小格。” 阿扎列尔这才看清薇妮面前一大一小的两座雪堆。 明明只有一点轮廓，但他还是越看越像自己。 心里自得：她果然爱我！ 脸颊却变得红扑扑：她好爱我哦~ “只有我怎么行？我也堆一个你！”说着，阿扎列尔打了鸡血似的滚雪球、堆薇妮的雪人。 其实薇妮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一心沉浸于教儿子堆雪人。 * 德雷文击杀最后一个蒙面人，抖抖长剑，鲜红的液体尽数滑落。 米洛喘着粗气站起身，“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可我们还找不到进入穆勒森林的办法…” 艾格妮丝收起魔杖，走过来问他：“还好吗？” 米洛点头，马格努斯也从远处走来，回答刚刚他说的话，“来多少杀多少！” 艾格妮丝翻了个白眼，“谁在乎有多少批杀手啊？在愁怎么找穆勒森林的入口好不好。” 马格努斯正要回嘴，德雷文也走过来了，“好了，先离开这里，血腥味太浓，把魔兽引来就不好了。” “好。” 一行人列好队形，往远方掠去。 马格努斯打头，拉格纳第二，然后是艾格妮丝、米洛，德雷文垫后。 这是德雷文一行离开荷拉城的第三周，这这些日子里，他们不停遭遇暗杀，所有杀手的目标，都是手握雷神之剑的德雷文。 但小队实力强悍，除了从未实战过的米洛，其他人都游刃有余，所以这些杀手并未对他们造成多大困扰。 两天前，他们就进入了地图中标记的“穆勒森林”，但这里的空间分为表里两层，穆勒女巫居住在里层，而他们目前还没有找到里层的入口。 奔走了大概五十公里，五人才停下。 拉格纳拿出地图确认位置，与德雷文商量接下来前进的方向。 欻—— 破风声响起，一只黝黑的箭矢从斜后方的树林飞射而出，直奔实力最弱的米洛。 “小心！”德雷文第一个察觉，出声提醒的同时，向米洛扑去。 魔杖出现在艾格妮丝手中，魔力从顶端奔泄，几道风索出现在箭矢周围，阻止了它继续往前。 马格努斯也迅速蹲下身，手掌贴地，魔咒瞬发，土墙将偷袭者禁锢。 做完这些，转头再看米洛和德雷文时，之见两人倒下的地方，空间出现了涟漪，下一秒，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德雷文！” “米洛！” 但仅一瞬慌张，他们就反应过来，德雷文二人恐怕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里世界的入口！ 不再耽误，处理了偷袭者和泛着幽暗光芒的箭矢，三人穿过入口，进入穆勒森林里世界。 短暂的拉扯过后，碧树苍穹的新世界出现在眼前。 明明刚刚四周还是寒冷彻骨，此刻就已温暖如春。 而德雷文和米洛就好端端站在一旁，等待他们的到来。 人齐了，德雷文开口：“走吧，去找穆勒女巫。” 五人重新列好队，在温暖潮湿的森林中穿行。 * 阿扎列尔拍拍手，看着自己面前栩栩如生的雪人，露出满意的微笑。 从魔法戒指里找出两个绿宝石，仔细安在雪人眼眶，再用黑色毛线做成长发、绑上一根明黄的发带，雪人就堆好啦！ 他迫不及待找薇妮邀功。 转头却看见两座耀眼的金色雪人，与他和格温的熊形极为相像。 温崽扒在妈妈做的雪人旁边，惊奇地与它对视，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两只一模一样的雪人。 阿扎列尔一把抱住叉腰欣赏的薇妮，“薇妮~老婆！我好爱你~” 第55章 bearcub 烤鱼 “我要把它们藏到阁楼！”阿扎列尔埋头薇妮颈窝，撒娇道。 薇妮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好。它们三一起放到阁楼。” 一家人又玩了一会儿雪才离开。 阿扎列尔把三座雪人收进魔法戒指里，转头问薇妮，“想回家吗？”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早上的玩耍并未尽兴，还想去另一个地方。 薇妮便问他，“还想去哪玩儿？” 他嘿嘿一笑，“去瀑布吧！冬日的鱼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薇妮同意了。 阿扎列尔闪身变回了原形，“我载着你和温崽去！” 三米高的毛茸茸大熊，身上暖烘烘的，薇妮摸摸他蓬松的毛发，侧身坐到他背上，然后唤格温，“崽，快来。” 小孩正围着爸爸绕圈圈呢。 往常阿扎列尔只会在同他玩耍的时候变回原形，所以他现在也以为爸爸要和他玩儿。 他“啊呜”一声，就要往阿扎列尔的腿上扑。 阿扎列尔干脆伸出爪子，挡住小熊仔的头，再顺着他往前扑的动作，将他提到薇妮怀里。 乘客就位，金熊号列车正式出发。 只是路上小朋友实在不配合，非要从爸爸身上下来自己走。 拗不过他，只能将他放下。 于是一片白茫茫的山道中，穿着青衣的女子坐在一头硕大的熊身上，大熊沿着山道再走，开拓被积雪淹没的路径，而他的身后，有一只小熊幼崽亦步亦趋。 他踩在爸爸踏出的坚实路面上，一蹦一跳的，还时不时左右张望。 为了让小孩跟得上，阿扎列尔只能放慢脚步，尽量把路上厚厚的积雪都拨开，让他走得稳一点儿。 摇摇晃晃到瀑布时，格温已经饿了。 阿扎列尔便从魔法戒指里取出准备好的牛奶，用魔法加热后递给他垫肚子，然后马不停蹄到瀑布下的水潭里捉鱼。 冬日的瀑布并没有冻结，虽然水量小了些，但依旧湍急。 只是瀑布下的水潭上方弥漫着寒气，显示着虽然没有结冰，但潭水的温度冰冷刺骨。 挽起裤腿踏入水中，阿扎列尔用一根削尖的木枝插鱼。 格温抱着奶瓶“噔噔”跑到岸边，围观爸爸捕鱼；薇妮在周围寻了些柴火后，又到潭边扫出一块空地，用魔法挖一个土坑，生起了火。 接着，从魔法戒指中找出一块羊毛毡子，铺在火堆旁。 因为温度低，水潭里的鱼活动漫，没一会儿阿扎列尔就抓到了三条大鱼。 拿着小刀在岸边就着潭水处理了这三条鱼后，他才上岸牵着格温坐到薇妮身旁，开始串鱼、撒调料，然后烤制。 坐了一会儿，格温觉得和爸爸一起坐在火堆旁烤鱼有点热，便离开到毛毯上的妈妈怀里。 玩了一上午，他有些困了，但烤鱼的香味逐渐溢出，让他口水直流，所以凭借对烤鱼的执念，小朋友成功克制住了自己想睡觉的欲望。 虽然最终得到的是只撒了盐调味的鱼，但鱼肉的鲜美足以让他满足。 只是到底人还小，爸爸只喂了他小半条鱼，就吃了个肚儿饱。 填饱了肚子，没两分钟格温就睡去了。 他睡着后，薇妮给他裹上厚厚的毯子，果然没过一会儿，毛茸茸的小熊崽变回了人类幼崽的模样。 睡着了不方便给他穿衣，薇妮便给他掐了个保暖咒，然后夫妻二人迅速解决午餐，抱着熟睡的小朋友回了木屋。 * 从穆勒森林出来，德雷文一行脸色都不太好看。 三天前，他们在阴差阳错之下进入了穆勒森林里层，在寻找穆勒女巫的途中遇上了失落的兽人王庭。 原来在上一任荷拉帝国皇帝执政期内，兽人被驱逐、屠杀，无奈之下，兽人王庭召集了能够联系到的兽人部落，带着他们避进了穆勒森林。 当初走投无路之下，穆勒森林是他们在拉库斯大陆最后的退路，若是穆勒女巫不同意他们进入穆勒森林生活，王庭可以乘船去往特西尔大陆，但那些寻常兽人就真的一条生路都没有了。 幸好他们同是自然女神的信徒，穆勒女巫接受了他们，而他们也自发成为了穆勒森林的守卫者。 在得知德维文一行的来意后，兽人王庭派人带他们去见了穆勒女巫如今的掌权人。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8节 见到了那位白发苍苍的穆勒女巫后，德雷文一行才知道事情为何如此顺利。 ——原来早在他们离开荷拉城时，自然神教教皇就已发送信函，向穆勒大祭司说明他们即将来访。 于是大祭司调整了里世界的入口，将它们设定为感受到雷神之剑的气息后，就自动打开。 但不幸的是，穆勒女巫并没有［月格石］。 或者说，她们曾经有，但那一块，早在决定将穆勒森林分为表里两层时，就作为阵法的核心用掉了。 并且在近期内，也没有任何一位穆勒女巫，可以晋升到能够凝结［月格石］的境界。 从穆勒森林无功而返，五人间的气氛低迷颓然。 穆勒森林没有，那现在到哪里去找［月格石］呢？ 沉默了许久，德雷文道：“不论如何，我们先回一趟荷拉城吧。承了教皇冕下和陛下的情，我才能够去参与雷神之剑的争夺，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这一趟的结果还是要向他们说明的。” 于是五人又启程返回荷拉城。 在路途中，米洛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在事情迟迟没有进展、德雷文觉得不能再拖了，要马上回到特西尔大陆时，他向大家开了口。 “其实，我知道哪里可能有［月格石］，只是希望可能会很渺茫…” 艾格妮丝急了，“不管能不能成，咱们先试过才知道啊！” 米洛点头，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是希尔家族的人，希尔家族的上一任家主实力超群，若是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够凝结［月格石］，那一定是她！” 马格努斯皱眉，“但是那位阁下离开希尔家族以后，不是音讯全无吗？” 米洛抿唇，“是的，但是我可以尝试找她，因为那位阁下是我的先祖，若是用［血缘魔法］探查，能找到她大概的位置。” 艾格妮丝震惊，“你的先祖？” 米洛勾出一抹腼腆的微笑，“准确来说，我的先祖是阁下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德雷文犹豫，“有把握吗？” 米洛坚定，“虽然修为相差有些大，结果可能不会很准确，但是我可以的。而且这是唯一的方法。” 他拉着德雷文的胳膊，“试一试吧？要是没有［月格石］的话，德雷文大哥，你会死的！我不想你死…” 望着米洛那双真诚的眼睛，德雷文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于是在队友的护法下，米洛取出自己的一滴血，施展血缘魔法，寻找血脉深处最遥远的感应。 良久，米洛睁开眼，虽然脸色惨白，但他表情兴奋，“找到了！而且她就在拉库斯大陆！” 马格努斯激动，“就在拉库斯？那我们快去找她呀！” 米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只知道她在拉库斯，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 艾格妮丝抚额，“拉库斯这么大，我们时间这么紧，怎么找她呀？” 德雷文也有些失望。 这时一直沉默的拉格纳开口：“不如教皇冕下和陛下帮忙寻找？” 几人面面相觑，“这、这能行吗？” 米洛咬咬牙，“试试吧！”哪怕被奚落，他也不想德雷文大哥回特西尔去送死。 虽然最终结果很好，教皇和亨利三世都答应帮忙寻人，但米洛只知道那位先祖名叫“薇妮·希尔”，并不知道她的具体相貌。 因为先祖离开希尔家族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根本没有什么记忆。 而且据说这位先祖走前和家族闹得很不愉快，族里也没有留下她的画像。 所以只能凭借这一个名字去找人。 当然，他们五人也不愿意留在荷拉城坐以待毙，还是决定也参与到寻人的行动中。 在拉库斯大陆的日子，德雷文度日如年，想到此时此刻不知正在哪个村庄肆虐的恶龙，他恨不得马上找到［月格石］，回去击杀恶龙。 但恶龙的龙炎中蕴含的诅咒非常难缠，若是没有［月格石］辅助，光凭雷神之剑，恐怕连晋升都难。 所以他只能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急躁，默默向神祷告，希望能够早日找到［月格石］。 — 与此同时，在拉库斯某个隐蔽的民居里，日、月教廷派来获取雷神之剑的队伍，展开了相似的对话。 “收到密信了？” “是。” “说了什么？” “在穆勒森林没有发现［月格石］，他们现在认为希尔家族上任家主手里可能有，正在寻找。” “…刺杀不必继续了，我们人手不够了…让他们都散出去，我们也去找上一任希尔家主…雷神之剑丢了不怕，他们迟早要回特西尔，到时候在我们的地盘，肯定能夺回来！要是我们能够抢先一步得到［月格石］，冕下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失误…” “只能将功补过了…” “抓紧时间去办…都怪该死的亨利三世，好端端的，搞什么限制入境？” “好了，抓紧时间做事吧，这一次可不能又失手了。” 第56章 bearcub 绘本 从荷拉城下发的政令传到瑞赫、蒂克和麦霓后，又从三个王国的王都传到辖内的各城市和乡镇。 但是不管是教皇还是亨利三世，都没有指望通过户籍普查能够找到前任希尔家主。 有用的不是这道政令对于信息的搜集，而是政令本身。 通过政令传达寻人的消息，有心之人自会找来提供线索。 虽然这些线索绝大部分都没什么用，但是大大减少了信息搜集的时间。 不到两天，从大陆各处筛选过的消息就送进了荷拉城。 德雷文五人和教皇、亨利三世派来帮助他们的神父及骑士，拿着这些消息进一步查证。 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是很耗时耗力的，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祷告一切顺利。 * 格温开始讲话以后，每次见到一样从前不认识的东西，就会问爸爸妈妈是什么，这时薇妮才想起来，这个小朋友好像可以开始识字了。 于是和阿扎列尔连夜把阁楼书架里的儿童绘本翻了出来。 但是薇妮从前并不喜欢小孩，所以她的藏书里儿童绘本只有寥寥几本。 而且内容都是几十年前的，早就过时了。 无奈，只好让阿扎列尔第二日到阿瓦隆去买一些绘本回来。 早晨，陪妻子儿子吃完早餐后，阿扎列尔就要出门了。 走前，他蹲在格温面前，“爸爸马上要出门去买些东西，不能带你去，你乖乖和妈妈去镇上，好不好？” 格温歪头，“帕帕？” 摸摸胖崽的头，阿扎列尔有些恋恋不舍，“不怕啊，爸爸很快的，你和妈妈在镇上玩一会儿，爸爸就回来了。” 格温懵懵地点头，阿扎列尔便亲他的额头，“乖儿子！” 站起身，在薇妮脸颊偷了一个香，“那我走了，老婆。” “好。” 握紧手心的传送符文，运转魔力，白光闪过，阿扎列尔的身影消失在木屋里。 大变活人的一幕吓到了格温，他“哼哼”两声大哭起来，悲伤喊到：“帕帕！” 薇妮连忙抱他起来哄，“小格吓到了？没事没事，那是传送符文，爸爸只是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但他已经陷入了悲伤的情绪当中，无法自拔，进入歇斯底里的哭泣中，没一会儿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薇妮只好一边抱着他踱步、晃晃他的小身子安抚，一边用魔法帮他梳理呼吸、缓解身体的难受。 像抱两个月的小婴儿一样，将他横抱在怀中，薇妮温声轻哄，“乖宝宝，妈妈在呢，不怕啊。” 许是难受了，格温不再大声哭泣，时不时抽噎两声，望着爸爸消失的地方，瘪嘴难受。 靠在妈妈的胸口，独属于妈妈的温暖的气息萦绕在身体，他神情恹恹，小手紧紧攥着薇妮的领口，嘴里还喊着“帕帕”。 看他状态不好，薇妮便没有带他去小镇，而是留在木屋等阿扎列尔回来。 而在阿瓦隆的阿扎列尔，同样挂念着家里的薇妮和格温。 他找到城里最大的一家书店，各类绘本都买了些，想着格温喜欢昆虫，还多买了本最新版的昆虫图解。 付了钱，他就急匆匆往城外去，出了城就马上用传送符文回到木屋。 格温哭累了，眯着眼正要入睡时，屋内闪过一道白光，阿扎列尔重新出现。 刚一站定，看着薇妮抱着格温在屋里踱步，他瞬间明白小孩肯定哭闹了。 只是不等他有所反应，薇妮怀里的小胖崽就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一边哭，还一边朝他伸着手喊“帕帕”。 阿扎列尔心里一跳，急忙从薇妮怀中接过儿子。 小孩一到他怀里，就紧紧抱着他脖子，生怕一松手他就又消失了。 薇妮掏出手帕给格温擦眼泪，说道：“他没见过传送符文，早上见你一下就消失了，吓了一大跳，哭了好久都哄不过来。” 