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挣度》 第1章 [gl百合] 《人间挣度gl》作者:应知早【完结】 文案 为了保护至亲之人,灵火受了重伤化为一股缥缈的烟。她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就这样飘荡了不知多久。 偶然被一阵大风吹到了一个悬崖下,她待了多日,却救了一个从悬崖上掉下的少女。 那少女醒来后,向灵火道了声谢。这是灵火受重伤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她觉得自己与世界又有了联系。少女被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数月,已渐渐生了依赖。 后来那少女被救走,历劫后又归了仙位,成为令魂主吏柴微后,也不曾忘记有这么一股烟的照顾。她搜寻了六界所有记录,都不曾找到这缕轻烟的来历。就在快放弃时,她收了一个徒弟。 灵火转世为许沛言后,机缘巧合下拜了一位师父。那师父在自己拜师的路上就默默保护着,拜师后更是对她的事情亲力亲为,她很难不动心。 而柴微在与许沛言的多年相处下,那熟悉之感更甚。 在两人互通心意很久之后,她们才知道,原来彼此早已相遇。 1.武力超群贴心徒弟攻x护崽老妈子命师父受 2.双女主其实第一章就都出场了,只不过不明显,在此提示一下嘿嘿! 3.最后感谢各位读者来看我的小说~ 内容标签:年下成长 逆袭 轻松 热血 主角:许沛言,柴微;配角:杨听蕊,冥帝,陈种粮,吕杉 一句话简介:这人间,再乱不也得管吗 立意:没有熬不过去的日子,此生主打一个不服不放弃 第一卷 相识相知篇 第一章 这是柴微历情劫时掉下悬崖的第四个月,从积雪皑皑到万物复苏,崖底谷中的景色已变化千万。 没人来找她,她也摔得记忆全无,双腿骨折。但她命挺好,遇到好心的......不明生物了。 眼前的生物得仔细瞧,半透明的样子,朦朦胧胧的一团,像雾又像烟。触碰到它的时候,能感受到是温暖的,所以柴微默认它是一缕轻烟。 四个月来,一直照顾她的只有眼前的这团烟,一会儿围着她转让她别着凉,一会儿飘向洞穴外找食物给她吃。 柴微一直觉得它是神仙,不然怎么能听得懂自己的话。 “你真的不是神仙么?”这是柴微第五十六次发问,对方还是非常有耐心地摇摇头回应着她。 “那你是妖怪?”对方怕她害怕,更加猛烈地摇晃整个身体否定。 “那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对方比划了半天,柴微也不是很明白。但其实也不重要了,这么长时间,她记不得自己身世,与这缕烟相依为命也不错。 有一天,那缕烟出去找食的时候,有自称柴相府的人将自己五花大绑地接走了,相府夫人称她是自己女儿,给她看病治腿,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可柴微还是想念那缕烟,直到失忆也被治好,她又重新回到那个山谷,可再也找不到那缕薄烟的痕迹了。 再后来,就是重新位列仙班,回到冥界。她查了六界的生死录,都没查到相关记录。 掌管生死录的下属安慰道:“柴大人,生死录也有记录不全的地方,我也的确未听说有关有灵智的烟的记录,何不问问咱们君上?” 柴微叹口气道:“冥帝的状态最近可越来越差了,不能再因别的事伤神。” “君上还是整日整夜地睡不着么?”那下属露出担忧之色。 “不仅如此,还总是因做梦而惊醒。” 冥帝寝宫—— “姐,你不是魂飞魄散了么?”眼前的几缕轻雾慢慢凝聚成形,现出了日思夜想的人。 “是啊,但你总能梦到我,莫不是想我了?”眼前女子眉眼带笑,语气中带着点儿逗弄。 “那我要是想你,你会回来吗?” 一阵沉默后是女子的一声低叹:“别去想一个回不来的人。”虚空中女子突然消失,再无处可寻。 “姐——!”冥帝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梦见同一个场景。 昨夜,冥界的手骨大门大开,迎进了新一批灵魂。 灵魂最开始的状态是预料不到的,眼神呆滞,意识不到自己的境遇的,满脸惊恐,不知所措的,哭天喊地,嚷着想回家的。 但来了便是来了,几千年下来,还没几个特殊情况的。 每一个新来的灵魂都需要喝固魂汤,灵魂固了形就意味着回不去了。 正当认了命的灵魂等着喝固魂汤的时候,有一个叫陈种粮的灵魂跑了。 以往这种事儿也发生过,看守的令魂吏本以为略施法术便可抓回,不想此魂对人世执念太深,跑的极快,躲得也巧,三位令魂吏既不敢直接伤他,也不敢毁坏周围物品,追了两个时辰竟没有抓住。 “再有一个时辰,灵魂成不了形,消散了可就抓不着了。”一位年轻的令魂吏满脸愁容。 “告诉柴大人吧,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年长的一位令魂吏下了决定立即上报,这种问题上出了事儿太不值当。 等柴微听到消息去抓陈种粮的时候,陈种粮的灵魂已经变的模糊不清了。 柴微,上一任冥帝的徒弟,负责冥界灵魂安全转世,自从担任起这个职位,还没有任何灵魂出过岔子。 柴微于地火恶狱附近围堵到了陈种粮,陈种粮只看到从上空悠悠落下来个神仙立于狱火长链桥上,犹如一位审判者。陈种粮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桥下的狱火映得柴微仿佛穿了一袭火红色外袍。热浪吹得柴微衣袂翩飞,她脸上没有任何笑容,眼底只有快溢出的怒意。 昨夜,冥帝突然发了疯似的非要去寻他早已魂飞破散的姐姐,也就是上一任冥帝,柴微的师父。冥界凡是能说的上话的都去劝了,就连天帝也过来安慰了一阵。 天帝见安慰半天都不成,最后给了冥帝几巴掌,骂了几句这才算消停。折腾几个时辰的柴微本来以为能休息一会儿,刚回到自己殿内又听到灵魂跑了的事情,柴微连椅子都没碰着就又离开了,折腾一宿论谁都得抱怨一句:这一天没个省心的。 “陈种粮!你若再不喝汤,过一阵魂飞魄散谁都救不了你!”柴微大喝一声,声音大得石壁晃动,甚至滚落了几个大石头。 对于执念深的灵魂,柴微理解他们,不会使用强制手段,极怕伤了他们,大部分的灵魂都是可怜人,柴微能劝则劝,但该有的威慑力还得有。 陈种粮在此威压下已被吓得跪在那都双腿打颤,但仍执拗的与柴微保持距离。 “大人,您让我回去吧,我家里母亲还病着,我得拿药回去啊。” 柴微略微看过了陈种粮的生平,斌国人,出生的时候就赶上皇位之争。上位者之争,受苦的从来都是百姓,好不容易风浪平息了,偏偏新皇是个昏庸的,登基以来,一直荒废朝政。百姓过得苦不堪言。 陈种粮几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近几年一直在照顾生病的母亲,年纪轻轻的,自己也拖了一身的病。眼看着年底了,陈家实在揭不开锅,没招了,陈种粮去了镇上当掉了自己的长命锁。 回来的路上,看着几个富户门前忙着张灯结彩,有说有笑,再看自己,就没吃过什么饱饭,不觉悲从中来:“这世道,命长不长的有什么用,不如换点儿药和米能维持一天是一天。” 返回村的时候为了快点儿回家,走的是山中小路,那条路如果不是本村的人根本没人去,偏偏不凑巧的是,不知是哪方的势力竟在那埋伏杀人,陈种粮经过的时候就那么被误杀了,没有其他人看见,没有人给他一个交代,陈种粮的背后挨了一刀,又冷又疼,那一瞬间他想:还是活着的好啊。最后带着恐惧与不解就那么冰冷的躺在地上死了,双眼还瞪着陈家村的方向。 昨夜下的大雪很快覆盖了陈种粮的身体,直到现在,村里也没人发现少了一个人,只有年迈的母亲昏迷不醒,等着回不来的人。 “我明明都快到家了啊大人,凭什么就这么白白被人杀了!我不求那帮杀我的受什么惩罚了,我只求大人您让我回家把药先给母亲服下吧,大人 。” 陈种粮跪爬到柴微脚下拽着她的衣袖哭成泪人,自顾自又道:“我活的太累,本就一身的病,不被杀怕是也活不多久,原本回不回去其实没什么关系,可我母亲真的不能就那么等死啊,药我都买回来了啊大人。” 柴微看着眼前的苦命人,明明自己都要灰飞烟灭了,却还惦记着生者。 柴微语气稍缓和道:“你仔细听我说,你若不喝此汤,你照样回不去,你若喝掉它,先把你的魂魄固定住,到时候你放心投胎,我帮你想办法把药送你母亲那。”柴微将固魂汤递到陈种粮的面前。 话已至此,陈种粮没理由拒绝,可毕竟遭的是横祸,多少有些不甘心:“大人,那杀了我的那些人就可以好端端的活着么。” 第2章 柴微顿了顿说道:“你下一世会顺遂的。” 陈种粮苦笑:“那我这一世的冤屈谁来给我一个公道呢。”陈种粮把汤刚递到嘴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可否告知我母亲会活到多大年龄?” 听他还在磨叽,眼瞅着就要变透明了,柴微是真的等不及了:“不要得寸进尺,再不喝汤,你魂飞魄散了连转世同你母亲再相遇的机会都没有!” “我喝我喝!那我母亲就劳烦大人帮衬了。”正说话时,一道黑影穿过陈种粮身体往奈何桥逃去,陈种粮当场昏倒在桥上,固魂汤顺着桥缝流下去,落到狱火里发出滋啦一声响化为一缕青烟。远处传来一求助声:“柴大人,快帮我抓住它!它是十八层半的斗兽!” 一听是斗兽,柴微来不及管陈种粮,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一个飞身已追到奈何桥。 负责转世最后一个步骤的孟婆迎面赶来说道:“柴微啊,刚才一道黑影直接窜进转生泉了,追是来不及了,你没有命令可万万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儿啊。” 柴微望着转生泉眉头微蹙。孟婆见柴微神色不好便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那是十八层半的斗兽跑出来了。”柴微拳头紧攥,只想一头扎进转生泉将那斗兽直接拎回来。 斗兽既出,人间必乱。 “这可坏了。”孟婆刚想细问怎么跑出来的,刚才求助的那人也气喘嘘嘘地赶到了,只见那人衣衫上满是利爪抓过的痕迹,还渗出血迹,定是与那斗兽争执过的。来人名唤吕杉,原本是辅佐柴微护送灵魂的,最近被调去看守被关在底层的恶兽们。 吕杉对着孟婆和柴微作了揖说道 “那畜生说一定要找到冥帝的姐姐,嫌笼子里太闷了,说完就把笼子打翻逃了出来,我根本拦不住它!呆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这样呢。”吕杉定了定神又问道:“请教孟婆,有什么办法能将其追回啊,要是不追回来,我的脑袋可能就那么没了啊。” 孟婆摇了摇头道:“这斗兽没喝我这孟婆汤直接窜进转生泉转世,定会魂与魄分离,转世为两个个体,并且记忆丧失,等何时这魂与魄主动相聚,合为一体,恢复原貌,我们冥界才可插手。” “孟大人,可否查一下那畜生转世为何物了?斗兽生性好斗,不能让它在人间待时间长了,伤了人可就坏了。”吕杉脸上没有血色,被调到别处本想好好干为柴微争脸的,不曾想反而闯了祸,吕杉此时都不敢看柴微脸色。 孟婆施展法术,口中念出咒语,只见奈川河面泛起蓝色幽光,本是流淌有着波纹的河面变的平静犹如镜面,渐渐显现出人界转生泉那边的画面。 柴微看到一道黑影冲出泉水的瞬间分为两个,魂飞往斌国的皇宫,魄飞往边境林中没了踪影。 孟婆啧啧称奇: “真是不多见,一个转生为人,一个转生为动物,得什么场合下能让这俩主动相遇啊。” “跑林子里那个就不说了,主要是跑皇宫里那个,若是投生为皇子以后影响人间该怎么办啊?”吕杉已经想到若是人间乱了闯了大祸,自己该埋在哪了。 提到斌国,柴微突然想到了陈种粮还没喝固魂汤,这会儿什么状态已经不好说了,来不及思考妖兽下一步怎么处理,拜别孟婆,带着吕杉回到原地。孟婆在后面喊:“只能顺应命运安排了,冥帝没下命令,你们俩可千万别插手啊!” 回到狱火长链桥,陈种粮已不在原地,只有一位令魂吏在此等候:“回禀柴大人,陈种粮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固魂汤根本喂不进去,我们斗胆将人送到鬼吏部帮忙,经吏判大人同意,可暂时转为令魂吏与我们一起护送灵魂,这样就不会消失了,也不算我们出了差错,等他送走万个灵魂,便可转世投胎了。” 柴微松了口气:“做得好,我还担心他就那么没了怪可怜的。”柴微说完又补了一句:“吕杉,杀了陈种粮的那群歹人若是有一天来了,记得告诉审判官他们的罪刑。 “是!大人。”吕杉准备领命而去。 “你记得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柴微还关心着吕杉的身体,吕杉笑了笑表示不碍事就直接去了审判处。 交代完毕,柴微来到人间,本想看看去了皇宫斗兽的魂变成什么样了,但想起答应陈种粮的事情,转道先来到了陈家村。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各位轻喷哈 第二章 陈家村为山中村,想去镇上走大路需花一上午的时间,而那条小路只需两个时辰,但着实崎岖难走,雪后的山路与光秃秃的树林混为一片,都是黑白相间,看得人眼花。 柴微于一片黑白相间中看见了一个雪堆,有的地方有些微微化开,露出了陈种粮穿的那身灰褐色衣服,覆盖的是陈种粮早已僵硬的身体,而药却被油皮纸好好的包着,收在他怀中。 柴微捡起药包收了起来,好心将陈种粮埋好就去了陈种粮的家里。 柴微换了一身农妇装扮,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开门,便轻轻一推门,迎面扑来一股尘土味儿。 先映入眼帘的是厨房,柴火都整齐地堆在一边,锅碗瓢盆都有序排列,只是灶台周围蒙了点儿灰。 “陈种粮把家照顾得很好。”柴微心里称赞着。 正当柴微观察着周围环境,里屋传来了一声咳嗽。柴微寻声来到里屋,屋内只有从窗缝透进来几丝光,凭借这点光亮只见一老妇躺在床上,正是陈种粮母亲。 有人进屋,但陈母已经意识不到了,柴微近看陈母气息微弱,嘴唇已干燥起了皮,是一副将死之人的状态。 柴微拿出药包口中念决,一碗药汤便已备好,将药给陈母细心喂了下去,待陈母脸色有所缓和,才起身离开。 出了门走到院中,听到隔壁有人在唤自己:“姑娘啊,你是陈家什么人呐?” 柴微看对方粗衣布衫,面带笑意,慈眉善目,便回道:“大娘,我是陈种粮拜托来看看他母亲的,他在镇上有事被耽搁了。” 大娘从院外面推门进到陈家院中亲切地拉着柴微手问: “到底什么重要的事儿啊?他母亲卧床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候啊,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柴微受大娘笑容感染,脸上也有了笑意说:“他没钱买药了,给富户做短工,这不回来托我看看嘛。” 说罢,柴微从短袖中掏出散碎银两塞进大娘手中:“大娘,种粮他提前要了工钱,还请您多帮着关照关照他母亲,这里有一些是给您的报酬。” 大娘一看手中银两,足够她一家生活很久了,惊讶之余连连推拒:“这钱我不能要,邻居间帮着照看应该的,这种粮啊还是要他回来才好。” 柴微没给大娘拒绝的时间:“大娘,我就是个传话的,您不要这钱可就为难我了。”柴微没时间再劝说,双手一推转头便走了。 大娘望着柴微离去的方向,双手紧紧捂着银两,站在陈家的院中站了好久:“种粮啊,你到底如何换得这些银钱啊,可别干傻事儿啊。”她的心中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变故了。 当然,陈种粮也没再回来过,这大娘也是个守信之人,照顾陈母直到陈母去世。 柴微隐去身形飞身来到斌国皇宫,找到了斗兽魂转生的所在地——凤康宫,斌国皇后的寝宫。只见殿外站着皇帝的侍卫,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他们地站成一排,就像一堵墙。这皇帝自从上位,也知道自己不作为引起了许多人的不快,他怕死,走哪都带着这一群人。明知有错却不改的人最是可恶。 柴微走进殿中,一股香气袭来,让人舒心放松,那是特意给皇后研制的安胎香。殿内宫女围了好几层,手中端的盘子里,水果是最新鲜的,吃的更是花样百出。地面由大理石铺砌,干净的能照出人影,雕花的红实木椅子和桌子上铺的是动物皮毛,怕皇后冷着,足见这皇帝对皇后的喜爱。 “哼,这畜生,倒挺会找地方,知道去哪不能委屈自己。”柴微一边观察着殿中布置,一边往里走,拐了三个弯才找到正主。 那昏君正美滋滋地趴在皇后肚子上听胎动:“诶哟!这声音大,有劲儿,长大一定是个机灵的。等他生下来,朕定要给他办个隆重的庆生宴。” 皇后倚躺在床边,穿的是最好的绫罗绸缎,趁得她温柔妩媚,说话也是柔声细语,让人骨头软一半:“皇上聪颖过人,胆识非凡,皇上的孩子以后肯定不会差的。” “皇后说得对,哈哈哈哈。” 柴微忍不住腹诽:“那哪里是个机灵的,生出来,吓不死你。你的国家被你败得都差不多了,居然还有脸办生日宴。”。 柴微暗中查过,原来的皇后可不是这个,原来那位称不上贤德倒也安份,现在这位是原先的宠妃,长得好看当个花瓶倒也罢了,偏偏与奸臣勾结,野心极大。斌国皇帝上位后只顾享乐,沉迷声色,这贵妃会谄媚会吹枕边风,前朝奸臣再美言几句,最后把皇帝哄得找不着北,沉迷于宠妃的温柔乡,最后甚至离不开她了。原来那位皇后被随便找的由头打入了冷宫,哪位大臣反对,昏君就下令处死,不管是重臣还是新登科的。刚开始宫内还有反对声,被折磨半年,也没人敢反对贵妃当皇后了。 第3章 斗兽仍在人类女子腹中,柴微作为冥界之人无法插手,只能暂且回去禀明冥帝。 冥界呈书殿内,冥帝如墨般长发披散在宝座上,一身玄色暗银盘龙纹外袍随意搭在身上,眼部周围是暗淡的青色,已经好久没有真正睡过一觉了。 柴微立于殿内,作了个揖轻声说道:“君上,师父她若看见您这样,不会好受的。” 失去至亲,并非旁人安慰就能缓过来,也并非时间长就会淡忘。冥帝与他姐姐在天地混乱时一同杀出一席之地,互为依靠,共同生活了千年,思念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多。 冥帝开口带着疲惫: “微儿,我和姐姐走过的地方太多,以至于任何地方都会觉得她还在,我不想回忆起的事情,每个物件却都与她有关,都在提醒我。” 冥帝是与柴微说话,但也似乎自言自语:“但我若不想她,时间长了会不会忘了她长什么样?要是我忘了怎么办,我还得想她,我还得想。。。。。。”说完,冥帝抱着脑袋又痛苦地蜷缩起来。 柴微见状上前跪在冥帝身边扶着他说道:“君上,您所承担的是师父全部心血,就算您痛苦,冥界的大局也请您撑下去!如今最要紧的是十八层半的斗兽跑到了人间,还请指示,不能让它在人间太长时间。” “那畜生,还是姐姐收服的。”冥帝一提到姐姐,又想哭。 “师父她当年牺牲自己,是希望三界过得更好!您若还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就不怕师父她失望么?”柴微气他沉浸在悲痛中不肯振作,急得不行,忍不住吼了一句,又马上意识到有失礼仪心里充满了歉意。 这么一吼,冥帝好像看到了当年自己不争气时,姐姐也是这么压着怒火规劝自己来着。 怪不得是师徒,身上的确有她的影子,冥帝不是好计较的人,反而心情好了些。 “那斗兽好斗,但与当年其它混账东西算是好多了,有人和它打就开心,不想打了还可以与它商量着来,算是所有恶兽里有灵智的一个,所以当初姐姐与它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就和它打一架,它也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十八层半。” 冥帝长出一口气缓了缓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陪它,怕是不甘寂寞了吧。真是个蠢东西。还说找什么姐姐,要是能找到我早就找到了。”冥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还请君上下令将其捉回。”柴微轻轻推了推冥帝。 冥帝发觉自己出神了,歉意的笑了笑说: “那畜生的事情我听说了,魂已经是转生为人子,冥界暂不可插手,魄那边我刚刚收到报告,已经出生了。” “什么!已经出生了?”柴微惊叹这么短时间内,魄居然被生下来了。 “微儿,若那畜生不是自愿将魂魄合体,就算带回来,也容易逃出去,不如等它自己回来。” “君上,万一它没回来之前为祸人间怎么办?毕竟是我手下没看住放出去的,也有我的责任,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保证将其捉回。”柴微眼神坚定,会让人忍不住信任她。 但冥帝脸色沉了下去说:“微儿,你要知道当年的恶兽是怎么来的,都是由人类欲望而生,本就属于人间,只不过是我和姐姐出手,将它们制服压于底下,你不用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见柴微还要说什么,冥帝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一句:“微儿,冥界所有事物都是共进退的,出了事,所有人都要一起去解决的,你这样大包大揽的,你想想吕杉的压力将会多大?” 柴微想起自从斗兽跑了之后,没有吩咐过吕杉该怎么处理斗兽,以吕杉的性格,应该会非常内疚,便说道:“是我思虑不周,我是想把事情快解决完就都不用担心了。” 冥帝摇摇头说:“吕杉因为自责已经自罚跪了多时了,你去让她起来吧。斗兽之事只可观察,魂魄合体之前,不要管它。微儿,这也算是斌国必须经过的一劫,神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得管的。” 冥帝说完,准备慢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寝宫。柴微想上前搀扶,被他拒绝了。他身形消瘦,外袍像搭在衣架子上,让人不自觉地怕他不知什么时候就那么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柴微看着冥帝走远看不见背影才放心离开。 柴微从呈书殿出来,马上跑去找了吕杉,只看见令魂殿外跪一人,浑身破破烂烂还沾着血迹,小小地缩成一团。 柴微轻轻拍了拍吕杉肩膀,吕杉抬头看来人是柴微,头又低了下去说:“大人,祸是我闯的,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去弥补,我。。。。。。” 柴微蹲下,将手搭在吕杉肩膀安慰说道:“我刚从呈书殿回来,冥帝说那妖兽本就是人的欲望而生,本就是人间祸,我们不必如此自责。”见吕杉仍然耷拉着脑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柴微一把将她拽起来:“傻姑娘,哭什么,咱们冥界还没有见过谁因为失误就被人数落的情况,你不用担心,走,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咱们去吃饭!” 吕杉被这么安慰着,心头一暖,心里的石头落下,终于憋不住情绪,抽抽嗒嗒地被柴微拉着往回走。 第三章 人间的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斌国皇后临盆,凤康宫上上下下忙作一团。 “一帮废物!朕养你们这帮废物干什么!生个孩子费这么长时间?没听到皇后喊疼吗!” 那昏君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在宫内乱喊乱砸东西,一会儿要杀宫人,一会儿要杀太医。六七个已年过半百的太医跪着跪着就被吓晕了。 这一胎,用了七八个时辰,在清晨总算被生下来了,屋内传来喜讯,是个男孩,昏君大喜,重赏了当场的所有人。 可孩子不哭不闹,产婆拍了好久,孩子也没动静,但呼吸却很均匀。有臣子见状便道:“陛下,此乃大吉之兆啊,皇子生下便与众不同,定是个当明君的料啊哈哈。” 这话说的没有道理且非常僭越,但现在昏君高兴地昏了头,全然不在乎,况且这个臣子是皇后家里的人,这会儿说什么昏君都愿意听。 当晚,斌国皇宫便举办了盛大的晚宴,烟花爆竹声响彻了整个皇城,而这每一个烟花钱都是从百姓身上扒下来的血汗钱。 有人欢喜有人愁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消失过,陈母便在这一晚去世了。喝固魂汤的时候正巧与护送完上一批灵魂的陈种粮相遇了。 “娘!您怎么来了?”话刚问出口便不用等对方回答了,都来到这儿了,还能因为点儿什么呢。 此刻最惊讶的是陈母,她握着陈种粮的双手颤抖着:“我的儿啊,你也在这儿,你是早就来了吗?你是死了么?啊?”陈母不敢确定,小心翼翼轻声地问。 见陈种粮点点头眼泪哗哗流,陈母彻底崩溃了:“儿啊!你才多大啊,你怎么能比我还走的早呢?你到底怎么了啊,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陈母慌忙转过身跪在另一位令魂吏脚边歇斯底里地哭:“大人,我儿子他才二十来岁啊,怎么可能就没有阳寿了啊!我求您!我求您放他回去,我求您了!”咣咣咣,陈母一连在地上磕了二十几个响头,有些癫狂,更多的是可怜。 陈种粮想拦着都拦不住:“娘!您别磕了!这里很好,我都没饿过肚子,比人间好,真的。”陈母泣不成声已经没有力气,她怎么也想不到与儿子的最后一面是在冥界,更想不到儿子比自己走的还早。 陈种粮和旁边的令魂吏一起扶着陈母起来,陈种粮自己又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娘,谢谢您养育之恩,只不过儿子不争气,没让您过上好日子。”第二个头磕了下去:“今生,我们母子的缘分只能到这儿了,只求您别伤心,好好投胎去。”第三个头又磕了下去:“若是可以,下辈子,我再当您儿子。”听到下辈子三个字陈母哪里还听得进去,已经哭晕过去了。 陈种粮搂着怀中的母亲哭得嗓子发哑,又看了母亲的脸许久,最后狠狠心,抱着母亲飞一样地跑去了奈何桥,讨了碗孟婆汤亲自喂给了母亲,将其小心翼翼地交由孟婆,又拜了拜母亲说道:“娘,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咱娘俩至少最后见个面。”转过头对孟婆鞠一躬便赶紧走了。 陈种粮在忙完之后终于有时间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哭累了就直接躺在草地上望着石壁顶发呆,过了很久,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警惕地回头,只见柴微在不远处拎了两壶酒问他:“喝点儿不?” 陈种粮刚想起身拜见柴微,柴微已经一个瞬移坐在他身边,手拍了怕陈种粮肩膀不让他起来:“放轻松,干活之外的时间就不必那么客套了,他们有时爱叫我老大,你也这么叫吧。” 陈种粮挠挠头:“我还是叫您大人吧,我。。。。。。我跟大家不一样,我送完一万个灵魂也就走了,该守的规矩我得守。”陈种粮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庄稼人憨厚真诚劲儿,他从哪来就愿意最后归为哪,不会因为自己成为令魂吏就有过多留恋。 第4章 “行,你随意。”柴微咕咚咕咚几大口酒灌了下去,然后瞅着陈种粮示意他喝酒。陈种粮恭敬地呡了一口道:“大人,谢谢您帮我把尸骨埋起来,谢谢您帮忙照顾我母亲,没您帮忙,她可能早就来看我了。” 柴微摆摆手:“也用不着谢,你可以这么想,你母亲阳寿未到,即使没有我照顾也不会早来的。”虽说是在讨论沉重的话题,但几口酒下肚,生与死也就看淡了些。 “心里有惦记的人是好事儿,是幸福的,你不知道,我刚死那阵,可没人惦记我,我也没有可惦记的人,用我师父的话说,啊,就是咱们冥帝的姐姐,已经走了很多年了。”陈种粮既然当了令魂吏,柴微觉得有些事情就该让他知道。 “我师父说我就像个纸人,摆在哪就在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后来师父待我好,我打心眼儿里希望她好,我惦记她的吃穿用度,突然感觉每一天都有奔头了,师父走了这么些年,我也从来没有丧气过,因为师父肯定盼着我好,而你母亲一定也希望你好,希望你生生世世都好。” “大人,等我转世的时候,会不会某一世又会变成我母亲的孩子。” “我说过,你会顺遂的,就一定有机会,只不过你得在这儿先有奔头的过。” “是,大人。”陈种粮知道自己还有机会与母亲见面,顿时浑身又有了劲儿。 等壶里的酒见底的时候,手骨大门又开启了,新一批灵魂等着护送,不知又是谁家的悲欢离合。人生不缺悲欢离合,但人得往好了走,因为有人希望你好。 年复一年的生活,冥界感觉很慢,但人间已过了十多年,斗兽的魂也已经长大,他并非长得像妖怪一样吓人,相反,五官端正,他眉如剑锋,眼如泉水。是个人见了都想保护他,他会坐在某处,静静的呆一下午,不同任何人讲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这样好看的孩子却是个痴儿。民间传言,这是因为七魂六魄不全导致的,凡人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纵使如蛇蝎般心肠的皇后看到自己孩子这样也是心疼不已。他那么乖却没说过几句话,皇帝在孩子一两岁时还很喜欢,后来见孩子跟人沟通不来就没了耐性,转头去找别的妃子寻欢作乐了。皇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后宫那么多女人,她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早就心累了,唯一的寄托便是孩子了。 “痴儿又能怎么样,我的皇儿是一定能当皇帝的人。”一个狠招在偌大冰冷的凤康宫产生。 皇帝在政绩上没什么作为,却在生孩子上极要面子,这么多年,后宫那么多女人却就这么一个孩子,只这一个偏偏是个痴儿,皇帝是真着急,莫不是自己不行? 这时有人出了个主意,给皇帝打听到个偏方,一副药下去就能生男孩,皇帝自是惜命,找了别人先试试,偏偏也是巧了,那人几个月后真抱了个大胖小子。那昏君这回可高兴了,终于能再得一子了。 可惜,药是白天吃的,人是晚上走的。他连准备侍寝的妃子面儿都没见着就毒发身亡了,皇后与其党羽将其草草下葬,对外宣称批阅奏折时心疾发作不治而亡,一个昏君,谁爱管他因为什么死的呢,不摆一桌庆祝一番就不错了。痴儿皇子自然而然便成了新皇。 那昏君到冥界受罚的时候还在喊:“到底是谁在谋害朕!朕得死个明白!”态度猖狂得很。 魂差周惜时一天要惩罚几百个灵魂,这会儿早就累了,听他大喊大叫脑袋嗡嗡响,就找了个能坐的地儿跟他唠了会儿顺便歇歇:“都这会儿了,还看不清形势吗?还敢自称朕?” 周惜时伸了伸懒腰继续说道:“你极度宠幸贵妃,听信奸臣谗言,谋害重臣,殊不知久而久之,你身边之人便都是你那宠妃安插的,你与其他妃嫔生不出孩子也是你那好贵妃安排的,就连给你出偏方的人,也是你那贵妃派过去的。” 昏君听完发了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是后悔自己不作为的一生还是觉得自己的感情错付了,总之是没有刚刚的猖狂劲儿了,过一会儿他缓过了神,语气软了下去不少:“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出去?从这个牢出去的话你还得再挨两百个鞭子,出去投胎还得等等,也就三四百年吧。”周惜时歇够了,拿起鞭子准备再次行刑。 “诶诶~等等,等等,你说什么!我刚刚听那判官说我是杀了人了,但我也没杀几个啊,用得着这么多年吗?”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咻啪!”只一鞭子,那昏君的头颅就咚的一下滚落在地上,昏君只感觉脖子一热,有什么喷出来,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的滚,直到脑袋好像磕到墙了才没有眩晕感,等再看清周围环境时,只见自己身体在原地抽搐,脖子上碗大个口子还冒着几个血柱噗啦噗啦响。 “啊啊啊啊!”。没有哪个凡人受得了这样的刺激,身首异处却意识清醒,昏君崩溃了。但周惜时很习惯,他每天不知要重复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他很熟练地将头捡回再重新安到脖子上,一番操作下来,昏君吓得不敢说话,快要昏厥。 “你刚刚感觉到恐惧了吗?你说你没杀几个人?几个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他们无怨无故被你杀得时候比你还要恐惧!关你个三四百年你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周惜时觉得再跟他说话也是废话,咻咻咻两百鞭子一气呵成,然后把满身是血的混蛋踹了出去。 昏君死了,新皇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对于大权在握的太后本应该是高兴的事儿,但只有夜深人静时,太后才会流露出真实的神色。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太后一身华服坐在龙床边,像往常一样轻轻拍着新皇入睡,哼着悠悠的曲子,若不知道昏君是此刻的太后杀得,谁不得夸一句场面多么温馨。 待新皇睡着了,太后在床边低低地说着:“儿啊,你父皇若不流露出嫌弃的神色,为娘也不会下手,你不知道,每当娘看见他把你推在一边不理睬的时候,娘的这颗心,像在火上煎一样,你变成这样,都是娘的错,是娘生你的时候用的时间太长,娘发誓,老东西死了,没人会伤害你了,娘会护你一辈子,你什么都不要怕。 太后垂帘听政的这些年,虽然奸臣仍然当道,但起码不会花费大量金钱去搜罗美人养在后宫,百姓的日子似乎能好过了。 可近日频繁收到边陲汇报,在南部的密林中,有一群怪物逐渐往北来,住在边陲的一部分百姓已经遭到袭击,来报的人说这群怪物生性是怕火,但也没有人能拦住它。 “拦不住只能说明人不够多,火势不够猛。陛下,只要我们征到足够多的兵,就不怕拦不住它。”说话之人是太后的弟弟,虽然喊得是陛下,但这话其实是跟太后说的,仗着自己是当今太后胞弟,新皇的舅舅,此人已经傲到没边,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太后习惯听娘家的,便应允了下来。百姓刚过几年好日子,刚刚能吃饱,全靠着家里能干活的耕地养家,这么大量征兵,后果可想而知。 一群怪物的攻势太凶猛,见庄稼吃庄稼,见人吃人,虽然怕火,但舔舔伤口又能继续伤人,除非火势很足烧到全身烧焦才能再也不动了。在这种攻势下,新增的兵力就像肉包子打狗一样,人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听到消息的百姓都害怕了,能逃去邻国的都逃走了。 不需要后续补给,直接食人,人类终归不是对手。怪物将斌国一半的领土都给占领了,而征兵的告示也马上要贴到了烟岭村。 第四章 这一群怪物占领斌国大半个国土的时候,是在冬天,斌国迎来当年的第一场大雪。 一场大雪过后,烟岭村许家的小院被雪铺满了,那雪像新弹完的棉被层层叠叠,看着就软。 做早饭时候,为了不让女儿许沛言打扰娘子做饭,许书茗便领着孩子出来玩儿雪。 等许书茗第三次把孩子插进雪堆里的时候,爷俩还正嘻嘻乐着,孩儿她娘终于忍不住拿着笤帚疙瘩从厨房里出来,扫帚举到许书茗鼻子跟前说道:“孩子要是病着了,你就做好跪雪里祈福的准备吧!” 许书茗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说:“我这不也是怕孩子老缠着你,给你减轻点儿负担嘛。” 他娘子听完这句话更生气了:“是我让你把孩子插雪堆里的?给我减轻负担?你怎么不去做饭换我带孩子呢?” “我做饭还有的吃嘛?。”孩子她娘想到去年那顿年夜饭,许书茗狠狠心把家里为数不多的老母鸡给杀了,心血来潮的想给全家吃点儿好的,但没成想手艺是真不行,鸡肉一从锅里端出来,那味儿就不对,吃起来那鸡肉更是发苦。夫妻俩自然是舍不得扔,硬着头皮给吃了,后半夜就开始咳嗽直喝水。孩子还小,只让她吃一口就没再敢让她吃了,把孩子馋得哇哇哭。 沛言她娘举起笤帚的手又放了下来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还插在雪里的女儿说道:“把孩子拔出来啊!愣着干什么!”说罢也没有去抱女儿,就又转身回了屋继续做饭去了。 第5章 许书茗看着小脸冻得微红还乐呵呵的女儿,双手一摊开说道:“你瞅瞅,都怨你,爹被你娘训了吧?” “那。。。。。。爹你还玩么?” “这话问的,咱俩到底谁带谁玩。”许书茗把孩子抱出来搂怀里往屋里走,边走边贴他女儿耳边说道:“爹要是再带你玩一会儿呀,被插雪堆里的就该是爹啦。”说完还向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可娘刚才让你跪着呀。” “你个混蛋孩子,听人说话怎么只听一半呢,你病了你爹我才去跪着呢,你就不盼我点儿好么?”许书茗说话声音直接拔高了一度。 孩子她娘在厨房里听的真切,许书茗抱着孩子前脚一进门,孩儿她娘便来一句:“大小混蛋都过来洗洗手吧,待会儿吃饭了。” 不一会儿,饭菜出锅,许沛言还懂事的帮忙将腌咸菜从罐子里夹出来,放在小碟子里摆好,饭菜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人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粥,一碟子咸菜,唯一的荤菜只能算炒鸡蛋,被炒得碎碎的,这是怕孩子一点儿油水都吃不到熬不住。 吃饭时,夫妻俩不约而同的一人夹了一大筷子炒鸡蛋放在孩子碗里,三四岁的孩子并不会多想,开心地就着粥吃了,夫妻俩相视一笑,只可腌咸菜吃。 早饭后,夫妻俩带着孩子去邻镇卖手绢,那边生意总比自己这边要好些,手绢上的刺绣是夫妻俩人一起绣的,许书茗虽为男子,但胆大心细,妻子教了几天就会了,还大胆地研究出了新花样,但这个冬天很冷,没什么人非要为了手绢出来买东西,夫妻俩收摊的时候也没卖出几条。 正要收摊回家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争吵声,“打他!使劲儿打!这回看他还逃不逃了。”循着声音看去,一群官兵围着一男子拳打脚踢。谁也不敢上前帮忙,不一会儿,被打的那个男子就头破血流晕了,被那群官兵拖走了。 “惨啊,逃都逃不掉啊。”旁边一个老大爷轻叹道。 “大爷,打听一下,为什么那群官兵这么对待一手无寸铁之人啊,是犯了什么重罪吗?”许书茗有些同情地问。 “你不是这镇上的人吧,可得小心点儿啊,这镇上从前天就开始征兵,家中有年轻男子的,必须都去。”大爷又贴近许书茗说:“原本每家出一人便可,可家里有钱的,谁敢让自己家里人去送死啊,听说使了银子就不用去了,这不就变成没钱的家里男子都得去了吗,刚才那个,怕是刚从新兵营里逃出来的。” 村里的夜晚来的早,也静的快。沛言被哄睡了之后,沛言娘便和许书茗谈起了白天邻镇征兵的事儿。 “书茗,邻镇上有征兵的,说明咱们这儿可就快了,我可听说了,没人能拦住这帮怪物的,要是你去了出什么意外,你让我们娘俩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们也逃邻国去吧,这斌国目前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许书茗想起白天血淋淋的画面,许书茗捏着许沛言的小手,看着她睡得香甜的脸。到了亥时终于下了决定:“娘子,我们现在就简单收拾收拾,尽量少带东西,别让别人知道,传了出去可就逃不了。” 这次逃亡,能不能再回到这个家已经不好说了,许书茗总觉得这是最后一晚,很是舍不得。 沛言她娘轻轻推了推许沛言把她叫醒,沛言揉揉眼睛懵懂的问:“娘,我们要干什么?” 许书茗来不及解释,将最厚的棉衣直接裹在孩子身上一起抱在怀里推门而出,沛言娘简单收拾了细软背上就走。许书茗抱着孩子在前面跑,他娘子背着一小包行李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帮许书茗掖一掖棉衣怕孩子冻着。 烟岭村到晚上总是薄雾轻笼,一家人摸着黑马上要出了村口,却在拐弯处与趁夜抓人去从军的官兵碰了正着:“前方是什么人?不许动!”三个人被一群官兵围了起来,许书茗和妻子下意识将孩子护在中间,为首的那个命人拿着火把朝近照了照许书茗的脸:“是烟岭村的吧,大半夜的去哪?想逃么?来人!将人带走!” “沛言!娘子!”许书茗两只胳膊被紧紧绑起来却顾不得疼了,一心只喊着妻儿。 一群人准备架着许书茗要走,他妻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拽着许书茗喊道:“官爷,求您了,放过我家男人吧,您看他这样子瘦小枯干的,就不是打仗的料啊。” 为首的那人甩开沛言娘说:“说别的没用,到战场上不行就得死,主要看人造化。” 若说别的战场看人造化没准可以,但面对一群怪物是没有意外的,那就是送死。除了许书茗,这群官兵还直接闯进村民的家,把年轻力壮的男子都从屋里拎了出来,随后伴随的就是妻儿老小的哭声。 “相公,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儿啊,我的儿啊,官爷,他还小啊呜呜呜” “娘——!村头的刘家还欠咱家钱你记得要!” 烟岭村一夜未静,狗叫声,哭喊声,呵斥声,村里好像被扫荡了一般。早晨太阳正常升起,但烟岭村已经没有了生气。 许书茗这群新兵刚入营两个月便被送上战场了,火攻在下大雪的天气下根本不占优势,这群新兵就像一层薄薄的挡板,只需用一点力就散了。 许书茗在战场上与一怪物正面相遇,那怪物浑身发绿,皮糙如树皮,吼声震天。许书茗要费劲的仰视才能看见怪物的脸。面对山一样地巨物没有凡人是不慌的,他用投石器慌乱得投出一火石,火石砸到怪物手臂上,只是有一点擦伤,但却反弹回来直直地砸到了许书茗。 雪又在下,冬天还是那么长。 许书茗再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冥界被审判的时候,判官看许书茗短暂的一生并无错处,准备放行让其投胎,但许书茗这会儿却反应过来了,根本不能接受自己与妻儿阴阳两隔的事实,他想跑,但并无用处,喝了固魂汤之人,一是回不到人间,二是抓起来非常好抓。 冥界的魂差都是有耐心的,当许书茗被第二十次抓回来的时候终于自暴自弃的大哭,在过去的两三个时辰里他只是在乱窜而已,根本找不到出口。 “判官大人,我还有妻儿尚在人间,我在家的时候日子就不好过,也不知现在她们娘俩是什么样了,我不投胎,我愿世世不入轮回,换她们娘俩能一世平安,求大人成全。” “那你可知你这生生世世是要待在什么地方吗?是极阴极寒之地,见不到一丝光亮的,如此,也不投胎吗?”什么样的人就会带出什么样的手下,魂差有耐心,判官更有耐心,他甚至会细细地讲解不入轮回之人所要遭什么罪。 “不投胎。”许书茗目光如炬,妻儿若能平安一世,没有什么能比这还值当的了。 “本官敬你是条汉子。”但判官只可决定人一世,若是生生世世的情况,判官也拿不准主意,最后许书茗的诉愿书被送到了呈书殿看冥帝的意见。 冥帝看着眼前的诉愿书微微皱眉:“怎么这种问题也来问我,这个口子是那么好开的么?这个生生世世不投胎,那个也生生世世不投胎,不如全都搬到苦寒地狱去吧,要我这个冥帝干什么!。” 柴微劝解道:“当初师父正是看判官大人怀有慈悲之心才将其留下的,有他在,冥界各个魂魄的怨气才变少的。” “你何时学会拿姐姐来压我?” “不是压您,是希望您理解判官大人。” 冥帝最后将诉愿书交由柴微手里说道:“告诉判官,以后不能灵魂要求什么,就答应什么,像什么样子。” “是。” 柴微退出呈书殿来到判魂司,将诉愿书交回判官手里说道:“判官大人,许书茗的要求不好答应,若他执意不肯投胎便先关着他。”柴微又凑近判官耳边小声说道:“不答应的原因还有一个,许书茗并不会是许家死的最后一个人。” “可他家一共就三口人啊。”判官拔高了声音,仿佛声音大就能否定了这个结果。但见柴微点点头不说话,只能感叹麻绳专挑细处断。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唠唠嗑的嘛? 说个一俩句也好(在线卑微求唠嗑) 第五章 斗兽的魄是从土里生出来的,就是这么的直接。生出来便遇草吃草,遇虫吃虫,等一点点长大后开始能吃兔子,狐狸,狼,最后能吃老虎。它长到几丈高的时候,它从体内散发的邪气最终将周围的生物都变得异常,植物能动,动物体型变得巨大,且变得面目全非,等周围一切都听令于它的时候,它引着一群怪物开始往北走,往斌国的皇宫走,魄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它,它的使命就是与皇宫里的某样东西或某个人相遇。 终于,斌国没人能阻挡得了这群怪物,它们直逼京城。京中火光冲天,吞噬着一切,大批的怪物涌入皇宫,黑压压一片,它们毫无组织的上房揭瓦,推墙放火。宫人四处逃窜,顿时喊声震天。而魄精准无误地找到了魂的位置,两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魄有了人的情感,魂有了人的意识。 第6章 “你。。。。。。找到她人了吗?”魂问着魄。 魄说:“没有,我忘了我来人间要干什么。你呢,你找到了么?” 魂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可能除了有副人的身体,什么都不记得了” 魄环顾了四周说:“我可能闯祸了,快回去吧。”魂瞧了瞧人群中的太后,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年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魂魄自愿合体终于变回了斗兽。 “我的皇儿!是我的皇儿么?”如今的太后本来被宫人护在中间,看见此景,哪里还顾上宫人阻拦,踉跄地停在斗兽面前,摸着几丈高的斗兽眼里充满了泪水,手在微微的发抖,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但不愿接受一瞬间的巨大变化。她好好的孩子怎么了。 斗兽的魂与太后相处这么些年,此时恢复神智,竟懂得这份难得的感情是亲情,它低头蹭了蹭太后的手,太后高兴的说不出话,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自己的孩子对自己的动作有了回应,斗兽围着她转了几圈就飞走了。 “皇儿你别走!你不要娘了么?”此时的她撕心裂肺地跪地哭喊,她只知道一群怪兽袭击皇宫,自己可能命丧于今,却想不到自己的孩子突然变成怪物走了,她做不做太后还有什么要紧,她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斗兽一走,其他怪物瞬间恢复原来面貌,皇宫里顿时一堆动物和植物,好几十颗参天古树有的压在屋顶上,有的直接倒在殿中。那狼追着宫人屁股后面跑,遇到明火又逃走了,野猪哼哧哼哧对着皇宫里的几匹马要去顶,象算是温顺点儿的,站在原地基本不乱动,剩下兔子啊,蛇啊,野狗啊的小动物更是数不过来。 本是要被屠戮干净的皇宫一瞬间变成了集市一样,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出闹剧。只有太后倒在地上望着斗兽飞走的方向发着呆。 “找到我姐了么?啊?”一声怒吼响彻冥界。 “没。。。。。。”一个回应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是从斗兽嘴里说出来的。 斗兽回到冥界后并没有马上找吕杉,而是在一处荒凉的地方徘徊想再回到太后身边,没等斗兽徘徊多久就被吕杉抓了个正着。 “你看看这斌国被你搅和成什么样子!当人儿子的感觉如何?舍不得就可以不回来了?你到底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冥帝将回来的斗兽拎到呈书殿外揪着它的耳朵训斥。斗兽夹着尾巴不敢多吱一声。“要是能找回来,我,柴微,冥后,哪个不能找,偏要你个畜生去找?”冥帝骂累了,喘口气喝口水又道:“你这祸闯得知不知道最后是我给你擦屁股?你看我活得很轻松是不是!啊?” 斗兽其实没想到自己去了人界会记忆全失,不但要找人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还让斌国的百姓死一大半。此时最好别吱声。 “君上,把斗兽关回十八层半就好,您身体要紧,别气坏了。”柴微怕气急的冥帝待会儿一口气上不来乱的可就不只是人界了。 “什么十八层半!十九层!给它压回十九层去!这回看他还往哪跑!”冥帝虽说这十几年没有插手,但他也不是不担心人界的死伤问题,毕竟他的职责在那。 “是!”斗兽最后被刻苦修炼归来的吕杉帯走了,当年被斗兽挠出血的仇今日可以一并报了。 斗兽将人间搅和得一团乱,其后续影响将会有十多年之久,斌国的主要劳动力都上了战场,若想恢复原来的状态就要等孩童长大成人。 冥帝需要负责人界的平衡,不可轻易让某个国家灭了,于是便给了斌国一个应允,会尽量多关照斌国的孩子,让他们至少能够成人。 “吕杉,我错了,待会儿你打我的时候轻点儿打。”斗兽看着眼前拿着八百斤重铁锤的吕杉瑟瑟发抖。 “你闯那么大的祸,冥帝不撕了你是念及你与冥帝姐姐有缘分,不然你还有命跟我来十九层?你这回就老老实实好好受罚,你要知道因为你的任性,人间将会有很多人要过苦日子。总该给他们一个公平的交代。” 太后没了孩子已经什么都不愿管了,有几位还算正直的大臣重新举荐新皇,这日子,没了谁都得往前过。 烟岭村自从上次被折腾一通,村里老弱病残只是在勉强度日,听说战争结束了,便盼着被抓走的壮丁能回来。奇迹倒也有,真回来了那么两三个人,他们与家人相拥而泣的同时也带来了坏消息,许多同村的人死在了战场上,其中就包括许书茗。 “沛言娘啊,其实自从男人们被抓走,我就做好心里准备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说话的是许家的邻居大姐,她丈夫也和许书茗一样,死于战争中。她一边扒拉着手里的黄豆一边劝着许沛言的娘,“可你看这俩孩子还小,咱女人要是再不坚强点儿,你让他们指望谁去。”邻居大姐指着在墙角玩的俩孩子,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许沛言。 沛言娘自从知道许书茗死了之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几天,随后就是麻木,不知道该干嘛。下午邻居大姐过来好心宽慰几句,沛言娘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她得培养孩子成人。 她去镇上给人染布,去饭馆子里给人刷盘子,晚上绣手绢等有空就去卖。一个人做了好几份工。可人身都是肉做的,这么折腾没出一年就病倒了。 许沛言知道母亲熬夜绣手绢,早上想让母亲多睡会儿,自己便学会了生火熬粥。等去叫母亲吃饭的时候,怎么叫都不醒。摸了摸母亲额头发现很烫。 “娘,我去找大夫来,你等会儿我。”沛言贴在母亲耳边知会一声,掖了掖被子就跑出去了。 村里好在有一位老大夫,姓吴,为人随和,村里人叫他吴老,孩子们也喜欢他,都叫他吴爷爷,村里人平时看病,有钱的就给几个铜子儿,没钱的给点儿吃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吴老见沛言自己一个人来找他,就知道沛言娘病得不会太轻,转身把屋里最好的药都带着就来到了许家。吴老进了门看看沛言娘的面色就知道这是积劳成疾,要想治就得多吃点儿好的多养多休息,可穷人家哪有那条件。 “沛言呀,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你母亲多在床上养养就好啦,这几包药你熬好了分三份,一天一份给你母亲喂下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来找吴爷爷。”吴老开了副补气活血的方子,交代了沛言几句,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吴爷爷,这是之前家里酿的酒,我和母亲都不会喝,给您了。”沛言知道家里没什么钱,拿来之前父亲酿的酒来作为答谢。 吴老怕孩子心理有负担,就乐呵呵的拿着了:“好孩子,爷爷走了,有事儿叫爷爷啊”。 “麻烦吴爷爷了。” 送走吴老,沛言将药熬好了先喂母亲喝了一份,到晚上,沛言娘醒了过来。只听厨房叮叮当当响,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环顾一周没看见许沛言就朝门口喊了一声。 “沛言——!” 厨房的声音突然小了,紧接着就是沛言小跑着,布鞋蹭地的声音。沛言的小脸蹭的黢黑,看见母亲醒了,憨憨地一笑:“娘,晚饭我弄好了,是邻居大娘给的玉米面,我蒸的饼子。” 沛言娘拉着许沛言的手,看见她手里被烫了好几个泡,心疼坏了,急着起来:“娘已经好了,你别弄了。” 许沛言按着母亲不让她起来:“吴爷爷说你要多在床上养着,别起来,我什么都会。” 沛言娘哪里放心让这么大点儿孩子干活儿,起来喝点儿水缓了缓,执意跟孩子一起去厨房端来饭菜吃。 许沛言本以为母亲吃完药便会好,但身子不是一日拖垮的,当然也不是一日就能养好的,再加上家里没收入,也没什么吃的,三份药下去就再也没什么能支撑身子的了。 一个雨夜,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沛言娘躺在床上感觉胸口闷,许沛言就将窗户开了一点点,外面的草香和一点温润的潮湿顺着窗子进来,驱走了屋子的闷,沛言娘拉着孩子的手,又摸摸孩子的小脸儿道:“沛言,如果说,娘有一天离开你,你会勇敢的自己生活吗?” 沛言知道父亲已经回不来了,又感受到母亲的身体很虚弱,她这个年纪,已经懂得了什么是死亡,懂得亲人离别的痛苦。许沛言没说话,钻进母亲的怀里,搂着母亲。过了一会儿,闷闷地说:“娘去哪,我就去哪。”可她娘却听不见了。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冥帝听着雨声睡不着,就来到了判魂司,正巧赶上沛言娘在听审。判官刚要拜见冥帝,冥帝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就在一旁坐下了。 “下站者可是杨听蕊?” “。。。。。。”判官的询问得来的是一阵无声。 “来者可是杨听蕊?”判官耐心地又问一遍。 这回沛言娘可听清了,多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女人这一生,明明有名有姓的,偏偏婚后就都变了,自家爷们叫自己娘子,有了孩子之后就变成了孩儿他娘,邻居也是称呼谁谁娘,从她成婚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唤她本名,但没想到是在这种情行下。 第7章 民间有说:黑白无常叫你名字的时候,你若应了,魂魄就跟着走,永远回不来了。坐在高堂上的这人也是地府的,是不是也不该应答。她闭紧了嘴和眼睛不敢回应,只要不回答,我就还能回到孩子身边,杨听蕊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判官自然知道杨听蕊想的是什么,便说道:“你喝过固魂汤了,即使不吱声也回不去了。”见她还是不说话就把不肯投胎的许书茗放了出来。 杨听蕊一见到死去的丈夫,有还能再见一面的高兴,也有自己回不去的难受,终于张口说了话:“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娘子,家里发生什么了?你来了孩子可怎么办?”许书茗看到自家娘子来这地方哪里高兴得起来。 “你个不争气的,你早早就死了的还有脸来问我,死不死是我能控制得住的?我哪里知道孩子怎么办?”杨听蕊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担心着孩子,抱着许书茗崩溃大哭。 许书茗抱着杨听蕊转过头来说道:“大人!我知道您是个心肠好的,求您,哪怕我们夫妻俩放回一个也好啊,孩子太小了,她一个人怎么活啊。”许书茗跪在地上邦邦磕响头,额头磕得全是血。 判官心软瞅了瞅冥帝不敢说话,冥帝端起旁边的茶低头吹了吹,那茶放了半个时辰了,早就不烫了。 第六章 小雨一直下着,许沛言听着雨声,在母亲怀里睡得很安稳。可后半夜的时候,许沛言想起来喝水,却发觉母亲将她箍在怀里一动不动,身上甚至有些发硬,挣脱都无法挣脱。沛言离母亲心脏极近,却感受不到心跳,连母亲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许沛言顿时慌了,风顺着窗户带来了下半夜的寒冷,许沛言打了个寒颤。沛言小声试探性地呼唤着母亲,这时正巧赶上一个闪电,光照到了杨听蕊的脸上,很惨白,和以前在村后那条河里捞上来的浮尸一样白。随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也伴随着许沛言一声哭喊:“娘——!” 冥帝刚把一口冷茶咽下去,判魂司便传来孩童的一声呼唤,听的人揪心,这一声娘对于杨听蕊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是沛言!是我的孩子!”众人只看见杨听蕊的灵魂站起来后悠地一下就回到人界了。 判官惊讶到站起来,冥帝更是顾不得形象地将茶杯直接打翻到地上。上一次灵魂直接回到人界是什么时候,那还是姐姐当时想让柴微回人间报仇出一口恶气,直接将柴微的灵魂推了回去。 那这一回呢?是什么力量居然能抗衡冥帝? “君上,我这就跟过去看看。”柴微作为当年的当事人对此情此景再熟悉不过了,柴微急于求证原因,她甚至想,难道师父活过来了? “我媳妇儿不是故意跑的,求大人别难为她!”许书茗看着媳妇突然消失,柴微要追出去,已经懵了,不知道应该求谁,只知道在殿内,满地地磕头,甚是可怜。 杨听蕊的灵魂被孩子的哭喊声拽了回来,立刻倒吸了一口人间气,顿时脸上有了血气。见怀里的孩子还在哭,杨听蕊轻轻哄着她:“做噩梦了吧?娘在,沛言快睡吧。”由于屋子里一直是黑的,许沛言又听见母亲的声音,安下心来,被母亲轻声哼唱哄着入睡,也分不清刚刚母亲脸色惨白是真是假。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心事儿少,很快又重新进入梦乡。 等许沛言入睡后,一直站在门外的柴微才走了进来,而冥帝也少有的来了人间。 杨听蕊在黑暗中听到有脚步声,回过头来借着外面的闪电光才看见跟过来的俩人,她的灵魂刚回来,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而这一瞬间即使是梦也醒了,这俩人在夜里被称为行走在人间的鬼一点儿也不过分,论谁遇见了都会被吓一跳。杨听蕊连忙下床跪在地上求冥帝放过孩子,孩子什么也没干。 冥帝摆了摆手道:“孩子当然是无辜的,我只是好奇来看看,是什么力量居然能从我手中夺人。” 冥帝边小声说话边慢慢走到床边看着许沛言,他震惊于这孩子从某种角度看非常像他那早已魂飞魄散的姐姐。但若真是姐姐转世投胎而归,为何感受不到一丝相近的灵力。他回去得查查生死薄了。 “太奇怪了,她到底为何能使出那样的力量?”孩童的脸总是肉嘟嘟的,他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许沛言的脸,孩子马上打了个寒颤,冥帝即刻收回了手。他这几百年没见过光,整个人都是不健康的白,身子更是冷,天帝曾形容他越来越像个吊死鬼。 而柴微不光奇怪这孩子的力量和长相,她更诧异的是这孩子给自己一种曾经相依为命,彼此只有对方了的感觉。 杨听蕊眼睁睁看着冥帝的动作,以杨听蕊的角度来看,就是一个随时能要人命的屠夫在碰一个待宰的小羊,她作为母亲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吓的腿软站不起来。 刚刚冥帝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都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凉气,她这死过的人未经允许从冥界直接回来了,等于打冥帝脸一样,谁知道冥帝是否真的不计较,便赶忙解释:“大人,我只是隐约听见孩子叫了我一声,我心里一急,等再缓过神来就已经回来了。您别为难孩子,都怨我,我不该不听您的。” 冥帝心里清楚凡人哪有不怕他的,干脆直接挑明来意:“我本意也是要放你们夫妻其中一人回来的,既然你都回来了,那就陪着孩子好好长大吧。” “什么?”杨听蕊哪里会相信冥帝能直接放她回来,听到这个消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家的悲剧说到底是斗兽引起的,冥界若想把看管妖兽的事情负责到底,那冥界对于许家的事情就有着间接的责任,冥帝也算是为了补偿。 “不过你只能陪孩子到十六岁,毕竟你是在向冥界借命,待时机一到,你必须离开她。”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杨听蕊本来是一点希望都不抱有的,现在反而能陪孩子长大,别提有多开心了。 杨听蕊能直接从冥界返回来,除了是对孩子强烈的思念,还有一点是这孩子既然能从自己手里将人喊回来,不管是否与姐姐转世有关,多多少少都意味着这孩子有点儿灵气。 冥帝又补充一句:“这孩子与仙道有缘,我便给这孩子一个恩赐吧。无人探,是东面一座仙山,那里有一位不急上仙愿意收徒教习仙术,若这孩子有造化学有所成,将来成为守护三界的助力也是一桩好事。你明天便领着孩子上路吧,今后具体事宜便问这位穿白衣服的姑娘吧。”冥帝所指的是柴微,并给了杨听蕊一份羊皮地图:“按上面的指示走,只不过路途艰难,能不能走到无人探全看你和这孩子的命了。” 杨听蕊万般感谢,若孩子能在仙人的门下好好长大,那到时,她走了也放心了。 杨听蕊带着孩子第二天就出发了,留给她们母女在一起的时间开始倒数了。 冥帝和柴微返回去的时候,柴微问道:“君上,无人探虽说广收仙徒,但仙徒本身也得是神仙之后,没有凡人的,不急上仙能愿意收吗?” “这事儿我都答应人家了,就由不得她同不同意。况且你瞧瞧她收徒的路数,凡人不要,只要天生自带仙骨的。带仙骨的用得着她教?装得什么样,我让这孩子去是给她面子!不同意我就来硬的。” “君上,来不来硬的另说,您可得保证许沛言好不容易到了之后能进门啊,去无人探这一路对于肉体凡胎来说相当于扒一层皮一样,别人家好不容易到了无人探,不急上仙她不收。” “哦对,微儿啊,那得麻烦你走一趟无人探了,我还没跟不急打好招呼,你得去只会一声。”冥帝歉意地笑笑但没有走心。 “这遭人嫌的事儿为什么要我来干啊?”柴微自然是不乐意去干这容易吃闭门羹的事儿。 “难道要本帝君亲自去么?”冥帝挑一挑眉甩下这一句话就溜了。 这三界没有我得散!柴微忍忍就转道去了无人探。 穿过一层层大雾终于来到目的地。沿着长了绿苔的石阶向上,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峭壁,风从峭壁之间呼呼刮过,带有湿漉漉的雾气。 柴微裹了裹外袍继续走,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见到了山门,挂了蜘蛛网的牌匾上写了三个大字:无人探。 山门没有任何结界阻挡,柴微早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无人探本是人多,按理说她在山下就会看见小徒弟练功的,而且牌匾上的蜘蛛网说明已经好久没人来打扫了。柴微再往里走也不见众徒练习仙术的场面。 柴微觉得无人探可能已经没人了。她进入各个房间探寻了一番,书和桌椅摆放都是好好的,并无打斗的痕迹。茶具上落了灰,已是许久不住人的样子。 无人探的风景极好,在这儿不急不慢的转悠几圈心情都好了。柴微转了许久在一间书房外听见了笔落地的声音,隐去身形和声音贴近门一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此人并非无人探之人,是天界记录法器的记录官,听命于天帝,名唤凌看石。 第8章 凌看石正在房里写着什么,柴微推门而入的时候吓了一跳。 “什么人!”凌看石在此多日,从没想到还有冥界之人到访,一点防备都没有。 “是我,柴微,你怎么能这么放松警惕呢,看石?” “微微!你怎么来这无人探了?”凌看石见来人是熟人后便笑脸相迎。 柴微言简意赅说:“冥帝托我来跟不急上仙知会一下,冥帝想推荐一凡界的孩子前来拜师学艺。” “诶唷!那可得跟那孩子好好解释一下了,不急上仙她上月培养完最后一批徒弟,便去云游了。她拜托我来查看一下无人探的法器,记录在册,怕丢了。何时回来并没有说,关键我看不急上仙那样是不打算收徒了。” “冥帝还说呢,不急上仙要是不收就来硬的。”柴微与凌看石双双入座,柴微拄着下巴思忖着。 “哈哈哈哈,这回别说什么硬不硬的了,连人影都找不着了。”凌看石生性好脾气,总是乐呵呵的。 “看石,你也别笑了,帮着想想办法吧,已经答应那孩子了,这可不好改啊!” “嗯。。。。。。那就只有再找一位师父和一堆徒弟装装样子了,你们冥界真会往自己身上揽活,怎么办到的越忙活儿越多的啊?” 柴微看她一身轻松说道:“你也别打趣我了,这找徒弟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你碰上我了算你倒霉,回头我拜托一下天帝,你就先别忙记法器的事儿了。”柴微撂下话就准备撤。 “诶诶~我答应你了么你就跑,你可真会分配活儿,让我找人装徒弟?谁的日子不过得好好的,凭什么跑来当徒弟啊?我去哪找一堆闲人?”凌看石抓着柴微不让她跑。 柴微嘿嘿一笑:“冥界对斌国的事情需要负责,若谁能帮忙,给他算一份功德,账就算在冥帝头上吧。” 功德对于神或修仙者来说,积攒到一定程度可以长修为,挡雷劫,渡命的,算是比较珍贵。 凌看石:“你和我说实话,那孩子什么来头,竟需要这么费周章来成全她?” “不瞒你说,昨晚我见那孩子一面,从某种角度瞧,很像我师父,我们君上可上心了些。” “像你师父啊!那可真是难得,见了这孩子,冥帝心情能好些了吧?” “只是长得像,感受不到相同的灵力,谁知道长大后什么样呢?不过对于君上来说,以后的日子算是有盼头了吧。” 二人陷入回忆沉默一阵无话可说了,准备告辞的时候柴微说:“看石,你先忙你的,等我告知君上无人探黄铺了后,再想办法吧。” “不急上仙要是知道你说无人探黄铺了的话肯定会跟你急的哈哈。” 凌看石将柴微送到山门后,二人各自分别。 第七章 呈书殿此时并不忙,冥帝将姐姐的画像拿出来反复端详,昨夜从许家回来后就一直很兴奋,多年的阴霾好像都散了。许沛言虽然和姐姐长得并不一样,生死薄上也只显示为许书茗与杨听蕊之女,就再无其它记录,但有那么几分神韵就很不错了。这会不会是姐姐冥冥中给自己留的一丝念想呢,无论如何,冥帝都希望这孩子能好好地长大。 柴微赶回来的时候正瞧见冥帝嘴角上扬,又看见桌子上摆了一幅师父的画像,心下了然。“君上,那孩子虽然有些师父的神韵,但终究是谁也不可替代谁,您即使再思念师父,也不能找一替身,这对那孩子也不公平啊。” 冥帝摩挲着画像并未抬头:“说什么傻话,那种缺德事儿我怎么能干,姐姐知道了,不会原谅我的。只不过与这孩子一见面,真的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可能是缘分吧。对了,不急怎么说?” “无人探只有凌看石一人在那。” “嗯?她怎么在那?” “看石同我说她在那记录无人探的法器,防止丢失,不急上仙遣散了仙徒去云游了,看起来暂时应该不会回来了。” “怪不得二姐同我说不急要去别处散散心,不收徒了呢,我当时还没信。” “您倒是信一下啊!天帝她还能骗您不成?”柴微听到冥帝理所当然地说出如此神经大条样子的话,气得想吐血。 “哎~这回我不就信了么!” “您不觉得有些晚了吗?”柴微叹了口气,没一个省心的。又继续补充道:“看石倒是帮忙出了个主意,找一人代替不急上仙当师父,再找人当仙徒装装样子。” “哪有人有闲心去装假徒弟啊?”冥帝提出和凌看石一样的问题。 “若有愿意帮忙的,可记功德,总有愿意的。” “啊~谁能那么大方给人功德啊?”冥帝挑了挑眉。 柴微作了个揖道:“上天入地,没有谁的功德有您大了。” “。。。。。。算了,谁让本君有守护三界的重任呢,把消息散出去,有愿意当一阵子仙徒的,各记五十功德。” 五十功德!谁不眼馋?“君上,其实我也是可以装一装仙徒的。”柴微贴心的给冥帝倒了杯热茶,讨好地说。 “你是没机会了,还差个师父呢,微儿你去替代不急好了。” 柴微听到此话撂下茶壶便跑,被冥帝一手抓了回来:“跑什么啊,不急当人家师父的时候总说被一群弟子围着请教的时候特别自豪呢,你也去享受享受这氛围。” “君上,那杨听蕊可是见过我们俩长什么样的,我去代替不急上仙就得变换成她的样子,我可不干。” “不急长得又不丑,还能委屈到你了?” “我是怕不急上仙她娘,要是知道我假扮她的宝贝女儿,回头非得淹死我。” 冥帝想起来不急上仙的娘,湖川上神,那是个极惯着孩子的。当初姐姐和不急有些小摩擦的时候,说到底,无非就是嫂子与小姑子之间绊绊嘴,偏偏湖川上神要来管一管,把事情闹僵。从那之后,冥帝能躲着不见这个绕个弯的长辈就不见。 想起湖川上神的模样,连冥帝都有些发怵:“算了,那就别变了,到时候直接告知一下杨听蕊原因,你教习仙术可比不急认真多了,她不会觉得被骗了的。” 柴微觉得这样才勉强可以接受:“那我便请看石帮忙找人当徒弟了。” “去吧,若有别的难处回来告诉我。” “是。”柴微领命,冥帝又继续回去看画像了。 柴微返回无人探的时候,凌看石刚准备收拾一下回天庭汇报,柴微便顺道与凌看石去了趟天庭,拜见了天帝。 天帝正写着什么,见是柴微来了,便停下笔问柴微关于冥帝的情况:“你们君上最近还好吗?” “回禀殿下,我正是来说此事。冥帝因处理斌国事务遇见一凡间女孩,有些像我师父,冥帝便想让其去无人探学习仙术,希望今后为三界添一助力。” “但无人探早就没人了,你们冥帝不知道,因为他压根没信我的话,所以现在没法交代了?”天帝没等柴微说完,便把剩下的话说完了,说完还半开玩笑的说:“微儿啊,有这样的主子你会不会感觉心累啊,要不跟我干吧?” 柴微干咳两下笑了笑:“君上他最近属实忙了些,所以请天帝准许看石帮忙寻找合适之人,充当无人探的众位仙徒。” “能找到合适的就好啊,随你们君上高兴吧,可别让他再闹腾了。”天帝挥挥手示意可以退下了。 凌看石在旁边待半天也没人理她,却在一问一答中直接把她安排了,忍不住问了柴微一句:“你还真不客气,真让我去找啊?” 柴微告别天帝,边拽着凌看石边往外走:“看石呀,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我能给你添麻烦吗?我早就想好了,你平时整理法器有不常用的会借给妖界,自然在妖界是好说话的。你同他们说说,有急着长修为的,化为人形有阻碍的,都可以来,妖界的小妖们定是有不少需要这次机会的。” 凌看石将胳膊抽了回来说到:“用我与妖界的交情去完成你的任务,你回头给我点儿什么报酬呀?” 柴微眨眨眼睛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谁要你了啊?”凌看石转头就走。 柴微拦住凌看石:“我的好姐妹呀,那孩子的父母是因为斗兽死的,我是有责任补偿的,你帮我一次,回头我请你喝酒。” “什么酒?”提到酒,凌看石的警惕性高了些。 “孟婆汤酒。。。。。。”这回凌看石直接隐去身形,连抓都抓不到了。 几百年前,柴微用孟婆汤作引酿了一坛酒请凌看石喝。酒坛一开,香气扑鼻,浅尝一口,醇厚回甘,当真是好酒。凌看石没舍得喝,一直珍藏。 有一年中秋佳节,闲来无事,才把酒拿出来一饮而尽,喝完便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落入凡间,抓住一人想问路,正巧那人是当年历劫的柴微,看柴微长得好看,偏要跟人家回家。柴微本是要历情劫的,结果全被凌看石给挡了,导致情劫还没完成就结束了,后来柴微将事情与恢复记忆的凌看石一说,凌看石羞得脸通红,有很长时间都是避开与柴微见面。 第9章 偶然见了面,柴微难免要逗弄她一番:“诶哟~这不是说要娶的人嘛?何时下聘礼呀?” 每当这时,凌看石就回一句:“我那是喝得眼花了才看上你。” 凌看石虽然面儿上爱搭不理的,但玩笑归玩笑,为朋友办事从来都是两肋插刀的。她飞越崇山峻岭,来到一处山坳,此处树木丛生,水草丰茂。凌看石环顾四周,看没有旁人,才从发髻上摘下一檀木梅花紫珠簪,在空中一划,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空中好似被撕了个口子,足以钻进一个人。 还没等凌看石钻进去,就听对面的谁大喊一声:“诶呀,你长眼睛没啊,踩我尾巴了!”一人身兔尾的小妖趴在地上捂着尾巴喊疼。 “你都化为人形了还趴在地上就怪不得别的妖踩你。”另一灰羽鸟头人腿的妖更是嚣张,连道歉都不提一句。 “怎么,你长双腿你就了不起么,我都化为人形了我说什么了么?” “连站都不会站顶个什么。。。。。。” 没等那鸟头妖说完,就被钻进来的凌看石打断了:“婉婉的尾巴怎么啦?那么短居然被踩了?” “看石姐姐你也欺负我,谁说兔子的尾巴短了!”姜婉看来人是熟人伸手又揪了揪自己的尾巴表示并不短。 凌看石走过去架着姜婉的胳膊将她扶起来,边扶着边说道:“你尾巴是不短,但你志气短,都几年啦,还不勤加练习走路?”又转过头来对旁边的鸟头妖说道:“方思缠你也是,没有人的脑子就不会道歉吗?” “看石姐姐我错了。”叫方思缠的小妖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跟我说什么?跟姜婉说。” “算了看石姐姐,鸟嘴里吐不出象牙,别指望他会道歉!”姜婉气鼓鼓的,看起来压根不打算原谅鸟妖。 “你们大王呢,我找她有事,劳烦带个路吧。”凌看石没时间去当和事佬,眼下找妖界的王才是正事。 “我们大王在洞府里呢,我带你去吧姐姐。” 姜婉在凌看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带路,但也不耽误她与方思缠斗嘴,气得方思缠的灰色羽毛刷刷掉。 妖界的地盘算是大的,广袤无垠的草原和古木参天的森林都是他们的地盘。去往洞府的路上,成群结队的鸟有天上飞的,还有像方思缠这种能在地上跑的。 凌看石第一次来妖界看到鸟身人腿的方思缠,呆愣了半天又笑出了声来。妖界的奇花异草也是数不胜数,这也是凌看石经常到访的原因,她对稀有的东西都感兴趣。而且妖的思维单纯,大部分性格耿直,相处起来随性,与凌看石混熟了后都争着愿意给她介绍妖界新发生的事儿,比如新长了种没见过的植物,哪只妖又变出胳膊腿。 三人吵吵闹闹的就来到了洞府,还没等进去,凌看石的眼前一黑,一个什么毛乎乎的东西就糊住了她的脸。 第八章 “你个没良心的,你就不想我嘛?居然五天才来!”一个穿着银灰底儿黑色条纹虎皮大氅的女子从洞府里冲出来抱住了凌看石并热情的脸贴脸,还使劲儿蹭了蹭。 凌看石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那女子从身上扒下来:“代恩啊,倒也不必每次都这么热情,让柴微知道了我没法交代啊。” “我可去你的吧,你俩来真的?”说话女子便是妖界之王,陆代恩。天地混乱之时便由老虎幻化成人形,经过千年历练,早已是万妖中地位最崇高的。她性格开朗大方,心事兜不住:“柴微就因为你捣乱,情劫现在还没历完呢,你说说你,失忆了都不忘找个美人来贴贴,怎么不多找我贴一贴呢?” “你。。。。。。你身上太热了。” “柴微身上不热嘛!那冥界到处都是狱火都烤人,你就是厌弃我了。”陆代恩说完假兮兮地擦眼泪。 “行了哈哈,别闹了,我这回给你带了好东西。”凌看石边从衣袖中拿出一唢呐,边同着陆代恩往洞府里走去,方思缠和姜婉告辞退去。 “干什么?你改行了?你在上面办白事儿把人送走,柴微在底下再把人接过去,真是好配合啊!”陆代恩皮得很,在凌看石面前管不住嘴。 “你住嘴安静会儿,这可是当年大战时,极善乐器的伶伦上神使用的,当年用它传递消息可是立了大功了,现在不打仗了,闲置在我这儿,可以借用给你。” “啊?我用它干嘛?”陆代恩回到洞府内,懒洋洋地在床上窝着,打了个哈气,话都懒得说了,这会儿是真的安静了。 凌看石也窝在一边,享受着洞中的凉风习习:“你上次说总有小妖不听你的话,偷偷跑到人间却意识不到危险,有的甚至丢了性命,你让人传递危险信息都来不及,用这儿唢呐可就方便多了,多远都能听见的。” 陆代恩一听此法器是益于妖族兴盛的,翻过身含情脉脉的看着凌看石说道:“姐妹你真是有心了,如此大恩大德我陆某人今后必报!” “也别今后了,今天就赶紧报了吧。”凌看石便把来由去脉说了出来。 “神似柴微师父?这难得是难得,但终究不是啊,你们为个孩子费这么大周章至于吗?”陆代恩发出了和当初凌看石一样地疑问。 “还不是因为斗兽导致人家家破人亡的吗,柴微心里是有愧的。” “这灵魂吏让她当的,真是劳心劳力的。”陆代恩叹口气坐起了身子说道:“我这当然有小妖需要功德的,只不过要想装仙徒还是有点儿问题的,我叫过来你看看。”说完,陆代恩也没喊谁,直接拿起唢呐吹了起来。 “你上手还真是快啊。”