阿扎列尔抱紧自己的胖崽，心疼地说道：“乖乖，爸爸回来了，不哭了啊…” 说着，他开始自责起来，听着小孩哭哑的声音，他哽咽出声，“都是我的错，没想到他会怕…早知道出了屋子再用传送符文好了…” 眼见大小两只熊都要哭起来，薇妮连忙打断他们，“小格，宝宝，爸爸出门给你带了礼物哦，想不想看啊？” “对对对，”阿扎列尔抱着格温往沙发走，“温崽不是最喜欢昆虫了吗？爸爸给你买了好大一本昆虫图解，上面有好多温崽没有见过的小虫子，想不想看呀？” 他从魔法戒指里取出那一本超厚的彩色昆虫图解，打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明开始朗读。 一边读还一边点评画在旁边的图示。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59节 果然没过两分钟，格温就擦着眼泪转头来看。 父子俩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薇妮便回了卧室，换下这身被胖宝的眼泪沾湿的衣裳。 本来是打算等格温好一点后去小镇的。 但这小屁孩儿一听到出门，就瘪嘴要哭，心疼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只好休息一天，在家陪他了。 看了一会儿昆虫图解，阿扎列尔又陪格温看儿童绘本。 这些绘本色彩鲜艳，故事鲜活有趣，小朋友很轻松就能看进去，没过几天，格温就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比如爸爸妈妈之类的。 就是开始看绘本以后，他的问题变多了，开始化身“为什么”小孩。 他对什么都很好奇，最喜欢问的就是各种东西是怎么来的。 偏偏他会说的话不多，大部分句子都说的很模糊，日常交流全靠爸爸妈妈凭借对他的了解来猜测。 几次交流之后，他掌握了高效的沟通方式，比如看见绘本上拟人的太阳，他就会问：“太阳？为什么？” 意思就是“为什么太阳会变成人呢？” 再比如，“魔法、什么？” 就是“什么是魔法？魔法从哪儿来的？” 再后来他就进化到指着一个东西、发出一个疑问，就是在询问爸爸妈妈这是什么、从哪儿来、怎么形成的、为什么会有它… 总之，他变身成为一只话唠小熊，再有耐心的爸爸妈妈，也开始有些不厌其烦了。 但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家崽呢？ 只能宠着了。 — 这天上午，薇妮带着格温在面包坊里看绘本。 母子俩窝在躺椅上，格温坐在妈妈的怀里。 薇妮握着他的小手，指着绘本上的句子，带他一字一句地读。 小孩时不时问句话，但他的关注点都不太寻常。 翻过一页，他指着绿油油的小草，“什么？” 薇妮面无表情：“这是小草在图画当中最普遍的形象，妈妈也看不出来它到底是哪一种草。” 格温：“哦～” 又翻过一页，胖乎乎的小手从字句中逃离，摸向旁边糊成一团的黑色小虫子。 薇妮：“看起来像甲壳虫。” 格温眼睛一亮，“甲阔虫！” 薇妮：“知道了，回去带你翻图解…好了，我们该读下一页了。” 正念着绘本，有人从门外进来。 “见过阁下。” 薇妮抬头一看，是麦肯。 “何事？” 麦肯恭敬回答：“叨扰阁下了，是家中有事找阿扎列尔，不知他可在？” “他在隔壁。”回过一句后，薇妮低头，敲敲不专心的小朋友的小脑袋，带他继续读绘本。 “多谢阁下。”麦肯行礼后干脆利落地退出了面包坊。 从面包坊到手作店，短短几步路的时间，他心里懊悔，真不该因为阿扎列尔常常呆在面包坊就贸然前往，幸好女巫阁下没有生气，不然他这侄儿这两天日子肯定不好过… 进了手作店，阿扎列尔正在柜台后坐着，见到麦肯来，他正要上前问好，就见麦肯一脸凝重拉过他，“出事了！” “怎么了？” 麦肯压低声音，“昨天接到政令，要各级行政官检查当地户籍，寻找一位叫薇妮·希尔的女巫！” 阿扎列尔一愣，还未说什么，就见麦肯一脸焦急，“你跟我说实话，阁下到底姓不姓希尔？” 阿扎列尔沉默一瞬，抿唇，开口问道：“叔叔可知他们为何要寻这位女巫？” 他这反应一出，麦肯便什么都知道了。 他愁眉苦脸，“上面什么都没说，只叫找找有没有这么个人…” 思考后，他问道：“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不然，你带阁下出去躲一躲？” 阿扎列尔此刻也有些心慌意乱，但他还是道：“此事要问过薇妮才行。” 麦肯叹气，就知道这侄儿当不了家！ 他在手作店柜台前的空地上来来回回的走，几分钟后，他咬咬牙道：“不管如何，这次我先替你们遮掩了…幸好阁下当初签订契约时，只写了自己的名字，没有添上姓氏…” “这事儿急，你既然做不得主，现在便去问过阁下吧！” 阿扎列尔点头，“那就劳烦叔叔陪我走一趟。” 麦肯叹气，谁叫这是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哥哥留下的唯一后代呢？ 他不操心，还就没有长辈替这小子操心了。 面包坊里，见麦肯去而复返，薇妮还有些疑惑。 等听完他们的来意后，她便知道，麦肯刚刚之所以没有直接同她说，便是怕这捕风捉影的事说出来像打探，会惹恼了她。 毕竟虽然薇妮和阿扎列尔结婚了，但在麦肯心里，普通人和有魔法天赋的人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他不敢轻易搭话，何况阿扎列尔还做不了家里的主… 心里琢磨着麦肯带来的消息，薇妮面无表情。 阿扎列尔抱着格温哄他喝奶，麦肯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等着薇妮开口。 * 荷拉城。 艾格妮丝捏着一张纸跑来找德雷文，“有消息了！有支商队称吃过女巫做的面包，而那个女巫就叫薇妮！” 第57章 bearcub 阅读 马格努斯看见艾格妮丝进来，说道：“正要叫你呢，我这也找到了些线索。” 艾格妮丝晃晃自己手里的纸条，“那我这个呢？” 马格努斯哂笑，“拜托，那可是上一任希尔家族的家主诶！怎么可能会去卖面包嘛？” 艾格妮丝争论，“但是她叫薇妮呀！还是个女巫，可能性不是很大吗？” 马格努斯翻了个白眼，“那我这个还是独自骑着扫帚飞越银月平原的嘞！一个做面包的和一个骑扫帚的，哪个可能性大？” 艾格妮丝急了：“可是…” “好了！”德雷文打断了他们，他伸手捏捏酸胀的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马格努斯找到的这个确实可能性比较大，我们就先追查这个。艾格妮丝发现的也很有价值，就请教廷的神父帮忙寻找吧。” 他一发话，艾格妮丝只好听从，将自己手里的纸张交给教廷的神父后，她跟着德雷文一行，去确认那位骑着扫帚飞越明月平原的女巫的信息。 — 这些日子里，日、月教廷留在拉库斯大陆的两支队伍，都在同步寻找可能拥有［月格石］的上任希尔家主。 但之前的暗杀行动让他们人手缺失，效率实在比不得有荷拉皇帝和自然教皇帮助的德雷文一行。 幸好有时不时传来的密信，能弥补这一点。 只是找来找去，两个教廷的寻找方向都差不多。 新的一封密信传来后，他们的方向就此错开，一个前往银月平原，一个重点排查大路上活动的商队。 * 面包坊里，气氛依旧沉默。 薇妮依然在沉思。 得到麦肯传来的消息时，她有一瞬间惊讶，自己都离开特西尔大陆多少年了，怎么会突然有人到拉库斯来找她？ 而且一下就找到了拉库斯，好似非常确信她就在拉库斯，直接请荷拉皇帝下了政令。 如此笃定，薇妮只想到了能够确定她大致位置的［血缘魔法］。 也就是说，她弟弟的后人在寻找她。 甚至这位后人此可能时就在拉库斯大陆。 可是为什么呢？ 脑中讯息翻飞，薇妮最终锁定了特西尔大陆的屠龙预言。 从第一次听邦妮说起恶龙时，她心里就知道这头恶龙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自然女神创世后，祂创造的生命仅有人类，后来发展出的兽人、精灵、矮人等，全是在向神祷告的漫长时间里，机缘巧合之下演变而来。 所以所谓的龙，本质是兽人的一个种族。 据她所知，龙的龙炎本身是一种魔法，一种单质的魔法，无法叠加其他效果。 要想达到邦妮所说的具有腐蚀诅咒的效果，只能是药剂或诅咒蔓延的效果。 而恰好，恶龙出现的特西尔大陆上，就有这世上最擅长药剂和诅咒的女巫。 就是不知道炮制这恶龙的，是简珂帝国的盟友希尔女巫，还是莱特帝国的盟友阿克曼女巫了。 但不论是谁，此刻，希尔女巫的人来找她，只有一种目的：发生了棘手的事，可能会危及家族安危，他们无法解决，需要她帮忙。 想着，薇妮冷笑一声，旁边的麦肯双腿一抖，颤巍巍地问道：“阁下？” 薇妮抬眼，冷静地看着他，说道：“旁人来问你，就说我只是个修为低微的女巫，虽然侥幸同特西尔大陆的女巫阁下同名，但并不是她。若有人问你我全名叫什么，你就回答他们，我叫薇妮·格林。” “是，”麦肯一拱手，答应下来，然后犹豫了一瞬，小心提醒，“那您看要不要避开一阵？” 薇妮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既然讲了名字，就不必避开了，不然还显得心虚。”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0节 说着，她玩味地转了转手腕，“若他们真有本事，我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找到我。” 她的声音冷漠，语气却是嘲讽，麦肯的冷汗不自觉浸湿了后背的衣裳。 看出了他的紧张，薇妮安抚道：“不必担忧，他们成不了气候。” 她的修为已到臻致，当年就能从特西尔全身而退，过了这么些年的安静日子，那些不省心的真要起什么幺蛾子，她定会叫那些人有来无回。 这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不过，这是最为麻烦的一种应对方法。 可躲又能躲到那里去呢？ 格温终会长大，她要给这只小胖崽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让他能够安稳成长，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只能选择如此。 而且，以她对特西尔那群人的了解，他们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虽然对于他们的目的有所猜测，但没有真正确定、并且彻底断了他们的心思前，这事不会完。 ——她亲手选择了自己的软肋，那就要尽自己的全力护好他们。 麦肯走后，阿扎列尔抱着喝了奶睡着的格温，走到薇妮身边。 他担忧的握住薇妮的手，“还好吗？” 薇妮朝他安抚地笑笑，“没事。” 阿扎列尔神情坚定，“我会保护你和格温的。” “好。”薇妮轻轻靠在阿扎列尔肩头。 他瞬间感到一股浓浓的责任感。 那天后，阿扎列尔和麦肯都如临大敌了好一阵，但外界一片风平浪静，他们的生活安宁如初。 麦肯忐忑的心逐渐安稳下来。 阿扎列尔依旧警惕，却也不再如之前一般紧张。 翻了年，天气逐渐暖和起来。 拉库斯大陆全年冬季短，春秋两季长，气候很适宜人类居住和农作物生长。 又长大了一些的格温，终于可以脱掉厚厚的棉袄，换上轻便的衣服。 两天前，他读完了阿扎列尔从阿瓦隆买回来的绘本，而他的语言能力也在读绘本中飞速成长，现在已经能说出连贯的话了。 绘本看完没有再去买新的，薇妮带着他翻阅地图册，就着地图给他讲解两片大陆的风土人情。 听得多了，他的好奇心就越来越大。 再一次读到拉库斯的银月平原时，薇妮讲起了这片从前是兽人王国的地方，他好奇提问，“廋人是什么？” “兽人就是拥有两种形态的人类，他们的起源在上古时期。传说在上古时期有一个信仰自然女神的部落，这他们很擅长饲养动物，时间久了，就沾染上了他们饲养的动物的特征。” “在一场灾难时，他们向神祈祷，然后就获得了可以变换形态的能力，用这个能力，他们挽救了部落，后来这个部落就成为了最初期的兽人王庭。” 格温好奇，“那我是廋人吗？” “是一半。因为妈妈是人类，所以你是半兽人。” “那帕帕是廋人哇？” “对。” “哦～那这个地方是不是有好多好多廋人哇？” 薇妮摇头，“还记得妈妈之前跟你说过吗？我们生活的拉库斯大陆，有一个管着我们所有人的皇帝。” 格温点头，薇妮便用温和的方式向他叙述那段惨痛的历史，“上一任皇帝不喜欢兽人，所以将他们驱逐出境，银月平原的兽人王国早就不存在了。” 她的话让格温想到了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叮嘱自己：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能露出耳朵。 他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又问，“那我们还可以去那里看看嘛？” 薇妮沉默了一瞬，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银月平原距离珍珠小镇很远，你现在是一个小朋友，不能长途奔波哦。” “好叭。” 他乖乖点头，薇妮便翻到下一页书，继续给他讲小故事。 格温也没有追问，和妈妈继续看手里的地图册。 但他的话，到底在薇妮心中留下了重重的痕迹。 她是因为见识过外界的黑暗后，主动选择了归隐；阿扎列尔归隐的原因一部分和她一样，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她。 作为父母，他们想永远保护自己的孩子，但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将他绑在珍珠小镇，是否真的对他好呢？ 她不知道，但她开始了思考。 — 带着格温阅读地图册的日子里，薇妮也重温了许多写人文地理的书籍、游记，和一些手札自传。 看多了书里的瑰丽风景和鲜活的生命，她开始觉得家里有些单调。 不如摆些鲜花吧。 曾经的她很怜惜这些脆弱美丽的生命，因为见过太多生命被弃之如履，所以对于每一个生命都很珍惜。 但这种珍惜有些过于极端了，但凡是她见到的，不管是植物、动物、昆虫，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想叫它们安然无忧。 可自然有它运行的法则，人为干预救下了她所见之处的所有生命，却因此造成了她未见之处的生命的消逝。 后来她才领悟，生命没有人为的破坏就不需要人为的干预。 而这，是格温带给她的。 刚生下格温时，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哪怕小婴儿在她的身边、她的眼前，她还是会担心这个小小的生命会有她没发现的不适。 但在丈夫的爱护下，她每一天都有固定的时间会和儿子分开，拥有自己的休息时间。 而每一次他被抱回来，都如被抱走前一样酣睡。 这让她知道，多余的担忧和爱护，并不会滋养孩子的成长，他会按照自然的规律，一点一点长大。 所以此刻，当她想要在屋里摆放鲜花时，不会再担忧花枝的生命，而是立即起身，从山谷的花丛中挑了一些喜欢的摘下。 然后抱回家，找花瓶装起来欣赏。 她翻了一会儿，只找到一只陶土做的花瓶，很朴素的质感，却和她怀里鲜艳的花朵不匹配。 薇妮想，或许她可以做一些新的花瓶。 第58章 bearcub 花瓶 正想着，阿扎列尔抱着一个篮子、牵着格温走了进来。 一进来，两只熊就看见了桌上的鲜花。 格温惊喜，“哇，是花花！” 松开爸爸的手，他跑到餐桌前，要妈妈抱他近距离看桌上的花。 阿扎列尔也走过来，将手里的篮子放到桌上后，说道：“好漂亮！唔，就是花瓶不太搭配…” 薇妮耸肩，“找了好半天，只找到这个。” 阿扎列尔一边从篮子里取出中午的餐食，一边说道：“那我给你做几个。” “行啊。” “想要什么样的？” 格温踩着妈妈的腿趴在桌上，小手伸长去够花瓶里鲜艳的花朵。 花瓣滑溜溜的，他忍不住用手指捏着揉搓。 薇妮提醒他一句，“要轻一点哦，不然花瓣皱了就不漂亮了。” “好哦～～”格温听话地放轻了动作。 薇妮才转头回答阿扎列尔，“花瓶做几个琉璃的，再来两个木头的…我再去烧两个瓷的，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好嘞！等下午我就先做两个木头的，明儿去手作店再做琉璃和瓷的。” 薇妮突发奇想，“不如我们带格温试试做陶瓷花瓶？” “可以啊，明天吗？”阿扎列尔回着薇妮的话，用大盘子分好了食物，递给她。 然后从薇妮怀中抱起格温，准备喂他吃午饭。 薇妮想了想，“今天下午吧。在山谷的土窑旁边搭个小棚子，带他做一个简单的。” “好啊，那我一会儿去收拾。” 格温看着爸爸给他吹勺里的糊糊，听着他们的话，有些好奇，“什么？” 阿扎列尔一勺子塞他嘴里，“下午带你做花瓶。” 格温：“花、饼～（嚼嚼吞下）是什么？” 薇妮指指桌上的花，“就是装花的瓶子呀，就像现在桌上的这个一样。” 格温皱眉，“花花好～瓶坏！” 阿扎列尔噗呲笑出声，“你还挑上了。” 又给他喂了一口，“放心吧，做的不是这种，是另外一种好看的。” 格温“嗷呜”一大口吞下食物，“哦～” 然后不再关心做花瓶的事，专注吃饭。 吃了午餐，趁妈妈到书架找书的间隙，格温扒着爸爸的腿，“水！” 阿扎列尔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他摆手，“不要！要蜜蜜～” 阿扎列尔摇头，“不行哦。” 格温揪着他的裤腿，瘪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帕帕～～” 阿扎列尔面不改色，“不可以。你是小崽崽，不能喝那么多蜂蜜水。”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1节 撒娇失败，格温抱手耸肩，“哼！” 薇妮转头来，就看见一张肥嘟嘟的小脸气得圆鼓鼓的，“怎么了？” 阿扎列尔瞥了一眼脚边的熊崽，替他打起了掩护，“没什么，我喊他去睡觉，他不想。” 薇妮笑：“才吃了饭，现在不想睡就等会儿吧。小格，要和妈妈一起看书吗？” 格温摇头，又跟着爸爸到屋外活动去了。 父子俩出了木屋，就化为原型在草地上玩耍，薇妮则捧着一本游记，坐在沙发上阅读。 看了三分之一，阿扎列尔就抱着睡着的格温进来了。 将格温小宝放回到床上，阿扎列尔又出了木屋，到山谷的土窑搭一个简单的棚子，还去配了些做瓷器的瓷土。 做好准备工作后，他去拿了两块木料，做木质的花瓶。 等到格温午睡醒来，一家三口就到棚子里去做瓷花瓶。 阿扎列尔提前揉好了瓷泥，用了魔法保湿，所以现在确定好想要的花瓶大小后，就可以直接切下相应体积的瓷泥，放到拉坯机上拉胚成型了。 薇妮用的拉胚机是改造过的，脱离了传统的手拉机动，改成了由魔法晶石驱动。 只需要按下开关、打湿双手，就能开始拉胚了。 阿扎列尔和格温坐在薇妮左侧，乖乖看她的示范。 之前烧青瓦时练出了手感，所以此时薇妮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边拉扯瓷泥，将它们变化为想要的形状，一边给阿扎列尔和格温讲解要领。 不大一会儿，一只窄口细颈的瓷胚就成型了。 薇妮关了机器，小心将花瓶取下，放到另外一个镂空木托盘上，起身让开了位置。 “现在，你们来试试吧。” 阿扎列尔便抱着格温在拉胚机前坐下。 薇妮给他们切了一块泥，坐在旁边做指导。 启动机器、打湿双手，阿扎列尔带着格温将手放到了瓷泥上。 凉凉的、滑溜溜的触感停留在手上，稍一用力，这块泥的形状就改变了。 格温瞪大了双眼，感觉有些奇怪，又有些好奇。 他先随着爸爸的力道摆弄这块瓷泥，反反复复的动作，想要将这块泥塑造成形状好看的花瓶。 但父子俩都是新手，哪怕有薇妮在旁边指导，也屡屡失败。 逐渐被拉高的泥坯兀地又塌了下去，格温有些厌烦了这个游戏，他开始自由发挥，由着自己的心意，挥动着自己的小胖手，将这块泥修得奇形怪状。 他的不配合，让阿扎列尔有些抓狂，“温崽！” “啊咯咯咯——” 捣乱成功，小孩儿笑得得意，根本不在意爸爸的警告。 无奈，想在老婆面前表现一番的阿扎列尔只好放下自家崽，开始独自奋斗。 而薇妮拿了一小块泥，抱着格温到一旁去，教他用泥捏一个小摆件。 然后这只崽就跟妈妈说，想要一只陶瓷做的甲壳虫，母子俩齐心协力（主要是薇妮）做好了这只甲壳虫。 而阿扎列尔也做好了一个宽口修长的大花瓶。 没有魔法辅助的话，这些瓷胚需要阴干两到三天，但现在施加一个干燥魔法就可以了。 干燥完成，下一步就是送到土窑里素烧。 这一步需要非常精密的温度调控，只能靠阿扎列尔和薇妮交替守窑完成。 烧瓷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所以哪怕想用魔法或者炼金术简化，难度也很大。 完整的一个素烧，花费了将近15个小时，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可以将素烧后的瓷器取出上釉了。 薇妮用的釉料是自制的草木灰釉，先将瓷器表面的灰尘扫去，再将瓷器一整个进入到釉料中浸泡两到三秒后取出，阴干后就可以釉烧了。 花了大约半小时，给昨天做的两只花瓶和一只甲壳虫上釉，然后用魔法阴干，再放入窑中釉烧。 挂念着正在烧制的瓷器，薇妮便休息了一天，早上阿扎列尔去手作店里打了一趟后，也回来帮着薇妮一起釉烧。 大概25个小时以后，就可以开窑了。 如此，就获得了两只白瓷的花瓶，和一只白生生的甲壳虫。 格温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灰扑扑的甲壳虫，在今天变成了白色，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甲壳虫看了半天，然后问妈妈：“黑色？” 薇妮憋住笑，回道：“我们烧的是白瓷，所以它是白色的。你看，其他甲壳虫都是黑色的，只有它是白色的，所以它是独一无二的呀。” 格温默默消化，最终还是接受了这只白色的甲壳虫，将它放到了自己的枕头下。 * “不行，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米洛垂头丧气。 拉格纳拍拍他的肩，“别灰心，我们能找到的。” 他们已经确定了，女巫骑着扫帚飞越银月平原的传闻，是银月平原边缘的城市编撰的故事，目的是吸引游客去旅游。 而他们追查的时间里，大部分线索都已经被查证排除。 气氛低迷时，艾格妮丝抽出一张纸页，“那个，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做面包的女巫吗？就是和希尔阁下同名的那个。” 马格努斯侧头：“怎么说？” “教廷的神父已经查证了，说这话的商人是为了推销自己家的面包，才说他店里的面包是女巫做的…” 马格努斯：“就知道是假的！都是假的了，你还说它干嘛？” 艾格妮丝翻了个白眼，“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打断我。这商人说的是假的，但他这话是从瑞赫王国一位贵族那听来的！据说那位贵族是真的吃过女巫做的面包。” 马格努斯哼哼两声，“他都说过假话了，你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那你现在还有其他线索吗？” 马格努斯沉默了。 “既然没有其他线索，那就照着这个追查一下嘛！万一有惊喜呢？” 艾格妮丝转头看向德雷文，“老大，你觉得呢？” 德雷文思考片刻后说道：“我们如今确实无处可寻，那就到瑞赫一趟吧。” 于是五人启程瑞赫王国，按照商人的说法，找到了那位克莱尔伯爵。 带着荷拉皇帝的手令，他们很轻易就拜访了克莱尔伯爵。 了解德雷文一行的来意后，克莱尔伯爵了回忆一番，“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打猎路过了索伦，恰好遇到他们办的宴会。当时主持的夫人说，今晚特供二十份面包，是从一位女巫的面包坊里买来的。” 米洛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询问，“那您知道那位女巫的面包坊是在哪里吗？” 克莱尔伯爵双手一摊，表示遗憾，“这我是真不记得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吹的噱头呢！那种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女巫在？就算有，女巫阁下也绝不可能去卖面包啊！” 他说的话有理，但可能性再小，德雷文一行也别无选择。 于是德雷文问道：“那您可知道当时主持晚会的夫人是谁？” 克莱尔伯爵双手一摊：“抱歉，我当时又累又饿，只顾着填饱肚子回去休息，没太注意。” 最终这一行，他们并没有从克莱尔伯爵口中得到更多消息，只能先前往索伦城，寻找那位购买了女巫面包的贵族夫人。 第59章 bearcub 珍珠 德雷文一行的运气不错，刚到索伦城，就赶上了城主夫人举办宴会。 依然是利用荷拉皇帝的手令，顺利进入了宴会。 五人风尘仆仆，城主和其夫人却主动到城主府大门迎接。 互相问候后，德雷文五人跟着城主夫妇进入城主府，前往书房。 进了书房，城主府的用人上了茶后，退出书房，德雷文才开口询问从克莱尔伯爵处得来的信息。 听完他的询问，城主夫人了然一笑，“原来诸位是要寻査司科德男爵夫人啊。正巧了，今天她也来了，就在宴会厅里呢。” 米洛激动，“那能否请夫人引荐？” 德雷文转头看了他一眼，也道：“麻烦夫人了。” 城主夫人捂嘴一笑，“那就请诸位阁下稍等片刻，我去请男爵夫人上来一趟。” 她起身离开，城主便和德雷文、马格努斯闲聊了几句。 大概二十分钟后，城主夫人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盛装的一男一女，正是男爵夫妇。 见他们来，众人又起身一阵问好。 城主夫妇向男爵夫妇介绍德雷文一行的来历。 埃里克男爵携妻子坐下，有些不解：“不知诸位阁下为何寻我妻子？” 马格努斯便开口解释他们的来意，“我们在寻找一位名叫‘薇妮·希尔’的女巫前辈。听说夫人认识一位卖面包的女巫阁下，恰巧也叫‘薇妮’，便想与您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否确有其事。” 听完前因后果，玛蒂缓慢扬起微笑，“我确实知道一位女巫阁下在小镇做面包，她也叫‘薇妮’。不知诸位前辈想要了解些什么呢？” 马格努斯：“您可知道这位女巫的全名？” 玛蒂轻蹙眉，“抱歉，那位阁下不喜与生人来往，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米洛：“那可否请您描述一下她的样貌？” 玛蒂：“当然。只是我鲜少见过那位阁下，只能说一些印象里的样子。”她停下回忆了一番，才继续说道：“那位阁下的个子中等，有一头黑色的长发，一双浅绿的眼瞳，身材有些消瘦，平时除了卖面包，基本不和人交流。” 停顿一瞬，勾起一抹抱歉的笑，玛蒂说道：“我只知道这么多了。抱歉，那时我家里不太富裕，基本没光临过女巫阁下的面包坊，实在不能为诸位提供更多信息。” 她说了一些特征，但米洛并不知道薇妮的相貌，无法从她的描述中确认，这个卖面包的女巫是否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不过知道了卖面包的女巫的发色后，他们至少可以确定这位女巫不是阿克曼女巫。 无论如何，他们得去一趟。 于是德雷文开口问道：“那么，可以请您告诉我们地址吗？”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2节 玛蒂：“当然。那儿就是苏南山脉下的珍珠小镇。” 得了消息，德雷文一行连夜离开索伦城，赶往珍珠小镇。 送别他们，玛蒂夫妇也找了个借口提前告退。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玛蒂快速写了封简信，要用人递到邮局。 两天前，邦妮从蒂克行商回来看望玛蒂，今早才离开索伦回珍珠小镇。 现在写封信，从邮局寄到珍珠小镇，邦妮说不定能在德雷文一行赶到珍珠小镇前收到信。 用人接过信跑走后，玛蒂坐在马车里，有些紧张不安。 她双手紧握，细密的汗珠沁湿手心，埃里克扶住她的肩膀，温声安慰，“别太担心了，那位毕竟是女巫阁下，他们不敢做些什么的。” 玛蒂勉强勾起一抹笑，“我知道。我只是很担心邦妮…”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再做几个深呼吸，喃喃细语自我安慰，“她毕竟有魔法，他们态度不会太差…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那就一切无碍；若真是他们要找的人，听那些人的语气，估计也不敢做什么…” 埃里克搂紧了玛蒂，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 行至半路，德雷文一行在路上遇到了一处休息的营地。 警惕的守夜人被突然出现的五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出了手中长剑。 “铮——” 一声清脆之后，帐篷被猛地掀开，一群衣衫不整、手拿武器的壮汉冲了出来。 德雷文正要上前解释时，最里面的帐篷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有人劫道吗…德雷文骑士…？” 米洛：“原来是邦妮姐！” 来人正是邦妮，此处就是她的商队搭建的临时过夜的营地。 邦妮凝重的神情一下变得轻松，“原来是诸位阁下。” 走出人群，示意手下放下武器，她上前与德雷文五人问好。 德雷文也纷纷与她打招呼。 邦妮：“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 米洛：“就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事，我们找到线索了！现在要去珍珠小镇。” 邦妮面露惊讶：“珍珠小镇？！” 她的表情太过夸张，让德雷文都忍不住问她，“您知道珍珠小镇？” 邦妮笑了，“我当然知道珍珠小镇！我从小就是在那儿长大的呀。” 此话一出，连拉格纳都忍不住偏头打量邦妮。 米洛惊呼：“您竟然是在珍珠小镇长大的？！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向您打听了…” 他话未说完，就被德雷文打断，此时他们几人正站在路中叙话，周围人多口杂，不好多说些具体的事。 见状，邦妮邀请他们到自己的帐篷一叙。 马格努斯：“我们赶时间呢，就不…” 话未说完，德雷文就开口了：“好。” 紧急合上嘴，马格努斯有些迟疑的望向德雷文，他却已经抬脚跟着邦妮往营地里走了。 进了帐篷，邦妮给他们五人倒了啤酒，“抱歉，路上条件简陋，只能请你们喝这个了。” 德雷文摇头，“无妨。”然后率先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啤酒。 米洛等人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咽下酒液，德雷文说：“其实我想向您了解一些珍珠小镇的情况。” 邦妮：“您请问。” 德雷文便先说了前情，然后问道：“所以想向您打听一下，关于珍珠小镇那位卖面包的女巫阁下。” 邦妮眼睫轻颤，先喝了一口啤酒，掩下眼底的惊讶和探究，温和地说道，“您知道的，女巫一族故来离群索居。那位女巫阁下虽然在小镇卖面包，但这只是她为了打发时间随意做的。” 说着，她苦笑一声，“但她从不与生人交谈，连面包都只放在店面的窗台上售卖，不让客人进店；她也不住在小镇，我们只知道她通常只在上午开店，卖很少量的面包，有时会守着面包卖完；有时卖一会儿不耐烦了，全都送到酒馆或旅馆去，自己关了门离开。 ” 放下手里拿着的啤酒杯，她直视德雷文，表示歉意，“所以我也没有更多可以帮你们的…” 德雷文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旁边的米洛和艾格妮丝听着说起了悄悄话。 