凌看石表示赞赏。 不一会儿就从外面吵吵嚷嚷的进来一群不明生物。 “大王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儿啊?” “大王我今天变出来条人腿,但另一只我不会变。” “诶?这不凌姐姐嘛?你带什么好东西啦,是刚刚大王吹的那个东西嘛?” “凌姐姐,南边新长出来个奇怪的草,特别臭,你去闻闻不?” “你就不能让我闻点儿好的么?”凌看石也忍不住插了一嘴。 “都给我安静!你们吵不吵啊?”陆代恩其实看到这群小妖就头疼,她气得喊了一嗓子。周围立刻静了不少,但也有妖控制不住自己:“我觉得还行啊,平时不也这么吵吗?” “野鸡你出去安静会儿。”陆代恩朝洞口指了指。 “好嘞!”野鸡妖拖着长长的尾巴扑棱几下,撞了好几次墙,终于出去了。 洞府内彻底消停的时候,陆代恩终于有机会说了凌看石的来意。说完洞内又开始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停。 “大王,去无人探的话晚上还回来吗?” “不用。” “大王,谁当师父啊。” “冥界的柴大人。” “大王,无人探管吃的吗?” “自己做。。。。。。” “大王,功德能换好吃的么?” “不能!那是助你们增修为的!” “大王,我。。。。。。” “听你们凌姐姐安排吧。”陆代恩跟凌看石交代这些妖随便挑,自己化为原形就跑了,毕竟四条腿跑的快。 留下凌看石和一群小妖面面相觑,凌看石看了一眼,大概三十来个小妖,有的变出了胳膊腿,有的只有脑袋变出来了,总之奇形怪状。没办法,要说三界之内的闲散人员,也就妖界的最合适了。 “你们回去简单收拾收拾,明早跟我一起去无人探吧。具体细节还需柴大人与你们交代。”凌看石刚一说完,小妖们便欢呼一声:“呜呼~可以出去玩喽!”一呼啦地全跑了。 “我不是带你们去玩的!”可惜没妖听见了。留下凌看石在洞内感受凉风呼呼吹。 待凌看石领着一群小妖在无人探与柴微聚合的时候,柴微看到这乱七八糟的场面也是惊讶的不知说什么。柴微知道没得选,找妖来当徒弟的主意毕竟是自己出的,便长袖一挥,每人五十功德就分了出去。 一时间三十来个妖都变成了人正常的样子。 “诶?我另一条腿长出来了!” “我脑袋长得真好看诶~” “我变成人啦,我得回去告诉我爹娘一下。”刚要跑就被柴微一把抓住拎了回来。 柴微板住了脸转身对所有小妖说道:“我是冥界的令魂主吏柴微,经由冥帝以及你们大王同意,现通知你们,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无人探仙徒,我便是你们师父,你们收了五十功德,便要听从我的命令,若有不从者,现在交出五十功德,还可以回到妖界,若是仍愿留下来,可不准坏事。”小妖们这会儿也不闹了,全部点头答应,抖如筛糠。 冥界之人若是板起脸来当真是吓人,与柴微相识之人了解她什么样,但若没见过的,是真的害怕,一群小妖在妖界被陆代恩保护得很好,没见过什么外人,如今看到柴微板起脸来,都蔫了。 凌看石凑近柴微耳边小声说道:“还得是你,我这一路上被他们吵得头都疼了,你能压住他们,我就放心了。” 第10章 柴微转身让凌看石放心,并千恩万谢了一番:“回头一定请你喝酒哈。” “算了算了,咱俩谁跟谁,不喝酒了。”凌看石忙不迭地跑了。 “你说你怕个啥,大不了咱俩再续前缘嘛~”柴微目送凌看石离开后,正式当上了无人探的主人。 柴微给小妖们暂时安排了职责,便回冥界向冥帝汇报。回冥界的路上,柴微在空中放慢了速度,以前没有好好观察过周围环境,这么一瞧才发觉,无人探这名儿可不是白起的。整个无人探在群山之间,与外界相通的路只有山门这边,山门的石阶对于凡人来说,很是陡峭,上台阶需手脚并用。出了山门便是大雾一片,看不清路,若不是熟悉的人不知道要绕多少圈,再离无人探远些的地方就是各个凶险之处。所以与其说“无人探”是没人来探访倒不如说根本没人能到这儿。柴微也担心,当初让许沛言来拜师虽是好意,但这一路的艰险真的有必要让一个孩子来经历吗? 作者有话说: 无人探总算安排差不多啦。 第九章 柴微到达呈书殿的时候,冥帝此时正在看一副巨画,此画能动,画中正是杨听蕊和许沛言母女二人,柴微来到冥帝身边说道:“无人探已经安排好了,君上不用担心。” 冥帝眉头紧蹙说道:“你们办事我放心,但这母女俩。。。。。。我现在有些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否是对的。” 杨听蕊在冥帝的指引下,和孩子沿着羊皮地图所指路线走,如今已经到了邻国的笑迎镇,此镇对外有着民风淳朴的美誉,杨听蕊母女到的时候已经饿了两天了,终于能在镇上讨要些吃食。 杨听蕊抱着孩子来到一处酒馆门前,看到里面客人穿着光鲜亮丽,而自己和孩子一路风尘仆仆,全然是脏兮兮的样子,犹豫不敢上前,她以前日子过得虽苦,但也从来没有张嘴向人讨要的时候,一时张不开嘴,在酒馆门前转了半天也不进去。 店中老板本在招呼客人,看见门口一妇人抱着孩子在门前晃,孩子的状态也不太好,店里的客人有时不时向外张望的。 老板便出来询问:“这位大嫂啊,这孩子是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到的?” 杨听蕊没想到老板能主动出来询问,赶紧抓住机会说:“这位大哥,我和孩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求给些吃食,我能干活,洗涮和针线活儿我都会,让我们娘俩吃点儿东西就好。”杨听蕊一边说着一边给老板鞠躬,脸上是不自然的红。那是许沛言第一次从母亲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她不知道为什么。 老板余光处发觉店内仍然有客人好奇向这边张望,就大声向店里喊了一句:“豆子!来只烧鸡和两碗饭,再来点儿酱牛肉和炖豆腐给这位大嫂和孩子吃!” “好嘞张叔!”里面一半大的孩子回应着。 “不用不用,老板,我给不起这些饭菜钱的,做工我也还不起的。”杨听蕊听见这些菜名连连拒绝,她不敢想自己和孩子还能吃上这些。 “没事儿没事儿,就当我请大嫂和孩子吃饭了。”老板将杨听蕊母女热情地迎进了店中。店中的客人连连叫好。 “老板好人呐。” “老板大气,以后我还来这儿吃饭。” “对对对!我也来!”客人当中甚至有鼓掌的。 老板向客人招手哈哈乐,杨听蕊一边向大家弯着腰鞠躬一边在老板的指引下,在一个桌子前坐下了,她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老板让杨听蕊稍等一会儿,自己转身继续招呼别的客人,别的客人也热情的回应着老板:“老板心肠真好,这些菜不少钱呢。” “您说哪里话,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呢,我看这母女怪可怜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呗。” “老板以后生意肯定红火。” “借您吉言啦哈哈哈。” 一时间店中其乐融融,只有杨听蕊如坐针毡,后背也仿佛让汗水浸湿了。等饭菜全上来的时候,她给许沛言盛了点儿炖豆腐,酱牛肉和烧鸡没让孩子动。一旁有客人好打听,问杨听蕊家住哪,要去哪。 杨听蕊不知带孩子拜入仙门的事儿能不能说,便小声模糊地回一句:“家住邻镇的。家里没粮了,来投奔亲戚的。”客人见打听不出啥乐子,就不再瞧她们了。 等许沛言将饭吃完的时候,杨听蕊趁没人注意她,她将牛肉和烧鸡原封不动地给老板端了回去:“谢谢老板,只是这菜太贵,我还不起的,饭和炖豆腐的钱请让我给店里打工还吧。” 老板瞅了瞅杨听蕊,又瞧了瞧周围,见客人这会儿都顾着吃,便将两盘子菜收了回去,小声跟豆子嘱咐了一句,一歪头就让杨听蕊跟豆子走。 豆子将母女俩引到后厨,指着装了四盆子的盘子筷子说:“这些刷完,再打两缸水,今天的活儿就算完成了。”说完豆子就又回去了。 “谢谢,麻烦了。”杨听蕊向着豆子离开的方向又是鞠了一躬,许沛言今天已经看到母亲这样卑微的弯腰好多次了,她有些理解了这似乎是窘迫尴尬。 杨听蕊带着许沛言开始忙活了起来,杨听蕊刷着碗和盘子,许沛言帮忙刷着筷子。母女俩在后厨反而轻松了下来。 等最后一缸水被打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杨听蕊本想问问老板可不可以留住一晚,但豆子告知她老板已经休息了,于是杨听蕊便抱着孩子在柴房凑合了一宿。等第二天一早杨听蕊就带着孩子准备告别老板,老板让豆子拦住了母女俩的去路:“大嫂啊,昨晚你俩睡柴房的账就不算了么?” 杨听蕊一时语塞,她想不到住柴房的账也会被算。但毕竟老板给了她娘俩一碗饭,算是恩人,杨听蕊便恭敬地回到:“是我想的不周到,不知店里还有什么是我能干的?” “也不为难你,你今天去招呼客人吧。客人要什么你跟后厨说一声就成。” 杨听蕊一听倒是没什么难度,便连连感激欣然同意了。 等店里开门之后,陆续进来的客人似乎比昨日还多,有的甚至昨天也来过:“老板啊,我昨日回去后同我这同乡说了这儿的老板大气,有怜悯之心,正好我这同乡也不知道吃点儿啥,干脆就带他来你这儿了哈哈。” “诶呦~那可真是谢谢您夸赞了,二位想吃点儿什么?”老板一边招呼着一边让杨听蕊也过来。 “哎?这不昨天那大嫂吗?怎么还没投奔亲戚去么?” 老板回道:“嗐~大嫂说一点儿钱也没有,啥也不带去亲戚家也不好,所以我建议大嫂在我这儿干点儿简单活儿,赚一点儿再走嘛。”杨听蕊还是觉得毕竟是恩人,便不好说什么,就点点头,稍稍配合笑了笑。 那客人一拍桌子:“这样的老板不发财那谁发财啊?这样,我多点几样,老板多赚点儿,回头也给大嫂多发点儿工钱嘛!”气氛再次被烘托到高潮。 等店里关门的时候,老板已经赚了满满两罐子银钱,乐得合不拢嘴。杨听蕊趁着老板高兴,提出要走,老板这时候哪肯同意,有杨听蕊娘俩在,他就能借着有同情心的名头多赚钱。老板眼珠子转了转说:“不还有两缸水没灌吗?去灌了吧。” 杨听蕊突然意识到这老板的贪心。她看了看门口,有豆子在那守着,知道这会儿走肯定走不了,她还带着许沛言。可两缸水要是都灌完的话又是深夜,城门会关。若是又睡柴房,再次欠账就循环往复走不了了。 杨听蕊先顺从得答应,和沛言在两缸与水井之间不停地忙活,老板看着满意的点点头,只觉得遇见的是一对傻母女。待老板上楼休息的时候,杨听蕊看了看门口,豆子在那摆了张床,抵着门已经睡下了。便偷偷带着许沛言来到后院。后院的墙壁因为常年风吹雨淋,还没人管,已经是坑坑洼洼,这是给她们娘俩留了条路。与老板撕破脸肯定是不好,不如偷偷逃走。 杨听蕊先将许沛言举起,让孩子爬上墙等她,她再手脚并用一点点爬上去,到了另一头,自己先下去,再将孩子抱下来。爬墙对于母女俩属实费了些劲,等她俩脚沾地的时候腿肚子都是软的。但毕竟,自由了。 母女俩手拉手一起向城外奔去,夜晚有些凉,薄雾四起。记得上一次半夜偷摸逃跑还是三个人一起,她有相公,孩子有父亲。跑着跑着,杨听蕊的脸上有些湿润,不知是雾还是泪水,已经都顾不得了。 跑出城外便是荒郊野地,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树林在黑夜下是张牙舞爪的样子,沛言这个年纪,若是放在以前,看见这种场景晚上睡觉多半会做噩梦,但沛言紧紧拉着母亲的手和她一起尽全力的向前跑着,她不害怕树长牙舞爪,她浑身充满着劲儿,母亲告诉她去无人探好好学习本领,以后就不用吃腌咸菜了,所以沛言甚至觉得前面有光照着她。 可杨听蕊听着狼叫声心里害怕的很,就算是只遇到一头狼,她们娘俩都不一定能逃过一劫。这一路上甚至一座破庙都没有,哪怕有一座,让她们躲一躲,生堆火暖一暖。 第11章 下半夜的温度低得很,俩人已经跑了很久了,沛言早就累了困了,杨听蕊哄着沛言说多跑跑就不冷了,沛言就又能再跑几步。路越走越窄,杨听蕊有些发懵,可能最糟的事儿发生了,迷路了。周围此时没有狼叫,静的只能听见娘俩的呼吸声。杨听蕊抱起孩子,和她脸贴脸唠着嗑尽量打起精神不睡,这一晚很长,娘俩唠了许多,以后要一起吃好多好吃的,去很多地方游玩,沛言说要给娘做很多漂亮衣服穿,买好多条手绢,不用再自己绣了。杨听蕊不停地附和着说好,娘等着沛言长大。 唠着看不清的未来,但天总算是亮了。杨听蕊算是松了口气,慢慢的找到了大路。 巨画前的俩人也同时松了口气:“这一晚太难熬了。” 冥帝和柴微这一晚一直盯着旁边的狼,有靠近的便赶走。冥帝摊在椅子上说:“本君算是破规矩了,冥界怎么能插手人间的事儿呢,居然还赶了一夜的狼。” 柴微揉了揉眉心道:“规矩都是当初师父定的” 冥帝说:“所以本应按规矩来。” “但师父从来都不按规矩走。”冥帝没说完柴微就补了一句。 “。。。。。。算了,你回去休息吧,本君也熬不住了。”冥帝挥手让柴微退下。他自己直接躺椅子上睡了。柴微退出呈书殿并没有休息,而是赶回无人探,因为那里还有一群更让人头疼的。 第十章 柴微还在无人探正上方徘徊的时候就已经听见无人探的厨房叮叮哐哐一通乱响,不清楚情形的还以为谁在砸厨房,更传来谁的喊叫声:“别弄了,待会儿厨房烧着了!” 柴微推开厨房门,一股浓烟直冲进柴微鼻腔,一阵眩晕,柴微捂住口鼻退了出去,将门大开,待浓烟散去,才看清厨房里的样子。两只小妖一人拿一个勺正打算做饭,见柴微站在门口全都懵在原地。柴微扇了扇眼前的灰,进去先掀开锅盖,看见饭已经在锅里焖着了,低头一瞧,柴火满满的被塞进灶坑口,烟全部都从这儿冒出来了。 “你们俩谁去通一通烟道,一定是堵着了,柴火每次都要少放,要充分燃烧,等通好了烟道之后将厨房的灰擦一擦再继续做。” “是,师父。”俩小妖看柴微没生气,都长出了一口气。 妖本来是不用吃什么饭的,它们没成人形前见什么就直接吃了,但做戏为了做足,柴微要求这群小妖们学会做饭吃饭,仙徒本应该会干的事儿他们也要会干。柴微给足了他们时间一点点学。 嘱咐完厨房,柴微来到藏书阁,有三个小妖正在忙着擦书架子,将卷轴重新摆放,但干起活来毛手毛脚,不少卷轴有被撕破的痕迹。“若是再让我发现有破损的,破一处便收回一个功德,你们干活的时候慢一点儿仔细点儿就不会出错了。”那三个小妖也不知柴微何时进来的,都吓了一跳:“是,师父,今后一定小心。” 柴微看他们虽然干活容易出问题,但还算听话,慢慢练一定不会被看出破绽的。 待柴微返回呈书殿的时候,冥帝已经在巨画面前看着杨听蕊和许沛言了。冥帝看着旁边的柴微说道:“怎么没回去休息一下么?”柴微看着冥帝的眼神似乎在问您怎么知道。 冥帝微微笑笑:“你衣服上有些烟味儿,还有灰” 柴微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发觉多少有些失仪。冥帝又开玩笑道:“那群小妖没把无人探烧了?” 柴微无奈的摇摇头笑:“他们还算听话,多给些时间一定会有长进的。” “你别累着自己,不用太急,沛言到无人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冥帝给柴微递了一杯热茶。 “是。”柴微恭敬地接了过来,俩人一起转头看着巨画,杨听蕊带着孩子已经到了铭光国都城——不拦停。 杨听蕊带着许沛言来到一人群聚集处,中间有一人似乎在招工,那人称找一些人去林府上帮工,今夜林府办喜事,需要人帮着搬东西,林府大方,帮忙的每人两百文。两百文够她们娘俩生活许久了,杨听蕊抱着沛言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到人群前面,对着那人使劲儿招手:“这位大哥,我也可以,我有的是力气。” “你不行!你带着孩子呢,那还能找一个人帮你带孩子么?”那人看着许沛言年龄还小,不答应。 “不不!大哥,这孩子有人带,不用跟我进府的。”杨听蕊为了能进林府帮工,只能想个说辞先让对方答应下来。 对方看杨听蕊像是个干活麻利的,就给了她一个手牌:“拿着牌子,把孩子安排好了下午去林府找齐管家。林府在后街那。” “我记着了,谢谢您了,我下午肯定到。”杨听蕊抱着孩子走出人群,将许沛言放下来蹲着和女儿商量:“沛言,你刚刚也听见那个伯伯说不让娘带着你去干活,所以咱们找个住的地方,你在那自己呆一晚,睡一觉,娘后半夜就回来了,好么?” 许沛言点点头,拉着母亲的手说:“娘,您要是累了,一定要注意休息。” 杨听蕊亲了一下孩子说:“好,你乖乖的不要乱走,娘也一定注意不累着。”母女俩找了好几家才找到可以后付账还便宜的驿馆。店家给安排的房间灰大,被褥也破,但坚持一晚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已经很满足了。 沛言进入屋子里这看看,那看看,对一切都好奇,都喜欢。杨听蕊看孩子适应得差不多了,向店家要了些饭菜吃。娘俩吃过了午饭,杨听蕊给孩子弄了足够喝的水,关好门便独自去了林府。 到后街刚打听了两个人就找到了林府。林府门前已经贴上了大红喜字,红灯笼也已挂上,门口围了许多人看热闹。杨听蕊小心上前将手牌交给门前一个看似管事的人,那人说自己就是齐管家,叫人领着杨听蕊进入了林府。 那人在前面走着,介绍着林府的结构,嘱咐杨听蕊不要到处看,不该碰的东西别碰,杨听蕊在后面小心翼翼的低头跟着,人家说什么都一一应了下来。那人引着杨听蕊来到新人洞房,那已经有四五个人在忙着搬东西布置,杨听蕊被安排帮着挂红绸子。 天渐渐黑了下来,新人洞房被布置的差不多了,杨听蕊与一同布置的人撤了出来准备一起去搬桌椅摆酒席。西边传来喇叭奏乐的声音,看来是新娘被接回来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林府门前响起,一对新人进门,周围是宾客的鼓掌声和喝彩声。很快,新人三拜后,新娘新郎入了洞房,喝了交杯酒,新郎出来招待宾客,留新娘在屋里。 管家在后院清点物品的时候让杨听蕊和其他几人在旁边帮着挪东西,清点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找管家,说林老爷找。管家让杨听蕊他们在原地别动等他回来。管家便跑到前院老爷身边,此时老爷正半躺在椅子上呼吸困难,旁边仆人正帮着顺气。旁边有六七个宾客,都算是亲戚,有的在安慰着:“林大哥,身体重要啊,别急啊。”有的宾客则交头接耳,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管家问旁边仆人发生什么了,仆人低声回到:“刚刚一丫头进房里想问问新娘有什么需要的,发现里面那新娘是假的,不是乔小姐。老爷听到消息就晕了。” 管家让人扶着老爷进屋,安排人手招待宾客回去吃席,并嘱咐亲戚们先别声张。随后管家问道:“哪假新娘呢?押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新娘服的女子就被五花大绑的押了过来,仆人押着她让她跪下,她倔强的不肯跪。管家上前询问:“你是何人,为何冒充乔小姐?” 那女子怒视管家:“我是谁重要么?你们要的不就是九龙玉鼎么?”说到这儿,管家也就真的不管此女子是谁了,只问道:“那鼎在何处?”那女子并未打算隐瞒:“在那几大箱嫁妆里,用一个黑色木檀盒子装着。”于是呼啦啦一大群人便都挤进了后院。将杨听蕊那几人吓了一跳,管家一声令下,所有仆人都去翻那黑色盒子。不一会儿,盒子找到了,但里面是空的,并没有什么九龙玉鼎。 那女子惊讶道:“不可能没有!小姐没必要对我撒谎,她只是不想嫁进来,但不至于不拿出东西,一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偷的!”那女子对着杨听蕊他们一群人乱指一通,人有些疯疯癫癫。 管家看问不出什么话了,就让仆人将那女子压下去,管家也将清点物品的这群人扣留住了,也包括杨听蕊。杨听蕊给管家跪下说道:“齐管家,我没有偷东西,我还有一个孩子在驿站里,我要是不回去他们会赶孩子出来的,孩子还小,她自己没地方去的,求您别抓我。” 管家说道:“调查清楚了自然放你们回去了。” “可我没偷东西,孩子只能在那住一晚啊。”杨听蕊担心若是没交钱,孩子会被店家为难。 管家不再理会,朝仆人摆摆手,一群帮工的,不但没领到钱,反而被关进林府的大柴房。 待宾客散了,乔家一大帮人过来哭天喊地,尤其是乔老爷:“我的女儿明明看着她进轿子的,怎么就换了人了,九龙玉鼎丢了可是你们林家的事儿,我们乔家不怕对证公堂!” 第12章 双方吵了一夜,两家第二天就去了衙门告状去了,那衙门老爷是个精明的,九龙玉鼎是铭光国国主赏赐的,是地位的象征,丢了是件大事儿。而乔林俩家都是都城有钱有势的,他就谁也不得罪,俩边都模糊地应对,模糊地把话题岔开。这俩家最后谁也不关心乔家小姐到底去了哪里。 这官司一墨迹起来就是好几天。杨听蕊一关也是好几天,她在林府柴房里跪求上天保佑沛言平安,但一到晚上又会担心她的孩子会不会被店家打,还是被扔在大街上,若是被卖了可怎么办。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被关进来的还有一位大姐,她看着杨听蕊才几天就憔悴了,觉得她可怜,就安慰道:“你得保重身体,出去才有力气找孩子,你放心,我家里人知道我被关了,定是会想办法的。和林府打官司也好,告御状也罢,肯定不会让他们消停的。” 杨听蕊听大姐一说,知道会有人帮着想办法,稍稍安心,靠着大姐肩膀小憩了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有人么?唠唠嗑呀? 第十一章 许沛言在驿站并没有睡觉,她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其实是兴奋的,她想等着母亲回来一起睡,可等到下半夜也不见回来。 她坐在床边盯着房门,门口一有人走过,她就神经绷紧一次。 房间内没有灯,她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越等越害怕,直到天亮,母亲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许沛言没有等来母亲,等来的是店中老板:“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娘怎么还不交钱!该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许沛言把唯一的包裹抱在怀里说:“不会的,我娘不会不要我,一定是有事儿耽误了。” 老板不耐烦道:“收拾收拾赶紧滚蛋!” 许沛言拉着老板衣角:“伯伯,求您别让我走,我怕我娘回来找不到我。” “谁管你娘找不找你!”老板拎着许沛言后脖领子就像拎一只小流浪猫,啪的一下就把许沛言扔在街上:“我告诉你,别在我门前转耽误我生意,我没要你钱就不错了,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给卖了!” 许沛言真的怕老板把她给买了,就转道去后街找林府。她一个孩子问路,反倒没人愿意搭理她,等她终于看见林府俩字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许沛言在林府门前远远地望着不敢进,眼瞅着天要黑透了才迫不得已去了门前。林府门口的小厮一看有生人来就挡住了她:“小孩离这儿远点儿!不然揍你!”说完俩小厮还乐了。 许沛言没再往前走,解释道:“哥哥,我娘昨天到这儿来帮工了,她现在还没回去,我来找她。” 两个小厮知道昨日林府私自押下一批帮工的,不会轻易放回去。两人使了使眼色对着许沛言说道:“你娘偷东西了,你给我们学个狗叫,学得像,我们就帮忙放你娘回去。”说完俩人哈哈大笑。 巨画前的冥帝和柴微本来是挨着席地而坐,柴微看见那俩小厮让沛言学狗叫,不觉火从心中起。本就对许沛言的印象很好,这一下彷佛被欺负的是自己媳妇,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直接钻入画里。冥帝本想拽她坐下别插手,结果抓了个空。没办法,随手抓了个面具,也扔进画里。 “好家伙,比我还心急呢。”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林府的事儿何时由你们做主了?”一女子声音从夜幕中传来,等她离近的时候,灯笼照亮了女子全身。 许沛言看见她戴着一个金色蝴蝶面具,灯光下,显得女子身上的衣服是温柔的乳白色,长发全部挽起,发髻上戴了好多沛言没见过的漂亮簪子。 “这姐姐是在帮我说话么?”她身上的味道是有一些烟味儿,这倒是让许沛言感觉亲切,没那么疏离。 那俩小厮看柴微穿着贵气,又如此说话,以为是林府的贵客,低头不敢搭腔。柴微也不跟小厮客气,直接上前扇了俩小厮一人两巴掌,转身拉着许沛言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俩个小厮在原地愣神。 巨画前的冥帝拍着手大笑表示赞赏道:“可真有你的。” 许沛言被柴微拉着走了没几步,手就抽了出来。柴微低头看向许沛言,只见许沛言脸蛋憋得通红扣着自己的小手:“谢。。。。。。谢谢您,但我得找我娘,我娘还在里面。” 柴微有些欣慰:这孩子警惕性挺高的,但这么晚了总得让她跟我走啊。于是柴微蹲下来,亲切的将许沛言围在怀里道:“姐姐的家人昨天也来帮工了,也没有回来,你先和姐姐回家,跟姐姐一起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好不好?” 柴微的声音温柔得不像她,让冥帝听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对于许沛言来说,这几个月里,除了娘会这么温柔对自己说话,眼前的大姐姐还是第一个对自己很好的陌生人。许沛言被柴微哄得迷迷糊糊,放下了戒备心和柴微走了。 柴微领着许沛言来到一家酒楼,要了间上房,又给许沛言要了一桌子好菜。许沛言坐在从未见过的大桌子前很拘束,低声的跟柴微说:“姐姐,这些菜我没有钱付。”许沛言想起在笑迎镇的时候,因为吃了老板的饭菜险些出不来,就一口都不敢吃。 柴微自是知道沛言怕什么,便回她:“姐姐今天饿了,所以要的多,现在看可能是吃不了了,多浪费啊,你帮我吃一点?” 孩子毕竟是孩子,柴微给沛言的碗里夹了几块肉之后,许沛言就放下心自己动筷子了。许沛言吃了个饱,本来蜡黄的小脸这会儿缓了过来。 夜早就深了,柴微让许沛言先睡,自己要看书。许沛言不好意思,自己要在地上睡,被柴微拉起来轻轻一个过肩摔,扔在了软软的床上。好久没人陪许沛言这样玩儿了,这下她终于开心的笑了。许沛言两天没睡了,这下几乎沾到枕头便沉沉睡去。 柴微吹灭了蜡烛,回到了冥帝身边。而冥帝自己也摆了一桌子菜,正喝着孟婆汤酒,柴微从画那边回来,正巧坐到了冥帝对面。 冥帝心虚的回她:“诶呀,看你走得那么急,以为你能陪那孩子睡呢,酒都没给你带份儿。” 柴微回道:“那怎么行,我可是特意回来陪君上的,说什么酒得给我一份。” 冥帝哈哈一笑将酒壶递给柴微,好奇问柴微:“你好像很紧张那孩子,只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姐姐么?” 在冥帝面前,柴微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她也不确定许沛言与当年的那股烟有什么联系,于是只道:“像师父,也似某一故人。”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故人。”冥帝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就陷入了回忆。 二人小酌一阵,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而许沛言从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睡了个饱,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大亮,许沛言自知睡过头了,蹭的从床上坐起来。 她睡眼惺忪,看东西还是模糊的,只看到窗边茶桌旁,坐一白衣女子,阳光照耀下,金色蝴蝶面具闪闪发光,似乎下一瞬就要飞走。她看得痴迷,其实沛言倒是很希望这金色蝴蝶飞走,她想看看姐姐长什么样。 柴微其实知道沛言醒了,也知道她在看着自己,但柴微好奇这孩子接下来会干什么,便眉眼低垂假装喝茶。 柴微余光中看到许沛言把小脑袋缩了回去,又听见一阵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出来的是整理好衣服和头发的样子。 许沛言从床上下来时,看见柴微正面对着她。沛言害羞地又拍打拍打衣服,捋了捋头发冲着柴微笑了一下。 柴微怕她尴尬,也不为难孩子了,便先开口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沛言以为是责怪她睡得时间长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沛言低下头,两只小手又开始扣指甲了。 “这孩子,挺活泼的性格怎么变得这么小心翼翼。”柴微总算明白那天冥帝担心的是什么了,如果这孩子因为去无人探而使性格大变,让她反倒受了不好的影响可怎么办? 柴微掰开沛言的双手,不让她再扣指甲了说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是希望你多睡一会儿,小孩儿就要多睡觉。”说完朝门外拍了拍手,有六七个人排成一排进入了屋子,手里拿着盥洗用具和饭菜。 许沛言见忽然一堆人进来,下意识的躲在柴微身后,想拉着柴微又不敢拉的样子,怯怯的。 柴微身子一侧,推沛言来到那群人面前说:“快梳洗一下然后好吃饭,今天我们去林府找家人。” 许沛言一听要去找娘回来,心里自然是急的,但她看着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铜盆,盆里装着有药草香的温水,她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她甚至犹豫富贵人家洗脸的时候是不是有特殊的方式。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有了贫富的意识了呢?”吕杉在巨画前边看边擦拭自己的锤子。 “她这一路上,不想懂也懂了。”站在一旁的陈种粮看着画中的许沛言站在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不安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个一直唯唯诺诺,怕惹祸的自己。陈种粮想冲进画那边抱一抱许沛言,想告诉她别怕。 第13章 冥帝今早突然病了,看着许沛言的事情正好交给了闲下来的吕杉和陈种粮,吕杉已经把斗兽教育得服服帖帖,百年以内是不会想着再出去了。 画那边的柴微自然也看出了许沛言的窘迫,心里这会儿懊悔极了,自己当初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怎么会不记得第一回用好东西的尴尬心里,这会儿何苦让这孩子再经历一遍呢。 柴微的双手握着许沛言的双手,一起伸进了盆里,许沛言是又惊又喜。她这会儿已经感受不到水的温度,精力全部都集中着感受柴微的体温,有一丝凉,但许沛言不在意。这双骨节分明的手足够给她力量。 巨画前的陈种粮看柴微握着许沛言的双手,许沛言的脸色有所缓和,陈种粮才松了口气。旁边的吕杉拍了拍陈种粮的肩膀说道:“柴大人办事,你就放心吧。”并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微笑。 吃完饭,柴微带着许沛言来到衙门打听乔林俩家的案子办到什么样了,衙役只说还在办便什么都不透露了。柴微明白这衙门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等三个月也是仍在办。 柴微和许沛言返回店里的路上,也遇见很多人在打听乔林两家的案子,穿着都不算富裕,这便都是和杨听蕊一起被关的帮工家里人。他们在府衙门前得到的回答都是还在办。 柴微等得起,但许沛言担心母亲。于是柴微就领着许沛言每晚都去林家爬墙偷偷进去探望,爬到大柴房屋顶扒开一片瓦,里面能看得一清二楚。 许沛言看见母亲躺在草堆上睡着并无大碍,终于控制不住思念,眼泪啪嗒啪嗒从脸上落下,又偷偷抹去不让柴微看见。但柴微怎会不知道呢,只是孩子的自尊心是这世上珍贵的东西,便什么也没说。 将许沛言从屋顶抱下来,柴微温柔地摸了摸许沛言的头发,蹲下来同她说:“别太担心,姐姐保证肯定将你娘救出来 从林府出来,许沛言跟在柴微身后。与月光下,只能从侧面看见柴微漏出面具三分之一的面容,嘴唇是浅浅的红,皮肤很白,比一般人都白。许沛言想会不会是戴面具晒不到太阳的原因呢?总之,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了,这个无微不至照顾了她这么久的人,她大概会念一辈子。 柴微身后传来许沛言稚嫩的声音:“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都没问过。” 柴微回头,她不想撒谎,但也不想告诉许沛言她的名字,因为她本不该出现在许沛言的世界里。于是轻轻点了许沛言的鼻尖就说了一句:“我就是喜欢听你叫我姐姐,你的声音可好听了。” 第十二章 许沛言一听,脸红了半晌。巨画前的吕杉说道:“老大就只管撩吧,就这么不自觉的散发魅力,早晚一堆情债。” 陈种粮挠挠脑袋憨憨地说:“不能吧,这孩子还小呢,而且还都是女子。” 吕杉没多解释,毕竟理解了也就理解了,不理解的多说无益。 冥帝的病一晃数月都不好,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柴微既要守着冥帝又要负责灵魂护送,有些忙不过来,便跟许沛言说到:“姐姐的远方亲戚身体有些不太好,姐姐去看看,店中的钱姐姐已经交完了,你放心住,关于案子的事情你去找对面裁缝铺的账房陈叔,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么?” 许沛言一听柴微要走,有些舍不得,小心拽着柴微袖口问:“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路比较远,来回可能要三个月了,你乖乖听陈叔的。”柴微担心冥帝的病情,忽略了许沛言舍不得她的表情。 许沛言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柴微想让许沛言先睡觉,但许沛言只是闭着眼睛,柴微做什么她都知道,柴微一直拖到第二天才和许沛言从店的正门走出来。走到街上在许沛言的目送下走了很远,才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去身形回到了冥界。 回到呈书殿,柴微同吕杉说道:“沛言这孩子太黏人了,这以后可得让她改改,我这费了好半天时间才脱身。” 吕杉回到:“老大,这可怨不得人家孩子,你都不注意分寸。” “我表现得亲切不好么?”柴微还很疑惑的问。 “不好,那孩子好不容易感受到温暖了,这你转身又走了,你让沛言难不难受呀?” “放心吧,我让种粮去继续温暖她了。”柴微留给吕杉一个自信的笑容就转到偏殿去看望冥帝了。 裁缝铺的账房正是陈种粮,陈种粮一开始去当账房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从来没经手过这么多钱,柴微还特意叮嘱过他:“这些钱也不是你的,你有什么可激动的?注意可别露馅儿了。” 等陈种粮终于重新适应人间的生活,能够给许沛言提供帮助时,柴微才放心走。许沛言目送柴微的时候,陈种粮正在铺子里往外看,他看见许沛言等柴微走远了后,抹了抹眼泪站在原地不动。陈种粮同铺子里老板说自己有事儿稍离开一下,就来到许沛言身边。 “小姑娘啊,你叫许沛言对么?” 许沛言抬头看了看这个说话和蔼可亲的人,陈种粮背着光,猛然抬头有些看不清脸,但阳光沿着他的身形镶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许沛言多年后回想起来都会感慨一句:“真是菩萨一样的人啊。” “是。。。。。。是的,我叫许沛言,请问您有什么事儿?” “我是对面裁缝铺的账房,你叫我陈叔就行,你那个姐姐让我帮忙照顾你,我家也有亲戚被林府扣押了,我也在想办法,有什么事儿我也会告诉你的。”陈种粮一股脑地把柴微嘱咐他的话都说了出来,他在孩子面前演戏都有些紧张,说完这些就不知道说啥了,弄得两人都很尴尬,最后还是许沛言先开的口:“谢谢陈叔,姐姐跟我提起过您,我娘的事情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应该的,都遇到同样麻烦了,互相帮忙嘛。”陈种粮从冥界多少学到点儿客套话,吕杉总是教他,怕他太实在容易言行上被挑错。看到许沛言这么谦恭有礼,他想起若是当年自己没被误杀,如今没准也会有个可爱的女儿。 “陈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呐,要继续等消息吗?”许沛言将陈种粮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我们跟他们富贵人家是耗不起的,那一群帮工里面,有的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天不被放出来,家人的日子便一天不好过。所以要找机会将此事闹大。 其实乔林俩家的案子很简单,这九龙玉鼎本是老国主赏赐给乔家的,是因乔家祖辈为铭光国立下汗马功劳,而当时乔家也有女儿在宫里当贵妃,拥有九龙玉鼎在当时绝对是地位显赫的象征。 而如今这一代多少有些衰落了,所以乔家想与逐渐势起的林家联姻。乔家嫁女儿,为表诚意,陪嫁便是九龙玉鼎,或者说嫁女儿只是个好听的由头,只是想把九龙玉鼎送给林家而已。 如今乔小姐不愿嫁逃婚也就算了,偏偏九龙玉鼎也不见了。原本铭光国国主赏赐出去的东西,国主并不关心他们如何处理,但若是弄丢了,便是不敬,而瞒着不报查出来是死罪。 这乔林俩家为了推卸责任,一个说已经给了,是对方偷了;一个说乔家没给,连送过来的新娘都是假的,不讲信誉。但又不约而同的不想事情闹大,都愿意把事情一拖再拖。 既然有人不想将事情闹大,却又不想让别人日子好过,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陈种粮将帮工的亲友们连夜叫在一起,一定要把九龙玉鼎丢失之事传进国主的耳朵里。 夜幕逐渐升起,陈种粮的临时住所挤了满满一屋子人,屋里只留了一个小蜡烛,尽量不让外面路过的人注意。 床上让几个抱着孩子的坐着,其余人坐椅子上的,坐桌子上的,拿个垫子盘腿坐地上的,有个爷们干脆坐内屋门槛上,这会儿也顾不得硌屁股。陈种粮很久都没有感受这么真实浓厚的人间气息了。 “他奶奶的狗官,拖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儿进度都没有,我二弟媳妇都要生了,我二弟还被关着呢,等那狗官把案子审完,我侄子都得会打酱油了吧!”一壮汉蹲在地上拨弄着土块子,说到生气的地儿还狠狠砸一下。 “咱们一起去皇城门那让国主替我们做主!” “你能不能别傻了,俗话说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去皇城还得经过公理门,那的守卫可和那狗官都是一道的,回头给你安个闹事的罪名把你也抓了,看你能救谁。”坐在床上抱着孩子的女人怼了刚刚说话的男子,那男子斗志满满的精神劲儿瞬间就没了。 陈种粮听那女子提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总觉得是指桑骂槐,摸了摸鼻子没敢搭腔。 满屋子的人又是一阵沉默,习惯了忍的人,但凡给条路子,都不会想着要对着干的。 “那我们怎么办呐,我腿脚不好,家里可就指望我男人了,可他。。。。。。”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终于憋不住,低声哭了:“本份过日子都不让安生过,太欺负人!” 第14章 许沛言看着哭泣的女子,想起当初母亲独自带自己在家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以泪洗面,可后来母亲就不哭了,在自己面前经常笑,但笑起来其实也并不如从前好看,反而更让人心疼。许沛言知道那也是母亲强撑着带自己过日子罢了。 许沛言上前握住哭泣女子的手,那女子泪眼婆娑的看了她一眼,又反握了回来以示回应,让她安心。 “对了,六月十六那天是公主出宫采风画画的日子,会经过趣儿湖,一般人可能没有机会接近公主,但这孩子不一样。”有个大婶指着许沛言道:“看这孩子长得多水灵,公主画画的时候她在远处一站,一定能引起注意的,到时候与公主说清情况,消息定会传到国主那。”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许沛言,仿佛看到了希望,也在等她的回答,毕竟还是要尊重孩子的意愿的。 “请教我怎么做,我一定会尽全力的!”许沛言觉得看到了希望,若是自己能将母亲救出来,豁出命来又有何不可。 陈种粮知道,这孩子在一点点地长大,不知不觉地成熟了不少。 六月十六一到,公主出宫,仪仗浩浩汤汤从宫里出发,经过公理门,再经过主街来到了趣儿湖,这里寻常百姓也可游玩,只是公主出行,别人便不可在附近走动。 公主在湖边指了一处景色好的地方,宫女抬上来桌子,摆好了笔墨纸砚。 眺望远方一片绿意,公主心情大好,便准备大展身手。正画着,忽发觉有一灰突突的点,她眼神很好,看出那是一穿着粗布麻衣的孩子,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棍在画着什么。 “诶哟!难道也是个爱画画的?”公主提起了兴趣,命人将那孩子带过来,并嘱咐下人别吓着人家了。 不一会儿,那孩子便被带到公主身边,公主看孩子长得白净可爱,心生喜欢。 这孩子就是早早就等在这儿的许沛言。许沛言先是行了一礼,又道了声公主万安。公主看她是个懂礼节的孩子,便想拉着许沛言的手要与她近些说话,许沛言往后躲了躲说道:“公主,我的手刚刚拿木棍有些脏。” 公主笑了笑道:“我不嫌脏的,我小的时候也喜欢拿着木棍,你是在画画吗?画的什么呀?” “我在画我娘。”倒不是许沛言要利用公主的同情心,只是陈种粮教许沛言的时候告诉她要在地上画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等公主问为何一个人的时候,再提出娘被关起来了就好。 但许沛言现在最想的就是杨听蕊了,所以画的也是她。 公主在宫中经常偷偷看坊间流传的话本,一般孩子画哪个亲人,就说明哪个亲人出意外了。 公主怕眼前这孩子难受,便婉转的问:“你娘她。。。。。。病了吗?” 许沛言摇摇头说:“没有,她和别人一起被林府抓了,说他们偷了九龙玉鼎,但九龙玉鼎压根不在我娘他们手里。” “是前些日子办婚事的林家吗?九龙玉鼎丢了?” “嗯,不在新娘子的陪嫁里。”许沛言将几个关键词说出来其实便是完成任务了。 公主震怒,连画也不画了,返回皇城便将九龙玉鼎丢了,乔林俩家扣押百姓的事儿告知国主。 “这俩混账东西!简直是在打朕的脸!”国主气得一摔筷子,连午膳都不吃了,将那狗官和乔林俩家都宣召进了宫内。 巨画前的柴微对吕杉说道:“这回杨听蕊可就能放回来了啊,你可别埋怨我不负责了。” “负责和负责还是有区别的,老大。”吕杉意味深长的留下这么一句就去忙别的了。 “卖的什么药啊真是。”柴微挠挠头没再理会,不知吕衫所说的负责还要负什么责。 第十三章 铭光国国都不拦停在最初的时候,一切事物都要国主亲自办理,随着国都人口的增加,年迈的老国主实在是力不从心。 借鉴十二地支的名字,便将不拦停分为十二块,每块称为间,每间由各间衙门分管。涉及烧杀抢劫等重大要案才会上报公理门附近的公理司做最后决定,再将结果报给国主,国主这才有时间喘口气。 但将权力分配下去的弊端就是时间一长,各间衙门与各间贵族官官相护,国主不易察觉。 而乔林俩家分别在未间和申间,离皇城较远,国主又是近几年才登基的,一件早已赏赐出去的东西丢了,若不特意上报,国主更不会特意询问。 林家所在的申间,衙门老爷正是那狗官郑忠民,年轻时倒是一表人才,不负爹娘的期待,秉承着忠于国家忠于百姓信念,努力上进考取功名。 可一到了这衙门老爷的位置,才发觉有些事身不由已。尤其是有些关于官员亲戚家的案子,只得小心,不能得罪。办的好便相安无事,办不好,人家的乌纱帽仍在,自己的就不一定了。 最开始郑忠民也是年轻气盛,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哪怕铭光国再大的官,你亲戚犯了错,便包庇不得。 多年前,工部尚书的宠妾田氏,她娘家嫂嫂的哥哥与有夫之妇暗中私会相处,让夫家逮了个正着,上报衙门让郑忠民替着讨个公道。 本来挺清晰的案子,休妻或赔钱都是可以商量的,这与工部尚书更是绕着远的亲戚家的案子,郑忠民怎么也想不到这事儿会得罪工部尚书。 田氏她嫂嫂的哥哥有意将那有夫之妇娶进门,说是什么恩爱已久,怎可拆散,更是不肯赔钱,本是俩人你情我愿的事儿,为何要赔钱。 那夫家一听哪里肯同意,这不蛮不讲理吗,自己被绿了不说,连赔偿都得不到。郑忠民那时还是很公正,让那夫家得到了应有的赔偿,并且休了妻。 此结果一出,工部尚书觉得郑忠民没给自己面子,反倒生了气。郑忠民申请修缮府衙的时候,工部迟迟不与批准。 郑忠民气急:他工部尚书就因为这案子生的什么气!太不讲理,实属欺负人。郑忠民上报了公理司,却被工部尚书的姐姐,周贵妃插手添油加醋了一番,到了上一任国主的耳朵里,反倒成了郑忠民的不是,差点儿被辞了官,郑忠民当时心凉了一半。 这肮脏又没处讲理的事儿怎么就让他遇见了。后来还是工部尚书的正室柳氏比较讲道理,偷偷给了郑忠民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 从那时开始,郑忠民觉得国主如此昏庸,倒不如自己也混日子,能得钱便得钱,谁也不得罪。郑忠民如此的办案作风持续了三十来年,倒真的风平浪静,自己也拿钱拿到手软。 这回的乔林两家老爷都给了郑忠民银钱,意思是九龙玉鼎丢了,他们俩家不敢不报衙门,怕真的有一日倒霉被查了出来是死罪,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想先压着事情,等找到九龙玉鼎,这事儿就算解决了。 这样一来,所有压力都到了郑忠民这里,他拿了这么多年的钱又在申间作威作福没人管他,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钱拿了,若是有事,罪名也得担着。 当郑忠民和乔林俩家老爷刚迈进皇宫大殿,御用的笔筒便从龙椅上砸了下来,笔散落一地,有的笔甚至砸在了三人的脚上。 三人连忙颤巍巍下跪不敢抬头,闭紧了眼睛等待着宣判。 龙椅上坐的是铭光国国主,国主扔了笔筒之后并未说话,大殿死寂一般让下跪的三人觉得好似已经过了奈何桥。 “乔爱卿,你女儿找到了吗?”国主终于张了金口,语气并非是震怒,问的却也不是九龙玉鼎的事儿。 乔老爷稳了稳心神回到:“回陛下,小女并未找到,已派人全力搜寻。” “你想搜寻的不是你女儿,是九龙玉鼎,是你的身份地位罢了!”国主拍了拍案台。 “国主,九龙玉鼎乃是先主赏赐下来的,自然是要比小女贵重的,臣急着找寻只是怕辜负了先主的厚爱,并非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啊。”乔老爷一边解释一边磕头,生怕自己的头磕得慢了就保不住了。 “你也不必过多解释,也许有很多事早就错了。” 国主老来得女,对公主那是宠爱至极,听公主回来说到九龙玉鼎丢了,一开始是觉得申间隐瞒不报生气,后来想到乔家女嫁给林家其实只是一场交易,乔林俩家的兴盛居然要拿一女子作为牺牲,若是换做公主被作为交易,那他不得心疼死,所以更加愤怒,国主这回压根不想关心九龙玉鼎,只想快把那可怜的孩子找回来。 跪拜的三人听国主说什么有些事早就错了,听得云里雾里,三人面面相觑,不敢搭腔。 国主站起身,走下台阶,离三个人近了些。三人的膝盖都直打颤,仔细听好像鼓点敲在地上。 “郑卿,早些年,你被冤枉的事情朕有所耳闻,是老国主对你不住。” 郑忠民听到这话呆愣愣的瞅着国主,不再低头:这算什么?道歉?国主与老国主关系又不好怎么能代替他道歉,那我这么多年搜刮人钱财,怄的这么多年的气算什么?凭什么这时候来句道歉。 第15章 郑忠民想到这儿,脑子里乱的很,他该原谅老国主么?他这么多年做错了?他笑着笑着,最后竟哭了出来:“国主啊,若我年轻时遇到得是你就好了。” “若是早遇到我,你可就没机会大肆收敛钱财了。” 郑忠民没想到国主竟什么都知道,也不跪着了,仰躺在大殿中,似乎这里躺着比自己的床要舒服。他看着殿外的天很蓝,吹进殿内的风也很柔。 “早遇到您的话,我倒也不在乎钱财。也罢,我也累了。”他长出一口气,闭起了眼睛:“陛下啊,我曾经也想做个好官的,可能赶得时机不对,哼!那老东西宠爱周贵妃,说我那时收了人钱财陷害好人,我呸!” 乔家老爷和林家老爷看着他叫老国主老东西,这半疯不疯的样子都不知道自己待会儿得怎么交代。 郑忠民又继续说道:“他说我敛财,那好,那我此后有钱就收着,我要一点点毁了不拦停,毁了铭光哈哈哈哈。”大殿里回荡着郑忠民的笑声,似乎带着些悲伤。 “但陛下你是明君,你应该带着铭光越来越好。”郑忠民起身重新跪好,郑重其事的说:“这些年来臣搜刮的钱财都在申间府衙的地下室放着,请陛下降罪吧。”郑忠民不再过多辩解,一心求降罪。 “进去待个五年,好好想想,出来的时候望你能不忘你的本心。” “多谢陛下!”郑忠民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命活下去,感激涕零的被侍卫拉了下去。 国主也很惋惜,本来可以成为国之栋梁的,被老东西给害了。那宠爱周贵妃的老国主更是没给过孩子时的自己一点关爱。 想到孩子,就想起了公主在趣儿湖遇到的那个孩子,她娘被关押起来,自己一个人想必日子不好过吧,便转过头来对乔林两位老爷说道:“你们二人想用九龙玉鼎来换取地位,以前可以,从今以后便做不得数了,拿女子的婚姻幸福作为筹码,亏你们还有脸做的出来,赶紧把被你们关押的那群人放出来!把该给的钱都给了!找到乔家女之后不得为难,必须为她找一称心如意的郎君才可,朕会亲自派人看着的,滚!” 国主一连串都吩咐完了,乔林二人本就被吓崩溃了,只听到一声滚,便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杨听蕊一行人当日就被放了出来,还得到了这些时日被误工的钱。 杨听蕊告别多日照顾她的大姐,连忙奔回到当初安顿许沛言住的地方。杨听蕊从林府出来,一路狂奔。她被押多日,衣衫凌乱,蓬头垢面,精神也有些错乱,跑的这一路上引得不少人回头看她,议论纷纷,但,都不重要了。 陈种粮早就带着许沛言在此等候,杨听蕊从街角一转过来便看见孩子,多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的女儿还活着。 母女一见面,还未张口,杨听蕊便死死地抱着女儿,好像要把许沛言揉碎了与自己融为一体。杨听蕊把脸埋在许沛言小小的肩膀上,闻着熟悉的味道是那么的安心,并非幻觉,她忍不住低低地哭了。 许沛言原本觉得陈种粮在旁边,她不好意思哭,可这么一来,气氛都到这儿了,还怎么忍。 她双手紧紧搂着母亲,哇的一声哭了,多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瞬都释放出来了。陈种粮在一旁真心地为她们母女高兴,自己都差点儿没忍住。待母女俩情绪稳定下来,许沛言向母亲介绍了陈种粮。 “娘,这是陈叔,这些日子都是陈叔照顾我帮忙想办法。” “多谢恩人。”杨听蕊说着就要跪下去,被陈种粮一把扶住了。“诶哟可别谢我,我也是受人所托,那人有事儿先行离开了。”柴大人的功劳我还是别抢了吧,陈种粮在心里想着。 “那是一个带着金色蝴蝶面具的姐姐,照顾了我很久,因为远方的亲戚病了,就走了。”许沛言说到这儿,有些委屈巴巴的。 “都是要感谢的,那姐姐叫什么名字啊?说了何时回来吗?”杨听蕊低下头问许沛言。 许沛言摇摇头:“我问了,但姐姐只说想让我叫她姐姐。”说到这儿,许沛言想起那夜姐姐回头对她温柔的笑,脸又不自觉的红了。 杨听蕊看女儿脸红彤彤的,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沛言的,确认没发热才抬头望向陈种粮,意思是询问他是否知道。陈种粮哪里能说,便回答也不知。 “那位恩人有说何日能返回吗?” “姐姐说可能要三个月。”许沛言充满期待的说,眼神都亮了:“娘,我们等她回来再感谢吧。” “嗯,也好,直接走可太不礼貌了。”杨听蕊点点头附和道。 陈种粮一听这娘俩要等柴微回来那还哪里等得到,便连忙补充:“那女子同我说若是案子结束,就让沛言直接走吧,不用等她了,她快的话三个月,慢的话就不好说了,你们娘俩总不能一直等吧。” “那恩人您可知道那位恩人去了哪吗,我们去找她也可。” “不不不,她可能忙得很,不一定方便。”陈种粮觉得这要是再周旋下去他可就撒不出谎了。 杨听蕊看出陈种粮脸上的为难之色,也不好再问,执意请陈种粮吃了顿好的,许沛言又留了份纸条拜托陈种粮转交给柴微,母女这才与陈种粮依依不舍的告别。 呈书殿内,柴微正替冥帝整理桌案上的卷轴,陈种粮进来将纸条递给柴微,柴微瞅着那小小的一块儿白色疑惑道:“给我的?” 陈种粮补充道:“是那孩子给您的。”说完就退下了。 柴微好奇地打开纸条,能看出书写之人是认真一笔一画写的,但字还是有些歪歪扭扭的:姐姐,谢谢你,等我学好了本领,回来保护你。 柴微摇摇头笑了笑,将纸条叠好收在袖中:“那我可就等你保护我啦,沛言。” 作者有话说: 好几天都没更新 ,没想到还有许多小可爱来看,我有负罪感,但确实好忙,可能真的保证不了每日更新。但这个故事我一定会让她完结的,请各位放心,人间挣度,一定会有个甜甜的结局的。 第十四章 “不要,求你停下来吧,别离开我们,求你了。”一滴温热的泪滴在了冥帝的脸上,他模模糊糊中看到小时候的姐姐抱着他。 姐姐的嗓子已经哑了,她一边哭一边将手伸向一簇即将熄灭的火苗,想要抓住它,结果抓了个空。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受冻挨饿的姐弟二人靠着一团灵火熬过了最难的时期,那团灵火全力发出最后一丝光热后便消失了,从此再无踪影。 “总能梦到以前的事儿啊,是年纪大了,开始喜欢回忆了么?” 冥帝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在水中,不断的向下沉。忽然听见有人呼唤他,将他从水中捞起拍他的脸:“四弟,醒醒!你大嫂可给你用上最好的草药了啊,你要是再不醒,砸你嫂子的招牌我可跟你急。” 下手这么重,脸都要被拍肿了,不用睁眼看,便知道是他那结拜大哥,易近光干的。 “再不睁开眼睛会被拍死的。”冥帝尽全力深吸一口气,好似周围有气脉都涌入自己身体中,身体逐渐变得暖和起来,慢慢地睁开了眼。 “醒了醒了!我就说还得我这几巴掌好使吧嘿嘿。”说话的人是易近光,语气都带着兴奋劲儿。 其妻妙手医仙彭汀岸,二姐天帝陶歌弦以及柴微,都在床边围着,看他醒了过来都凑近了瞧。 “大哥,你差点儿打死我。”冥帝看大家紧张,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拿大哥打趣。 “哼哼,没有你大哥我,你被人扔臭水沟里你都不知道呢。”易近光拍拍冥帝的肩膀说道:“开宴呐,你这身体可不能再被你这么折磨下去了,该吃饭得吃饭啊,瞧你瘦的,是冥界的伙食不好?” “挺好的,大哥,是我没胃口,早就辟谷了,也用不着吃饭。”见众人都来了,他也不好躺着,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得吃点儿,主要是成神之后也没有不吃饭的习惯啊。来,我刚刚亲自下厨给你做了点儿馄饨,你好歹给个面子。”易近光看他坐起来,倒也方便吃东西,也没拦着。 冥帝如此消瘦的原因大家其实都知道,都在尽力让他打起精神。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上来了,浓浓的骨汤上飘着香油,还有一点点细碎的葱花提味儿,光闻着味儿浑身就暖了起来。冥帝揉了揉自己的胃,还真有那么些饿了。 易近光看他的样子,觉得大半夜折腾过来做馄饨的心思没白费。他将馄饨递到冥帝手里说道:“来,趁热乎吃,你好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吧。” 柴微又递给他一小碟醋,易近光解释说:“馄饨蘸点儿香醋正好解肉馅儿的腻。” 冥帝夹起蘸了醋的馄饨咬了一口,肉馅多汁,待全部进入口中,被切得碎碎的肉馅便散开来,满口肉香。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仅一个馄饨下肚,冥帝便有点儿力气了。这一碗馄饨足以撑得起一个妙字。 第16章 “又让大哥和嫂子费心了。”冥帝吃完馄饨有力气支撑身体靠在床边说说话。 “一家人干嘛说两家话,不过你这身体真的不能再熬下去了,嫂子知道你想三妹,我们都想她,但你这不好好吃饭把身体熬坏了可怎么办?要是有一天三妹灵魂重聚又回来了,看你这样,你就等着挨训吧。”大嫂彭汀岸把易近光拎到一边,自己坐得离冥帝近一些,又重新给他把得脉,看身体没有大碍了,这才放心。 “我没什么事儿了,大哥大嫂你们放心回去,为我的病操心这么久,早些休息吧。”冥帝看彭汀岸脸色不太好,有些歉意,便催促起来。 彭汀岸连日给冥帝研究药治病,这会儿困劲儿上来了,也不再拒绝,和冥帝说了几句话就和易近光一起回家了。临走时不忘嘱咐一句:“这病忌思虑过多,还得多休息。” 等送走大哥大嫂,始终站在一旁的陶歌弦才跟冥帝说上话:“本来没想折腾大嫂来着,但看你病得开始说胡话了,浑身冒虚汗,怎么叫都不醒,这才请大嫂过来看看。” “让你担心了,二姐,我。。。。。。梦中有说什么么?”冥帝对梦里的内容只有几个片段的记忆,大部分都是醒来又忘了。 “你能说什么呀,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都是关于三妹的,只不过这回你还提到了小火苗,这个我倒是听三妹提起过,本是和三妹共生的,但为了救你们姐俩,熄灭消失了。”陶歌弦呡了一口茶,发现是凉的,她又口渴,半开玩笑的说:“你们冥界都火大么?全喝凉茶。”柴微歉意的笑笑,叫人重新端了热茶过来:“实在抱歉陛下,这会儿都忙忘了。” 陶歌弦点点头表示感谢,接过热茶看看柴微,转过头对冥帝说:“你病的这些时日,柴微可瘦了一大圈了,她又替你看奏折,又得忙活她自己的事儿,还得抽点儿空闲时间看看那个叫什么言来着,就那个孩子。” “许沛言。”冥帝提醒了句。 “啊对,是她,听柴微说她有些三妹的神韵,我改日也去瞧瞧吧。”又不忘打趣提一嘴:“你有柴微这员大将可真是省不少心,等你病好了,让她去我那吧,你都不配拥有这么好的柴微。” “怎么现在看石都无法满足你了么?天庭那么多活儿可别想累着我的柴微。” “啧啧,说得好像你冥界活儿少一样,你瞧瞧她瘦的。”天帝指了指柴微:“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站不稳了。” 冥帝顺着天帝的手,转头看向柴微。本是清丽端庄的女子,现在看着已有疲惫之色。冥帝对她充满歉意的笑笑:“没有柴微,我这冥界得散。” “你一个冥帝,亏你还能说得出口。”陶歌弦看冥帝气色恢复差不多了,也打算走了,又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个小火苗,之后再也没回来过么?” 冥帝摇摇头说:“没有,我都没想到还能梦见它,那时我和姐姐还太小,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是没能护住它。若是能再见到它,一定好好护着。” 天帝不想再让冥帝勾起不好的回忆了,留一句:“我走了。”就原地消失了。 冥帝看二姐走了,招手让柴微离自己近些说道:“微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君上说的哪里话,护着您的安全本就是我份内之事,妙手医仙说您思虑过多成疾,易多梦。有空还是出去转转吧。”柴微扶着他躺下去,给他掖了被角。 “许沛言和她娘现在走到哪了?”冥帝躺在床上还不忘问一嘴别人的事儿。柴微看冥帝想着这儿想着那儿的,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养不好了。 “应该快到‘门中看’了吧,君上您放心养病,那边有我呢。” “微儿,别怪我多事,自从我看见那孩子,我就有一百个不放心,我既担心她不成材,又担心她熬不过去,到不了无人探。”冥帝抓着柴微的手,倒像个撒娇的孩子。 “君上要是担心,我就替她把障碍都除了,保证交给您一个完整的许沛言。”柴微也开始调侃。 “完整的废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管,你是她师父,你得负责把她往好了教。”冥帝把手缩回被子里,转过身去不理人,重新睡。 “君上你这跟既让马快跑又让马不吃草没什么区别呀,孩子总得让她长大啊。” 冥帝又转过身来说道:“不知道当初是谁,看见她被欺负了,赶着去替出头,我连抓都没抓住。” 柴微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我看她那小模样,的确喜欢的紧,多少有些不忍心。待下一次就不会了。” “你要是喜欢,我就放心了,教一个徒弟成材,很不容易的。”冥帝瞅着屋顶,有些愣神。 “师父当年。。。。。。有没有说过我不好教。” “姐姐刚开始时只说你心事重,当然后来你想开了就很好。她也没费什么心神。你很让人省心的。” “嗯,许沛言您放心交给我吧,我心里有数的。” 午夜,冥界从南面吹来一股热浪,是手骨大门开了。柴微刚想退下去忙,冥帝就叫住了她说道:“护送灵魂的事儿先交给吕杉主持大局吧,你这几天先多休息休息。别累得狠了,哪天不要我,找我二姐去天庭当差,那我可就傻眼了。” “那我倒真可以考虑考虑哈哈哈。” 冥帝在大家与他有说有笑的过程中,逐渐也有些乏了,当晚也算睡了一个安稳觉。 作者有话说: 有的神虽然辟谷了,但习惯了吃饭,就还是会觉得吃饭会更让自己有力气。 第十五章 柴微好几日没去看无人探了,放心不下,一大早就去了一趟。远远的就瞧见厨房方向又冒起浓烟。 “又开始烧厨房了。”柴微看着浓浓烟雾就头疼,只想转身就走,不管算了。再定睛一看,厨房门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女子抱臂于前,看着厨房,脸上有那么一丝不解。许是多年的历练让她不似从前那般心浮气躁,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不急上仙,好久不见。”论辈分,这乔不急是与冥帝一辈的,即使当年她人不懂事儿,但时过境迁,该行的规矩还是得有,柴微恭敬的行了个礼。 “是柴微啊,好久不见。”乔不急见柴微过来,微笑点头回应,落落大方,态度得体。柴微心里感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它们是在做饭?”乔不急没见过这架势,好奇的问。 “是吧。”柴微尴尬的回答。 无人探的事情当初并未当面与乔不急表明,这会儿柴微看把人家房子都要烧了,好歹给赔个不是,刚要开口,乔不急就先说了。 “借用无人探的事情我听凌看石说了,可你们找的这些假徒弟我瞧着总有些不靠谱,就不怕哪天漏馅儿了?”乔不急怕厨房里面忙着灭火的小妖听见伤心,靠近了柴微小声说的。 “还请上仙多多包涵,厨房的损失我会赔的,但还得让他们继续练着,再过不久应该就都熟练了。”柴微着实感到抱歉。 “说什么赔不赔的可就见外了,我与你们冥界难道是陌生人么?”乔不急眼瞅着厨房里的几只妖快挡不住火势,连原形都吓了出来。 她便大袖一挥喝到:“水来!”无人探上空瞬间云翻雾起,水柱从天而降,哗地一声,直接浇灭了火势也顺带冲垮了厨房。 待水散过之后,无人探弥漫着水雾,厨房的零零碎碎散落满地。几只妖爬在废墟上昏迷不醒,浑身毛都湿了。 “看来沉稳也没沉稳到哪去啊,这厨房得从零开始修了。”柴微一阵心疼。 “不知上仙此次去往何地云游了,遇到什么趣事儿么?”柴微见厨房彻底没了,急也没用,干脆换个话题。 “去冥界看你们君上的时候,我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想着不然去当年六界决战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你师父的线索,好救一救你们君上,别真死了。” “您去无日海了?”无日海便是当年柴微师父魂飞魄散的地方,那是冥帝不敢去第二次的地方。那里常年没有太阳照射,海水冰凉,决战之后再无人涉足,没想到乔不急说是去云游,结果是去找有关师父的线索。 “谢谢。我知道我代表不了冥界,但还是谢谢您。”柴微不知道说什么能表达谢意。 “说什么谢,我可并不全是为了你们冥界,我也是为了我表姐,对了,她怎么样了?” 柴微摇摇头说道:“与君上相比,并没有好多少,若您找到一丝消息,对他们俩来说,都是缓解。” 不急拍拍柴微肩膀说道:“行了,我走了,回来只是取点儿东西,你忙你的,若是有消息我托人带回来。” “还请一路小心。”柴微对乔不急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她没想到不急的性子变得如此好,与当年那个横冲直撞,蛮不讲理的姑娘简直不是一个人。 “嗯。”乔不急回应了一下便隐去身形走了。 第17章 柴微将那几个昏迷不醒的小妖叫醒,指挥他们盖好厨房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情,柴微身上全是烟灰的味道,连清洗的时间都没有。有时候柴微也在想,至于为一个孩子做到这样么?但她的身上却又真的有很熟悉的感觉,让人牵挂。 杨听蕊带着许沛言来到门中看的时候是在子时,那是个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地界。杨听蕊和许沛言拿着羊皮地图端详了好久也不敢往前走一步,不属于任何国家,也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去管。 门中看是个村子,看起来荒凉得很,尤其是这夜里。大雾弥漫,比烟岭村更胜一筹。 村里挂着的灯笼被雾遮挡,只能看出几团光在远处飘荡。村口的大门上,有块大木头似乎要掉了,但它可能还有点儿不甘心,就是倔强的挂在那,风一吹,吱呦吱呦的晃着,发出凄惨的叫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杨听蕊和许沛言手拉着手,正要下决心迈进村,只听背后传来低沉的询问:“你们是谁?” “啊啊啊啊!”吓得娘俩惊呼出声。 “小声点儿!” 闻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人,手提灯笼,身披黑色斗篷,帽檐遮住了上半张脸,朦胧中看不清表情,他停在二十米以外的距离不动了,在等着回答。 母女二人被吓坏了,与那“斗篷”站在村口僵持不下。杨听蕊从冥界回来的,晚上遇见人,都分不清对方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许沛言先张了口:“劳驾,我们只是路过这儿,夜太深了,不知道有没有旅店可以让我们休息一晚。” “旅店现在这个点儿不开了,要是不介意,可以来我家暂住一宿。”那“斗篷”经过母女身旁往村子里走去,似乎在领路但并不看她们俩是否跟上来。 杨听蕊带着孩子,跟着陌生人去别人家并不安全,但村外偶尔传来的几声吓人的狼嚎和诡异的鸟叫声,让杨听蕊战胜不了恐惧,她愿相信对方是个好人,便拉着许沛言随着“斗篷”进了村。 一路上三人谁也没说话,似乎怕惊扰了村里人的好梦。三人绕过几个街角来到一处茅草屋前,“斗篷”费了挺大的力气才把栅栏似的门推开,请杨听蕊母女二人进了门。 母女俩一进门,许沛言就感受到地上是松软的土地,一走路灰尘会被踩起来。那“斗篷”拿起打火石将自己做的“蜡烛”点燃,脱下斗篷,母女二人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对方瞧着不大的年纪,也就十三四岁,脸是麦色的,嘴巴紧紧的呡着,成一条线,两只眼睛映出了火光,很亮。 杨听蕊瞧着是个孩子,放心了不少,但看屋内摆设,只有一张窄窄的床能算得上家具。杨听蕊皱皱眉头,“这孩子的爹娘呢。。。。。。不会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吧。” 那少年说自己叫白三三,听村里人说当年他的父母相继离世,又因他生性古怪,长得也越来越怪,谁都不愿收养他,还好村长人不错,让每家都给他一口饭吃,才勉强长大。 但村长前年去世了,这少年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白三三一边介绍自己的身世,一边麻利的铺床,让她们母女二人睡床上,自己打个地铺准备要睡地上。杨听蕊和许沛言怎么可能好意思这么干,与白三三推让半天。 “这样,我们横着睡吧,能睡得下,凳子放脚边撑着,就不那么难受了,如何?”杨听蕊怕这少年睡地上着凉,心里过意不去。 白三三见执拗不过,只得答应,三人在小床上挤在一起,像家人一样。后半夜的时候杨听蕊睡不着,侧身看着白三三,这孩子高挺的鼻梁,睫毛浓密如小刷子,他待人又热情大方,为何村里人说他长得怪呢。 想着想着,困意上来,杨听蕊也渐渐进入睡梦中,梦里许沛言长大,学成升仙,自己靠在椅子上终于能歇歇了。 第二天一早,许沛言被透过窗户缝照进来的阳光照醒,她揉揉眼睛,看身侧的母亲和小哥哥都在睡,便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好奇地向外张望,这一看着实把许沛言吓了一跳,但这两年的经历让她学会凡事小心一点为好,她捂住嘴巴,不发出声音。 只见外边只有偶尔经过的路人,但不正常的他们的身体,都是是扁的,有的只是扁一点儿,有的却扁如纸片,像被拍扁在桌上的蚊子。 每个人的手中都扶着一扇门在走,说话的时候都是躲在门后,再将门开一点点,从门缝里看人。 “真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啊。没想到这个地方的人都长这个样子。”杨听蕊在许沛言爬在窗边的时候就醒了,看到如此景象也是很讶异。 “怪不得这村里的人都说三三哥哥长得怪,原来不是三三哥哥怪,是这个村子怪。”许沛言小声同母亲说:“母亲,这村里人会不会也把我们俩当怪人啊,我们实在不行带着三三哥哥一起走吧。” 杨听蕊摸摸许沛言的脑袋说:“等哥哥醒来我们问问?” “啊!你们。。。。。。你们怎么长这个样子!”白三三听见小声的说话声也醒了,见窗边的母女二人大吃一惊。昨晚屋子里太黑,白三三并未看清她们母女长相,只以为也是扁的,只不过没那么夸张的扁。现在阳光照进屋里,白三三才看清窗边的二人同他自己是一样的。 第十六章 “我们长得一样的呀。”许沛言被白三三这一嗓子喊得浑身一颤,这哥哥是讨厌我和娘的样子么? “你们为什么会跟我长得一样!那不和我一样怪了么?会被村里人打得,你。。。。。。你们白天可千万别出去。”白三三刚说完,一个阴恻恻的笑声从门缝间传进来。 三人往门缝间看了一眼,都惊呼出声,那是个非常扁的头,眼睛分布在两侧,笑的时候,面部肌肉牵拉着嘴角一会儿在左侧,一会儿在右侧,整个面部看着很扭曲。 他从门缝中探进来说道:“我都听到了哟~哈哈哈,村里人不会原谅你们的哈哈。”那人说完就把头缩了回去,带着自己的铁门叮铃哐铛地跑了。他是刚刚被白三三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不好,快跑!”白三三见势不好,急忙带着杨听蕊和许沛言往村口逃,母女俩也来不及问具体细节,之前的经历也告诉她们俩,跑就对了。 白三三在前面带路撞到好几个门,门后面的人开了缝怒斥道:“不带门的东西!一点规矩都不懂!” 离村口越近,遇到的门就越多,三个人拼命似的跑肯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分散开跑更是没有藏身之处。逃跑本就是赌,有赢有输罢了。三人最终被村里人围了上来。 众人看到这三个不同于自己的人,就像看到异类,只齐声喊道:“把他们烧了!把他们烧了!”许沛言站在母亲身前,双手张开将母亲护在身后,引来一阵嘲笑声。 杨听蕊是把命交代出去过的人,在这种场景下,她没有多害怕,她欣慰的是她的孩子不用再躲自己身后了。 “村长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一圈人让开一个缺口,只看见一个铁门和一个雕花木门从人群后走上前来。铁门开了一条缝,是那个极扁的脑袋的人,他看看三人,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跟雕花木门说:“村长,这俩生人就是那怪胎昨晚带回来的。” “听墙角!你为何事事针对于我,这母女俩只是路过借宿,住一晚便走了,你何苦为难?” 雕花木门嘎吱响了一声,缝开得大了些,露出一个微扁的脑袋:“白三三,你可知这异类出去若是走漏了风声,我们村是保不住的?” “村长,我们母女只是途径此地,与贵村无冤无仇,出去后绝不会提及此事。”杨听蕊赶忙解释。 “我呸!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能你说什么就信你什么了?”那名叫听墙角的扁脑袋没等村长发话,就抢着先说,又对着雕花木门赔笑着:“村长,这白三三也该给他点儿教训,他连个门都没有,整天满山的跑,早晚要闯祸的。” “是我求着父亲让三三上山打猎的,不然他连块地都没有,你让他怎么活?他每日天黑了才上山,你还让他怎么小心?”从人群中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母女二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四个木板围在那女子四周,顶部还弄了个盖子封顶,只能看见女子的双脚。 听墙角见是现任村长的女儿,就不敢搭腔了。 那女子磕磕绊绊的走到三人面前,转身对众人说:“不如先关押起来,若是表现好,就将脑袋砸扁,也归为我们门中看的人,比杀生要好得多啊。” “对啊,砸扁就跟我们一样了,就不怕她们跑了。” “对对对!把脑袋砸扁了。”要说直接放了,或者直接收为村里人,肯定会有人反对,但一听要把脑袋砸扁,那就没什么人反对了。 在一群人的附和声中,三人被关在了小木屋里,第一天由村长女儿领队看守。许沛言在被村长女儿绑起来的时候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烧柴火的烟味儿。 第18章 “三三哥哥,对不起,连累了你一起要被砸脑袋了。”许沛言紧挨着白三三瞅着他的脑袋。 白三三转头看着许沛言的眼睛,居然能看出认真又心疼的眼神,都是他没见过且纯粹的眼神。他在这门中看,从小就没看过这样漂亮的孩子,也没见过谁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也许真儿会这样看他,但她常年被箱子扣着。 白三三摸摸许沛言的头发说:“没事儿呀,看见你这么可爱的孩子,死了也值了嘛。”见许沛言仍看着他,他被盯得不得劲儿,便自言自语起来:“这门中看在很久之前其实也是个正常的村子,直到一个乞丐前来讨要吃食,被村里人踹了一脚。那村人轻蔑的看了乞丐一眼,将剩菜剩饭撒在乞丐的身上。那乞丐暴怒,瞬间化身成个神仙,给村里下了诅咒:村里人长到三岁的时候,手上都会长出个门,越从门缝中看人,身体越扁,但门缝的大小不定,反正谁也没找到规律。时间长了,村里人都适应了,像我这种长到三岁也没有门的反倒成了异类。” “这是三三哥哥你没被下诅咒的意思啊,你是好人。”许沛言突然抓住白三三的手说:“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不逃也是死啊,砸脑袋哪有不死人的。” “小丫头还挺有胆量的嘛,居然敢逃?”许沛言的话音刚落,木屋的门被一脚踹开,来人是村长的女儿,她被箱子扣着,走路一点都不稳。 “你不是她,她走路从不磕磕碰碰的,你是谁?”白三三认为眼前的女子已经换了个人,并非是那个稳重的女子。 “别管我是谁了,来救你们的就是了,大概酉时三刻的时候会换班,我不会锁门,那时候人数少,听我咳嗽你们就冲出去。” 许沛言离那女子近,这回闻得真切,这烟味儿和在不拦停照顾她的姐姐初次见面时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是她!是姐姐没错!姐姐是路过还是为了救自己?若是为了救自己,为什么不认自己,是自己变化大看不出来了,还是不方便?” 许沛言是兴奋地,她原本只想说一声谢谢,但现在她还想说她这一路上经历的,她学会做好多样菜,会把母亲照顾的很好,以后也会把姐姐照顾得很好,以后。。。。。。可眼前的姐姐并未看她,是错觉吗。 柴微早就感受到旁边许沛言炽热的目光了,“这孩子是看见好吃的了吗,为什么这种眼神盯着我?认出来了?不能啊我盖得这么严实。” 白三三不信眼前的箱子,没搭理她。但许沛言信,柴微就算说现在就冲出去,她都信:“我相信你,我等你!”