米洛：“听邦妮姐描述，那个女巫是我老祖的可能性，好像越来越大了。” 艾格妮丝点头，“我也觉得。” 德雷文又问了几句关于薇妮平日的行为举止，邦妮半真半假、滴水不漏地说了些信息，关于薇妮的话题才结束。 德雷文提出告辞，邦妮开口挽留他们，“时间不早了，不如明儿一早再走吧？” 德雷文摇了摇头，“不了，我们赶时间，要早些去确认。” 邦妮劝告他们，“不是我说些丧气话，只是以您几位的速度，赶到珍珠小镇时，天也才蒙蒙亮，那位阁下开门从不看时间，有时甚至好几天都不来，去了那儿，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见到…” 说着，她面露难色，“况且…那位阁下前几年结婚了，生了一个孩子，现在还年幼，为了照顾孩子，也经常不开门了…” 结婚生子了？！ 德雷文五人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邦妮突然丢出的雷炸了一身，他们忽然对珍珠小镇一行不抱多大希望了。 只是现在没有别的线索，只能硬着头皮去一趟了。 但积极性毕竟没有那么高了，于是他们答应在邦妮的营地休息一晚，明天和她一起前往珍珠小镇。 * 第二天一早，德雷文一行跟随邦妮的商队启程。 没有再用魔法赶路，他们坐着商队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赶到珍珠小镇。 到达时已经傍晚，邦妮带他们和商队到小镇的旅馆，路过时，还向他们指了指薇妮的面包坊。 将他们安置好后，邦妮便说，许久未回家，要先告辞回家看望亲人。 但她从旅馆离开后，去了奈特儿家里，找阿廖沙说了德雷文一行的来路和意图。 “不知大哥可有方法通知薇妮？” 阿廖沙摇头，“他们住的那地方设了魔法屏障，传音符和传信卷轴都无法进入。” “那怎么办？”邦妮不复德雷文五人面前的从容，满脸焦虑。 “只能等明早他们来时再告诉他们了。” 三人又是一阵叹气。 沉默了一会儿，阿廖沙说：“妹子，你先回去吧，别让他们发现什么不对。” 无计可施之下，邦妮只好答应，从阿廖沙家离开，回了家。 第60章 bearcub 请求 第二天一早，天色灰蒙蒙时，阿廖沙夫妇带着孩子就已经到了手作店。 准备好开门的事宜后，奈特儿和孩子们留下看店，阿廖沙则到小镇外的苏南山道上等待薇妮夫妇。 当天空澄亮、阳光洒下之时，蹲在路边百无聊赖的阿廖沙，终于等来了薇妮一家三口。 “你们终于来了！”他惊喜的蹦起来，几步蹿到薇妮和阿扎列尔面前。 阿扎列尔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阿廖沙：“昨天晚上弗雷家的那个邦妮突然上门，说是一群从特西尔大陆来的人要找薇妮！她说就是之前和薇妮说过的麦卡小镇的那个德雷文。据说那些人是来找一位特西尔的女巫阁下的，薇妮恰好与那位同名，所以要来确认一下。” 一口气说了这一大长串话，阿廖沙停下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道：“那群人急得很，昨天才到，今天就会上门。她怕事出突然不好反应，要我来提醒一下你们，提前有个准备。” 阿扎列尔担忧地望向薇妮，她没什么表情，只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率先迈开脚步，“没什么大事，走吧。” 阿扎列尔抱着格温跟在她身后，小孩儿没听懂大人在说些什么，只开心地和阿廖沙打招呼。 “叔叔！” “诶！小格温吃早餐了吗？”阿廖沙咧开嘴笑道。 “吃了肉肉！” 和小孩儿聊了几句，阿廖沙蹭在阿扎列尔身边，压低声音问：“真没事？” 阿扎列尔偏头，一脸信任和笃定，“我相信她可以解决的。我老婆比我厉害多啦！” “啧啧啧，看你那样子，没出息。”阿廖沙没眼看，嫌弃了他一句。 接下来一路上，他逗着格温玩儿，不复刚开始的紧张。 到了面包坊，薇妮和往常一样进行着固定流程。 格温要和阿廖沙家的哥哥姐姐玩儿，阿扎列尔就将他抱了过去，看着他玩儿得入迷，眼里看不见爸爸的时候，他又回了面包坊陪薇妮。 面包出炉，巴特开始了新一天的售卖。 薇妮便和阿扎列尔坐在躺椅上看书。 等到滚烫的茶水开始降温，面包坊的大门被敲响。 “五位客人，店面不可以进入哦，购买面包请到巴特的窗口。” 几人被突然出声的巴特吓了一跳，马格努斯下意识道：“嚯，傀儡？这竟然还有傀儡？！” 在如此偏远的小镇，出现了一只看起来很高级的傀儡，只会说明这只傀儡的主人不简单。 而此时此刻，傀儡所处的位置就是他们要找的女巫的面包坊，这说明什么？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3节 说明这位女巫是他们要找的那位女巫的可能性更大了啊！ 五人对视，前日才熄灭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德雷文上前再次敲门，姿态更加恭敬。 阿扎列尔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薇妮。 她正翻过一页纸，淡淡地说道：“叫他们进来吧。” 阿扎列尔点头，正要起身给屋外的五人开门时，巴特先一步过去，打开了房门。 起身到一半的阿扎列尔又坐了回去，心里腹诽：你倒机灵，薇妮喊的明明是我！ 德雷文和米洛打头，几人进了面包坊。 “突然打扰，还请原谅。”德雷文躬身行礼，和薇妮、阿扎列尔打招呼。 薇妮漫不经心又翻了一页，阿扎列尔打量了他们一行五人几眼后，礼貌回应，“不知几位有什么事？” 德雷文依然恭敬：“我等五人从特西尔大陆来，为了寻找薇妮·希尔阁下。不知您是否是希尔阁下？” 他的目光转向薇妮，米洛四人也转头去望。 房内安静了几秒，薇妮突然轻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德雷文站直了身体，眼神认真，显然，薇妮的回答让几人的心跳开始加快。 他郑重开口：“阁下可能不知道，大半年前，特西尔出现了一头恶龙，他狂躁残忍，每次出现都会毁灭所到之处的所有存在。可偏偏它的实力强大，龙炎中还含有诅咒，只要被击中，就会身患诅咒，在极短的时间内痛苦死去。只有得到【月格石】，才能遏制它的诅咒，减少击杀的困难。” “若您不是，那今天请恕我们冒昧打扰，我们会立刻离开珍珠小镇。” 拱手，德雷文深深弯腰，“若您真的是薇妮·希尔阁下，还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不管我是不是，我又凭什么要帮你们呢？”薇妮夹上书签后合了书本，没看他们一眼，往半杯凉透的茶水中添上热的，再加上一块方糖，用勺子搅拌后端起喝下。 她的态度冷漠而疏离，完全无视了德雷文一行。 这样的态度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德雷文五人：她就是薇妮·希尔，但她拒绝帮助他们。 米洛急了，他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哀求，“阁下，老祖，还请您帮帮我们吧。” 老祖？说话的这小子难不成就是她弟弟的后人？ 薇妮冷哼一声，“你又凭什么求我？” 转头她看见了一张稚气的脸。 很陌生，但又很熟悉。 而米洛被她问得噎住了，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薇妮眼中闪过一丝怔愣，随即，她在久远的记忆中认出了这张脸。 是她那从未见过的弟弟的儿子。 她问：“希尔家的人？” “是！” 薇妮转过身来面对他们，惬意地将手撑在躺椅上，“你为何帮他？” 米洛毫不犹豫：“恶龙袭击的时候是德雷文大哥救了我！而且德雷文大哥是这天底下顶顶好的好人，我敬佩他！” 听着他的答案，看着他脸上单纯的执拗，薇妮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真是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她可推测出恶龙事件的来龙去脉，和特西尔大陆上日、月两个教廷脱不了关系，这德雷文清不清白，都只是这盘棋上一颗棋子罢了。 他们这些跟在德雷文身旁的人，更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其实在早晨听阿廖沙带来的消息时，薇妮是打算让这五人有来无回的，可谁知道这里面还有个弟弟家里不省心的小崽子呢？ 在活着的岁月里，她偶尔会尝试通过见了三次的侄儿的面容，去描绘弟弟的样子。 但每次不过刚开始想象，就清晰地认识到这只是枉然，然后停下、又将它抛之脑后。 她对弟弟的全部印象，只在寄来的书信，和侄儿的面容里，所以当见到这个与侄儿极为相似的小辈时，她一瞬间变得兴致缺缺，不想再与他们纠缠。 薇妮坐了回去，靠在躺椅上，闭上了双眼，“你们想要【月格石】可以，明天再来取。” “可是…” 马格努斯心急如焚，想快些拿到【月格石】返回特西尔，斩杀恶龙。 但德雷文打断了他，和米洛不约而同地行礼，“多谢阁下！那晚辈等就先告退了。” 薇妮不再出声，阿扎列尔起身将德雷文五人送了出去。 再回到薇妮身边，他有些担忧地俯身、抚摸上薇妮的侧脸，“还好吗？” 薇妮半睁开眼睛，将头靠在阿扎列尔紧贴自己脸颊的手上，低声说道：“他长得…很像诺亚的孩子。” 阿扎列尔知道，诺亚就是薇妮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他也知道，薇妮从没有见过诺亚，只见过诺亚已经成人的儿子。 他拉挲着薇妮的脸颊，在她额头、眼皮、鼻尖和嘴唇落下轻轻的吻。 然后静静地陪着薇妮，没有再说什么。 咚咚—— “阿扎列尔叔叔！格温要哭啦！” 阿廖沙的儿子卢卡抱着瘪着嘴、眼圈红红的格温，从后门走进来。 穿过厨房的门，格温就张开双手，“帕帕！妈妈！” 阿扎列尔赶紧去抱温崽，“谢谢你抱他过来啊，卢卡。” 卢卡甩甩酸胀的手臂，咧开嘴笑得灿烂，“不用谢，我是哥哥嘛，照顾弟弟是应该的！那叔叔婶婶，我就先过去了。” “哎，等等！带几个面包去分给你姐姐和妹妹吃。” 阿扎列尔叫住卢卡，让巴特包了几个面包，让他带到隔壁去吃。 卢卡也没有推脱，接了面包，再一次谢过薇妮和阿扎列尔后，跑回了隔壁手作店。 一上午没见到妈妈的格温，在抱了一会儿爸爸后，又窝到了妈妈怀里。 薇妮哄着他玩，中间还喂他喝了一次牛奶。 等看到儿子有些困了以后，薇妮就说回山谷去。 将店交给巴特，阿扎列尔又与阿廖沙叮嘱了几句话，一家三口便回了木屋。 在山道上走着呢，温崽就趴在爸爸肩膀睡着了。 山林里静谧，只有时不时传来的鸟啼和虫鸣。 阿扎列尔终于找到机会询问薇妮关于【月格石】的事。 “他们要的【月格石】，是不是我戒指上的这个啊？” 薇妮点头，阿扎列尔便又好奇地问：“那你还剩的有多的吗？” 薇妮摇头，“整一个都拿来做戒指了。” 阿扎列尔停下脚步，“那你答应明天给他们…是要重新凝结一块儿吗？这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不然别管他们了…” 薇妮笑，转过头来看他，“没事的，重新凝结一块挺简单的。” 阿扎列尔皱眉，“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晒会儿月亮就行。”说着，她挽住阿扎列尔没抱小孩的另一只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的大臂。 “我有点累了，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跟着薇妮的步伐往前走了两步，阿扎列尔又偏头望她，“不然…我变成熊形载你回去？” 薇妮失笑：“不用啦。” 第61章 bearcub 往事 夜晚，薇妮在凉亭，沐浴在天窗的月光下，盘腿而坐，双手放于膝盖，掌心朝上。 闭上双眼，魔力在身体流转，牵引着月华落入眉心，影影绰绰的魔力漩涡出现在双眉之间，转速越来越快。 几分钟后，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月格石】凝结成功，薇妮伸手接住，将它放进了魔法戒指。 她撑地起身，凉亭外的阿扎列尔走了进来，“好了？” 薇妮点头，阿扎列尔便说：“那我们回去休息吧。” 夫妻二人携手回了木屋，而屋里的格温，抱着他的瓢虫玩偶睡得正香。 这次薇妮之所以会答应给他们【月格石】，一是因为米洛，二是因为这玩意儿对她来说并不难凝结。 她的魔法天赋太好，哪怕不修炼，修为也蹭蹭往上涨，哪怕这一次不用修为凝结【月格石】，她也要挑个时间再给自己做个封印。 不过这一次，米洛一行的到来倒是给了她灵感。 用秘法封印修为，总归是会有后遗症，而她无法控制、也无法得知，有哪一段记忆会被遗忘。 但把修为用来凝结【月格石】就不一样了，消耗修为的效果不错，也没有什么后遗症。 这一次尝试过后，薇妮打算以后都用这样的方式来消耗过多的魔力。 — 翌日，薇妮一家三口按照平日的习惯，太阳出了以后才到了面包坊。 而德雷文一行五人早就在店前等候。 没让他们进店，在门口，薇妮就把东西拿给了他们。 借着递东西的契机，薇妮左手掐了一个魔咒，打进了德雷文五人的身体里，除了同是女巫家族的米洛发现一些端倪外，其他四人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魔咒其实是一个诅咒，会束缚他们五人无法将在珍珠小镇看到的一切说出去，并且魔咒会让他们的记忆随时间流逝而模糊，直到消散。 薇妮虽然因为米洛对他们有所仁慈，但这份血缘并不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热络。 帮忙是帮忙，防备是防备，这是一码归一码的事。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4节 分别前，薇妮似是疑惑地开口，“你们是怎么想到来找我的？” 几人对视后苦笑一声，德雷文回道：“因为我们知道【月格石】只会出现在希尔女巫和穆勒女巫手里，米洛知晓希尔女巫家族中没有【月格石】出现的可能性，所以我们先去找了穆勒女巫，可惜他们有的也已经用了…” 米洛：“所以无计可施之下，我绞尽脑汁想到了您，恰好有血缘魔法辅助，我们就打算试着找一找您…一开始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没想到我们运气好，真的找到了您。” 马格努斯等人也附和，感叹自己幸运。 回忆这一路的境遇，马格努斯叹慰：“当时我们去找穆勒女巫的时候，还迟迟找不到里世界的入口，是运气好才进了里世界，正愁不知去哪儿寻他们时，就遇见了失落的兽人王庭给我们带路…现在想想，一切都是神在保佑我们啊！” 这话一出，原本在薇妮身后抱着格温、默默给老婆撑腰的阿扎列尔，霎时转头看他，“你们遇见了兽人王庭？” 马格努斯愣了一瞬道：“啊…是的，怎么了？” 阿扎列尔沉默一瞬，问道：“你们在兽人王庭里，有遇见金熊一族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马格努斯。 “金熊一族？”马格努斯回忆一下，“好像头一个发现我们的，就是金熊一族的族长格尔斯…” 听到答案，阿扎列尔呼吸变得急促，他抱紧了怀里的格温，眼眸低垂，“原来如此…” “有什么不对吗？”他的反应让马格努斯心里有些发怵。 “没！”阿扎列尔摇头，又默了一瞬，才说道：“没什么不对。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似是通过马格努斯短短的几句话，明白了什么似的，阿扎列尔声音变得低沉，也没了和他们交流的欲望。 薇妮看了他两眼，对德雷文五人说道：“你们走吧。” 然后率先进了面包坊，全程没有嘱咐或威胁什么。 阿扎列尔也跟着薇妮的脚步进了面包坊，关上了大门。 德雷文五人恭敬地向着面包坊行礼，以示对薇妮的感谢，然后直奔最近的港口，他们打算今天就登上回特西尔大陆的海船，早日回去击杀恶龙，解救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特西尔民众。 — 进了面包坊，薇妮没有马上开始做面包，而是先哄着格温到隔壁去找卢卡和蒂娜玩。 然后走到阿扎列尔身边。 他端坐在躺椅上，双目失焦，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薇妮坐到他旁边，握住他的手，还没问他怎么了，阿扎列尔就自己先说了缘由。 “我还记得那一年，奥顿二世下了政令，正式驱逐所有生活在拉库斯的兽人。那时我年纪小，只有四岁，还很调皮，平日里就喜欢变回原型在山里玩，见原本和蔼的人们突然都变了模样，就越发不想在城市里待着，一天到晚都往苏南山里钻。” 他捏着薇妮的手指，轻轻靠在她肩膀，语气很低落，“妈妈就陪着我待在山里，一连半个月，我终于愿意跟着她回去。还没走到家里，就发现族里定居的村庄冒出了滚滚浓烟。” “我当时很害怕，妈妈就抱着我悄悄靠近，然后就听见放火的人说，金熊族在族长的带领下，在两天前就全跑了，但我和妈妈什么都不知道——他丢下了我们。” 心脏在颤动，薇妮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妈妈她没有魔法，所以我们很快就被发现了。有好多人拿着武器朝我们攻击，她就带着我拼命往山里跑，中途还有一个路过的魔法师，向她打了一记魔法…她伤的很重，只勉强带着我远离了那个小镇，然后找了一个山洞躲起来…” 提起往事，阿扎列尔就像时间抹平了伤痛一般，平静地继续说道：“躲了一阵，她就带着我往苏南山深处走，没有药，她的伤口始终无法愈合，开始还能勉强捕些兔子野鸡填饱肚子，后来她连走路都困难，只好就近又找了个山洞，带着我躲起来，但没过多久，她就动不了了，只能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阿扎列尔眨了眨眼，声音变得沙哑，薇妮的指尖触碰到了温热的水痕。 她换了只手，然后伸出胳膊，环住阿扎列尔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侧脸。 再用空下来的一只手，与阿扎列尔十指紧扣，虽未说一句，但用贴紧的皮肤和身体的温度给予他力量。 阿扎列尔也忍不住与薇妮贴得更近。 “她就这样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直到那双明亮的眼睛失去了颜色，直到再也合不上双眼…我很害怕，根本不敢离开山洞一步，饿了就翻草皮，渴了就去湖边喝点水…就这样，熬过了几个月，托克上山打猎，被恶臭吸引过来，发现了我…” 阿扎列尔哽咽，闭紧了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沁湿了薇妮的手和脸。 “他帮我把妈妈埋在了那个山洞里，带我下了山，收我做养子，给我饭吃、教养我，后来又为了我的魔法天赋带我离开珍珠小镇，到阿瓦隆去…” “从那时起，我就失去了他和族人的所有消息。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活下来…直到今天，听到他们都生活在穆勒森林，我感觉松了一口气…可我忍不住想要恨他…” “他明明知道我们那时没有魔法，一旦被族群抛下，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可他仍然选择一声不吭带着族人离开，这么多年，也没有想过回来找我们，哪怕是想着回来收尸…” 说到这，阿扎列尔情绪失控，痛哭流涕，“哪怕他离开前给我们一个信号、哪怕他带着族人安全离开以后，折返回来找一找我们，妈妈就能活下来…我恨他…” “可我更恨我自己，若是当年我没有任性，不闹着要到山里去，妈妈就不会死…” 他躬身，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压抑的哭泣声戚戚，薇妮只好拍拍他的肩当做安慰。 但这番动作却惊到了阿扎列尔，他猛地起身，紧握着薇妮的手，眼神惶恐，眼睛里盛满了泪水，而他的整张脸也早已被打湿。 他惶惶不安，“我…现在你发现了，我根本不是个好人，我身上有无法赎清的罪孽，你、你还会要我吗？” 他盯着薇妮的脸，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变化。 看着他狼狈又可怜的模样，薇妮叹了口气。 阿扎列尔整颗心瞬间沉入谷底，他仿若坠入了无尽深渊：果然，害死了至亲的人，是不配获得幸福的。 他深深垂下头，内心最最绝望之际，一具温暖的身体环抱住了他。 阿扎列尔不可置信地抬头，眼泪像开了闸的水，瞬间宣泄而下。 薇妮的紧紧抱住了他，温声道：“那段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一句话，让阿扎列尔本就敏感的情绪蓦然崩塌。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只能任由它们打湿了薇妮的衣服。 薇妮缓慢地抚摸他的脸，用手指轻轻为他擦眼泪，这是枉然，这只哭包熊现在根本止不了泪。 但她依然坚持，用坚定的动作安慰阿扎列尔脆弱的心。 抬头，薇妮温柔地直视阿扎列尔，她说道：“当年之事，你和格尔斯各有因果。但你得知道：一切都源头是奥顿二世。是他，掌握了至高权柄，却用来满足一己私欲；是他，为了自己的喜恶，置千万生灵于死地。若是有人要承担罪孽，那一定是他，而不是任何一个受害者，哪怕受害者本身认为自己有罪。而我，永远不会认为你有罪。”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安慰他。 阿扎列尔默默将薇妮抱得更紧。 揪着他的耳朵，薇妮问道：“知道了吗？记住了吗？” 阿扎列尔点头，声音还有些嗡嗡的，“嗯。” 片刻，他说道：“但是他抛弃了我们，妈妈死了…他还继续做着他的族长，带着他的族人，在穆勒森林里活得好好的…我还是恨他的…凭什么要抛下我跟妈妈？凭什么安全以后，从未想过来找我们？凭什么…他曾经明明是那样好的丈夫和父亲…” 薇妮拍拍他的后脑勺，“没关系的，说不定他也在恨你，为什么带着他的妻子乱跑，害得他不得不选择抛弃自己的妻儿。” 翻涌的泪意被薇妮一句话压下，阿扎列尔冷静了许多，他直直地盯着地板，沉默了许久，喃喃自语道：“其实我知道，他别无选择…比起不知行踪的妻儿，当然是眼前众多可怜的族人更重要…” “可我无法忘记妈妈那时的模样，也无法忘记日夜期盼他来救我们的自己…” 良久，他又道：“但不管如何，妈妈死了，我们不可能和解了…我是我，他是他…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薇妮抱紧他，“还有我和格温，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的。” 一句话叫阿扎列尔的眼眶又红了，他用力回抱，将头埋在薇妮脖颈，“嗯！” 两人紧紧拥抱了好久，等阿扎利尔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以后才分开。 相对而坐，薇妮捧起他的脸，啄吻他的嘴唇，阿扎列尔忍不住追缠，将浅吻变深。 爱人亲昵的亲吻彻底安抚了他，但后遗症依然存在，他不太说话，还需要一直跟在薇妮身边，才能获得平静。 等格温从隔壁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正在做面包的妈妈，和一个跟在妈妈身边黏黏腻腻的爸爸。 他迈着小短腿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腿，“帕帕！吃果果！” 刚刚才回忆了沉闷的往事，阿扎列尔现在对自家胖儿子特别稀罕。 他弯腰将胖崽抱起来，“mua”一声，亲在他肥嫩的小脸蛋，将声音放得轻柔：“温崽想吃什么果果呢？” “橘砸！”格温抱着爸爸的脖子，也给了爸爸几个亲亲。 阿扎列尔温柔地笑，“好，爸爸给你拿橘子，要几个呢？” 格温张开手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我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叔叔婶婶一个…是、是…” 他卡壳了，求助地望向阿扎列尔，“帕帕，我布吉岛是几个哇！” 阿扎列尔被他吃个水果都会想起其他人感动到了，捏捏他的小脸，“温崽是想给每一个人都分一个，对不对？” 格温用力点头，阿扎列尔便从魔法戒指中取出一小篮橘子，“那爸爸带你去分好不好？” “好！” 格温喊着，从篮子里挑了一个橘子递给她，“妈妈！” “好，第一个先给妈妈。” 薇妮笑着接了橘子，父子俩便亲亲密密地到隔壁分橘子去了。 第62章 bearcub 落幕 月上中天，哄睡了格温以后，薇妮同阿扎列尔到凉亭夜话。 薇妮依靠在阿扎列尔的肩头，他一手揽着妻子的腰，一手喂她吃提前剥好的橘子、干果，时不时端起一杯加了牛乳的红茶给她喝。 两人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二人世界，薇妮开口道：“格温开始看地图册以后，就常常问我，那些地方他能不能去看一看。我思考了好几天，父母的意志到底应不应该强加在孩子身上…我们喜欢平静的生活，格温却不一定，他年纪小，还没确定自己想要的人生，或许我们应该给他尝试的机会，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成长…” 阿扎列尔低头吻她的眉心，“不管怎样，我们永远爱你，他若是喜欢热闹，长大了会自己去参与的。我永远会和你在一起。” 薇妮笑，捏捏他的脸颊，“我知道。我只是在想，趁着最近小镇也不安稳，不如我们带着格温到大陆上走一走，让他也瞧一瞧想看的景色。” 阿扎列尔：“薇妮，不用为了他迁就你的…” 薇妮坐直了身体，“不是迁就，是爱。倘若只是因为自己的舒适，牺牲掉孩子的兴趣，不给予他选择的权利，那我们和从前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我们年幼时从未有过选择，我们的声音从未被听见，我不想他也这样。而且，是我想要成为一个好妈妈，想要我的孩子不再重蹈我之前的覆辙，我需要感谢，他给了我一个机会实现这个夙愿。” 阿扎列尔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太过于想当然了。格温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拥有见识的权利、选择的权利，我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就打着爱的旗号，要他也做和我一样的选择。” 说着他勾起笑：“但是他是我们的儿子，等他明事理、成熟以后，他会尊重我们的选择。所以我们也要尊重他。” 薇妮给了他一个亲吻，“是的，假如他现在是一个成人，他想要去看哪一个地图册上的风景，他可以马上行动；但他现在只是一个还没满两岁的小孩儿，他的想法需要父母帮助完成。所以，我们不如下周就出发吧。” 阿扎列尔点头，“好。那我要准备些什么？” 薇妮略微思考一瞬，“除了他的东西，我们俩也不需要额外带什么了。” 阿扎列尔：“那我就看着准备了。” 薇妮：“行。” 话题结束，两人对视，气氛变得燥热，不知是谁先主动将炽热的唇贴紧，唇齿交缠的声音细碎，银丝落入摇曳的月光，空气中水汽骤然浓郁，两具滚烫的身躯拥抱着，坠入梦幻的云海。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5节 温存稍短，怕孩子中途醒来的夫妻二人匆匆赶回木屋，在温馨的爱巢继续相依偎。 * 德雷文一行回到特西尔大陆已经两天了。 从下船开始，暗杀就源源不断。 这自然是日、月两个教廷的手笔。 毕竟他们早已向大陆的民众放话，只有自己才是大陆真正的拯救者。 谁料半路杀出一个德雷文，先是虎口夺食般拿走了【雷神之剑】，然后在几方势力的较劲下找到了【月格石】。 而日、月教廷派去拉库斯的队伍，哪怕有密信相助，也还是任务失败、损失惨重，所以对于严重破坏了他们筹谋的德雷文，他们自然是恨不得早日消灭。 但是杀死德雷文不是重点，重点是获得德雷文手里的【雷神之剑】和【月格石】，不然之前说的话可都收不回来了，两个教廷的可信度都会下降，他们背后的日、月两神在特西尔的威望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这一路上，不管德雷文一行采用了什么方法隐蔽行踪，都会被两方的杀手找到。 但他们的实力强，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再加上提前从拉库斯过来的西蒙神父，以及他带领的众神父为他们打掩护，所以到了第三天，德雷文一行就锁定了恶龙的踪迹，正式踏上了屠龙的最后一段路。 通过之前交手时，剜下的恶龙鳞片，他们通过魔法确认了它所在的位置后，西蒙神父撕开教皇赐下的瞬移魔法卷轴，一行人瞬间出现了距离恶龙三公里的地方。 来不及打量这里是属于哪里，众人赶忙上前制止肆虐的恶龙。 德雷文五人牵制住恶龙，将它引向没有城镇的旷野，西蒙神父则带着一众神父去救助受灾的小镇。 他们来得还算及时，小镇损失还在可控制范围内。 诸神父正在为伤者处理伤口之时，就看见原本只有六道魔力波动的战场，出现了许多耀眼色彩的魔法。 再一看周围，这里是莱特帝国！ 西蒙神父瞬间明白，这恐怕是日神教廷设下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请君入瓮，解决德雷文一行的同时，利用他手里的【雷神之剑】击杀恶龙，坐实自己手下救世主的名头。 留下三位神父在小镇继续帮助民众，西蒙神父带领剩下的神父赶去帮助德雷文一行。 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发现德雷文几人伤得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原是米洛施展了族中压箱底的诅咒，消耗自己的修为和血肉，削弱敌人的修为。 但也只是削弱。 所以此时，米洛在施展诅咒；艾格妮丝和马格努斯勉强抵挡日神教廷修士的攻击；拉格纳时不时为几人（特别是米洛）施展治愈术；德雷文拿着【雷神之剑】硬抗恶龙，而【月格石】悬浮在这德雷文和恶龙头顶，压制恶龙的诅咒。 德雷文的实力并不逊色于恶龙，只是之前恶龙的龙炎带有【腐蚀诅咒】，让德雷文无法发挥自己近战的优势，所以看起来无计可施。 但此刻，有了【月格石】压制诅咒，德雷文终于可以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 见西蒙神父来了，德雷文大喝一声：“米洛，收了诅咒！” 米洛停下，气息萎靡，整个人宛若一具干尸。 西蒙神父等人上前拦住日神教廷修士的进攻，让艾格妮丝和马格努斯帮德雷文，而拉格纳也赶紧给米洛施几个治愈魔法。 有了艾格妮丝和马格努斯的帮助，德雷文更加英勇，几个呼吸就让恶龙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出来。 德雷文高举【雷神之剑】，全身魔力汇聚在黝黑的剑身，对准恶龙命门，他就要挥下致命一击。 嗡… 土地在振动，紧接着“轰”地一声，一道坚硬厚实的土墙出现在德雷文身前。 他用尽所有力量的一击，被阻挡在土墙外。 恶龙趁机展翅，就要逃离时，一个巨大的土刺穿透它的翅膀，它哀鸣一声，从半空中坠落。 一击后脱力的德雷文不可置信地望向身后的马格努斯。 他大步靠近，要伸手夺取德雷文手里的【雷神之剑】。 “为什么？”德雷文勉强闪身躲过，质问道。 马格努斯笑得漫不经心，“我说过，这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刚刚与日神教廷修士的对战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此刻他的魔力非常充沛，对付脱力的德雷文绰绰有余。 