许沛言的眼神无比坚定。 “你倒也不用如此相信我。”柴微隔着箱子都不敢直视这孩子,这眼神让她心虚。 柴微在无人探看厨房修缮得差不多便马上赶到了门中看,刚到村口就与一大箱子撞了个满怀,柴微把对方扣在身上的箱子都给撞掉了。 柴微在相撞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天庭的灵力,是辨真仙子。 待对方起身的时候,柴微发现对方没有头,这着实给柴微吓了一跳,“我把人家的头给撞没了?” 柴微上前搀扶辨真仙子问道:“仙子可还认得我?”。 辨真在与柴微撞到的一瞬间,似乎把真身给撞醒了,这会儿就全想起来了,便道:“原来是柴微大人,是小仙多有得罪了。” “都这个时候就别见外了,你的头呢?” “啊,是这样,小仙和留白真人走到送愿池附近的时候打赌,我说即使我没有脑袋,只靠心去听,也能分辨出好人坏人,留白说那得好好见识见识,许是那送愿池太灵了吧,我俩就直接掉下来了。不用担心的大人,回天庭脑袋就回来了。”辨真不急不慢地作了个揖。 “那你小心些吧,别把人吓到了,留白呢?在村子里?”柴微想着怎么也得进村,不如把留白找回来。 “他现在叫白三三,过得可苦诶~以后经过送愿池可不敢乱讲话了。您要是进村,把这箱子扣上,顶替我的身份,当村长的女儿,真儿。” 柴微将箱子举过头顶撑了撑感叹道:“这箱子够沉的,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吧。” “没办法,这不没脑袋怕吓到人嘛。大人,小仙就先告辞找脑袋去了,请帮忙转告留白真人一声。” 柴微将箱子扣在脑袋上,隐去灵力险些站不稳:“行,你放心回去吧。” 等柴微刚进村,就遇到那三人被村里人追赶,柴微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一起救了。 酉时的时候,听墙角提前领着一队人过来了:“真儿小姐,我们来替您了,您早点儿回去歇歇?” 柴微看着听墙角这恶心模样,只想捻个决直接把他们弄晕过去算了,但实在不宜插手太多人间事,忍忍没说话,冷哼一声走了。 木屋内的三人没等来咳嗽声,倒等来了听墙角。 “你不是能钻缝子么,怎么还用得着开门了?”听墙角在村里动不动就找白三三麻烦,白三三早就受够了,这会儿已经撕破脸,白三三也不再客气。 听墙角上来便是一脚,用了极大的力量,似乎想置人于死地,那大铁门一点都没影响到他,白三三被踹得口吐鲜血。听墙角费着劲从小门缝中伸出手揪着白三三的耳朵面部扭曲的说:“你小子也敢拿话来挤兑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没被诅咒吗,但有什么用!全村都被诅咒了就你没有!你就是个异类,你就该死!” 听墙角隔着门缝瞅着白三三,眼神里带着轻蔑。这种眼神许沛言见过,在笑迎镇的时候,那个饭店老板的眼神里。 第十七章 许沛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扑了上去,她看够了这样的神情,一股无名火堵不住地发了出来。 借着铁门的重量,顺势将听墙角压在角落。杨听蕊怕孩子危险哪里还能冷静,也跟着扭打在一起。柴微没敢走远,听见响动就返回来了,正好看到四人打得不可开交。 旁边守卫要上前阻止,被柴微拦了下来:“放心,你们队长能对付。”守卫一听村长女儿都发话了,自己还任性什么,正好躲一旁看笑话。 只听打斗声中听墙角撕心裂肺的喊着:“凭什么老子要一年一年地顶着这个破铁门,你白三三凭什么不用!” “你自己的问题关我屁事啊啊啊!”白三三的声音并不比听墙角的声音小。柴微没想到留白真人打起架来也是个狠角色啊。 “我就看不惯你这种人,整天装出惨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听墙角激烈地反抗,铁门被他弄得哐哐响,他的脸能从门的缝隙中钻出来,导致铁门直接挂在他脖子上,被白三三打的时候嗑到脖子,疼得嗷嗷叫。 “我惨是被你害的,你为什么总在村子里说我偷东西,为什么冤枉我!”白三三压着门,不让他的脖子缩回去,下手不轻。 “我只想你去死!”听墙角睚眦目裂,俩眼珠子突出于扁平的脑袋。 “你凭什么随意糟践人!为什么总是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哥哥,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许沛言打着打着就哭了,他在为白三三抱不平,也为自己。 “这孩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受多大委屈啊。”柴微看她哭了有些不忍心看了。 柴微怕引其他人注意,就赶紧劝开:“让他们住手!”其他守卫见大小姐下了命令,不敢再看热闹,将双方拉开。 听墙角见“大小姐”在屋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跟柴微说:“小姐啊,您这回可看见了,这三个人是要逃跑啊,敢这么对我。” 柴微说:“让你在外面守着,谁让你进来的?” 听墙脚干吃憋不说话了。柴微说:“让你干点儿活儿你都干不明白,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听墙角不甘心地说:“这三个人心眼儿多,我留下来帮个忙,相护有个照应也行啊。” 柴微摆摆手并未多理会,走下台阶进入木屋顺带把门关上了,关押人的木屋严实厚重隔音好,不用担心听墙角。 许沛言坚定地认为那就是姐姐,以为她能跟自己说句话,不曾想柴微并未看她,许沛言失落的低下头不看她了。 柴微蹲在白三三面前说道:“你从前所受的种种委屈,今日可一并说了,我帮你报仇。” 白三三深吸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可说的,冤枉我的人都知道原委,只不过都不想让我好过罢了。” “怪不得辨真仙子说你过得不容易呢。”柴微用留白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他。 “辨真?”白三三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捂住脑袋。“那我是。。。。。。留白?” “想起来便好,我帮你报仇还是你自己来?” “不用麻烦柴大人了。”留白一瞬都想了起来,从天庭收回自己的灵力,一掌拍飞了木屋的门,一同被拍飞的还有在门口偷听的听墙角。 “诶哟我的天啊!白三三你反了天了不成?”听墙角重重的落地,被自己的铁门砸在身上。 第19章 留白真人拽起杨听蕊和许沛言便跑,柴微顶个箱子在后面追:“你都想起来了,为何不用法力一并收拾了他们,还跑什么?” “柴大人,留白毕竟在此生活多年,村中人都给过留白一碗饭吃,留白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留白用神识同柴微说话,怕两个凡人听到。 柴微和留白跑的时候并未用法力,不一会儿便被村人追上。 村人打着火把,门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个个透过门缝看他,眼神里流露的都是厌弃。 留白看这些眼神从小看到大,却不曾适应。留白将杨听蕊和许沛言护在身后,环顾一圈,怒目而视说道:“你们步步紧逼,仅仅是怕这母女二人出去后将外人引进村来么,不!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自己的嘴脸可憎不敢见人。当初神人下的诅咒本是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悔改,不曾想不知悔过反而变本加厉,不平等待人反而处处恶语相向弱小之人,如今看来已是罪无可赦,当惩!” 拂尘一挥,村人手中的门都变成了铁门,一时村中人惊声阵阵,跪地认错。但都晚了,只有听墙角看着村人手中都变为铁门,发出痴痴的笑:“终于都跟我一样了哈哈啊哈!”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惹火上身,被一旁离得近的村人拉至别处挨打去了。 留白真人见村中已无可留恋,拜别柴微,寻辨真去了。 柴微也觉得此处当真是无趣,一群没有生气的人,一个及其阴暗的地方。 柴微送杨听蕊和许沛言离开门中看,走上官道之前,有一段林中小路,许沛言想起当日也是这样,姐姐在前,她在后,然后姐姐回头对她笑,不告诉她名字,这次怕也得不到名字了吧。 三人到了官道,柴微正要转头,听许沛言喊了一声姐姐。 “你在叫我?”柴微装作之前不曾见过许沛言的样子。 “在不拦停幸得姐姐照顾,沛言才可与母亲相聚。”许沛言猜柴微可能有其他不便之处,只是站得远远的表达了感谢,不敢冒犯。 “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只是门中看的真儿。”柴微怕一会儿真的泄露太多,退后几步隐匿于黑暗中告辞了。 “姐姐一路护送的恩情来日必报!”许沛言对着无边黑暗拜了几拜。 许沛言与柴微第一次相见,柴微从暗处而来替她解围,如今救她于水火,又退回于黑夜,对于凡人的沛言来说,柴微是神秘而又吸引人的。 “若是能与姐姐再近距离的说说话该多好,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吧。”许沛言感叹自己一点点长大,似乎离别也多,自己的父亲,邻居大姨,陈叔,姐姐。。。。。。 “你又去倒贴了?”好久不见的凌看石来冥界看望冥帝,顺便同柴微唠唠嗑。 “我那聪明懂事的徒弟我可不得好好护着?以后为三界添了人才,也可算我一功劳。对了,你是来找我要酒喝得?” “我岂敢,你自己留着喝吧,我只是替代恩传个话,鼠族最近有些不听话,你回头可要看紧你的徒弟了。” “你刚刚才说我倒贴呢,这会儿又让我管,我总不能每一样都管吧。” “反正我是好心将话带到了,你自己掂量吧。”凌看石说完自去搜罗冥界的奇珍异宝了。 “你拘谨着点儿,别当自己家一样!”凌看石走远了柴微也没忘揶揄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一章安排二人同住,感情线进一步。 第十八章 “沛言,你何时认识村长的女儿?”杨听蕊看孩子对着那顶着箱子的女子拜了又拜,觉得二人应该是见过面的。 “娘,她应该就是在不拦停照顾我的姐姐,可能有别的原因吧,不方便说出来。” 杨听蕊想着,从不拦停一直照顾到这儿?孩子若是没认错,那难道冥界会派个人来暗中保护么?沛言去仙门拜师会值得那么注重么?母女俩各有各的心思,一路少话。 寻着羊皮地图继续走,逐渐没了路。这又是一片森林,古木参天,叶片巨大。本是艳阳高照的天,到了这儿,只有一点点光亮能照进来。 借着这点亮,勉强能看见前面的路。不时传来凄凉的鸟叫声,叫声回荡,分不清从哪传来的。 灌木从里有突然一阵哗啦哗啦响,许是经过的老鼠或其他爬虫。杨听蕊只顾着环顾四周,忘了看路,脚下踩空,掉进一个深坑中。 “娘!你怎么样?”许沛言只听一声惊呼,转头就不见杨听蕊的身影,只看见突然出现的深坑。 许沛言趴在洞中,尽力往下看,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洞底。 杨听蕊仰躺在洞底,掉下来的时候有些嗑到脑袋,幸亏洞内之前被覆盖着,泥土没有被风干,还算松软,杨听蕊听见许沛言的呼唤清醒了过来。洞底不算浅,靠自己是爬不上来了。 “我没事儿,没有摔到。”杨听蕊怕许沛言担心,回应一声。 “娘,你稍微等会儿我,我记得来时的路上看见不少藤条,我拽过来试试。” “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儿!” “好!”许沛言见母亲目前没什么大碍立刻起身跑回去找藤条。 杨听蕊在洞中等待,时间好似无限延长,洞口周围的声音此时听也是异常清楚,杨听蕊担心着许沛言的安危,只觉得孩子去的时间很长,若是出现什么意外,那还拜什么仙门。 这一路,好几次都是在死里逃生,若是剩下的路,有那么一次逃不出来,那更提不上让孩子顺利长大了。 许沛言看见一颗树上真有一条藤蔓又长又粗,正适合救母亲,但手边没有工具,将藤蔓拽下来的确用了不少时间。 重回洞口,将藤蔓顺下去让母亲拽住,又将藤蔓绑在不远的树上,尽力绑紧,许沛言冒了不少汗。待母亲一点点爬上来,许沛言才放心,那心脏一直卡在嗓子眼儿,这会儿可算能咽下去了。 “娘,当初您说让我拜入无人探仙门下拜师学艺,以后可护三界,救苍生。可娘,我只是想一直陪着您罢了,这一路艰险,若是我们俩出现危险,我真怕陪不了您一辈子。” 一辈子。。。。。。她杨听蕊哪里还有一辈子,她只有剩下不到十年的时间了。她咬咬牙,握了握女儿的手,她只有赌一把了,剩下的路就算再难也得挺一挺,如今就算是往回返,她又能给女儿留下什么呢。 “沛言,你若学成了仙术,能陪娘好久好久呢,也能保护娘了呀,对吗?我们娘俩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咱娘俩努努力还是要赌一把的。” 杨听蕊只能这么鼓励许沛言了,这个时候,只能给许沛言一个信念,让她继续往下走,女儿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 许沛言拉紧母亲的手说:“那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我一定会学成保护娘一辈子的。” 杨听蕊摸摸许沛言的脸,笑笑没说话。 往前继续摸索着走一段路,呼听有人求救:“救命!谁来救救我啊,救命啊!”母女俩对视了一眼:“荒山野林的,除了她们俩这拜仙的,谁能来这儿?”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本来不想管的,但听那女子的求救声的确凄惨,女子的同情心是天生自带的,不忍心连看都不看一眼。 “娘,我们俩离远处看一眼,若是发现不安全就跑。” “嗯,这回小心一点。”杨听蕊点点头。娘俩一点点寻着声音走去,注意脚下尽量不发出大的动静,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一只白底黑花的小老鼠被什么东西扎到了,肚子和尾巴处有些往外流血。 “这老鼠居然会说话,是妖怪吧。”杨听蕊还从未见到过老鼠说话,但一想到连冥界,仙界都有了,那有妖怪也就不足为奇了。 “娘,它好像扎到刺儿了,好可怜,我们救救它吧。”许沛言也许是出于对小动物的喜爱,也许是觉得老鼠小,不至于造成危险,也没多想想一只老鼠会说话是存在问题的。杨听蕊瞧瞧周围,静悄悄的,很安全。 她俩慢慢从树干后走了出来,那小老鼠一看有人过来立刻急声呼救:“好心人,帮帮我吧,我不小心被刺儿扎到肚子和尾巴了,好疼。” “你怎么会说话,你不是一般的老鼠,是妖么?”杨听蕊还是谨慎一些,没敢直接救它。 那小老鼠也如实相告,没有隐瞒:“我是鼠族族长的女儿,家父看管我太严了,不允许我来外面的世界瞧瞧,也都怪我,不听话离家出走,刚刚出来没两天,就遇到这事儿,求二位帮帮我吧,我们鼠族一定会重谢的。”小老鼠说话可怜兮兮的,再加上它看着实在是小,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让母女俩稍稍安心。 “那你要保证,不能伤害我们母女。”许沛言最后确定一下它不藏坏心。 “一定一定!”小老鼠忙不迭的直点头。 母女二人蹲下来,极其小心的将刺儿掰断,看似那刺儿很小,但用不上力,将小老鼠从刺儿上弄下来,小老鼠已经疼的快昏了过去,无法自己行走。 第20章 小老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能不能请二位恩人将我送回鼠族,离这儿已经不远了,我自己怕是回不去的,晚上我一只老鼠在外面,会有其他野兽寻着血的味道吃掉我的,求二位可怜可怜我吧。” 杨听蕊现在有些后悔,果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鼠族里的老鼠不一定有多少,若是围住她们俩,还真不一定好逃脱了。 那小老鼠也是个精明的,看杨听蕊的眼神是不安的,连忙又说到:“恩人不用担心,若是其他老鼠找麻烦,大可以将我作为鼠质,它们不敢伤你们的。” 见小老鼠已经如此诚心,这娘俩脸皮薄,实在不好拒绝,硬着头皮按着小老鼠指的路线走,那小老鼠为了让母女俩放心,趴在杨听蕊的手里自我介绍着:“我叫岑琪琪,是鼠族族长的独女,爹爹平时还是很宠着我的,我从小听了很多人间的爱情故事,真是美好啊,所以我也想去看看。恩人遇到过像话本子里的爱情么?能给我讲讲么?”小老鼠谈到爱情,精神了起来,顾不得伤口的疼了,想让杨听蕊讲讲。 “我丈夫死了三四年了,没死之前倒是挺爱我的。”岑琪琪没想到杨听蕊能这么唠嗑,一下子把嗑唠死了。 “恩。。。。。。恩人节哀。”小老鼠瞧着和杨听蕊唠不了什么了,转而看向许沛言,见许沛言长得白,脸蛋圆圆的,眼神清澈,不由心生喜爱。便问:“这孩子长得真可爱,几岁了呀?” 许沛言瞧着比自己身体都小的老鼠问自己年龄,有点儿不得劲儿,出于礼貌,老老实实回答:“我七岁半了。” “我十三了呢。”岑琪琪捂着嘴呵呵乐,不知道什么事儿让它高兴,明明伤口对它来说挺严重的了。 按着岑琪琪指的方向走了一刻钟,有条小路逐渐隐隐约约露出来,岑琪琪吹了声口哨,周围突然冒出了烟,吱吱声四起,母女俩头皮都麻了,这是有多少只老鼠窜出来了啊。 杨听蕊一手拉住许沛言,一手捏住岑琪琪不让她跑,若是真的对她们不利,只有拿岑琪琪当鼠质了。 烟尘散去,吱吱叫的老鼠排出了一个阵型,阵中有一八只鼠抬的轿子,上面坐了一只不知多老的白色老鼠,胡须很长,遮盖住了身体。 杨听蕊手中的岑琪琪见到那白色老鼠很兴奋地喊道:“父亲!我在这儿!” 那白色老鼠听到声音,眉毛动了动,不知道眼睛是否睁开了,它扯着嘶哑的嗓子回应道:“是琪琪啊?”它旁边有一只灰色老鼠很有眼力见儿,离白老鼠近了些说道:“回族长,是琪琪小姐,在人类手中跟您说话呢。” “人类?大胆人类!还不赶快放了我儿!”那白色老鼠也是个老糊涂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 “且慢!”岑琪琪示意杨听蕊捧着它离那白色老鼠近些道:“父亲,这二位是我的恩人,她们救了我,我们好歹需以礼相待。” “啊~是恩人呐,快些让道!请恩人来我族,老夫定要好好感激。”老族长一发话,其他老鼠纷纷热情领路,让杨听蕊和许沛言跟着它们走。 一群老鼠,再怎么热情也有些不得劲儿,杨听蕊说道:“既然琪琪小姐无事,我和小女便不打扰了。”杨听蕊和许沛言正要撤,被后边的老鼠拦了下来。那族长发话:“你们二人是不想给老夫面子么?” 岑琪琪拽着白老鼠的胡子让它不要这么凶,岑琪琪说道:“天也要黑了,住一晚再走吧,我们吃的人类也能吃的。” 许沛言看岑琪琪态度这么好,拉了拉杨听蕊的手,试探着看杨听蕊想怎么办。杨听蕊知道这时候若是强走怕是走不了,不如先离岑琪琪近些,看势头不好跟岑琪琪说些好话。 母女二人跟随众多老鼠走进一个洞口,越走越发觉自己的身体和众多老鼠一样大了,这可不太好办了。 岑琪琪走到许沛言身边,亲切地拉住她的手说:“你爱吃什么呀?我待会儿让它们给你拿。”岑琪琪的手毛茸茸的很温暖,许沛言并不讨厌。她回道:“有什么我就吃什么吧,填饱肚子就好。” 岑琪琪听许沛言软糯糯的嗓音心情极好,一路紧拉着许沛言的手不放,边走边跟她介绍鼠族的好玩的,好穿的,就好像要让许沛言在此定居一样。 等夜晚来临,鼠族大摆宴席宴请杨听蕊母女二人救岑琪琪一命,白老鼠族长向杨听蕊和许沛言敬酒说道:“来来来,老夫敬二位一杯,若是没有二位,我可就见不着我的宝贝女儿了哈哈。” 杨听蕊不敢怠慢,回敬了老族长一杯,表示不用如此破费。 那老族长瞧了瞧许沛言问到:“这小姑娘今年多大啊?” “七岁半了。”许沛言刚塞了块儿软糕进嘴里,没想到族长能问她年龄,差点儿噎到她。 “七岁半啊,想必是还未婚配啊,正好我那宝贝女儿今年十三,喜欢你这孩子,择日不如撞日,晚上直接入洞房吧。”老族长摸摸长胡须,爽朗地笑了。 这可太荒谬了,什么人七岁就入洞房啊,就算以后能成仙也不行啊。 作者有话说: 柴微,有老鼠抢媳妇儿了,让你不当回事儿! 第十九章 妖的思维人类真的不可理解,觥筹交错间怎么就突然商议起婚事了?杨听蕊听到这儿的时候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沛言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突然被喜欢上了?也许是鼠族的年龄和人类的计算年龄方式不同,也许鼠族的妖十三岁可以嫁人,但许沛言不行啊,七岁半的孩子懂什么。 杨听蕊赶紧拉着许沛言向族长跪拜说道:“多谢族长和琪琪小姐对沛言的厚爱,只不过这孩子才七岁多,按人类的年龄上来讲,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更不懂如何照顾好琪琪小姐,还请族长另择佳婿吧。” 族长语塞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岑琪琪问道:“女儿啊,你看这。。。。。。”岑琪琪见气氛有些尴尬,起身来到母女二人面前,双手扶起杨听蕊说道:“许是我们有些唐突了,不该那么急躁,我可以等,等沛言长大一些再讨论婚礼的事情也是可以的,可以先让她留下来么?”岑琪琪说得真诚,好像真的很喜欢许沛言。 先不说许沛言经过冥帝点拨要去拜师的事儿,单说这人和鼠妖在一起生活就令一般人接受不了。 杨听蕊再次婉拒,准备带着许沛言走,不再打扰。岑琪琪再要说什么,被族长拿话打岔打了过去:“能救我女儿一命就千恩万谢啦,老夫不好为难恩人,还请二位留住一宿,明早老夫亲自送行略表谢意,还请二位别拒绝。” 话已至此,足以表达对方的诚意,谁也不好意思拒绝什么。宴席散去,母女被安排在同一房间,杨听蕊紧拉着许沛言的手,偶尔还能听见吱吱声,她一夜神经绷紧,未敢入睡。 第二天,鼠族列阵欢送她们母女二人直到洞口,临行前,岑琪琪将一张纸符偷偷塞给许沛言,并嘱咐道:“后悔了或想找我就烧掉纸符。” 许沛言搞不清楚她能后悔什么?没嫁给岑琪琪?她这年纪从来没想过嫁人,若是要嫁,也得嫁一个像姐姐那样的人吧,许沛言想到姐姐还有些不好意思。许沛言只觉得这一晚就像一场梦一样,她吃了好多没吃过的东西,睡了一宿好觉。 穿过参天古树林,终于看到了正常的村子,村里人看见外乡人十分热情,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被村口的几位村民迎了进去。晚上母女俩借住在一果农家,这是个三口之家,夫妇俩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刚会走,他黏着许沛言跟她十分亲昵。 “你看看这孩子,就喜欢跟大一点儿的孩子玩,平时都不理我和他爹呢哈哈。”那妇人一边洗着手里的水果,一边和杨听蕊唠家常。 杨听蕊为了报答夫妇俩,决定下午同夫妻二人去果园里帮忙,留许沛言和孩子在家。天已经黑透了,大人们仍然没回来,一直黏着她的弟弟开始找娘一直哭。许沛言熬了粥给弟弟喂了下去,费力好大劲儿终于哄睡着了。 有人打着火把离院子越来越近,是那夫妇二人硬拽着杨听蕊回来,杨听蕊一个劲儿的想要挣脱,嘴里嘟囔着:“我得找我女儿,我女儿不见了。”神情疯疯癫癫。 “娘,我在这儿啊,你看看我,你怎么了?”许沛言拉着母亲的手呼唤她,但毫无作用。 那妇人看行不通,摇摇头对许沛言说:“孩子啊,你娘原本好好的,跟我们有说有笑的,突然就失了忆一样说自己孩子丢了,开始满山跑,自己跑丢了好几次。” “诶呀,快进屋再说吧。”当家的扶着杨听蕊进了屋,又赶紧给她倒了杯水想让她缓缓,杨听蕊喝了口水,行为稍稍有些稳定,她声音沙哑地对着当家的说:“大哥,我得找我孩子,不能再耽搁了,谢谢你的水,我先走了。” 那果农按住她指着许沛言问道:“你看看她,她是你女儿啊,你不认识了?”许沛言紧紧握着杨听蕊的手,希望她能想起来。 第21章 但杨听蕊脸上尽是窘迫的表情,她看着许沛言是陌生的,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娘,我是许沛言,我是你女儿,你别吓我啊娘,你怎么了?”母亲突然不认识自己,没有什么能比这种事儿更让人崩溃了。许沛言想抱着母亲哭,被杨听蕊推开在一边,许沛言站在一边愣住了:“她真的不认识我了。” 那妇人过来拍拍许沛言肩膀安慰着:“孩子,你先别着急,村里的大夫出去采药了,过一阵才回来,我们先观察观察吧。”许沛言点点头让妇人放宽心,妇人让许沛言去睡,她守着杨听蕊。 许沛言对于夫妇俩收留她们母女二人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能再劳烦人家。许沛言让夫妇俩安心,有她守在母亲身边。 许沛言看着睡着的母亲,她知道,有许多这样的夜晚,母亲也这样默默的看着她,陪着她。许沛言一直以为母亲可以一直与她这样,却不曾想过,母亲会突然忘了自己,就像一个陌生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沛言给母亲讲这一路过来,她们都经历过什么,讲以后的期盼,讲着讲着,看杨听蕊没有反应,她撇了撇嘴,要哭,硬是憋住了。 村里的大夫终于采药归来,果农第一时间就把大夫请来了,大夫看看杨听蕊的眼睛和舌苔,捋了捋胡子问许沛言:“你们吃了鼠族的东西?” 许沛言惊讶的看着大夫,大夫也不隐瞒,坦诚地说:“我们知道鼠族不奇怪,我们也是妖,是犬族。你娘应该是吃了鼠族的悔忘丹了,除了失忆倒是没别的症状,这个是有解药的,只不过鼠族手里才有。”大夫在屋中踱步,思考着什么,突然问许沛言:“鼠族是让你做什么,你没答应么?” “鼠族族长的女儿让我嫁给她,我没答应。”许沛言对于这几瞬间听到的已经能快速接受了,便如实相告。 “真是离谱啊,使这么下作的手段逼迫人,要不是因为我们是犬族,不能拿耗子,就直接替你讨个公道了。”大夫拍拍桌子,胡子被吹得老高。 “最近鼠族确实不听妖界指挥,也不知大王怎么个态度。咱们犬族真的不好插手。”那当家的一只手掐腰,一只手拄着桌角,呡着嘴想办法。 “它们有解药是么?那我就去跟它们商量把解药带回来。”果农刚想拦着许沛言,只见许沛言烧起一张纸符,凭空消失了。 “这孩子也太急了,赶快去报告大王,别闹出人命了。”那妇人催她当家的赶紧上路,别耽误了。 许沛言气得脑子发昏,她忍不了母亲受到伤害,鼠族如此下作,她跟鼠族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纸符烧成灰烬后,许沛言发现自己身处于鼠族洞穴中。 岑琪琪感受到纸符的波动,寻着感应找到了许沛言。一看见许沛言,她就热情的拉起沛言的手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这么说,药是你下的?”许沛言脸色阴沉得可怕。岑琪琪可想不到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有这样的表情,岑琪琪一时吓得有些磕巴:“可。。。。。。可以说是我的主意,但我也是为了能留住你,你不喜欢我么?” “我劝你不要不清醒!我讨厌别人用下作手段,赶紧把解药给我!”许沛言一手死抓着岑琪琪的脖子,一手拿着匕首抵着岑琪琪的胸口。 “别逼我动手,拿解药!”岑琪琪很瘦小,竟被许沛言压制住了。 “你。。。。。。”岑琪琪本就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这会儿看到许沛言生气且毫不留情,她有点儿想哭。 许沛言这几年的艰苦生活让她身体强壮不少,气势上一点也不弱于岑琪琪,她手上用力,有些捏疼了对方。岑琪琪声音发颤,对着旁边守卫老鼠喊着:“还不快去拿解药!” 旁边鼠守卫有去拿解药的,有去找族长的,没一会儿,许沛言和岑琪琪就被围了起来。 “老夫好心款待你们母女二人,你为何对我家小女这样。”鼠族族长看着许沛言几乎将匕首扎进岑琪琪胸口处的鼠毛里,不敢轻举妄动,眉毛气得一跳一跳的。 “好心?什么叫好心?让我娘不认识我叫好心?还是让我逼不得已回来求你们叫好心?别跟我说那么多,把解药拿出来还有的商量,不然这匕首你就等着变成红的吧!”许沛言已经在奔溃的边缘,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狠戾。 “把解药给她啊啊啊!”奔溃的不只是许沛言,还有鼠族族长,他一边拿拐杖焦急地敲着地面,一边喊人拿药。他一生过得顺遂,以为许沛言会老实回来求他给解药,再答应和岑琪琪婚事,没想到这才几岁的孩子都敢动刀了。 有老鼠将解药递过来,许沛言怕药是假的,拽着岑琪琪倒退着往洞外走,直到身体变大,能将岑琪琪捧在手里,对着族长说:“等我娘恢复记忆了,我会把琪琪小姐送回来的。” 那族长怎可放心,于是一群老鼠跟在许沛言身后,直到犬村附近才不敢往前追了。那是另一族的地界,鼠族不敢闯。 当陆代恩被告知鼠族惹祸了,惹得还是许沛言的时候,她就一唢呐把柴微也叫到了犬族。 柴微也是后悔,凌看石捎信儿过来的时候怎么就没上心呢,她是真没想到鼠族也会造成麻烦。 等柴微到犬村的时候,只见陆代恩在犬村里和一帮犬妖聚在一头,鼠族全在村口不远处围堵,许沛言捧着岑琪琪站在中间,她不敢进犬村,怕给犬村带来麻烦,就那么孤零零的不属于任何一头,等着陆代恩与鼠族的谈判结果。 只听陆代恩在犬村里扯个嗓门喊:“你鼠族想造反老娘不拦着!妖界少一族我省一份心,但你惹人类干什么?还是个我都惹不起的!” 许沛言站在中间听得发懵,她怎么就变成妖大王都惹不起的了?只听陆代恩继续喊:“你们老老实实退回去,我不会伤你们,但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绝不轻饶!” “那你让她把我女儿放了!”鼠族族长原地跳脚喊着,气得直咳嗽。 “什么?”陆代恩一愣,许沛言抓老鼠了? 许沛言张开手心,岑琪琪倒在她手掌上快喘不上气儿了,刚刚许沛言太紧张,握得很紧。 “我女儿是说抓就能抓的么?把我鼠族的面子放于何地?让她给我鼠族一个交代!” 许沛言看着手中的岑琪琪,不知该不该放她回去,她许沛言被围得进退都不对才是真的没面子,就因为手里这只老鼠任性想娶她。 “我做错了什么吗!只是想找个解药罢了怎么就一个个的都要提面子!难道我娘被弄得记忆全失就有面子了么?你鼠族的面子就金贵么!”许沛言双目通红,怒斥着鼠族的狡诈,她真的想一把捏死手中的老鼠,让那白老鼠后悔去。 柴微实在不忍心看徒弟受委屈,她从天而降,将许沛言护在怀里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柴微戴着帷帽,许沛言看不清她,但听到这几个字足矣,有人陪她了。 陆代恩也许有在妖界插不上手的事儿,但她柴微可不管那些,她转头让犬村的人将杨听蕊带过来,把解药喂了下去。 看杨听蕊的眼神恢复清明后,将岑琪琪带回鼠族族长身边,说道:“你要是个要面子的,就不该把心眼子使在一个孩子身上,你如今说要讨面子,要个鬼面子!要交代是没有!不服就跟我干一架?” 鼠族听说过柴微大名,一直奉行着拳头比道理行得通的办事作风。鼠族打算独立于妖界之外,暂时不想节外生枝,只能全部退去。 陆代恩这时才从犬村走出来,被柴微指着脑门数落:“你怎么管的妖界?刚刚躲村里不出来干什么?把我徒弟一个人晾在村外过分了吧?” “鼠族之前提出不想归妖界管了,我当时喝多糊涂了就答应了。。。。。。我承认我错了,我给你小徒弟赔罪?”陆代恩搓搓手赔笑着。 “可用不着,她累得睡着了。”许沛言看鼠族退去后便一下子晕过去了。 柴微将许沛言抱回果农犬妖家,将她碎发轻轻的拨开:“这孩子是真长大了,居然敢拿刀去跟人家拼命去了,倒有些像我师父当年的风范。” 陆代恩在一旁看柴微不再数落自己的不对,终于放心地舔了舔自己因一路风尘打了卷地毛说道:“你师父那可没几个能比的。对了微微,看石来妖界的时候同我说不急上仙最近找到一个法器,说只要找到你师父的一点残魂,便可重聚魂魄。。。。。。” 柴微听了轻叹:“残魂,这世间,真的还能找到一丝师父的残魂吗?你看看这孩子,仅仅只是像了那么一些,就让君上那么在意。可见那残魂不残魂的,都是虚妄罢了。” 第二十章 陈种粮每隔半个月就去一趟苦寒地狱,带着两壶烈酒,给那里认罚不愿入轮回的许书茗喝。 白茫茫一片的冰山,每个冰柱里都有一个受罚者,寒风刮起来就像在扇人嘴巴子。陈种粮找许书茗所在的冰柱很轻松,冥帝并没有将他全部冰封起来,留了手和头可以活动。 第22章 陈种粮找了一个稍微能坐着的地方,摆上酒杯倒满,递给许书茗一杯说道:“兄弟,你女儿很争气啊,一直很顽强地在拼,估计明天就能到无人探了,不枉你熬的这四年。 许书茗接过酒,一饮而尽,喉咙和胃一下子都热乎了。“多谢兄弟的酒啊,就靠这酒吊着我这一口气儿呢。” 陈种粮接过空杯,又给他续了一杯,许书茗喝下第二杯后打开了话匣子说道:“我没给孩子留下什么,也没帮媳妇带大孩子,这一路的罪都是她们娘俩遭的,我什么都没帮上,我只是在这儿冻着而已,帮不上一点儿,一点儿都。。。。。。”许书茗嘴唇冻得发紫,哆嗦着,流下的泪也瞬间被冻住。 陈种粮想拍拍许书茗肩膀安慰一下,一抬手发现拍不着他,尴尬地放下手来。“兄弟,你也够爷们儿的了。这苦寒地狱本不是你该来的地儿,这苦你也本不该受。可你为了她们娘俩,硬是抗了这些年,做的也够可以了,可别太埋怨自己。孩子要是安全到了无人探,说明这孩子福气都在后头。你且安心呆着吧兄弟,过一阵我再来。”陈种粮一边收起杯子,一边安慰许书茗。 “这四年多亏兄弟你来告诉我消息了,不然这日子可难熬了。”许书茗欠陈种粮的恩情不知什么时候还了。 陈种粮笑了笑说:“当爹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是没那命,不然孩子都长可高了,怎么可能不惦记。” 自从许沛言在鼠族大闹一通后,之后的路走的很顺。半年后,终于到了无人探的群山附近。 “来了来了!那个叫许沛言的孩子来了。”在无人探假装仙徒的小妖们经过四年的练习,已经不会将无人探弄得鸡飞狗跳了,更不会烧厨房。他们一早便得到消息,那孩子今天就到,他们尽力保持稳重,装出师兄师姐的派头。 柴微也早早就准备好了,拜师茶都热了又热,她那受苦遭罪的小徒弟今天终于熬过来了,而她打理无人探这些年也都为这一刻的到来。有时候柴微自己也纳闷,她何至于对许沛言如此上心呢,难道仅是因为第一眼看到对方时的那股熟悉之感么? “你们看,山门那的台阶是不是太高了啊?”柴微领着一众假徒弟站在无人探的敬书台向下俯瞰。 “柴。。。。。。师父,台阶我瞧着还行啊,再低不就成一个大坡了。” “挖掉!”柴微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 “什么?”小妖们生怕自己听错了。 “把台阶都挖了去,不要台阶,要是累到我徒弟怎么办?”柴微耐心地又解释一遍。这师父糊涂了吧,小妖们都觉得离谱。 但柴微一张嘴,小妖跑断腿。这三十来个假徒弟从山门开始动工,一点点将台阶挖掉,等全部挖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才有小妖问道:“台阶没了,她们怎么上来啊?” “我去抱着她上来啊。”柴微说的理所当然。 “那师父你直接去抱不就好了,挖什么台阶啊?”小妖们觉得自己刚刚白忙活一场,纷纷抱怨。 “你们以为那孩子跟你们一样不客气?她要是有台阶可以选,绝对不会选择让我抱着上来。”柴微可以说是看着许沛言长大的,她的脾气秉性都熟悉了,这孩子有时候宁可自己累死,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冥帝给杨听蕊的地图上,标注了无人探群山附近有雾缭绕,所以母女俩准备下午出发,也做好了浓雾依旧在的准备。不曾想到的时候,只看到无人探风景秀丽。哪里还有什么雾,方圆几百里的雾都被柴微打散了。 许沛言远远地看见一女子在山门等候,她惊讶于那女子的身形倒是很像保护她的姐姐。还没等母女二人走近,对方先热情的迎了上来:“诶呀~我的好徒儿你终于到了,为师已经等你好久了。”柴微直接将许沛言抱起来说道:“我们这就上山,直接行拜师礼,然后好吃饭!” 这架势,恐怕许沛言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次了,师父抱着她就像过年抱窜门的亲戚家孩子一样,许沛言被这亲切劲儿弄的发懵,小脑袋晕乎乎的。 但杨听蕊看见柴微的时候是惊恐的,不急上仙为何会变成冥界之人,难道孩子的性命他们也要?杨听蕊双手颤抖但仍死死地拽着柴微的衣袖不让她走:“不知我该如何称呼您,是不急上仙还是别的什么?” 许沛言听不懂了,师父不叫不急了? 柴微也没瞒着:“不急上仙不收徒了,我来替她当沛言的师父,您叫我柴微就好,我教习仙术不会比不急上仙差的。” 杨听蕊看柴微无意要孩子性命,稍稍放心下来,对着柴微抱拳鞠躬:“刚刚得罪了,请见谅,今后我女儿就仰仗您的教导了。” “我的徒弟我肯定当命护着的,你放心吧。”说罢,柴微一手抱着许沛言,一手拉着杨听蕊,双脚用力,便飞上了无人探。 无人探的假师兄假师姐见柴微怀里抱着的许沛言生得水灵可爱,都围上来捏脸:“诶哟~这孩子长得真好。” “长得是白净,怪不得师父喜欢呢” “师父可没那么浅薄,重要的还得是人品。” “我是你大师姐,以后有不懂的事找我。” “我是你四师兄!”一群小妖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还有几个师姐偷着亲许沛言两口。 “你们稳重点儿!赶紧把拜师茶拿过来,行拜师礼,然后开饭!”柴微觉得许沛言已经累了,该早早休息,催促着该走得流程赶紧走完。 许沛言在师兄师姐的示意下,恭恭敬敬地给柴微敬了茶,嗑了几个头。这一辈子,就算是与柴微难舍难分了。 给杨听蕊和许沛言准备的接风宴是很丰盛的,柴微也是为了表达对许沛言的重视,一个是出于没看住斗兽导致人家家破人亡的愧疚,一个是对许沛言经历过这些仍然是个乐观的孩子表示赞赏。无人探这一晚有说有笑,像是一家人。 夜半,四周都安静下来,只有不时传来的虫鸣。杨听蕊和许沛言坐在门口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杨听蕊握着女儿的手说:“你的师父是一个好师父,为人和善,对你极好,即使娘不在你身边,娘也放心了。” “娘,我说过,你去哪我去哪,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么?”许沛言不似八岁孩童那样天真,她玲珑心思,觉得母亲与她若即若离,让她不安。 “嗯,好。”杨听蕊只希望剩下的日子好好陪着孩子,不要让她到时候那么伤心。 来到无人探的第二天一早,出于礼节,许沛言想亲自做一顿简单的早餐给师父吃。许沛言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厨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烟味儿现在闻起来,倒的确与在家烧火时闻到的有点区别,可现在厨房也没有烧火啊。”许沛言转头看灶台,是旁边堆起的木柴散发出的味道,很独特的一种烟味儿,但为什么那个姐姐身上会有无人探木柴的味道呢?也不知那姐姐最后有没有收到写给她的纸条。 第二十一章 许沛言端着做好的早饭,来到柴微的住处,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许沛言想着许是师父昨夜没休息好,还未起。 有一小妖打着哈欠推开柴微住处的门,他负责庭院洒扫,本来想施个法术糊弄一下,一看到许沛言在主卧门前,赶紧变出个扫帚。 “小师妹,你是给师父送早饭的么?”那小妖好心询问。 “师兄早啊,我看师父昨晚喝了许多酒,没怎么吃饭,就早点儿送些粥过来。” 那小妖知道柴微晚上压根不在无人探住,也不好让许沛言知道,便说道:“师父可能还睡着吧,你将早饭先拿回去,师父若是饿了,就起来了,你不必过多担心哈。” 许沛言听师兄的话能听出来,这无人探师徒间的关系就像朋友一样,并不那么严肃。见师兄是个热心肠的,许沛言又问:“师兄,昨日我没来得及问师父,你知道新入门的弟子都需要干什么吗?我也好有个准备。” 许沛言来这儿是为了修仙,那仙该干什么他一个妖是真不知道,便回答:“每个人的资质不同,修行方式也会不同,资质低就从简单的开始,资质高的自然直接练难的,待师父醒后,自然会告诉你的,你还小,不用着急的。” 柴微是被冥帝召回去的,冥帝像宝贝似的拿着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对柴微说:“这个法器叫搜灵,是不急她拿回来的,说是若是有姐姐的残魂,哪怕是一点点,也能将姐姐的灵魂重聚。” “君上,你将我召回来,难道是有线索了?” “昨日这法器震动了一会儿,但指针转的很快,没有固定方向。我看那时间正好对得上许沛言拜师的时候,所以想问问你,那孩子有什么不同么?” “君上,这法器有反应是好事儿,我们可以再观察观察,但那孩子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就是一个苦命的孩子,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不同的了。”柴微理解冥帝的心情,他天天睡觉都抱着这法器,但凡是有些风吹草动,冥帝都会重视。 第23章 “这搜灵你拿回无人探,若是对那孩子有反应,那就太好了。”冥帝将搜灵小心地递给柴微,但柴微却没有去接。 “君上,我想问一下,若许沛言真的属于师父残魂的部分,难道要取了她的魂魄来救回师父么?” 这么一问将冥帝问住了,是啊,难道为了救姐姐要牺牲那孩子的性命么?这对那孩子该有多么不公平,可姐姐怎么办。“不,不能要那孩子的命,你先将法器拿回去试试,若真的是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冥帝本来拿到这法器是觉得有盼头了,现在他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残魂转世为何物,都不好用来牺牲。 柴微捧着搜灵走了,不是她偏心,她真的希望许沛言和师父的残魂没有关系,那孩子为了来拜师,苦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却要被用来牺牲,那该是多大的玩笑。 柴微回到无人探将搜灵放在自己屋内枕下,她不想刻意去测许沛言对罗盘是否有反应,一切顺应自然为好。 柴微回到无人探又是下午,所以干脆规定无人探每日下午为众徒练习法术的时间。许沛言和那些小妖聚在练功坛听从柴微训话,许沛言被师兄师姐推在最前面怕她看不见。 柴微也是头一次正式当师父,她也有些不太清楚让这群妖去学什么,一群来这演戏的有什么可教的呢。她清清嗓子,语气庄重说道:“沛言年龄小,需我亲自教导,其余人等,该去练什么就练什么吧。” 那群小妖是心领神会,都躲回别处休息去了,只留下许沛言在原地等候着柴微发话。柴微走到她身边,拉着她来到议事殿,展开卷轴先给许沛言讲述了三界神仙都由谁负责什么事情,也讲述了这各路神仙都是如何飞升成仙的。 “冥界掌握世人生死,由冥帝重开宴与上任冥帝重雾散俩姐弟开创,至此善恶有报,世人做事皆有笔帐记下。”柴微讲到冥帝与自己师父的时候,脸上都觉得有光。 “重雾散。。。。。。雾散。”许沛言脑中闪过许多不曾见过的画面:那女子跟着她一起笑,也同她一起逃亡,最后是对方满脸泪水地求她别走。许沛言头痛欲裂,眼前闪过一阵强光后晕了过去。 柴微看着许沛言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脸上还挂着泪水,忙呼唤她道:“沛言!沛言你怎么了?” 见许沛言痛苦地皱着眉,没什么反应,立刻抱着许沛言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找人帮忙。但刚把许沛言放到枕头上,枕头下的搜灵突然剧烈震动,光柱直冲云天,打散了无人探上空的云。 这震动让重开宴最先感受到,他连外袍都来不及穿便赶到了无人探,猛地推开柴微住处的门,只见柴微呆愣在原地看着床上,而床上漂浮着一个蓝色的小火苗,许沛言却不见了身影。 重开宴看见那火苗,眼神一亮,心头一震,久远又模糊的记忆如洪水涌入脑海。当初为了他和重雾散而散尽灵力的灵火此刻复现在眼前。他激动地不顾形象跪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生怕扑灭了地向那个小火苗问道:“是你么?灵火姐姐?”那团火苗没有回应,只有搜灵在不断地震动着,示意着这团火苗便是与重雾散共生的那团灵火。 冥帝对着这也算失而复得的亲人悲恸地哭出声来:“灵火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雾散姐她。。。。。。魂飞魄散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 冥帝哭得像个孩子,这么多年,他无法真正地向任何人倾诉痛苦,谁也不会比自己与姐姐更亲,如今和姐姐共生的灵火意外归来,也算有了同样亲的人了。 那灵火在冥帝面前飘了一会儿,贴贴冥帝的脸,似乎是把脸上的泪水烤干了,又重新化身为许沛言,静静地躺在那。 冥帝握了握许沛言的手,站起身,像换了个人,神采奕奕地对柴微说:“我姐这一路肯定辛苦,柴微你晚上就陪着睡旁边吧,方便照顾,她还是很依赖你的,我姐要是心情不好了可拿你是问哈。” 柴微面对这突然的变化也是措手不及,徒弟突然变成君上的姐姐了?是灵火?那之前那种熟悉之感,是因为本就和师父一样拥有相同的气息吗? “君上,灵火上神虽然因为某个契机转世了,现在成了我的徒弟。但毕竟是与我师父共生而出的,我陪着睡恐怕不妥吧,逾距了。”但冥帝可不想听这些,他要不是冥界事务多,他都想搬过来睡了。 重开晏道:“我不管,我发过誓,若再能找回她,一定好好护着。现在我表明身份还不合适,只有你来贴身照顾了。”没等柴微再次反对,重开晏就走了。 许沛言是晚饭过后才醒来,柴微守在旁边多时了,生怕这小祖宗饿着,冥帝心中心心念念的姐姐以后可得好好伺候着了。 “这到底算徒弟还是算前辈啊?”对于身份的转换,柴微很不适应。 许沛言醒来疑惑地看着柴微,不知自己为何在师父房中睡了。柴微硬着头皮解释着:“以后和我一起睡吧,嗯。。。。。。方便教你,你身体弱了些,容易昏倒。”她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找的什么破理由啊! “都。。。。。。都听师父的。”师父都说要方便教导了,自己还能怎么拒绝呢。 第二十二章 许沛言看着周围的布置,陈列简单,摆放规整,应该是师父的主卧。便问道:“师父,我不是在听您讲解各路神仙的故事吗,为何会在您的卧房?” 柴微道:“所以说你的身体弱呀,需要我照顾,我正讲着呢,你听着听着就晕了过去了。你也许是这一路累着了,多养养就会好了。” 许沛言低下头想着:师父对自己是真的好,是自己给师父添麻烦了,还得多锻炼自己。 “先把饭吃了吧,你睡了好久,都错过晚饭时间了,饿了没?” 许沛言看到旁边热气腾腾的饭菜,想是已经被热了好几遍了,赶忙下床去吃。柴微给她端来的是肉丸子汤和一小碗米饭,想着都要入睡了,就不给这孩子盛太多了。 这肉丸子汤是一只犬妖做的,在无人探假装成十二师兄,他听族人说了许沛言在鼠族的事情,想着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一路过来,有时候还得承担照顾母亲的责任,又能从那么压抑的环境中脱身,怎么也得给开个小灶,想着想着又给加了点儿肉进去。 有时候饭太香,是会让人掉眼泪的,这两日被无人探的众人关心,沛言想住这儿一辈子。 柴微坐在床边上看着她,这孩子吃得很香。柴微想起自己当年,师父也是在自己瘦的皮包骨的时候,给了自己一碗饭。说来也是,只是一碗饭,自己怎么就像把命卖给重雾散一样,替着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了。 眼前的许沛言,是与师父曾经一起共生的灵火,许是命运的轮回,看着许沛言好像也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看许沛言吃得差不多了,柴微亲自又给她打了盆水让许沛言洗洗,这孩子刚刚晕过去后,出了好些汗,再不擦擦容易凉。 许沛言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看着水盆里反着烛光的水,许沛言想起握着她的手一起洗的姐姐。那个和师父一样对她好的人,不知自己何时能去报答。 柴微让许沛言睡在床里侧,许沛言不好意思地紧紧靠着墙,身体僵硬。柴微戳戳许沛言的手说:“沛言呀,床大得很,你不用担心挤到为师。” 柴微脱下衣物放好,进入了沛言的被子,瞬间带了点儿凉意,许沛言一下子就精神了。 师父好自来熟啊,许沛言在心里默默想着。 “为师一开始也不是这么自来熟的。”柴微冷不丁这么说,给许沛言吓一跳,不敢多想了。 “当年和众仙一起去打仗时,没有那么多可取暖的,天气恶劣到就算是靠火神施法,也抵御不了寒冷。于是我们夜晚休息时,就这么三两个人一条被子,条件不好是真的,但凝聚力更强了。有时候表达关系好会说是盖一条被子的关系。” 柴微往许沛言这边钻了钻说道:“沛言你身上挺暖和的。”她说完呼吸渐渐平稳,好像睡着了。 “师父是想说我们的关系好到能盖一条被子的意思吗?”许沛言转过身看着柴微的睡颜,真的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 柴微当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师父当年出嫁三天后回门,带着冥后一起回到冥界,师父趁着冥后不注意,大大咧咧往座位上一躺叹着:“洞房的感觉是不错,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尤其是床不熟。”那时候大家调侃着,多洞房几次就熟了,于是屋内全是大家的笑声。 又闪过冥帝重开宴抱着浑身是伤的冥后哭着说:“我姐没了,我带不回来了。”的画面,柴微觉得身体很沉,一会儿明白是梦,一会儿又觉得在重新经历着。 第二天,是许沛言先于柴微醒的,她见柴微还在睡着,不敢惊动,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地穿鞋。不曾想碰掉了柴微的衣服,捡起来的时候从中掉出一小块纸条。 “那纸条。。。。。。不是我拜托陈叔转交给姐姐的吗?怎么会在师父这儿?”许沛言很想打开确认一下,但若不是她写的话,那怎么能乱碰师父的东西。但这纸条她记得写回字的时候,墨浸透了纸条的背面,而从师父袖口中掉出的纸条也是这样,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第24章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纸条被许沛言打开,上面写着:姐姐,谢谢你,等我学了本领,回来保护你。 正是她自己的笔迹,写得许沛言自己想想都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一直保护自己的姐姐就是师父,那自己那时候的狼狈样,以及在门中看和人打架的样子都被师父看到了? 许沛言将纸条重新放回师父的衣袖中,叹口气:“自己一路都是被师父保护着的,还说回头要保护师父,真是大言不惭。” 柴微起得较晚,发现许沛言不在,正好庭院里有那个洒扫的小妖在,那小妖化为原形将落叶堆在一处,自己又跳进去,乐此不疲。 “沛言要是看见你这样你怎么解释?”柴微蹲在落叶堆前吓那小妖一跳。 清晨下了一阵小雨,叶子上沾满雨水,这小妖玩了半天,毛都是湿的,被柴微吓得炸了毛,甩柴微一身雨水。 “师父我错了,不过我是确认沛言是被冥帝带走之后才变回原形的。” “冥帝?说带她去哪里了么?”一听是冥帝,柴微倒是放心了点儿。 “嗯嗯,说是去后山,给你找治多梦的草药。” “我哪里就需要药去治了?”柴微肯定,冥帝不是想带沛言采药,只是想让她回忆起什么。 无人探,后山。雨后的深山树林里带着一股泥土与草的混合香,偶尔的风一吹,哗哗地吹落下高处树叶上的雨水,落在许沛言的脸上,一切都舒服得很,除了身后的怪人。 清晨起来的时候,许沛言刚把柴微的衣服放好,身后就凭空出现这么一个人,他捂着许沛言不让她出声,把许沛言吓坏了,挣扎着要逃跑。 重开宴循着许沛言的灵力来的,也不曾想到柴微还没醒,不想打扰她,只能先捂着许沛言了。被这怪人抱到院中,正好遇见来洒扫的师兄,许沛言本以为师兄能救她,没成想师兄对着这怪人拱手行礼:“拜见帝君。” “师兄,救我!”许沛言刚要伸手够这救命稻草,就被重开宴把手攥回去了。 那师兄眯眼一笑说:“放心吧,帝君不会害你的。” “对对,刚刚我看你师父是有多梦的症状,我这就带你去后山采药。”抱着她的人点头如捣蒜,许沛言这才看清这人长相,白得有些过了。 许沛言拎着小框在前面弯腰走着,认真低头找草药。鞋踩进泥里有些打滑,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刚才重开宴指给她看一种锯齿叶状高茎的草是治多梦的草药,倒是不难找,已经采了小半框了。 重开宴在她后面慢慢跟着,甚是惬意,不时还哼着小曲。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重开宴等许沛言半天也不说一句话,他实在憋不住了。 “师兄称你是帝君,那你是主管什么的啊?”许沛言想着好歹是帝君,不理人家万一最后给师父添麻烦了就不好了。 “称不上是帝君,战神而已。”重开宴怕说是冥帝的话,把许沛言吓到,就说了自己曾经的称号。 “那师父当年打仗的时候,你也在吗?” “嗯,在。。。。。。很难熬,那场仗失去了很多人,包括我姐姐。”重开宴每说起这个话题,就觉得是自己硬生生地一遍又一遍地将伤口上的痂撕开,等它好了再撕开。他不怕疼,只希望许沛言能有些关于重雾散的记忆。 许沛言回头看着这个面带悲伤的陌生人,她不想承认,其实对他有一种亲切感。重开宴心里的悲痛,许沛言能感同身受。她离他近些,挨着他找了块干了的石头坐着说道:“你姐姐牺牲的时候是希望你以后幸福的,若你沉浸在悲伤里,那她在天之灵,想哄哄你都没办法,会比你更难受吧。” “我经常会梦到她,她也劝我别想她了。” “只是没法不想吧。。。。。。” 重开宴蹲下来,吸了吸鼻子,许是雨后温度没上来,还是有些冷。他拿着一个小木棍戳了戳泥巴,没说话。许沛言看他可怜巴巴的,就像个没人理的孩子。 “回去吧,跟你说说话,我开心多了。”重开宴站起身,把被他翻起来的泥巴重新踩平,他不能急着唤醒一个人的记忆,能理解他的心情便足够了。 “你是个怪人,但我却觉得对你很熟悉,难道上辈子我还见过帝君不成?”说完许沛言自己都觉得不信。 “也许吧,也许在一起生活过吧。”重开宴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 “什么?” “无事,回去吧,那草药也可助你涨灵力的,我够意思吧。”重开宴在前面领路,许沛言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跟着。 曾几何时,也有人在前面这样慢悠悠的走着。那时候,都好。 第二十三章 重开宴和许沛言回到无人探的时候,柴微早早地就在后山门等着。许沛言看她来回踱步,看见自己和帝君的时候,使劲儿向这边挥了挥手,笑得有如这雨后阳光,夺目耀眼。 许沛言一路小跑,跑回柴微身边,将手里的筐拿给柴微看说道:“师父,帝君带我去后山采药了,帝君说您有多梦之症,这药正是治多梦的。” 柴微看向框里的草药,是华实草,有凝神去结的效用,倒是多数人都可服用的一味性温草药。看着许沛言望向自己的眼神,期待而炽热,她揉了揉许沛言的脑袋,发现她长高了不少,说道:“徒儿有心啦,为师正需要呢。” 柴微又拱手恭迎冥帝说道:“也辛苦君上了,听我徒弟说您早早就来了,不知是否有别的事情要嘱咐?” 冥帝瞅瞅许沛言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这新收的徒弟,我看资质不错。不如跟着我练吧。”重开宴话音刚落,许沛言就赶紧拽住柴微袖子,稍微往她身后站了站。 “我带你采药,又和你唠嗑,你知道我不是坏人啊,干什么这么怕我?”重开宴看她这退一小步的动作,着实伤了点儿心。 柴微心想,早就料到君上不想和沛言分开了,但若是让沛言跟着君上,估计不被供起来也得被宠坏了,便回道:“君上,沛言要是跟你走了,你还忍心让她练么?那兵器要是不小心打在身上你不心疼?还是跟着我吧,想她就随时来看看嘛。” 冥帝想要拉许沛言近点儿,结果被躲过去了,就急得跺脚说:“增法力的灵丹妙药一堆呢,吃哪个不比这一点点练的快,何苦让她遭这个罪呢,之前不知道她是谁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我还眼睁睁看着?” 柴微说:“一点点练出来的才是自己的,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啊。”洗沛言在旁边听得一知半解,但配合着直点头,就是怕帝君真把她带走就见不着师父了。 “跟我走,保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好?”重开宴对许沛言说得卑微又可怜,语气恳切。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懂,我也不想白白占人便宜,不是我的就算到手了也容易失去,所以我不盼着也不想要,多谢帝君了。” 许沛言年龄虽小,但杨听蕊教的好,自己领悟得也好,她早就活得比一般大人都透彻了。重开宴见她拒绝的比较坚定,只能放弃。 待冥帝走了,许沛言才敢问师父这怪人与无人探什么关系,柴微解释说算是一起战斗过得同僚,不必害怕。 但当天夜里,柴微就感受到屋内冷嗖嗖的,是来自地下的那种冷。柴微将许沛言与自己的被子裹紧,耳边忽然就传来冥帝的声音:“啊,原来你没睡呀,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既然你醒着,我就直说了,我设了一条呈书殿与你这屋的接口,有什么急事儿我很方便过去的。” “难怪有股凉意。”柴微假装又睡过去了,没理他。 许沛言在无人探之后的日子里,不一定在什么时间就能遇到帝君。他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带些吃的,有时候黏着她讲一些以前的事情。许沛言一直觉得神不缺吃不缺穿,还不会死,有什么可烦恼的,但眼前这帝君,日复一日盼着一个回不来的人该有多寂寞啊。许沛言与重开宴会有一嘴没一嘴的唠着,时间长了便无话不谈。 转眼六年一晃就过,柴微也没注意到,十四岁的少女竟赶上自己高了,上次架子上的书掉下来要砸到自己,还是沛言一手接住的。许沛言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眼神温柔而有力量,让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柴微想着还得是无人探的风水养人呐。 冥帝来无人探蹭吃蹭喝的时候,柴微说道: “沛言本身是灵火,悟性极高,这几年修为长进都很快。不知何时通晓的感知之术,那日问我她的师兄师姐是否都是妖界之人,着实吓到我了,不过她倒也没有继续问什么。” 冥帝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串,一边说:“那群傻徒弟,就算不会感知之术,也有露馅儿的时候。那野鸡妖睡觉的时候只把脑袋蒙在被子里、那松鼠妖平时吃饭不好好吃,一个劲儿的带回屋里藏着、还有一个狍子妖,那年他们下雪打雪仗,我看他被人打一下就跑了,过一阵又特意返回来看看是谁打得他。我那灵火姐姐生来就是个机灵的,能怀疑也就不奇怪了。” 第25章 自从许沛言掌握了感知之术,就发觉夜晚师父的屋子有些凉,尤其是子时,明明院子外的温度没有这么低。她席地而坐,凝神聚气,感知到一条充满灵力,但却忽远忽近的入口,以她现在的修为,还定位不准。 许沛言现在见到什么都不慌了,甚至觉得很正常:“也对,师父也有去别处办事的时候,这样会比较快吧,只是另一处也太冷了些。”于是许沛言清闲下来的时候开始跟母亲学着做衣服,“给师父穿厚点儿,去哪都不冷了,平时与师父一被窝的时候就觉得师父身上冰凉,一定是平时穿得也少。” 许沛言自己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十四岁的少女,其实没有把师父当师父,在她心里,只有那个回头让她叫自己姐姐的女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都不敢正眼瞧柴微一眼。甚至好几次提出要搬离柴微的住处,都被重开宴驳了回去:“那怎么行,你身体弱你忘了?你师父都不辞辛劳的照顾你,总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吧。” 可夜晚的难熬帝君哪里能懂,柴微的呼吸像羽毛一样,挠得人心痒。 “那是师父啊,许沛言你别当畜生!”许沛言自己提醒着自己。这么多年,柴微从未把许沛言当外人,换衣洗澡也从不避着,以前许沛言没感到什么,而现在却只觉得:“真是热疯了。” 柴微清洗完简单披了件单衣出来,里面皮肤若隐若现,许沛言赶忙上前递给师父温水。接过杯子的手触碰到许沛言,湿润而温热。 晚上仍然习惯性的盖着同一床被子,偶尔肌肤相碰,刺激许沛言的每一次心跳加速。许沛言想着子时的时候,一定要再探探那个凉快的入口去缓缓,不然定会犯错的。 子时,凉意如丝丝蚕线缠上许沛言的肌肤,尽力忽略师父的呼吸,感受灵力,竟一下子探到了。神识进入接口,来到了呈书殿,正巧遇到了审奏折的重开宴。俩人对上眼的一刻仿佛时间都停了。“怪不得这帝君总是来无人探呢,离得如此近。” 重开宴更是惊讶,她的修为已经进步如此神速了么?便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怎么来的?” 许沛言也没想到战神的住处如此凉爽,便回道:“我想凉快凉快,静息一探就探到这里来。” 重开宴摸摸下巴看着许沛言,这表情他见过,当年姐姐喜欢嫂子要去诉说爱意的时候也是到处找凉快的地方。 重开宴问:“你。。。。。。喜欢柴微?” “啊不不不!她是我师父,我不能的。”许沛言连连摇头,她不敢承认。 不是不喜欢,是不能,重开宴心下了然,便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柴微的。就凭咱俩的关系,我会找机会帮你的。” 凭咱俩的关系?什么关系?可别乱来呀!许沛言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那是不允许的,不麻烦你帮忙的。若没那个缘分,不能强求的。” 重开宴既然了解重雾散,那就了解他的灵火姐姐,没人推一把,是会把自己别扭死的。这个忙,他得帮。 第二十四章 重开宴给许沛言倒了杯茶,许沛言道了声谢谢接过来,喝了一口发现是凉的。 “我知道你这会儿热得很,放心,这茶凉喝了解热。”重开宴也给自己倒了杯,咕嘟咕嘟两三口灌了下去。他并不是因为热才喝,是烦躁得很。到底何时告诉许沛言她是自己的灵火姐姐合适呢? 靠别人说来强制唤醒记忆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可万一刺激到她了,你自己过意得去么?”重开宴摇摇头,自己笑自己,要是真那么干就是个混蛋。 一口凉茶下肚,许沛言的脸不是那么红了。重开宴问道:“好点儿了么?” 许沛言回道:“嗯,凉快多了。请问帝君为何会知道我喜欢师父?” “好歹和你唠了这么些年,我要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重开宴一边拿奏折随意翻看一边和她唠着。 “那你觉得师父她会知道我喜欢她么?”许沛言既希望柴微知道,又希望她不知道。怕师父知道后会觉得她大逆不道,把她赶下山去。与其以后见不到,不如藏在心里。 “你师父还不如我了解你呢,你若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重开宴一只手拄着半张脸,看着许沛言,眼神示意她应该将心意说出来。 许沛言低着头,没有接过重开宴的眼神,她搓着指甲沉默半晌,最后好似松了口气回了一句:“不知道我就放心了。” 重开宴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只叹息着:“那你可有的熬了。对了,你半夜过来你师父知道么?” “我只是神识探到这里温度低就过来了而已,师父不知道的,我这就回去。”许沛言也怕柴微夜里发现她一动不动的会被吓到,于是拜别了重开宴返回无人探了。 重开宴比较惊喜,他一个帝君竟没有察觉对方只是一个神识,说明对方的修为已经很高了。“若是娶了这样的妙人为妻,柴微一点也不亏呀!我这灵火姐姐有什么可挑剔的呢,明儿探探微儿的口风好了。” 许沛言的神识回到住处时,外面的天也快要亮了,“还好这一晚过得快。”被窝里还温暖着,柴微在一旁沉沉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重开宴就来了,许沛言刚端着早饭进来,看见他立刻紧张起来,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求他别乱说。重开宴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转过头就问柴微:“微儿啊,你觉得沛言这孩子怎么样?” 许沛言的心跳偷停了一拍,差点儿没有端住早饭,还是柴微眼疾手快接了过来,看她神色不对问道:“你紧张什么?给帝君惹祸了?” 重开宴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就是让你谈谈想法,毕竟你教了这么长时间了。” 柴微心里想的没那么简单,甚至会错了意:你心心念念的姐姐让我来评价,肯定是想听好听的吧。于是正色评价道:“资质很好,又让人省心,是个好徒弟。”柴微的评价中规中矩,却不是冥帝想要的答案,可许沛言松了口气:还好没说太多,不然让师父察觉出来,那以后该如何相处。 重开宴觉得探听不出来什么,就撤了,没留下蹭饭。 “帝君有心事?沛言,你知道么?”柴微看冥帝连饭都不蹭了,很是意外。 “可能吧,我们先吃早饭吧。”许沛言看重开宴走了,可算放心了,下次可不能跟他说心事了,太不放心了。 许沛言给柴微做的厚衣服赶在秋天之前就做出来了,她给母亲和柴微缝的衣服,都是用了最密的针脚,结实抗风。 “师父,要不要试试合不合适?”许沛言捧着一摞厚衣服进来的时候,把柴微惊到了。 “这都是给我的?”在柴微的印象里,好像没谁给自己做过衣服,连自己的娘都是因为要把自己卖了,怕穿的太脏人家不要,才做了一套新的给自己换上。 “嗯,我看天气要转凉了,我也学会做衣服了,就试试。” 柴微比量了一下,大小正合适,衣服里面的棉都是软乎乎的。几套衣服对于柴微来说,很容易买得到,但徒弟亲手做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柴微穿着其中一套特意回冥界转了一圈,冥帝压根不瞧她一眼,只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穿了人家亲手做的衣服,回头还不得把自己赔进去?” “诶~我徒弟的一番好意,说什么赔不赔的呢?”说完,柴微乐呵呵地就走了。重开宴看着她的背影暗笑着,好像得逞了一样:等你习惯了,你可就舍不得离开了。 这日,妖界派方思缠来无人探传递消息。那鸟妖在无人探横冲直撞,羽毛散落一地,终于找到了在厨房做饭的犬妖,许沛言当时也在厨房帮忙。 那鸟妖一进来看见许沛言也在,愣在那没敢说话,但自己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羽毛已经暴露一切了。 许沛言猜到这鸟妖有急事,便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妖,不必瞒着我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犬妖师兄也很惊讶。 方思缠上前一把拉住犬妖说道:“回来再问吧,狗哥!犬族遭到了袭击,你爹娘也受伤了,你快回去看看吧。”犬族对许沛言有恩,她请求柴微让她也跟随着去犬族帮忙。柴微刚说了句好,还没来得及嘱咐几句,沛言就被犬妖和方思缠拽走了。 而这许沛言一去,竟走了一个月。 柴微每到傍晚就去敬书台往山下看看,也不知道该瞧什么,只是看一眼就安心一些,其实柴微也想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但作为冥界之人,再插手妖界就不礼貌了。 “你们看,师父又在敬书台往下瞧呢。” “哎哎,你们知道么?沛言可是对师父有那个心思呢,就是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 “我早就看出来了,沛言瞧师父的眼神就不清白嘿嘿嘿。” “瞧瞧你们这嘴呀,不老实,当心师父听见罚你们。”一群小妖饭后聚在一起,没事儿天南地北的聊着。 柴微心里也清楚,眼前总晃着那么个人,一旦离开了会不适应。重雾散刚牺牲的那阵子,自己的心脏都是疼的,而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第26章 思念如倒灌的海水,来势凶猛,堵不住,散不开。 以往自己看书的时候,许沛言会在旁边砚墨,切好的水果也放旁边。有时自己爬在桌上睡着了,许沛言会给她披个衣服,而现在,她居然是冷醒的。 “那抱起来睡觉像小火炉一样的徒弟不在了,连觉都睡不好了么。”柴微脑子里全是许沛言的样子,她小时候羞怯怯的样子,长大以后体贴温柔的样子,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许沛言有特殊的感觉了呢,怎么会和思念那团烟的感觉是一样的呢。 “以后就留在自己身边好了,管他冥帝以后想不想姐姐的呢。”柴微发觉自己的想法后,自己都笑了,怎么还孩子气起来了。 柴微披上外套,坐着门槛倚靠着门。若是沛言回到院内,第一眼看到的会是自己吧。 “怎么倒像个等待恋人的小媳妇呢。”柴微在心里嘲笑着自己,想着想着,就睡沉了过去。 “师父,你是在等我么?”有人在轻轻拍着她,睁开眼,看到的是许沛言担忧的样子,她带着身寒气,应是急匆匆连夜赶回来的。 月色下,许沛言的双眼如河水中的漩涡,再看绝对会溺死在里面的,柴微差点儿觉得自己陷进去。 “你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这么长时间都不传个信儿回来,我困了,过来睡觉!”柴微不敢瞧她第二眼,因为日思夜想的人终于见到了就莫名的想哭。 柴微钻进没什么热乎气儿的被中,过了好一会儿,像大暖炉一样的许沛言也进来了。柴微抱住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柴微一睁眼就看见许沛言在旁边跪着,也不知跪了多久。 “你这是准备来哪一出?”柴微揉揉还没睡醒的眼睛问道。 “师父,没往无人探寄消息是我的错,当初收留我和母亲的果农犬妖一家受伤严重,所以耽搁这些天,让师父担心了。”许沛言跪在床边反倒让柴微不好意思了,昨晚是自己没控制住情绪,使了小性子,说到底,昨晚她其实是很开心的。 “起来吧,我没怨你。以后记得要是有事耽搁了,告诉我,别让我担心。”柴微不自觉的抚摸着沛言的脸,许沛言轻轻抓着柴微的手贴了贴。 感受着许沛言肌肤的触感,软软的。柴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只属于我就好了。” 子时,呈书殿。柴微趁许沛言睡着了过来帮冥帝批着奏折,冥帝批完四五个了,柴微仍拿着面前的那个发呆。 冥帝忍不住提醒道: “咳咳,我也不知道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当支架的,我的奏折不用举起来。”冥帝从没看过这样呆呆的柴微。 柴微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开始继续批奏折。 “你这样子,我在我那两位姐姐的脸上都见过。”冥帝把奏折放一边,拿着凳子离柴微座近了一点,绕有兴趣地想说说话。 “我。。。。。。我怎么了?”柴微有些心虚,说话都不利索。 “你有喜欢的人。”重开宴说得很自信,眉毛一挑,眼睛笑成了月牙。 “我的表情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柴微这回也没心思看奏折了,干脆和冥帝唠了起来。 “嗯。”冥帝点点头,甚是乖巧的样子。 “那这么说,沛言也有喜欢的人?”柴微忽然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嗯嗯。” “谁啊?”柴微好奇地睁大眼睛问,她有些在意。 “她不让我说。”重开宴撇撇嘴。 “无人探上可没什么人啊,莫非她喜欢哪个小妖了?”柴微这回可有点儿急了。 “你急什么呀?莫非你喜欢我那灵火姐姐?”冥帝开始兴奋了起来。 “只是相处时间长了,自然要比别人喜欢她一些吧,称不上爱吧。就算喜欢,我也说不出口,还有两年,沛言就十六岁了。”柴微扬起头,扭了扭脖子,似乎有种放弃的无力感。她理不清自己到底对沛言什么情感。 重开宴一下子犹如跌进冰窖,回忆瞬间涌来。 “你只能陪她到十六岁。” “我便给这孩子一个恩赐。” “东面有一座仙山。。。。。。” 是啊,再有两年,杨听蕊阳寿一到,冥界负责带回灵魂的时候,到时候怎么解释。 “但灵火姐姐可喜欢你。”冥帝急了,现在不替沛言把心意说了,就来不及了。 柴微听到沛言喜欢自己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又瞬间灭了,她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欣喜。 “我怕是会让她非常失望吧。”等她发现自己就是带走母亲灵魂的人,怕是会恨自己吧。 柴微不知道怎么回到的无人探,今后许沛言望向她热切的眼神,她怕是再也不敢好好的对视了。 第二十五章 自从许沛言知道她的师兄师姐都是妖之后,无人探干脆就变成“鸡飞狗跳”了。三十来个小妖随时都有可能变回原形,用许沛言的话来说:“让各位师兄师姐憋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了。” 于是许沛言就担任起柴微庭院的洒扫以及吃食任务。她让师兄师姐痛痛快快的玩去了。柴微本想阻止,但没人听了,柴微无奈道:“这无人探现在到底是谁做主啊。” 许沛言对柴微温柔的笑着说:“师父不必操心了,一切交给我就好。” 柴微靠着门,看着许沛言拿着扫帚在庭院中洒扫得专注,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好似在发光,犹如一片优雅的羽毛在庭院中旋转,像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一样。 “这么好看的人也会喜欢我么?”柴微心理有那么点儿得意。 此时阳光正暖,这院中只有她们俩。一个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一个在院中不急不缓地忙着,二人没有搭话,却都知道对方在关注着自己。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当当。”是敲门声,打破了这段宁静。许沛言开门,发现是一陌生女子,脸色凝重。许沛言转身,用眼神询问柴微是否让对方进来。 柴微看清来人后发现是多年不见的凌看石,便亲自迎了上来热情的说:“你可好多年没来了。”见对方不说话又问道:“出事了?” 凌看石看了看许沛言,转头问柴微:“这就是那孩子?” 柴微点点头,明白了凌看石的意思,将凌看石迎进屋内,关上了门,留许沛言在屋外候着。许沛言守着规矩,从不偷听。她坐在廊下安心地等着,以备柴微随时吩咐自己。 凌看石进了屋,立刻拉着柴微衣袖几乎快哭出来了说:“不急上仙在无日海消失不见了,一丝灵力都感受不到,为了不惊动湖川上神,天帝派四十多位上神去偷偷找,最后只找到了这个。” 柴微一看凌看石手中物件,是一把扇子,是师父最喜欢的那把。乔不急将此扇借走去无日海,希望通过扇子感应到重雾散的灵力。而现在只剩下扇子,那乔不急是出事了么? 柴微一想到无日海,连嘴唇都是哆嗦的,曾经的痛苦压抑袭来,眼圈直接就红了,想稳住心神都是不容易的。 “你们在哪里找到的这把扇子?”柴微尽量控制情绪问道。 “在一个岛上的礁石缝里,你知道那里黑的看不见,能找到还是因为这扇子附着的灵气发出地一丝光亮。”凌看石扶着柴微坐下又说明了来意:“天帝已知晓许沛言就是与你师父共生的灵火,所以派我来问问,虽然现在不方便告知灵火上神她的身世,但事情已经到这地步,能不能让她去试试,不急上仙拿这把扇子拿的久了,身上多少带些扇子的气息,凭现在灵火上神的修为,也许能感受到。我们会派人在旁边保护她的,一定寸步不离,冥帝我也派人去通知了,也会在无日海碰头。”凌看石怕柴微有顾虑,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了。 “不急上仙是为了师父才失踪的,而沛言与师父为共生者,沛言是有责任去找的,但沛言万一也出现意外,跟师父当初一样,怎么办。” 柴微纠结着,无日海实在给众人留下太大的心里阴影,柴微既着急找到乔不急,又替沛言担心。即使坐在座位上,也止不住得抖。 “当初怎么能糊涂得让不急上仙一个人去无日海呢。”柴微抱着头后悔着。 “微儿,快下决定吧,不能再耽搁了。”凌看石扶着她,理解她的痛苦。 许沛言看午时快到了,屋内的俩人仍未出来,想着就算讨论事情也得吃点儿东西。于是轻轻的敲敲门,想问问有什么是自己能帮上忙的。 门开了,是凌看石开的,而柴微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眼周围泛红。 许沛言见状,蹲在柴微身前问:“师父,你怎么了?” 柴微将手中扇子拿给许沛言看,解释道:“这扇子上附着一些灵气,而一直拿着它的人却失踪了,沛言,你因为某些原因,与这扇子灵气极合,不过原因得以后再说了。所以你若拿着此扇,应该也会感受到那人的所在位置。旁边这位是天帝的记录官,凌大人,跟着她,去无日海找回拿着此扇的人,你愿意么?”柴微再不舍得,也得放手,灵火上神以后也得负责三界的事务,总不能一直在她身边。 第27章 “只要能解师父烦恼之事就好,别哭啦。”许沛言伸手抚摸柴微的脸庞,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极为亲近自然,让柴微不觉心漏跳了一拍。 “那人一定是师父重要之人,难道师父喜欢对方?”想到这儿,许沛言忽然难受了一下,如果真的是,那自己的喜欢就算烂在心里,也不能说了。 许沛言拿着扇子起身对凌看石施了一礼说道:“劳烦凌大人带路了。” 凌看石看到与重雾散共生的灵火朝自己行礼,有些受宠若惊,忙上前扶着:“可不敢当,只是麻烦您跟着受累了。” 凌看石的态度让许沛言吃惊,为何对自己这么客气? 两人刚要出发,就被柴微叫住:“等等,我也去!我实在不放心。” 许沛言看柴微要亲自去找,更难受了,这该是多喜欢那个人啊。 凌看石将紫珠发簪凭空一划,三人面前即刻出现漆黑黑的大洞。 “钻过去便是无日海了。”凌看石说完,第一个钻了过去。许沛言准备第二个钻时,柴微抓着许沛言的手说:“万事小心。” 许沛言点点头没说话,像下了某种决心紧随凌看石的脚步钻了过去。 远处望着群岛,只可朦朦胧胧看见点点亮光及大概轮廓,那是四十多位上神借助自己的法器发出来的光,其余的东西就再也看不见了。 冥帝早早就到了,他看着无日海愣神,没注意柴微等三人已经在他身边了,还是凌看石第一个向他打了招呼:“拜见帝君。” 重开宴点点头,望向许沛言嘱咐了一句:“别勉强,感受不到灵力也是很正常的,别为难自己,小心点儿。” 许沛言示意给大家一个安心的笑容,手握火扇,抛除杂念,感受周围一切灵力波动。在感受扇子的力量时,扇子上留存有关重雾散的记忆也涌入许沛言脑海中,那都是重雾散的过往,一点点的,她看到了自己还是灵火时,同重开宴,重雾散一起生活的场景。 往事如梦,生离死别却沉重到无法呼吸,重雾散竟就那样没了,万冰穿心,魂飞魄散。千年万年的思念与回忆一下子涌现,让许沛言的嘴唇哆嗦着。重雾散在多少个日夜都在想她找她,竟就那样没了。 深深吸了口气,许沛言压制住情绪继续感受无日海中是否有灵力波动。 突然一个画面如闪电击进脑海内,她看见乔不急被困在无日海内一处石缝中,来不及思考便纵身入海。 事情太突然,谁也没反应过来,好好站在岸边的人怎么就突然跳进海里了,柴微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沛言——!”但回应她的只有海浪声。 重开晏更是奔溃,明明发誓要好好护着的人,可没想让她再豁出命啊。 当年大战让每个人都万分谨慎,即使再着急,都不能轻举妄动。想要跳进海里救人的重开宴和柴微被人死死拉住,生怕再搭进去性命。 “冥帝!柴微!可别干傻事啊!”凌看石死死抱着柴微,柴微几近疯狂的挣脱差些将两人一起摔倒。 黑暗的空中被闪电撕裂开,海面上刮过来的海风带着潮湿,随后听见哗哗声由远及近奔了过来,一场雨像把许沛言浇进了海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死死盯着海面不敢呼吸,生怕在黑暗中错过许沛言的人影。柴微瘫坐在岸上,脑子里全是不好的回忆:师父当年就是跳入海中出事的,师父的魂魄就是这么散的,难道沛言也要这样?难道沛言也要离开我了?她不是好不容易才转世回来的么?那么不容易,还没过几天好日子,还没来得及说喜欢我怎么就没了呢?我为什么要让她来啊! 柴微耳边是滋啦啦的嗡鸣声,听不见其他声音,泪水混着雨水,什么也看不清。 “你们看,是她们!”有人突然呼喊着,指着远处海面。似乎有人影漂浮着,正是许沛言拽着乔不急一点点接近岸边,岸上的人瞬间欢呼起来,有的人跳入海中去将乔不急接过来。 柴微看到许沛言,瞬间觉得那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她穿过众神,跑入海中,在海浪的簇拥下与许沛言相拥,在暴雨下吻住了她,任凭海水击打着身体。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此举动,也许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也解释不清,怎么为了弥补过错就稀里糊涂把自己搭里了,这可是与师父共生的灵火啊,自己这样算欺师灭祖了吧。 许沛言惊讶之余也热烈的回应着她,双手捧着柴微的脸吻得沉醉。人生得意须尽欢,这场景,有股子不顾别人死活的美。 “你想吓死我么!你要是没了,我跟你去的心都有了。”柴微似乎能体会到冥后失去师父的时候该是多么肝肠寸断。 “刚才那个吻,是喜欢我的意思么?”许沛言还沉浸在惊喜之中,也想确定柴微的心意。 “等等,这事儿回去再说。”柴微脸色绯红,一激动什么都没顾上,这回可丢脸了,怎么解释?这就算喜欢上了? 乔不急被凌看石送到天界医治去了。柴微,许沛言和冥帝则回到了无人探。柴微因为刚刚的吻无法解释而羞得看许沛言,回来后直接躲回屋里没说话。 许沛言善解人意,没有跟着进屋。她拽住重开宴,笑得甚至有些慈爱,说道:“开宴,我们好久不见了。” 重开宴愣了愣,猛地吸吸鼻子,一开口就带出了哭腔:“你都想起来了?” 许沛言给了他一个久违的拥抱说道:“嗯,都想起来了,你们遭的罪,我都看到了。” 第二十六章 几人回到无人探的时候已是午时,那群小妖知道柴微和许沛言有事要忙,没再贪玩,识时务地做好了饭等他们回来。 “开宴,别哭了,我们先吃饭吧。”许沛言拉着重开宴入座,重开宴因为心中憋了这么多年的思念之苦终于可以全部倾诉出来,哭得已是满脸泪痕,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微儿怎么不出来吃饭呢?”重开宴一抽搭一抽搭得问,甚至还要去屋里叫她出来吃饭。柴微自从无日海回来后,就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连饭也没有要吃的意思,重开宴担心她会不会因为无日海想起那段不好的回忆受到刺激。 许沛言将重开宴拽住说:“你先吃着,一会儿我将饭菜端进屋去,不用太担心。” 重开宴点点头,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他的灵火姐姐都回来了,自然是说什么是什么。 “好小子,你们可真能瞒着我的,这么多年,就能忍住不与我相认么?”许沛言给重开宴夹了一大块肉放到他碗里,想让他多吃点儿:“瞧你瘦得,跟个衣架子一样,今后我看着你吃饭。” 重开宴就着饭吃了块肉,果然香得很,他的烦恼散去一半,吃东西自然就有了胃口。 “我是真的忍不住好几次就要将事实说了出来,提醒过你好几次,但是姐姐你忘得太彻底了,什么反应都没有。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你表现得有多怕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开宴总算找到机会好好抱怨一下了。 许沛言被这么一说,更有点儿心疼重开宴了。弟弟原来一直在提醒自己,期待回应。自己却表现得那么害怕,当年的开宴一定很难受吧。 “多告诉我一些雾散的事情吧,扇子上的记忆并不全,我也很想她。那扇子告诉我她结婚了是么?” “嗯,嫂子是海渊之境的境主,当年你应该见过的,雾散姐与你刚出生时,从海里将雾散姐救出来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原来是她!看来缘分早就注定了,那时候雾散就说喜欢人家呢,没想到真的走到一起了。”许沛言既有一丝欣慰,又有些痛心,那么恩爱的两口子,如今生死相离让人唏嘘。 “本应该带你去见见她,但是怕她看见你之后想起雾散姐更加伤心了。” “我知道,我明白,最好先不要让她知道我的存在。”许沛言嘱咐重开宴千万别说。 “放心吧姐,我心里有分寸的。” 吃完饭,重开宴缠着许沛言不想走:“姐,要不你跟我回冥界吧,我不想一个人待着。”重开宴整个人扒在许沛言身上,赖着不离开。 “你哪里是一个人,那么多灵魂需要你去审判呢,你平时忙都忙不过来吧。我跟你走了,这无人探怎么办?我师父还没吃饭呢。” 提到柴微,重开宴来了精神,同许沛言小声说道:“微儿在无日海亲了你,可把大家都震惊了,万年不动心的人也这么主动啦,姐,你得抓紧哈。我这就先走了,你理清你俩的事情后记得来冥界找我。”重开宴还是很有眼力的,自己麻利地撤了。 许沛言送走重开宴,又亲自下厨做了柴微爱吃的菜,端着饭菜来到柴微住处。刚要敲门,手又收了回去。她明白为什么柴微不出来吃饭,是不知道如何解释现在俩人的关系。而她自己也很慌张,无日海的吻算是情急之下的举动么?师父是喜欢自己的么? 她在门口犹豫好久,还是决定接下来走一步算一步。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便推门而入。 第28章 许沛言将饭菜放在桌子上,进了里间卧室,见柴微背对着门,脸冲着里面,看不见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师父,你睡了么?”许沛言小声唤了柴微一声。 柴微其实进入屋后,并没有睡。她想了许多,既然已经迈出第一步了,就不能回避,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是闷着不说,伤了沛言的心,那自己不就是混蛋了? 柴微坐了起来,倒是吓了沛言一跳。“师父你......吃点儿东西吧。” 柴微闻到饭菜香,折腾这么长时间,也确实饿了,一边看着饭菜一边跟许沛言说:“你可别叫我师父了,那把扇子上留存着师父的记忆,你想必都回忆起来了吧。你与我师父为共生的灵火,要论地位,我都得尊称你一声上神。” “不不,我不当什么上神,我只是你徒弟。”许沛言听柴微要称自己为上神,一下子显得疏远,心里很慌张。 “沛言,你对我。。。。。。真的只是徒弟和师父间的感情吗?”柴微的指甲划过桌面,她不敢去瞧许沛言的眼睛。这么多年,的确一直把她当徒弟养着,并没有别的心思。可在无日海发生的一切,又在提醒着柴微,她对许沛言的心思,早就不那么单纯。有对许沛言的依赖和眷恋,她有些贪得无厌地想听许沛言亲口说她喜欢自己。 许沛言咽了咽口水,其实一瞬间,能想很多事情。许沛言把接下来要孤独终老该怎么过都想好了。 许沛言呼了口气,攥紧了手,一张嘴连自己都能听到的颤抖,她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大逆不道了:“师父,我对你的心思,怕是被天打雷劈都不为过,每晚睡在你身边,我都在肖想着你。我知道这样太逾距,若是师父想赶我走,我就在山下守着你,不会再有半点儿僭越。”这会儿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心脏好像一点点顺着食道要跳出来,咽都咽不下去,很没出息的想哭。 柴微靠近许沛言,将脑袋靠在许沛言心口,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许沛言能闻到柴微淡淡的发香,那是每晚陪伴自己入睡的味道,很安心,但这会儿却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柴微闷闷的声音说:“我之前有些分不清是对我师父的依赖感,还是真的对你有感觉。而且我总觉得我们也许上辈子见过,一看见你,就喜欢。我怕不小心把你当替身了会对不起你。可当你消失在无日海的时候,我又觉得我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只剩心脏被撕扯样的疼。那时我才反应过来,啊,这就是喜欢了吧。” 柴微低着头,双手攥紧了许沛言的衣襟说道:“我们可不可以换种关系,我不要你当我徒弟了。我们成为仙侣吧,我对着六界发誓,用尽全力对你好,你愿意跟我么?” 许沛言刚刚用了全身了力气来表达爱意,这回得到了确切的回答,提着的心总算归位了。她抱住柴微回应道:“我愿意,我愿意生生世世都跟着你,你现在反悔都来不及了。” 其实表白并不像话本子里那样轰轰烈烈,有人在一旁欢呼庆祝。有可能只是一个安静的下午,俩人互诉衷肠,确认彼此心意,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对方,心里是满满的安全感。 第二十七章 无人探的夜晚其实并不总是安静的,尤其是许沛言知道其他徒弟都是妖之后。它们干脆放飞了自我,月圆之夜还能听见狼嚎。 许沛言站在窗前,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真是好嗓门儿啊。” “不睡觉在床边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柴微泡了个热水澡已经准备就寝了。 “我来啦!”许沛言嗖地一下就钻进了被窝,抱住柴微准备入睡。 “你。。。。。。就准备这么睡了?”柴微以为沛言会干点儿别的,结果对方很老实,柴微反倒有些失望。 “我其实也不想,就怕你不想要。”许沛言委屈巴巴地,好像被抛弃了一样,她的脸埋在柴微颈窝处,呼吸让柴微觉得今晚很热。 “难道你是准备让我主动?”柴微将里衣半遮掩着,笑得意味深长。 “那就不劳烦师父了,今晚定会让你满意的。”许沛言将蜡烛熄灭,帷帐拉起,藏起春意。 月光透过帷帐照进来,彼此只能看个朦朦胧胧,更加迷人。沛言与柴微十指相扣,双唇相依,彼此感受对方的心跳,待彼此交融,一激荡起千层浪,将柴微高高悠起,柴微觉得自己悬在空中,浑身发软。 “你。。。。。。停一下,让我缓缓!”柴微惊呼出声,有些扛不住。 “嘘——别忘了这屋与呈书殿可是连着的,别让你那君上听见了。”说完,柴微立刻禁声了,任凭这浪花将她带到何处。 许沛言看柴微谨慎小心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着,轻轻拍着柴微后背,安抚着她。 一夜柔水暖情,二人总算在天蒙蒙亮时不再嬉闹了。 “微微你可真是要溺死我了。”许沛言没等柴微说话,自己先假装娇滴滴地埋怨起来,“昨晚我都要喘不上气了。” 柴微大大方方直接来了一句:“那只能说明我有魅力,是你有福气了。” 许沛言将柴微抱进浴桶,自己也泡了进去。二人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驱散了昨晚的疲惫。 许沛言再见到重开宴的时候,发现对方眼底发青,明显是没睡好。 “怎么了,昨晚作恶的灵魂太多,都需要你个个审训?”许沛言给他倒了杯提神的茶。 重开宴翻了个白眼,将茶一口喝了进去。“还问呢,呈书殿和这屋有个接口你忘了?” “知道呀,你听了一宿?”许沛言撇撇嘴,笑了。 “你知道还不控制着点儿,我这一晚怎么熬的你知道嘛!”重开宴一看许沛言的表情,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拍打着桌子诉苦。 “你今晚就把接口赶紧去掉!我和你柴微嫂子已经很克制了,你也多理解理解。” “怎么?这就变成我嫂子了?”合着现在我地位最低了? 许沛言拍拍重开宴肩膀说道:“去掉了吧,也是为了你好,我和你嫂子又不可能就这一回,让你受委屈熬一晚,那我多过意不去。” “你们俩谁先主动的?” “当然是你嫂子先授意,然后我才敢大开大合的。”许沛言一点都没避讳,反倒让重开宴这个没经历过感情的脸先红了。 “你们可真够熟络的。”重开宴捧着一盘子瓜子,在一旁嗑了起来。 “瞧你这词儿用的,我跟微微用熟络都显着不亲切的,应该叫天造地设,一拍即合。”许沛言一边扫着庭院,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微微?连爱称都有了么?” 许沛言挠挠脑袋,嘿嘿地傻笑。 重开宴觉得再呆一会儿,许沛言的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没心思再找无趣,便问道:“我那柴微嫂子呢?” 许沛言停下手中的活儿,回道:“她说回你们冥界藏书殿了,你要是看到她,让她回来,该吃饭了。” “去藏书殿干什么?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呀?还能有我冥帝不知道的事情?” “瞧给你能的,别闹了,快去让她回来吧,你也记得回来吃,给你做了糖醋排骨。” 重开宴在冥界藏书殿地下六层找到的柴微,那里放着记录远古事件的古书,整个书层都落满了灰,一股潮湿味铺面而来,走路带有回声,更显的孤独寂寥。 “柴微嫂子?”重开宴走到柴微身边跟她打趣。 “快别打趣我了君上,我跟沛言的关系不能影响与您的关系。”柴微恭敬的拜见冥帝。 “你这话要是让我姐听见了,回头还以为我说了什么呢?对了,你在这儿找什么啊?”重开宴随意翻了几下古书,尘土扬起,呛了一鼻子灰。 “咳咳咳,君上快别翻了。我在找将杨听蕊寿命延长的方式,虽然我们已经将她寿命延长了十多年了,但是。。。。。。” 一提到杨听蕊,简直是重开宴心里的刺,他翻书的手骤然停顿,又无力地放下。“但是我姐定不会轻易接受这个结果的,她来无人探,其实是想让杨听蕊过好日子的。”重开宴明白事实的残忍,可若有方式,他自己早就办了。 “没有办法的,人类非正常去世,冥界倒是有法子,像当初的你,当初的陈种粮。但杨听蕊不是,她只有这些寿命。我身为冥帝,更不可因自己的亲人而坏了规矩。若到时姐姐想怨,就怨在我头上好了。”重开宴半倚着书架,不再说话,整个藏书层只能听见二人叹息的声音。 “姐姐叫我们俩回去吃饭呢,先回去吧。” “君上,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到时杨听蕊就只剩一年了,还有沛言已经知道你是冥帝了,若是她想看看许书茗转世为何人,到时给不给她看?”柴微一连串的发问给重开宴问得脑子发胀。 柴微嗓子有些发堵哽咽:“我不是故意给君上出难题,只是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好久,每次与沛言的相处其实都让我既开心又痛苦,我没办法不去思考,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我真的要扛不住了。”柴微看重开宴背对着她没说话,有些后悔给君上压力太大了:“对不起,君上,我。。。。。。太自私了。” 第29章 “微儿。”重开宴唤了她一声,嗓音明显的发哑。“你先回无人探吧,姐姐她还在等你。我就不去了。。。。。。我再想想办法。” “君上,对不起,我不该太着急的。”看着冥帝的样子,柴微肠子都悔青了。 “去吧。” 待柴微走后,重开宴跪在藏书殿内崩溃大哭,自己造的什么孽,让姐姐遭这一路罪来无人探,给她希望,又要亲手毁了。 万年前,她为了救他和重雾散,就那么早地走了,如今遭罪换来的幸福日子却过不了几天,怎么受苦的总是他的灵火姐姐,重开宴心疼许沛言到呼吸过度,肺疼到像撕裂了一样。 第二十八章 柴微回到无人探的时候,许沛言已经做好饭了。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好菜,还有答应做给重开宴的糖醋排骨。 柴微看着许沛言忙碌却快乐的背影,心中的愧疚更多。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许沛言刚想说你们回来了?可一回头,只见柴微一个人回来,脸色也不太好。 “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开宴呢?”许沛言拉着柴微让她离自己近些,仔细瞧了瞧,像是哭过。 “怎么?难道你和开宴还吵了一架不成?”许沛言半开玩笑地说,希望柴微能缓解下心情。 “啊,我没事儿,藏书殿灰太大,有些迷眼睛。君上有其他事儿耽搁,就不回来吃了。”柴微赶紧擦擦眼睛,装作无事,坐下就开始自顾自地吃,连头都不敢抬。 “诶,早知道让他先吃一口好了,这又得忙挺久吧。”许沛言虽然不信无事发生,但柴微这个状态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了,也不能强逼着说,只得先忍着不问了。 “那我们就先吃吧,糖醋排骨我给他留一点。” 两人这顿饭吃的很憋闷,柴微有心事不说话,许沛言看对方心情不好,没敢打扰,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二人上床休息,柴微也没像以往那样抱着她睡。 “到底发生什么了?简直能把人憋死。” 子时的时候,许沛言实在睡不着,催动灵识,探了探与呈书殿的接口:“还好,还在。”之前许沛言让重开宴把接口去掉,看来还没来得及去。 许沛言找到重开宴的时候,他正在案桌上单手无规律地按着太阳穴,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人显得疲惫。 沛言觉得一定是发生什么了,她默默走上前,双手替重开宴按着太阳穴,一丝暖流进入脑中,舒缓了疲劳。 重开宴看了眼来人:“姐,你怎么来了?又来凉快了?”重开宴勉强能跟许沛言调侃一下,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你先别管我了,是冥界出什么事儿了么?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 重开宴苦笑,拉着许沛言的手说:“姐,若将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你会怨我么?” “你这话里有话啊,你的意思是,你对不起我,难道还得让我原谅你?若是真的那样,我就揍你一顿好了。” “只要你能出气,怎么揍我都行。”重开宴趴在桌子上,不怎么想说话。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许沛言听到这儿就不得不问一下了,轻晃着冥帝不让他趴着。 开宴想张口说,可怔怔地看了会儿对方,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事儿,我就是问问。”重开宴不瞅她,趴在桌子上装睡,他不敢猜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许沛言是什么反应。 “你这孩子真是艮。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再说吧,我先回去了。”许沛言见重开宴铁了心的什么都不说,只好放弃。 待意识回到住处,一睁眼,只见柴微正单手拄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自己,着实吓了许沛言一跳。 “微,你怎么。。。。。。瞧着我做什么?”许沛言尴尬地笑笑,“我说梦话了?” “你没说梦话,你很安静。”柴微躺了回去。“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醒,是去呈书殿了?” “啊,我去看看开宴在忙什么,有没有我能帮上的。对了,你怎么不睡了?” 柴微闭着眼没回应,等了半刻,许沛言都以为柴微睡了,没想到她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我睡不着。” 还没等许沛言反应过来,柴微已经便掀起被子,半跪在许沛言身上。柴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沛言,脸颊微红,眼波流转。三千发丝垂下来,轻抚过许沛言的脸庞,带着淡淡的发香。这下沛言真的又惊又喜,本以为郁闷的一天就这么过了,没想到柴微这么主动。 沛言扶着柴微的腰,让她坐稳了说道:“那我们就晚点儿起,多睡一会儿。” 柴微养的昙花在夜里开了,晚风吹进来,不住地颤动,似乎在配合着主人。 酥麻感一阵阵袭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尽情享受这片刻的欢愉,其他的,柴微不敢去想。若等到那一天,自己真的要将杨听蕊带走,许沛言恨透了自己,那现在将这种感觉好好的记住,以后也算是有回忆寄托。 “沛言,对不起。”柴微的泪水滴在沛言的脸上,贴近许沛言的双唇,堵住对方的所有疑问,她只想集中精力记住这一晚。 柴微的热情有些过分,但许沛言来不及多想,尽力配合着柴微,似将她送入云端,又与她一同坠入一张大网中,难舍难分,缠绵不休。 第二十九章 天已渐亮,柴微仍然拽着沛言索取,身体明明已经不住的发抖,却执拗地不肯停下来。 “微,你还可以么?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不急这一天,要不先休息休息吧。”许沛言在柴微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拨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柴微握住许沛言的手问道:“你可还喜欢?” 许沛言满脸的餍足小声说道:“我喜欢极了,能记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我也是,会记一辈子。”说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柴微和重开宴都不敢正眼瞧自己,许沛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下午的敬书台几乎没有人来,许沛言喜欢在这个时间段来清净清净。 “反常,真的反常。俩个最亲的人都有事情瞒着我。柴微那晚的反应就像最后一次一样。”许沛言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不自觉想到这些。 “娘会不会也有事瞒着我?但有什么可瞒的呢?关乎自己的事情无非就两个:一个是原身为灵火,还有一个就是来无人探拜师。那柴微找我当徒弟是因为一开始便认出来我,还是因为别的事情才找我当徒弟?以第一次见面,柴微的表现来看,似乎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也就是别的原因才指点我来无人探的。各位师兄师姐从妖界来这儿似乎也是为了配合演一场戏。” 许沛言越想越觉得全身发冷。“柴微和开宴是可都是冥界的人,怎么会和当时作为凡人的我有联系,而且当时一定是和母亲交谈过的。” 其实有很多地方仔细想想就会发觉不对劲儿,只不过平时根本不会注意。许沛言有些后悔平时没有多想想:“娘亲到底是因为什么和冥界联系上的?凡人和冥界能联系上不就只剩一种原因。。。。。。” 许沛言的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个雨夜,闪电,母亲惨白的脸,和睡觉时仍然感觉到的阴冷,和呈书殿一样冷。 她来不及再思考,飞身而下,离开敬书台,来到杨听蕊的住处,咣地一下推开了门,将正在腌咸菜的杨听蕊吓一跳。 “你这混蛋孩子,进门都不敲敲么?”自从来到无人探,不用再吃不饱穿不暖,杨听蕊基本不再腌咸菜吃了,不知为何,这俩年倒是腌了很多罐。 许沛言走到杨听蕊身边问道:“娘,腌这么多咸菜干什么?等我想吃的时候您再给我做一点也不是来不及。” “我还能一直在你身边么?”杨听蕊低下头,仍旧忙活手里的活儿。 “那您还能去哪?”听到杨听蕊的回答,许沛言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 杨听蕊转过头来,想扯开话题,问道:“听你师兄师姐私下里说,你和柴微师父私交很好?” “娘,您当年,是经由师父指点,才带我来无人探的么?”许沛言没有顺着杨听蕊的话说。 “不,不是,是一个得道高人,都跟你说好几遍了。”杨听蕊连忙否认,不敢瞧她,手里不停地往罐子里撒盐。 “但第一次与师父见面的时候,您似乎很恐惧,想必还是见过面了对吧?而且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娘,您别瞒着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冥界才让您带着我来无人探的?为什么会找您?您是不是已经。。。。。。”许沛言即使已是神,也受不了生离死别,尤其是与自己的母亲。 许沛言不敢再猜下去,话说一半已经说不下去了。 “冥界?你为什么会知道!”杨听蕊瞪大了双眼,好久都没听过这个词儿了,此时被许沛言说出来,心里咯噔一下,脑袋嗡嗡响,震得自己直发晕。 第30章 看杨听蕊的反应,许沛言已经不用再猜了。她顿时浑身无力,直直地跪了下去,跪求道:“娘,您告诉我实话,您答应了冥界什么要求他们才让您回来的?” 杨听蕊见已经瞒不住了,反而心态平和了,她蹲下来,抚摸着许沛言的脸说:“娘还能陪你到十六岁,咱娘俩剩下的日子好好过,娘陪你过完生辰,好么?” 那就还剩十三天!十三天!十三天够干什么的!为什么只给我留十三天的时间! 眼前被泪水模糊了,看不清母亲的表情。“母亲这么多年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长大的,倒数着日子么?” 无论如何,她都要试着留住母亲,许沛言撇下一句您等我,便去了呈书殿。 杨听蕊在后面追喊着:“你要去哪?可别胡闹!” 冥界 重开宴刚把折子放桌子上要来迎他的灵火姐姐,许沛言就在他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知道冥界有冥界的规矩,放我母亲回人间已是恩赐,但我母亲她。。。。。。她。。。。。” 许沛言想说自己拼了命来无人探是想让母亲过几天好日子,想说母亲累了小半辈子不想让她就这么走了。想说很多,但都不是理由,越了解冥界的一切,便越钻不了空子。许沛言跪在在地上,不说话,无声地哭,嘴唇不住地颤。 她的母亲,她终究是留不住了。 重开宴跪在许沛言面前,握着许沛言的手往自己身上捶,哭着道歉:“姐,求你说句话啊,你别憋着,打我骂我都好,是我想出的这破主意,我不该折磨你给你希望,又给毁了。你打我出出气吧。”重开宴对这个姐姐的愧疚,是最多的,他忘不了当初的救命之恩,更后悔保不住她现在的娘亲。 许沛言收回手摇摇头:“不怪你,你有你的职责,我也不该难为你。我想带母亲回一趟烟岭村,她平时总念叨,我带她回去看一眼。”许沛言站起来,摇晃了几下,又栽了下去,这样的分离,她再也不能好好站着承受了。 来时的路很远,但归去的路却很近,就像即将到来的十三天一样近。 烟岭村的许家小院,房屋有些坍塌,邻居多已不在了。但家就是家,不论多么残败不堪,仍然有亲切的感觉。娘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小院重新规整了起来。 杨听蕊将腌好的咸菜都带了回来,坛坛罐罐的,有十几个。“我总想着给你做点什么,但什么也留不了太久,只有这些咸菜了。”杨听蕊将咸菜留出一部分,剩下的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窖里。“你得记得吃,别回头真烂了,再咸的咸菜也放不了太久。” 许沛言点点头,尽量控制泪水别流出眼眶,她满屋找活干使自己忙叨起来,不能停,仿佛一旦停了,眼泪就有空流出来了。 晚饭是稀粥配咸菜,许沛言慢慢品着,吃得很香,一根咸菜都会分为好几段来吃。以后这样的饭菜,没有机会再尝了。 第二天,天气有些阴,不见太阳。许家的院子里铺了一层厚雪,就像那年,许书茗把许沛言插进雪堆里的那天一样。 杨听蕊拉着许沛言朝院子里瞧:“那年你爹就在那,把你插雪堆里的,你不哭,还傻乎乎的乐呢,这一晃,这么多年,你也长这么大了。” 许沛言鼻子一酸,但控制住了:“是啊,娘,这么多年,辛苦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养你我养谁去!”杨听蕊虽然嘴上拒绝,但心里高兴。 从屋内瞧大门外,有一男子在向她们招手,然后跑进了院子里,一如当年他来杨家提亲时的样子。虽然多年不见,但杨听蕊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泪水夺眶而出,冲出去,与爱人相拥。 重开宴与柴微从娘俩离开无人探的时候,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看到许家小院只有母女二人,甚是可怜,便下令将许书茗放了出来,让一家人好好的最后见个面。 陈种粮亲自解化许书茗身上的冰块,拍拍他的肩膀说:“去见见你的妻子和女儿吧。” 许书茗泣不成声,给了陈种粮一个大大地拥抱:“谢谢你,兄弟,我几辈子都不能忘了你。” “快去吧,兄弟,相信咱俩某一世会再见的。”陈种粮也很舍不得许书茗,在眼泪快憋不住的时候,一下子将许书茗推回了人间。 一家人终于在十多年后重新相聚,他们去镇上逛逛,让许书茗吃了许多前半生连吃都没吃过的东西。许书茗坐着妻儿身旁,诉说着多年的思念,以及在苦寒地狱的煎熬,还有陈种粮的照顾。 “陈种粮?这恩人我与沛言都见过,也照顾了沛言一段时间,真是个大好人。”杨听蕊想起不拦停的遭遇,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改日一定要去拜访一下种粮叔。”沛言心里感激着,她也不曾想到当年的陈叔也照顾了自己的父亲,那样温柔的人,暗中照顾着别人,如冬日的阳光,是温暖的来源。 第三十章 没有人能拦住时间的逝去,倒数的日子其实很让人煎熬,却又不希望那天到来。 许家在沛言十六岁生辰这天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一家子从早上起来便开始忙,像过年了那样准备着。许书茗还去镇上买了一坛子好酒,从镇子上返回家的时候,看到即将落下的夕阳,犹如滴在空中的红墨,晕染开来,也像红色的薄纱,铺满了天空。夕阳很美,但压得许书茗喘不过气。 吃饭的时候,面对一桌子菜,一家人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悲伤的气氛总得有人打破。许书茗先端起酒杯说道:“祝我家沛言十六岁生辰快乐。以后每天都要快快乐乐的。”说完,也等不及许沛言和杨听蕊举起酒杯,自己先仰头一饮而尽,把即将流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杨听蕊端着酒杯的手哆嗦着,尽力控制不让酒撒出来说道:“沛言,娘知道有些话现在说毁气氛,但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说完最后一个字儿,杨听蕊的嗓音已经发哑,泪水早就已经留成行。 许沛言低着头,眼泪在下巴汇成滴,又滴落下来,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娘,您说,我听着。” 杨听蕊用袖口蹭了蹭眼泪,重新整理情绪后说:“沛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永远要排在第一位,娘知道你做事好拼,但偶尔也要放松下来。还有记得每顿饭都要好好吃,别饿着自己,还有就是尽量忘了我和你爹爹吧。” 许沛言听到这里根本崩不住,哭出声来:“娘,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忘!” 杨听蕊拉着许沛言的手说:“你修了仙,你的命还很长,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过,娘和你爹不希望你痛苦。” 许沛言摇摇头:“我做不到,娘,太残忍了。” 许书茗推了推杨听蕊说道:“别说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说完自己快速地扒拉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到了亥时,有太多的不舍要表达。杨听蕊同许沛言说:“去睡一觉吧,我与你爹爹守着你,就像小时侯那样,如何?” 留给这一家子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但也的确不能再做什么。许沛言点点头,像小时候那样听话地上了床,听着杨听蕊哼唱着哄睡的曲儿,感受着母亲轻轻的拍打,将这感觉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马上就到了子时。柴微和重开宴在许家小院外抬手施法,屋内的杨听蕊和许书茗的身体逐渐变为透明。 “君上,沛言一定恨极了我。”柴微已经做好最后见一面的准备。 “说实话,我倒是希望姐姐能恨我,这样。。。。。。我的心能好受些。” 许书茗看到自己的变化,同杨听蕊说:“最后和孩子告个别吧,还有,娘子,我爱你,永远不会忘了你。” 杨听蕊同许书茗紧紧拥抱:“我也不会忘了你,谢谢你今生宠着我。” 杨听蕊转头在许沛言的额头上落下深深一吻,似乎想把今后不能给的爱全在今晚传递给孩子。一吻告别,夫妻两人最终消失在屋内。 许沛言其实没有睡,感受到屋内静了下来,她终于蒙起被子放声大哭,她再也没有爹娘了。 夫妻二人来到呈书殿,重开宴亲自送二人离开:“这么多年,辛苦了,谢谢你们给了许沛言全部的爱。” 杨听蕊摇摇头,对重开宴说:“我该谢谢大人您的,让我照顾沛言长大。” “应该的,是我欠下的。”重开宴小声道,但没有让夫妻二人听见。 “大人,可否让沛言忘了我们夫妻俩,孩子若是总想着我们俩,那种见不到的思念我体会过,简直是煎熬。”许书茗想到自己在苦寒地狱的生活,冰冻的疼痛不及思念的痛,便担心着许沛言的以后。 “恕我不能答应,这对她不公平,失去记忆的人并不好过,对她不能再残忍了。另外,本君送你们个礼物吧,等你们投胎转世的第十七年,我会安排让你们俩重新结为夫妻,也算了了许沛言的一桩心愿。”重开宴只能这么安慰着二人。 第31章 “沛言她。。。。。。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许沛言提出了这个心愿,说明她有向前看的心,杨听蕊终于可以放心,同许书茗告别冥帝,转世去了。 许沛言不知是怎么睡着的,也许是哭累了。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屋子,过了好一阵,才接受了现实。 看窗外的太阳升起,许沛言记着母亲的话,给自己熬了碗粥,配上母亲亲手做的咸菜,细细的嚼着,粥有些发咸,分不清是咸菜的味道,还是自己的泪水。她终究还是无法接受父母离去。 柴微在门后躲着瞧她,看她一根咸菜一口粥地吃,却无声的哭着。柴微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想要触碰沛言安慰她,却不敢上前。 “微,进来陪我吃一点吧,就当是陪我。”许沛言没回头,但喜欢之人的气息她怎会察觉不到。 “你不恨我么?”柴微跨进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什么傻话,你可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怎么能恨你。”许沛言给柴微夹了一根咸菜放在碗里:“来尝尝我娘的手艺。” 咸菜泡过香油,很香。柴微也很喜欢这个味道,是娘亲的味道。 “人家都说,吃饱饭,不想娘。所以我试试。”许沛言勉强对着柴微笑,笑着笑着,就趴在桌子上,再也吃不进一口饭了。 柴微伸手想安慰她,又缩了回来。这个时候,她又能说什么呢?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陪着她,看着她哭。 其实离别,可能只需一个晚上,便可以将今生的缘分斩断,无论寿命多长,无论地位如何,谁也留不住要走的人。 第三十一章 许沛言将许家小院郑重地上了锁,嗑了两个头,好好地作了最后的告别,与柴微一起回到了无人探。 无人探的小妖们早早地在练功台等待着,这也许是在无人探的最后一天。每个人的心情都难以言说。 “大家快看!她们回来了。”有眼力好的远远地就看见了许沛言和柴微两人。待二人落地,众妖一起蜂拥上来,询问近况。 许沛言看着大家,心里有说不尽的感激:“各位师兄师姐,这么多年,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让大家受累了,今后分别,不代表永不相见,我会常常去妖界看大家的。”说罢,许沛言给众妖行了一礼。 “不用这么感激我们,沛言,我们说到底也是拿了功德的,无功不受禄,既然拿了,肯定要负责演戏演到底的。”狗妖师兄与许沛言拥抱了一下,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会想你的,记得常来犬族,我们犬族都会欢迎你的。” 沛言拍拍狗妖师兄后背说道:“我记着了,师兄。” 无人探的众徒被遣散了,大家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无人探打扫干净,归还给了原主。 乔不急当天也在,她看大家依依不舍的样子说道:“这无人探我又不用,你们想住就继续住着呗。” 柴微回道:“就不麻烦上神了,叨扰这么久,很是感激了。” “你瞧瞧,又跟我客气。其实我倒是想带着灵火去看看我表姐,她整天压抑得很。”乔不急坐在门槛上,手拄着下巴,屋内满是搬家的物品,没有她能坐的位置。 “上神,此事还是莫要告诉境主了,见了恐怕会更思念我师父的。” “知道知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过真希望两人能见一面。”乔不急瞅着不远处与师兄师姐依依道别的许沛言,思绪飘到了很远。 待一切收拾妥当,拜别了乔不急。无人探的众人便各奔东西了。下一次再这么聚齐,怕是很难了。 回到冥界,重开宴迎了上来。 他拉着许沛言说:“本来我应该大摆宴席,请姐姐你好好吃一顿的,但想你现在怕是没什么心情。所以我想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重开宴带许沛言去的地方是忘川,略施法术,便看到了灵魂转世去的地方。 杨家是个富贵人家,今日大摆宴席宴请宾客,庆祝杨家小女的出生。这杨家女便是杨听蕊的转世,小娃娃长得白胖,水灵,家里人都很喜欢她。许沛言蹲下来,轻轻的摸着忘川河面,仿佛这样便能摸到对方。 “娘,你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许沛言的泪水滴在忘川,河面微颤,看不清人影,待重新恢复平静之后,是另一幅画面。 许知府的夫人给知府大人生了个大胖儿子,知府大人乐坏了,本想摆宴席,但许大人为官清廉,便作罢了,留着些银子给夫人买鸡熬汤喝。 许沛言站起身,擦了擦泪水:“都好,他们都好就好,谢谢你,开宴。” “别跟我说谢,姐,我受不起的,当年若不是你,我活不到今天,该说谢谢的,是我。”重开宴这句谢谢,迟来了千年,今日终于给他机会好好地说了出来。 许沛言拍拍重开宴的肩膀,拽着他说:“我那是自愿的,谢什么,走,咱们回去吃饭吧。” 第三十二章 “姐,你同柴微有办婚礼的打算么?”许沛言同重开宴在呈书殿批奏折的时候,重开宴突然问了这么一嘴。 “嗯。。。。。。应该办一个的。”许沛言露出幸福的微笑,“我和柴微商量商量再说吧。”她看向重开宴问道:“柴微护送一批灵魂需要多久?” 重开宴看了眼时辰说道: “大概还要三个时辰,姐,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回去先休息吧,这里不用你帮忙的。” 与爹娘阴阳相隔是人生大悲之事,即使重开宴让许沛言看了他们的转世,但心中的郁结一时也难以排解,许沛言虽然不提及此事,但重开宴还是能看出来的。 许沛言觉得后背冒虚汗,捏了捏眉心说道:“我可能一时不适应吧,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注意休息。” “好!” 重开宴目送许沛言回了令魂殿,回头继续批奏折去了。奏折里上报的是多年前,斌国的一桩错杀案。这一回,冥界一定要为陈种粮讨回公道。 柴微当晚送完最后一批灵魂回来的时候,本来是想与许沛言讲讲即将去抓的灵魂,却看许沛言眉心微锁,喘息急促,嘴唇苍白,蜷缩在床上。柴微三步并俩步到床前,却也只舍得轻轻唤了她的名字:沛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见沛言没有回答,脸上仍是痛苦之色,柴微给她盖好被子,叫人请来了重开宴。 重开宴看到昏迷的许沛言,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时间已晚,亲自请大嫂彭汀岸过来看看。 “这么晚还折腾大嫂过来实在是迫不得已,但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姐她看着太痛苦了。”重开宴带着彭汀岸回冥界的路上不断解释,表示歉意。 “四弟,跟大嫂我这么小心翼翼的可就是不拿嫂子当亲人了,哪里用那么客套呢?” 彭汀岸一进屋,看到躺在床上昏迷的许沛言一阵恍惚:“三妹?” “大嫂,那就是灵火姐,与雾散姐本是共生的,所以有些地方的确像。”重开宴解释道。 “你们何时找到的她?”彭汀岸自从将重开宴身体调理好后,就去了药草多的仙山云游,这么多年,没有怎么回来过。对发生的事情不太清楚。 “是不急送与我的法器搜灵,那法器离她近的时候探到了她身上的灵气。” 彭汀岸坐在床边,给她号了脉说道:“急火攻心,倒也好治,我给调理调理便好了。” “那就有劳医仙了。”柴微在一旁为许沛言擦拭着脸上的虚汗,满脸的担心。 彭汀岸转头瞧了一眼重开宴,眼神询问着:“这俩人在一起了?” 重开宴微微点头示意:“是,毕竟总在一起。” 彭汀岸了然,对柴微说道:“我开个方子,让人去抓药,你之后就按一日一份的量给她服下即可。” “是!” 彭汀岸将重开宴叫到殿外,同他讲到:“你灵火姐的病暂且不用担心,有大嫂在,不是问题。只是你曾经同我说过,她当年是确确实实消失了的,这既然能复活,想必你雾散姐也应当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回来啊。” “我查过灵火姐复活的契机,是因当年并未全部消失,只是气息微弱到可以被任何气息所掩盖,经过百年的恢复,才降生于许家。” “三妹却是一点残魂都没留住。” “大嫂,那搜灵的作用本是可以利用姐姐的残魂再将姐姐的灵魂重聚,而灵火姐与雾散姐的灵魂可以说是一致的,本可以用,但怕的就是取灵之术会对灵火姐本身有影响,所以不敢采取这个办法,不知大嫂可有什么法子使这取灵之术没有什么副作用么?” “哪里有什么好的办法,简单来说,取灵之术就是将灵魂取出,在体外被折腾一通,再安回去。若是人类还好办,你那灵火姐是天地间的精火,哪里是好控制的呢?” 见重开宴不说话,彭汀岸又问: “此事你同柴微和沛言说了么?” 重开宴摇摇头:“柴微知道,她是很担心的。我不敢同沛言姐说,说了她定会答应,可我又不能保证没有危险,哪里舍得下手。” 第32章 “有什么不能下手的,总得尝试一下啊。”许沛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知何时醒的。 “医仙的一副药下去,沛言就清醒了。”柴微在旁扶着她出了殿门。 “出来干什么!快回去躺着!”彭汀岸赶忙催促着她回去:“想砸我招牌不成?” “大嫂,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不要怕对我有什么影响,一部分灵魂而已,死不了的,若能将雾散换回来,还是值得试试的。” “姐,不行,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我都不允许了,雾散姐也不会同意的。” “她现在不在!你得听我的!” “沛言!不!”柴微在旁边紧握许沛言的手,满脸的震惊:“你怎么不问问我答不答应?你若出事了让我怎么办,你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办?你失忆了怎么办?” “不会那么夸张的,微,你不想让你师父回来么?”许沛言拍拍柴微的手,让她安心。 “师父是有原则的,不会同意牺牲别人去救自己的,那样拿回来的命她宁可不要。” “怎么冥界的人都是死脑筋么?我若是也有没了的风险,提前用搜灵也保存一部分我的灵魂不就得了。” “不行,我不同意,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我就不能下手!”重开宴站在柴微一头,也不允许冒险。 彭汀岸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吵得不可开交,头都大了:“够了,都别吵,我回去研究研究再说!”说罢,转身就撤了,没做过多停留。 “为什么不能听我一回呢,我又死不了,怕什么呢?”许沛言看着面前哭丧着脸的二人叹气说道。 “姐,你已经够遭罪的了,我和柴微都心疼你。你与柴微还差一场婚礼呢,不想像雾散姐和我嫂子那样留遗憾。” 柴微听到婚礼二字,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瞧着许沛言。 沛言走到柴微身边说道: “微,等取灵之术结束,我们结婚吧。”许沛言温柔地看着她,期待她的回答。虽然场合不对,但她早已时刻准备着。 柴微不知道,取灵之术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此刻,她的沛言想娶她,她就会待在她身边,准备嫁给她。 “好,我早就准备好了。”柴微的回应坚定如磐石,似不给对方留后退的余地。在这终年不见暖阳的地方,爱意晕开。 第二卷 独处篇 第三十三章 柴微和许沛言这几日热火朝天的一起准备婚礼要用的东西,需要绣的花纹都是自己亲自绣的。这辈子与相爱之人的婚礼就这么一次,用上这辈子全部的心血都是值得的。许沛言和柴微一起坐在床边绣被套的时候,许沛言看着柴微认真的模样说:“这俩天筹备这些东西,感觉像已经结了好几回婚了一样。” “那就算你捡了大便宜了,有机会跟我结好几次。”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已过一个月了。彭汀岸研究出了一套将取灵之术的危险性降到最低的方案,可保许沛言性命无忧,也不会伤及身体,但是否有其他的变化彭汀岸掌握不住也说不准。 “我已经尽力了,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接受了。”彭汀岸将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给他们机会选择。 “大嫂费心了,我接受。”许沛言一听自己无性命之忧,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嫂,这过程会疼么?我姐她受得住么?”重开宴的担心多于许沛言她自己,一遍遍地缠着大嫂问这问那。 “你大嫂的医术你就放心,你姐感受不到疼的。”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嘛?别哭丧着脸啦。”许沛言揉了揉柴微和重开宴的脸说道:“高兴一点,既能让雾散回来,我又没什么事儿,多好啊。” “沛言,你若是忘了我,怎么办?”柴微拉住许沛言,最后再深深地看她一眼。 “我若是忘了你,那你也得把我强娶了,我不乐意就绑了洞房之后再说,然后你再将我们俩的事讲一遍与我听。如何?”许沛言笑得眉眼弯弯,安慰了柴微不少。 “好,洞房我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彭汀岸关上了药房的门,将柴微的视线隔绝在了门外。 等待的过程都是漫长的,柴微在药房门外来回踱步,累了就蹲在地上,或直接坐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爱上沛言姐,你会觉得累么?”重开宴靠在墙边,看着柴微一遍遍按着太阳穴,冷不丁地发问。 “君上为何这么问?” “她小时候你就操心照顾她,现在又担心着她的身体,有感到累的时候么?” “我不想着她又能想谁呢?累也只是我甘之如饴的。”柴微将头靠在膝盖上,说话闷闷的:“其实我已经做好了所有不好的打算,婚礼的每天筹备,我都当成了与沛言的婚后日子,这一个月来,我都很幸福。” “沛言姐不会忘了你的,哪有像画本子里那么巧的事儿,若是忘了,也只是把大家一起忘了,我们到时候再一起让她回想起来,总有办法解决的。” 过去了一天一夜,药房门终于被打开。彭汀岸将搜灵拿在手里,搜灵保存着一部分许沛言的灵魂,日后可一点点重聚雾散的灵魂。 柴微和重开宴来不及关心搜灵的效用,都焦急的往门里面望:“大嫂,我姐怎么样?” 彭汀岸让了个位置,许沛言从身后好好地走了出来,给重开宴和柴微一个安心的眼神。 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重开宴高兴地抱着彭汀岸转了一圈:“大嫂医术简直绝了呀,大嫂称第二,谁还敢称第一啊。” 彭汀岸让重开宴放她下来说道:“别高兴太早,取灵魂的时候怕是伤到了情爱的部分。。。。。。” “什么意思?”重开宴呆愣在原地。 “她现在对柴微,怕是没有什么喜爱之情了。”彭汀岸说完,柴微只感觉脑内轰的一声,瞬间变成空白。 “沛言?”柴微轻轻唤了许沛言一声,只得到许沛言尴尬的一笑。 “那这怎么办?”重开宴整个人扒在大嫂身上,求大嫂再想想办法。 “我回去再研究研究,不然就只能等何时雾散回来,将拿出来的这部分灵魂还她才能恢复了。” 柴微接受现实的能力比较快,她向彭汀岸拜了一拜:“多谢医仙,沛言好好地比什么都强,我有让沛言重新爱上我的自信。” “好姑娘!有这份坚定,你们俩一定会走得更远,其实沛言在药房里也跟我说,她坚信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放弃她的,我相信沛言会重新被你的魅力吸引的。” 彭汀岸将重开宴从身上扒拉下去,向柴微温柔地笑笑,转身就走了。 重开宴走到许沛言身边,有些陌生的拽拽她问道:“姐,你还认识我么?” “我只是没有情爱了,又不是失忆了。”许沛言揉揉重开宴的脑袋。她走到柴微身边说:“师父,对不起,我现在对你虽说没有爱慕之情,但之前的事我都记得,该负的责任我都会负的,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重新爱上你的。”许沛言的言语恳切,这几句话虽说没有爱意,也让柴微很动心。 “你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爱不是一方的付出,我会与你一同想办法的。”柴微给了沛言一个拥抱,像挚友间的互相激励。 柴微做事向来都是拎得清,懂分寸,爱上这样的人,会让人觉得轻松自在安心。像许沛言这样经常为他人着想的人,有柴微在身边,会让她感到放松。 拥抱的瞬间,许沛言觉得:“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爱呢。” 第三十四章 柴微并没有按照许沛言说的那样强行举行婚礼,她觉得许沛言现在对自己没有那个心思,那么婚礼只是个形式,毫无意义,最关键的是洞房对于许沛言来说是有难度的。 “师父,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许沛言不会爱人,就连对柴微的称呼都变了。她对柴微很愧疚,自己答应下来的婚礼被自己毁了。 柴微觉得许沛言倒不如将自己忘了的好,陌生人倒也好相处,总比现在这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让人好受,爱人又变回徒弟,自己还怎好下手。 “别说傻话,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每天都当成婚礼。”柴微想得也开,反正徒弟是自己的,早晚整个人也还是自己的。 重开宴将冥界的工作制度改了,人手比较充足。所以护送灵魂的任务并不是每天都多,今天柴微总算可以一整晚都与沛言在一起。但沛言仍是一直对她敬爱有加,不敢有半点逾距。 柴微趴在大红喜被上,拉着许沛言的手叹气说道:“媳妇啊~说好的对我负责呢,怎么连碰我都不碰一下嘛?” 许沛言脸憋得通红:“师父,我。。。。。。我。” “算啦,不逗你了。婚礼都延后了,怎么还在绣呢?”柴微看许沛言仍旧赶着绣花纹,怕她累眼睛,不想她这么着急。 许沛言一本正经地说:“万一某一天,我突然恢复了,着急娶你,但要用的东西还没准备好,那我得多着急。所以得时刻准备着我才安心。”许沛言将被套翻个面继续绣着云纹部分。 第33章 柴微看着她认真专注的模样,觉得自己也有了依靠,就算她现在不会对任何人产生爱慕,但对自己,是格外珍重的,就够了。 柴微悠哉地躺在床上,看着满屋的喜红色,一只手不经意地把玩着许沛言的头发。若不是沛言取灵魂的时候出了问题,这婚房早就是洞房了,她俩没准已经在被子里滚过好几次了。 柴微听着许沛言刺绣的声音,唰啦唰啦的显得这屋内是少有的静谧,让人无比的安心。许沛言的气息就在旁边,示意着柴微她的存在。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这样好的媳妇让人抢了我可就亏了。”想到这儿,柴微翻起身,半坐着,双手支撑在床边,离许沛言极近,说道:“明日你就不要陪君上批奏折了,陪陪我吧。” “啊?” “明日我去抓几个要犯,你随我一起,重新培养培养咱俩的感情,怎么样?” 许沛言怔怔地看着柴微,屋内的婚礼布置映得柴微脸颊微红,像婚宴后的微醺,裸露出的双臂在大红被褥的衬托下更显白皙。 许沛言感到浑身的灵气波动紊乱,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冲动。“这种感觉,是爱么?” “好,能帮上你的忙就再好不过了。” 第二日与重开宴说要与柴微一起去抓人的时候,重开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亲自将二人送出冥界并嘱咐一句:“好好相处呀,争取你俩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办婚礼。” 柴微说道:“我争取。” 冥帝对着柴微指了指许沛言说道:“好样的,到时候把她拿下!” 柴微:“嗯!” 第三十五章 柴微要抓的要犯与当年杀了陈种粮那伙人有关系,许沛言一直想报答陈种粮之前的照顾,所以这次带许沛言一起也算还了她一桩心愿。 “当年错杀陈种粮的那伙人,按理来讲,早就该去冥界受罚。但我们查阴阳册的时候,发觉这伙人平白无故地多了很多年的寿命。”柴微同许沛言来到人间,在一条小溪边稍作休息,柴微顺便给许沛言讲了整个事件缘由。 许沛言很自然地拿了条帕子,用溪水打湿,仔细拧干,体贴地给柴微擦了擦脸,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已经练习过几百遍一样。柴微很坦然地接受了,倒是许沛言,后知后觉自己的动作太过亲昵,但是一想到两人本就是恋人的关系,进行一半的动作又不好停下,干脆就这样了。 柴微闭着眼睛享受帕子带来的清爽,许沛言隔着帕子触碰柴微的每一寸肌肤,柔软光滑富有弹性,“自己之前真是好福气啊,和师父亲近了好几次。”想到这儿,自己的身上这会儿火烧火燎的,本就是夏天,差点儿没给自己热死。 “和师父本就是挑明心意了,你别这么紧张。”许沛言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劝慰着自己。 许沛言紧张焦灼的表情,柴微并不知道。她全身心地信任着许沛言,放松闭着眼睛继续说道:“君上派人去查了那伙人的寿命从何而来,直到查到一个叫殷奉意的散仙。这人本是二十八宿掌管之下的人,因做了神官得意自满,私自泄露天机而被除名关了天牢。关押期一结束,他便下界装作算命先生给人算命并趁机收取人类运数充当自身灵力,就这样偷偷过了一百来年,功力大涨,竟能给人增加寿命。” “给人增加寿命,是因为对方给了殷奉意极大的好处么?” “没有好处。” “这又是为何?”许沛言收起帕子,坐在柴微身边。对此事绕有兴趣地听着。 “要说天规的制定呀,有时是为了神好,不让神与人相恋,是怕神犯更大的错误。那殷奉意下界后爱上了凡间女子,人称索命五娘。” “索命五娘?听这名字莫不是个杀手?” “正是,这女子加入的杀手组织,当年受顾于斌国吏部的刘尚书,那刘尚书本意是想顾杀手铲除异己的,只是当年陈种粮路过他们埋伏的地方,被错杀了。” “所以这么多年,就没人还陈叔一个公道么?”许沛言听到这儿,拳头紧紧地握着,那么好的人,早早就没了,剩下一群恶人在人间活了那么多年,如此,还有公平可言么? 柴微非常能理解许沛言的心情。又补充道:“这群杀手身上背着的人命很多,早就定下他们该下冥界的,殷奉意也知道这事儿,他舍不得索命五娘,所以偷偷给他们增加了寿命。” “增加这么多年寿命,冥界过了这么久才查出来?” “殷奉意法力不低,不知何时去冥界在阴阳册上用了障眼法,若不是君上亲自翻看了那一卷,我们是无法发觉的。” “所以我们这次不光要抓殷奉意,还要让那些杀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以及将他们多出的寿命收回。我一定要替陈叔讨个公道回来。” 刚回到冥界的时候,许沛言去拜访过陈种粮,除了感谢他照顾父亲多年,还有就是谈及了他当初无辜惨死的事情,没想到陈种粮已经看淡了,他说:“沛言,还是谢谢你想着我。这么多年,其实我已经不在乎那帮人是否得到惩罚,我能遇见柴大人,冥帝,你父母和你,我就已经多得了很多了,我现在很满足。”沉重的话题被陈种粮一脸轻松地说了出来,更让许沛言觉得杀人者不可饶恕。 柴微说:“天帝帮忙查到了殷奉意的位置,他带着索命五娘去了北祁雪山,那里可不太好走。”柴微一边帮许沛言收拾东西,一边提前告诉她要做好准备。 “有多不好走?” 柴微脸上带了莫名其妙的笑意说道:“那里常年下雪刮北风,风大到走路艰难,这也是他躲到那里的原因。你又是灵火之体,那么大的雪对你的身体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所以呀,你躲我怀里,我抱着你上山,如何?”柴微说完就要过来抱她。 “啊这倒也。。。。。。也不用,我实在不行再让你抱着吧。”许沛言连连后退,柴微的热情,现在的她有些接受不了。 “哼,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以后想让我抱都不给。”柴微转身就要走。 许沛言看对方不理自己了,慌了。她追了上去说道:“你别生我气,我要是冷了,我抱着你,行吗?” 柴微瞧她一脸紧张,没憋住,笑了,“你真是一点都不禁逗,我没生气,走吧。”她转身将手伸向许沛言,许沛言将手伸出去。两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向北祁雪山而去。 作者有话说: 各位点个收藏,跟我说个话,我一天的动力就有啦! 第三十六章 两人御风而行,到了北祁雪山附近的时候,只见群山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离近了便知道那是北风夹杂着雪肆无忌惮地吹着,在群山之间打着旋吹,那力量卷起一个凡人绝对没问题。柴微和许沛言在空中观察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背风处落脚。 北祁雪山是雪神一族的地界,二人在此等待了一会儿便听见雪幕中不远处有人喊话:“请问前方可是柴大人?” “正是——!”柴微一张嘴觉得一口冷空气进了嘴里,有些呛得说不出话。 喊话者从雪幕中现出来,身姿轻盈,走得如履平地。那雪神使者见到柴微略施一礼道:“见过柴大人,小神肆冰,奉家主之命前来助两位大人抓捕殷奉意。” “多谢神使了,劳驾前方带个路吧,此山实在不宜辨别方向,没有雪神一族的帮忙怕是不好走了。” “小神职责所在,两位放心,请随我来。”肆冰转身施法,手指向前方,大喊一声“散!”肆冰所在之处的风雪即刻停止,给她们留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三人在连绵不绝的雪山中走着,仿佛永无尽头。 柴微和许沛言跟在肆冰身后,柴微贴在许沛言耳旁小声问道:“冷么?” 许沛言摇摇头回问:“你冷了么?” 柴微往许沛言身边蹭了蹭:“都冷死我啦,你抱我紧点儿。”许沛言听她说冷,赶忙将柴微搂进自己怀里,将身上的外袍裹紧:“这样好些了么?” “好多了。”柴微美滋滋地直点头,心想:这雪山干得漂亮啊! “两位是恋人的关系么?”肆冰没有回头,但已经感受到身后两人的热乎劲儿,忍不住发问。 “是。”回答的是许沛言,没有任何犹豫。 柴微戳了戳沛言说:“怎么这么出息了?居然没有躲躲闪闪的?” “神使之前未曾与我相识,我自然要好好的自我介绍一下。”许沛言虽然不懂什么叫爱情了,但她还是想让三界都知道,未来要与柴微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是她许沛言。 “阁下的自我介绍简短易懂,小神记着了。”肆冰一脸磕到了,满足的笑容。 三人翻越了两个山头,终于到了一处山洞前。 肆冰说:“那殷奉意和索命五娘就在里面,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洞内的情况我也探不准。” 于是三人便贴着墙壁走,慢慢靠近洞口,准备随时出击抓捕要犯殷奉意。 殷奉意正熬着粥,在这恶劣的条件下,一口热乎粥是难得的,他在锅的旁边忙活了半天,火堆里的火也不大。正当烦闷时,他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强大的灵力离他越来越近。 第34章 他朝洞外大喊一声:“谁!” 洞外的三人见已经被察觉到了,无需再躲,就与对方回话:“冥界前来向你讨个债,不知你认不认。” “那就请进吧。”殷奉意的语气中有一种无所谓的懒散,三个人没想到对方那么随便,所以没敢贸然进入洞中,正想下一步的时候,殷奉意居然来到洞口,对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请吧,三位。” 柴微心想:有点儿意思。就先一步走了进去。 “我不喜欢这个人。”许沛言随后跟上悄悄对柴微说。 “我能听见哦。”殷奉意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语气里有一丝戏谑。 “啊,那正好,省得我再强调一遍。”许沛言也不甘落入下风,嘴上不饶他。 “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可否告知在下?”殷奉意认清许沛言不是个好惹的主,主要是她身上的灵气足够强大,强大到好似上任冥帝。 “冥界一鬼差而已。”殷奉意见她不说实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没走几步,几人已经来到殷奉意煮粥的地方,许沛言环顾一周,发现洞壁里侧躺着一老妇,呼吸微弱,似有似无。 “那就是五娘,你们要抓的人。”殷奉意坐下来继续扒拉火堆,希望火能大点儿。 许沛言也坐下来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么?因为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在乎,猖狂得很。” “我明明以礼相待,怎就猖狂了?”殷奉意装出一脸无辜相。 “明知故问就没意思了,你知道我们是来抓你的,却还有心情煮粥,压根是没想跟我们走吧?是觉得自己能打得过我们是么?”许沛言看透了他想的是什么。 “愿意听我讲个故事么?”殷奉意拿了个木勺,扒拉扒拉锅里的粥,没有反驳许沛言的话。 “愿。。。。。。” “不愿意!”许沛言直接回绝了 而柴微和肆冰是本想听听的,结果被沛言的声音掩盖了。 殷奉意也没管许沛言,自顾自地说:“从前,有个女孩,因战乱失去了双亲。” “你就直接说是五娘得了。” “你能不能让我把故事讲完!”殷奉意讨厌别人打断他的话。 “我又不想听!你一个罪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要求?” “你不打扰我,我几句话都讲完了!” “你不就是想说她为了活下去才进入杀手组织的么?” “对啊!她活得不难么?怎么就不能放过她!”殷奉意的神情过于激动,柴微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随时能保护许沛言。 “生在斌国谁不难?你以为就她难?陈种粮活得比她难多了,凭什么就可以白白被杀了,他们杀了人的却被你增好多年寿命,神的力量是让你这么用的?” “如果连心爱的女人我都保护不了,这神力我要它干嘛!” “她害人了,你知不知道?当然,你吸收人类运气,你也好不了哪去。我们跟你费口舌都是多余的。起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让她喝碗粥再走吧,行么?”殷奉意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要是别人听了这话也许就答应了。但许沛言不吃这套。 “陈种粮死的时候还是饿着的呢,我总得还他一个公平吧!她索命五娘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偏得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们冥界之人都如此铁石心肠么!连最后一顿饱饭都不让她吃!” “我们冥界要的是公平,你别逼我出手!”许沛言觉得与这种死不回改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殷奉意气急,忽地站起来,洞内开始震动,石壁的碎石掉落下来。 “你快停下!不然可就雪崩了。”肆冰想上前阻止,可已经没法接近对方了,乱石从顶部掉落,阻挡在他们之间。 “那就一起死吧哈哈哈哈。”殷奉意处于癫狂的状态,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 一场雪崩已无法避免,雪堆大块地从山顶滑落,从上至下,越积越多,所到之处席卷了一切。 待一切归于平静,柴微,许沛言和肆冰从雪堆里爬了出来。雪崩对于雪神一族根本不算什么,这场雪崩只是殷奉意亲手埋葬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柴微掐诀,收回了殷奉意和五娘的灵魂。 “真是瞎折腾一气,最后不还是得交出灵魂么?”柴微晃了晃收魂袋,殷奉意的灵魂被晃得翻滚,对着柴微吵嚷着,说的什么倒听不清。 “其实索命五娘并不喜欢他,当初也是被他强带上山的,所以他的日子想必过得也很憋屈。”肆冰在返程的路上拉开了话匣子:“何苦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硬是把自己逼疯了。” 听肆冰这么说,许沛言紧紧拉住柴微的手说:“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心掏出来放你手里都行。” 柴微无奈笑着说:“你自己好好留着用吧,你的心那么热,我怕烫着我。” 第三十七章 许沛言没再说话,走了一段路,实在在意肆冰说的话,放心不下问道:“师父,我要是恢复不了,你还会要我么?”本来她是有自信恢复的,但怕柴微时间一长会觉得爱自己太累,会放弃,这会儿又不自信了。 柴微不想听她磨叽,一拳给许沛言怼进雪堆里说道:“我可跟你说好了,咱俩睡都睡了,你恢不恢复得了,这辈子咱俩都得绑一起了,我可不想跟你睡完再去换别人,记住了没?” 这么一拳给肆冰看懵了,肆冰想着:“世人皆说爱情容易让人受伤,没想到是这么受伤的,自己还是别碰这东西了。” 许沛言连声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她站起来,沾了一脸的雪,哈哈地乐了。 “给打傻了不成?”肆冰摇摇头叹气。 肆冰将二人送出北祁雪山,临别时嘱咐道:“柴大人,除了五娘之外,另几个杀手都逃到了不拦停,在那里可一锅端了他们。殷奉意虽然已是灵体状态,但此人狡诈多诡计,还是要谨慎看管收魂袋。小神只能送二位大人到此了,祝二位此行顺利。” 柴微拱手拜谢道:“多谢神使相助,在下感激不尽,若神使得空来冥界,微定会好好招待。” “小神记着了,后会有期了,大人。” “后会有期。” 目送走了肆冰,两人往不拦停赶去。提到不拦停,还是许沛言第一次见柴微的地方。 在路上,许沛言回忆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林府门前,那时我又累又饿,门口的俩小斯欺负我,我正不知怎么办,这时你出现了,帮我解围。除了爹娘,你还是第一个这么替我出头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人是我的?”柴微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不曾想许沛言已经知道了。 “在无人探的第一年,开宴带我去后山采药的早晨。我醒来不小心碰掉了你的衣服,那纸条从你袖口中掉了出来,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我的。” 柴微伸进袖中,那纸条这么多年,依然被柴微揣的好好的。 她们打开纸条,纸上是许沛言年少时的豪言壮语,真诚且大胆。她们俩看完对视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那样自信的许沛言,才是柴微最喜欢的。 二人说笑间便来到了不拦停。 不拦停似乎比多年前更加繁荣,而且打听到了此时在任的国主正是当年喜欢画画的公主。百姓称她励精图治,平易近人。在位十年不曾有一桩冤家错案,非常了不起。 许沛言回忆起当初公主与自己说话的态度感叹道:“也是,那样好的人当国主,这个国家糟糕不到哪去的。” “你可知道后来乔家小姐找到了么?”柴微在冥帝病重期间也无暇顾及人间这边了。 “我后来好奇查到了,乔家小姐最后被找到了,是在一间茅草屋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奄奄一息的。是被与她私奔的男子绑起来的,九龙玉鼎也是那男子偷的,他以为能卖个不错的价钱,想要一生荣华富贵,不曾想还没出手卖,当年的国主便称九龙玉鼎已经代表不了什么,那男子气急,将小姐绑在屋里不给她吃喝。” “那男子得了什么惩罚么?” “国主当年也一直关注着乔家小姐,得知被那男子害得这么惨,便给那男子降了死罪,并亲自给小姐选夫婿。可乔小姐早已没那个心思,一心学武,最后倒真带着乔家重回了鼎盛,也算有一个好结局了。” “如此倒真好!”柴微感叹这乔小姐能重新振作,由衷的替她高兴。 如今这样好的不拦停,绝不可让一群恶贯满盈的杀手在此煞风景。这个拖欠了二十多年的债,一定要有人血债血偿。 第三十八章 根据天帝提供的线索,二人最后找到了不拦停的亥间。亥间离皇宫是最远的一块,即使现任国主爱民如子,也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由此亥间就成了赌徒无赖聚集之处。斌国杀手阁的那帮杀手逃到此处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时已到夜间,白天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黑夜里都冒出了头。 第35章 亥间最大的赌坊开了,本是由一群小混混自己留着玩的地方,后来逐渐传开了,就成了赌坊。它修建在地下,沿着一个酒馆的地窖向下走个一百来步就到了。这儿聚集了各色各样的人,有本就属于亥间的混混,也有别间的不务正业之人,着装也是有华贵与寒酸共处一室,反倒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二人来到酒馆后院,见已有许多人在地窖前排队进入。众人看这半夜来了两个姑娘都觉得稀奇,但一看她俩的衣着,似富贵人家的,不敢上前招惹。 旁边管事儿的本来醉醺醺地安排来人,定睛一看二人气质不凡,怕是跟哪个大官有关系的,酒醒了一半,赶紧过来招呼到:“两位想玩点儿什么呀?牌九,鱼虾蟹,骰子买大小等等我们这儿都有的。” “我们找人。”许沛言不想让对方离自己太近了,赶紧说了自己目的。 那管事一听找人,怕自己惹上什么麻烦,赶紧老老实实领着她们下了地窖。地窖里黑得很,眼睛一开始很不适应,紧靠管事手中的蜡烛照亮。那管事在前边走边解释:“两位姑娘这谈吐气质,一看就不是咱普通人家的,敢问两位是有什么公事么?” 许沛言斜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那管事继续谄媚地笑着:“我们这虽是赌坊,但也只是小赌小闹的,从没出现过什么人命,还请二位高台贵手,别为难小的哈。” 走了一会儿,眼前突然见亮,整个赌坊尽收眼底。许沛言与柴微所在的位置处于赌坊的二楼,因此视野非常好。 许沛言侧身对管事的说:“你是为生计,本官不想为难你,赶紧走吧,一会儿着火了别燎着自己。” 那管事一听许沛言自称本官,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头脑也机灵,没张扬,自顾自地跑了:“我说老子今晚这右眼皮怎么总跳呢,原来是要出事儿啊。” 他回到地窖口,还有人拽着他问:“诶,管事儿的,你要干什么去?” 他头都来不及回,丢下一句:“都别特么玩了,赶紧保命去吧。”留下一堆人在地窖口面面相觑,不知进还是不进。 柴微用胳膊肘碰了碰许沛言轻笑着说:“你算哪国的官呀?” “我胡诌的,他一身的酒气,可别再跟着我们了,也难为他喝了那么多还要招呼人,先饶他一命。” “怎么,你想把这赌坊里的全带回冥界啊?” “我倒是想这么干,但给师父增加任务量我可心疼。只不过办完事儿,这赌坊是不能留了。” 柴微心想:“瞧瞧这会撩人的,连情爱都不懂了,小嘴倒像摸了蜜。” “大大大!” “小!诶!小小!” 一群人围在一个桌前吵嚷起来,银钱在赌桌上分为几小堆,一场赌注快到了出结果的时候了,每个赌徒都异常兴奋。 随着骰盅慢慢掀开,结果亮在众人眼前,一时间,有人高兴地大喊大叫,有人跪哭在地上,捶胸捶地。而跪哭在地上的,有一满头灰发的老者,他骨瘦如柴,不时地捂嘴咳嗽,像随时都要去冥界报道,但硬是一口气在那吊着他死不了。 许沛言站他后面问道:“胡血七是吧?” 那老者猛然回头,眼神有一瞬间的凌厉,像要剜掉对方的肉,眼球布满血丝,脸色蜡黄,嘴没有一丝血色。 他收起刚刚哭嚎的样子站起来道:“我叫胡七,胡血七倒是好多年没人叫我了。你们是......来报仇的?” “说是报仇倒也没错,顺便算算陈年老账。” 胡血七哈哈笑了两声道:“报仇的人不少,算别的账的可少,一般跟我算别的账的都死了。” “你认识一个叫殷奉意的人么?”许沛言问他的时候,收魂袋晃了晃。 胡血七皱了皱眉,陷入回忆说道:“那就是个疯子,疯疯癫癫地说给我续了命,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一开始我不明白,现在多少是明白了,我拖着这病怏怏的身子这么多年还没死,没准还真是被那疯子续上命了。那他到底是谁啊,给我续命干什么?” “他喜欢五娘你知道么?” “他对五娘做了什么?”胡血七突然激动了起来,要上前拽许沛言,被柴微一脚踢倒在地上。 “五娘也被殷奉意续了命,带走了。”柴微眼神比对方还要凌厉,若胡血七再离许沛言近一步,她就宰了他。 “那她过得好么?”胡血七突然泄了气,整个人像瘪了下去。 “算不上好,已经过世了。”柴微语气冷冷地,不想多做停留。 “啊,也对,这么多年了,是续命,又不是长生不老。”胡血七长出了口气儿,呆立在原地,又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神发亮。随后吐了几口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许沛言转头看看柴微问道:“殷奉意给他续的命还剩十年呢,怎么这就没气儿了?” “许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没念头了。” 周围人看到好好的人突然吐血死了,都纷纷跑散开,赌场一下子空了许多。 “都跑了倒也好,一会儿好收拾。”柴微掐诀,将胡血七的灵魂也收了进去,这下殷奉意,索命五娘,胡血七三人的灵魂都收齐了。 许沛言和柴微当晚就离开了不拦停,顺便给国主留了个礼物。 第二天,亥间突然出现了个大洞,洞内的所有赌银,赌具都露了出来。这下瞒都瞒不住了,国主派人收缴了银钱,顺便逮捕了亥间经常混迹赌场的混混,不费吹灰之力就清剿干净了。 “莫不是有神仙帮我,我本来还想着找赌坊的证据有些难,没想到直接摆在眼前了!”国主拍着大腿跟旁边的宫女乐。 第三十九章 离开不拦停,许沛言仍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呡着嘴不说话。 “你在想什么呢媳妇儿?怎么不理理我?”柴微故意拽着许沛言袖子撒娇问道,问完自己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的确不是会撒娇的性格,装不出来。 许沛言被她逗笑了,解释道:“我原想着,抓到了殷奉意、胡血七这帮凶手,能给陈叔出口气的,哪怕跟他们打一架也好。没想到竟都是自己死了,让我这气儿没处撒。他们自己不想活才死的算怎么回事儿,主动权最后还是在这几人手里。”说完她觉得不解气,使劲儿晃了晃收魂袋,晃得殷奉意前仰后合。殷奉意的灵魂在袋子里大骂,但外面的人是听不见他说什么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你先安心,等抓到剩下那几人,送回冥界,可以看看君上怎么处置。”柴微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开宴有什么别的办法么?”许沛言有些好奇。 “君上这么多年的冥帝可不是白当的,相信他自有办法。” 很快,当年杀手阁的那些人都被收魂袋抓了起来,一并送回了冥界。 重开宴见到许沛言和柴微的第一句话就是:“两位可以举行婚礼了么?” 柴微也乐呵呵地回应道:“快了快了。” “嗯?我姐恢复了?从哪里看出来的?”冥帝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拉着许沛言左看看右看看。 柴微把许沛言拽过来说:“人家自己向雪神一族的人介绍的,说我俩是恋人的关系。” “姐,你懂得了恋人的意义了?”重开宴一脸不可思议,没有情爱居然也能懂么? “我还不太懂,但我明白我得和师父在一起一辈子。”许沛言说完,与柴微相视一笑。 重开宴一愣:“我为什么要听你在这儿表白啊。”将收魂袋拿走,不再理她们,准备审问。 打开收魂袋,先将三个主犯放了出来。殷奉意在袋子里面被晃得晕乎乎,这会儿出来,定了定神,看到冥帝算是老实多了,他心里清楚,眼前的人是会把自己折磨疯的。而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在北祁雪山的洞中,感受到的那股熟悉的强大灵力像谁了,冥帝的姐姐,重雾散。而柴微旁边的姑娘到底与重雾散是什么关系? 胡血七看看周围,也反应到自己的处境。他不服地叫嚷道:“你们要是算寿命这笔账,别找我。”他将手一指,指向殷奉意,“找他,我本来都死了,是他给我填的寿命。要是算我杀了人,那也怨不得我,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谁不是为了活着!” 胡血七又指着冥帝说:“你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一点儿罪都没遭过,根本体会不到我的心情,你没有资格审判我!” 重开宴对于对方的撒泼打滚爱搭不理,只轻轻说了一句:“我没资格,那当年给你馒头的人,总有资格了吧。” “什么意思!”胡血七脸上有惊讶,却又有些期待。 重开宴大袖一挥,所有人都进入了胡血七的幻境。 斌国当年十个皇子争权,朝堂之上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百姓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胡血七当年还是胡七,胡家的第七个孩子,早就养不起了。 他被家人丢在树林里,许是压根没想让他活,可他偏偏就是硬活了下来,糊里糊涂地就长大了。有一年冬天,雪极大,他都饿出了幻觉,恍惚中有人给他一块馒头,他只记得那人手上有椭圆形胎记,指节分明。 第36章 馒头很烫,烫得他有了知觉,眼前的馒头是真实的。等他狼吞虎咽下去,给他馒头的人早就走了。后来他偷抢打杀,什么挣钱快,就干什么,在他心里,活下去才有希望找到那个恩人,恩人变成他活下去的支柱。 胡血七创立了杀手阁,五娘后来也加入了,她那时候喜欢胡血七,与胡血七有着过命的交情,她知道胡血七惦记着找一个手上有胎记的恩人,平时也很留意着,却不想在一次任务中,错杀了一人,而对方偏偏手上有个椭圆形胎记,五娘连将此事告知胡七的勇气都没有,当何事都没有发生,就撤了。 “哈哈哈哈哈哈。”胡血七癫狂了,自己创立的杀手阁杀了自己的恩人,杀了自己唯一的良知。他跪在那,只会笑,人已经不正常了,不用任何人审判,他自己已经认罪。 其余所有人都不说话,许沛言已经气得将指甲陷入了手掌,被柴微小心地拉开。胡血七即使认错,也太憋气了。 众人望向五娘,五娘眼中早已没了光,她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恐惧中,给我增添再多的寿命都是多余的,我宁可让陈种粮活过来,也不想受这样的折磨,我不敢对阁主说出我的喜欢,再执行任务时不敢下手,我怕杀错人。每每闭上眼睛,都是陈种粮死不瞑目的样子。” “你只是害怕胡血七知道真相不理你罢了,对陈种粮你可曾愧疚过?”重开宴薄唇轻启,一问就问到了重点,像远古传来的咒语,直击五娘的灵魂。 五娘咬着嘴唇,倔强地回道:“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愧疚之心,我只是不甘心,明明留意着,不想杀他的,为什么偏偏是我。” 殷奉意静静看着五娘,他对五娘的爱,并不比五娘对胡血七的爱少,可这么多年,他得不到回应,他冒险给杀手阁的人增加寿命,以为这样五娘会高兴,会另眼相看自己,可她终究是没回头看看自己,她哪里还会有爱慕谁的心思。 “罢了,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大梦该醒了。” “殷奉意,你吸食人类气运,偷偷修改阴阳册,你可知罪?” “我知罪。”殷奉意累了,该结束自己疯魔的一生了。他倒在地上,哭了,自己明明大好的前途,反而过的又累又乱七八糟。 最好的惩罚便是诛心,这三人没什么好审的了,全部拉去剜心地狱,一遍一遍重复自己最害怕的事。 判陈种粮转世之后,会活得更加长久幸福。该清的帐,一并在今日清了。可没人高兴得起来,上一世的委屈,谁愿意这么委屈的受着呢?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鸽了这么久,大家可以去看看我写的另一个文《疯批回忆日记》,两个都会更新的。 第四十章 错杀案审完,重开宴像邀功一样过来问许沛言:“姐,怎么样?这结果你满意么?” 许沛言说:“你怎来问我?难道不是按冥界的规矩来的?” 重开宴说:“当然是,我就是想让你夸夸我。” 许沛言说“只要你公正审判,我倒没什么不满意的。” 重开宴说:“可我看你脸色不好。” 柴微瞧瞧许沛言,拉拉她的手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我想着,这个案子结束,陈叔是不是快离开了?”许沛言说完脸上一阵落寞。 重开宴说:“还没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是否愿意走看他自己,陈种粮在冥界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可以让他自己选择何时走,这算是对他付出的回报了。” “那我去告诉他一声,顺便也想再和他聊一聊。”在许沛言的心里,其实已经把陈种粮当成家人了。 “那你去找找他吧,他最近被调到了十九层,看着那群蠢东西。” “什么蠢东西?” “就是斗兽,噬兽等一些祸乱过人间的凶兽。”当重开宴说完这句话,柴微脸色刷地就变了,重开宴也意识到了问题,给柴微使了使眼色:“她还不知道么?” 柴微轻微摇摇头,回了个眼神:“不知道,她从没问过,我怕告诉她,她不理我了。” 两人的小动作逃不过许沛言的眼睛,许沛言正色严肃说道:“祸乱人间的凶兽是什么意思?你们不可再有事瞒着我了。”许沛言心里其实隐隐有个答案,只是很模糊。 重开宴和柴微最后收走许书茗和杨听蕊的灵魂,让许沛言生了场大病这件事,一直是柴微和重开宴心里的一根刺,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心悸,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瞒着许沛言什么。许沛言有问,他们就必答。看许沛言脸色本就不好,二人更不敢欺瞒。 柴微的心都快累了,到底自己要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才能与沛言之间再无秘密。这次就彻底做个清账吧。 她都有些视死如归一样地说:“当年是我的失职,让斗兽出逃到斌国,造成人间混乱,才会让你的父亲死于那场战争,才会让你的母亲劳累致死,让你去无人探拜师只是想弥补我的错误,但也的确让你这一路遭了不少罪,这一切的原由,都是我。” 柴微说的很大声,像给自己壮胆,语速很快,怕慢下来自己就再也张不开口。等她把这一连串的话说完,呈书殿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许沛言没有回应她的柴微,她被刚刚接收到的消息震住了。多么大的一盘局,一盘瞒了她十多年的局。 震惊过后,是无奈的一声笑:“很精彩的一盘局,至少对我来说是。我能见到师父,遭多少罪我都不在乎。斌国的灾,是斗兽的错,它得到应有的惩罚便好,师父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许沛言搓搓柴微的肩膀,让她放轻松:“这回可不要再有负担了,你在我这里,从来不会有错。” 许沛言双手的温度传到了柴微的心里,浑身的紧绷感消失了。终于,终于两人之间不再有秘密了。 许沛言拉起柴微的手说:“带我去找陈叔吧,不用担心我看到斗兽难过了。” 柴微轻轻捏捏她的手释怀地笑:“好。” 重开宴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对着旁边收拾东西的判官说:“我看就算我姐不懂爱,也不影响她和柴微在一起了。” 判官在一旁笑,不说话,笑得很慈祥,看着这一切好似在看年轻时的自己。 第四十一章 陈种粮在十九层正帮忙重新给斗兽加固铁链,斗兽发出一声声低吼来表达自己的不情愿,多年的关押,斗兽早已没了从人间保留回来的人性。铁链随着斗兽的动作哗啦作响,十多个狱官压在它身上防止它乱动,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冒着豆大的汗珠,十九层到处都是燃烧的狱火,映得到处都是红色。 许沛言和柴微远远地看见这场面,没打算靠近。此时过去没准是累赘。 正挣扎的斗兽突然一顿,转头向着周围嗅了嗅。最后目标定在了许沛言的身上,眼睛发光发亮,不知何处来的力气,挣脱了所有束缚,身上还挂着五六个狱官就向许沛言冲了过来。 “快!拉住它!”吕杉眦目欲裂,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并以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她本来是站在高处指挥,看见斗兽又疯狂起来,想起来当年它逃走的情形,心跳都停了。 “怎么办?来不及了!” 斗兽的速度极快,即使周围有石头挡着它也被轻易撞碎了。 “重雾散!这回你必须跟我打一架!” 斗兽将许沛言错认成了重雾散,它最原始的本性被唤醒,这么多年没人能和它痛痛快快打一场,早就憋疯了。 柴微下意识地挡在许沛言面前去阻挠冲过来的斗兽,但它隐藏了几百年的野性一下子释放出来,不是轻易就能阻挡的。巨大的冲击波将柴微撞到一边,头部恰巧嗑到了一旁的铁柱子,跌在地上,晕了神。 许沛言只见闪在眼前的身影被撞飞了出去,瞬间怒火中烧,一拳将冲到眼前的斗兽打趴了下去,又一手抓起斗兽的皮毛,将它腾空抡起,扔出去很远,那畜生撞在岩石上,撞裂了一整块石壁,碎石压在它身上动弹不得,吐了几大口血。重开宴在呈书殿也感受到了这巨大的灵力波动。 “来人!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许沛言一步一步向碎石堆走过去,从石缝中拽出斗兽的一只耳朵,再将它拖出来,拎着它慢慢地走向岩浆。 吕杉想上前劝一下,被陈种粮拦了下来,他摇摇头道:“那畜生之前毁了灵火上神一家,这回又伤了柴大人,新仇旧仇一起,怕是谁也保不住斗兽了”。 吕杉顿时也没了主意,眼前是冥帝的姐姐,谁敢违抗。她回头吩咐其他人道:“快去禀告君上,看看君上有何吩咐。” 在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只有许沛言揪着斗兽在岩浆岸边静静地呆着。 “你可看清我是谁了么?”许沛言脸色阴沉,眼神似要生吞活剥了对方。 “你......你不是她!”斗兽此时才反应过来,拼命地挣扎,但毫无作用。 “你到底是谁!”斗兽少有的慌了神,这种强大的气场它只见过重雾散和重开宴,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它不知所措。 第37章 “一个即将让你化为灰烬的人。”说着,许沛言就将斗兽扔了下去。 许沛言身后的众人全部倒吸一口凉气,关押了百年的斗兽就这么没了么!在众人的惊诧中,岩浆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呲啦呲啦的声音,斗兽化成了一股白烟,没了生息。 此时的十九层,就算蚂蚁走过的声音都能听见。刚刚明明乱作一团,此时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方向,谁也不敢多吭一声。 被吕杉派去禀告冥帝的狱官到了呈书殿,将情况告知了重开宴。 重开宴气得来回踱步说道:“这畜生,活该!自己作死谁能留得住它,有点儿灵性又能怎样!杀了那么多人,毁了那么多家庭,早就该死了,我姐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重开宴似乎在和狱官说话,又似乎在劝着自己。 斗兽的确算一堆凶兽中灵智较好的,若是能训化是难得的宝贝,但可惜终归是没能训化过来。 “去告诉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少个斗兽少个累赘,那是它自己欠的债,该自己还了。这回可算落个清净了。” 十九层的鸦雀无声被柴微的一声疑问打破:“请问,我这是在哪?” 许沛言转头看见柴微眼神恢复清明,放心下来,轻轻替她揉揉脑袋问道:“头嗑得疼么?” 许沛言的手碰到柴微头部肿了的地方,惹的柴微轻呼一下:“嘶~疼,只是不知阁下是谁?”柴微挡开了许沛言的手,退后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许沛言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了。 第四十二章 “师父,你现在感觉晕么?”许沛言想到应该是刚刚脑袋磕到,造成失忆,她担心柴微颅内是否有损伤。 “阁下为何叫我师父?我何时收了徒弟?”柴微看着眼前的女子又离自己近了些,控制不住脸色渐红,有些害羞,不知该不该答应。 吕杉过来向柴微问道:“老大,你还记得我么?” “你......”柴微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显然不认识吕杉了。 “那你还记得重开宴是谁么?”许沛言想知道她到底是失去了哪段时间的记忆。 说到重开宴,柴微连眼神都变了:“君上自然是冥界最德高望重的人,也是曾为三界立下赫赫战功的战神,他......” “可以了师父,不用再介绍了,你现在没有什么不适就好。”柴微夸起重开宴一定是没完没了的,只要她还有记得的人就好。 “师父,你累了,先和我回去休息吧。”许沛言万分小心地拉着柴微的手准备回去想办法,并回头同吕杉说道:“吕大人,请您辛苦一下让冥帝来令魂殿一趟吧。” “好,我这就去。”吕杉被斗兽坑了两次,这回畜生一死,自己也算解脱了,她是真感谢许沛言没跟自己计较还把斗兽处理个干净。 许沛言充满歉意的对陈种粮说:“陈叔,抱歉,本来是想看看你同你说说话的,没想到事发突然。你先忙着,我回去想想办法让师父恢复记忆,改天回来看你。” 陈种粮催促她们快些回去:“我找时间去看你们就行啦,不用惦记我,快些回去给柴大人看看吧。” 许沛言一路拉着柴微回到令魂殿,柴微对于这个管自己叫师父的人有一股莫名的信任,她任由着许沛言牵着手,也不多问,就好像俩口子在散步慢慢回到家。 到了殿内,柴微对令魂殿比较熟悉,但对殿内这大红喜稠,大红蜡烛的装饰非常迷惑。 她小声地问许沛言:“这是谁要结婚么?” 许沛言有些哭笑不得了,现在跟柴微解释俩人的关系怕是几句话难以概括了。 “是我们要结婚啦。”许沛言轻声地回应她。 “可你不是管我叫师父么?”柴微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要结婚了。 “嗯......是我以下犯上,对师傅动了心思。”许沛言说起自己的心思,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是答应了么?”柴微有些着急,她实在想不起之前的事情,连自己媳妇都忘了可怎好。 “嗯!而且我们已经什么都做啦。”许沛言说得很暧昧。柴微谨慎小心的样子反倒惹起了许沛言的怜爱,她有些想同柴微离得再近些,说说情话。 “可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了。”柴微充满歉意,她对沛言是有种发自心底的喜欢,虽然自己也解释不清,但有关许沛言的记忆却一点都没有。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想起来的。” “那你着急结婚么?要是着急的话,先把婚结了也行。”柴微想着早点儿娶了这么好看的媳妇肯定不亏,赚呐! 许沛言这会儿发觉自己有些理亏,当初婚礼的筹备暂停还不是因为自己不行,柴微记忆缺失不缺失看起来倒也不耽误洞房。 “我们俩试试也不是不行。”话赶话都到这儿了,不如先走一步是一步呀。 “姐——!”殿外传来哭丧似的嚎叫,不用多想,定是重开宴来了。 重开宴冲了进来,拉着柴微的手转了一圈,左瞧瞧,右看看。 许沛言戳戳他后背说道:“哎!姐在这儿呢。” “我知道呀!我这不看看微儿到底怎么了么?” 柴微看着这么热情的重开宴有些拘谨不适应,说道:“多谢君上关心,我没有大碍。” “什么没有大碍!你还记得她了么?”重开宴指了指许沛言问道。 “刚刚这位阁下管我叫师父,还说我们俩要结婚了。但是君上刚刚称她为姐姐,我若没猜错的话,可是灵火上神复活了?” “阁下?你这称呼......不过你倒是猜对了。” “这怎么办?”重开宴回头向许沛言问道,他这回是看出来柴微失忆了。 “能不能麻烦大嫂来看看......诶,总是麻烦她怪不好意思的。” “你们俩一人麻烦她一回,正好麻烦到一块儿去了,这才是两口子嘛?”重开宴开着玩笑,亲自去请大嫂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的不只有重开宴和大嫂,一同来的还有天帝陶歌弦。 “大嫂,你帮忙看看微儿,怎么就失忆了呢,难道是老天非要捉弄我姐姐和柴微这对儿苦命鸳鸯么?”重开宴说得声泪俱下。 “咳咳,我可谁也没捉弄啊,别往我身上赖。”天帝陶歌弦被重开宴念叨得浑身不自在,赶忙帮着出主意: “治失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再帮她重新经历一遍。就是不知道微儿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了记忆了。” “微儿,你记得你最后有印象的地方在哪么?”重开宴觉得这招有望。 “我记得我本来是在历情劫来着,怎么突然回冥界了呢?” 许沛言听见柴微居然还历过情劫,不禁眉毛挑了挑。 重开宴一想到姐姐要是还得陪柴微重新经历一遍情劫的景象,就浑身冒冷汗,那得多尴尬啊。 “微儿啊,你看看你还能不能换个情景,我这可是为你好啊。”重开宴朝着柴微使眼色,可柴微这回真的看不懂。 “可我真的只能记到这儿了。”柴微无奈地摇摇头。 “你难道是想让你媳妇陪你历情劫嘛!”重开宴急得都要咬柴微耳朵了。 “师父以前经历过的,正好我也想多了解一下。”许沛言赞同了这个办法,想从历情劫开始帮柴微找回记忆。 “姐,你别往心里去,柴微的情劫都没结束就被凌看石给毁了,她只喜欢过你。”重开宴赶紧帮柴微解释。 “那是自然,我若是这点儿自信都没有,还怎么配和师父在一起,这就出发吧。”许沛言也想知道,柴微的情劫若是完成了,会是什么样。 第四十三章 “别急别急,姐,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明天再出发,万一明天微儿好了呢,对吧?”重开宴是真的怕许沛言了解柴微历情劫时所经历的,若是知道什么不利于微儿的该怎么收场,比如一不小心发现柴微曾经喜欢过某个小白脸什么的。 不过微儿历情劫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 柴微当年被召回冥界,真实原因是冥界实在缺人手,重开宴当时忙得焦头烂额。 返回冥界的柴微当时还忍不住吐槽:“没见过谁家历情劫像我这样的,历一半就被叫回来,我还没见过我命定之人呢。” “一个情劫有什么好期待的?回来陪我好好干活,为三界奉献才是最实在的。”重开宴给她画了个大饼。 但成功渡过劫数有利于灵力大增,所以再忙也不能耽误下属,重开宴当时答应等忙完之后让她继续去完成劫数。后来,就一直耽搁了。 冥界忙得没人有时间了解她那几年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凌看石喝酒喝懵了去叨扰过一段时间。 第二天,柴微寻着最后的记忆,带着大家来到一处悬崖。 许沛言对于这段路,越走越熟悉,她好像,也曾停留在此过一段时间。 柴微当年作为宰府千金,被人绑架威胁已是家常便饭,甚至已经麻木了。 第38章 可有一年,临近年关的时候,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极其凶狠,十多个护在她身边的高手都没拦住这群疯狂的死士。他们招招致命,完全不像以往,似真的要将她置于死地,让宰相过不好这个年。 柴微看着身边的护卫一个个死在眼前,后悔为何自己娇生惯养没学一点儿功夫。但面对这群疯子,恐怕即使学了也难逃一死。 她最后被逼得跳了万丈悬崖,那帮人看悬崖的高度足够高,估计活不成了。 但谨慎的领头还是特意派了几个人到崖底搜寻了好一段时间,白茫茫一片雪,实在不好找。 “头儿,这悬崖这么高,那小姐娇滴滴的,摔也摔烂了。” 为首的黑衣人觉得手下说得有道理,不想再耽误时间,下令撤回。 幸亏那年雪大,柴微被悬崖峭壁上的树拦住了,她半清醒的时候稍稍一动,才又被摔了下去。 伤得的确不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十几处,腿骨折了,胳膊的伤口甚至是皮肉外翻。大雪天冻得高烧不退,全身快没了知觉,脑袋嗡嗡响,记不得自己是谁,又是怎么掉下来的。 那时人身□□的她居然能隐隐看见冥界的景象,看来是真要回老家了。 弥留之际,手指忽觉到一点点暖意,有什么在拱着她的手指。她尽全力睁开眼,仿佛置身于烟雾中。 那一缕烟雾缓缓缠绕着她,不知花了多久,将她移到了一个洞穴中,靠着它自身的热量,将柴微早已冻僵的身体暖了过来。 “嘶——疼。”有了知觉,她全身的关节和伤口都在叫嚣着疼。持续的高热不退让她看到了很多幻觉,从不会武的她在战场上与敌方厮杀,甚至会法术。 “我一定是要死了,这是上辈子的事儿吧。” “水.....”身体严重缺水,柴微的嘴唇也已经爆皮开裂,她感觉嗓子冒烟了,她那会儿还可笑地想着,这缕烟该不会是自己的嗓子里冒出来的吧。 正当神经错乱时,一滴水顺着唇边滑入了口。两滴,三滴,这回不是幻觉。 “这缕烟在给我喂水?” 有了水,神智就清楚了。她微微扭动脖子,看到这缕烟从洞外的雪地上挖了一团雪,没拿动,啪地又掉了回去,把挖出来的坑又填上了,那缕烟好像瞬间顿了一下。 若是烟雾也有表情,那一定是很无奈吧。 那缕烟这回只挖了一点点雪回来,待雪化成水,又慢慢喂进了柴微嘴里,这个过程对于它来说很费力,甚至每运回一点儿雪,它的温度就下降一点。 “它不会是在用命救我吧。” “谢谢。”柴微的嗓子嘶哑的不能再哑了,似撕扯着声带表达了感激。 这缕烟听到她说话,似乎从来没听过一样,高兴地直转圈。它似乎还是很喜欢帮助人的。 柴微现在要命的是双腿不能动,需要拿东西固定一下。她忍着伤口再次裂开的痛,将衣服撕扯条状,一根一根系起来,将一头递给那缕烟。 “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那缕烟上下晃了晃。 “这条布你能拿动么?” 那缕烟万分珍重地拿了过去。 “帮我把这布条系在洞外粗一点的木棍上,可以么?” 那缕烟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出去不一会儿就返了回来示意柴微可以用劲儿了。 拽回来的两根木棍大小适中,表面也相对光滑。 这烟是有灵智的,而且很聪明!那自己就有救了! “你能帮我找找附近的人来救我么?人在深山老林里活不长久的。”柴微怕它不理解,特意解释了人与它的不同。 那烟好似还能叹气,它左右晃了晃,表达了无能为力。 柴微心想也对,它又不能说话,要是飘到人面前,还不得被当成妖怪吓死人。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都是这缕烟在照顾柴微,它没有多大力气,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总能让柴微用布条拽回一些猎物。 有了陪伴,日子似乎也不难熬,一个人一缕烟,在洞中静静地过着日子。 直到有一天,宰府派人居然找到了这个洞穴,宰相夫人抱着失忆的柴微哭了半天,八台大轿小心翼翼地将小姐接回家。而柴微满脑子都是外出找食物还未回来的烟,若是它回来后发现自己不在,会哭么? “我昨晚回忆了一下,就是从这里,记忆开始断断续续的记不清,我记得我伤好了之后,回来找过那缕烟,却再也没找到。” “那缕烟......该不会就是沛言吧。”陶歌弦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三界里的妖魔鬼怪仙精人,有灵智的烟,也只有那时受重伤的她了。 众人回头看向许沛言,眼神询问着。 许沛言想起当年那段漫长的孤独岁月,时间太久,久到她都要忘了,甚至忘了她曾经救过的姑娘是眼前的师父。 她从回忆中撤出来,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引起大家的一阵唏嘘。 “四弟啊,以后再忙也要多关心关心下属,你说当年若是多问问柴微,是不是早就找到沛言了,何苦又找了那么多年?”大嫂拍了拍在一旁懊悔的重开宴,重开宴蹲在地上捂着脑袋自言自语:“原来是化成烟了,原来是化成烟了,我都要找疯了啊”。 当年救了重雾散和重开宴的灵火,看着的确是灭了,但化为烟的她也在顽强的生存着。 以烟的形式存在的她,吸引不了任何注意,她甚至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风一吹就跟着飘。有那么一两百年,她活得很孤独无奈,感受不到任何灵力,当然别人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她甚至无听觉,嗅觉。 再后来,好像有的人能看见她了,只不过一缕烟儿而已,有谁会当回事儿呢,甚至用手一扒拉就扇开了。 有一年,她被一股怪风吹到这深山老林,也没打算长住,谁知道哪天来阵大风又把自己吹走了。正考虑去哪的时候,从上面掉下个重物,是个人类女子。长得标致是其次,主要是灵火的天性使她本来就亲近人类,她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其拽到一个洞里,试着喂点儿水,没想到真的活了。 柴微的那声谢谢,是她那么多年听到的第一句话,就像突然帮她打破了与外界的结界。柴微与她相伴的这些日子里,她总算有活着的感觉了。 柴微被接走的时候她看到了,她听见柴微撕心裂肺挣扎地喊:我要和烟在一起,她救的我!她出去找吃的了,等她回来。柴相府的人只当她这么多天受了刺激,没管她到底说的什么,裹在被子里直接抗上轿子。 灵火当时远远的看着,好不容易接触到的人类就要走了。她没有追上前,毕竟人类有自己的日子,当然也没有哭,只是又要挨过不知多久的寂寞了。没有足够的灵力,不知何时能找到重雾散和重开宴。 待柴微恢复体力再去找灵火的时候,她已经去了烟岭村。由于特殊的地势结构,那里常年烟雾缭绕,她在那很惬意。 “诶?这不就对上了么?”重开宴突然站起来拍手笑道:“微儿当年历的是情劫,遇到了姐姐你,多年之后你们又互相喜欢,这不就代表姐姐你是柴微命中注定的劫数么?是天生一对呀!”柴微这次重新回忆情劫,把重开宴紧张坏了,生怕那情劫另有人,虽说劫数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如若柴微命定之人不是姐姐,那姐姐可有的哭了。 要说情劫若真的是许沛言的话,柴微是最情愿的,眼前可是自己曾心心念念找了百年的人,就算是劫,影响自己的仙途,她也认了。 “不管上神是否是我命中的劫数,柴微都将事事以灵火上神为先,永不背叛!”说着柴微就要跪下去以表忠诚,被许沛言一把搂起来,两人贴的很近,许沛言轻声细语道: “师父,这跪还是留着和我拜堂的时候吧,现在跪可作不得数,喜服都还没制好呢。” 柴微脸上一红,只得羞道:“谨遵上神旨意。” “还叫上神呀,叫一声媳妇儿听听!”重开宴在一旁起哄,羞的柴微连头都不好意思抬,只躲在许沛言身前紧贴着。 第四十四章 其实柴微想说的是,失忆就失忆吧,又不耽误结婚,先把婚结了再慢慢回忆又不迟。 很显然,大家更上心的是让自己恢复过来,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不用回忆了,灵火上神我很满意,直接拜天地吧。 寻着记忆来到了当初的柴相府,但早已物是人非,就连朝代都变了。 柴微回头瞧瞧众人,眼神是在询问着。 重开宴说道:“你放心吧,当年你回了冥界之后,一边忙着接送灵魂,一边照顾宰相夫妇直到老两口去世,你没亏欠过人家。” 柴微呼了口气,这才放心。 陶歌弦无情地补充道:“啧,开宴你让人家微儿两头忙,你可真不是人呐。” 重开宴回怼道:“我那么忙也不见二姐你来帮帮我,你可真不近人情。” “我......”在耍嘴皮子的能耐上,陶歌弦有时候赶不上重开宴,被这么一说,反而有点儿愧疚。 第39章 柴微正努力回想的时候,不远处有百姓在讨论着边境战事。 “听说我们输了啊,敌军正往这边来了,这是我刚听说的,可先来告诉你了啊。” “那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带媳妇孩子赶紧逃吧。” “快,走走走!” 大嫂拽住其中一个百姓询问道:“这位小哥,劳驾问一下是和哪个国打的啊?” “几位远道来的吧,快回去吧,我们恒昌和策国打输了,要灭国了呀。”好心相告之后就跑了。 陶歌弦问重开宴:“开宴,你之前知道这事儿么?” 重开宴说道:“我哪里知道这事儿,要是知道我还能离开冥界么?一定又得有一大批灵魂了,我得赶紧回去。” “那我去帮你吧。”陶歌弦还没从被怼的愧疚里走出来,主动要帮忙。 重开宴狡黠一笑,有天帝帮忙,那干起活儿来就快多了。 大嫂医者仁心,她想去前线看看伤者,也要离开。一行人,最后只剩许沛言和柴微了。 重开宴临走时不太放心,特意悄悄嘱咐道:“姐,要是发现柴微的情劫不是你,赶紧告诉我,我好把那人的命数改了。” “放心吧,还用不着你改命数。改了不就违反天规了么?” “没看出来哪条天规能把他规起来过,他反天规是常态。”陶歌弦在一旁翻着白眼没什么好气。 三人都去忙了,许沛言陪着柴微在柴相府门前徘徊了一会儿。 三日前,陶歌弦大发慈悲让凌看石多休息休息,不会再安排任务。 凌看石总算能歇歇,正好怀念孟婆酒的味道,放心大胆地喝了起来,还特意放置了大量的催眠香。 只要一直安睡,等着酒劲儿一过,也不会再下界耍酒疯瞎胡闹了。 不巧的是,凌看石刚入睡,乔不急就去找她核对无人探法器。 乔不急远远的就看见凌看石的寝殿烟雾缭绕,大量的催眠香甚至飘出了殿外。 “把法器研究炸了不成?” 乔不急好奇,进入殿中看凌看石睡的沉,也没去打扰,还好心地帮她将催眠香拨出来一大部分,只留了一点点。 “喝了那么多酒,还用得着催眠香么?” 等乔不急回到无人探的时候突然想到:“她不会又喝孟婆酒了吧,催眠香是为了故意不醒?” 随后又摇摇头道:“都吃过一回亏了,还能再喝第二回不成?哪有那么傻的哈哈!” 可乔不急猜得很准,那一点点催眠香根本不管用,孟婆酒的酒劲儿仍然在,但凌看石已经醒了。 也许是熟门熟路了,等凌看石到了当初柴相府门前的时候,正好与许沛言和柴微碰个正着。 许沛言和柴微双双回头,看着凌看石左摇右晃,很是疑惑。 凌看石看着面前的两人,不禁赞叹道:“诶哟哟~两位美人真好看,你俩是一对儿的么?介不介意加个我,咱仨一起过呀哈哈哈哈哈。”凌看石在大街上撒着酒疯,柴微非常想离她远些。 “凌大人,等你酒醒后可怎么活啊。”光是想象,许沛言就已经替凌看石尴尬了。 可也巧了,凌看石当年不正是陪着柴微在人间待过一段时间,正好一起回忆回忆。 第四十五章 “师父,你可知道凌大人的酒劲儿何时能过去?”许沛言拉着凌看石不让她乱动,战败的消息如风一样,有缝就钻,才不大一会儿,周围已经有开始逃难的百姓。人群熙攘,凌看石很容易被人群冲走。 “诶......孟婆酒少量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她只不过控制不住多喝。她这样糊里糊涂地状态会持续几天,之后的失忆才是难办的,我记得上一次是折腾了半年才找回记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要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策国于恒昌西面,也是从西攻打过来,不少百姓听到消息纷纷涌向东城门。许沛言和柴微架着凌看石随着人流向东而去。 快到东城门口的时候,便一步都挪不动了。 “唉——!前面的!往前走啊,等什么呢?”有人抻着脖子催促前面的人群快些挪动。 “走不了了!城门守卫不让走啊!” “狗娘养的!凭什么不让走!凭什么啊?” 战败的消息是百姓之间相互传递的,而那些士兵却未收到消息,很显然,是有人想故意引起骚乱。而守城士兵看到刚开始是几个人,后来一窝峰的人都冲了过来,才觉得不对劲儿。 恒昌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无论官兵还是百姓,战事起,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任何人不得后退。 “你们这群兵手里有武器倒是可以和敌人比量比量,我们老百姓可是手无寸铁啊,怎么跟人家打。你让我拿孩子当盾牌么?”有个中年男人最先反对,说完还把自己孩子高高举起。那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不知所措,大声哭了起来。孩子这么一哭,人群更加骚动,不少人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谁家里没个老人孩子啊,死了谁来照顾他们啊。” 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竟是百姓这边占了上风。 “都闭嘴!你们是想造反么?王法都不顾了么!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出这个门,想出去的,先从我这刀下过吧!”守城的年轻将领把大刀往地上一戳,铜铃大的眼睛瞪了一周,竟真的镇住了骚动。 “孩子啊,大娘看你也没多大,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那昏君不值得你保他,若真的是明君,早就该把镇边七关的城墙修一修了,何必让人三天连破五关,说出去都丢人呐。”一大娘上前拽着将领的手,摸着那手上的新伤与旧疤。 已经失了民心的君主,无论有多么严苛的法令,都约束不住百姓了。 “将军呐,这大娘说的没错,跟我们一起走吧,留下来就是个死啊!您的家人不也在等着你么?” “对啊将军,您家里的父母妻儿怎么办啊,不能为了昏君这么拼啊!” 那年轻将领瞧着眼前还有远处的男女老少,都是他一直全力守护的人。想起恒昌君主的所做所为,又想起家人。他闭上眼睛叹了口长长的气,再睁眼时是坚定的语气:“我是个军人,死在战场上才是我的归处,你们走吧!”说完拔起地上的长刀,侧过身,让出了路。 被堵的长长的队伍一下子都散开冲到了城外,四下逃命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将军,跟我们走吧!”有几个大哥佩服年轻将领的勇气,舍不得他孤军奋战。 那将军摇摇头道:“你们快走吧!” 许沛言出了城门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年轻将领,城门徐徐落下,没有看清他的长相,盔甲覆盖了全身,只能看到被风吹日晒到裂开的脸颊和一双坚毅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眼神里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那群士兵,又谁的儿子和丈夫啊,埋葬在这座城,值么?”许是自己心胸狭隘了吧,许沛言想着,他们护的并不是恒昌的天下,是他们自己心中的那片天地。 为了找回记忆,许沛言和柴微尽量不使用法力,而凌看石是彻底忘了自己是神,她这会儿酒劲儿仍未过去,被拉扯着跑了二三十里,最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喊着:“两位姐姐,你们到底是谁啊,实在不行让我死这儿吧,我跑不动了啊!” “凌大人,你是守护苍生的神,你不能轻易死,这世间百姓还得你来替他们讨个公道啊,我们还得赶往下一个地方替天行道!”后面官兵不一定何时就会追上来,总不能把凌看石一个人丢在这儿。 “什么?我是神?哈哈哈哈你可别逗我了,我连个法力都没有!我要是神我就倒立洗脸!” “额......凌大人倒也不必发如此重誓,您是下来历劫来了,自然没有法力。”许沛言为凌看石考虑,怕她窘迫,没说是因为喝酒喝懵了才下来的。 凌看石也许是被折腾的,这会儿出了汗,酒气发了出去,眼神清明了许多,说话也有了逻辑:“那好,如果我是神仙,你们俩怎么会知道?” “自然是因为我们俩也是,与您也是相识的。” “那我下来历劫,你们跟来干嘛?” “来帮你替天行道啊!” 凌看石觉得面前的俩人一口一个替天行道的,莫不是遇见了俩疯子。不过她也确实发觉自己想不起之前的事儿,会不会真的与面前的二人有关系。经过凌看石自己的一番深思熟虑,她决定一边配合俩疯子,一边回忆之前的事儿。 “咳咳,那好吧,本仙知晓了,那接下来该去哪里?” 柴微没想到凌看石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她记得上一次凌看石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来。 “接下来,我们跟着人群走,哪里人多,哪里就需要我们的帮助。” 跟着逃亡的百姓走了半个月仍未到下一座城池。不少人饿死在了半路上,冬季的大地上,连根草都没有。有孩子死在了母亲的怀里,就那么被抱着一路走了过来,母亲的眼泪早就哭没了,眼神空洞洞地看着前方,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以后得日子,怎么过都无所谓了。 第40章 凌看石把一切看在眼里,她对着许沛言吼道:“你不是说你是神么?你倒是用法力救他们啊,我不历劫了,教我怎么恢复法力,不能再死人了,不能再死人了啊!”凌看石忍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发泄了出来。 “师父,能使用法力么?” 柴微虽发誓一切以许沛言为重,但关于众生的事儿,她还是得慎重,便回道:“上神是想将这些难民全部转移到下一座城池么?” “若是不妥,变出些食物来也是好的。” “食物也是需要附近有才能变过来,如今这荒凉之地,怕是要从很远的地方转移了,我知道上神有这个能力,但这么多人,怕是要调动极大力量吧。” “师父是怕如此之大的法力会被察觉么?是天规不允许神插手人间之事?” “可以这么说。” 许沛言扶起跪在地上哭的凌看石,她现在只是普通人类,能熬这么长时间,已属不易。 前面又有人倒了下去,有好心的,就拖到路两侧,没人管的,干脆就被踩踏着过去。凌看石知道这一路,是被百姓的血浸染铺就的,她捂着脑袋不停地问着自己:“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啊!” “师父,还是把凌大人送回天庭吧,她状态不是很好,也没必要遭这个罪。” “嗯,好。”两人正打算先将凌看石送走的时候,有人大喊了一声:“前面!到了!” 那一声落下,人群加快了速度,将三人硬是挤到了城根下。 城墙上的守卫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有些透不过气。他们前两天才得到消息,都城已经被占据了。而他们仍然守在这儿,是因为刘太守宅心仁厚,对全城的百姓都好,军民团结有如一心。 “报——!太守大人,都城逃亡的百姓已到城下,我们......我们......” 一旁谋士立即站出来表明态度:“启禀大人,小人跟随您多年,知道大人您爱民如子,可这群百姓一旦放进来,后患无穷啊!城中已没有多余食物供应了,您一定要三思啊。” 谋士的话不无道理,城中百姓的安危他不能不顾,但城外的百姓又何尝不是一条条的命呢。 刘太守登上城墙,看着墙下等待开城门百姓,那可是一个都城的百姓啊。他一阵眩晕,手撑着石头勉强站定了身子说道:“怀予,是老夫的母亲给起的名字,怀揣给予奉献之心。” 一旁的谋士已了然,抱拳回道:“无论大人做何种决定,小人都愿跟随大人左右。” 刘怀予欣慰的笑笑,他此刻很庆幸,陪在他身边的,都是好人。“远长啊,我屋里还有些散碎银两,你拿着快些走吧。”他转身对着身旁的谋士作最后的交代,并让士兵把郑远长拖了下去。 “大人您这是何意?”年轻的谋士已猜到了半分刘太守的意思,但他不愿走。 “老夫怕是要得罪两城的百姓喽。” “大人!我留下来和您一起想办法,您别赶我走啊大人!”而留给他的,只是刘太守掀长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感谢一直等待我的读者朋友们,接下来我会认真更新人间挣度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四十六章 “师父,你说这城门会开么?”许沛言看着紧闭的大门,又看城墙上的士兵上来瞧几眼,又下去反复几次。 柴微看向周围,都城的百姓已多到站不住脚。“此城门一开,不仅城外的人吃不饱,城内也会大乱,这守城太守,难呐。” 好在城下的百姓暂时没人闹事,都在耐心等待着。不一会儿,城门吱呀开了个缝,有人探头向外看了一眼,本来坐在地上的百姓都站了起来,“诶诶,门开了,门开了。” 靠近城门的几个百姓刚想上前询问,连门都没碰到一下的时候,城门又咣地一下关上了,刚刚人群中燃起的希望又灭了下去。 有人绝望地嘟囔道:“该不会不管我们了吧。” 一旁有人宽慰: “不会的,刘太守是有名的好官,我在都城都常常能听到太守的好名声。” 刚刚向外查看的人退了回去,用长袖擦擦脑门的汗,一路小跑着回到太守身边禀告: “太守大人啊,城外的人实在太多了,都放进来的话,全城的粮食都不能够吃了,都城的人可比我们这儿多太多了。” 此人是平阳粮铺的老板,为人忠厚老实,他说话,刘太守信得过。 “老人家,您在粮行说得上话,能否请您调出一部分粮食,够他们吃一天也好,在下争取劝说城外之人去别处。” “太守大人,别怪老夫多嘴,这个口子一开,就不好收了。这城外之人就像那溺水之人,若是抓住了稻草,哪是那么容易松手的。” 刘怀予退后一步给老人深深鞠了一躬道:“老人家说得是,只要给他们一口饭我真的会想办法马上让他们走,若是一口吃食都不给......怀予真是于心不忍呐。”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那老板将太守大人扶起又说道:“太守大人,若是这关能熬过去,您可担得起大义二字。老夫这就去调动物资,能帮衬他们一点儿是一点儿。” “多谢老人家了。” 平阳城内百姓很快就领会了太守的意思,若是不管城外之人,怕是早晚殃及自己,便积极的拿出自己所能给的。 待到太阳西沉时,城门终于开了,太守带着人拿着一大袋一大袋的米出来,衣物和用水等其他物资紧随其后。 “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我们有救了?” 前面的人有异动,后面不知情的人便焦急起来,争吵声时不时地响起,难以平复。 “大家安静一点!”刘怀予对着百姓抱拳歉意地说:“众位,我身后的这些物资已是平阳城百姓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稍后给大家分发下去,平阳城是个小地方,能力实在有限,接纳不了都城的众多百姓,望众位理解,另寻别处落脚。” “不收我们啊!” “那岂不是白等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啊。” 有一妇人壮着胆子抱着孩子跟太守说:“太守大人,您行行好,我的孩子真的不能再折腾下去了,得找个大夫看看啊。” 没等刘怀予答应,又有人搭茬, “我家孩子也是啊大人!” “也让我的孩子进去吧,他还小啊!” 不一会儿,凡是有孩子的,都开始往前凑,刘太守甚至被逼回了城门口。 “你们别太过分了,大人已经尽全力帮你们了,你们想把人逼死么!”一直没说话的凌看石突然开口,已然没了糊涂的样子。 “你没孩子你当然不能理解当父母的心情,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呢!”有一对儿夫妻听有人拦着他们,自然不乐意。 “全都城有孩子的人家多了去了,还能都管么?平阳城已经把能拿出来的都拿了,总不能得寸进尺吧。” “你这人是不是找揍呢?”一男子说罢便撸起胳膊想要揍凌看石。 许沛言怕惹不必要的麻烦,赶紧拉走凌看石远离那几个几近疯狂的人。 待到角落处,许沛言问: “凌大人,您记忆恢复了?” 凌看石点点头道:“刚刚看到太守的样子,我想起我父亲,也是为了灾民,劳累致死,最后竟连买个棺材的钱都不曾有。说来可笑,除了我,一个祭拜他的人都没有。”凌看石说话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是神官,但她恨那些为了保命毁别人命的人。 柴微附耳说与许沛言道:“看石卖身葬父的时候,让当时失意的天帝看到了,天帝拿出仅剩的几两银子替她买了棺材,又帮她一起埋了,从那以后看石就一直跟着天帝了。” 凌看石这边是冷静了下来,但刘怀予被百姓纠缠得满头是汗。“大家听我一言!孩子就算进了城,也没有多余的人力来照顾啊,还不如你们尽快拿上这物资,去往下一处。” “恒昌已经算是灭了,我们还能去哪里呢,就剩平阳城这一处了!”那人是从别处赶过来的,如今整个恒昌,唯独平阳城没有敌军攻占了。 这个结果让人心大乱,谁都没有其他主意了。 “真是好手段,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啊!”柴微已经感受到周遭戾气,这些百姓已耐不住性子了。 平阳城是恒昌第七大城,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小。它于都城以东,但算不得边境,敌军将攻占范围缩小至平阳城便不再攻打,就是想不费一兵一卒让这第七大城不攻自破。 刘怀予看出气氛不对,赶紧退回城内,但物资的确是留下了。只是这一退,还是激发了怒意,在这儿茫茫人海中越积越多。 “别看了,我们走吧。”凌看石突然拉着许沛言和柴微与人群渐行渐远,许沛言没问什么,也没敢回头看平阳城。 大雨开始下,但也掩盖不住身后攻城的声音。恒昌最后一块土地以及刘太守柔软的心都将在这一场大雨中不复存在。 “从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心硬呢?人以及人性,就算是神,真的能管得过来么?”凌看石曾经也是滴酒不沾的,但酒的确能让她不再思虑,不再清醒,甚好。 第41章 许沛言和柴微送别凌看石的时候,路上遇到一穿孝衫之人,怀里抱着一灵牌,他漫无目的走着,身影是无尽的落寞。而那灵牌上面写着:平阳城太守刘怀予之位。 凌看石停下脚步,看看那年轻人,转而追了上去。 “请等一下,请问我能祭拜一下刘太守么?” 那年轻人没有应答,凌看石当他默许了,她拜了三拜,那年轻人也回了礼。 “姑娘是太守相识之人么?”远长终于开了口,他也多日不曾喝过一滴水,声音都是沙哑的。 “算是见过。” 年轻的谋士咧嘴笑了笑,道:“有人还记着他就好,他是个好官。”说罢他鞠了一躬,绕过凌看石,便继续上路了。 第四十七章 天帝陶歌弦蹲在凌看石身边半天了,看着她倒立着,樱唇呡成一条线,眼泪倒流到了额头,就是不说话,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快一炷香,陶歌弦终于憋不住,吼道:“我说看石啊,你跟冥界那俩人这些天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这样你倒是说啊,她们要是欺负你了,本君去替你讨公道,你这不说话光是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啊!” “为什么神官不准插手人间事?”一直不说话的凌看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陶歌弦没想到她突然开口,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我们不准插手人间的事情,明明以前重雾散殿下在的时候可......” “够了!”陶歌弦听到那三个字呼吸一窒,站起身来走到殿中另一侧,转过身去不再看凌看石。凌看石看不清天帝什么表情,只觉得那万年昂扬的脊梁有细微的颤抖。待陶歌弦平复心情后,又道:“也不是不让管,冥界不就总是插手么?” “那是因为冥界本来就管着来自人间的魂灵,况且冥界这些年也是小心翼翼的。可我们本来不就应该管着人间的么?”凌看石没有心疼天帝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倔强地问着。若那天她能插手,刘怀予或许会有另一种结果,总不该是怀着愧疚之心跳城墙自尽的下场。她当年没有神力救她的父亲,如今有能力救人,却不能,那这神官于她的意义又在哪。 “你愿意倒立就倒着吧,我不管你了。”陶歌弦出去的时候砰地一声将门带上,留凌看石一人在殿中。这俩人,都需要静一静。 无日海之战,战的是由人类欲望而生的邪物,若放任不管,人间大乱。重雾散,天帝最喜欢的三妹,就是这场硬仗中魂飞魄散的,自那以后,神界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人间的事儿能不管就不管,因为人的欲望无尽,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不准管,谁管就是与天界作对。 陶歌弦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不太好掌控的地步,她有时会想:神官多了,不好管了,该想个办法清了。 策国灭了恒昌,攻占了每一座城池,本应该消停下来,好好恢复生产。可没几日的功夫,各处攻下来城池的将领便收到密令:屠城。 许沛言和柴微在夜半的时候刚到一个叫鸡窝窝镇的地方落脚,就看见不少人在睡梦中被人拉出来乱棍打死,或直接砍了。一时间惨叫连天,血腥味儿混着夜晚的冷气钻进了许沛言的鼻子,她想起在烟岭村的那晚,父亲就是这么被拉走的。 不好的记忆涌现,百姓的身影与当年烟岭村左邻右舍的身影重合,许沛言管不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想救一个是一个。她以手为刃,将杀过来的官兵一个个打晕,行如鬼魅,看不清她如何出手,杀红眼的官兵被许沛言拖住,给不少人争取到了逃命的时间。 有一部分人从鸡窝窝镇四散逃了出去,许沛言看着人都撤离得差不多,拉着柴微同这些人一起出了镇,往邻国而去。 “师父,我想知道这些百姓到底要被折腾到何种地步才能过上点儿好日子,我想再护他们一程。” 柴微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从别的城池逃出来的恒昌百姓,他们躲着策国官兵的围堵,披星带月而行。 同行之人里有一个来自蒲花镇的大娘,这大娘看柴微和许沛言几天不吃不喝的,好心的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道:“姑娘啊,是不是逃出来的时候太急,一点儿吃食都没带啊?来,别客气,大娘这兜里还有不少鸡蛋呢。” “大娘,这不可!”许沛言连连推拒,这个时候,一两个鸡蛋要比黄金万两都贵重得多,她与柴微早已辟谷,这鸡蛋给她们俩有些浪费了。 “我与师父都是练武之人,身体好得很,大娘你省着些鸡蛋,我们不知还要走多远的路呢。” “这孩子怎么说胡话,练什么武能扛得住饿啊,听话,拿着!”那大娘将鸡蛋往许沛言怀里一扔,示意她们赶紧吃。 许沛言与柴微眼神交流一下,就一起将鸡蛋吃进了肚。 “这就对了嘛,姑娘家家的,不吃东西可没有多少肉能帮着抗。”大娘一咧嘴笑,柴微便觉得眼前的大娘很眼熟,像是见过。 “大娘一直在蒲花镇生活么?有没有在南兴都城呆过?”柴微的问题一问出去,就马上后悔了。 “这孩子,我就说不吃饭不行吧,脑子都不管用了,那南兴国是恒昌的上上上个朝代了,大娘我得活成老妖精才去过。” 柴微尴尬地笑笑:“是我糊涂了,大娘。” 许沛言拽拽柴微的衣袖小声问道:“师父可想起来上一世的事情了?” “有些模模糊糊的零碎记忆,这大娘我可能真的见过,就在上一世。”柴微的记忆终于不再是一片混沌,她可算能有机会慢慢回忆与许沛言的点点滴滴了。 与那大娘同行了一路,终于还剩一天的路程就能到了。大娘靠着一棵树坐着,旁边升起了篝火,映得人脸发烫。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人举杯对饮,笑声有一阵没一阵的传过来,在夜凉如水的夜晚更显的寂寥,悲怆。 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这些人也都看开了,既然明天不知会面临什么,不如好好活每一刻。 大娘剥开所剩无几的鸡蛋,吃了个饱,对着许沛言朗声笑道:“就算明天死也是个饱死鬼,对吧?” 许沛言扯了扯嘴角,扯出个尴尬地表情,她笑不出来。明天过的是边境的最后一道防线,这群人准备偷摸过去。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过去的也就永远过去了。许沛言原打算使用法力一块将这群人移过去,但没成想城墙真的高,若是用的话,需要更多的法力,若被天界的某些神官察觉到,陶歌弦那边会很为难。 天一亮,这群人便开始出发,在午时到了最后一关。城墙附近没有躲藏之处,他们躲在林子里,远远的观察巡视官兵的换岗时间,精准记录,待到夜晚,瞧准时机三三两两地窜过去。 任何过关的人一旦被发现,都将会给后面逃生的人增加难度,每个人的压力都随着夜晚的来临,逐渐达到极限。 “开始了!”巡视的官兵到了换岗的阶段,这时的城墙上出现了空岗。 两个年轻的,腿脚利索的和一个身体相对弱的为一组,这样可以保证最大的成活率。但最终还是会剩下几个老弱病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大娘和两个年轻人瞧准时机冲了出去,却听见城墙内似乎有人被发现了,本该换岗的兵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大娘和两个年轻人刚跑到城墙下,自然被发现了。 “城下有人!”一时间,冷箭齐发,那大娘将两个年轻人护在身下,自己生生挡了好几间箭。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两人送了回来。夜晚太黑,城内官兵也不敢贸然出城,没有追出来。 “大娘!”许沛言和柴微来到大娘身边查看她的情况,大娘被年轻人抱在怀里气息微弱。那年轻人低着头,小声啜泣着,他摸着大娘身下是一片黏腻腻的液体,不用想,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液体汩汩而出,带着血腥味儿,止都止不住。 “行了,孩子,别哭了。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偏得了,你们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快跑吧,天亮了就遭了。”大娘断断续续地嘱咐着,直到最后突然没了动静。 “大娘——!”那年轻人刚要喊出声,被许沛言死死地捂住了嘴,只能听到他的呜咽。 记忆如洪水般一股脑的灌了进来,柴微历劫的那一世,南兴也被屠了城,她带着相府三十多口人四处躲藏,日子过的稀碎,她真的是实实在在地历劫。那时的凌看石也帮着她照看着全家上下,可最后也没护住几人。看着家人一个个离开,柴微整天以泪洗面,那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当初照看她长大的乳妈,为了护着当时的柴微,也是这样,死在了她的怀里。她当时没什么盼头,只想等死,却被重开宴召唤了回去,南兴死的人太多,冥界忙不过来。 乳妈的样子逐渐清晰,是大娘的模样。柴微愣愣地看着大娘,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庞唤着:“乳娘?”没有回应,只有旁边年轻人呜呜的哭声。 第42章 两世了,她的乳娘两世了都没过上好日子,贪得无厌的侵略者,都该死! 柴微的心里在叫嚣着,去他妈的规矩吧,这不插手那不插手,当个屁的神! 许沛言还没反应过来,柴微已经杀上了城墙,夜晚看不清远处,只有叮叮当当兵器撞击声和惨死前的最后求救声。 那俩年轻人将那大娘安葬在树林里,路过柴微身边的时候对她吼道:“你有这样的能耐为何不早点儿使出来?大娘就不用死了!” 许沛言将那年轻人推到一边,低沉着声说了句:“滚!” 一旁经过的百姓拍拍那年轻人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走吧,随后又被几人推搡着离开了。 许沛言看看周遭横七竖八趟着的一城的残躯,都是柴微仅一晚上的战绩,许沛言还是忍不住想赞叹一声,真是好身手。几声闷雷作响,却万里晴空,这是上天庭在警示三界,有神官杀了凡人,将遭天罚。 柴微望着天空,愿意承担一切罪责,却没注意许沛言拿过自己手里沾满凡人血迹的刀,又把衣服上迸溅的血渍往她自己身上擦了擦。柴微看着她的动作,明白了什么,惊恐地问道:“沛言,你要做什么?” 许沛言听到许久没听到的称呼,眼神一亮,道:“师父,你都想起来了?” “现在不是说我的时候,人是我杀的,与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听见没有!” “师父,你怕是记忆还未完全恢复,明明是我杀的。” 两人正要吵的时候,重开宴感受到上天庭的消息,瞬间出现在许沛言和柴微的面前。看着俩人浑身都是血,才不得不承认上天庭的消息无误。 “先随我回冥界,再作打算。”三人随着一阵风,消失在了人堆里 回到呈书殿,柴微跪在冥帝面前恳求道:“君上,人是我杀的,与沛言毫无关系,天罚我会去领。” 许沛言却不痛不痒的说:“师父不必替我隐瞒,该受的我都受着就是了。” “许沛言!”柴微这回真的生气了,几千道雷不是谁说替就替的,抗得住的像扒层皮,扛不住的神就魂飞魄散了,她这回动手,是这么多年的憋闷终于能释放出来,她有一瞬间的轻松。 重开宴一眼就瞧出来到底是谁动的手,他只是意外这回柴微怎么会稳不住心神。他在殿里来回踱步,好像即将受罚的是他,不过他这会儿的心倒真的像在火上煎一样:“几千道雷劈下来,柴微可就真没了,若是姐姐去,要抗的可是几万道雷,这天罚也是随着法力强弱变化的。” 怎么办?他咬咬牙,递给了许沛言一粒药丸: “姐,我这有颗护心固气丸,你吃了它,那天罚最起码动不了你心脉。你懂我的意思么?” “嗯。”许沛言拍拍他的肩膀,将药丸吞了下去,给了柴微一个安心的笑。只能许沛言去顶罪了,至少两人都能活。 “君上!你疯了么!你看不出来是我杀的人么?”柴微拽着重开宴的衣角,摇晃着他的腿。 “你闭嘴!来人!将柴微拖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重开宴怕一会儿动摇了心思,误了大事,他的姐姐,他怎么可能不心疼,那可是万道天雷啊。 “君上!沛言!你不要去!我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 柴微的哭喊声消失在大殿外,殿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重开宴拉着许沛言的手都是颤抖的,才几月不到的时间,怎么就摊上这倒霉事儿了。“姐,你若坚持不住,就跟我说,我让雷公电母停一停。我陪你一起去。” 许沛言拍拍重开宴的手说:“不用你陪,你看着柴微别让她干傻事儿,我的承受能力什么样我自己清楚,等我回来就是。” “可......”没等重开宴说完,许沛言已上了天庭领罪去了。 柴微被拖到牢狱里,她拽着同僚求助道:“求你们让我回去,沛言她没有杀人,人是我杀的,她好端端的替我受什么罚啊,是我一时脑热,耐不住性子才闯祸的,是我该去受罚的,你们放我回去解释啊啊啊啊啊!” 都是共事千年的同僚,看着柴微这样哭喊,谁也不忍心再看一眼。 牢狱没有窗口,却仍能听见闷雷滚滚,那是雷公和电母在做准备。 “灵火上神,得罪了。”许沛言被不周山石炼化的铁链绑在天罚柱上,周身仙气瞬间被打散,每个受罚的神都需要用肉身受罚,完全失去外层的保护。雷公恭敬的行了礼,示意要开始了。 许沛言点点头,道:“劳驾了。” 上天庭悠地黑了下来,风驰电掣,雷声震耳,一道道雷接连劈在了许沛言的身上。 许沛言即使有千年万年的道行,这会儿挨了几百下,也冷汗直冒。闪电在耳边炸开,随后就是嗡鸣声回荡在脑海里。雷击在全身,闪电经过四肢百骸,又麻又疼,真是疼麻了。有那么几刻疼得晕了过去又被下几道雷击中疼醒了,如此反复,没了时间观念。 柴微在牢狱里能听见那万道雷击声,她攥着当初许沛言写给她的纸条哭的撕心裂肺,就好像那雷也劈在了自己身上,她心疼到窒息,那句等我回来保护你的承诺,若是这么应诺的,那她宁可不要。 天罚用了不知几天的时间,等结束的时候,雷公和电母都累的喘不上气儿:“这种活儿以后,还是少些为好。” 一直在一旁等待的重开宴和陶歌弦接住身体虚弱的许沛言。彭汀岸立刻上前号了脉,点点头示意,无碍。一群神官这才长吁口气。 电母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道:“灵火上神这身板真是厉害,三万八千道雷啊,三界能扛过的可没几人。” 醒过来的许沛言还有点儿精力问道:“另几个人是谁啊?” “有一个你可熟得很。”陶歌弦在一旁提示道。 “该不会又是雾散吧?”许沛言连想都不用多想。 “你们俩啊,都一个样,痴情种。”雷公在一旁扇着扇子哗啦啦作响,道:“我从汀岸那听说上神你魂魄有损,不懂情爱了?我看不然呐,若是不爱,谁能愿顶替这万道天雷啊?” “你们都知道了?”许沛言以为只有重开宴知道这惩罚是她来顶替的,没想到周围这帮神官都知道。许沛言瞅了瞅重开宴,重开宴连连摇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电母摆摆手道:“冥帝殿下什么都没说过,只是我与老头子这么多年,罚过那么多神,都能看出来,因为自己闯祸受罚的,未必能挺住,而自愿替别人挨罚的,却都硬生生挺过来了,你说说,这该怎么解释?” 瞧着许沛言仍是懵的表情,电母虚指着许沛言的心口笑道:“说明上神你,对她的爱从未消失过。” 第四十八章 天罚的雷声早就没有了,可迟迟没有人来给柴微送消息。在无声的牢狱里,每一刻的等待都会无限延长。 “能不能劳驾帮我打听一下,许沛言是没撑过去么?不管是死是活,总不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啊。”柴微抓着栏杆,双腿发抖勉强站着,希望一旁的守卫能帮忙打听一下。若是许沛言没扛过去,她也就安心随着去了,也好过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好心的守卫刚想帮着去看看,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没有多大声音,但足够柴微辨识到那是吕杉来了。 “老大!灵火上神无碍,已经回到令魂殿了!”吕杉知道柴微最想知道的事情是什么,她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直接说明了现在的状况。钥匙碰撞锁链的声音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狱门被打开了来,吕杉扶起快要倒下去的柴微说道:“老大,没事了没事了,别担心了。”柴微急着去看看,对吕杉留下一句多谢就冲出了狱门。 许沛言是硬撑着一口气回来的,她希望柴微看到自己时,至少不是昏迷的。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她带回来,放到床上,又将她翻过来调过去的全身查看了一番。 “各位,再折腾一阵,我就彻底散架了。” “嗯,还挺皮,看来没事儿。”彭汀岸细查了许沛言的浑身筋脉,五脏六腑。她心下有数,放心了不少。 身后有人踏着沉重紧急的脚步,到门口就不进来了。众人回身看,是柴微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沿,眼睛死死盯着床的方向,眼里擒着泪。 大伙儿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人,嘱咐了许沛言好好休息就都撤了出去。重开宴经过门口的时候拍拍柴微的肩膀说道:“别怨我。” 柴微摇摇头道:“君上言重了。” “姐姐她一直在等你,快进去吧。”重开宴贴心地把门带上,不再让外界来打扰。 柴微看到许沛言的样子,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许沛言额头上是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即使已经被大嫂他们擦过,仍能猜出来当时该有多疼。 柴微跪趴在床边,拉着许沛言的手贴在脸上问着:“哪里疼么?” 许沛言咧着苍白的嘴笑了笑道:“别哭了,早就不疼了,我这不好好的么?”她替柴微揩去脸上的泪水。柴微的眼睛都是肿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明显是担惊受怕哭了一晚没少折腾。 第43章 “待会儿能陪我睡一会儿么,我有些困了。”许沛言将身子往里挪了挪,给柴微让出了位置。她们俩都需要好好休息。 “嗯。”柴微轻轻躺在许沛言身边,生怕碰到她哪里的伤口。许沛言将身子侧躺着看向对方,折腾一夜,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柴微撩了撩许沛言额头的刘海,想起昨晚不曾断过的雷声,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对不起,是我太沉不住气了。” 许沛言不自觉得离她更近了些,道:“是我甘愿的,若你去受罚,那我才是真的后悔一辈子。” 柴微轻轻搂着她,下颌抵着许沛言的头顶,微阖着眼,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她的沛言还在身边。 “师父,那个时候,你是想起了什么吗?为何突然冲了出去?” “那大娘是我那年历劫,养我长大的乳娘,她当年为了护着我,死在了我怀里。” “师父你没做错,若换做是我重要之人,也会杀出去的。” 柴微将许沛言抱在怀里稍微紧了紧道:“那你什么时候都要记着,先保全你自己,别像我一样一股脑地冲出去。” 许沛言嗅着柴微身上熟悉的昙花香,想起电母的话,便道:“师父,电母说我其实对你还是爱着的,但我分不清对你到底是......所以......你能亲亲我么?”许沛言的话音越来越小,但足够柴微听到了。 柴微半撑起上半身,与许沛言额头相抵,轻笑道:“让我亲你,还管我叫师父,真是大逆不道。”说罢,轻轻在许沛言唇上啄了一下。 “这回呢?还能分得清么?” 许沛言得到了滋味儿,嗤嗤笑道:“可能还得再亲几下。” “真是逆徒~。”柴微低下头,柔软的唇覆了上去,加深了吻。许沛言脑子像被灌了浆糊,转不起来,这会儿全身上下哪都不疼了,她顺势压了上去,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手已经不受自己掌控,柴微身上的柔软,让许沛言爱不释手。 “唔~你不睡啦?”柴微趁着双唇离开的间隙问她,眉眼带笑,摄人心魂。 看着身下的美人儿,许沛言呼吸一窒,某根弦彻底崩断,道:“不急,觉什么时候都能睡,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许沛言施了个咒,将殿外的声音彻底隔绝,便逐渐放肆,没了师徒规矩。 这一晚,柴微无限包容着许沛言,任她予取予求,直到浑身颤抖着,捧着许沛言的脸吻了几下,在轻喘几声后软了身子。 第四十九章 一夜过后,令魂殿春意融融,内殿卧房的大红喜被下,覆盖的是紧紧相拥的两人。 半梦半醒间,许沛言感觉被子里有一丝丝凉气,半睁开眼,看见怀里的人香肩半露,在大红喜被的映衬下,白里透红,再往上是昨晚许沛言情到深处时留下的玫红印记。她脸一红,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赶紧将被子裹严实些,把柴微又往怀里带了带。 “嗯~你太热了,我不想盖被子。”怀里的人带着鼻音呢喃着,稍稍将许沛言往旁边推了推,没推动,便懒得再用劲儿。 许沛言忍俊不禁,轻轻蹭了蹭对方鼻尖,道:“衣服你可一件都没穿呢,不盖被待会儿被人瞧了去怎么办?” “哪里还有别人,你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完了。”柴微伸出去条手臂,在许沛言怀里抻了抻懒腰,被子于是掉在地上大半儿。 当当当几声门响,是外边的人不识趣地打搅了温存,像块石头突然扔进一池春水,荡起波纹,吓走了池里的鱼。 吓得柴微赶紧将被子捞起来盖住两人,往许沛言怀里钻了钻。只听门外的人喊道:“姐,该起了!待会儿大嫂过来再给你号号脉。” 重开宴绝对是好心,就知道这俩人晚上一定不老实,特意提前过来提个醒儿,当真是操碎了心。 许沛言看柴微紧张的样子,笑出了声。被柴微掐了把大腿,吃了痛才忍住。对门外的重开宴喊道:“我知道了,这就起。” 大嫂是和大哥一起来的,一进屋子便觉得甚是热,皱了皱眉道:“气虚之人虽不能见风,但也不能把屋子弄得这么热,快开会儿窗户透透气。” 大哥刚想拽着妻子说点儿什么,但彭汀岸健步如飞,在屋里一通指挥。他连人家袖边都没拽住,就作罢不说了。 大嫂觉得屋内不再燥热,终于满意地坐下开始给许沛言号脉,没一会儿,脸上由一开始的平静变为愠怒,道:“你气脉不稳,且流失了大半,老实说,你昨晚是不是没好好休息,都干了些什么!”