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他对德雷文展开攻击，“德雷文，看在我们相互了几个月的份儿上，你识相一点，把【雷神之剑】交出来，还能捡一条命！这里可是日神的地盘，教廷的支援很快就会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他们可不像我心慈手软。” 日神教廷有短暂控制恶龙的办法，所以设了这个局，将恶龙连同德雷文一行引到他们的地盘，要不是恶龙的思绪混乱，根本掌握不了它会跑到哪里、德雷文一行又会多久来，现在围攻的修士不会这么少。 但战斗的动静这么大，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到来。 “别假惺惺的仁慈！看着恶心。”艾格妮丝喊道。 一下失去了两个攻击力，她要对付恶龙，还要抽空打一道魔法过去帮助德雷文，应付得有些艰难。 而带着完全丧失了战斗力的米洛躲到一旁的拉格纳，正在加班加点给德雷文施恢复魔法，让他快速恢复。 但这是枉然，马格努斯的实力仅次于德雷文，之前的对战又没有被消耗，他很快就从德雷文手里夺过了【雷神之剑】。 但德雷文之前的宁死不屈显然激怒了他，他夺过【雷神之剑】后，竟然高举剑身，就要向德雷文脖颈砍去。 “德雷文大哥！”米洛惊呼，挣扎着要起身救德雷文。 但艾格妮丝比他更快，她催动了风元素，以承受了恶龙一记龙炎的代价，扑向马格努斯，让剑尖偏离几寸，只将德雷文颈侧的皮肤划破。 艾格妮丝一脱离和恶龙的战斗，这头早已没有理智的野兽毫不犹豫就要逃离。 对比了双方的紧急度，马格努斯冷哼一声，暂时放过了德雷文，转身朝恶龙攻去。 艾格妮丝赶紧扶起德雷文，“没事吧？” 德雷文喘了口粗气，摇头。 躲在一旁的拉格纳赶紧走近了些，为他疗伤，还递给他一瓶恢复魔力的药剂。 恶龙被轮番消耗，早已势弱，马格努斯不过耗费十分钟，就将它困住，让它动弹不得。 但他并没有选择直接击杀恶龙，显然是日神教廷有其他打算。 接着，他折返，将剑对准了昔日并肩的队友。 艾格妮丝拿起魔杖站在最前面。 “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你想要的名声不是已经垂手可得了吗？”德雷文怒目圆瞪。 马格努斯面无表情：“谁叫我一开始就是日神教廷的人呢？我只是听从主的旨意罢了。” 说罢，他不再解释，抬剑就朝德雷文三人攻来。 艾格妮丝勉力挡下，德雷文和拉格纳闪身躲开后，恢复了些许魔力的德雷文从魔法戒指中拿出从前常用的剑，在一旁掠阵。 拉格纳则抬着魔杖，准备随时支援。 双方对战焦灼，被频频骚扰的马格努斯决定先解决德雷文。 于是他一个侧身躲过艾格妮丝的风暴袭击，然后手掌凝结魔力，就要将一记土球术打向德雷文心口处。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恢复了一丝魔力的米洛打开了自己的魔法戒指，从中取出了族里给予每位小辈的、仅此一张的咒杀卷轴，用力撕开，对准了马格努斯。 “轰——” 幽暗的黑光击向马格努斯，他被击飞三米远，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除了远处被这道攻击吸引来看了一眼的西蒙神父，和日神教廷的领队，没人发现马格努斯在被击中的瞬间，身体表面闪过一道金色的屏障，保住了他的命。 这一番动作，让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米洛再一次昏厥，拉格纳小跑过去，赶紧稳住他的情况。 艾格妮丝心里一放松，腿一软，瞬间一屁股坐到地上。 德雷文朝马格努斯走去，拾起【雷神之剑】，他犹豫了一瞬，没有查看悄无声息躺在地上的人，而是直奔恶龙而去。 不管这些人有什么算计，他所求的，只是击杀恶龙，为弟弟报仇。 另一边的米洛在拉格纳的魔法下，重新苏醒，二人一齐看向德雷文。 他举剑，朝恶龙斩去。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小心！” 狂风卷起灰尘袭来，隐藏在漩涡中的小刀冲向德雷文的额头。 刚刚在蹲坐在地上的艾格妮丝，已经随风飞到了天空，一手抓住了【月格石】，飞向被束缚的恶龙。 德雷文手腕一翻，用【雷神之剑】挡住了小刀。 而与米洛站在一旁的拉格纳，晚了几秒，才使出一个名叫【光芒万丈】的魔法，驱散了艾格妮丝的魔法龙卷风。 德雷文单膝跪地，用【雷神之剑】撑着身体，抬头，望见了试图用【月格石】治疗恶龙的艾格妮丝。 拉格纳几步上前，无视米洛看向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挥舞法杖，使用【光线缠绕】束缚艾格妮丝，将她从恶龙身边拉开。 转头，他看向德雷文，“来吧，杀了它。” 远处，日神教廷和月神教廷的人都已赶来，翻飞的魔法将天空映成绚烂的彩色，喧哗刺眼之际，德雷文只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思考，只知道站起身来，走向恶龙，一剑刺向了这头孽畜的心脏。 恶龙伏诛，【月格石】的光华熄灭，化作点点尘埃消散的空气中。 德雷文脱力，倒在恶龙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他喃喃自语：“你是谁的人？” 他本以为队伍里只有马格努斯一个内应时，艾格妮丝给了他又一个打击。 原以为就此为止的时候，小队里的牧师拉格纳竟然也施展了不属于牧师能力范围的魔法，而且看样子，他的实力不必自己弱。 拉格纳为他疗伤，淡淡开口：“重要吗？一切都结束了。” 德雷文恍惚看向烟尘飞扬的天空，是啊，都不重要了，恶龙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德雷文在温暖的治愈魔法中，合上了眼皮。 昏昏沉沉中，他感受到恶龙的尸体被带走、米洛被带走，他也被带走了。 带走他的人，是拉格纳和西蒙神父。 顾不得许多，确认自己没什么大危险后，他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他就要开启自己新的人生了。 只是这个新的人生道路，会通向何处，他也不得而知。 * 做了决定，薇妮和阿扎列尔隔了几天才告诉格温：他们将在几天后开始启程在大陆游历。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6节 听见这个消息，格温眼睛瞬间亮了，“去玩儿？” 薇妮：“也可以理解成去玩儿。” 格温蹦蹦跳跳，“哦耶！” 阿扎列尔提醒他：“我们会去很久哦。” 格温：“我们？” 阿扎列尔点头：“对，只有我们，阿廖沙叔叔、奈特儿婶婶、露娜、卢卡、蒂娜…他们都不会去哦。” 格温：“哦…？” 知道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分别，阿扎列尔只说：“到离开的时候，格温要好好和他们告别哦。” 格温抬手，晃晃手掌，作再见状，薇妮和阿扎列尔不禁微笑，老父亲温柔地说：“是的，就是这个道别。” 于是幼崽重重点头，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了。 — 两天后，一家三口在小镇与诸位亲友告别。 本来很激动地温崽，在大人们不舍的情绪的感染下，也哭红了眼。 从小镇回到山谷，他们打算连夜出发。 临走前，阿扎列尔有些不舍：“真不知道我们回来时，木屋会是什么样子…” 薇妮“噗呲”一声笑起来，带着父子俩出门后，将手贴在木屋上，魔力运转，银白色的光逐渐包围木屋，然后在光团里，整间木屋缩小至手掌大小，落到了薇妮手里。 挑眉看向惊呆了的父子俩，薇妮想：她可不会抛弃自己费劲心思搭建的温馨小屋！ “哇，妈妈！”格温率先夸赞。 阿扎列尔也紧跟其后：“老婆好厉害！” 享受着父子俩崇拜的眼神，薇妮收起了木屋，从魔法戒指取出自己的魔法扫帚。 这只扫帚还是前两年阿扎列尔和她一起扎的，用了棕色的帚柄，和金灿灿的芒叶草。 跨坐在魔法扫帚上，薇妮转身勾手：“来吧，我们先飞一段路。” 阿扎列尔抱着格温坐上扫帚，一大一小都默契伸手搂住薇妮的腰。 魔力宣泄，扫帚一飞冲天，格温：“啊啊啊啊啊噢噢噢哦哦——” 薇妮给儿子套了一个魔法屏障，又叮嘱丈夫抱紧自己，然后开始了超级刺激的空中“飙车”。 飞从耳侧呼啸而过，薇妮感到久违的畅快。 新的生活开始了。 第63章 wanderlust 飞行 瑞赫王国以自然风景闻名，所以薇妮和阿扎列尔决定只带格温前往瑞赫王国的几个大城市，等到回程时，再带他慢慢欣赏美丽的自然风景。 按照预想，薇妮会带着父子俩骑着扫帚先前往赫洛城，然后带他体验魔兽交通，坐青牛车前往阿瓦隆中转，再使用教堂的传送符文到蒂克王国。 体验蒂克王国的风土人情、感受这个王国的浪漫氛围后，他们会进入银月平原游玩一番，并在银月平原折返，往西南穿越派玻尔沙漠，前往麦霓王国，最后翻越苏南山脉，回到瑞赫王国。 深蓝色的天空下，一切蒙上沉静的薄纱，薇妮带着父子俩在天空飞了一阵，被夹在中间的幼崽就发出了抗议，于是他们在一处原野停下，准备让这个第一次出门的小朋友休整一下，然后调整一下父子俩的位置。 阿扎列尔掐着温崽的腰，把他一把抱下来后，带着他在空地蹦蹦跳跳，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乘客下车，薇妮检查自己心爱的小扫帚，顺便保养一番。 胖乎乎的幼崽跟着爸爸扭扭屁股、弯腰抬手，时不时抬高肉乎乎的小腿踏步，还跟着爸爸的指引折返跑。 不过十多分钟，兴奋的崽就累了，他自觉停下活动，对着爸爸摆手：“不要惹，累！” “好，那我们慢慢走起来休息一下。” 阿扎列尔停下带着他活动的动作，牵着他的手，以薇妮为中心，绕圈慢慢走。 走了大概三圈，格温仰头看阿扎列尔：“帕帕，我饿！” “你饿了？想吃什么，牛奶还是鸡蛋糕？”阿扎列尔停下脚步，低头问他。 格温想了想，说道：“都要！” “好，”阿扎列尔笑着从魔法戒指里拿出一瓶牛奶，和一个鸡蛋糕递给他，温柔嘱咐道：“慢点吃哦，小心噎到。” 格温先接过了鸡蛋糕，咬了一大口，听了爸爸的话，他边吃边说：“噎到（嚼嚼嚼）…喝奶！（嚼嚼嚼）” 咽下嘴里的鸡蛋糕，他往前，就着阿扎列尔的手，喝了一大口牛奶，“这样！” 阿扎列尔被他机灵的模样逗笑了，他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摸摸崽崽的头，肯定道：“对，噎到了要喝牛奶。温崽真棒！” 格温很满意爸爸的夸奖，送给他一个粘着鸡蛋糕碎屑和牛奶香气的笑。 保养好自己心爱的小扫帚，薇妮右手握着帚柄，向父子二人走来。 看见格温吭哧吭哧吃东西，她揉揉幼崽的脑袋，转头面对蹲在崽旁边，时不时给崽喂牛奶的阿扎列尔，她也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阿扎列尔瞬间抬头，朝薇妮露出灿烂的笑，牵上了她的左手。 正巧格温一口吞下剩下的鸡蛋糕，感觉有些噎，想要喝牛奶，伸手使劲拽阿扎列尔的手腕。 他又低头照顾温崽。 格温休整好以后，薇妮将他放在最前面，用手环住他的小身子后，再握住扫帚柄头，而阿扎列尔坐在她身后，终于能够紧紧贴着自己老婆了。 阿扎列尔：幸福！ 偷偷埋头在薇妮发丝深吸一口气，啊，好香~ 阿扎列尔有些晕乎乎，将薇妮抱得更紧了。 但是薇妮根本没时间关注他的小动作。 这是格温第一次体验第一视角飞行，除了屁股下的扫帚，和身后的妈妈，四周空无一物，完全无法依靠。 他将自己的小身子缩在妈妈怀里，有些新奇，又有些紧张地感受这一切。 怕他不适应，薇妮一开始速度很慢，还给格温的保护罩开了一点小口子，让他能够感受到风的吹拂。 轻柔的风滑过格温的脸颊，又在他的手心出现，下一瞬竟进入了他的衣领，给他的脖颈带来凉快，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飞行的感觉。 忍不住伸出手臂，用自己圆润的小手去抓这缕调皮的风，但它实在调皮，总是在格温快要成功时逃脱。 他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抓住风”的游戏中，完全忘记了害怕。 见状，薇妮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格温渐渐放开了抓着妈妈袖子的手，小身子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上，左扭扭、右蹭蹭，两只手一起出动，去抓捕风。 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中，他将这一缕风抓进了掌心！ 格温的眼睛发出兴奋的光，他正要抬手给爸爸妈妈看他抓到的风时，就感受到那缕风从他手里溜了出来，还促狭地到他的手背与他打招呼。 胖崽摆出认真的表情，坐直了身体，全神贯注感受风的踪迹，等待合适的出手时机——他今天非要战胜这缕风不可！ 金黄的扫帚沿着海岸线飞了好久，直到穿过一道黑云做的边界线，他们来到一片明亮而宽阔的海域。 薇妮放慢了速度，轻轻呼唤：“格温，我们到大海了。” 被妈妈呼喊，格温才从游戏中脱身。 一抬眼，他看见了橘红的天空和被染成暖色的辽阔海洋，紧接着，阵阵波涛声伴随着海鸟的鸣叫传入耳中，他无意识地“哇”了一声。 突然一只振翅高飞的海鸥闯入他面前安静的画布，格温的视线下意识追随海鸥。 只见这只白色的鸟儿飞高后，收敛翅膀，头向下俯冲进卷起半米高的海浪中。 格温：“啊！” 下一瞬，白色的身影破浪而出，嘴里还叼着一条成人小臂长的鱼，它飞到半空中，仰头将这条鱼吞入腹中，然后挥动翅膀往岸边飞去。 而这片天空，到处是捕猎的海鸟，它们飞翔得足够安静，但鸣叫又过于高昂，显得这片空间还是那样喧哗。 格温震惊地指着声势浩大的鸟群，“鸟飞飞！就有鱼啦！” 薇妮温声与他解释，“这是他们捕猎的方式 ：靠着超强的视力锁定海鱼的身影，然后飞高，借助下落的力俯冲，就能趁着鱼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它们，填饱自己的肚子。” 格温惊叹：“哇！腻害！” 他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咸咸的海风、像煎鸡蛋的太阳、震耳的海浪，以及天色暗淡后变成黑色的大海，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新，那么不一样。 直到太阳最后一丝余晖落下，薇妮才温柔询问他：“宝宝，时间已经晚了，我们得离开了。宝宝想看的话，明天我们再来好吗？” 格温乖乖点头，“好~” 然后靠在妈妈的怀里，安静地度过了接下来的路程。 就像刚刚美丽震撼的景象已经掠走了他的全部心神一样，他再没想起先前与风的游戏。 十分钟后，薇妮降落在瑞赫王国北部最繁华的城市：赫洛城的郊外。 她收了扫帚，穿上了一件白纱做的袍子，带上特意做长的兜帽，遮挡住自己的上半张脸。 阿扎列尔抱起格温，薇妮就挽住他的另一只手，一家三口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赫洛城。 他们往城中心走去，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旅馆入住。 定了房间，他们先去认了认路，然后问怀里的幼崽，想在房间吃饭，还是在大堂。 喜欢热闹的幼崽毫不犹豫选择了在大堂。 薇妮便让父子俩去大堂吃饭，自己留在房间里。 她不太想吃东西，没有点餐到房间里吃，阿扎列尔便说一会儿尝到好吃的带些上来给她尝尝。 她点头应好，送走父子俩后，从魔法戒指中取出一只高个白瓷杯和一罐果茶，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到房间的窗户旁翻出了书来看。 