大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回大哥忍不了了,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拽住妻子的袖口,边说边使眼色道:“啧,人家小俩口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大嫂反应过来,嗔怪地看了一眼许沛言,刚才号脉的时候,许沛言绝对是隐去了一点儿气脉,不然做那种事儿,她这圣手医仙是定能号出来的。 彭汀岸掐了许沛言胳膊一把道:“你这倒霉孩子,做就做了呗,藏什么!不过记得要适度,一晚上可怎么得了!” 大哥听了不觉身子往后仰,向许沛言投来钦佩的眼神:“可以啊你,言妹,挨了三万八千道雷你是一点儿没耽误。” 许沛言扶着额,不敢看周围这几个看热闹的人,她和柴微干点儿恋人之间干的事儿,怎么这会儿就全知道了。尤其是重开宴,一脸得意的表情:这回挨批了吧,叫你没节制。 彭汀岸瞧着许沛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唠俩句家常就和大哥撤了出去,大哥回身道:“言妹,我晚上给你送点儿补汤过来,我最近新研制的。”说完还挤眉弄眼的一副我都懂,喝了指定对你好的表情。 “谢谢大哥,我倒是也不用太补了,我还好。”许沛言很是无奈,这大哥真是个活宝。 房间又恢复清净,柴微坐在床边对许沛言打趣道:“听见了吧,你以后得懂得节制,不能缠着我一晚上。” 许沛言转过头,不好意思看她,小声嘟囔着:“谁让你,太好了。” 第三卷 成皇篇 第五十章 听着许沛言的回答,柴微浑身气血上涌,眼前的人真的太招人疼了。她想直接扑上去再好好亲亲,一想到许沛言还带着伤,咬咬牙,忍住了欲望。 柴微轻轻捏捏许沛言的脸宠溺地说道:“你说起情话来,真是不管我的死活了。” 许沛言握住柴微的手,送到唇边亲了口,一抬头,眸子如浩瀚星空般看着柴微道:“你爱听,我就天天晚上说与你听,师父勿要忍着。” 这会儿再叫师父,这称呼就变了味儿,多了层暧昧的含义。柴微怕再腻歪会儿真就出不了这个房间,便往一旁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清清嗓子,正经道:“陈种粮可能要打算离开了,刚刚医仙给你号脉的时候,吕杉派人传的话,君上这俩日也正帮着挑一太平地儿。” 说起陈种粮,许沛言之前就打算拜访的,却因为斗兽耽搁了,没想到他这回真要走了。 “陈叔有想要投胎的地儿么?” “他本意是打算看看他母亲在哪个国家,他就去哪,可现在到处都在打仗,乱得很。” 许沛言微蹙着眉不说话,眉眼下垂,睫毛的影子倒映在眼睑下,忽扇忽扇地颤动,好像在柴微的心尖儿上挠痒痒。柴微是实在不想忍了,探过去身子,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下许沛言的睫毛,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许沛言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柴微的眼神温柔到好似汪着水,不由得让她想起昨晚的柴微是那般的...... 许沛言使劲儿摇摇头,“不不不,脑子里除了这档子事儿还能想想别的么?” “怎么了?”瞧着她突然晃着头,柴微的神色转变成了担忧,捧着许沛言的脸仔细端详着,乱了许沛言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气息。她的眼神炽热起来,难以控制,如藤蔓攀附缠绕过去。 “可不可以让我......”耳畔的呢喃像某种咒语,让人昏沉。 柴微的呼吸都乱了,可仅剩的一点点理智告诉着柴微,“她身上有伤,你不能任她胡来。” 于是反客为主,柴微撑起上身,许沛言顺势半跪着。柴微一手撑着床,一手钳住许沛言的下颌,以逼迫式的力量让许沛言的嘴唇贴上自己的,待快要呼吸不畅时才突然放手道:“明晚的吧,太频了,不好。” “什么?” 许沛言喃喃地问着,刚才的混乱让许沛言的一缕头发搭在额前,她还沉沦在温柔乡里,窒息的吻使她呼吸沉重,耳边是大脑缺氧后的嗡鸣声,听不清眼前人的低吟。 瞧着意犹未尽的许沛言,柴微攥紧了被子,勉强压制住欲望,顶了顶许沛言的额头安抚着:“我答应你,明晚一定随你,好么?” 等了好一阵,许沛言的呼吸才恢复平稳,眼神逐渐清明。她这才发现还保持着跪坐在柴微腿上的姿势。 “那我......唉~”许沛言欲言又止,最终全化为一声长叹。 柴微看她那垂头丧气的样儿,戳戳许沛言的脑门儿道:“你还带着伤呢,连着来能让我爽么?” 第44章 许沛言灰溜溜地下了床,走到屏风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是水哗哗作响,许沛言无奈地絮叨声传过来:“突然停下来,更伤啊......” 第五十一章 洗了个热水澡,许沛言觉得神清气爽,根本看不出是挨了那么多雷劈的人。柴微感叹怪不得是大地精气凝聚而成的灵火,恢复力确实强。 “我觉得我好得差不多了,溜达溜达还是没问题的。陪我去看看陈叔吧。”许沛言抻了抻腰,向柴微展示自己的身强体壮,这个其实倒也不用特意展示,柴微昨晚就已经体会到了。 柴微无奈地笑笑,回身去柜子里找了件厚毛氅披在许沛言身上,系上扣紧了紧道:“刚洗完澡,穿厚实些,别进了风。” 许沛言顺势捞住柴微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稍稍弯腰凑近了与柴微的距离说道:“你待我真好~” 柴微轻轻戳了一下许沛言的额头说:“你呀,就看准我吃你这一套了是不是?甜言蜜语是天生就会了是么?” 许沛言哈哈乐了,等柴微穿戴好,拉着她一同出了令魂殿,往呈书殿的方向走。半路正巧遇到了急匆匆赶路的吕杉,她见到二人便停下来打了招呼。 “老大,灵火上神,你们是去找君上么?”吕杉抱着一厚摞子卷轴,正打算搬去呈书殿,说话声带着喘。 “给我分点儿吧,我帮你搬。”许沛言看她累,上前将大部分卷轴都拿了过来。这一捧,才发现这卷轴的重量不一般,很沉,真真堪比一座大山压在双手上。上一刻还有说有笑的许沛言,这一刻脸色微沉,噤了声。 柴微立刻接过来一半解释说:“这是逝者录,近期离世之人的名字连同其一部分精气都在这上,自然是非常沉的。” “老大和上神帮了大忙了,不然靠我一个人搬,这一路上不知还得歇几回。”吕杉的双手终于放松了不少,总算有功夫喘口气儿。 “这段时间,离世之人有这么多?”手捧着这么重的逝者录,足以见得人间出了乱子,柴微皱眉,预感到事情不大好。 “都乱了,乱成一团了,想给陈种粮挑个好地儿都挑不着。”吕杉叹口气,有什么在她心里一直憋闷着,她想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吕大人,陈叔也在呈书殿么?” “在的,大部分令魂吏最近都在呈书殿听候差遣,死的人太多了,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 许沛言瞧瞧柴微,柴微点点头示意道:“君上忙不过来的,我该回到位置上了。沛言,你有什么想和陈种粮说的就自己去吧。” “嗯,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三人一道进了呈书殿,柴微立刻着手指挥令魂吏,乱哄哄的一群人一下子井然有序地忙了起来,给重开宴减轻了不少负担。 重开宴抹了把汗,一边赞许地看着柴微,一边凑到许沛言身边说道:“姐,你可算舍得把柴微还我了,不然我就累死在这儿了。” “我还想问问你呢,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负责人间平衡的冥界不用管么?” 呈书殿各类卷轴堆放了一地,重开宴找了个稍微能坐的角落坐下,长叹一口气说道:“人间乱成如今这样,若是追究起来,也并非单是冥界的责任。” “说来听听?”许沛言坐他旁边,随手翻开一个卷轴,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当初无日海之战,牺牲了太多的仙僚。而罪魁祸首就是因人类欲望太大,化成了恶兽。所以即使战争胜利之后,六界也对人类多有怨言。” “所以生了恨不爱管人类的死活了?那二姐呢,她允许了?” “那时雾散姐她没了啊.....”提到重雾散,重开宴的喉咙哽咽了一下。“二姐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可别提了,二姐在凌霄殿的房顶上喝了几百斤的酒,越喝越清醒,脑子里全是牺牲的仙僚魂飞魄散的样子。她看着受重创的六界,都不知道先去管哪一边好。她从来没有那么不知所措过,她说她那时恨极了人类。不过以当时的情况,确实抽不开空去管人类。” “后来呢?总不能真的不管啊,不少神是因人类的信仰而生的,总得负责啊。” “诶......有的事情时间长了,就成了默认的规矩。所以不用管人类这条规则,成了好多神不想做事的借口。一旦有神管了,反而被排挤,久而久之,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所以如今人间大乱,是因为长久以来,没什么神去管对吗?”许沛言站起来,拾起满地的卷轴,一点点归拢起来。 重开宴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没吱声,算是默认。 “雾散她就这么白死了么?” “不......”重开宴想反对什么,可又找不出什么理由。 “那群牺牲的仙僚,总得对得起他们啊。”许沛言抱着卷轴回身对着重开宴,阳光从殿门外照进来,撒在她的身上,刺激得重开宴有些睁不开眼睛,只听得许沛言清晰的一字一句道:“在其位,谋其职。若是人间乱成这样还不管,那就没必要当神了。 “姐,你要做什么?”重开宴听她这语气,紧张地站了起来,他的这个姐,好像永远有折腾不完的精力。。 “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规矩,我去打破一下。” “若是所有神都反对你,那时该怎么办?” “万年前,没有神支持你们创建冥界,最后不也建出来了么?” 重开宴猛然一怔,是啊,从何时开始,自己变得畏手畏脚,失去拼劲儿了呢。他释然地坐回去,说道:“打破规矩一直是咱冥界的传统,想必他们都该重新了解一下了。” 第五十二章 成堆的卷轴终于被归拢得差不多,大批的灵魂也能按照一定的路线去往他该去的地方,这得归功于柴微的有效指挥。 待柴微筋疲力尽地回到呈书殿,只想一头扎进许沛言的怀里好好跟她絮叨絮叨这一天下来有多累,却没曾想只有重开宴点着一盏幽幽的灯,边审阅着逝者人数边等她回来。 “诶哟!回来啦,辛苦辛苦,情况怎么样,有闹事的灵魂么?”柴微面带不解,耐着性子向重开宴汇报了几句重要事项,没瞧见许沛言的身影,有点儿失落。 “你家君上在这儿坐着呢,找什么呢?”重开宴瞧她心不在焉的,笑嘻嘻明知顾问了一嘴。 “君上,沛言是回令魂殿了么?”柴微听出了重开宴是调侃,没上套。 “嗯.....你知道,姐姐她生来就是带着希望来的。”重开宴没头没脑的这么一说,将柴微说懵了,她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过她现在没心情思考那么多,忙了一天,回来发现媳妇儿没了,这谁还有心情寻思别的。 “恕小的愚钝,您还是直接告诉我她去哪了吧。” 重开宴放下笔,挺直了脊背说道:“去恢复人间秩序,让那帮不干活儿懒神看看,什么才是规矩。” 柴微一下子就全懂了,看着重开宴说的风轻云淡,她有些急,便道:“君上,你糊涂!只凭她一人如何整理那人间的烂摊子?这本该是所有神的职责。那帮不讲理的神,日后若是针对沛言,找她麻烦怎么办?这繁重的任务凭什么要沛言一个人去抗?” 柴微自持稳重,但涉及到了许沛言的利益,她不想讲什么道理,纵使是神,难道就没有累的时候么?如果人间治理不好,回头还得罪一帮神,那可两边都不讨好。 “为何要管别的神如何?治理人间这件事儿本就是该做的,若是被找了麻烦,咱冥界也不是吃素的,怕什么?”重开宴起身来到柴微身边,看着她略带愠色的脸,问道:“微儿,你不信姐姐她会做到么?” 柴微垂着头,不去看冥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无奈说:“君上,我信沛言就算豁出去魂飞破散的下场,她也会把事情做好。可她小时候就苦,包括灵火时的她也是。”说到那段时间的事情,柴微顿下来看了看重开宴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柴微又补充道:“这人性,可比我们当神的复杂多了,沛言她还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呢,烂摊子爱谁收拾谁收拾,不该她去的。” “微儿,你看见过姐姐她闪闪发光的样子么?”重开宴没反驳她,而去打开了殿门,站在月光下,身影被拉的很长,孤独而清冷。 “她当时就站在这儿,说什么在其位,谋其职。说实话,我有那么一刻想笑,她说的什么鬼东西啊,我搞不懂。”重开宴扶着门框苦笑,笑声在夜晚那么让人瘆得慌。 “有谁会比我更恨人类么?雾散姐因为人类死在我怀里,而我现在却还要天天面对他们的灵魂,给他们主持公道!我都要恨死他们了,管这些破事儿我都觉得我是逆着我的本性,我觉得恶心!”可能喊的大声了,他的嗓子哑,清了清嗓子后,声音又恢复了正常。 “可灵火姐她在那刻真的在发光啊,我怎么舍得去拦着。” 重开宴抱着臂膀倚靠着门,想起以前,他小的时候,眼神忧郁到暗淡无光,似在自言自语“我本是个随性的,小时候的愿望就是跟在两位姐姐的身后,她们高兴,我就高兴。可雾散姐和灵火姐真的是在为别人打抱不平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她们的笑吸引着我。” 第45章 他转过头来,看着柴微说:“微儿,我比你想象的要自私,我巴不得给灵火姐供起来,让她天天开心,可她不是......若是咱们真心疼她,全力支持她就好,你说呢?” 柴微走到殿外,彻底站在月光下,周身被撒上一层银辉。她侧回过身跟重开宴只说了一句:“君上,早点儿休息吧,你累了。”随后就往令魂殿的方向去了。 重开宴看着柴微的背影,思绪乱得很。他现在,活得很别扭。 而柴微自然明白冥帝为何说一大堆有的没的,但沛言此去人间,必要是要遭罪的,柴微哪能办到不心疼。 作者有话说: 自从重雾散牺牲后,她的拜把子兄弟姐妹其实一直都处于癫狂,心情不稳定的状态,平时交流是风平浪静的样子只是表面,所以说些疯言疯语也都正常。 第五十三章 许沛言来到人间,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杨听蕊和许书茗所在的地方——奉牙国。她已经很久没有看看父母过得如何。因转世之人与前世不该有瓜葛,许沛言本是遵循冥界规矩,可在旁边看看也是能安心的。 这里和铭光国很近,借着铭光的辉煌也赶上了几年好日子。重开宴就是在奉牙最好的时候,安排许沛言父母转世在此。 许沛言找到富商杨家,只见杨家大门紧扣,门前的灰已落了厚厚一层。发生了什么,许沛言心里已有数。她飞身落入杨家院中,只见这院中冷冷清清,树叶的残躯落了满地,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 “搬到哪里去了?临出发前问问开宴就好了。”她来到街上,问了街坊是否知道这家人的去向,而街坊皆摇头,只有一个大伯透露这家人是连夜搬走的。 能让这么一大家子连夜搬走,惹了杀身之祸不成? 富户搬走,想必当地的知府多少会知道些,而许知府,许书茗转世后的父亲,为人宽厚亲善,若是向他打听,兴许有望。也可看看如今父亲长大了多少。 待许沛言打探一番,才知如今的知府不姓许。许知府一家得罪了权贵,已被降职去了别处。许沛言忽然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明明该过得很好的父母,岂不是又开始颠沛流离? 而这奉牙的百姓,看人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似乎平时就是这样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那样安守本分的人家得罪的权贵,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权贵吧。那就让我看看这奉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趁着天黑,许沛言来到奉牙的皇宫,想看看这奉牙最大的权贵是爱民如子,还是罪恶滔天。 她站在整个皇宫的最高处俯瞰,皇宫的庞大着实惊艳,那一座座雕梁画栋定是经过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过的,木雕的凤凰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花费这么多精力在皇宫的建筑上,若是没搜刮一点儿民脂民膏,怕是不可信。 管乐丝竹声从远处伴随着厉风而来。风刮在脸上,她未觉得疼,只是心在滴血,为何这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肯将钱财多用于民生民计,反倒要将皇宫扩建得这么大。 寻着声音,脚下轻点,如夜间灵巧的猫在一栋栋肃穆庄严的建筑群中探寻。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祥乐殿。 奉牙最高的权贵,年轻的皇帝此时正听着曲子,喝着小酒。美女相陪,他手指不住地点着扶手随着音乐打着节拍,惬意得很。 有侍从挪着小碎步从殿外端来一盘点心,跪在那皇帝面前,将盘子高高举起,头低得很深,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那皇帝瞟了一眼,一旁侍奉的人会意,轻轻夹起一块,递到皇帝嘴里。 “给朕吃的什么恶心东西!是给人吃的么?”点心刚入嘴,皇帝连嚼都没嚼一下便恶狠狠地将跪在地上那侍从一脚踢得很远。端在他手里的点心也撒了一地。 那人连疼都顾不得,连忙爬起来跪伏在地上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一时间殿里的宫女,侍从,乐师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没有不害怕的。那皇帝发了疯一样,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从离他最近的侍从开始踹,谁也没放过。边踹边骂着:“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一群废物!连个像样的东西都做不出来么!来人!都拉出去斩了!” 随着皇帝的大袖一挥,殿外的侍卫叮叮当当地进来,要将跪在地上的人全部拖走。哭喊声顿时响彻大殿。 “捡起来吃了。”随着一女子的声音响起,大殿里的吵嚷声立刻消失殆尽。 “什么?” 许沛言忽然现身在祥乐殿内,定住了其他人,只与那皇帝对话。那皇帝看见突然出现的人,装束不像宫内之人,一时有些惊讶,忘记了发脾气,木讷地发问。 “地上的点心,捡起来吃了。”许沛言的话,听不出来是否生气,但由不得人轻易忽视。 “大胆!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宫,来人,将此人拿下!”那皇帝反应过劲儿来,但不识时务,还要唤人进来,可除了他们俩,哪里还有人能动。 皇帝也瞧出形势不对,眼前的人法术高强得很,不是好惹的。只执拗地说:“朕乃天子,什么人敢命令朕?” “天子......二姐若是真养了这么个玩意儿,怕是早就手撕了他。”许沛言想到这儿,轻笑出了声。但在那皇帝眼里,这可不是什么好笑。 “你到底是何人?夜闯皇宫难道不怕死么!”那皇帝气急,但不敢轻易上前一步,脸憋的通红。青筋在额头暴起。 许沛言闪身到那皇帝身边,他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一脚被踹到那堆散落的点心旁边,被踩着脑袋,被逼着要把点心吃了。 “我说把点心吃了你听不懂话么?”许沛言仍然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话,一只脚压着皇帝的脑袋死死的,手脚也被她定住动弹不得。那锦衣玉食惯了的皇帝哪里见过这架势,一下子就服软了,连连求饶道:“我吃我吃,你别再使劲儿了,朕的脑袋疼。” “吃!”许沛言脚上又下了点儿力道。 见那皇帝乖乖吃了剩下的点心,许沛言才收了脚道:“点心好吃么?” “不......”皇帝刚要说不好吃,被一道凌厉的眼神噤了声,不敢说话。 许沛言收了法力,那皇帝发现手脚能动,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半躬着身子,小心谨慎地问:“不知阁下是何许人也,深夜前来,想必不光是要朕吃点心吧。” 许沛言倒也没想瞒着什么,直言道:“我来看看这奉牙的国君是不是个昏君,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那皇帝不知如何再接话,这么个厉害人物直指自己是昏君,自己认还是不认?不认没准会被打一通,认岂不是更要被打。 “铮铮——”许沛言扒拉了一下乐师手下的古筝,古筝嗡鸣,打破了沉默,吓了皇帝一跳。 “你叫什么名儿?” “朕乃顺合皇帝之子,慈德皇后......” 许沛言不耐烦地打断他多余的介绍,道:“别说那么多废话!叫什么名儿?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自称朕!” 那皇帝这会儿也没什么气焰了,老老实实回道:“我......我叫周极兴。” “周极兴,极兴。就这么个昏庸法儿,这奉牙国是兴不了了。”许沛言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极兴,“你说呢,是也不是?” “啊这......我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儿,不就打翻了个盘子,踢了人几脚么。”周极兴觉得自己没犯什么错,还觉得自己挺委屈。 狗一时也改不了吃屎,许沛言不想同他废话,便命令他,“那盘点心,想办法自己做一盘一模一样的出来。做坏了的自己吃掉,不许命令别人弄,听到没有?给你三天时间,做不出来,这皇帝你就别当了。我会派人看着你,你的花花肠子趁早收起来。” “这......我不会啊。”周极兴刚想再问点儿什么,却再不见许沛言的身影。黑夜中只幽幽传回来一句话:“不得为难宫人,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周极兴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疼,不是梦。他跑出殿外,望着漆黑的夜空叹道:“天啊!这是哪路神仙下来了?” 第五十四章 “起来!”一嗓子豪放的声音在祥乐殿偏殿响起,震得整座殿直晃悠。 周极兴的被子被人猛然掀起,吓了一跳,从床上腾地坐起来,抱着被子蹭到了最里侧,惊恐地问着床边的人,“你......你谁啊?” 昨晚许沛言离开奉牙皇宫后,便去寻找许书茗和杨听蕊的所在之处,只留下一股烟化为了个粗犷的汉子,今早来看着周极兴。 周极兴昨晚看着宫人都恢复能动了后,也没再喊打喊杀。他没敢向任何人提起见到许沛言的事情,只当是一场梦,灰溜溜地去睡了。 “你用不着知道我是谁,那盘点心你会做了?”那汉子每说一个字儿,房子好像都颤动一下,震得周极兴耳朵疼。 一听到做点心,周极兴想起来昨夜那神仙说要派人来看着自己,想必眼前的人就是了,也不敢再耽搁,忙起身恭敬的行礼道:“阁下怎么称呼,以后有事还是要劳驾您的不是?” 第46章 “叫许大人就行了,你若知道这粮食来得不容易,我也没必要难为你。”那汉子不想再同周极兴呆在屋里,转身便迈了出去,临出去前不忘回头嘱咐一句:“限你半柱香的时间,穿戴好了出来!” “是是是。”周极兴连连点头,不敢反驳,昨晚脑袋被踩的地方,现在仍隐隐作痛。 周极兴被宫人引路到了御膳房,在他前面走着的,是那位汉子。 那汉子一路无话,周极兴也不敢再问什么,一路低着头不敢瞧旁边洒扫宫人的眼神。而那领路的宫人更是颤颤巍巍连头都不敢抬。君主一早就要求去御膳房,谁知道脑子里琢磨着什么,而这突然出现的汉子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极兴进了御膳房,在地中央呆呆地站着,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你难道要等着吃现成的吗?不会做就虚心求教,光站着有用吗?”那汉子双手抱臂倚靠在门边看着,这样养尊处优长大的人,你让他干活儿,那是得费一番功夫。 一旁的御厨也没想到一国之君能来御膳房,早吓得双腿打颤。 周极兴走向主厨,刚一张嘴道:“昨晚那最后一盘点心怎么做?” 那主厨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扑通一下跪地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周极兴多少有些不耐烦,主厨这么害怕,那许大人会怎么想,平时自己得是多么凶神恶煞。他压低声音尽可能和缓道:“那点心怎么做的,你告诉朕,我哪里是要杀你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做!”那主厨爬起来撸胳膊挽袖子,抄起擀面杖就要下手,被许汉子喝令停手。 “你不必如此慌张,有我在,他不敢将你们怎么样。你只需告诉周极兴每个步骤都要做什么便可。” 那主厨最后得了周极兴授意,才敢再说话。 主厨将步骤说得极细,生怕和君主配合不好回头招来杀身之祸。但那点心属实不好做,需要开千层酥,酥油弄不好,油温掌控不好都是失败的。周极兴已经吃了好几个失败品,他现下闻到油味儿就想吐。 点心本是御厨的拿手戏,却不曾想昨晚周极兴偏说不好吃,御厨整宿都没敢闭眼。 趁着周极兴在一旁干呕的时候,那汉子问他,昨晚为何说那点心不好吃。周极兴倒也没瞒着,他说当时想什么就说什么了,也不是真的认为点心不好吃。 “你只是想踹,想杀人了?” 周极兴连连摆手,磕磕巴巴地说我没有,没那意思。说到底,他做事压根不用考虑什么后果,只顾自己痛快,已成习惯。 此时在不拦停的许沛言想起当年母亲遭的罪,不也是因为这些权贵不讲证据道理,说关押人就关押,肆意妄为,若是当初没有陈种粮帮着想办法,那她们母女二人最后是怎样的结果。 “你继续做吧,反正就三天时间,你看着办。” 夕阳在天边只照红了它周围的那片天,再远的地儿它也管不上了。 阳光照不到的地儿怎么办,它存在着就得需要秩序。若是周极兴骨子里就坏了,那就只能弃了好。 “灵火上神,可这奉牙国君若是换的话,免不了朝堂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必然牵连到百姓啊。”那汉子同许沛言隔空对话。 “铭光的国主是个好人,我做主,让铭光将奉牙收了吧,只要百姓的日子好,奉牙的君主是谁其实不重要。 于是铭光的女帝在这晚做了奇怪的梦,梦中那位神仙引导她攻占奉牙,并承诺保她顺利。 可女帝不敢轻易答应,她同许沛言商议道:“神仙大人,如今两国百姓日子过得虽说不算富裕,但好歹多年不曾有争执,也是可温饱的。如若开战,就算攻占顺利,也难说不会有士兵牺牲,我何苦去让我的弟兄们遭这罪。” 铭光昌盛不是没有原因,一个君主能时刻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第一位,这个国家是君民一心的。 “本尊会让周极兴消失,到时奉牙群龙无首,无需你费一兵一卒。通关令牌后天会放你枕下。”许沛言说完便从铭光女帝梦中消失不见了。 三天期限已到,周极兴并没有做出那道点心,结果是板上钉钉了。 “这奉牙国君你是当不得了。”汉子半蹲在周极兴面前宣布结果,因为周极兴这俩日吃了太多油饼,闹了多次肚子,已经没什么力气。 “哼!就凭你主子一句话我就当不得了?朕乃顺天意而为!她一个神就能随便决定人间的皇帝由谁来当?这天庭就没人管她吗!”周极兴此时也算网兜里的鱼,逃不了也要蹦跶几下。 “朕要祭拜天地,通晓神灵,告知你主子做的恶!本就是想把朕换掉,偏偏还想个招数来折磨朕,真是想的好借口啊!” 那汉子没理他,将周极兴控制在屋内便凭空不见了。 许沛言回到奉牙宫中的时候,周极兴正呆愣愣地看着玉玺。看见许沛言的到来,想起那晚她一下子定住了所有人,他像看见鬼一样,将手边能扔的东西都砸向许沛言。 “来人!护驾啊!护驾啊!你出去,滚出去!朕要祭拜老天罚你,朕是天子!是这奉牙的天子!”周极兴一脸惊恐,喊声带着哭腔,瞳孔都有些扩大。他虽不理朝政,但这君主给他带来的好处,他是万万不想撒手的。 这几日在御膳房,他能感觉到宫人的目光由惧怕他,再变到后来的嘲笑。他不敢想若自己只是平常百姓,会不会被生吞活剥了。 “本尊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你当不了寻常百姓的,你若是告知天庭,那本尊岂不是麻烦?”许沛言对他说话一直是没有任何温度的,他探不了她的底,甚至不知道哪句话为真。 “你要干什么!” “自然是送你进大狱,关你到几时,我也说不准。” 铭光女帝从梦中醒后,无奈地笑笑,自己从无开疆扩土之心,如何做了这样的梦。此事本未放在心上,却在第三天晚上安寝之时,枕下的通关令牌证实了那个梦是真的。 而第二天,作为奉牙的邻国,铭光自然最先知道周极光突然消失不见了。 “来人!立即封锁消息,不可再将此事让他国知晓。”随后她急昭护国大将,召集兵马,极速攻向奉牙。在通关令牌的掩护下,果然一路畅通无阻,最后将乱成一锅粥的奉牙拿下。 阴暗潮湿,不知天日的地牢中,周极兴跪伏在地恶狠狠地诅咒着许沛言,道:“天帝诸神在上,小人有冤,有神胡作非为,无冤无故将小人下了狱,让别人当皇帝。求老天为小人主持公道,将其撤了神职,打入地狱,不得超生!小人必当日日奉上香火,世代供奉。” 正发着愿,便有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如咒语低吟。 “想报仇,本仙可以帮你,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看不到对方本尊,但有人能帮自己,周极兴就觉得看到了希望。“大仙若能帮我,小人定效犬马之劳。” 哼哼哼哼,几声冷笑,那声音隐没进了黑暗,不再言语,偌大的牢狱里,一时只有老鼠在地上蹿的声音。 许沛言是在铭光国的风铃郡找到了杨听蕊和许书铭,他们很巧合地都寻到了同一个地方,让许沛言终于安心了不少,至少这个地方是安全无战乱的。 夜晚的风没有前几日那样凛冽。许沛言在风铃镇住了几日,正喝着热米酒暖胃的时候,对坐灵力颤动,现出了人形。 “姐,你这几日动静可够大的,铭光不到五天就拿下了奉牙,别国君主眼红找铭光麻烦可怎好。”重开宴放心不下,他说到底舍不得让姐姐一个人去对抗整个天庭。 “那正好,谁闹腾我就收拾谁。”许沛言也给重开宴倒了杯酒,“尝尝这人间的酒,可比你那冥界的暖和多了。” “动静大了,天庭肯定会有冒头的,到时二姐为难。。。。。。姐姐你可有对策?” “想必二姐已经想好了。”许沛言挑了挑眉,狡黠一笑。来到人间几日,她有了些许变化,心境不似从前平稳,倒是多了些澎湃。 “微儿这几日。。。。。。她有怨我不辞而别,没与她商量吗?”摩挲着酒杯,许沛言想听又不敢听柴微的近况,自己总让柴微操心,会不会有一天厌倦了? “微儿你还不了解吗?要是冥界有一天和你站在对立面,估计微儿会立刻撇开冥界一切来找你。”重开宴一口热酒闷了下去道:“诶。。。。。。嫁出去的徒弟啊,都不向着我喽。” “你说我要是说我不属于你们冥界的人,会有人信吗?” “不会,但我要是死不承认,不再与你往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嗯。。。。。。开宴呐,早些回去吧,我这儿一切都挺好的,别让人抓了把柄。”许沛言呡了口酒,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味道,不如柴微酿的孟婆酒浓香醇厚。 人言可畏,何况诸天众神。即使实力强大的冥界,一旦非要被人扣下罪行,想撇清也是难。如今自己为了人间要同天庭辩驳,不必将冥界卷进来。 第47章 重开宴站起身,拉着许沛言的手说: “言妹,不必顾虑。这句话是二姐的原话。” “我知道的,开宴。替我好好谢谢二姐吧。”有了陶歌弦的这句话,许沛言觉得心里暖,她是被理解的就好。 第五十五章 策国开始屠城计划后,恒昌的百姓是跑的跑,亡的亡,最后彻底沦为策国的土地。 久战的将士本以为可以休整一段时间,却没曾想自家君主还想要吞并如今的铭光。 策国宫内—— “岂有此理!” 奏折噼里啪啦地被扔了一地,阶下的大臣紧缩着头,大气儿不敢出。龙椅上的那位又开始发疯了。 “老子辛辛苦苦才打下的恒昌,那婆娘不废一兵一卒,五天就把奉牙打下来了?”策国皇帝厉桢背着手一圈一圈地转着,嘴里不停地咒骂。他恼羞成怒,脸憋得通红,鼻翼一扇一扇,可能觉得气儿不够喘,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你们一群吃干饭的!他周极兴莫名其妙地失踪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朕!朕不是没安插过卧底,都怎么办事的?来人去把那几个废物带上来!” 一经传召,五六个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浴血,神志不清的人被侍卫架了上来,一旁的文官吓得连瞧都不敢瞧上一眼,急忙往旁边躲了躲。 趴在地上的这几人便是被派去铭光当卧底之人,蛰伏异国多年,甚至身居铭光要职。如今都被暗中抓了回来。 几盆水一浇,昏迷的人清醒了大半。 “朕给你们几个机会说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连个消息都打听不出来!”厉桢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一屁股又坐回了龙椅。 他是好嫉妒之人,想那周极兴虽是个窝囊废,自己早晚会收了奉牙,但好歹也是挺大一块疆土,怎么就仅五天,就被别人占了先机。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五天,那么远的路,得跑死多少匹马,神仙带着飞的吗? 殿中央的那几个卧底中还有能说出话的人说:“皇上息怒,我等的确不知为何最先知道消息的是铭光皇帝本人,听寝殿安插的线人说,周极兴失踪的头一晚,女帝整宿未睡,似乎就等着这个消息。她命令下得极快,消息封锁得也死,护国大将军领命的时候都是懵的。” “好哇,这婆娘自己下手派人去收拾的周极兴?”可转过头来想却又不对,她得多大能耐才能将一国皇帝凭空弄走,周极兴可是现在都没人知道他在哪。 厉桢平复下心情,总算重新有了思绪,便继续审问道:“周极兴失踪之前有何异常?” 卧底明明快断气了,这会儿也声嘶力竭地解释,嗓子发出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胡乱拉扯着二胡:“听说宫里来了个粗野的壮汉,逼着周极兴做什么糕点,周极兴似乎非常怕他。” “那汉子什么来头?” “属下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出半点儿。” 厉桢真觉得要这群废物没什么用,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那汉子最后去了哪?” 那几个卧底也觉得一问三不知过于过分,浑身颤栗着默不吱声。 “好啊!问什么都不知道是吧?朕最后再问一个问题,要是不知道就见阎王去吧。” “皇上饶命啊!小的们知道的肯定说啊。” “那点心谁见过,长什么样?” “莲花的样式,跟莲花酥比较像。周极兴说不好吃给打翻了。”卧底说完还瞄了眼厉桢的脸色。 “继续说!” “是是,周极兴打翻了那盘点心,又发疯踹了周围的宫人,刚想将人拉出去斩了,不知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回到寝殿就安歇了。” 厉桢摸摸下巴,砸砸嘴嘟囔着:“这不像他啊,那蠢货拿宫人的命从来就不当命,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铭光那婆娘给他下了什么蛊了?” 厉桢还算说话算话,摆摆手让侍卫将那几个卧底拽了下去,留了性命。 虽然觉得此事蹊跷,但也拦不住厉桢要去攻打奉牙的心,既然铭光可以,自己也想分一杯羹。 策国的大军直逼奉牙,一路上烧杀抢掠,还是惯用的那套暴力手段,让人不耻。 夜晚,大军路过麦田地时,厉桢觉得这麦子挡视线,烦躁无比,便下令烧了麦子,不得留下一穗。 火把被扔进麦田,火势借着风呼地一下燃起一人之高,麦子长到哪,火就蹿到哪。 寂静无声的大地此刻充斥着火呲啦啦的响,夜色被火红的光覆盖,照得通明。麦子被烧焦的糊味蹿进厉桢的鼻子,他噗嗤地笑了:“这糊味儿,还挺香的!” “香么?那你回头应该自己种点儿,没事儿可以烧着玩儿。” 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声音冰冷如深潭里的水,与眼前这烫人的温度截然相反。那火势瞬间定住了,本来蹿到半空中的火苗就那么悬着一动不动。万千的士兵此刻也如木雕一样,只有自己和身后突然出现的诡异女子能动。 厉桢本能地出拳,多年的习武让他有着敏捷的身手,快速的反应能力。在意识到危险的情况下,他选择主动出击。 当然在神力的面前,这是微不足道的。女子出手一巴掌将他扇得很远,差点儿扇进火里。 这一巴掌,让厉桢趴在地上晃了半天脑袋都没缓过来。他眼冒金星,感觉天旋地转,站起来却又摔进泥里。 嘴里一阵腥味,一口血吐了出来。厉桢干脆躺在地上,他双眼模糊地能看到眼前的女子穿着一个蓝色毛皮大敞,内着红衣。此人正是从风铃郡赶来的许沛言。 “你他娘的谁啊,敢打老子?”厉桢捂着脸,面对如此状况,并不是诧异,而是气居然有人敢打他。 “你大爷的,你算哪根葱,我打你绰绰有余。”打仗这种事儿,比拳脚谁硬是其次,主要是这骂仗的气势也不能输。 许沛言从不骂人,但别人既然骂了自己,哪有不骂回去的道理。 厉桢看对方比自己还横,啐了一口道:“别特么装神弄鬼,你这使得什么戏法,现在跪下求朕!饶你不死!” “你饶我?你也不看看什么形势!”说完上前一把薅起厉桢,拎着他飞到大火上空,那火又恢复正常,几个火星子还扑到了厉桢的皮肤上,真真地疼。 “这糊味好闻是吧,今天就把你葬这儿,让你闻个够!” 厉桢一看自己飞起来了,才意识到可能真惹了什么不好惹的,马上服软认了错道:“饶了我,饶了我!” 许沛言刚将他放在地上,他撒腿就跑。可无论他跑多远,许沛言都不紧不慢地飘在他旁边。 直到跑得离麦田很远,都快看不见火光了,厉桢终于放弃般地跪在地上求道:“您是神仙,别跟我这小人计较,您到底想干什么,只要小的能做到一定做,您别要小人性命便好。” 许沛言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围紧毛敞。折腾了大半夜,她也倦了,人间是真不好管,净是事儿! “你之前打恒昌的时候屠城,已经是丧尽天良。但遵从你们人间强者生存的规矩,本尊没有插手。但此次你贪心不足,又要打奉牙,打铭光。怎么好事儿都要你一个人占吗?打也便罢了,又开始烧杀抢掠,你是哪个灾星转世吗?” “我这就撤兵,不打了,不打了。” “撤兵可以,但你恐怕得留下。这麦田须得你自己种一回,才知道百姓有多不容易,也不会动不动就出兵。” 策国的大军逐渐退出奉牙边境,将领一脸无措,“皇帝吃错了药了?” 厉桢和一小队人马被留了下来,他烧了百姓万顷良田,须得自己一点点种回来。 皇帝亲自种地,闻所未闻,时间长了自然有人猜测。奉牙和恒昌的百姓传开来,都说是有神仙保佑,匡扶了正义。 第五十六章 铭光女帝听闻策国要攻打奉牙,刚准备出兵却听说策国大军烧了境边百姓的麦田后就撤了。 “策国的事情都听说了吧?众卿如何看待?”早朝的时候,女帝提及了此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陛下,还是派人仔细探查附近是否有异常,此事还需重视。”有大臣提议,边境还需增派人手。 当晚,女帝又与许沛言在梦中相见。 “又见面了,神仙大人,奉牙的事情多谢您的助力。” “不用谢我,你应得的。厉桢让大军撤回策国,他自己在奉牙边境种地的事情你可知晓?” “......”这我哪里知道,这唱的是哪出戏? 看她不吱声,许沛言直说了心里的想法,“是我这么安排的,他烧了人家百姓麦田,太缺德,让他在那好好赔吧,你明日派些人守在那附近,别让他被周围百姓打死了。” “......是。”女帝其实很不情愿派兵护着厉桢,他被百姓打死八百回都不够。 从女帝梦中出来,便去了给厉桢临时搭的草房:“你若在此老实本分种地,待时机一到,可让你过回富贵生活,若给本尊暗中添麻烦,我定饶不了你!” 第48章 “是是,我一定不添麻烦。”厉桢表明答应,可等许沛言转身,他就换了阴鸷的眼神,恨不得剜了许沛言的心脏。 “你可觉得委屈?”厉桢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床帐外好似有人坐在椅子上问他,声音模糊不太清。 “谁在说话?”厉桢唰地扒开帐帘,屋内除了他并没有别人。 “你看不见我,别想着叫人来,他们听不见的。”那声音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厉桢这两日遇到个能飞的许沛言已经适应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他没有慌乱,而是冷静地问对方:“阁下有什么事,不方便现身的话不如把事情直说了吧。” “你可比周极光看着中用多了。”那人呵呵笑了几声,倒有几分欣慰。 “周极光?你知道周极光在哪?”听到这三个字,厉桢眼神都亮了,他一直想不通好端端的皇帝怎么会突然消失,直到遇见许沛言,他多少有了些猜测。 “我倒是不相信神的存在,毕竟好多年了,连个新鲜的传说都没有。”这句话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可以理解成天庭的神已经好久都不怎么管事儿了。 对方也一时语塞,默默地听厉桢说话并未反驳。 “不过这几日我倒是信了,那周极光不会是被那个女人带走了吧?” “你猜得不错。” 厉桢的猜想得到认证,他兴奋地下了床,对着空中发问:“她想干什么?她一个神应该对帝位没什么兴趣吧,折磨我和周极光干什么?她该不会喜欢铭光那婆娘,想把所有国家都让她管吧?” “......”也不是很中用。 “自然不是。不过她的手的确伸得长了些,违反了不得插手人间的天规,你们若是可以作证,到时自有好处,升仙,长生都不在话下。” 厉桢将信将疑,又不敢直接拒绝,便回他:“容我在考量考量。” 等了一阵,没有声音回复他,他便也安心回去睡了。 严恒瑞是被气走的,想当年他在天庭说一不二,哪个神不敬着他。如今一小小凡人也敢跟他说再考量考量。 他如今的境遇都是拜重雾散和重开晏所赐,若是没有这姐弟俩,他如今还是主管公正的神,辩真那小丫头哪来的机会。 冥界的仇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探听到许沛言居然是冥界的人,这拉仇恨的机会自己可得好好利用,定要让冥界难堪。 而策国百官没等到胜利攻占奉牙的消息,倒是接到一道圣旨,随着圣旨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陌生女子。 百官齐齐下跪,侍卫恭读圣旨:“朕体恤奉牙百姓不易,愿与之同甘同苦。愿众爱卿勿掉以轻心,全力辅佐新帝许沛言。” “谁是许沛言?这女子?”有人大胆指着许沛言问回来念圣旨的侍卫,语气里全是质疑。 百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不能接受。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策国还未曾有女子当皇帝的!”一老臣气得胡子直上翘,想上前打许沛言,被一旁的同僚拉住了,“大人莫要动怒,那可是圣旨啊”。 其他官员听到有人反驳也有胆大的站出来反对,“凭什么让你来当!你是什么人?” 眼前女子长相与厉桢又不像,没有亲缘关系,那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轮得到一陌生女子当帝? 许沛言早就料到如此,伸进袖中拿出玉玺给百官看个真切,“各位是想造反吗?是想知道何为谋逆之罪?” 玉玺已摆在眼前,见玉玺如见皇帝。此时再嘴硬的大臣也不敢胡乱造次,先前要打许沛言的大臣傻了眼,直直地跪了下去:“臣等恭迎圣上!” “恭迎圣上!”文武百官伏跪在地,让出了通向龙椅的路。 许沛言一步步地走向策国龙椅,回身瞧着跪了一地的大臣,有那么一瞬间同情厉桢道:“策国还真有意思,你们难道没人关心厉桢到底做什么去了?” 面朝地砖的大臣互相看看对方,不敢接话。如今称帝的是许沛言,那厉桢现在的身份算什么? “实话同你们说了,你们今后也无需再计划救回厉桢。本尊并非凡界之人,你们就算举全国之力,我打你们就跟打死一只臭虫容易。本尊是看不惯厉桢他视人命如草芥,罚他种几年地,脚踏着土地,好好做一回人。而你们,别走了厉桢的老路,不然送厉桢那去好好交流交流。” 一番话下来,不仅大臣傻了眼,被严恒瑞派来偷听的严恒鼎也傻了眼。不知道这女人怎么想的,自爆身份,毫无顾忌。是真的不把天界放在眼里? 待他回到天界,马上去找了严恒瑞商议:“大哥,那许沛言都承认自己并非凡人,还插手人间,这是明知故犯呐,此时去找天帝,凭她再护着冥界也不会有说辞。” 严恒瑞按住严恒鼎的手说:“二弟,别那么冲动。不管人间这事儿只是大家默认的规矩,不曾摆在明面上,天帝的态度也不明确,如果别的仙家都不反对,就我们站出来,岂不是显得我们好管事儿?不如再等等,若是有别的仙家也反对,我们再看准时机加把劲儿。” 严恒瑞不动声色,许沛言则在策国当皇帝当得风风火火,多年前的冤假错案都被翻出来重新判定,阴暗的角落都像被清洗了一遍。 一年过后,策国百姓甚至在自家供起了香火,既然是神仙,肯定供奉香火是有用的。许沛言在不知不觉中,法力倒是大增了不少。 香火多集中向策国宫内,从天庭往下看,那香火气旺得让人看不清宫内景象,说是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一点儿都不夸张。 时间久了,自然让人眼红。有不少神私下同天帝说了不少有关许沛言的事情。 “陛下,你也知道重雾散殿下当初魂飞魄散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人类造成的,当初我们都是恨极了人类。” “是啊,我的父神也是无日海之战牺牲的,那时不就说好了,人类的事儿咱不管嘛?” “陛下,如今有神可真是寒了众仙的心了。也不知冥界何时出了个许沛言,又不曾经历过无日之战,哪里知道那场仗的苦,偷偷插手人间的事儿,这账如何算,冥帝不管管吗?重雾散殿下可是冥帝的姐姐啊。” 众仙七嘴八舌地聚在聚神殿,目的就是让天帝去冥界说道说道。 陶歌弦揉揉额头,半阖着眼,语气疲惫地说:“有人去管你们本该管的事儿还不好?你们不就省心了?” 这么好似不经意地提问倒让各位仙家语塞。是啊,有人替着管还不好?只不过重点是香火不属于自己了啊,这哪里还能不在乎。 众神不说话的时候,陶歌弦起身,还故意站不稳地坐了回去,“你们不说起三妹倒好,这一提起,我这头痛就又犯了,还请各位先回去吧。” 天帝身体欠佳,有谁又好意思趁这时候非逼着天帝做抉择。一众神说了些保重身体等客套话就散了,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 第五十七章 看着一群麻烦走了之后,陶歌弦终于有功夫喝了口茶,却发现是凉的。去端茶壶,茶壶也是轻飘飘的没有水。 陶歌弦不住地叹气道: “朕可真是连口热乎的茶都喝不上了。” 正叹息着自己苦命,偏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寻声看去是凌看石端着一壶新茶过来,壶嘴还飘着茶香气。 “稀客啊,怎么舍得过来了?不倒立了?”陶歌弦转过头,故意不去看她。 凌看石听这阴阳怪气的,懒得计较太多,便说: “我怕陛下您渴死,天界大乱对众生不好。” “哼!”陶歌弦冷哼一声,端过凌看石递过来新沏的茶咂摸咂摸,茗香味甘,是凌看石以前单给陶歌弦制的那味茶。 “手艺又精进了啊,这一年倒立的功夫还练了制茶?” “喝着茶呢都堵不住陛下您的嘴?” “朕一个天帝被你晾一边可有一年了,絮叨絮叨都不成?天下还有我这么卑微的吗?”陶歌弦把脸探过去质问,都要贴上凌看石了。 “您要是早站在柴微这边,我早就过来了。”凌看石转过去俯身收拾满地散落的书卷,这一年凌看石没来,陶歌弦就跟个废人一样,连屋子都不收拾一下,“这猪窝您都待得下去?” 陶歌弦忽略了她后面那句话,挪过去蹲在她身侧道:“要是说你跟柴微是清白的,我都不信!你怎么那么向着她,怎么不向着向着我?” 凌看石把身子挪得远些说: “我只是向着正义的一边,他们不管人间,您作为天帝不督促反而纵容,如今还要劳烦沛言顶着怨怼去收拾烂摊子,您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就不愧疚吗?” “朕的三妹可的确是因为他们死的啊,你让我怎么再去对人类有同情心?”陶歌弦也急了,因为有愧,所以急着找补,却发觉其实没什么好的理由。 “如今与您三妹共生的灵火亲自下界守护人间了,您这回可得想好该怎么帮才能弥补。光是推脱可不是长久之计。” 第49章 凌看石可想不到,如今她说的话,给自己添了多大累赘。 “早知道就不当这破天帝了,一点儿都不好当。”她这天帝,并非一个指令下去,各路神仙都乖乖领命。总有那非得彰显自己能力的出来挑衅一下,就像地鼠一样,冒出头打一下缩回去,下回还敢。 “有多难当我都陪着您就是了。” 陶歌弦看着眼前的女子,已经陪着她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待了上万年了,包容着自己所有的小性子,以前竟都忽略了。 她看得不觉热泪盈眶,扒住凌看石的大腿哭道: “看石啊,你要是嫁不出去了,咱俩就搭伙凑合吧。你最好是嫁不出去了,不然没人陪我可怎么办啊。” 这一下把凌看石哭懵了,心想是不是一下子不理天帝一年,晾一边晾得狠了,不然怎么这么脆弱。 她蹲下慌忙地用双手捧着陶歌弦的眼泪,本来想安慰安慰她,但发觉她俩这姿势实在太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声像夏日午后,风吹响铃铛的声音,轻柔悦耳,感染力太强,陶歌弦痴痴地也同她一起笑了起来。 策国的一切好似都进入了正轨,不老实的大臣失踪了不少之后,朝堂干净了许多。 百姓生活富足,孩子们有机会上起了学堂。再富贵些的,甚至还让女孩也同男孩一样上下学。因为刚接手策国的时候,许沛言便让一些有能力的宫女做起了女官,地位不比其他大臣差。 三个月前的一次殿试中,就有两位女子表现不凡,如今已在工部和礼部各司其职。家族也以她们为荣。 策国的风气甚至都变了,暴戾与担惊受怕不再是这个国家的主调,总算是恢复了人气儿。 铭光,奉牙,策恒国,都在慢慢变好,自然有看不顺眼的。 尚武国,风气如国名,崇尚武力。这个国家很少有女子,一般是生下女娃娃便扔了或者埋了。他们认为女性会弱化国力,削弱武力,是不吉利的。 尚武的国主武品听闻铭光和奉牙,策恒的国主都是女子,并且国力逐渐强大,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非常不服气,经常派兵挑衅两国边境。 挑衅并不构成威胁,许沛言只是心疼那些降生在尚武的女婴。 许沛言来到尚武国的一家农户,这家即将生产的妇人是男人买来的,只是用来生儿子的工具。若今晚她生的不是儿子,那生下的女婴就要被丢掉,而妇人会被强迫继续生下一胎。 许沛言蹲在屋顶上守到了下半夜,妇人的惨叫声已经变得非常虚弱。屋顶的另一端坐着的是冥界的两位令魂吏,他们见到许沛言的时候略显尴尬。 “灵火上神在啊,我们老大都有些想你了,啥时候回去呀?” “快了,也该结束了。”随后双方又是无话,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许沛言替那妇人暗暗使劲儿,但终归是无济于事的,令魂吏都出现了,人是没救的。 随着一声啼哭,妇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俩位令魂吏拿着锁链对许沛言尬笑说:“您看看这......这妇人我们弟兄俩是要领回去的,不知您这边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去忙吧,我只是来看看。” 两位令魂吏如临大赦,赶紧带了妇人的魂魄撤了。 屋内的男人一看婴儿是个女娃娃,表情无比的嫌弃道:“他妈的真晦气!白费了老子两吊钱!” 那妇人的身体很快被人裹了草席埋了。那接生婆问那男子是选择把孩子养大,还是选择扔了。 男人怒吼: “老子有钱再找个人生儿子不好吗?养这晦气干什么!”说完掏出六个铜钱给了接生婆道:“找人处理了吧。”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寻酒喝去了。 接生婆在寒风中看着怀中一口奶都没喝到女婴叹了口气,转道去了一间道观,请了一帖符纸和一副汤药。 那道士把钱收进袖中嘱咐接生婆道: “这药汤喂进去大概也就一刻钟,孩子断气儿后马上扔进塔里的土坑埋了。给你的这道符直接贴塔身就行。” 那接生婆点点头,去了道观后面的空地,那里有一个四人多高的塔,塔身上已贴满了一层一层的符纸。 每一道符纸,都是为了镇压逝去女婴不安的灵魂。 接生婆将汤药喂了下去,不到一刻,怀中便没了啼哭声。接生婆抱着死婴进入塔的地下,不一会儿便空手出来。 符纸被她贴在塔身上,她一边后退一边念叨着什么,最后离开了道观。 风呜咽地吹着,符纸随着风呼啦啦地作响,似乎在倾诉着不满与愤恨。可贴得太牢,没一个能逃得掉。 “自己刚刚为什么不拦着她呢,为什么没去救那女娃娃呢?”许沛言站在道观的墙头,眼睁睁地看着刚才的一切,她现在都无法确定,这一切在尚武真的会天天发生,甚至跟吃饭一样寻常。 许沛言浑身的真气在混乱地游走,她要发疯,都别想好了!都别想好了! “重开宴!你给我过来!” 这命令震得重开宴肝颤,他赶紧放下眼前所有的事务瞬移到许沛言身边。 惊魂未定中,就遭到许沛言有些癫狂地质问,她手指着弃婴塔,呼吸沉重:“为什么不管?这些得不到往生的怨灵在哭你们听不到吗?这样的弃婴塔在尚武还有七百七十个!你们真的管都不管吗!” 重开宴自知理亏,面对劈头盖脸的斥责他一声不吱。 “又是因为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规矩是吗?真是可笑,明知连说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却都默认了!” “......”冥界在这件事儿上,如今一想,着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都打开。” “什么!”重开宴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沛言。 “把弃婴塔里的冤魂放出来。”许沛言已经足够失望,面对一群懒政的神,即使他们不找自己麻烦,自己都想上天挨个揍一遍。 “不可啊姐,放出来的话尚武不保,天庭那帮神就更抓住把柄了!” “我怕他们?有本事的就下来理论!不服的就打!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不要脸!” “姐,你还好吗?”重开宴颤巍巍地想拍拍许沛言的肩膀,却抓了个空。这个样子的灵火,他从未见过。 没等重开宴动手,尚武的七百七十个弃婴塔一时间全部崩塌,乌突突的浓雾冲出,啼哭的女婴魂灵一齐冲散到尚武的四处。 很快,惨叫声与求饶声便充斥着尚武,肉与骨骼分离的声音到处都能听到,血浸染红了土地,怨灵凄惨的哀怨声得不到抚慰,在尚武的大地上萦绕许久才散去。 仅仅一天,尚武就这么没了。 天空轰隆隆地又响起雷声,众仙知道,又有神对人类下死手了。 可雷公和电母在处刑台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领罚。 电母戳戳雷公道:“倒是翻翻账册看看啊,咱俩在这儿干等着干什么,这次又是谁啊?” 雷公打开账册,看到熟悉的名字,不觉眼前一黑,道:“怎么又是灵火上神!” 第五十八章 乌云成带状在头顶盘桓,汇聚成了漩涡。 漩涡中心好像凝视大地的眼睛,死死盯住所有生灵。 有光在云层中跳跃并伴随着隆隆雷声。 狂风卷起沙土,有些迷眼睛,似乎这天地间乱了套。 重开宴仰视着天,那是实实在在无边的苍穹。任他权势再大,在动了凡人性命这事儿上,他也难以护短。 “姐,有些事是我不对,我会安顿好那些女婴的灵魂。你先和我回冥界。” 神杀了人,这事儿便不占理,被不是善茬的人找到这借口,姐姐非得被生吞活剥了。 “你回去吧,我跟冥界已无瓜葛。”许沛言的语气很淡,似说着不痛不痒的事情。 “你!”重开宴气她这会儿为何这么犟。 “姐,我们不占理的,你为何这次如此冲动?” “冲动?”许沛言扯扯嘴角,尽是苦涩,“也对,可我怎么能不冲动呢。” 女婴无助的哭声回荡在许沛言的脑子里,怨灵撕心裂肺的哭诉似乎不断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恨人的心狠,神的心更狠。 “开宴,无日海之战我未曾参与,可能没有资格说能理解你们的心境。但雾散的心我是知道的,她到死那一刻都是希望人间好的,我不能辜负她。” 闪电越积越多,似乎多到云层包裹不住,在下一刻就要炸开。 “若我做的事情在漫天诸神的眼里都是错的,那便错吧。但若想阻拦我,除非我死。” 话音刚落,九十九道天雷便砸了下来。那耀眼的光吞噬了一切,也想吞噬许沛言。 重开宴只见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雷电哐哐地在他身边炸起,掰碎了大地,也搅乱了他的思绪。 “姐——!”他只能记住这一个字了,极怕他的呼唤没有回应。 强光逐渐减弱,可刺耳的声音持续不断,但他还是捕捉到了许沛言细微的声音,“怕什么,我在这儿呢。” 第50章 在天雷砸下来的时候,许沛言本想推开重开宴,可来不及了,只好牢牢地护在身边,双手擎着雷,护他一丝一缕都不可被伤到。 “你!”重开宴看着眼前的亲人苦撑着,孤独地撑在天地之间,他说不出重话。 “何苦呢?”她本来是可以好好过日子的,本来是不用再这么苦的,明明就没享过什么福。 “我,我也不明白我自己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原本自己不就支持的吗,可帮助人类......太不甘心了。 天罚太重,这持续不断的雷声响得吵人心烦,连着七天七夜,雷公和电母都坚持不住了。 重雾散战神的称号,是自己拼出来的,实力是众神有目共睹的。雷公和电母心里有数,若许沛言想挡着,是有这个能力的。 天罚可算结束了,不管过程如何,雷公和电母算是可以交了差。 待一切平复下来,许沛言瞬间解放的双手不住地发抖,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脸颊留下来,滴进土里。 重开宴抹了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也不管许沛言愿意不愿意,上前背起她返回恒策国。 “你......怎么了?”许沛言没什么劲儿了,不然定是要挣脱着下来。 “姐,你就让我背一会儿吧,你歇歇。” 离近了看,能看见重开宴的脸上留有泪痕,许沛言没有问原因,只问了他,“你怕吗?”她将下巴轻轻搭在重开宴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怕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怕什么。”许沛言将头埋了下去,声音闷呼呼的。 她想问若有一天她也和重雾散一样,那开宴会......会哭的吧,其实根本不用问的。 “姐,我怕的东西其实挺多的,最怕的就是你们一个个的都离开我。”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哭了,一点儿都不坚强。 他不想让姐姐来人间了,他想把她当个宝儿似的供起来,他想她一切都好。 “所以,求你,别死。” “蠢蛋,闭嘴。” 天罚虽然熬过去了,但把柄已经在有心人手里,若是对方成了气候,那么陶歌弦也没法阻止双方的争斗。 大战也许不可避免,只是不知是何时。 回到许沛言在恒策的寝宫,重开宴心境变了不少,以前的那些不甘心,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只需要站在许沛言身边,正如柴微所说的那样。 一提到柴微,重开宴突然想起了什么, “姐,我得回冥界一趟,回头我会派人来保护你。”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待他急匆匆赶回冥界,只看到被打晕倒了满地的令魂吏,包括吕衫。 “吕衫!醒醒!”能在冥界打倒这么多令魂吏的,重开宴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被摇晃了几下,吕衫幽幽转醒,她指着空无一人的令魂殿悲痛失望的说:“老大她真是为爱对兄弟姐妹们下死手啊,有棍子她是真用啊。” “你哪疼?”重开宴看吕衫还有调侃的精力,也就不担心了。 “哪都疼。” “回头你们这几十个,再多修炼修炼吧。”重开宴有些不自信,真要是打起来,就这些倒在地上的,真的能帮上忙吗? 第五十九章 看着空荡荡的令魂殿,重开宴也不想去拦了,要是不让两人见一面的话,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柴微是偷偷干大事的人,那些给许沛言添赌的大臣都是柴微暗中抓走的。 一开始,许沛言只是单纯的认为是他们自己得罪了强盗,被绑架。可三个月之内,朝堂上少了十多位大臣,闹得人心惶惶。许沛言这才猜测并非人力所为。 那是在深山老林里,悬崖峭壁上凿出的大洞,那些暗中反对许沛言当政的大臣就被关在这儿。 啪地一声清脆,掌印就落在了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声音回荡在洞中,听得异常清晰。 “知道错哪了吗?”柴微站起身来,拿手绢擦了擦手,然后将手绢扔进了火堆。 男人只穿了里衣,是要休息的时候抓过来的。他冷得直哆嗦,在洞壁边缩成一团摇摇头问:“你是什么人?” “你没资格问我是谁,你若不知道错在哪也无所谓,我就是想揍你而已。”柴微说得理直气壮。 这个大臣在家与家人吃饭的时候骂了许沛言,刚好被柴微听见。而其余人等,也都对许沛言曾有过不好的言论。 柴微拿着鞭子扫视着洞内的所有人,想起谁说了重话,就抽过去一鞭子。 “我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你们可倒好,都不想活了是不是?”柴微越想越气,啪啪几鞭子又抽了出去。 有人被抽得太疼,嗷嗷直叫的求饶,“你说的那个她到底是谁啊,我向她道歉!” “晚了!” 一群人此时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默默祈祷自己平时应该没有大的错处,少挨几鞭子。 许沛言寻着线索找到这大山里,与柴微在洞中相见的时候,里面已经被绑了一堆人,有恒策的,还有不少找恒策麻烦的斌国人,斌国的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没消停过。 太久没见到柴微,许沛言是又惊又喜,但没时间温存。这么多人被绑了过来,的确是个麻烦。 她拉着柴微的手说: “微儿,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但你属于冥界,绑架凡人这种事儿,容易牵扯太多,放了他们吧。” “放他们回去,即使删除了记忆,他们也是给你添麻烦的。不如先压在这儿,不饿死他们就是了。” 看着这洞里乌泱泱的人,绑过来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开宴知道你做了这么......这个壮举吗?” “要是知道的话,我估计我就不能好好地在这儿了。”柴微也知道这事儿做的并不合理,但她听见那些污言秽语是真的忍不住,她尽全力护着的人,如今要受这肮脏气。 “我已经知道了。”话音从洞外传来,两人转身一看,是重开宴寻了进来。 看着两人惊讶的表情,重开宴解释道:“别意外,我是寻着姐姐你的气息过来的,本来是找你商讨别的事情。” 他看看蹲在地上瑟缩的人,顺便踢了一脚他脚边的人,那人诶哟了一下也不敢反抗。 “这些人,我也不打算放回去了,谁让他们嘴欠。但是微儿,你得跟我回去,几天不见你,没想到干了这么大事情,真是无法无天了。”重开宴有些生气,若是干得不干净,被有心人发现想难为柴微,那岂不是更添乱。 “是。”重开宴的命令,柴微不敢违抗,与许沛言只是短暂的见了个面,就又要分开。 临走时,柴微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许沛言。 许沛言狠狠心,没有留下柴微,她知道这次柴微回去,肯定是要被关起来挨罚了,但回到冥界,至少是安全的。 柴微被关在自己的令魂殿里,无召不得出。重开宴怕她跑,特意派了几十个令魂吏守着。 这一年,柴微都不曾探听到许沛言的任何消息,她觉得自己临近疯癫。 直到许沛言去了尚武,将重开宴突然唤走,随后又听到雷声响了七天七夜。 柴微有预感,此事与许沛言有关。她对每个令魂吏都说尽了好话,嘴都干了。但职责就是职责,不可因平时关系好,就特殊对待。 柴微明白各位兄弟姐妹的无奈,干脆自己做回坏人,拿起一旁的木棍走了出去。 看守的人看柴微的架势,心里暗道不好。 “老大,你要干什么!君上有令,无召不得出。” “对不住了各位,回头再补偿吧。” 看着几十个令魂吏一窝蜂地冲过来,柴微握紧木棍,输入真气,以气为刃,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两个,直到吕衫冲过来的时候,柴微都不曾停手。 “老大,你别为难我们,我不想动手。”吕衫内心想说的是她打不过啊,回头被责罚了可怎么办。 “吕衫,我也不想,但我得去看看,那雷声明明是在惩罚着谁,我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消息,对不住了。” 手起,棍落。几十人就那么在几瞬间纷纷倒地。 “老大,你......”吕衫昏过去前,还不甘心地拽着柴微的下摆,“你走了我可没法交代了。” “君上不会为难你的。”柴微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吕衫,心里有愧。 自从接手了策国,许沛言就将之前已经被屠城的恒昌规划进策国的版图,合称为恒策国。 国土面积增大,政务也逐渐繁重。 她刚刚擎了七天七夜的天雷,刚想喘口气,殿外的大臣便急求着觐见。 旱灾,水患,疾病,缺粮,这些百姓急需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多,她这好好的寝殿愣是成了朝堂。 从辰时到戌时,许沛言一直在听大臣们的汇报。 可她的精力并不能完全集中,因为在稍早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就在房顶上,似在静静地看着自己,那视线炽热专注,毫无遮掩。 第51章 大臣呈上来的奏折边角被她不经意地折揉着,她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殿外,飞到那个人身边,只剩个躯壳在屋内勉强应付。 “你先退下吧,此事朕已知晓,时间比较晚了,爱卿早些回去歇息吧。”对方可算是说完了,许沛言终于熬过来了。 “是,陛下也请早些休息。” 看着那个大臣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许沛言飞身出去,回身望着寝殿的房顶,寻到了那个一直想见的身影。 月光柔和地照在屋顶上的人身上,反倒衬她一身清冷。看着许沛言,她眼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微儿。”看见柴微,所有的疲惫感都消失了,许沛言觉得今晚的月色极为动人。 许沛言张开双臂问道: “下来吗?” “嗯!”纵身一跃,下面是温暖的怀抱,许沛言将柴微稳稳地接住,拥进了怀里,久久不肯撒手。 “是开宴派你过来保护我的?” 柴微摇摇头, “若我说是打晕了看守我的令魂吏,偷偷跑出来的,你会赶我回去吗?”柴微闻着熟悉的味道,看着她一切都还好,终于放下了心,谁要是这时候再追过来抓她回去,她也认了。 许沛言抱她抱得更紧,一遍一遍抚摸着柴微的头发,“不会。”她日思夜想的人不顾一切地向着她来,她怎么忍心再赶走。 “陪我一晚上好么?我想你想得紧。” “就一晚吗?”柴微捧着面前恋人的脸,那是她心心念念,未过门的妻,一晚怎么能够。 许沛言不敢奢求太多,天庭的状况,二姐曾透露过,不太乐观。 柴微的眼神太深情,作为仙侣的许沛言不忍辜负对方的期待,她改口道,“那就再多一晚吧。” “唉~时间真紧,你屋里暖和么,让我进去吧~”柴微暧昧的气息滚烫,烫得许沛言脸通红。 独守空房一年的人可受不得这个,她迫不及待地拉着柴微进了寝殿,拥着她藏进了床帐。 “晚上凉,我身上是最暖和的。” 柴微的发簪已经被许沛言摘下来,墨发散落在枕边。她抬手轻柔的抚摸许沛言的脸,呵气如兰道,“我已经知道了。” 恒策的夜晚真的冷,云雾翻滚着涌上高山,将其覆盖。 雾气缓缓靠近山上孤零零的花,慢慢缠绕上去,探进花瓣,占有,填满。待雾气散去,只留几滴晶莹的水珠颤动几下,流了下去。 那花本来开得正艳,却好似被蹂躏了般,茎叶勉强支棱着,在来势汹汹的攻势下,摇摇欲坠。 第六十章 “把手拿开,你都摸一晚上了。”床帐里一声慵懒的嗔怪传出。 “昨晚看你最后太累了,我都没尽兴,让我再......”话还未说完,啪地一声响就阻止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许沛言缩回被拍的手,身子往里挪了挪,将柴微挤到最里侧,旁边留了好大一块地方。 “你挤我干什么,那边还不够你睡的?” “你这边睡着更舒服些。”许沛言将柴微搂紧,胡乱地一通亲。 “别闹了,我与你说正事儿。”柴微怕再这么黏腻下去,待会儿又把持不住,赶紧找个话题。 “怎么了?” “那七天七夜的天罚,是因为你,还是君上?” “我。” “那我看你怎么没什么伤?” “我没接受,挡着来着。” “因为什么啊?你杀了多少人?” “我把尚武给灭了。” “灭国......是因为弃婴塔么?”柴微倒吸了口凉气,除了弃婴塔的原因,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许沛言发那么大火儿。 “你们都知道弃婴塔的事儿对吗?” 柴微点点头,有些过意不去,“所有神都知道尚武国罪大恶极,要论罪过,所有神都该领上一份。” “但法不责众,所以神都糊弄着不管了。所以我如今管了,就是我的不是。这几日天庭开的几次大会,都是针对我的。”许沛言将头蒙在被子里,说话闷闷的。 “让他们折腾去,我倒是也很想知道,最后会以什么理由定罪。”柴微将许沛言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她。 厉桢在奉牙种地种了一年,风吹日晒,早没了当皇帝时的神采奕奕,眼神浑浊无神,常年的弯腰锄地让本来挺直的背有些弯。 他从没种过地,看守他的士兵不会帮他。刚开始只能向奉牙的百姓请教,结果受了许多白眼和嘲讽。 拿着农具踩在土地上,手和脚刚开始磨得全是泡,现在已是厚厚的老茧。虽然已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但对许沛言的恨意却与日俱增。 只要能让许沛言不好过的,他都愿意去做。 当严恒瑞再来找他时,他答应了可以作证。并提出等事成后,他要拿到策国,恒昌,奉牙的执政权。 严恒瑞回到自己殿中忍不住和弟弟严恒鼎说:“这混蛋够贪的,怪不得那许沛言收拾他,活该!” 严恒鼎给对方倒了杯茶宽慰道:“大哥,忍一忍吧,只要能收拾了冥界,这些都是小事儿。” 待天庭讨论尚武被灭的时候,厉桢算是开了眼了。 走进议事宝殿的时候,众神围坐一圈,各个身着华服,丰神俊逸,有的宝相威严,只可远观。 厉桢原地打转环顾了一圈,眼花缭乱,只感叹他在人间见得还是太少了。 “涨见识了吧?这场面,你这凡人见了一次,也算不枉此生了。”严恒鼎带着他进来,看他被惊艳的神色,有些自豪。 厉桢也是真心发问:“这么多神,都不管我们吗?”他的话一针见血,让严恒鼎的脸色青一下白一下。 “放肆!当年若不是我们管你们,你们人类早灭绝了!” 凌看石远远地听到有人争吵,打了个手势:“安静!”,她坐在侧位,主位是正看热闹的陶歌弦。 随着她一声命令,原本嘈杂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当看着所有神都看向了天帝,凌看石才入了坐。 天帝陶歌弦看一时都没了动静,调整下坐姿,缓缓开口道:“近日,不少仙僚同朕说,人间有个许沛言,原本属于冥界,却插手了人间事宜,抢了一些仙僚的功德,让有些仙僚不是很满意?” 这么一说,反倒显得是神小心眼儿,马上有神站出来说道:“陛下,抢功德事小,这许沛言与众神并非一心事大啊,恕小神冒昧,既属于冥界,为何如今冥界却无人表态,莫非冥界有心护着那许沛言不成?” 吕杉被重开宴派来探探众神的口风,她早早便到了,听了许多闲言碎语,窝了一肚子火。 听到有质疑冥界的声音,她这回可坐不住了,便说:“这位仙僚此言差矣,何为与众仙并非一心?何时把是否插手人间事宜定为是否与众仙一心的标准了?这事儿你我不说,心里有数也就算了,如今都敢摆在明面上了吗?”说完一掌拍在桌上,掌风震裂了一旁的柱子,出现了细微裂缝。 她怒目圆睁,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仙僚,谁要是再张嘴,保准撕了他。 吕杉言辞激烈,上来就撕破了脸,谁也没成想她能这么说,这句话把一直默认这件事的天帝也给搭进来了。 陶歌弦知道这定是重开宴授意的,她不仅不能反对,还得护着冥界。一时语塞,心中只能叫苦道:“好你个重开宴,背地里阴我,你等我回头收拾你。” “令魂吏大人!你如此说,是不把陛下的颜面放在心上了吗!”严恒瑞看见厉桢被带来了,心里有了底,偏偏要提一嘴天帝,他站出来表面上维护陶歌弦,实际上是将问题抛给她。 陶歌弦后槽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面上却还要装大度地摆摆手道:“朕的颜面事小,关乎众生的事大,这许沛言灭了尚武,众爱卿也是多有疑意,不如我们来讨论讨论。” 若将话题转移到尚武国,七百多个弃婴塔这种阴毒邪祟的东西能够建这么多,细论起来,不仅是众神荒政的表现,而且是助纣为虐,如此一来,许沛言反而是立了功。 严恒瑞怎可轻易让话题转移,马上补充道:“陛下,许沛言废了策国皇帝,自己去称了帝,此事不得不先议一议。”他朝严恒鼎使了个眼神,厉桢便被推了出来。 “众位请看,在我身边的这位,便是策国皇帝厉桢。他可以作证,许沛言到底插手了多少事。”严恒瑞瞧着他,示意他讲。 厉桢站在中间,被所有神审视着,他觉得自己像个被赏玩的物件,毫无尊严。但为了能够重新回到皇位,只能硬着头皮上。 “各位神仙大人,小人原本是策国皇帝,那许沛言将奉牙的君主周极兴掳走,将奉牙整个国土都给了铭光。但开疆拓土,大展宏图是每个皇帝的心愿,既然铭光可以要奉牙,那我策国为何不可?在小人带兵攻占奉牙之时,许沛言却用神力,将我的军士赶出奉牙,把我留在奉牙种地,受尽了屈辱。天帝大人明鉴!这人间争夺城池本是常有之事,她身为神,却来插手,算怎么回事儿?若是每场仗的背后都有神来相助,那这仗还怎么打?” 第52章 每句话,若是在人间理论,他是暴君,但在神界,他只是个正常争夺地盘的人罢了。 “是啊,是啊。”厉桢的一番言辞赢得了许多神的支持,他在一时间竟占了上风。 “真是可笑!他厉桢是皇帝,可以打这个国,打那个国。但人间又不止他们当皇帝的,我们百姓怎么办?就可以随便死,随便当作他开疆拓土的垫脚石吗!”有人站在吕杉身边,说话不卑不亢。 “许沛言已经是神,也可以同你们一样,完全不用管人间,享着清福不好吗?可她为什么还要去管,那是因为她慈悲!心里是真真正正想着人间的百姓的!不像你们!这一年一年的战乱他们当皇帝的能受得住,但寻常百姓有几个家庭能抗得住?”他深深吸了口气,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他全凭着一股不甘。 “我死的时候,一刀就没了,连缓神的机会都没有。” “种粮。”吕杉听到陈种粮主动揭开伤疤,想阻止他,却被拒绝了。 “人的生命,说起来真是脆弱得像蚂蚁一样,经不起折腾。你们当神的为何不下界去看看,有许沛言在的人间,才真正让百姓知道了活的滋味儿,你们怎么不去看看呢!”说道最后,陈种粮言语恳切,他是真的懂许沛言的不容易,替她委屈。 陈种粮的发问,一时间没人应答。今天的议事,说到底只是有心人不想让许沛言好过罢了,谁能承认她的好。 严恒瑞暗自高兴,这下问题又抛给了陶歌弦,就看陶歌弦是承认自己这么多年的不作为,还是继续将责任推给许沛言,推给冥界。总之,他严恒瑞是得好的。 凌看石看这架势,心生无奈,只得摇头。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谁让她陶歌弦当年成天喝闷酒,意志消沉,怎么劝都不听。 释然地呼了口气,凌看石闭上眼睛,只等陶歌弦承认错误,那她愿意同天帝一起承担责任,被罚也好,退位也好,她都随陶歌弦去。 怎料却没听到想听的回答。天帝站起身来,略整理衣襟,毫无温度的话一字一句地崩出:“许沛言人间称帝,目无天规,当惩!冥界管束不力,当罚!传令于冥界,捉拿许沛言!” 凌看石震惊地看向陶歌弦,随后是满眼的失望,“你怎么能这样?” “不然呢?我还能承认是我的错吗?” 议事结束,吕杉领命而返,陈种粮呆呆地跟在后面,半晌才问出一句:“是我......说错话了吗?” 吕杉拉过来走在后面的他说: “没有的事,你只是说出了事实,说得很好。” 回到冥界,让陈种粮回去休息,吕杉向冥帝说出经过与结果,倒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天帝这个位置,是他们四个结拜之后,拼了命争到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即要管理好整个天界,那便不能轻易说自己错,否则无法立威,这是他们四个默认的规矩。 稍晚些的时候,大嫂到了冥界,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如今你大哥都得避嫌了,我是打着给人治病的名义来的,顺便给你二姐递个话,你二姐说当初种下的因,如今又推回到了沛言身上,当真是对不住,这笔账,肯定还。” “她准备怎么还?”重开宴欠兮兮地问了一句。 “你这混蛋孩子,还真让你二姐还啊?” “哼!她就是打着我不用她还的算盘,才说得这句话,我还能不了解她?人精一个,啊不,神精一个。” “先别说你二姐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然是听从命令的啊!”打从陶歌弦让他给许沛言带的那句不必顾虑,他就知道,陶歌弦早做了打算,如今听从便是了。 “你还真打算抓言妹么?对了,你二姐还让我问你一句,你打得过言妹吗?” 重开宴摇摇头,“大嫂你还真别说,我打不过。” 大嫂:“......”那你还抓个什么劲儿啊? 第六十一章 大嫂:“开宴,你到底作何打算,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重开宴拉着大嫂离近了说:“二姐托你稍的话其实别有用意,我会去按照命令抓灵火姐姐回来,但能不能成功就另当别论了,倘若是我被灵火姐姐抓了呢?” 大嫂一脸悟到了的表情道:“啊~那么冥界也算是尽力了,算不得抗旨,而别人再想挑冥界的错也挑不出来。” 重开宴赞许地笑了:“我回不来,到时就请大嫂暗中指挥冥界全力帮助灵火姐姐了。”他从袖中拿出兵符交于大嫂,又将冥界需要派重兵把守的位置告知大嫂。 “大嫂,若是开战,必有别有用心之人趁虚而入我冥界,还请大嫂帮衬着,以防小人。”说完还深深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去吧。唉~有时还挺怀念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看谁不顺眼直接打。现在可倒好,居然还有顾及面子,无法直接撕破脸。”大嫂将兵符紧紧握在手中,毕竟是份重托。 重开宴决定去抓许沛言的时候没有带任何帮手,这让严恒瑞很奇怪,打听到的理由是:毕竟共事过一场,也算是冥界的人,捉拿的场面不必让太多人看。 “这重开宴到底再打什么鬼主意?”严恒瑞已经在殿中转了不知多少圈,在他眼里,重开宴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严恒鼎看得脑袋疼,说“大哥,你可别转了。以重开宴的实力,抓一个许沛言足够了,还带什么帮手,他亲自出马都多余了。” “二弟,我可真是羡慕你心态好,你也不想想,重开宴这次为何如此听话?仅仅是因为天帝的命令吗?” 严恒鼎没说话,低头思忖了会儿,猛然像想到什么一样说道:“大哥,该不会重开宴打算将那许沛言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 严恒瑞摇摇头, “那没必要,那许沛言只是柴微的徒弟,才当上神不久,法力定不够高,天庭要是想找到她,把她藏在哪里都无用。” 临别之时,许久没着面的孟婆都被邀来饯行:“君上啊,你是回不来了么,邀老身来,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 “此去还是要慎重的,万一我不回来,还请各位严守冥界,听候兵符调令。越是关键之时,越不可掉以轻心。”重开宴满脸的慷慨赴死之色,对冥界众人千叮万嘱。 “君上,老大要是回来的话......就不用追责了吧?您要是不在,冥界正需要人手呢。”吕杉犹豫了好久未说话,看他要走,赶紧问一句。 “你老大打你,你不怨她?”重开宴转过身来问她,心里很欣慰。 吕衫摆摆手道:“唉~怎么会?一日当老大,一辈子都是我老大。我们一起等君上和灵火上神回来!” 重开宴看着眼前已共事千万年的人,彼此已经达到了就算不说什么,也明白对方的想法。他心里顿时暖烘烘的,由衷地说了句肉麻的话,“有你们,真的挺好的。” “君上快走吧,你说这话我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我们还有事要忙,散了散了。”孟婆见得离别太多,只当这次的分开只是短暂的不见面,因为在她心里,冥帝从不会输。 当重开宴回到许沛言在恒策的寝殿时,柴微刚好与他错过,她想回冥界偷偷打听一下天庭的讨论结果。 “你怎么又回来了?”许沛言不想牵连冥界,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也不想再让重开宴来找她。 “不用担心了姐,我是为任务而来。天庭对你的审判结果出来了,派我来抓你。” 许沛言放松地呼了口气,“太好了,我以为你是来抓微儿的。” “说到柴微,那姐姐你可欠我个人情,我可是为了你俩能再多相处一会儿,才没来抓她的。” “那我可得承你这个情,待会儿咱俩打起来的时候我会手下留情的。” 重开宴把自己带过来的枷锁往自己手上一拷,说:“咱俩还能真打不成?戏是演给别人看的,但我连演都不想演,直接把我抓了,我认输,又有谁能挑出错呢?” 他告知许沛言天帝的意思,然后给自己找了个宽敞,阳光充足的牢狱。又要来了床,茶几,被褥,桌子,各色点心,舒舒服服在里面住了起来。 而天庭得到的消息是许沛言不废吹灰之力就把冥帝给抓了起来,这一消息散开,立即引起轰动。 “那可是当初的战神啊,怎么可能就毫无声息地被抓了?” “许沛言到底是何方神圣?诶!我记得上次找乔不急的时候远远看过她一眼,似乎也没什么法力啊?” 众神纷纷不相信此消息的时候,严恒瑞怒气冲冲地跑到天帝面前告状:“陛下!这重开宴,真豁得出去脸让自己输!他堂堂一冥帝,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我看他就是不想遵旨,故意让自己输!” 陶歌弦扶额轻叹,虽然她早就想到会有人来这么一出,但吵嚷声着实让她脑子疼。 “严卿啊,那你想让冥帝怎么办呐?”陶歌弦发誓,若她不是天帝,不用维护天界平衡,那她这会儿一定扇他严恒瑞一巴掌,可她这会儿只能耐着性子问。 第53章 “免他的官,罢他的职!冥界也要严惩!” “严恒瑞!你真是好不讲理,我们君上已经按照谕旨去抓人了,没抓回来只能说那许沛言法力确实高深莫测,哪里是君上他不遵旨?冥界已经没了冥帝坐镇,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们冥界好欺负?我告诉你,你妄想!”吕杉在与人争辩这方面已经越来越强了,她在众神面前大肆斥责严恒瑞的蛮不讲理,居心不正。 “行啦,别吵!朕的头快疼死了!”陶歌弦猛力捶着扶手,强烈地表达自己的不耐烦。 “冥帝已经算是冥界法力最高的了,若连他都不行的话,就别再为难冥界了。严卿啊,不如劳烦你下界一趟,去将那许沛言抓回吧,朕还就不信了,真真没人能抓住她?” 严恒瑞一听天帝居然派自己下去,心里有些打鼓。战神重开宴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自己远远不及他,如今不管重开宴是否真的是被打输的,那他若去抓人,也不一定能囫囵个儿地回来。 他咽了咽口水恭敬回答:“陛下,臣弟.....尚且年幼,臣若真出了什么意外,臣弟孤苦无依......实在对不起臣的父神母神呐。” “你不会是怕了吧哈哈哈哈。”一旁看热闹的其他众神看他畏畏缩缩,便嘲讽讥笑起来。 “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难道你也要抗旨不遵吗严恒瑞?”吕杉趁着闹也补了一嘴。 “对啊对啊,而且你弟都多大了,也不算幼了。”着一湖蓝色裙的女子附和道,陶歌弦寻着声音往那处一瞧,原来是乔不急,这是个好热闹的主。 “你嫂子就是上任冥帝,你肯定向着冥界说话!”严恒瑞一看是乔不急,也来了精神。 “关我嫂子什么事儿?你别打岔,你若不去你就是违背天帝旨意!” “有本事你去!” “天帝又没叫我去,我又没质疑冥界!” “咳咳!”陶歌弦眼瞧着场面要控制不住,赶紧提醒众神注意场合。 “这又不是闹市,吵什么!” 等不再有吵闹声,陶歌弦才继续说道:“严卿啊,你既不满意冥帝的做法,那你也便去试试,若是被抓了,朕定派人救你。你若不去试试,总是要疑心冥帝的,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严恒瑞看着周围人都看着他,再不领命怕是在天庭混不下去了。便咬咬牙应了下来,去抓许沛言了。 凌看石看着严恒瑞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悄声问陶歌弦,“陛下,他这么一去是肯定要被抓了,那我们还去救他吗?” 陶歌弦回道:“我看是不用了,再过两日,我们都得陪他在那了。” “什么!陛下您这是何意?” 第六十二章 柴微悄悄回到冥界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吕杉,当时一个正半蹲在呈书殿的承重柱后,一个正拿着一摞子账薄从偏门进来,两人眼对着眼。 “......吕杉,你身上还疼吗?”柴微这会儿尴尬,懊悔的劲儿全上来了,憋的脸通红,她对不起她手底下所有的兄弟姐妹。 “我疼呀,但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是会选择出手的不是吗?”要说吕杉一点也不怨是不可能的,她的老大为了许沛言打了自己。那种感觉就像自家亲姐姐,为了姐夫揍了自己一样,难受的同时却又清楚地知晓,这种事儿还是能发生的。 “对不起......我......我让你打回来。”柴微拉着吕杉的手,要往自己的身上招呼,“你打我出出气好不好?”柴微无法反驳吕杉的话,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的确还会出手。许沛言在恒策孤军奋战,作为她的妻,定是要不顾一切陪着她。 吕杉使劲儿缩回了手道:“诶呀~算啦算啦,我不生你气了。我知道老大是迫于无奈,我跟君上都说了,冥界此刻需要帮手,先不追究你私自逃跑的罪责。君上命你全力守住冥界,帮助灵火上神。” 柴微观察了呈书殿许久,别的地方忙忙碌碌,而这里在吕杉没进来之前空空荡荡,似乎是被遗忘的地方。重开宴的气息她也感受不到,这让她疑虑了好一阵。 “谢谢你,吕杉,我欠你的定会还的。可君上他人呢?” “天庭的讨论结果出来了,想必老大你回来就是为了打听这事儿。天帝迫于压力让君上捉拿灵火上神,而君上自愿被抓起来,这样冥界也不会再成为众矢之的。估计这会儿君上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大狱里的床上睡觉呢。” “这倒不失为好主意。”柴微已经猜到这主意定是天帝想到的。 “老大,兵符在医仙那里,冥界暂由医仙大人暗中坐镇指挥。” “也就是说对外的消息是冥界现在群龙无首?” “对,正好趁此刻将觊觎冥界之人一网打尽。” “好!安排得甚妙。”柴微不得不钦佩天帝的脑子。她既要保留住作为天帝的颜面,又要保全冥界和许沛言,还要注意自己不能与冥界有牵扯。最主要的是她得时刻演出自己也是有心无力,病弱头痛的状态。 待严恒瑞下界向许沛言挑衅的时候,许沛言连理都不想理他。这人早期担任公正之神的时候就不公正,凡间的谁烧给他的香火旺,他就向着谁。 “最是恶心至极。”这是许沛言给他的评价。 “你说什么?” “我说你恶心无耻,贪得无厌,着实一小人。” “许沛言!别以为你抓了冥帝就有多了不起,他压根就没想动手。你一小小刚成神的凡人,怕是没见识过他的战力,倒不如束手就擒,待会儿和我打起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那便让你看看,我的战力如何。” 严恒瑞冷哼一声,拔出佩剑,剑声凛冽,剑光照亮了小半边天。他俯冲而下,将佩剑劈向许沛言,许沛言只轻点脚尖,一个飞身便躲过了逼人剑气。 一个飞转,严恒瑞在离许沛言一个宫院的距离落了地。 “我着实想不明白,他重开宴为什么要为了你,连面子都不要。一个战神呐,说被抓就被抓,丢不丢脸?” “你一个公正之神,说偏私就偏私,该不该打?” 他最忌讳别人再提他的丑事,此刻被人点出来,他的脾气立刻就炸了。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三个字还未脱口,却发觉自己双脚死死地贴紧地面,一步也迈不开,自己的法力也似乎顺着大地全部被抽走。而对面许沛言纹丝未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看一张废纸。 “你放开我!”他一边扭曲着身体,想要挣脱双脚的束缚,一边怒视着许沛言,语气里还带着些惊恐。在他心里,被一个刚刚晋为神的人打败,是丢死人了,尤其是现在法力好像还流失尽了。 “你的要求也是够好笑,放开你?继续找我不痛快?”许沛言围着他转了一圈,还顺手扒拉了一下严恒瑞发冠上的顶珠,哒哒作响。 “你在牢里好好待着吧,没准过一阵子还能和你弟弟团圆。” “你想对他怎么样?我告诉你别太过分!天庭不会放过你的!”随着许沛言的一声响指,严恒瑞便被转移到了牢狱内,这里离重开宴那边很远。 “好啊!谁不服气就让他来啊!”许沛言站在殿外对着天喊,四处无人侍候,秋后的风嗖嗖划过,带走了枯叶的残躯,在这时候,是蚂蚱它就蹦跶不了几天。 严恒鼎得到消息时,一个踉跄直接晕在了椅子上。 “大哥他怎么会,许沛言的法力竟如此之高?”他这回是不敢轻视许沛言了,但他一肚子的气必须往天帝处撒。 当严恒鼎怒气冲冲奔向议事宝殿的时候,陶歌弦远远地就看见了一抹“五颜六色”。 “这小子总穿这么花哨,就没有人同他讲过他穿这身不好看吗?”陶歌弦忍不住同凌看石吐槽了他的穿着。 “陛下!我哥被那许沛言抓去了,您可是说过要救他的!” “救啊,朕也是才知道消息嘛。”陶歌弦收敛了本来舒缓的表情,换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焦急地往阶下探瞧了下众神问道:“哪位爱卿愿去救严恒瑞上神呐?” “......” “难道各位竟如此害怕那许沛言吗?” 阶下众神嘁嘁喳喳,交头接耳,就是不接天帝的话。 严恒鼎望了一圈,见没人愿意去救自己大哥,对他们失望透顶。于是跪向陶歌弦道:“陛下!你明知冥帝都打不过那许沛言,为何还要派我大哥去?” 他这么一问,陶歌弦差些语塞,这明显是要耍无赖了,“严卿,是你大哥怀疑冥帝不愿动手,有意违背圣旨。朕也觉得你大哥说得有道理,这才让他一试的。并非是有意让你大哥去办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那陛下就没想过我大哥真打不过,会有什么后果吗?陛下怎会如此不顾我大哥的安危?” “打仗势必要有胜败的,难道朕要确定某一场战毫无危险才能让你大哥去吗?”陶歌弦快被严恒鼎的想法气笑了。 第54章 “如今各位仙僚都不肯救我大哥,为今之计只有请天帝出马救我大哥了。您可是答应过要救他的。” 鱼上钩了。 “你居然让朕亲自救你大哥?” “请陛下成全!” “这回你怎么不顾及顾及朕的安全了?朕就能打得过那许沛言吗?” “陛下既然能统领六界,也必然是神通广大的。” “朕连冥帝都打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请陛下成全!”严恒鼎说一句话便磕一个头,倒像是她陶歌弦给了他天大的委屈受。 “你是真不管朕的死活了呀!”陶歌弦一掌拍飞了案几,那案几撞在了柱子上瞬间化成粉,落成一堆。 严恒鼎仍不罢休,跪伏在殿中,逼着陶歌弦去救他哥,谁也不让谁。 有几位平时就爱当和事佬的神站出来打圆场。 有一头发已花白的神劝说道,他似乎老得不能再老。“何必呢,何必呢。恒鼎你也真是不懂事,怎么能让天帝亲自去,你哥有多大的脸面啊,怎可以下犯上?若是天帝出了意外,这六界乱了你负责收拾吗?” “就是啊,就是啊。”其他几位神也附和着。 “哼,几位说得挺轻松啊,不如你们几位下去把我哥救回来如何?” “你!咳咳咳!咳!”那位老神仙活了这么大岁数,也许还是头一回有人拿话这么噎自己,气得一口仙气差些上不来,被周围的神赶紧搀扶住了,送回了座位。 “太不懂事儿了,真是过分!”那几位神絮絮叨叨地一边搀扶着,一边也退回到自己的座位,渐渐也没了答复。 “真是可笑啊各位,真到需要用人的时候反倒都往回缩。无日之战胜利后,你们倒是养了一身的堕性。”严恒鼎这会儿被气得都想站在许沛言那边,就该有个人来治治这股邪气。 陶歌弦看着戏演的差不多了,该收口了,才站起身道,“各位,莫伤了和气。朕身为天帝,危机之时是该出手的,这是朕的责任。严卿别跪着了,地上凉得紧,快起来。”陶歌弦都快被自己说得这句话恶心到了,这话说得,谁不得夸一夸她这个天帝善解人意呢。 “朕这就下界去救人,若是朕也有不测,众神需听令于凌看石。”陶歌弦看了一眼凌看石,只见对方惊慌中带着不解,凌看石猜不到那么多的计划。而陶歌弦只对她点了点头,确认她没听错。 “陛下,您这......” “要不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我们这么多人呢,哪能让天帝亲自下界呀,说出去让人笑话。”一群人跟在陶歌弦身后说一堆没用的,就是没人站出来主动要出战的。 “各位请回吧。”这都到南天门了还说一堆没用的。 “凌上神的命令你们定要遵从,朕也就放心了。”她这一去是享福了,但一堆烂事儿就堆在凌看石身上了,实属对她不住。若是众神还不听命令,那回头可没法向她道歉了。 “臣等记下了。” “陛下小心啊!” “臣等恭送陛下。” “等陛下凯旋啊!” 陶歌弦看着站在南天门目送她的众神逐渐被云层遮挡,这才褪去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的脸。 当重开宴一回头看见正进来的陶歌弦,对方也看着自己眨巴眨巴眼睛。二人皆哈哈笑出了声。 “来了?哈哈!” “来了!哈哈哈哈!” 许沛言站在大牢的门口,看着这姐弟俩笑得花枝烂颤,不觉嘀咕两句,“你们跑我这儿聚会来了吧?” “二位还缺点儿什么?小的这就给你们拿来,水果还是坚果?” 陶歌弦倒也不客气,“言妹,再帮我拿个床过来,若有话本子更好,水果就来些恒策的特产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许沛言迈着沉重的步伐去给陶歌弦找水果去,远远的还能听到身后重开宴的声音:“二姐你真是比我会享受,我来这儿这么长时间都没想到看话本子哈哈哈哈。” “唉~我这苦命啊!”许沛言悠悠的长叹回荡在大狱的走廊上,无人倾听。 许沛言一开始在自己寝殿床上看见陶歌弦的时候吓了一跳,明明需要避嫌的人这会儿从天上飞下来,着实意外。 “言妹呀,我被那帮神吵的头疼,来你这儿避一避。天庭没了我,就没人组织针对你的讨伐,心也就不齐了,是好事儿。到时我们就能各各击破,慢慢来嘛。” “我听二姐的就是了。”可这一脸的来游玩的兴奋劲儿让许沛言看不下去,她明明因为天庭的这帮神不管事儿,她都要累死了。 陶歌弦跟重开宴享受水果的美味时,天庭算是炸开了锅。 “不好了!天帝也被抓了!”中殿的警钟当当作响,是有大事发生。 “谁被抓了?” “天帝怎么了?” “天帝也没打得过许沛言?” “完了,这下完了!” 第六十三章 “你这是自毁前程!收手吧,许沛言!”严恒瑞被抓后仍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说话的时候趾高气昂。 “前程?我一开始拜师赶往仙山的时候也是觉得有前程的,我本来只是想让母亲不再受罪了而已。”许沛言进入了牢房,她有很多话想说,一肚子的委屈总得找个人来撒气。 “可结果呢?我的母亲即使转世了,面对的也不是一个安宁的世界。而我呢,自以为可以效力天庭,可你们这一个个的。呵,不是我瞧不起你们,你们做的那些事儿居然还敢摆在明面上谈,不觉可耻吗?” “许沛言,你辱我可以!不许辱了天庭!”严恒瑞说的义正言辞,横眉竖眼。扯得铁链稀里哗啦乱响一通。 “你可闭嘴吧,别以为自己大义凛然,有多忠诚了。若是真的忠诚,就该劝阻天庭,去做该做的事儿,及时止损。” “天庭定下来的规矩岂是你能议论的?”此时他觉得自己好像正义的一方。 “哼!”许沛言没搭茬,只自顾自地说:”我当初那么拼,为了搏一个好前程,结果你们让我看到的天庭是这样不堪。什么叫自毁前程?若是我的前程有什么不如意,那也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成为了绊脚石,该消失的,是你这样的小人才对!既然你们都不想做第一个做出改变的人,那就由我来新开一个局面。” “哼!你能如何?”严恒瑞眼里带着轻蔑,他觉得许沛言不自量力,螳臂当车,自掘坟墓。 “我能如何?弑神、杀魔、灭鬼。我都行。” “哈哈哈哈,多好笑啊,你要当天帝不成?” “你还不知道吧?天帝已经被我抓来了。”她忽然放低了声音,阴恻恻地笑着说。 “你说什么?”严恒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眉心紧锁了一下,“你得疯病了吧!就凭你也能抓住天帝?” “战神我都抓了,天帝又有何不可?”许沛言笑的肆意张狂,像毫不在意任何事情。 “他重开宴是让着你,根本没下死手!” “你怎么就笃定他没下死手?你真的认为我打不过他吗?” “......”许沛言自信癫狂的笑让严恒瑞有些担忧起来。是啊,他也没亲眼看到战斗的场面,而许沛言当时抓自己时也没有费多大力气,莫非她真有那灭世之力? 许沛言看对方不再言语,也没了什么兴致,退出潮湿发霉的大牢,走了出去。 而天庭此刻仍还乱着。 各路神仙都围在凌看石的旁边,围得严丝合缝。空气仿佛被隔绝在外,凌看石此刻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万分珍贵的。 “各位都别问我了!问了这么多就不能提些建议吗?”凌看石哐哐凿着新案几,它似乎要重蹈上一任案几的覆辙了。 “凌大人,柴微是那许沛言的师父,她理应去收拾孽徒的。”严恒鼎突然想起了还有柴微这个人。 “不可!她俩好过,柴微怎么可能下得去手?”人群中不知哪位神仙提了这么一嘴。 “作为师父,教出如此逆徒,难道不该给各位一个交代吗?” “是啊是啊!”又是几声附和。 “恕老夫说句公道话。”一提公道二字,严恒鼎的脸马上就烧了起来,但也默默忍着不宜发作。 “冥界已经尽力了,总不能可冥界一处去祸害吧。冥界已是群龙无首的状态,若是柴微也被抓了,那冥界的灵魂可就乱了。” “福星大仙,许沛言与柴微都是快要结婚的,许沛言就算再混账,没准也会念着情意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你你你这后生,好歹毒的心肠,你自己都拿不准的事儿,偏偏敢叫别人去干!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才见着你这么一号人物,还亏得是公正之神的后代,我看呐,啧啧。” “福星大仙,你这话就是对我一族的不恭敬,我就算再不如我先辈,也轮不到你来评论!” “老夫只单说你,你犯不上硬往你的祖辈上靠,你可差远喽。” 第55章 “你!我不与你这糊涂老头计较,总之柴微她必须为此事负责!凌大人!还请下令让柴微捉拿许沛言。”严恒鼎咄咄逼人,势必要让冥界搭上一切,最好能自相残杀。 凌看石有些想陶歌弦了,以前在她的庇护下不觉得天界的事有多难办。如今天帝走了,自己独挡一面,才知这各路神仙有多难缠,总不能全得罪吧。 她这会儿把头发都挠乱了,她到底该如何保冥界和许沛言,总不能让柴微也被抓进去,再让许沛言顶着所有压力吧。 正当凌看石左右为难时,柴微来到了天庭,众神看着来人,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众位,柴微愿去一试,救回天帝,还天界秩序。” “你可想好啊柴微,冥帝和天帝可都折里了啊,别往自己身上揽那么多责任,这不是你能解决的。”寿星大仙敲着拐杖替柴微着急,他的好友福星大仙刚刚被严恒鼎气到一边没劲儿说话了。 “寿星大仙放心,柴微心里有数。” “不管柴大人能否救回天帝,都会记柴大人一份大功的!”凌看石看这么好的加功德机会,当然要主动帮好友记上。 柴微谢过凌看石便毅然决然地下界寻许沛言去了。 第六十四章 柴微来到恒策的大狱时,许沛言正和陶歌弦、重开宴讨论若是天庭众神真的如严家两兄弟的意,齐心一起下来攻打该如何。 “若真如此,我自会偷偷回到冥界。凡是落到地上的蠢货,冥界都可控制住。” “开宴,若是这样做的话太明显了,谁都会想到是冥界出手的。那之前的伪装不就白废了吗?”许沛言其实一直不想让冥界参与进来,之前差点儿成为众矢之的让许沛言好一阵担心。 “言妹,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都能假装看不见。开宴主动被抓起来,其实天庭那帮人心里跟明镜一样,冥界都愿意退一步不想正面起冲突,精明的也就装糊涂罢了,就怕有的那是真糊涂,非要掺和,那我们到时下死手不好,不下手对自己又不利。”陶歌弦作为天帝,常年“混迹”于各路神仙之中,早已摸清门道,不然这天帝的位子,是坐不久的。 “陛下你主动被抓起来恐怕也有不少仙僚早已猜到,只可怜看石她可能刚刚才意识到,被扰得快发疯。” 正讨论得热闹,听到背后的说话声,三人皆回头,看到柴微站在牢门口。 “微儿!”许沛言看到柴微此刻回来,欣喜又担忧,“你也被迫来了?” “算是吧。” 看到重开宴,柴微给他歉意地行了礼,“君上,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早过去了,你若不逃,那我才是真怀疑你对姐姐的真心了。”重开宴摆摆手道。 陶歌弦听到柴微提到凌看石,心虚地问:“看石......她还好吧?” “她被逼着下令,让我来抓沛言,所以我干脆就主动来了。” 陶歌弦还算有些良心,说:“被那帮人精缠着,一定烦心得很。看石她心思纯,撒谎扯皮的事儿让她来干可太难为她。” “说那些没用的,那你不也躲过来了?”重开宴可不给二姐面子,直接怼回去。 “我再不舍得也得锻炼锻炼她呀,这回撑过去,以后也能独挡一面了。” “那你换个时间不行?这不拿我灵火姐练手呢吗?” “......二位不然换个时间吵吧,既然微儿也来了,那冥界只有大嫂是主心骨了。冥界以前还与谁有矛盾吗?可会趁虚而入?大嫂一人撑得过来吗?” 重开宴:“......” 陶歌弦:“......要说矛盾,冥界树大招风,以前可没少树敌。不盼着冥界好的可大有人在。” “我来时便已和大嫂商议好了,冥界布置的陷阱,够要入侵者好几条命的了。” 彭汀岸早就料到严家两兄弟不会轻易丢掉纠缠冥界的机会,不如自己先主动,让柴微早早进了大牢,好暗中行事。 而严恒鼎在知道柴微也被抓了之后,并没有多惊讶,毕竟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果然都是一伙的。”在天帝被抓后,严恒鼎就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哥哥能顺利被解救出来。是个角色就有八百个心眼子。仿佛这几次天庭的商讨就是逢场作戏罢了,谁也不愿意驳了谁的面子而已。 众神听到冥帝被抓表现出的惊讶是假,天帝要去抓许沛言表示的关切也是假。 这会儿听闻柴微也被抓,天庭又开始炸开了锅。 “柴大人也被抓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我们还有能打得过那个许沛言的吗?” “我是肯定打不过了,不然就答应许沛言的要求算了,本来人间的事儿就该是我们管的。” 你一言他一语的各方观点都有,甚至开始有站在许沛言那边的言论。 严恒鼎终于忍不住吼出了声,“够了,够了!” 众人听到他喊,齐齐看向他。 “你们还没装够吗?真想救回天帝和冥帝,一起下去打不就好了吗?你们讨论来讨论去有何意义?” 有人指着严恒鼎质问:“你就是想救你哥罢了,哪里是急着救天帝。你还想搭上各位仙僚的命去救你哥吗?” 听到对方的质问,严恒鼎不怒反笑:“都到现在了,各位还想装是么?天帝和冥帝是不是真的被抓,各位心里想必都有数吧?真的需要救吗?” “不知你说的是何胡话,快快把嘴闭了比较好。” 看众人又要将自己置之不理,严恒鼎也不想再掖着藏着。直言道:“各位!不再插手人间事宜的确是上不得台面的规矩。但这规矩又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是他们人类导致的无日之战!是他们让我们失去了朋友甚至亲人!重雾散殿下牺牲得多惨各位忘了么?就凭她许沛言再厉害,又有何理由逼着我们去管人间?我们又不欠他们人类的!好好享享清福不好吗!” 一顿陈词激烈的发言使喧闹的大殿暂时安静了下来,每位神都认真听着。 “各位,咱们这就下界一齐攻打许沛言,天帝碍于面子定然不会插手,冥帝就算再厉害,面对我们这么多人,也是难以招架的。这一战,我们必赢啊!” “好!”严恒鼎说完迎来了一阵掌声和欢呼声,一呼啦的一群人甚至已经准备好下界干仗了。 看着气势出现了明显的偏向,人群中终于还是有安耐不住的,有一黄衣女子被后面的族人一把推了出来,踉跄地来到殿中央,惊魂未定地瞧了瞧族人,又环顾四周。咽了好几回口水才稳定了心神道:“能否请各位上神听小仙一言?” 准备好下界的众神看到黄衣女子,都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黄衣女子看到有人注意到自己了,定定神,作了揖恭敬地回道:“小仙是团圆神,在福星大仙管辖下,主管各家各户团圆。在天庭还可以管理人间的时候,小仙的庙宇还是常有人来烧香供奉的,那时小仙的神力比现在要强上百倍。但不管人间之后,战事频起,想要团圆那是奢望。还愿的更是少之又少,时间一长,压根没什么人来,因此小仙的神力便不再增长。” “不增就不增呗,你目前的神力还不够你用的吗?”不知谁在人群中说了句风凉话。 “上神说话好生轻巧。各位上神本就神通广大,自是不在意这些香火。可我们依靠着人类信奉而生的小神可就惨得很。自己没了供奉便也算了,还要定期上交主神一部分。这么多年,全靠手里仅存的积蓄才能维持上交的数量。但许沛言接管人间之后就不一样了,百姓日子好了,来还愿的也多了起来,这才让小仙喘过气来。要说人间真正的神,是许沛言才对。” “住口!她一个罪人,你怎可替她说话!” “上神!您法力无边,族里实力雄厚,不在乎百姓的愿望无所谓!可您得让我们活啊,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吗!没了人类信奉,我们活不长的!况且......况且当初的冥帝殿下宁可牺牲,不就是希望人间越来越好吗?别辜负她啊!”黄衣女子险些被气哭。 “就是!你们上神说到底,不也得靠我们收集好人类信奉,再交予你们才得以生存的吗?你们现在清高什么!”人群中又站出几人,身着统一的族服。那是现任公正之神辩真仙子管辖下的小仙,对严恒瑞严恒鼎两兄弟一直看不顺眼。 “怎么福星大仙和辩真仙子都不管管手下人么?”严恒鼎横眉冷对,尤其是看自家族人站出来反对,眼里更带着鄙夷。 福星大仙来到黄衣女子面前,满脸愧疚地说:“是我迟钝了些,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给你们添了麻烦,咱们这就回去,这事儿就不参与了。” 看着福神一族退了出去。辩真仙子也带着自家小辈退了出去,那俩兄弟的事情她不想理会。 “也罢!心不齐,定然也是干不成什么事儿的。”严恒鼎这几日仿佛看破了红尘一样,不强留留不住的人。 第56章 “总有不需要靠人类信奉而活的仙僚吧?你们愿意无缘无故地管人间的杂事儿吗?” 看着周围的仙僚都退出得差不多,就算有心下界的,这会儿也不再议论。本来讨论激烈的大殿,此刻竟不剩几人。 第六十五章 杨家的女儿在小的时候经常对着无人处说话,家里人只当是小孩子自己在与自己嬉戏,未曾放在心上,便随着她。 杨家搬到风铃郡,特意买了庭院极大的宅子留小女儿玩耍。阳光和煦的时候,杨听蕊喜欢独自一人在树下乘凉,荡着大大的秋千。 这天午时,杨听蕊拿起一张饼就跑离了饭桌,任凭她娘亲在后面怎么喊她回来她都不听。 “蕊儿!你回来吃完饭再玩!” “不嘛,我只喜欢吃糖饼。”说着一溜烟拐个弯就消失在大人眼中。 “这孩子,平日里挺听话的,今儿是怎么了?” 来到后院,将被风摇起的秋千摆正,刚要坐上去,就看到有人在树后探头探脑。 “你是谁啊?” 对方察觉到被发现了,马上又退回到树后。杨听蕊好奇,也没了心思荡秋千,蹑手蹑脚地贴近了树干。 “哈!”杨听蕊调皮地想吓对方,惹得对方微微笑了下,倒也不躲了。 “糖饼,给你。”杨听蕊第一次看见树后面的人,并不怕生,而是将自己最喜欢的食物让给对方吃,明明话都说不流利的年纪。 “你能看见我?”许沛言蹲下身子与杨听蕊平齐,她记得自己明明隐身了,怎却被看个正着。 杨听蕊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歪着脑袋,将饼往前一递,塞进许沛言的嘴里。 转世重生的母亲不怕自己,并主动同自己说话,许沛言欣喜得想哭。她也不明白,这一世,为何眼泪这么多。 “你不吃了?”许沛言轻轻握着对方的小手,说话声都极低,生怕吓跑了她。 杨听蕊摇摇头,“糖饼好吃,给你吃。” 许沛言拿着已经被咬一口的糖饼,撕下一半递回去:“那我们俩一人一半吧,不过我们以前没见过面,为什么愿意给我糖饼?” 她心里是有些期待的,期待母亲说出些前世的记忆。可她又不希望母亲记起来,前世的母亲过得又不好。 杨听蕊摸摸许沛言的脸,摩挲了许久。许是脑子里在想怎么回答,淡黑色的眉毛都快扭到一块儿去了,却没有什么词汇来形容。 “你一定是没好好吃饭,你阿娘给你做饭了吗?” “她......她做了呀,她做的糖饼也很甜。”提到娘,有什么在喉咙处梗住了,许沛言大口吃了饼才把那股劲儿咽下去。 “那我就放心啦。”小小的杨听蕊也不知道为何,看着眼前的大姐姐,却总有种不放心的感觉。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水。” “不用!我不......”还未说完话,杨听蕊已经噔噔噔迈着小短腿跑远了。 许沛言想跟过去,又觉得不该参与她太多的生活,还真就很听话地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着。 身后的秋千吱呀吱呀地发出声响,许沛言鬼使神差地坐了上去。 清风佛面,双脚自由地摆动。阳光从枝干的间隙中撒下来,星星点点地照在身上,裙摆便多了层花纹。 这样惬意的时光,她好像,许久不曾拥有了。 等了有一会儿,却不见杨听蕊回来。许沛言飞身来到前院,躲在角落里,只听见屋里传来不情愿的哭声,以及轻柔的安慰声。 “我不吃饭,秋千那里有人等着我给她拿水喝。”杨听蕊紧抱着水壶不撒手,用尽浑身力气想要挣脱杨夫人的怀抱。 “都这个时候了,谁不回家吃饭呀?你把饭先吃完!”杨夫人向旁边侍候的人使了使眼色,那侍从便看了眼秋千处,确定没人又返回来在杨夫人耳边耳语了几句。 “娘,你让我把水送过去,不然她就渴死了!”杨听蕊一手推拒着杨夫人,一手将水壶抱在怀里,两只脚使劲儿倒腾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向门口探。 许沛言有些过意不去,这不是给杨夫人平白添了麻烦。此时杨夫人已经被折腾得一身汗,“刚刚你小石哥哥都去看了,秋千那里没有人,你看错了。” “嗯?真的没人?”侍从小石是杨听蕊最信任的人,小石一点头,杨听蕊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小孩子从不藏心事,这事儿转眼就忘了。这也是许沛言与转世后的杨听蕊第一次见面。 “真好,有人那么爱她。” 再见面时,是在恒策称帝。一帮大臣背地里骂许沛言,许沛言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想着不该同凡人计较。 但她来人间不正是为了凡人,可现在骂她的,也是凡人。若是心里不委屈,那都是假的。所以后来得知柴微发疯一样悄悄地绑走了一堆骂她的大臣,许沛言是感激的,那是能为她豁出去的人。 可在许沛言实在无处话凄凉时,她还是想找娘,哪怕偷偷瞧上一眼。 两年后的一个初秋,许沛言没忍住,溜进了杨家大宅院。 杨听蕊的卧房还点着一盏油灯,好像为了等谁。 “你要是想看,就进屋里来吧。外面还是有些凉的。”杨听蕊正端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卷,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却感知到了对方。 “你能看见我?”许沛言是真搞不懂了,以自身的法力来说,隐身那是最简单的法术,凡人是绝对看不见自己的。可现在也只好从窗户跳了进来。 “你上回来就问了同样的问题,当时我没懂。但如今想来,你应该不是凡人吧?”杨听蕊一笑,露出洁白的小虎牙。 瞧着许沛言不回答,杨听蕊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想,“那你是院后面的那颗树妖,对不对?” “啊,你猜得挺准的。”幸亏杨听蕊自己想了一个答案,不然许沛言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回答。 “那等冬天的时候,我给你缠一圈棉被吧,那样就不冷了。” 许沛言摇摇头,“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母女情在上一辈子也算结束了,为什么这辈子还要对我好呢? “就当是我经常玩秋千的回礼吧。而且......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你,别人都看不见你,你会不会觉得孤独啊?” “没有很孤独,也有人能看见我,而且还骂我 ” “谁骂你!”杨听蕊将袖子挽得老高,叉腰站起来,“谁要是骂你,你就打回去!你这么好,要是还欺负你的话,那他就是大坏人,该打!” “那我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那就等我长大,我要当女官,保护百姓,除暴安良!当然,我也会保护全天下的树!” 许沛言看着桌上摆的那本书,是关乎治国安邦之道的。 “你要考女官么?”朝中大臣对许沛言任用的几位女官颇有微词,说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女子在家绣花才是最适合的。女子畏首畏尾,干不成大事。女子只有在家好好相夫教子,男人在外才可安心。 而那几位女官刚接手政务,不熟悉的地方向同僚请教却得不到好脸色,弄的满朝关系都很紧张。 “嗯嗯,我要去恒策当女官。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是妖吗?因为恒策的女帝就并非凡人,她任用女子当官,举行殿试,给女孩子们希望。我的好多朋友都希望长大以后效忠国家,而并非只是嫁个良人这一条路。” “好,那我等你长大,保护我。” 第六十六章 任用女官已经撑起了不少女孩子的希望,那么自己面对再多的讥讽就都可以忍受。护着杨听蕊顺利完成科考成为许沛言新的寄托。之后的几年里,她一边应付天庭,一边抽空去拜访杨听蕊。 “我今天被父亲训斥了,他说我总对着空气说话。说我如今大了,若是还这样,会被认为不正常的。”杨听蕊坐在秋千上摆弄着自己的簪花,嘟囔着不开心。 “在别人看来,确实不太妥吧。” “那能不能让大家都看见你呢?这样我就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我们就能正常聊天了。” “我是妖,妖有妖的规矩,让人类发现可就不好了。”许沛言只是不想与杨听蕊现在的家人有太多的牵扯。若是相处久了,待他们百年之后,该有多么不舍。 “那我看见你了,你会不会被罚啊?”杨听蕊面露担忧,妖有什么规矩,她还从未问过。 “我们以后见面少些,应该就不会了。”冥界定的规矩,自有它的道理。不与转世之人见面其实是为了未转生者好。如今与母亲搭上话了,又怎么能轻易舍得断绝不来往。 自己也算是破罐子破摔,插手的人间事越来越多,也活该被天庭的神针对。 “那我们多久见一次啊?三天?不!两天吧,两天见一次行吗?” 许沛言摇摇头,她也说不好多久见一面的好,若是又不巧被别人看见杨听蕊对着空气说话,没准真会将杨听蕊关在屋子里。 第57章 杨听蕊拉着许沛言的手,真心实意地讲,“年后我就不能总出来了,夫子说我得再用功些。风铃郡离恒策不算近,路上还得耽误好久,只有趁着离科考还有一阵时日,多学习些。若是现在都不能与你常见面,那以后就更难了。” “你的科考更重要些,我也怕你父母总担心你与别人有异。”再舍不得 ,如今母亲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许沛言参与不了太多。 一场大雪过后,绑着秋千的那颗树,已经光秃秃一片,杨听蕊觉得它真是孤零零地可怜,若自己去了恒策赶考,无人陪她,日复一日的,不会憋闷吗? 正轻抚着树干出神,树后传来簌簌异响。 “诶?你是谁?”按照上一回的约定时间,许沛言答应今天会来找自己,可为何出现了陌生女子。 “我......我是沛言的妻子。”柴微也吓一跳,明明自己也隐身了,难道杨听蕊能看见冥界的所有人?定是孟婆汤没给喝的原因! 面对转世的婆婆,这也算是自我介绍了。柴微以前面对杨听蕊还能正常对话,如今反倒不好意思。 “妻?同为女子吗?” “嗯......妖倒是没那么多讲究。”柴微此刻竟有些怕杨听蕊失望。 “女子也好,会更懂彼此。” 柴微释然了些,“你能这么想,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我的呢,若是感情都要被世俗所牵绊,那不如不要,岂不干净?可......可她呢?”明天就要前往恒策了,若是今天见不到,那就要很久以后了。 “她有事耽搁,且得等一阵子呢。她知道你明日就要走,所以让我先陪你上路。” 杨听蕊一下来了精神,“什么意思?是等她忙完,会来找我?” “嗯。”柴微点点头,可什么时候忙完,谁也说不准。 严恒鼎倒是真把一些神给说服了,频繁有下界寻麻烦的。不像是真的想好好打一仗,倒是像挑衅,惹得许沛言恼怒了,就又退回天庭。 而许沛言还要着手命人准备一年一度的大考,无心跟这帮不管事儿的混账周旋。 “劳驾回去给严恒鼎带句话,若想救他哥,就好好下来打一场,别躲着。如果是打着耗费我精力的算盘,我能耗得起,他哥可未必。”刚和对面的打了一场,对方还算好说话,应了一声就返回去了。 “二姐,你说这严恒鼎到底是如何劝他们下来的?”每次有神下界挑衅,重开宴都回到冥界配合着许沛言,时刻做好突然被攻击的准备,但被折腾久了,也早就烦了。 “只能是宁可和我撕破脸也要得到的好处......这几日我也在想,我尽力维持着表面和气,想着至少都能过得去,他们却早已不在乎,连配合一下都不装了。” 陶歌弦看着雾蒙蒙的天,太阳好几日都没见到了。“整个天庭,都慵懒惯了。是我,不该那时撒手任由他们胡来的。” “二姐......又不光是你那时对人类失望,我们......都是错的。” “该算的账早晚都是要算的,该认的错......躲不过的。”陶歌弦长叹口气,只不过不知道,若是到时自己肯认错,别的神,是否也真心实意认错。 杨听蕊启程了,杨家安排了一队车马跟随。女子跋山涉水赶科考,若杨家不是大户,杨听蕊怕是也没机会。 “若我也能有所成就,一定,一定也让更多的女子有书可读。” “杨姑娘有这份心思,就定能做到。”柴微坐在杨听蕊的马车里,不时地看看外面,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尽心护着杨听蕊平安到达恒策,也是为了让许沛言心安。 白日里杨听蕊认真读书,闲暇时看着这一路未曾见过的风景,连月相处下来,待柴微也如对许沛言一样好。 “恕我冒昧,沛言是树妖,你是她的妻,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是什么妖?” “啊,我是花妖。”柴微早早便想好了自己的“身世”,以备杨听蕊不时地询问。 “怪不得长得这般好看呢。”杨听蕊看着柴微不时望向车外的侧脸,阳光照在她脸上,犹如白玉兰般清冷雅静,越看越喜欢。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她救过我,后来机缘巧合,又见了面。相处久了,自然也离不开了。”想想与许沛言的过去,可算得上是两世的情缘。 “那不就像戏文里的,美人救美人,两情相悦?” “什么戏文呀?竟是这么格局高哈哈哈哈!”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临近了恒策。 这一路虽说也有拦路抢劫的,但好歹有柴微护着,一行人都无大碍。可到恒策边境时便出了问题。先是赶车的杨家车夫病倒了,接下来是一个护卫,为了照顾病人,行程逐渐慢了下来。 “这病恐怕是会传染,柴微,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们了。”杨听蕊看着生病的车夫和护卫,他们脸色极差,嘴唇白得没有血色,呼吸急促像离水的鱼。 “这地界一时找不到大夫医治,若是过了病气,只能靠熬着。虽说你是妖,但也要小心的好。”这几日杨听蕊嗜睡,浑身发软无力,这都不是好征兆,她极怕连累了柴微,想让她离远些。 “我看你的脸色都不太好,若是没人照顾,这四处荒无人烟,你们一行人如何熬的过去?” 正争执着,杨听蕊忽然身体前倾,在柴微眼前倒了下去。这出乎了柴微意料,没想到病气这么快就扩散了。 柴微抱着杨听蕊,刚想带她回冥界找大嫂医治,却有人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柴微吗?你不是被抓了起来,怎么会在这儿?”问话的是一脸茫然的病神。 为了控制六界势力尽可能平衡,自然是要有一些神来“添事儿”的。如灾神,堕神,欲神等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因此,再势力雄厚的神族也不敢得罪所有神族,必要时,其他神族是可以请这些古神下咒的。 不过好在这些古神心思单纯,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六界就在这样微妙的平衡下,相安无事了这么久。 眼前的病神也是古神之一,谁见谁怕,偏偏她自己却是个敦厚温和之人。六界对她是敬而远之,连同为古神的灾神见她都绕道走。 “拜见古神,小仙只是暂时被放了出来,不知古神来此处是为公事吗?” 病神挠挠头回忆着,“有人给我传信说这边的风景甚好,而且没有人会到此处。可我这一路走来,没见到什么风景,人倒是遇见不少。唉......回头还得麻烦医仙......啧,到底是哪个混账羔子传的信,这不坑人吗。” 病神还未抱怨完,柴微两眼一黑就栽了下去。 “诶!柴微!”病神没来得及接住倒下的柴微,加上杨听蕊的重量,柴微倒在地上的时候,头部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医仙在哪?妙手医仙在哪!”病神急得一手拎着一个晕倒的人便冲上了天庭,吓得众神连连后退。 “古神!古神!请您冷静!”福星大仙施法设下结界,将众神护在身后。 “我哪里还能冷静!有人坑苦了我!快请医仙来医治这两人。”病神早就适应了别人对她的态度,她继承了母亲的血脉,这是她躲不过的命运,她认了,也理解别人。将二人放下便离远了等待。 凌看石看清那两人的面孔,眼睛瞪得老大,“这不是微儿和杨听蕊吗?请问古神是因何遇见她们的?” “有人想借刀杀人呗!瞧,这是那人给我的信。” 凌看石接过信来一瞧,便看出是严恒鼎的笔迹。“严大人,您这一招够狠的。” 严恒鼎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承认这是自己的计划,“这杨听蕊没转世之前可是许沛言的娘,有了她在我们手里,还怕她不投降吗?” “呵,利用我对人类下手,你真是恬不知耻。”病神这会儿气得不行,明明自己谁都不想惹,怎么还要被利用。 “诶?严恒鼎,你都对人类下手了,还好意思治许沛言的罪吗?”乔不急适时地提了一句关键处。 严恒鼎一时语塞,磕磕巴巴噎回一句,“那她灭了尚武国的账就不算了吗?” “尚武那是活该呀!” 正当争执时,殿外传来求救声,似乎带了点儿颤音,像被打哭了。 “报——!许沛言打上来了,已经抓住了十几位之前下界讨伐她的上神!现各路主神位缺,下面都乱了!”来报信的是南天门的守卫,他跑到这儿,腿都软了。 凌看石命人将柴微和杨听蕊抬起,谢过病神,转头对严恒鼎说道:“你自己收场吧,严大人。就剩你们几个愿意打的了,打不打得过,全靠你们自己。” “怎么?最后全怪我了是么?你们当初一个个的不也没管人界吗?这会儿全当好人,拿我当替罪羊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谁也逃不掉!”严恒鼎气极了,他气一个个的怎么都会打算盘。 “我们又没招惹她,跟她有什么仇?”有人装糊涂,但嘴还犟。 “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没有错吗?哈哈哈!罢了,若是这天庭早些毁了也好,都随我去陪我哥吧。”严恒鼎也累了,若是今天许沛言上来杀疯了,他还有垫背的。 第58章 第六十七章 科考临近,学子们从全国各地赶往都城,甚至有许多像杨听蕊这样,来自他国的女子。为了考生的安全,许沛言下令全力剿匪。 有那么几日城外的哭嚎声一片。最后有名号的没名号的土匪帮派都塞满了恒策的大牢。人满为患的大牢里谩骂声一片,当然也有随遇而安,听从命运安排的。 “诶?牢头大哥,等他们考完,能不能把咱们放出去啊?”一个黝黑的汉子倚靠在铁杆子边,看见看管的人员经过的时候打听了一句。 “诶哟~你们也知道科考这事儿?”牢头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 “嗐!我过火龙混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君主对考生的安全这么重视的,这场面搞得这么大!啧,也算老子倒霉!” “受罚轻重等他们考完再说吧,我也得听上头的。”牢头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完就去巡查别的地方。 正如那黝黑汉子所说,这次科考的阵仗极大,恒策都城里的所有营生都为赶来的考生开路,各客栈住店费用减半,酒馆小店吃食费用也实惠。这样的方便条件让凡是已经到了都城的赶考生,没有不夸恒策治安好的。剿匪的威慑力甚至让山里的老虎都不敢出来,恒策一时间热闹非常。 “这样的盛景,只等母亲平安到达,安心考试了。”许沛言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但隐隐约约还是不安。 看着眼前来回踱步的许沛言,重开宴安慰她,“姐,你就放心吧,有微儿在一旁护着你还不放心么?就算是神想阻止她们过来都难。微儿的实力我心里清楚。” 许沛言点点头,没吱声。她难日子过惯了,没有一刻放松过警惕,离大考还有两天的时候,许沛言还是寻了过去。 当看见倒了一地的杨家仆人,个个面带痛苦,四肢抽搐时,许沛言心里咯噔一下。 掀开轿帘,里面果然是空的。感受不到柴微的灵力,却感知到很重的病气。当初柴微给自己讲课时曾提到有这么一位病神,秉性不坏,只是这神职实在不受待见。 “那位古神甚少与人接触,会这么巧与其相遇?”找自己麻烦的实在太多,许沛言不得不每件事都多想一步。 “此地令魂吏何在?” 过了一阵,凭空中才逐渐有人形显现,对方见了许沛言,疑惑地皱皱眉,“请问阁下是?” “我是......”许沛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向陌生人介绍自己与冥界的关系,因为之前为了避免冥界因自己被针对,声称自己与冥界已断绝关系。 令魂吏看着语塞的许沛言,友好地向其解释:“小的在此守候了七百多年,此地偏僻,无人去世过,所以小的也好久没回过冥界。如今冥界都有何人我也不太熟,还请见谅。不过我认识阁下腰间的令牌,定是君上信得过之人。若是不方便表明身份也无妨,有小的能帮的上的小的一定尽力。” 许沛言万分感激对方的善解人意,这样的人苦守在此有些屈才,心里记下对方的好,回头定是以礼相待。 “真是叨扰了,我想问一下病神是否经过此地,有没有带走什么人?” 由于这里路过的人很少,所以令魂吏将此事记得很清,“有的,带走了两位女子回天庭了。不过病神自己也说了,是有人给了她信件,说是此处无人经过她才敢来游玩的。” 听了令魂吏的话,许沛言心下有了数:“多谢您了,这地上的杨家人还请您带回冥界,找医仙医治。” “请放心交给我吧。”令魂吏点点头,看着许沛言急匆匆地杀向天庭。 南天门的守门神看见来人是许沛言,纷纷冲上来要将其拿下,将她围了一圈。 “罪神许沛言!赶紧束手就擒,向天帝请罪!” “我只想带回我想找的人,请各位行个方便。” “有什么事儿,到天帝面前去说吧!”说罢,守门神将手中枪戟齐齐刺向许沛言,许沛言腾空而起,脚踩枪戟,一个回踢,踢飞了一众守门神。 趁着没人拦自己的当,飞身冲进南天门,往凌霄殿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倒是遇见许多曾发生过口角的“熟人”,“熟人”见面,打得那叫一个火热,最终也没一个是许沛言的对手。 到了议事宝殿,众神纷纷看着她,吃惊她居然杀得这么快。而这也是第一次,许沛言接触这么多神。 她站定后开口,语气里略带着愤怒,但仍不急不缓,“我以为众位只是针对我,没想到竟也对我母亲下了手。” 病神远远站着,生怕再让许沛言也染了病气,不过此事儿与别的神没关系,病神不得不解释一下, “姑娘,这里有误会,我并非有意将病气传于你母亲,我只是想带她来找医仙的。” 许沛言转身看看远处角落的病神,点头友好示意道:“古神您是敦厚的人,我相信您没那心思。这歹毒的招数您也是万万想不到那块儿去的。” “是严恒鼎给古神传的假消息,你找他算账吧。”乔不急紧抓着严恒鼎,只要许沛言张口要他命,她马上将严恒鼎压在地上。 “我无意与各位争执,还请让我将我母亲与柴微带走。” “不行!”严恒鼎一下子甩开乔不急,冲开人群,一手掐住柴微的脖子将她举起,一手薅住杨听蕊的头发威胁许沛言,“你现在自杀谢罪我就放了这俩人,不然你就看着她俩魂飞魄散吧。” 柴微的额头还在往下滴血,伤口狰狞可怖。杨听蕊的头皮都被揪了起来,就好像揪着许沛言的心。 “严恒鼎,今日我便送你到你哥面前,你俩一块儿去死。”嘴角不断哆嗦着,许沛言的怒意早已压制不住。 伸手施法,大地上所有精气如向上流的水柱,进入许沛言的身体。灵压一下子冲开了议事宝殿,连带着也毁了凌霄殿。有的神被这股强烈的气震得飞了出去,有的则以法器护体硬抗住了这波灵压,但口吐鲜血,受了内伤。 乔不急以水为盾也没扛得住伤害,“疼死我了,为什么连我也打?”随后便晕了过去。 而严恒鼎生生挨了一掌,身体飞出去砸断了柱子,又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血。 看着离自己一步步走近的许沛言,严恒鼎是真的怕了,这股力量,他只见重雾散用过,“你抓我可以,但凭什么只抓我!”他指着四散的神说:“他们呢?他们跟我有什么区别?你要是抓就一块儿抓了,这才公平。” 耳边是嘈杂的说话声,震得脑浆子都疼。乔不急觉得胸口闷闷的,猛吸了口气干咳了出来,醒了。 四周模模糊糊的一圈人,倒都是熟人,虽然牢里面黑,但还是熟悉的很......牢房?! “诶?谁啊?谁干的!放老娘出去!”乔不急反应过来自己的境遇,运气施法却发现没有一点法力。 “上神还是别白废力气了,是许沛言将我们抓来的。这铁链子应该是能吸收法力的,上神别乱动,保存体力为好。”说话的是福神,他比乔不急早醒一个时辰,已经适应了不少,他感受到除了没法力,之前受的伤好像已经痊愈了。 “我没明白,抓我干什么?” 福神朝严恒鼎的方向努了努嘴道:“那位想要公平,所以拉着我们陪葬来了。” 乔不急往严恒鼎那边一看,对方还晕着呢,满肚子的脏话只能先憋着。 许沛言只将他们关着,也没露过面。一群人干等着焦躁得很。 “福神大人,你身为福神,为什么没保佑保佑你自己,反而也被抓了起来。”牢里实在闷得慌,乔不急打趣起福神来。 “不急上仙这就是看不透了,你怎知我来这儿是祸呢?万一是福呢。” “大人你脑子莫不是被灵压压碎了?都来到这儿了还有什么福呢?” 福神长吁了口气: “前几次在议事宝殿商讨许沛言的事时,我的小辈们被迫说出了这些年积福的难处,若是不说,我还蒙在鼓里。所以我挺感激许沛言做了第一个打破规矩的人。如今来了这儿,我并不觉得是什么难过的事儿。大不了有债还债,有仇报仇,没什么理不清的。” 乔不急看着福神大人,觉得此人活得甚是通透,以前竟是未察觉到。怪不得人家主管福气呢,看得透,想得开也是一种福啊。 第六十八章 “沛言!你哪里受伤了?”彭汀岸正研究着冥界的布防,一抬头就看见浑身是血的许沛言在门口站着,深情有些呆愣愣的。 “快进来!”彭汀岸赶紧把她迎了进去,从头到脚细察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伤,但这一身的血迹着实触目惊心。 “有没有疼的地方?跟谁打成这样呀?”彭汀岸看许沛言的表情不太对,再着急也只是轻轻试探着问。 “天上那些,所有人。还请大嫂帮忙医治。” 彭汀岸本以为都只是小伤,可到了特制的牢房里看见倒了一地的神的时候,大嫂才意识到,“这是把天庭搬空了?” 第59章 陶歌弦和重开宴都忘了是怎么跑回的冥界,当陶歌弦听说许沛言将凌霄殿都掀开盖儿了的时候,差点儿昏厥过去,但凡一个瓦片砸向人间,这罪可就更大了。 两人风风火火冲进令魂殿,看见大嫂守在柴微和杨听蕊身边,许沛言在床沿边趴着,不知睡没睡着,屋里弥漫一股药香。 大嫂看见两人进来,打了个小声点儿的手势,忙将两人拉到一旁道:“言妹好不容易睡了,有什么事儿直接问我吧。” 陶歌弦把气儿喘匀道:“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了,沛言怎么样了?微儿怎么会和杨听蕊一起晕过去?为何会突然抓回来一堆人?” 大嫂拍拍陶歌弦的肩膀,示意她稳定一些,“严恒鼎给病神递的假消息,说微儿和杨听蕊必经的那条路最近没有人会去,这不两边就都遇见了。病神看人倒了下去急着找我,直接去了天庭,被严恒鼎抓了当作威胁言妹的把柄。言妹可能也是忍不了了。” 重开宴一直看着许沛言没说话,那早已疲惫却苦撑着的身体不知还能熬多久,他看在眼里心疼。 “大嫂,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灵火姐这里有我呢。” “对,大嫂,我也在这儿守着,你放心吧。” 有两个人来接替自己,彭汀岸也想趁此歇口气。她用了一天时间将受伤的人治好,耗费了大量法力。 “也好,那我回去睡会儿,等沛言睡醒了暂且不要提严恒鼎的事情,她受不得刺激。我查过了严恒鼎的伤势,真的差点儿被打死。” 两人听着这一番讲述,也意识到许沛言这次真的被气得狠了。 “好,我记着了。”重开宴点点头送大嫂出去,等回来的时候看见陶歌弦坐在一旁扶椅上看着许沛言,思忖着。 他也没出声,添了些水继续熬着药。 药香气逐渐散去,许沛言也醒了过来。她的手臂发麻,起身转头正看见重开宴和陶歌弦都微阖着眼,似乎已经守了自己很长时间了。 陶歌弦仰着头,头部硌在靠背上,重开宴侧着身子爬在桌子上,两人的睡姿实在别扭,时间长了肯定不舒服。 “二姐,开宴,别在这儿睡,容易落枕。”许沛言轻轻将两人摇醒,并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想起大嫂的嘱咐,陶歌弦和重开宴即使想问,也不急于这一晚。 二人摇摇头,重开宴说,“没什么,就是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许沛言转身看着还在昏迷的杨听蕊和柴微,巴不得撕了严恒鼎一张皮。 明日便是考试的日子,母亲能不能考好另说,会不会醒过来都是未知。 “开宴,帮我安排一个客栈吧,把我娘安置过去,明日要是还没醒过来,也托人等她醒后告知她先别走,在这儿再等一年,我会给她安排教书先生。” “啊,好。”重开宴紧忙答应了,生怕再刺激她哪根神经。 “二姐,别怨我。”许沛言背对着两人低声说着,看不清表情,但陶歌弦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怨,你只是被气急了,我都明白。” 想起严恒鼎掐着柴微,拽着杨听蕊头发的场景,许沛言攥紧了拳头诉说着委屈, “我......本来能控制我自己的,就像二姐说的,彼此都留着面子就算打一架我也都忍了。可他居然威胁起我,那面子不面子的也不必留。” 重开宴和陶歌弦对视了一眼,“坏了,大嫂说别提严恒鼎,倒让她自己提起来了。” 许沛言的状态不好,此时顺着她的话说才是最正确的,于是陶歌弦极力配合安慰她道:“对,事到如今也不必留什么面子了,言妹你想如何处理我都支持你。” “谢谢二姐,那就对不住了。”没等陶歌弦反应过来,许沛言转身施法,将陶歌弦一掌推回了恒策的大牢,与其他众神关在了一块儿。 看着人声鼎沸的大牢,陶歌弦气得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此时面对一群已互相知道对方想法,但仍装模作样不知情的同僚,倒比那直接撕破脸的还要尴尬,陶歌弦干脆把心一横,栽楞着脑袋,装晕了过去。 重开宴完全没料到事态会这么发展,疑惑地问, “姐,你......你想干什么?” “等把我娘安置好后,开宴,你也进去。”许沛言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而将杨听蕊小心地交给他,让他赶紧离开。 这样的灵火,重开宴哪里见过,他现在不敢多问也不敢招惹,想不明白,无奈之下寻客栈去了。 柴微下半夜的时候终于醒了,看着熟悉的床帐,回想起临倒地前的一幕,唰地坐了起来要去找杨听蕊。 第六十九章 “杨听蕊——!”猛然醒来的柴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的虚汗流淌下来。恍惚地看着周围。 在一旁打湿手巾,准备给柴微擦擦脸的许沛言见她惊魂不定的样子,心里一阵发紧发疼,马上回到她身边。 她一边顺着柴微的后背一边安抚道: “微儿,没事儿了。母亲已经被我安顿好了,放心吧。你身体还虚着,再多躺一阵。” 柴微看见身旁的许沛言,眼神恢复清明,长吁了口气。松懈下来伏在许沛言的怀里,回想起昏迷中听到的声音,她仍是后怕。 “我晕过去之后,好像听见你和别人打起来了。我......我没帮上你什么忙,还被抓了让人威胁你。沛言,你真的抓了天庭上的所有神么?” 许沛言将柴微搂进怀里,将脸贴在柴微的头上,带着她轻轻晃悠着身体,“是我差点儿害了你,我没想到严恒鼎背后使阴招。不要替我担心,我抓了便抓了,没人能奈何得了我。” “天帝和君上都知道了么?他们打算怎么办?” “不用他们想怎么办,我已经把二姐关进去了,开宴也会进去。他们都关在一起,谁也怨不了谁。” “你打算把责任都揽自己身上?”陶歌弦和重开宴都不在身边,若是出了意外便没人能帮许沛言了。 “别想那么多啦,快躺好。”说着就要扶着柴微重新躺回去。 “不!你到底作何打算,你得跟我说明白。”柴微支持许沛言管理人间,支持她与天庭对着干,但如今出了意外,将人全抓了,柴微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柴微硬撑着不肯躺下,许沛言怕再折腾一阵累着她,干脆拥着她一起躺下去,但却让柴微误会了,她的手抵着许沛言的肩膀支支吾吾道:“你......你得把话先说明白了再.......再做。” 许沛言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眨巴眨巴眼睛低低笑出了声,“嘿嘿,你现在就算想要我也不能给,你现在身体可受不住。 意识到自己会错意的柴微刷地一下脸就红了。许沛言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压抑住欲望吧唧亲了一口柴微道,“所以你赶紧多休息休息,等你好了我再让你好好享受。” “那你就快说,我心静了,病自然就好了。” 许沛言窝在柴微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让柴微直痒痒。“其实我也没什么打算,这么多神,我总不能全处理了,早晚都是要放回去的。” “所以早晚会被记仇的神找茬的。”柴微听到这儿反而更担心,再也躺不下去了。 许沛言把她重新拽回怀里,箍着她让她别乱动,“让二姐和开宴与他们关在一起,等把他们都放出来的时候,不至于让他们俩的处境太尴尬,就还能像以前那样与众仙相处。而我本就没什么仙位,之后离他们远远的倒也不耽误什么。” “所以你准备认罚?” 许沛言深深吸口气,搂着柴微的手臂紧了紧道:“我灭了尚武,人命得还的。” 柴微看着她,这个不知何时才能与自己完婚的妻,窝在她怀里,闷闷地说:“我不想你再遭罪了,我们还有一场婚礼没办。” “总是让你操心,抱歉。”许沛言是愧疚的,但她被架到如今的境地,她没有退路。 柴微轻轻掐她一把有些愠怒:“傻,我是在怨你吗?我是怕你折腾到最后也讨不到好。” “你愿意等我,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了。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有几声闷雷由远处传了过来,随后便是哗啦啦的大雨。这雨声传到冥界,不大不小刚刚好地催人入睡。 “诶,雷公电母和雨神他们你没抓?” 许沛言也忙了一晚,此时昏昏欲睡,说话像梦中的呓语,“嗯......全抓过来没地方关起来呀。况且这几位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什么时候才会放他们走?” “只要他们答应今后会管理人间,自然也就放了。”许沛言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若是一直不答应,只是在此熬时间呢?” “那我也有大把的时间等。在那大牢里关着,总有熬不住的时候。” “可我心里总有种不安,他们真的会老老实实被关吗?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柴微再抬头看许沛言的时候,只见她呼吸平稳,已经睡过去了,最后的那句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第60章 柴微摸摸许沛言眼底淡淡的青色,不舍得再打扰。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着逐渐轻缓的雨声,也睡了过去。 陶歌弦被重新送回大牢,被铁链锁着的她能感受到法力在流失,所以她反倒能放心的装晕,毕竟在此的仙撩们现在与凡人都没什么不同。 闭着眼的陶歌弦听见众仙家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全场哗然。 “天帝怎么也被关到这儿了?”这是嗓门最大的一声。 “陛下怎么还晕了?我就说陛下不可能与那许沛言是一伙儿的。你们看看,竟被虐待至此!”这个说话的仙僚说话语气激动,竟还带着颤音,全是为了陶歌弦鸣不平。 “既然陛下在这儿,那冥帝呢?冥帝还需要同天帝分开关押么?” “别傻了,冥帝定然还是向着那许沛言的,没准在暗中帮着她呢。”这位说话就有些夹枪带棒了。 “怎么可能,冥帝不向着他二姐,难道还能向着一个刚刚成神的吗?” “也对啊,但如今这样子......怎么解释?” 众神七嘴八舌讨论个不停,与其说关心天帝,倒不如说这会儿闲得实在没事儿干,胡乱猜测。 一直未说话闭目养神的乔不急被吵醒了,“都叭叭什么!等天帝醒了直接问不就得了吗?怎么你们还盼着重开宴那家伙也同本尊关在一块儿吗?” 众神大概都了解当初乔不急与重开宴年轻时不对付,也不再搭腔,都静了声音。 太阳落山后,这大牢里能见的光便少了,只能看见自己旁边的人。有神实在无聊了,便与离得近的同僚天南地北地唠起闲磕,很快嘁嘁喳喳声又起。 福星大仙看着一旁的天帝还保持着头栽楞在一边的姿势,好心低声提醒道:“陛下,太阳落山了,这里阳光差了点儿,别人看不到你。陛下你可以换个姿势。” 陶歌弦虚睁开一只眼,确定光线确实不好后,才摆正了脖子松快松快,“我这脖子,再不恢复过来算是废了。多谢福神了。” “陛下客气了。”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装晕?” 福星大仙回忆起许沛言使的那一招,记忆回溯到很久以前,像是怀念什么,“当初无日之战时,雾散殿下使出了一招,那招数威力极大。我记得当时问她这招叫什么,她说还没起好,定要想个响亮有震慑力的名字才行。” 陶歌弦听见三妹的名字,悲从心起。福星赶忙劝道,“那日许沛言来寻她母亲与柴微,恰好也使出了一招数,我当时别提多高兴了,这威力同雾散殿下使的那一招居然一样。” 陶歌弦看他不怒反笑,有点儿担心福神是不是气得过激了,便关心一下,“那你的伤还好么?” 福神摇摇头,“早好啦。虽然我不知道这许沛言是什么来头,但定是与雾散殿下有关吧?”说完朝陶歌弦瞧了一眼。 陶歌弦觉得也没必要瞒着,便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许沛言定不会为难陛下你的。想必冥帝殿下现在也是安然无恙的吧。” 陶歌弦看着暗处,有些看不清的众神,冷冷地问福神,“大仙你说说,既然你能猜出来。那其他仙僚呢?能猜出来的,有几人?” 福星本以为自己猜出来了,是个怪自豪的事情。可听完天帝的话,不觉毛骨悚然。他能猜出来,想必早已有人也想到了。那也就是说,现在有好多人知道许沛言同重雾散有关联,却还是要为难许沛言不肯松口。 “太过分了,他们这是为了懒政,连谁的面子都不给了?”在福神的心里,重雾散在六界的地位都是极高的,谁能不给三分薄面。可如今......这可不就是人走茶凉。 “这是仗着自己在无日之战中都立了功,雾散殿下又不在,无人管制他们,便能无法无天了!陛下!待重回天庭,必须彻底清清账了!” “朕心里必然都有本账!”陶歌弦有私心,所以默许了众神当初不管人间。但唯独有一点,有人对重雾散开始有了不敬之心,这是她不能忍的。 “哼,朕到要看看,这面上的功夫,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第七十章 杨听蕊醒了,但早已错过了大考。 “请问这是哪?今天是什么日子?”看着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面孔,杨听蕊有一丝局促不安。 “嗯.....今个三月十六,这里是许沛言找的客栈。你放心,我也不是坏人。” 杨听蕊听到今日的日期,眼神黯然:“那我是错过了。” 重开宴看着她坐在床边愣神,安慰她:“你不必担心,等明年可以再考,教书先生我们会帮你找。” “那请问阁下是?” “我是许沛言的朋友。” 杨听蕊眼睛一亮,恢复了精神,好奇问道:“这么说你也是妖吗?” 重开宴没预料到会被这么问,一时语塞,“额......是。” 杨听蕊没想到许沛言的朋友还挺多,明明自家后院只有那一颗树,便以为她是孤独的。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妖么?” 重开宴看着茶杯里的茶浮沉着,随口一编,“茶妖。” 杨听蕊刚拿个茶杯准备喝一口,看着那茶沫漂浮着,没敢喝,干咳了两声。 “请问柴微她怎么样了?有被我过了病气么?” “没事儿,有别的妖在照顾她。” 杨听蕊双手低落地摩挲着茶杯,想起柴微一路地照顾,自己却连考场都没进去,心里不安。 “我让沛言和柴微失望了吧。” 重开宴想说这事儿不干她的事,但不好解释原委,于是没说话。这让杨听蕊觉得这是默认了她的错,更懊悔。“能否帮我转告沛言一句,明年,明年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额.....倒不必如此激动,当然你能考好最好。”重开宴始终惦记着许沛言让他进大牢的事情,没心思管杨听蕊,同她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 杨听蕊以为这些妖对自己失望至极了,无望道:“沛言她......最近在忙什么吗?” 重开宴这回可想要发发牢骚了。“一群混蛋找她麻烦,难缠得很。” 杨听蕊听着心焦,但她自知管不了妖界的事,只能干着急,“那我能帮她什么吗?我该怎么办?” 看着杨听蕊急得脸通红,重开宴这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找补道:“我能帮她的,都是小问题。” “她平时一定很辛苦吧?” “怎么这么问。” “我第一次见她时,那时候的场景我记不太清,印象深的只有她眼底的青和眉宇间总是带着忧伤。我虽然与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她是个心事重,会把所有责任都揽自己身上的人。” “她......的确是这样”。重开宴坐下捏捏眉心,“不然不会那么累。” “那些找她麻烦的人是想要钱吗?我这有,我带了很多钱,在小石哥哥那,都可以给他们!”杨听蕊只有心疼的份儿,她想着上辈子是不是真的与许沛言见过,不然怎么如此担心她。 重开宴知道自己不太会与凡人沟通,平时审问灵魂的时候也是严肃得很,再同她说一会儿非得给人吓出了好歹来。抬起屁股准备走人。 “你先安心在这儿住下,过几天她会来看你的。”说罢便一溜烟撤了,唯留下杨听蕊不住地向外瞧,直盼着许沛言能快来。 重开宴回了冥界,告诉许沛言他已将杨听蕊安顿好。 许沛言点点头道,“多谢。” “姐,为何总是这么生分呢?”重开宴听见她说谢字,心里终归是不好受的。 许沛言顿了顿,尴尬地笑笑,“那我下回记着,不说了。” “你让我跟他们关在一块儿,也是为了不牵连我吧?” 许沛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他,“你也知道,早晚都要放出来的,你们以后还是要接触。总不好弄得太尴尬。” “我会怕他们?”一听姐姐居然还顾忌着别人,重开宴直接拔高了一个音量。 许沛言回身瘫坐在扶椅中,手扶着额头。只有在重开宴的面前,她才会全身心的放松。 “一开始我也觉得没什么是不能办到的。但许多事不是意气用事就能解决。若是靠拳头就能解决的事情,二姐也没必要强忍着许多事。” “姐,你什么都不用怕,咱拼得起,你也说了,当年冥界是在所有人的反对下才建立起来的,那时都没忌惮过谁。” “不一样了。开宴,其实直到现在,大家都还在彼此给对方留着面子,毕竟是无日海之战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宁。我也不想轻易毁了,只要他们答应正常管理人间,我立刻放人。今后你避免不了与他们接触。” “那我大不了这冥帝不干算了。” “你不干谁干?雾散她辛苦拉扯起来的冥界,你说不干就不干?”许沛言有些生气,这么多年了,开宴说话竟像孩子闹脾气一样。 听到重雾散的名字,重开宴跟泄了气一样,“可她也跟我念叨过,若是你能活过来,说什么也要将你保护得好好的。若我这次和他们关在一起,可没法像之前那样,随时都可以偷偷帮你了。” 第61章 关押众神的大牢坚固非常,特制的锁链可在短时间内将法力吸取得干干净净,神仙进去除了寿命,与凡人无异。 重开宴若是被锁,是真的无力逃出来了。 “连你都无法轻易逃出来,别的神就更难给我找麻烦了,你把心放肚子里。” “别的我都可以听你的,这回不行!” 他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真气波动便将重开宴弹进了大牢,比送走陶歌弦那次还要出其不意。 