而阿扎列尔带着格温到了楼下，随意找了个位置，他寻了餐单，要格温点想吃的。 小孩儿对份量没什么概念，听着爸爸念着菜名，胡乱圈了好些菜，阿扎列尔也没有在意，直接将餐单递给帮工，毕竟再多他也能解决。 等菜肴上齐了，他才发现这小孩儿点了十三道菜，其中有几道重口味的菜，还有两杯白葡萄酒。 随着帮工的动作，香槟色的酒液在琉璃杯里漾出几圈饱满的涟漪，格温凑近两杯酒，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呀？”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7节 阿扎列尔眼疾手快将两杯酒拿开，“是酒，小朋友不能喝的。” 格温歪头，“为什么？” 阿扎列尔从魔法戒指里拿出他的专属小碗，在一桌菜里挑出清淡，一边给他夹到碗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原理有些复杂，你先吃饭，吃完了再跟你说。不过，你记住，喝了酒，妈妈会生气，会惩罚我们两个一星期不能吃蜂蜜！” 这个惩罚太恐怖了，格温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我乖！” 意思是我乖乖的，不喝酒，一定不会让妈妈惩罚的。 阿扎列尔敷衍地点点头，把碗递给格温，“好了，吃饭吧。” “好~” 格温接过碗，自己用勺子努力吃饭。 现在时间不算早，出发之前给格温吃过面条，中途又喂了一块鸡蛋糕和一瓶牛奶，所以阿扎列尔只给胖崽夹了些菜，没有主食。 父子俩埋头干饭，吃到好吃的互相分享，还不忘彼此提醒要带给薇妮尝尝。 但是吃饭的过程中不是完全安静。 他们这桌的斜对面，有一间隔间，不时有些男士进出；时而喧闹欢呼，时而安静沉默。 每次有人进出，或者隔间里传来欢呼鼓掌声，格温都忍不住转头去看。 因此，他吃饭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阿扎列尔倒是很快就吃完了儿子点的菜，然后挑了两样味道不错、薇妮可能会喜欢的，叫帮工再做一份打包。 因为知道温崽不饿，所以等叫的菜做好了送来后，阿扎列尔就拎着这只崽回房间了。 第64章 wanderlust 赶海 回了房间，阿扎列尔将打包的两个菜放到薇妮面前，一边打开盖子，一边给她摆放餐具。 “我们随便点了几个菜，这两个我吃着还不错，你尝尝。” “好。”薇妮拿起叉子，品尝菜肴的同时，听阿扎列尔说起刚刚格温点菜的事。 俩人说着话，格温喊爸爸给他拿毛毛虫玩偶。 薇妮便喊他过来，问他：“我们小格对酒很感兴趣吗？” 格温连连摇头，生怕妈妈惩罚他不能吃蜂蜜。 阿扎列尔拿了玩偶给他，他紧紧抱在怀里，有些紧张地看着妈妈。 薇妮揉揉他的小脑袋，“小朋友不能喝酒哦，酒会让小孩子中毒，还会影响小朋友的生长发育哦。” 格温乖乖点头，“帕帕妈妈不喝！”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理解薇妮的话，只听到妈妈说喝酒会中毒，他知道中毒，和妈妈种药材的时候，妈妈有带他辨认有毒性的植物，还让他感受了一下轻微中毒的感受。 虽然只是将那株有毒植物根茎的汁液涂在手上，但那种灼烧疼痛感让他记忆深刻。 所以此刻，他是将自己那时的难受，代入到喝酒上了。 在楼下的时候，他有看见大人喝酒，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自找毒吃，但是他不想爸爸妈妈也中毒。 担忧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爸爸妈妈，两个大人认真地答应他，不会喝酒。 他才满意点头，抱着他的毛毛虫要爸爸陪着玩游戏。 薇妮吃了一些东西后，一家人就洗漱休息了。 他们打算明天一早带格温去看海边的日出，所以得让小朋友睡早一点。 * 第二天一早，世界还在沉睡之时，薇妮和阿扎列尔就叫醒了格温。 从香甜的睡梦中脱离，格温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眼神失焦，耳边爸爸妈妈的声音温柔，但他什么都没听见。 薇妮：“温崽，醒醒，我们要去海边看日出了哦。” 格温：（眨眼）好困…妈妈在说什么？不知道…（打哈欠）那就再睡一会儿吧…zzz~ 看他困倦的模样，薇妮二人便决定不叫他了，直接带他到海边。 说不定被太阳一晒，这只崽就会醒了。 于是行动力超绝的父母给崽洗脸刷牙、换了衣服，裹上一张薄毯子，抄起胖崽就离开了旅馆。 出了城，薇妮取出扫帚，一家人直奔昨天的那片沙滩。 在岸边的礁石上坐下，阿扎列尔怀里抱着格温，肩上靠着薇妮，静静望着熹微的天空。 太阳一点点爬升，不知不觉中，格温睁开了眼睛，迷蒙地看着眼前的红坨坨，他喃喃自语：“帕帕…妈妈…？” 阿扎列尔给他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我们在海边看日出哦。” 格温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薇妮也伸手握住了儿子的小手。 一家人安静地等待太阳的亮相。 这位带来光亮和生机的存在，毫不吝啬地向世人展现它的瑰丽与炽热，势要将自己雄浑的形象深深刻入每位观赏者的心里。 漫长又短暂的日出结束，格温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爸爸妈妈带着他走下礁石，来到沙滩、靠近难得平静的大海，他才蓦地抱紧阿扎列尔，“帕帕，我饿啦！” 阿扎列尔点头，从魔法戒指中取出一瓶牛奶，用魔法加热后递给格温，“你先点喝牛奶，爸爸给你抓鱼吃好不好？” “好~” 于是小熊崽窝到了妈妈怀里，阿扎列尔走进海里，掌心运起魔法，以最快速度，在遥远的深海捕捉了一条石斑鱼。 没有再生火，直接用魔法将这条石斑鱼烤好后，分在三个盘子里，撒上一些调料，先递给薇妮，然后问格温：“想自己吃还是要爸爸喂你？” 格温抱着牛奶瓶撒娇：“要帕帕~” “行。”阿扎列尔坐下，拿着勺子给格温喂鱼肉。 一家三口坐在沙滩上，凉爽的海风吹过，格温抖抖身子，“有冰！” 他一脸惊奇地样子，让薇妮和阿扎列尔这对父母忍俊不禁，默默把刚刚的毯子搭在他身上。 石斑鱼的口感嫩滑，薇妮觉得阿扎列尔肯定会喜欢，就自己吃一口，给他也喂一口。 两个人分食一盘鱼肉。 格温吃了半盘鱼肉就不想吃了，阿扎列尔就从魔法戒指里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米糕给他。 再解决格温剩下的鱼肉，最后才捧起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此时，薇妮手里的那一盘鱼肉也吃完了，他便转头去问她：“再吃一点吧？” 薇妮摇头，“你吃吧，我喝茶。” 阿扎列尔便以风卷残云之势吃完了自己的早餐。 饭后，一家三口准备去赶海。 薇妮手里还拿着自己昨晚泡的冷萃茶，冷萃这种喝法是赫洛城特有的，据说搭配当地的茶叶会更好。 从前读游记时，薇妮就很好奇，所以昨天到了赫洛城以后，就请了旅馆的跑腿帮忙买了来。 她刚刚尝了一下，滋味很清爽。 就是茶叶的味道淡了些，不过配上当地茶叶里那种类似薄荷的清凉，确实很适合夏日的海滩。 她对赶海的兴趣不大，只是作为一个陪玩，给父子俩提供情绪价值。 倒是一大一小两只熊，对于赶海的兴趣很浓郁。 每次找到什么海货都要拿到薇妮面前炫耀一番，求一句夸奖。 来赶海的人不少，沙滩上残留的小鱼小虾很快就被一扫而空，父子俩又不像海民有经验，能找到沙子里的蛏子或者贝类。 无奈，阿扎列尔只好带着温崽去翻石头抓螃蟹、到礁石堆抓牡蛎。 等到中午，海水变温暖了以后，他还带着格温下了海。 先教他学学游泳，然后带他潜到浅海找蛤蜊。 全程，他没有用魔法辅助或者保护格温。 事实上一个魔咒就能让格温在水里呼吸，并且无视海水压力，潜入深海。 但是孩子还小，父母不能保证在他成长过程中一直待在他身边，一旦在他心里种下水很安全的观念，他的安全就不能得到保障。 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受被水呛到的感受，他才会记得水是危险的；等爸爸再跟他说憋气一段时间后要浮起来换气、水很危险，只能在有爸爸妈妈陪同的情况下来玩水，他才能记得清晰，不主动靠近危险。 不知是年纪小、学习悟性强，还是种族天赋，总之格温很快就学会了游泳，在爸爸的带领下畅快地在海里游弋。 他时不时发出快乐的笑声，小脸都玩得红扑扑的。 旁边不被允许下水的、好久都没学会还要被骂的小孩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最终是腹中的饥饿结束了这一场玩乐。 抱着胖宝宝回到旅馆，将赶海的收获交给旅馆的厨房烹饪，他们带着胖崽回房间洗澡。 自从格温一岁以后，爸爸单独带他洗澡的时间更多，但今天玩得开心，他有好多话要和妈妈分享，夫妻俩就一起给他洗了澡。 这只崽活力四射，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谁料午餐送来，他吃着吃着，脑袋一歪，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手里的叉子握得很紧，嘴里的饭还没咽下，他睡着睡着嚼几下又接着睡。 看得好玩，薇妮又拿了留影石给胖崽拍了一段。 今天赶海、游泳的全过程，都由老父亲全程以第一视角录像了，等着以后拿给长大的温崽看。 本想叫醒这只崽，让他把嘴里的饭菜咽下或者吐出来，但现在的崽已经消耗全部精力，根本叫不醒，只能用魔法帮他清理了嘴里的食物，再抱他回床上睡。 崽崽睡着的时间里，薇妮夫妻俩出门买了些东西，顺便租了一辆青牛车。 买的东西主要是一些海货，和几件当地特色的装饰品和衣服。 等胖宝醒了以后，给他换上下午刚买的衣服，布料轻薄，上衣是衬衫样式，裤子是七分裤，颜色是鲜艳的红黄色，并不是简单的色块组合，而是互相交缠的混合色。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8节 退了房间，他们带着格温去坐青牛车。 名为青牛的魔兽很高大，它的身躯是身后车厢的三倍，脑袋上一米长的牛角锋利狰狞，但它黑黝黝的眼睛水汪汪的，里面有灵动的光彩。 走近了，会看见它暗青的毛发上有黑色的细纹，像某种神秘的文字，但当你仔细去琢磨，又会发现它们根本没有规律，只像随意画下的线条。 第一眼望去，格温被青牛硕大的身形镇住了，等薇妮向他介绍了青牛后，他又变得好奇。 青牛的主人站在它身边，难得见到一个没有被青牛吓哭的小孩，他温声道：“想摸摸它吗？” 格温瞬间变得跃跃欲试。 阿扎列尔：“会不会太麻烦？” 青牛主人：“当然不会。” 阿扎列尔就抱着格温上前。 格温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贴上青牛的头，暖呼呼的，毛软软的… 青牛微微转头，看向身边这个胆大包天摸它头的小不点，格温被它的动作惊到，瞬间收回手，有些忐忑地望着这个庞然大物。 但青牛只是撇了一眼，就转回头，百无聊赖地跺跺蹄子，根本不把这渺小的人类放在眼里。 稍稍互动以后，格温心满意足地上了车，但还要爸爸把车厢门打开，看青牛是如何工作的。 只见青牛的主人从身侧的小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喂了些给青牛吃后，这头魔兽屈下前蹄，让主人往它身上套上鞍和缰绳，接着翻身骑上它宽阔的背脊。 然后青牛主人又喂了它一些东西，这一次格温看清了：那是一种绿色的、卷卷的蔬菜；青牛的心情明显好了些，愉快地吃了主人投喂的蔬菜，才迈出蹄子，安心而可靠地运送乘客。 第65章 wanderlust 树屋 到达阿瓦隆时，已经是黄昏时刻。 青牛车将薇妮一家三口送到了阿瓦隆外城一家树屋旅馆。 下车后，格温依依不舍地和青牛告别。 他迈着小短腿，跑到青牛旁边，因为身高不够，只能伸出手抚摸它的小腿。 青牛喷出一道鼻息，完全没有理会脚边这个小不点的意思。 青牛主人见格温很喜欢这头庞大的魔兽，便问他：“要不要喂它吃点东西？” 格温抬头，望着这位身材并不算高大的叔叔，期待地说：“想！ ” 答应下来了，才想着回头去看爸爸妈妈，阿扎列尔：“去吧，要和叔叔说谢谢哦～” 格温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着青牛的主人，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这位面容有些沧桑的中年人，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解开皮带，取下腰间的小袋子，让格温伸手去抓袋子里的东西喂给青牛。 格温右手胳膊够着伸进袋子里，抓了一把里面的东西出来。 手里的东西软绵绵的，颗粒分明，他稍稍张开手掌去看，米黄色的圆球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味，是奶酪球！ 香甜的味道同样吸引了青牛，它垂下头来，想去吃格温手里的奶酪球。 格温连忙垫起脚，将自己的右手伸得高高的，让青牛能更轻松地够到奶酪球。 粗糙的舌头划过手掌心，悠长而温热的气息，从青牛的鼻腔打在格温的胳膊，小家伙近距离接触这头庞然大物，左手紧紧捏着自己上衣的下摆，兴奋地憋红了脸，却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到青牛破坏这来之不易的近距离接触。 奶酪球是这头青牛最喜欢的零食，平时主人是当做奖励限量发放的，所以等格温抓了一把奶酪球后，他就收起了这只小袋子。 等格温喂完这一手掌的奶酪球后，他就要和这头青牛说再见了。 依依不舍地看着青牛主人牵着青牛离开，格温才有心思打量自己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绿意盎然的植物天堂，他们居住的旅馆就建在一棵参天巨树之上。 薇妮蹲下身，牵起他的两只小手，“我们现在到阿瓦隆了，小格记不记得之前和妈妈在地图上看过阿瓦隆？这里是一座植物的城市哦。” 其实一岁多的小朋友会有哪些久远的记忆呢？哪怕是在和妈妈看地图册时说过很想很想去的地方，不出两天也会忘记。 因为生活得太过幸福，想要的都能得到，所以对于自己的愿望，格温其实并不执着。 但小朋友的每个愿望，爸爸妈妈都记在心里，也会尽量一一实现。 格温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薇妮明白，这只小胖崽对阿瓦隆并没有多少印象。 她微笑着捏捏小孩鼓鼓囊囊的脸颊肉，“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在这儿玩一会儿，小格就知道了。” 小孩还给妈妈一个大大的微笑，还搂着妈妈的脸，香了一个巨响的亲亲。 阿扎列尔也蹲下，指着自己的侧脸，“温崽不要偏心哦，爸爸也要一个！” 小孩笑嘻嘻的也香了他一口，然后揽着他的脖子不放手，要他抱着走。 得偿所愿的老父亲心甘情愿抱着自己的胖崽崽，跟在薇妮身后进入旅馆。 从外观上看，他们即将入住的这间旅馆，就像一棵真正的参天大树，只有两米高处的树枝上，挂的写着“旅馆”的牌子才能证明它的身份。 办理入住的柜台并不在巨树的树干最底部。当他们走近巨树，距离它的树干有一米远的距离时，最底层枝叶上落下几根藤蔓，在呼吸之间搭成藤梯，蜿蜒到巨树树干的中段。 踏上藤梯，阿扎列尔转身，将藤梯开口处耷拉的藤蔓系上，瞬间，他们所处的台阶变成了一个小平台，顺着腾梯子自动向上运行。 薇妮转头瞧他，他便摆出一副臭屁的模样，“是一个秘密措施哦！” 薇妮笑着夸他细心，他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是以前来过，看其他客人这样操作过才知道的…” “唔，那你记忆力真好？”薇妮逗他玩。 夫妻俩逗趣，只有天真的宝宝相信了爸爸妈妈说的话，超自豪地说道：“帕帕腻害！” 薇妮“噗呲”笑出声来，阿扎列尔恼羞成怒轻掐儿子脸颊，“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许说了，做人要谦虚！” 格温：“哦～纤细～” 薇妮好笑地看着父子俩，树藤电梯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一家树屋旅馆并没有采用传统的门结构，所有区域的隔断都使用的是树藤。 拨开树干上的树藤，进入旅馆的大厅，就看见除了柜台所在的位置，其余几面墙全是透明落地窗。 黄昏夕阳颜色好，整间大厅都被染上了橙红色，就像进入了太阳内部。 格温：“哇！” 一家三口先到柜台订房间。 一路走过，格温发现今天的旅馆，和昨天住的那一家完全不一样。 不仅更漂亮，这里的人也不像昨天旅馆里的人那样吵闹，更没有一群人在偏厅进进出出的场景。 这里的大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窗户前的沙发上，要么在看夕阳，要么在忙自己手里的事，没有人在大声交谈。 订好了房间，阿扎列尔带着自己的两个大宝贝前往房间。 只见他就近选了扇落地窗，将房间钥匙圈上的树叶形状的挂坠，贴上窗户把手。 然后下一秒，这扇落地窗完全打开，一座新的藤梯出现在落地窗前。 又一次，格温惊奇地发出了一声“哇”。 走上藤梯，再一次挂上藤条，一分钟后，自动运行的藤梯将一家三口送到了他们的房间。 用钥匙打开房间门，就能进入他们要住的房间了。 房间内的配置和一般的旅馆倒没有什么差别，比较特色的就是房间有一扇落地窗，而落地窗前有一个树藤做的吊床。 格温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吊床，进了房间就迫不及待要爸爸把他放到吊床上。 然后抱着他的昆虫玩偶，在吊床上演了一出简短的昆虫奇遇记。 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家三口便出了房间到旅馆的餐厅吃饭。 这家旅馆的餐厅在树顶，所以踏上腾梯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站的方向。 若是正面朝内，就是往上到餐厅；若是正面朝外，就是向下到大厅或者离开旅馆。 藤梯一路向上的过程中，客人一直处在室外，能够更加清晰地体会到，进入高处的云层又破云而出的那一瞬间的震撼。 若是那时太阳还在，就会看见万丈光芒在眼前瞬间发射的景象，而且这些光束很柔和，一点也不刺眼，更像金丝炸裂，金花挂顶。 餐厅的桌椅皆是巨树的树叶，坐在树冠边缘的位置，还能清晰地看到整座阿瓦隆的全景。 等待上菜的时间，格温一眼不错地从阿瓦隆的东边看到西边。 这一时刻，他才理解了妈妈口中所说的“植物天堂”是怎么一回事。 整座城市高耸的建筑，全都依托参天的巨树建成，甚至有好些都是用魔法直接在巨树内部打造一个“纯天然”空间。 ——将一整棵巨树当作魔法道具一样炼制，以巨树本身为材料，幻化成各种样式的建筑。 但这样的巨树建筑在城里并不多，它们彼此之间相隔很远，而中间低洼的地方还存在着更多用不同植物建造的建筑，但距离太远，格温只看到一片深绿浅绿中间偶尔出现了鲜红艳紫，但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子，完全看不清。 不过，城市的样貌只是开胃小菜，真正让人震撼的，是阿瓦隆最中心的那一颗银白色神树。 传说，这是自然女神亲手种下的树种，在经过漫长岁月的生长后，被选作瑞赫王国王室的宫殿。 神树很高，哪怕格温把小脖子抬酸了，也完全捕捉不到它树冠的影子。 但向远方眺望时，又能在阿瓦隆外城墙之上的天空中，隐约望见银白色的树叶。 那是神树树荫的边缘。 作为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幼崽，格温根本无法清晰地感知自己此刻的情感，他只觉得这样的景色让人挪不开眼，想要一直一直看下去。 点餐后，菜肴烹饪的时间很短，他们大约只等了十分钟，所有菜肴就制作完成端上了桌。 满桌各式各样的蔬菜，以及分量很少的鱼肉和鸡肉。 他们还点了三杯果蔬汁，装在瓷白的杯子里，呈现淡淡的紫色，薇妮率先尝了一口。 味道是酸酸甜甜的，回味还夹杂着薄荷的清香和凉爽，做得还不错，就是口味有些清淡，两只熊仔不会喜欢。 他们更偏爱甜滋滋的味道，比如蜂蜜。 果然，父子俩尝过果蔬汁后，同步表现了面无表情。 然后一个将注意力放在了为数不多的两盘肉上，另一个则捧着他的甲壳虫果盘打量。 甲壳虫果盘当然不是阿瓦隆的特色，这是爸爸妈妈对温崽出门后，表现得情绪很稳定的奖励。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69节 瞧着他们俩可爱、可怜的模样，薇妮笑出了声。 “怎么了？”父子俩同时转头来看她。 “没什么。”薇妮摇摇头，转移话题到格温身上，“小格愿意和爸爸妈妈一起分享你的甲壳虫果盘吗？” 小朋友立马皱起了眉头，认真思考了一番，将盘子里有的水果，给爸爸妈妈一样分了一块。 “虫虫好！一起次！” 爸爸妈妈同时俯身，分别在他的两侧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谢谢宝宝。” 第66章 wanderlust 迁徙 薇妮和阿扎列尔原本是打算第二天带格温在城里转一圈，然后下午前往蒂克王国的，谁料在城里逛完一圈，吃午餐时，听到教堂符文传送暂时关闭的消息。 据说是因为隔壁特西尔大陆的局势一下变得紧张：拉库斯大陆自然神教帮助真正的屠龙者击杀了肆虐的恶龙。 两片大陆的关系进入紧张期，为了防止特西尔的细作进入城市搞破坏，荷拉皇帝下了政令，关闭了港口和各大城市的符文传送。 局面一下变得混乱起来，而且还不知道这样的紧张情况会持续多久。 其实传送符文不能用，还能用魔法扫帚赶路，但一是夫妻俩带着孩子，追求稳定，怕不小心撞上什么不好的场面吓到格温；二是路途遥远，赶路很枯燥，怕一岁半的小宝撑不下来，所以他们最终决定在阿瓦隆多留些日子。 阿扎列尔还找了个机会同自然教廷的神父打听，教堂的符文传送大概什么时候能重启。 神父推说不知道，一切以陛下的命令为准。 一番讨好夸赞自然女神后，神父才透露口风：最多半月，局势就能缓和。 不过局势没有糟糕到那份上，他们只在阿瓦隆滞留了三天，就成功使用符文传送前往蒂克王国。 他们传送到了蒂克王国的一座名叫维尔斯的城市，位于瑞赫王国和蒂克王国的交界地带。 在维尔斯租了几匹马，从维尔斯一路向北前往银月平原。 大概走了半个月，终于抵达了银月平原边陲的一座名为赛立昂的城市。 赛立昂是蒂克王国较为出名的城市，旅游业发达，许多意图穿越银月平原的冒险家或游客都会选择在赛立昂休整、补充物资、寻找同行的伙伴。 薇妮和阿扎列尔带着格温准备在赛立昂玩一天。 赛立昂最出名的一项游乐项目，名为“泡泡飞跃”。 在旅馆休息了一晚上后，一大早薇妮夫妻俩就带着格温去体验“泡泡飞跃”。 “泡泡飞跃”的场地在城市外的平原，一路走去，有好多人在排队。 有魔法辅助，排队时间很简短。 付了钱，加入排队的行列，他们大概等了五分钟就可以体验了。 而在等待的时间里，不断有多人加入到排队的队伍中，等格温不经意往身后瞟过一眼时，就惊讶地发现，身后已经站满了人。 他一边张望着身后的人群，一边喊爸爸妈妈回头看，阿扎列尔揉揉他的小脑袋，“到我们了哦。” 小家伙这才舍得转头回来。 工作人员让一家三口站到一个白色的圆圈里，然后抬起魔杖，对着他们释放了一个魔法。 一个透明的、巨大的泡泡，从白色圆圈的边缘升起，将一家三口包裹进去。 泡泡成型，阿扎列尔往前走了一步，泡泡往前触到地面的刹那向上弹起，瞬间距离地面一米高。 格温：“哇啊啊！” 身体的腾空让小朋友有些无措，紧紧抱住了身侧妈妈的腿。 继续往前走，泡泡一边向上弹起，一边朝平原里去。 在泡泡里待了一会儿，格温就适应了这个比较新奇的玩耍设施。 他好奇地将手贴在泡泡的内壁上，发现这个魔法泡泡就像肥皂泡泡一样光滑、湿润，用手指戳一戳，还会感觉到一股韧劲儿反弹到手指上。 是一个很结实的泡泡，完全不会一戳就破！ 格温兴致大涨，他先是尝试性地在泡泡内部迈出一小步，然后下一瞬，泡泡弹起了半米高。 小家伙眼睛一亮，接着又往前走了一大步，这一次泡泡跳得更高了。 于是他开始在泡泡内部蹦起来，这一次泡泡直接弹到了半空中！ “呜哇哇哇哇哇哈哈哈哈——” 小家伙像是掌握了什么机密一样，开始在泡泡里来回运动。 一会儿走一小步，让泡泡跳的低一些；一会儿重重一蹦，让泡泡飞到空中。 泡泡里的人只要一动，就会带着泡泡运动，而泡泡一运动，就会带动内部的其他人一起动。 于是接下来—— 格温：喜笑颜开地活蹦乱跳。 阿扎列尔：望着儿子宠溺地笑着，然后活蹦乱跳。 薇妮：面无表情，活蹦乱跳。 眼看这小家伙越玩越嗨，薇妮找了个空档拍拍小朋友的脑袋，让他往远处看。 透过透明的泡泡，一望无际的银色平原出现在脚下，太阳自格温右侧升起，将他左侧的平原照得闪闪发光。 微风拂过，一小片草丛随风翻折，逆着阳光，它们身上细小的绒毛呈现一片灰青色，如同一片光芒中被隔绝的黑暗地带，虽小却显眼。 格温的目光不可控地追随那片灰暗的斑块，直到泡泡下降，斑块消失在视野极限。 他不由得转头看向薇妮。 薇妮牵起他的手，等待泡泡平稳落地后，带着他蹲下，让他仔细观察这片平原的草地。 只见草地青翠，完全看不出在天空俯瞰时细闪的银色。 格温有些疑惑，下意识要伸手去触碰，却被泡泡阻隔，他便转头看薇妮。 “绿色？”他疑问道。 薇妮也跟着蹲下，向他介绍这片平原。 “这些草叫银月草，它们身上长着许多纤细的小绒毛，用肉眼几乎看不见踪迹，但当你和它们的距离足够远时，这些绒毛顶端银色的金属光泽般的物质，就会通过光的反射进入你的眼睛。” 格温下意识捂住眼睛。 “噗呲…”薇妮和阿扎列尔同时笑了出来。 薇妮眼睛弯弯道：“不是真的进入眼睛，而是让你看见它身上的银色。” 格温：“嘻嘻～” 薇妮继续道：“因为这个特性，它们被命名为银月草。而且它们还有聚集的天性，会在一片适宜的区域越长越多，这适宜的区域就是银月平原——这种草只在这里生长。” 格温点头，更加认真地打量银月草的模样。 其实，银月草从外观上来看，和普通的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它们的叶片会稍厚一些，看起来颜色更浅一些。 记住了它们近距离时的样子，格温又开始操控着泡泡往天空上飞，去看它们变成银色时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发现，在天空中看到的银月草，就是一片随时会泛起涟漪的银色水面，他根本看不清每一株草的模样。 魔法泡泡的持续时间有三个小时，除了城市，银月平原的每个地方都可以去。 指了方向后，薇妮夫妇任由儿子掌管泡泡，往银月平原深处走。 泡泡蹦蹦跳跳走了一段，眼前场地豁然开阔起来，薇妮左右辨认一番后，同格温介绍：“这里是莱芙走廊，在旱季，银月平原北部的动物会经过这里进入较为湿润的南部度过夏季。现在就是旱季哦，若是幸运的话，我们或许能够看见动物们的迁徙。” 她同格温说话期间，时不时有裹着泡泡的人、乘坐各式各样飞行魔法器的人来到莱芙走廊。 他们都是渴求幸运、想要见证动物迁徙的人。 所有人的运气都不赖！仅两分钟后，大地开始震动，稀薄的黄雾从远方飘来。 特意守候的人们瞬间激动不已，所有人开始调整自己的位置，尽量从地面升空，无法升空的也尽可能地远离莱芙走廊，生怕自己的存在影响到动物们的迁徙。 甚至有一些人还掏出了留影石。 而薇妮他们在魔法的帮助下，将魔法泡泡固定在半空中，等待迁徙的队伍到来。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激烈，动物们在此刻蔑视食物链的偏见，踏着生命的旋律由远至近。 哪怕没有与土地的脉络相接，哪怕没有切身感受到那动人的震动通过皮肤传达到心脏，空中的人们还是感受到了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遑论留在地面的人们，他们已经被震撼到失神。 所有人紧紧盯着朦胧尘雾中那些肆意奔跑的身影。 它们逆光而来，每一个鲜活的个体都在脚蹄踏向土地的瞬间，化作模糊不清的黑影。 直到它们奔上莱芙走廊，穿越众人围成的拱桥，无视高高在上的人类炽热的目光，一往无前地向生命的未来狂奔，隐匿在群体中的身影才变得可以辨认。 这一队迁徙的队伍里，有平原最大的食草动物，也有以它们为食的猛兽；这些动物体型差距巨大，速度也有快慢，但它们就是在许多独一无二的时刻、不可思议的瞬间汇聚在一起，并肩行过这一段路。 在这一路上，捕食随时在发生，甚至在它们踏上莱芙走廊时，也有猛兽在追击自己的猎物。 但猛兽心有分寸，不会多击杀一个多余的猎物；而那些温顺的食草动物，也对身侧的猛兽抱有信任，警惕但无恐惧地与它们同路而行，它们怀有一种哲思：哪怕再贪婪的猛兽也有餍足的时候，所以拼命奔跑，等待那一时刻到来，然后就能多活一天。 而生命就是从这一天一天中过出来的。只要身躯足够强壮、奔跑得足够快、足够机敏，就能熬过迁徙的路途，到达水草丰盛的繁衍之地，将自己的生命延续。 直到奔腾的声响远去，在场的人们都未能发出一句言论。 良久之后，众人才从生命的震撼中回神来。 用留影石录下了全过程的人，转身与同伴相互庆祝；幸运的泡泡游客与亲友激动地讨论；为动物而来的人们，跟随它们的脚步，试图再多见证一些；而有相当一部分人群在调整自己的位置，等待下一支迁徙的队伍到来，他们势要在那之前占据最佳的视角。 而薇妮和阿扎列尔，正在等震惊的格温回过神来。 “好腻害！！” 小孩儿很兴奋，他见证的这一场迁徙，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幕，他或许还不太懂，但直白的生与死，在他灵魂镌刻了生命磅礴的印象。 他接受了自然的洗涤，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而这样的洗涤会给他带来些什么也是未知的。 他只是崇敬地望着那些生命，仿佛它们身上带着神圣的光辉，在照耀每一个看见它们的人。 但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目光的含义，他只是望着，做一个见证者，就像见证过无数次动物迁徙的平原，没有动容，只是静静地屹立在那里。 但见证者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生命会循着它的本能，走上它的循环，直到生命的尽头，有没有见证者它都会这么做。 厌世女巫隐居手札 第70节 反而是它质朴的行动，启迪了见证者，让他们了悟生命的意义，赋予生命的行动一个重要的含义，他们也因此将自己称为“见证者”。 但格温不知道这些，他也无法进行深刻的思考，此时此刻，他只是作为一个生命，看见了另一群生命的运动，没有赋予、没有启示，仅仅是接受平原哺育的生命与外来生命的一个对视。 平平无奇，毫无波澜。 甚至对于格温来说，这只是和父母旅游的一天，他经历的一切、看见的一切，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从他的记忆中消失，唯有对视的那一瞬间，会成为一个小惊喜，静静藏在他灵魂深处，等待某一相似瞬间的重启。 他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让魔法泡泡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在辽阔无际的平原弹起、落下，他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的喜悦，然后继续进行他们的旅程。 这一天和他度过的每一天没有区别，都是开心的时刻，他只管牵着爸爸妈妈，无忧无虑地度过每分每秒。 金光银月之中，泡泡球蹦蹦跳跳。 旅程在继续，生命未终止，幸福流转心间。 这只是普通的一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