重开宴被弹撞到柱子上,噗地吐了一大口血,锁链如银蛇瞬间将其困住,动弹不得。 众人见冥帝是被打进来的,一时也分不清他到底和谁是一伙儿的。 “冥帝殿下,你这......是许沛言打得?” “闭嘴,别问!咳咳!”重开宴也没想到许沛言会突然出手,压根没有防备。 众神只当是他作为战神被打成这样感觉丢脸,所以没好气。便也不再询问。 乔不急被困得手臂发麻,她不是安静的性子,早就不耐烦了。见陶歌弦和重开宴都被关进来,忽然觉得一帮人被逼到这份儿上真真是可笑。 “我说严恒鼎啊,你看看这所有人都在这儿陪你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呵~哪里是所有人啊?柴微,凌看石和你母神湖川上神不也都在外面么?”严恒鼎似乎是破罐子破摔,这会儿谁的面子都不想给了,说话毫无分寸。 “啧,你是有什么毛病吧?”乔不急当初虽然同自己的母神大吵一架,但还容不得别人招惹。 “严恒鼎!你别给脸不要脸!海渊之境的人还轮不上你来议论!”重开宴一听他不仅想让柴微搭进来,连海渊之境的人也要提一嘴,简直是不想好了。 “朕说过,朕的底线就是海渊之境。严恒鼎,你别太放肆了。”陶歌弦脸色阴沉的可怕,声音冷冷地从角落里传来,让严恒鼎打了个冷颤,瑟缩着脖子,没敢再吱声。 大嫂彭汀岸在冥界待得时间太久,有些想念儿子,许沛言便恭送大嫂回去了。 “大嫂,我还没见过大侄子,倒是折腾你在冥界耽误了这么久。改日我去看看他。” “你大侄子的命是怎么保住的开宴最清楚,他以后合该好好报答你们的。快别客气了。” 当年彭汀岸临盆前,刚巧遇到百兽混战,是重雾散与重开宴拼死护住的。 “大嫂注意安全,路上小心着点儿,心怀怨怼的容易出来惹事。” “行啦,我走了。你快赶紧回去吧。” 彭汀岸走后,冥界能主事的只有柴微了。 柴微目前身体还弱着,许沛言便主动请缨去暂替冥帝的位置,让柴微在一旁稍微看着,有不对之处稍加提醒。倒别有一番滋味儿在。 许沛言也算是苦中求乐,不管怎么说也算能有与柴微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这日正审理着新来的灵魂,柴微像当初在无人探当她师父时一样严格把关。以许沛言的话来说就是,“你严肃起来的样子让我又怕又不住地想接近。就像吃菠萝,既刺激又甜~” “不准勾搭我,老实听我讲。”柴微脸一红,把凑过来的脸推到一边,继续检查着审判册。 刚点出个错误,就听一旁守卫的令魂吏来报,“上神,有一灵魂不愿将手中牌位留下,一直死攥着不松手。” 许沛言头一次遇到此事,眼神望向柴微询问着,“看来是个重感情的人,死都不愿意撒手。” 柴微凑过去附耳提醒着,“牌位属阳间物,本不该带到冥界。可能牌位所供奉的人没有什么后代,便跟着这最后一人来了。当然这灵魂的执念定然也是深的。” 许沛言点点头,心里有了打算,若真的感情极深,便安排着两人转世后住得近些,也许还能再续前缘。 “将人带上来吧。” 一声令下,一个胡子拉碴,破履烂衫的人被带了上来。 他手中死死护住个牌位,满脸的沧桑在与令魂吏的拉扯中扭成一块儿去了。 挣扎中,许沛言一眼就看到了牌上的字:平阳城太守刘怀予之位。 “是他!”久远的记忆如震耳的鼓声,敲醒了沉寂许久的记忆。 许沛言瞧了一眼柴微,柴微也马上心领神会点点头。 当初平阳城的结果是无辜的百姓两败俱伤,刘太守心中有愧跳城谢罪。 而他的谋士郑远长,无力救主,等赶回平阳城找到刘太守时,看见的只有冷冰冰,被人踩踏过的尸身。 翻开卷轴,郑远长的生平记录在眼前徐徐展开,那是憋闷抑郁的一生,麻木且困顿。 第七十一章 “远长啊,你走吧。” 那是太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人再亲切的叫我的名儿了。 两名侍卫给我绑到马车上,送出城送了很远。 那是两个老实本份的人,皮肤经过长年日晒雨淋,已是黝黑。他们见我在马车里挣扎,笑着跟我说,“大人,您也别着急,等这事儿过去了,咱再给您接回去。” 真是两个傻的,他们居然还想着回去而不是趁机逃走,他们居然觉得这事儿好过去! 是太守平时给人的感觉太可靠了吗? 我想说什么都没用,他们嫌我吵或者是怕引来敌军,用布把我的嘴堵的真死。 车走了多远我不知道,只知道我被放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我也不认识路。 太守的话他们是真听啊,说让送远点儿,还真就这么远。 “两位行行好,带我回去吧。无论这次能不能挺过去,我都想待在太守身边。” 稍微壮实些的汉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差些没擎住。这样的力量倒是让当时的我有那么一瞬间期翼,有强壮的士兵保护着太守,也许真的是我多虑了。 那汉子咧个大嘴打哈哈安慰我:“郑大人,那边山里有个山洞,很隐蔽,是我们挖的。里面留了些吃食,够您呆些时日。您就安心等几天,别难为我们哥俩了。” “可难民实在太多了!平阳城怎么可能装得下?若是只允许一部分人进去,那其他人照样会不甘心。不管怎样,开了城门本就是在引火烧身。” “就算是引火烧身了,那大人您在太守身边又能干什么呢?” “......”是,我什么也干不了。 对方瞧着我不说话,补了一句,“太守大人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别辜负他了。” “我死也要陪着大人的!太守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个时候我离开了,兄弟你莫要害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啊!” 那两位士兵上了马,留下一句,“想必太守大人也是视你为知己,才这样做的。”说完便扬起长鞭,驾马回去了。 真是两个好人,可若回去了,真的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你们别留下我一个人!平阳城就是我的家,我的亲人就是平阳城的人!离开你们我还能去哪?”我在后面紧追,即使马蹄卷起的尘土扑得我眼睛睁不开,我也不敢停下来。 我怕这关挺不过去,我怕失去他们。可马跑得太快了,太快了...... 这怕是我拼尽一生都追不回的路了。 暴雨下得太猛,以至于我觉得它们像数千只手,要压着我,不让我向前走。 远处看,城外零零散散地好像有人躺在地上,我看不清,许是错觉,雨太大,真是太烦人了。 这雨声像不停叫嚣的疯猴子,我耳边除了嘈杂声,竟听不到什么人声。 “出事儿了,一定是出事儿了!城外没有逃难的百姓,那必然是进城了。可既然进城了,为何又这么安静,那么多人不可能这么快安顿好。” 那城外地上的,难道真的是人? 脚底下的泥泞拽着我,越着急,越抬不起步子。 可我离城越近,那映入眼帘的场景越让我崩溃。 城外的尸体还算完整,可城内的......雨水混着血水流向四周,向远处蜿蜒。成堆的人压着人,他们甚至是被活活压死的。 食物被争抢后散落在一旁,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人吃人吗?好好的平阳城竟变成了这样?” “喂——!有没有人啊?还有没有人活着啊?” 雨声在跟我争抢着嚎叫,也不知道若是有活着的人,能不能听见我的声音。 “救救我,郑大人。” 许是听到我的呼喊,有人在人堆里发出虚弱的回应。 我将他救出来后,发现他穿着平阳城的军装, “你看见咱们太守了吗兄弟?” 他指了指城墙根,猛地哭了出来,“太守他......跳城墙谢罪了。” 那么一刹那,浑身的汗毛孔张开又闭合,最后化为一句 “为什么?” 我也震惊我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淡定地询问原因,而不是崩溃。但我心里的声音告诉我必须要知道因为所以然来。 那士兵哭到抽搐,句子都是不连贯的, “那都城的百姓不满意咱们给的粮食,硬是冲了进来指责太守,太守万般安抚都不行。最后那么多人都扭打在一起,人太多了啊大人,拦不住的,拦不住的。仅仅半天,死的人就那么多。这回指责太守的不仅是都城的百姓,就连平阳城的百姓也开始辱骂太守,说他仁慈到有些傻,说他胳膊肘往外拐。太守为了谢罪,就那么跳了下去......可跳下去又有什么用呢,人都疯了,为了粮食什么都不管了。” 第62章 我看着城墙根底下的成堆人山,太守被压着,该有多疼啊。 “兄弟,帮我找找太守吧。”我不能哭,我得留着力气挖他,万一他只是摔晕过去了。 蓝色的官府漏了出来,是他的。我摸到了他的手,冰凉,发硬。 “太守大人......”我一定是快瞎了,我再怎么抹掉泪水我都看不清他,眼前始终是模糊的。 “大人,你不疼吗?为什么要为了那群白眼狼......”胸腔真的很疼,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知己,我的恩人,没了啊。 “郑大人,那边好像有人还活着,我得去救他。”那战士是好样的,人还活着就得往下走。 有不少幸存的人带着混着泥土的粮食走了,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太守大人,咱们也走吧。”这座城毁了,只是个伤心的地方。 太守大人的骨灰我留了下来,我得带着大人一起走,敌军早晚会追来。 这路是越走越长,我根本就没什么目的地,浑浑噩噩反而让我忘记时间好过些。无望的人生,无望的恒昌国。 恒昌?现下看来简直是笑话一样,永恒的昌盛,多么自负。 让我唯一有些清醒的是那天,有三位女子,突然要拜一拜太守大人,说是见过他。真好啊大人,有人记得您。 东躲西藏的日子过了一阵,忽然听说厉桢被神仙收拾了。 策国和恒昌被并为恒策国,由这位女神称帝接手。她施法有度、力举人才、严惩作奸犯科者、兴修水利...... 太守走后,这日子竟慢慢地好了起来。 它居然好了起来?凭什么啊! 可太守大人他没赶上啊。大人他若是知道这样的盛世,该是多么高兴,可是他都没看到。 女帝很亲民,不少百姓都有机会看到她,我也曾远远地瞧上一眼,她看着有些眼熟,是不是哪里见过。 怎么会呢,人家可是神仙。 多年以后,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去参加考试,为国家效力呢。 我不知道为哪个国效力了,曾经的恒昌和现在的恒策都不是我的。 太守曾经问过我,“远长啊,你才华斐然,若去了都城,定是有番大作为了。在我这儿,怕是委屈你。我写封推荐信,保你去都城做官可好?” 那时我回他,“大人,我是个没啥大抱负的人,只想当刘太守的谋士。” “你瞅瞅你这话说的,岂不是瞧不起我?呆在我这儿是代表没有大抱负?”随后他捋捋胡子,自己也笑了。 我不过是想报答太守罢了。 太守没了,我该干什么呢? 时间过了十来年,郑远长没走出来,挑了一个雨夜自缢了。那隆隆的雷声刺激着许沛言。因为杨听蕊曾经也是雨夜里走的。 柴微捏捏许沛言的手,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什么的,都过去了,放心。”许沛言的嘴唇是苍白的,她意识到即使她阻止了人间的战争,但受到战争摧残的百姓,他们的心里阴影并不会因为战争结束便消失。 郑远长就是个例子,明明都过去十多年了,还是选择了终止生命。 “郑远长,自缢之人可是要受水刑的,你先把牌位放下,你也不希望它沾上水吧。” 听着冥帝的问话,郑远长抬头看了一眼。这么一打眼,他惊得连连后退。 郑远长有着极好的记忆力,祭拜刘太守的女子,恒策的女帝,和现在的冥帝,都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一个神,眼睁睁地看着太守被逼死了,却不管。 郑远长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地咒骂道:“你既然是神,为什么当时不救他,他死了你才想起来治理,你早干什么去了?这神仙你也配吗!你居然还当冥帝,就那么盼着人死是不是!” 啪地一声脆响,阻止了郑远长的嘶吼,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脸上多了个红掌印。 “你给我滚!爱死哪死哪去!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她有多不容易你才知道哪到哪?”柴微从未对一个凡人这么生气过,气得全身发抖。 她的沛言为人类耗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委屈。夹在众神和人类中间有多不好做她全看在眼里。 柴微每每心疼她,想劝她不然放弃吧。但既然爱她,所以支持她,也同样替她难过。 如今她万般珍视的人被不明真相的人类一通数落,她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可怎么解释?对一个凡人说这些年许沛言都默默做了什么?还是解释当年无日海之战使众神不爱管人间? 没法说。她的沛言,这么多年,忍了太多了。 “把他拉下去,过几天再审!”柴微硬生生地憋了口气,没让郑远长当场魂飞魄散是因为同情他这么多年不容易。 柴微转身看着许沛言,发现许沛言也正看着她。 “别听他胡说,胡搅蛮缠的人而已。” 许沛言听到郑远长的一通咒骂,也只是默默地听着。这么多年,她挨了多少骂,早就适应了。有的骂还可以还击,可有的却知道即使还嘴了也没用,对方就是想激怒自己。 得不到什么理解,忍也就忍了。可柴微替她发火,替她宣泄了委屈,心绪便如决堤的洪水,再也忍不了了。 许沛言抱住柴微,没有哭,但柴微知道她在努力控制。 她许久才说,“没让你省过心,对不起。” 柴微将许沛言抱得更紧,说道:“在床上都没见你跟我这么客气过,这会儿来这套可不行,都快到就寝的时间了。” 许沛言听她打趣,嗤嗤笑了,“若是在别处也那么不客气,怕是影响不好吧。” 第四卷 黑化篇 第七十二章 “诶!你们安静一点儿!我怎么听见有脚步声呢。” 听寿星大仙这么一说,整个大牢从刚刚的人声鼎沸瞬间变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倾听着。 有脚步声意味着什么,意味小半个月来,终于有人能理理他们了。 “哒,哒,哒。”脚步声缓缓而来,在偌大的牢狱里显得异常清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门口。 直到锁链叮当作响,门口出现一角裙摆。 有人被关了这些时日,看见来人,瞬间暴跳如雷。“许沛言!你躲了这么久,终于肯来了?” “我还用得着躲吗?不想理你们罢了。”许沛言是一个人来的,与这些人也不打算装了,随手拽了把椅子过来,翘个二郎腿窝在椅子里。 “不想理?那怎么如今又来了?还是有求于我们吧。”严恒鼎见她来,瞬间起了精神,就好像但凡能惹到许沛言一点点,他就有成就感。 “哼,我能求你什么呢?一个散仙,靠着家族积攒的荣耀如今在天庭里强撑着面子而已,多大的脸面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我有求于你。哈哈哈哈!你倒是说说看,你还能干什么?” 短短几句话,足以让严恒鼎在众仙僚面前颜面尽失,所有人都清楚,严家两兄弟早已无实权,无非是看老一辈的面子。 辩真仙子想打个圆场,但不知怎么说,支支吾吾了半天,反倒更冷场了。 严恒鼎气得直倒抽凉气,脸青一阵白一阵。“你简直是找死!等我出去,一定扒了你的皮!” “等你出去?”许沛言起身,在大狱中间转了一圈环顾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严恒鼎身上,嗤笑了一声:“谁告诉你你能出去了?” “你还敢杀了我不成?”严恒鼎有那么一瞬间,真觉得许沛言能干出来,但还是嘴硬不服地挑衅着。 “杀你等同于让你解脱,我没那么心慈手软。”许沛言一边摸着下巴作思忖状,一边慢慢走近严恒鼎,手还不经意地扒拉了锁着严恒鼎的铁链。 “你是所有人中,最反对我管人间的,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理由,应该不仅是想找冥界的麻烦吧?” “严大人,您还有这心思?”脑子不灵光的一些仙僚此时也有些反应过来,不然若是只对许沛言有意见,何必总牵扯着冥帝。 “闭嘴!她说什么你都信吗?” “可谁让你之前那样针对冥界的。何况你与冥界的恩怨,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现在都被锁着,谁都不如谁,离严恒鼎近一些的仙僚说话也不想小心翼翼的了,他觉得之前是被严恒鼎哄骗着下来,明明那是严恒鼎与冥界的私人恩怨,自己却不知情地当了棋子。 “我自然是因为怕她抢了所有人的功德!” 这话被严恒鼎口无遮拦地喊了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虽然众人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得。 “怕我抢功德?”许沛言心里本是有数,但如今被说出来,还是心如刀绞。这些年的隐忍和伤疤,被揭开了。 “是我想抢吗!难道不是你们一个个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你们但凡能多管管,至于我一个刚成了神的去插手吗!” “可无日之战就是人类造成的!凭什么要我们再去管?我父神就是那场仗牺牲的,我不灭了他们就很给面子了。”有一身着红衣,下摆尽带红羽,眼角由烈火花纹勾勒的年轻人反驳着,眼里全是傲慢与无礼。 第63章 重开宴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摇摇头放弃了,“这愣头愣脑劲儿的,等我看见他娘,必须好好管管。” 许沛言寻着声音望过去,那扎眼的红一下子唤起了她的回忆。她记得这个孩子,在重雾散的记忆里,当那孩子还是个蛋的时候,她母神忙于打仗,没空孵化他,还是重雾散亲自孵的。最后认了重雾散当了干娘。 他本不住天庭,这次被一并抓过来,是因为他听说重开宴和陶歌弦被抓了,正向凌看石打听。 “你都这么大了?”许沛言的眼神从凌厉一下子变得慈祥了许多,这让那红衣年轻人浑身不得劲儿,不在敢搭话,也不知怎么回。 他转头向陶歌弦低声求助道:“二娘,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陶歌弦回他,“是说你白长这么大了,连个眼力见儿都没有,还不快快闭嘴。” “......” 见那红衣年轻人不敢搭话,许沛言从回忆中出来,自顾自说道:“你们不管当然也无所谓,你们对人类有仇我也能理解。但拦着我,众位是不是过分了?” “但是如果你管的话,那功德不就成你的了吗?”不知哪个不开窍的死心眼儿,气氛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赶着往火苗上扑。 许沛言气极,觉得真不如好好打一仗痛快,这费了许久的嘴皮子,对方倒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她尽量控制,但还是有些无力地坐回椅子里,眼睛看着狱中的泥地,越发觉得看不清,那分明是被气的。 干笑了两声,心脏在抖:“你们现在的意思是,即使你们不管人间,也不许我管,功德更是不许我碰?” 得到的是一阵沉默,没人承认,当然也并不反对。 “哈哈哈呵呵,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无日之战你们受了再大的刺激,也不能如此不讲理吧?” 许沛言又站起身施法,将人间的场景展现在众仙眼前:“来来来,你们要是实在看不惯,干脆直接把人间毁了,一了百了岂不好?何必以神位自居还不干点儿正事儿!” 严恒鼎看她气极,嘴欠地补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管,功德给我们就行。”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吸力拽着他,将他甩到地中间。 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在地中间画出了弧度,那形状像吸了血的蟹爪兰。 严恒鼎梗着脖子起来,一手拄着地,一手指着许沛言,一咧嘴满口是血道:“你个没爹养的东西,果然是生来低贱,柴微也没好好教你吧?不然怎么好好的师父不当,和你搞到床上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歌弦闭上眼睛,摇摇头道:“没救了。” 严恒鼎言语讥讽柴微,触碰到了许沛言的逆鳞,按照陶歌弦的想法,被剃仙骨是不可避免的。 可耳边分明听见骨肉分离的咯吱声,只在一瞬,痛苦的哀嚎声起又马上消失,脸上被崩了几滴温热的液体。周围都是惊恐的尖叫声。 “弑......弑神了,弑神了啊啊啊!” “陛下,许沛言弑神了!怎么办!” “我的妈呀!不至于这样啊!” 陶歌弦睁开眼,又马上巴不得闭上,四分五裂的肢体散落在中央,猩红布满周围,刺鼻的腥味儿直奔鼻腔。 不管严恒鼎人品有多不好,但也算是共事多年,本以为结果再不好,也会是个全尸。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众位神仙,看见熟人在眼前炸开,也忍不住呕吐。 “再给你们几天时间,如若不告诉我一个满意的处理方式,他严恒鼎的下场,没准就是你们其中某位的下场。”许沛言幽幽开口,平淡得好像唠嗑,好像刚刚的杀戮与自己无关。 锁链叮当又锁上了,许沛言迈着同来时一样的步子哒哒离开,那支离破碎的东西还在地上,警醒着每个人。 几日过去,那地中间的,甚至散发出了臭味儿。形状已不可视。 “呕——哇!”乔不急吐得只剩水了。她面色苍白还消瘦,哪里还看得出是什么养尊处优,大仙族里养出来的神。 “实在不行,你们慢慢讨论着,我先投降,她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至于你们背地里愿意怎么指责我,我都无所谓了,赶紧放我出去。” “乔不急,你别以为你是海渊之境的,你就有什么特殊的待遇,不插手人间之事是全体仙僚一致默认的,你凭什么说投降就投降?”说话的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掌管人间运势,好坏于他们来说,没什么不同,都是要管的。 “你别跟我提海渊之境,老娘统治无人探三百多年了。与海渊之境早就没什么瓜葛。你这么抗拒插手人间的事,不就是既不想出力,又不想其他仙僚的功德多于你吗?你还装上了。” “此事天帝也默认了,你难道连天帝的话都不听了吗?” 一提到天帝,众人都闭上了嘴,齐刷刷地看向了陶歌弦,这个从一进来就没同他们说过话的人。 “都看朕干什么?是朕让你们拦着许沛言的?是朕不让你们得功德的?朕是不太赞同你们管人间,但功德能不能留住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这!” “陛下,这事儿它不能两头堵啊,到底能不能管,得做个决断啊!”福星大仙有点儿不忍心看中间那堆,实在呕不出来,忍不住催促起来。 “哼!现在哪怕是我说管,有的卿家也不大愿意吧。” “......”得来的又是一阵沉默。 福星大仙叹口气打圆场道:“各位怎么还扭捏起来了?那就手心手背吧。各位的手应该是都能动的,手心向上代表同意管,手背向上代表不同意管。我数三个数,请各位展示你们真正想法。” “三。” “二。” “一。” 每个人都给出了答案,但却是手背居多,很明显,有许多人都不想管。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们这么爱占便宜!还懒!”乔不急怒吼,特制的锁链被悠得哐哐响。她只想出去,回她风景独好的无人探去。 “都是一群快死的人了,没想到还这么有主意,哈哈!”乔不急仰起头,看着顶端,最后无望的闭上眼,“我怎么就非得跟你们这帮人绑在一起......” 乔不急撒气撒够了,大牢里算是没了动静。没人再说话,可各有各的心思。 第七十三章 重开宴看乔不急难受得很,也有点儿不忍心了:“二姐,不急她是无辜的,为什么也被绑进来了?” “估计是言妹气急了误伤到的,你看那凤娃子不也被带进来了。”陶歌弦朝着那红衣年轻人努了努嘴,示意重开宴。 重开宴瞧了瞧那倒霉孩子,又环顾了一周。说句公道话,这里有不少仙僚倒是很冤,从未找过许沛言麻烦。 “留白真人的情绪倒是真稳定啊。”重开宴瞧着留白真人不说话,绕有兴致的打趣起他。 “冥帝殿下说笑了,沛言做的这许多事都不容易,在下非常理解,就不给她添什么麻烦了。”他眉眼弯弯,还是那样真诚的样子。 陶歌弦瞧着地上那堆不成样子的东西若有所思,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三妹的法力有没有可能做到将神的魂魄打碎再重新收集起来?” “嗯......若姐姐她还活着,没准到现在真的能达到。”重开宴说完又马上反应过来,“二姐,你是说严恒鼎有可能没死,只是被灵火姐打碎了魂魄收起来了?” 陶歌弦点点头,“言妹也许会气急,但以她的性子,就算气得再狠,活生生把人撕碎彻底灭了她还是不忍心的。” “要我是严恒鼎,还不如把我的魂直接扬了,被灵火姐留在手中拿捏,那折磨起来可就太方便了。” “怎么说?” “剩那点儿毫无还手之力的魂魄,随便让他转世成什么都可以,苍蝇蚊虫什么的。若是我,我会让他变成屎壳郎,然后让他哥严恒瑞看着他滚粪球子,而且拦都拦不住。”重开宴想到这儿,还忍不住乐了。 “你......多多少少太恶心了。”陶歌弦脑子里有了画面,身子忍不住往一旁侧了侧,离重开宴远了点儿。 寿星大仙看这几人讨论得还挺欢乐,好心地将话题往回拉:“还是想办法让不急先出去吧,别回头湖川上神突然造访无人探,发现人没了......这位咱可惹不起,她要是生气了,管它什么地方,全能给淹了。” 陶歌弦瞧了瞧不远处,乔不急低着头闭着眼,脸上是有些痛苦的神色。“这孩子虽然以前烦人,但现在改得好好的,的确不该再遭罪了。” “开宴,现在让言妹来放她出去是没戏了,放她一个,其他人定然不愿意。有没有办法联系上柴微?” “唉,那我所剩无几的法力全都得用来救她了,回头得跟她说啊,她欠我个人情。” “那是你俩的事儿,我可不敢参与。” 柴微此时正在呈书殿批着奏折,那大摞小摞甚至堆到了地上。柴微揉揉眼睛,勉强支持着困意批改。 第64章 正奋笔疾书着,冥帝专门交给柴微保管的令魂主吏印章悠悠悬浮了起来。这是冥界都知晓的信号,印章动,冥帝有召。 柴微想着沛言刚去过恒策的大狱里,为何君上单独要找自己。 “难道要我背着沛言偷偷去?”柴微回令魂殿寻了一圈,没找到许沛言。 “人呢?刚回来又走了?”一个时辰前,许沛言回来同她说,严恒鼎的魂魄被她撕了,只留下来一点点。 柴微很震惊,但也不是想不到的事情,她问许沛言接下来的打算,许沛言并未回答,只说想回来休息休息。 印章一直在动,柴微不敢耽搁,裹上披风便去了恒策。如今的恒策白雪皑皑,柴微深深吸了口,冷空气直蹿进肺腑,瞬间清醒了不少。 “倒真是个好人间呐!只可惜没人想管。” 柴微刚想进入大牢,想起来之前装模作样主动请缨救天帝被抓,如今要是好端端地站在大家面前那该如何解释? “唉......算了,反正都是场面活儿罢了。” 柴微前脚刚踏进去,就听见各位仙僚嘁嘁喳喳的讨论声。 “快看!是她!” “太好了,我以为她已经......” “柴微!你果然好端端地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位之前被许沛言打得较惨的仙僚不乐意了。 柴微有些愠色:“你不盼着我好?是沛言不愿为难我罢了,我看你倒是没安好心。” 那人好像被戳到心里话,声音一下子小了不少嘟囔着:“说得还是人话吗?”。 陶歌弦看着周围逐渐安静下来了,说出了目的。“微儿,你看看能不能和许沛言说得上话,问问她,保证以后会管理人间的,能不能先放了?” “诶诶!那能不能也把我们放了?”有几个当时手背向上的也想趁此机会走。 乔不急忍着难受马上怒怼道:“你们几个什么都没答应还想走?到这儿游玩来了说走就走?” “你怎么回事儿?我们走怎么了?你不盼着点儿人好嘛?”那几位想走的听到乔不急的回怼立刻反驳。大牢里瞬间又吵嚷起来。 “大家静一静!” 听到柴微发话,所有人都期待地看过来。 “同意出去以后重新管理人间的仙僚示意我一下。”柴微环顾一圈,发现还是有不同意的。 “不同意的这几位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什么!” 二十八星宿的长老问柴微:“柴大人,他们都说你同许沛言相好,老夫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好歹也与大家一同共事过,总该拎得清吧?” “是啊,是啊。你连天帝的面子都不给了吗?陛下可是你师父的二姐。” 重开宴一听到自己的姐姐这种时候被提起,瞬间暴怒:“闭嘴!这时候你们想到她了,谁允许你们利用她来打同情牌的?” “冥帝啊,若雾散大人还在世,那也是向着我们的吧,肯定是会放我们出去的。” “你们中的某些人,早就不在乎她了吧?就别拿三妹当说辞了。”陶歌弦忽觉没什么意思,这群被抓过来的人,就凭许沛言用的那一招,都多少能猜到她与重雾散的关系,却一边装作不知道,一边打着重雾散的感情牌。 “陛下这是什么话?重雾散殿下为六界做出的牺牲,我们都记在心上。” “是啊是啊。”有人陪笑附和着。 “不过为了少干点儿活儿,什么情面都不顾了,倒也能理解哈。”陶歌弦冷笑了几声。 这回轮到乔不急不明白了,“陛下,你们在说什么?我有点儿听不懂了。” “他们在说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沛言就是与我师父共生的灵火了。”柴微失望地同乔不急解释。 “什么时候!”乔不急再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也缓过劲儿来。“也就是说你们明知道她与我嫂子的关系,却装作不知情地为难她?” 罩在面子上的一层膜被撕个粉碎,可也得找个借口~“不急上神呐,这也不能全怨我们。你们难道就没错吗?知道她是灵火上神,为何不早说呢?” 福星大仙听不下去了,呵斥道:“快快闭嘴吧!说这话是连脸都不想要了吗?难道你们非要看在重雾散殿下的面子才肯管理人间,别人的话就可以全然不顾了吗?” 二十八星宿的牛宿说:“现在看谁的面子都没用了。柴大人,您看看您旁边的那堆肉糜。那可是严恒鼎上神呐!是被灵火上神活活撕了的。您要是不想想办法放我们出去,我们没准都会变成那样的。” 柴微进来的时候便看见那团东西了,强忍着没看第二眼:“那您是愿意着手管理人间了吗?” “......” “您不愿意我也没办法跟她商议啊。” “可她好歹也是位神,若是对同僚下此狠手......她以后如何在天庭自处?柴大人您放了我们,也是为了灵火上神将来好啊!”看着面前的柴微面无表情,毫无触动,斗宿转头看了眼天帝:“陛下!您倒是说句话啊!” “你们作何打算朕是管不了了,毕竟以前,你们也是各有各的主意。”陶歌弦双眼一闭,不再理会。 “我再说一遍!我在这儿是待不下去了,别把我算作天庭的人,我同意管理人间,放我出去!”如果可以,乔不急现在都想脱了仙籍,与这帮人不再相干。 柴微看乔不急的脸色不对劲儿,早就想放了她。可再看看别人,倔强的仙僚不是没有,人数竟占了不少。 正如许沛言所说,早晚都是要放了的人,只等他们松口。 可什么时候松口是一回事儿,众人与日俱增的怨念又是一回事儿。终究是对沛言不利。 “算了,这服软的事儿还是我来做吧。”柴微心一横,对众人说道。 “明晚我会派人将你们放走,我尽力拖住沛言,你们有两个时辰的逃跑时间,想赌一把的赶紧逃。” “赌一把是什么意思?” “若是我拖不住她,你们被重新抓回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我不敢想。” 角宿还算够意思,没有考虑自己的后果,先问柴微道:“柴大人,我们逃走了,那你怎么办?” 柴微顿了一下,她没想到撕破面子后,倒都还能保持客气。 “只望各位若是有被抓回来的,别将我供出来便好。” 斗宿口气不再那么冲,有些抱歉道:“柴大人费心了,若是被抓回,只是在下的命运如此,绝不会拖累大人。” 柴微点点头,随后离开了恒策大牢。 可也有人阴阳怪气道:“陛下和冥帝应该是不用逃了吧?”不在乎面子了,倒是胆子大了不少。 “怎么不用逃?你们不管人间的事儿,当初朕不也默认了吗?她如今被你们气得失去理智,难保不会将气儿撒我身上。”演戏还得演全套,陶歌弦既然挨了一掌被送进来,那与许沛言还得保持面儿上的疏离。 “那冥帝总归是不用逃了吧?” “你说话不用这么夹枪带棒的,都说了她现在失去理智了。你们一个个下来找茬的时候我又没帮她,她看你们都逃走了,回头将气儿撒我身上我冤不冤,本君难道是什么该死的人吗?” 一群人,头一次统一了意见,都要逃走,便没了争执。 夕阳西沉,大牢里又陷入了黑暗,看不清其他仙僚的脸之前,福星大仙听到了重开宴的叹息。 “真特娘的累啊......” 福星大仙气笑了,也是,怎么可能不累。众人各怀鬼胎,装腔作势坚持了那么久,如今都撕破了脸了,却还得保持意见一致,这要散还不敢全散的凝聚力到底是怎么保持这么久的? 总不能是昔日的那点儿战友情吧? 第七十四章 许沛言回冥界告知柴微她的君上无碍后,又去找了严恒瑞,那个从一开始就被关起来的倒霉蛋。 严恒瑞被关押的地方离众神被关之处不远。至于为什么不把严恒瑞和别人关在一起,是因为许沛言觉得这人挑拨离间的手段太厉害,他弟弟和他比起来,反倒显得耿直了。 长时间的关押让他对声音非常敏感,许沛言迈进特制的大牢,关上门的那刻,严恒瑞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喊什么喊!”许沛言带着怒气来的,未曾给他解释任何缘由,上去就是响亮的一巴掌。呼得严恒瑞耳边嗡嗡作响,半天缓不过神,没说出来半句话。 哒哒声走远,许沛言站得离他远了些。“你关在这儿的这几年,你的好弟弟可没少找我麻烦啊。” 严恒瑞不怒反笑:“啊~我说怎么发如此大的脾气,原来只是无能,跑这来拿我当出气儿的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我有时挺无能的。我要是能够权利滔天不管不顾任何事情,你弟弟的最后一丝魂魄,我都不该留哈哈哈哈。”许沛言隐匿在黑暗中,什么表情根本看不清,更无法猜透她现在怎么想的。 困住严恒瑞的锁链骤然哗啦一响:“你把他怎么了!” 第65章 看着严恒瑞紧张无助的神态,许沛言有一种满足感,她就是想看这样的表情,那种慌乱无措,提心吊胆却无计可施的无力样。 严恒瑞只听暗处传来阴恻恻的低笑,充满着轻蔑与嘲讽。 “你笑什么!你到底把恒鼎怎么了?” 笑声消失,却换来轻飘飘的一句:“我把他随手撕了。” 严恒瑞想象不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撕......撕了?什么意思?”在无日之战中,他只见识过那群无思想的怪物撕咬着战斗的同僚。人撕人......怎么弄? “就是从中间撕开,从头开始,嘶啦一下。”虽然严恒瑞看不见她,但许沛言还是稍稍比量了一下撕扯的动作。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严恒瑞再不想明白,也没法不面对,泪水从眦目欲裂的眼里夺眶而出,捆绑他的锁链被他甩得胡乱作响。 胞弟被虐杀的场面甚至浮现在脑海里,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撕扯开来,那种痛是痛彻心扉的。 若是别人说这种话,他只会觉得是疯子。但如今许沛言浑身散发的气场,都明示着她甚至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你对同僚居然也下此狠手,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总得有人管这事儿,我才能遭报应吧?现在不没人管吗?我怕什么?” 一番虽无赖但也是陈述事实的话怼得严恒瑞不知从何处反驳才好。 “我的族人不会原谅你的,你最好提前找好人替你缮后。”族人出面,什么事儿都能解决。他在天界猖狂至今,真是靠着曾经辉煌一时的严家,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没有什么权利,奈何人家人口众多,许沛言法力再高强,也不能灭了全族。 “你是打量着我不敢拿你背后的严家怎么样,是么?” “哼!你能如何?” “当然是都料理一遍,重新建立一个天庭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天帝我看她也当得些许乏味,不如我当当看。” 如此嚣张至极,他严恒瑞被众星捧月的那些年,也不敢这样放肆。 但他现在脚底发凉,因为他觉得若是把许沛言气急了,她能干出来。 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且低头。语气放软询问着:“你留着他最后一丝魂魄,想干什么?” “你这脑子可以,被气成这样还能想起来问重点。”许沛摸摸下巴想着:果然把这家伙与别人分开关押是对的,他足够冷静。 “留着当然是因为我大发善心,让他转世多活几轮。” 神在人间转世那不叫为了多活,那叫渡劫,那叫遭罪。 严恒瑞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发苦,“那你现在来我这儿是为了什么?准备把我也撕了?”眼前的人,没准真的疯了。 “你?你想得倒美。跟我走一趟吧,去看看你转世的弟弟变成了什么,一定有意思。但你别想着偷偷溜走。” 严恒瑞被拽着踉踉跄跄来到人间一个不知名的村庄里,看着那东倒西歪,零零散散的几个毛草屋,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把恒鼎他投到这儿穷酸地方了?” “穷不穷的与他倒是没什么关系,他有口吃的就能活。” 严恒瑞崩不住了,这荒凉地界,找口吃的都难,“谁像你一样从小命贱,吃点儿东西就能活啊!”话音刚落,许沛言就撒了手。严恒瑞大头冲下砸向了地面,脑袋壳得嗡嗡响,耳朵渗了血,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的。 “管好你的嘴,别忘了,你现在除了有一身仙骨,别的与凡人无异。”许沛言紧随着他后面稳当落地,顺便一把把他拎起来。 “你有本事现在就折磨死我,就怕你不敢!”严恒瑞被抓着也不老实,死命乱晃,只想给许沛言添堵。 “你用不着拿话刺激我,你先看过你弟弟再死。”随着许沛言手指的方向,严恒鼎什么也没看见。 “你让我看什么?他变成空气了?” “你再仔细瞧瞧。” 严恒瑞这回虚眯着眼,看见空中正奋力飞着一只什么昆虫。等他再离近了,才确认喊出来:“啊啊啊啊苍蝇——!”他抓着头发,几近抓狂。“许沛言你个疯子——!我他妈宰了你!” “哈哈哈哈哈!”许沛言拍手大笑,就像得到了有趣的玩具。“怎么样严恒瑞,是不是想死的心比刚才还强烈了?” 严恒瑞没空搭理她,他眼瞧着严恒鼎要往茅厕飞,他都不敢想身为苍蝇的严恒鼎下一步要干什么,赶紧去拦。 “哈哈哈哈哈,整个天庭,还有谁为苍蝇拼过命啊?你这算开天辟地头一位了吧?” 许沛言的笑声被远远甩在身后,严恒瑞在严恒鼎飞进茅厕的前一刻,抓住了他。 “嗡~嗡~嗡~”苍蝇翅膀在手心里扑腾,特别强调了它的存在。即使知道那是自己弟弟,严恒瑞也有些作呕。 许沛言阴魂不散一样地伴着笑声过来道:“你应该知道它变成苍蝇之前是什么吧?那你知道它在哪出生吗?” 看着严恒瑞像吃了死苍蝇一般的表情,许沛言解气了不少。 “怎么才能将他恢复过来?”看着手里只管搓脑袋的严恒鼎,严恒瑞只想哭一场。 “我说了,要让他多活几世,自然是靠他慢慢熬过一命又一命才行。” 正说话间,手里的苍蝇突然把脑袋搓了下来,两只苍蝇腿还在将头攒来攒去。两只暗红的眼睛对向着严恒瑞,看着诡异离奇。 “呜呜啊啊啊啊——!”严恒瑞头皮发麻,自己弟弟的头突然掉在自己的手心里,搁谁身上都挺不住。 他在原地转圈跺脚崩溃地哭,手里还不忘稳稳地捧着那只死苍蝇。 撕心裂肺的哭声引来不少村庄里的百姓撩起门帘探头出来看。 “这人谁啊?怎么了这是?” “看着穿得挺好的,不像咱们这儿的人。” 人越聚越多,许沛言被盯得浑身不得劲儿,拽着严恒瑞消失在村外的树林里。 手里的苍蝇在某一瞬间如灰尘一样消失,意味着严恒鼎又重生去了。严恒瑞这才恢复了正常嘴欠的状态。 “你躲什么啊?有本事别躲啊!心里有鬼是吧?感觉自己作孽了是吧?” 许沛言反手给了他重重一巴掌:“你若少说两句,你弟弟没准就能投胎个好人家。你这样喋喋不休,我很难办。” “哼!还有比苍蝇更糟糕的吗?”仅仅半天,他就被刺激了两次,大哭了一场。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物种,能比苍蝇还要让他失态。 “那你看看那张蜘蛛网,上面有没有你觉得熟悉的气息。” 刚织好的网,黏性极大,恰好网上粘了一只飞蛾。那飞蛾知道自己进入了陷阱,死命地扑腾,却引起了蜘蛛的注意。 蜘蛛慢慢靠近猎物,今晚这将是它的美餐。可怜的飞蛾若是被蜘蛛碰到,毒液会先麻痹自己,身体最后被一点点蚕食。 危险逐渐靠近,在以为结果已定,无法改变时。飞蛾的求生欲竟迫使它脱离了蛛网,还带走了一点蛛丝,那蛛丝的另一端,还挂着那倒霉的蜘蛛。 “哇!好神奇。” “那蛾子是你的手下吧?不然哪来的那么大力量?快让它把我弟放下来!” “我为什么要插手去管?你们不是看不得我管闲事儿吗?” 严恒瑞被怼得哑口无言,原来她在这儿等着自己回答。看严恒瑞装聋作哑不回应,于是她施法刮了阵风,将那蜘蛛吹了下来。 那蜘蛛轻飘飘的掉下来,却刚好插进一尖锐的树杈,瞬间葬送了短暂的一生,连顿饱饭都没来得及吃。 严恒瑞看着那贯穿严恒鼎身体的树杈,悲嚎一声,再也熬不住晕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篝火噼里啪啦直响,严恒瑞被随手扔得离火堆近了点儿,只等什么时候烤痛了自己醒。 山洞外有窸窸窣窣声,是草刮蹭着女子裙摆的声音。许沛言听得清楚,就像恋人在耳边的窃窃私语,不经意地嘴角上扬。 “你高兴了吗?”来人坐在许沛言身边,自然地将手中的披风给她围上,并连带着整个人一起揽入怀中。 闻着熟悉的昙花味道,许沛言安心地闭起了眼。其实她不冷,精火幻化而成的仙体,人间的这点儿低温还不算什么,只是她的双手还是凉,凉到了心。 柴微的手伸进披风,寻摸到了对方的手,好好地攥住、捂热。 以前柴微的手总是冰凉,但现在居然一天比一天温暖了起来。这股暖意传递过来,许沛言轻柔地将柴微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口回她:“你来我当然高兴。”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作为亲昵的回应,柴微低头,正好能亲到许沛言侧过来的脸。脸蛋儿柔软有弹性,口感很好,非常好亲,叭地一声亲吻声,惹得许沛言嗤嗤笑了。 难得温馨相处的时间,说实话,许沛言不想思虑不开心的事。 她说话声音闷闷的:“我......说不上开心。但也忍不下这口气。”许沛言调整下姿势,干脆直接躺在柴微怀里。 第66章 柴微懂她,可也深知她的善良,注定不会觉得这场报复是爽快的。她自己甚至也是痛苦难熬,“真不公平啊,为什么唯独对我的沛言不公平呢。”看着她长大的,无论是作为她的师父,还是曾经被救过的人,还是许诺相知相守的恋人,她都是放在心尖儿上的,可这场与天庭众神的对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沛言,跟我回去睡吧,别在这儿着了凉。” “我不想回去,我......”许沛言起身来到篝火旁,挑了挑里面的木头,让火更旺些。 “我怕充满仇恨报复的我污了冥界。”当然这句话她没说出口,若是说出来未免显得矫情。 柴微瞅了瞅严恒瑞,这么大的火势愣是没把他烤热,居然还睡得挺香。于是她干脆蹲他旁边,正手反手给他一边一巴掌。 严恒瑞好像在梦里吃了痛,吭叽了一声。 “呐!你看看,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一样有报复心。他欺负你,我就欺负他。咱俩是一路人,所以你不用想太多。”柴微笑得有些狡黠。但许沛言觉得她笑得极美,火光映得她妖冶如致幻的花,若致命那也心甘情愿。 “我们先回家吧沛言,把他放这儿,生死由他。严恒鼎的转世足够折磨他了。”柴微站起身嫌弃地拍拍手,她是真的心疼沛言几日都没睡过好觉,但她还要找机会让许沛言放松警惕好放了恒策大狱那群人,不禁又泛起了愧疚。 有人特意来接自己回家,那些年她四处飘荡,来之不易的归宿感让她如何能拒绝。 看严恒瑞还在昏迷,她也懒得管。如今的他没有法力,跟凡人差不多。 “那我们走吧。”许沛言头一次无事一身轻般地将手伸出去,却没人来接。 柴微还在想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拖住许沛言,有些愣神。 “微儿?”手在半空中顿住,但仍不甘心地等着。 “啊!诶!”柴微听到轻唤,忙作出回应,伸手将对方紧紧拉好。 “你有心事?”柴微的神情不自然,身为她的枕边人,许沛言自然能够察觉出来。 “没,没什么事儿。”即使故作淡定,也躲不过许沛言的眼睛。 “不是没事,是不想让我知道罢了。你和我生份了呢~”一句娇嗔,许沛言的话是半开玩笑,听进柴微的耳朵里就换了个意思。 柴微打了个冷颤,“若真的因为私自放了人而生嫌隙,那该怎么办?” 拉过许沛言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眼眸深情略带讨好意味解释起来道:“我们怎会生份,我说过我会事事以你为重。” “可是,你很慌?”许沛言凑近了,几乎同柴微脸贴着脸,直瞧得她浑身不得劲儿。 “若真的有事,定要告诉我,好么?”看柴微心虚地别过脸去,许沛言捏捏她的手,也不想过多为难她。 “嗯,好。” 回冥界的路上,两人无话。柴微在前面拉着许沛言的手走着,没看到身后阴郁下去的目光带着怀疑。 “怎么可能没事,而且这事儿还不会小。”许沛言没有点破,她倒是饶有兴趣地想看看,柴微要做什么,以及用什么方式来作掩护。 本以为今晚柴微还会留宿在呈书殿批奏折,她却意外地拉着许沛言直接回了令魂殿。 门打开的一瞬间,风从窗户呼呼往室内灌,把困在房间里的香气送到了许沛言身边。 “嗯,好香,是碰碰香的味道。” “鼻子挺灵的嘛。”柴微将角落里一盆叶子毛嘟嘟的绿植搬过来,重新放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此花在搬动的过程中被碰到,香味更加浓郁,还略带了些薄荷的清香。 “搬它干什么?” “你好几日没睡过好觉了,我特意同大嫂求的,这花里面下了些助眠的药粉,得离你近些才管用。” “因为我,你也没休息好吧?” “那正好,今晚一起睡个好觉吧。” 刚直起身子,柴微便觉得胸口一阵燥热,脸上发烫,腿有些支持不住身体的力量。 “药效居然这么快!”其实碰碰香里的药粉并非助眠,而是有催情的作用。柴微离花太近,先上了药劲儿。 “不好,这就不是我能掌控得住的了。”柴微瘫软的倒下去,被许沛言眼疾手快,好好地接进了怀里。 滚烫颤抖的身体抱在怀里,躲闪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神。许沛言不是孩童,这种反应她一看就懂。 “今晚微儿这么有情趣了?”送到怀里的美人,哪里还需要矜持。送到床上,宽衣解带才是正理。 “这......这不也是助眠的一种方式吗?”柴微想放走众神的办法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拖着许沛言同自己缠绵一晚,给那群人留出逃跑的时间。 但目前的情况来看,许沛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自己已经掌握不了任何局势了。 “要是自己先睡过去,沛言还清醒得很,那该怎么办?” 由不得过多思考,身体已陷进软床,纱帐挡住月光,掩盖了羞涩。温柔如蜻蜓点水般的吻有一下没一下地落下来,彻底吻乱了柴微的神智。 “今晚能不能时间长一点?”柴微双手搂着对方脖颈,热情回吻,暧昧邀请。 “定是直到你满意为止的。”许沛言脱下唯剩的鞋袜,缎被上的鱼戏莲花纹样便跃然于被子里面。 碰碰香的味道愈发浓烈,药劲儿这会儿也在许沛言身上起了作用。火热的气息包裹着身下的人,烫得人快化了。 “微儿,你好香。”动情的撩拨不绝于耳,柴微根本承受不住。 “难道不是那花的香味儿吗?” “不,是你身上的昙花香。那药不至于让我如此沉醉。” “净会说好听的。”柴微的额头早已出了细密的汗,不时说话带颤。不知是药的用作,还是许沛言的手法太过了得。如此下去,就算药效能持续两个时辰,自己恐怕也先败下阵来。 白天的时候,大嫂被柴微讨药还愣了一下,不解地问:“据我所知,言妹还没有满足不了你的时候,何需用药呢?” 柴微脸一红,只得解释为偶尔也需要感受一些与众不同。 而现在看来,这催情的药对沛言来说只能称上是点缀。而于自己,怕是会被捻作成泥吧。 月亮躲在云后,怕是没眼看。 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床嘎吱嘎吱直晃,连带着床帐泛起了剧烈的波纹。 柴微紧抓着床沿的手更显骨节分明,细碎的隐忍声不时地溢出一点点,耳边是许沛言呢喃轻唤她的名,甜腻中带着蛊惑。 柴微的腰觉得酸,可再酸,她也不敢喊停,时间太短,那帮人不够逃的。 两个时辰还没过去,柴微已经像水捞过的一样,白里透红。那是许沛言沉浸耕耘得到的水灵灵的果实。 “微儿?”许沛言看柴微已经瘫软得不行,刚准备停下来,就被柴微拉住了手。 “不,我还要。”看许沛言的动作是要停下来,柴微捧着她的脸就要往自己的唇边递。 这个吻很长,等许沛言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柴微已经昏睡过去了。 “怎么会这么好看?”清水温柔擦洗过,看着沉睡过去的柴微,许沛言看着是真欢喜。可她再不尽兴,也不舍得继续了。 但如此反常的举动不得不让许沛言想起在无人探的时候,那次柴微的抵死缠绵,可是瞒了自己一件大事。 “这回你又瞒了我什么?是有意用这种办法拖着我吗?”许沛言轻点柴微的鼻尖,有些无奈地笑了。“不过我倒是挺满意的。” 许沛言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浑身的燥热消散了不少,看床边椅子上的碰碰香,不禁点点头夸赞:“真是味良药,以后有机会再向大嫂要些好了。” 穿戴整齐,关好窗户,她要趁夜出发去恒策。 许沛言回身看着柴微自言自语道:“微儿,你猜我这回能否像上次一样猜中?”说罢,便推门而出。 路上正巧遇到从别处归来的吕杉,许沛言盈盈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而吕杉愣在原地,微张着嘴,不知该怎么搭话,她心里慌得不行,却只能看着许沛言的背影越来越远。 夜晚的天空没有亮,但身正的人即使夜行也不会害怕。而趁黑偷摸跑的众神才是真的乱作一团。 第七十六章 吕杉在令魂殿外背着手低着头转悠了快一上午,一旁的守卫都看不下去了。 “吕大人,您要是有急事,实在不行我替您叫一下老大也行啊。” 吕杉赶紧摆摆手道:“可别了,多冒昧啊。” “可是以前若是有事,都可以直接通报啊。”较为年轻的守卫不懂昨晚那股闷热是怎么产生的,行事愣头愣脑。 但吕杉一瞧许沛言出门时神采奕奕的样儿,就猜到昨晚这俩人应该是没少折腾。 “你个小屁孩懂啥,我就在这儿等就好。”她临去恒策放人之前,柴微就嘱咐要快,说自己会想办法拖着许沛言,估计也就是缠绵一晚,结果还没缠住。这会儿明显是累得困倦,谁能好意思进去把人家叫醒? 第67章 可说归说,知道许沛言往恒策的方向去,她还是慌得很,要是知道那一堆神仙一晚上就全跑了,许沛言还不得气疯?回头和柴微的感情还能保得住吗? “啧,要不我还是进去吧,这不也是为她好么?” 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柴微还穿着里衣,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慵懒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吕杉一看门开了,心里可算有了着落,比柴微还着急道:“老大,你可别这么悠哉了。那灵活上神小祖宗可往恒策走了,你下一步计划到底是什么呀?” 在柴微去接许沛言之前,就派吕杉提前去放人,并说自己每一步计划都想好了。 如今许沛言早早去了恒策,也不知道老大计划好了这一步没有。 柴微起来时,摸着一旁早已没什么温度的床,就知道许沛言早早就走了。折腾一晚后,没有习惯性地再温存会儿,柴微能猜出,许沛言应该也是料到了什么。 柴微摇摇头实话实说:“没有下一步,沛言要是怨我,我也无话可说。” “老大你......好歹再想一想啊。”吕杉干跺着脚,也算是为两人的感情操碎了心,越来越像个老妈子。 “我临走时可将老大你的意思传达给那帮人了,但是有几个不靠谱的,我怕坏了事。你可得多筹谋筹谋啊!” 吕杉进入恒策大牢的时候,似乎没人觉得意外,柴微在六界的声名很好,答应的事就会做到,那眼前的吕杉定是派来放人的。 吕杉站定,环顾了一周,发现没几个还能保持以往的精神劲儿,蔫了的发昏,倦了的发晕。被折磨得也差不多了。 她清清嗓,嘱咐起来:“柴大人让我给各位带句话:‘请答应管理人间的仙僚定要践行诺言,如若不然,柴微自会登门拜访。’这是原话,还请各位往心里去,我们老大的脾气,你们也清楚。" 给二十八星宿解绑的时候,吕杉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未答应的各位也请多考虑考虑,毕竟早晚都是要应下来的。别让人亲自去催,好歹彼此都留个面子。” 众神纷纷点头,连句客套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呼啦地全跑了出去。还是陶歌弦和重开宴带头儿跑的,这两人装像的这些时日,也是憋闷得很了。 听到吕杉提到自己的脾气,柴微轻敲了下吕杉的额头道:“你倒是说说,我的脾气怎么啦?” 吕杉打着哈哈说:“自然是有威慑力的,我这不怕他们被放出去后,心长草了就把要事忘了吗?” 柴微道:“唉——,我也是这几年才体会到天帝的辛苦,你看看这些人心里打得小算盘,就算准了这么多人,犯再大的错都不可能一棒子打死,就那么拖着,拖得人心累。 “老大,若还有不愿意管的,还能再抓回来吗?” “面子也给了,机会也给了,若还不应,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我冒着和沛言感情不合的风险放了他们,若还想在天庭混的,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所以......老大你想好怎么和灵火上神解释了吗?”吕杉一想到这事儿都替柴微上火。 “她想问什么,我老实回答就是了。” 看着柴微干脆心一横摆烂的样儿,吕杉直想挠头,自己的感情怎么还不上心呢:“老大,不是我挑事儿哈,那要是连问都不问,直接生气了,你到时候可怎么哄啊?再说那也不是什么好哄的事儿啊,冥帝不在,能替你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柴微眼眸低垂,头一次在下属面前露出不自信的神色,她不自信自己在许沛言心里的位置是否也如自己待许沛言一样,捧在心尖上,双手捂着,紧怕摔伤了。 手不自觉地握紧,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虚紧张道:“我对她,就算不能事事照顾,也算尽心了,若这次她心里有气彻底不理我,那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老大,你们一个个活得别扭全赖你们自己矫情,有话直说不好吗?你就真心实意地说,早晚都要放了这群人,与其把他们关起来徒增怨恨,不如先放了,让他们回去想个明白,冥界有再将他们抓回来的实力。灵火上神听完解释难道还会生你气吗?” 吕杉拉了拉柴微的手语气放缓,有些苦口婆心地说:“以前重雾散殿下在的时候,也和我们说过,两口子在一起,还是要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只凭对方去领会哪里有好?啊。” 平时吕杉也许会莽撞,但有事是真的为柴微着想,这么多年,与吕杉不似上下级,反倒是可以推心置腹,嬉笑打闹的好姐妹。 柴微回拉着她的手道:“你说的,我明白。但沛言她......她宁可让所有人对她怨恨,她都不会让还没答应接管人间的神走的。在她那里,这个心思,我本该明白她的。” 吕杉明白了柴微的顾虑,于是斩钉截铁地说:“老大,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如果灵火上神真的因此与你有嫌隙,我不管冥帝向着谁,我吕杉拼死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有人能做到抛除一切原因,坚定地向着自己,柴微听着当然欣慰。 两人正说兴头上,才意识到她们一直站在门口,一旁的侍卫还直勾勾地瞧着两人。 发现两人看见自己,连忙收回了目光。 “你看什么!你也要站老大这边!听到没?”吕杉掐着腰,义正言辞般地说。 侍卫直点头,连话都不敢搭,心脏直颤,“要造反啦,别拉上我啊——” 许沛言连夜到了恒策大牢,发现牢门大敞,里面还哪里有什么神,静得人直发慌。满地的倒都是各类没见过的法器,精雕玉琢,琳琅满目的。 众神没了法力,有的法器重达百斤,逃跑是带不走了。 许沛言一边把玩着球状样法器,一边思忖着:“主意定是二姐和重开宴先提的,背锅的活儿才是微儿干的吧。昨晚能代表微儿放人的......"想到这里,回想起吕杉看自己时错愕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 “冥界混得真够惨的,这么多年,只有这么几个人撑排面,五个手指都能数出来谁都干了什么。” 估摸了一下时辰,许沛言略微坐在椅子上小憩:“就再给你们点儿时间好了,可别白瞎了我家柴微的心思哈~” 众神逃出大牢后慌不择路,等回过神时发现面前有七个岔路,周围全是黑压压的一片树林,黑得无边无际。 有人哀叹着不敢向前,小声嘟囔着:“这都什么破地儿啊?” 脑子还有点儿逻辑的说:“不然我们偷偷回去再重新走?” 正讨论该往前还是往后的时候,林子中忽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随后是翅膀扑棱打掉树叶的声音,吓得部分人原地抱头发抖。 过了好一阵才发觉是鸟叫。 角宿看不得众神畏首畏尾的样子,喊道:“不是,你们怕啥啊?鬼吗?那鬼祖宗就在这儿呢你们怕什么啊?” 随着角宿手指的方向,众神望向冥帝,随后都是既释然又尴尬的笑。 第七十七章 夜色如浸染毛笔的墨,不断吞噬着黑暗中的众人,等尬笑都笑够了,就变成了死寂。 风呼啸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像在头部环绕一圈,又不甘地走了,让人汗毛直立。 不知谁扯了句闲话:“怎么不把风神抓了,这风让她吹的,要吓死谁吗?” “啧,行了行了,别说风凉话了。全被抓了对咱们有何好处?”他旁边的人劝阻他不要再说了,但夜太黑,看不清是谁如此理智。 “大家先不要起争执,现在应该决定我们是选择向前走,还是折返回去。若是向前走,选哪条路?”走在最前面的人发问,她被后续跟上来的人挤到了岔路边,一旁的树枝差点儿勾坏她的衣服。 队尾的人大声回应着:“可别往回返了,万一和许沛言碰见了,是该尴尬还是害怕啊?”那人一直走在最后面,不断地回头张望,生怕从背后的暗处蹿出个许沛言。 要是整个队伍转头往回返,一大堆人,目标定然是非常大又冒险的。 “那往前走吧!往回返没什么结果的!” “我同意!” “对,往前走吧!” “那七个岔路呢,选哪条啊?”刚刚让大家安静的女神又扔出了选择。 “那不如咱们分为七组吧,各选一条?”处于队伍中间的提出建议,他周围都是人围着他,还算冷静。 “那我们二十八星宿的必在一起。” “那我跟福星大仙!”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不觉中大家已经开始组队了。 “嗤~七个岔路口,你们不觉得很古怪吗?假如这是许沛言故意设置的陷阱,就是要把我们分散呢?” 本来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氛围一下子被浇了冷水,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嘴,瞬间打消了所有人的积极性。 “妈的,老子当年摸着黑和怪物大战了不知道多少回合,都没这么磨磨唧唧过!选条路都这么费劲儿!” 第68章 说话的是刑天古神的后裔,到了他这一代,使得一手好斧子,那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刚刚他被解绑后去拿自己心心念念的斧子才发觉,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拿不动了。那种无力感让他不踏实,现在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儿。 “话说您不是看不见吗?” “滚!老子还感觉不到吗?” “难得这也是一种修行,以前各位上神法力傍身,已经很久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吧?”说话的是团圆神,现在这会儿谁都一样等同于凡人,她有点儿幸灾乐祸,各路上神总算该体谅一下他们底下的人了吧。 “阁下说话也太......反正我是不爱听。” “那还是一起吧,走中间这条路如何?”前方传来清亮的女声,再不做选择,那女神也被挤另一条路上了。 “那就中间吧,要死一起死了算了!”凤娃子紧跟在陶歌弦身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被陶歌弦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能不能别说丧气话!” “陛下,我们走中间的吗?”看着陶歌弦好不容易又开口了,众神赶忙问决定。 “那就走中间呗。” “好好好!走中间!” “死了可不能往我身上赖啊!” 众神刚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寿星大仙一脚没收回来差点儿摔出去。“我说陛下啊,您说话也没比凤娃子好多少啊。” “行了,都别嘴贫了,快走!”重开宴脸色很不好,都快耷拉到地上了,眉头锁死,眼睛死死盯着林子深处。 众神看着重开宴表情凝重,语气严肃,都不敢再说话。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林子里,心里都明白了点儿什么。 “快走!快走!”互相低声催促着,大批人总算走上了中间的道路。 “冥帝殿下,你刚刚看到什么了?”重开宴一旁的仙僚好奇忍不住小声询问。 “应该不是许沛言吧?不然殿下不能那么害怕。”另一边的人补充着。 被别人说害怕多少有些没面子,重开宴赶紧找补:“谁说我害怕了?我是紧张各位的安全。” 不过他也确实惊恐到没控制好表情。刚刚在岔路口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暗处好似有好几双眼睛飘忽不定地盯着这边。 “那到底是什么?” “刚刚你们看到林子里面有蓝光没?” 听到冥帝的发问,其余人沉默了一下。“殿下,我们确实仔细看了,倒是没看见什么。您看到的蓝光,它......有什么形状吗?” 重开宴摇摇头:“看不到就罢了,我只是凭着感觉认为它是蓝的。” 冥帝的话,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丝毫不敢放松地一个挨着一个往前走。 那个气息很陌生,定然不是许沛言,而且法力也是比他们现在这群“凡人”要高得多,也许还会更高,高到......高到就算他恢复了法力,也未必能打得过。 “只管低头走,别特意往林子中看,没准儿它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可是......那边到底有什么啊?”凤娃子紧追着想问清楚。 “又乱问,跟紧你四叔!” 被陶歌弦拍了下脑袋,凤娃子这才又能老实一会儿。 一行人沿着土路越走越觉得脚下泥泞,还能听见不远处有水声嘶力竭的呼啸。潮湿的水雾扑面而来,众仙的脸上汗水混着雾水,难受得紧。 “大家走的时候慢点儿,脚下滑!” 花仙拍了拍头上花冠的水雾问道:“前面是瀑布吗,声音这么大!” “恒策这里不该有瀑布的。”重开宴自从看到林子里那怪东西之后,瞧什么都是多疑的。 待众人离近了,借着晨曦这才看清全貌。他们已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脚下便是百米断崖。 “都别往前挤了,没路了!” 有人差点儿被推下去,脚下的石子落入崖下涛涛江水中,没有任何影响。向西而去的洪涛里,水柱与水柱碰撞,激起大朵的浪花,飞溅起的水珠又重新落入水中,瞬间里,如此的情形重复几十次。 “咱们要是掉进去,还不得被搅碎了?”凤娃子刚刚自己走到了前面,差些被推下去,这会儿心有余悸。 众人往东望去,透过不停飞溅的水雾中看到,如天柱般粗的瀑布竟从云层中落下,重重地砸进崖与崖之间。 “朕的天河漏了?”陶歌弦望着那非常突兀的瀑布,疑惑非常,天庭已经如此破败到河道都没人修理的地步了吗?。 还没等思考出原因,就被打断思路:“陛下,快看!” 陶歌弦顺着乔不急手指的方向看向水中,只见白色浪花中翻腾起墨绿色,并不断往他们这里涌聚。 “那是什么?是在蠕动吗?”凤娃子眯起眼睛想努力看明。等他看清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数以千计漂在水面上的一层虫子,正要挣脱水的束缚腾空飞起,令人头皮发麻。 “快——!往后退!”他一边护着陶歌弦,一边向身后的人喊话。 “凤娃子!你看见什么了?咱往回走可更可怕啊!” “啊啊啊——!不好!是螟影虫!"没等凤娃子回答,已经有人喊了起来。 因为有几只虫子已经从崖底飞了上来,马上就要扑到人身上。 “跑——!”陶歌弦一声令下,众人撒腿就跑,尘封的记忆在此刻敲击着每一个人。 “那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是许沛言带来故意防着我们逃跑?” “没必要啊,无日海的东西谁不忌讳?她好歹是与重雾散殿下共生的人。就算要为难我们,也用不着那东西。” “太特娘的晦气了,圣手医仙在这儿就好了。” 众人边跑边控制不住地猜想,本来是在无日之战就被消灭的东西,为何会在这儿出现。 “老娘豁出去跟它们拼了!”最顾及形象的花仙心惊胆战跑了一宿,这会儿花冠上的花瓣散落得不剩几个,体力早就不支了。 “可使不得!使不得!你忘了被咬一口会变成什么样么?”乔不急赶紧拉住花仙,“那黑的,啧啧,你们花族能愿意死后那样?” “......" 见花仙犹豫了,乔不急拉了她一把,拽着她继续跑,艳丽多姿的花仙若是落了个黑乎乎的下场,未免凄惨了些。 振翅的嗡嗡声一路尾随众人,螟影虫特有的味道也一直萦绕在周围。 “谁敢回头看一眼那虫子离我们还有多远了?不能再往回跑了啊,快回到原点了!”可没人回应他,谁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头看一眼,都卯足了劲儿极力奔跑,生怕变成如影子般黑漆漆的尸体。 在天大亮的时候,螟影虫终于散开了,众人瞬间泄了气儿躺了一地,腿肚子发软。 等他们终于有力气看看目前在哪的时候,惊悚得冷汗直冒。 “我就说不能再跑了,你们看!"恒策大狱的高塔,就在他们不远处。而许沛言,就在高塔的正门口,敞开着大门,冷冷地看着他们。 凛冽寒风吹得她衣袍上下飞舞。她的脸阴沉着,就像狂风暴雨来临之前,乌云压境。 只听她薄唇轻启,字字震慑心魂:“各位可让我好找啊。” 第七十八章 “不跟你们跑就好了,我本来就想答应管理人间来着,跟她好好商量,没准儿这会儿早回无人探了。” “不急上仙,你能不能别那么特立独行,咱们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 “你谁啊你!爱当蚂蚱自己当去!”乔不急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发现不熟,便毫不客气怼了回去。 乔不急声音大得盖过了所有人,众人齐齐看向她,带着看瘟神的表情一样,都离她远了点儿。 花仙在她身后轻轻戳了戳道:“上仙还是小声些吧,别把许沛言惹火了。” “我怕她?要不是这帮坑人的东西坑苦了我,我跟她本来无冤无仇的!” 许沛言听到了乔不急的大嗓门,心下懊悔道:“当初没控制好力度,好端端地把人家抓过来干嘛?” “不急上仙说得对!”许沛言忽然笑了,还自己鼓了鼓掌。这掌声带回响,诡异的场面让乔不急也噤了声。 许沛言一边走向人群,一边说:“不急上仙不仅与我无仇,而且于我有恩。但话又说回来,你们既是一块儿的 ,若是待遇不同,怕你们会互生嫉妒。” “生嫉妒那也是今后的事儿啊,我还有以后吗?”凤娃子还是小,这么久没回过家,竟抽搭几下躲在陶歌弦怀里哭鼻子了。 看见凤娃子哭了,许沛言转身离众人远些说道:“想离开这儿,倒也有个办法。” “你等会儿,这个办法的前提是能将我们都放了。”没等许沛言说完,二十八宿的人就提出了条件,他们一族的,谁离了谁都不完整了。 许沛言挑了挑眉,大方地说:“当然可以。” 于是众人皆兴奋起来,不过很快又安静下来,听许沛言说道:“那你们告诉我,是谁放你们出来的?” 第69章 “这......”众人面面相觑,没法回答。 “能否换一个,我们答应过,不能说。”花仙很坦诚地交代。 “你们在为难什么?只要说出来,你们可就都自由了。想想你们恢复法力,回去各自为主,多好。”被关了多日,许沛言的诱惑如蜜糖,丝丝浸骨。 “......” 看着众人不回答,许沛言倒也松了口气,还算是有救的一群人。 “答应过的事,绝没有后悔的道理。我们二十八星宿虽然厌烦事多扰人,但义气二字,万万是不能丢的。”从人群中出来的是二十八星宿的长老之一,胡子已花白,倒有一身傲骨。 “阁下若是心里有气,便请从老夫开始下手吧,别为难年轻人。”那长老扔下拐杖,双眼紧闭,淡然地面对死亡。 “长老!不能这样啊长老!”他的族人想拦着他,但被其他仙僚拦住了。 “别拦着我!要死一起死,长老!” 许是死亡离得近了,想哭的也都不再忍,场面一时哭天喊地乱作一团。 花仙咽了咽口水,她渴得要命,她希望若是有人祭拜她的话,能多给她带些水。 将散落的发丝捋到耳根后,重新扶正了花冠仅剩的金框,无奈地,略微带了些哭腔,卯足了一口气道:“人还没死呢!哭丧吗?” 有人刚想怼她怎么说话呢,花仙就独自走出了队伍,那人讶异地立刻噤了声。 “花仙姐姐!你要做什么?”凤娃子看着那单薄的背影,替她担心,一点儿法力都没有的她,这是要来哪一出?想替长老先死? 凤娃子没有得到回复,只听花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第十五任百花仙子叶争花,愿同灵火上神一战!” 寿星大仙拄着拐杖焦急地敲着地面提醒她:“花仙,你不要命吗?” 只见叶争花将头上花冠拿下来,仅存的金框瞬间化为利剑。 “在下曾经毫无法力之时,倒是学了点儿防身之术,应该还是能为各位挡一挡的,没到最后呢,还是别放弃的好。" “花仙......”乔不急的眼里,竟全是心疼。 叶争花侧身回过头,给众人留了个最灿烂的微笑:"赶紧走吧!别耽误老娘施展拳脚。” 那长老看着叶争花,没想到这时候是一个姑娘挺身而出,一时百感交集:“百花上神你......” 那长老被众人赶紧拉回去,斗宿抱拳感激道:“百花上神的仗义出手,我二十八星宿一定会记在心上。但此次是拼命的事儿,还请同我们一起走!” “哈哈哈哈!你们真以为能跑得过吗?”没等斗宿说完,许沛言就出了手。 看着许沛言飞身冲过来,叶争花对着人群大喊一声:“走啊——!”随即便义无反顾地执剑冲向许沛言施法而出的漫天火海。 只听“叮——”的一声,火与金属的碰撞瞬间激起的火花四溅,火星所落之处燃烧起来,又转瞬连成一片,直接将叶争花吞没,烈火烫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百花上神——!”有人惋惜地呼唤着叶争花,也有人死拽着他人不让其上前:“快走啊!难道让她白牺牲吗!” 热浪逼迫着众人不得不马上离开,这火焰滔天大得就像另一个太阳。 许久之后,焰火渐渐熄灭,花冠化成的利剑被人从焦黑的地上捡起,扑掉灰土,依然闪亮如新。 “百花上神的这顶花冠真是个好法宝啊,没想到没有法力也可催化它成为一把利剑。”许沛言细心擦拭着。 叶争花苦笑着说;“历代花神仙逝后,元神就会化为花冠的养分,与其说是我让它化成剑的,倒不如说是我的请求得到历代前辈的应允。” 许沛言将花冠好好地归还给了百花仙子,“上神拿好。” “多谢。”刚刚的巨大波动震得叶争花脏器生疼,她疼得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哪个碎了,嘴角的鲜血不断溢出,却没吭一声。 “生生挡了我一掌,就别硬挺着了。”真气不断向叶争花体内输送,好歹稳定住了她的内力。 “你站出来是为了那些人?”许沛言干脆坐下来同叶争花唠了起来,她对叶争花这样的人很有兴趣。 叶争花缓和了不少,也有了力气。她思考了良久才说:“不瞒上神,我希望也能有人重视我一点儿。”她说完自己还苦笑了一声:“听起来很矫情吧,我觉得这么做至少会让他们记住我的好吧。” “傻不傻啊,幸亏我收着劲儿了,不然你可就真没了,没了的人还能管得了别人还能不能记住自己的好?” 叶争花望着众仙逃跑的方向,不觉嘴角上扬:“不急上神肯定能记住的。” “你......” “而且啊,我也在赌,赌灵火上神你不会下死手的。” “怎么敢赌的?凭什么?” “因为雾散殿下是六界最敬重的人,也是我最敬佩的人。我相信您与她的性格定是一样的。” 许沛言站起来扑了扑尘土嘟囔道:“她要是还在呀,没准儿比我下手还重呢。”回身将叶争花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慢慢扶着她回了恒策大狱,这可怜的姑娘莫不是对乔不急有特殊的情感? 叶争花,现任百花仙子。原是野菊花仙一族,应该算是最不起眼的花族了,没有人送花会选择送野菊花的,自然无凡人供奉。 可从她的名字里却能看出,她族人的野心有多大,“争花,争做花中之王”。 前几任的百花仙子过得如何她不知道,但各族都争夺这一神职,身为族长之女的她,注定被寄予厚望。 她要求自己与全族要开花就要开的最灿烂。夏日的午后,野菊花要开满人间,铺向漫山遍野。 在无日之战后,悲伤与萧条撕扯着众神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六界仿佛蒙上灰色,海渊之境更是连下了百年的雨,这股萎靡也持续百年之久。 这时候,唯独野菊花肆意盛开,明亮的黄展现了极强的生命力,为六界增添了色彩,这暖色慢慢抚慰了众神哀痛的心。 六界恢复正常运作之后,野菊花仙一族荣登花族王宝座,叶争花也如愿当上了百花仙子。 但这个职位显然并不好担任。战后的各族都受了不小的刺激,生命力不顽强的花族已是人丁凋零,名贵的花族也是躲躲藏藏不见来上报本族消息。 她受任于大厦将倾之际,堪堪撑住了。作为百花之首,谁倒了她都不能倒。 时间一长,就习惯了身先士卒打头阵,花界的所有事宜,她几乎全包了。天界每日也只能见到花界的叶争花一人忙里忙外,所以也直称她为花仙,不怕与别的花神弄混。 说到底,也是不拿她当回事儿。花,枯燥生活里的点缀罢了,没了也不痛不痒。她明白这是一群连自己分内的事儿都不想管的神,战争让他们冷漠得很,可是她这么努力,怎么会甘心没人注意自己。 直到有一天乔不急想哄她表姐开心,想向她讨一束花。 “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请百花仙子赐我一束花。我下界去寻了好久,也没寻得,想必不是合适的季节?” 那时候的花界,开得最好的也就是她们野菊花族了。“阁下若不嫌弃,我这儿只有野菊花了。” 乔不急看着眼前一大簇明亮的金黄色,开得扎扎实实,蓬勃生长的野菊花,不觉心情大好。希望这一束野菊花会驱散海渊之境的阴霾。 “多谢百花仙子,这野菊花开得真好看,多亏有你了。” 听到这一句,本要冷下去的心又热乎了起来,她还是被需要的,她在天庭还是有要守护的人。 “以后别这么傻了,你得先保护好你自己才能有机会让别人在意你,珍视你。” 第七十九章 将叶争花安排妥当,许沛言回到冥界的时候,又刚巧和吕杉遇到。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许沛言问:“吕大人是有话要说么?” 吕杉点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放走人这件事,她如何能劝解许沛言不生气?但看着许沛言表面平静的样子,她心里更加疑惑:“莫非还没发现?” “灵火上神这是刚从哪回来?”吕杉心虚的问,她是硬着头皮没办法,若许沛言已经知道了,那她得留在柴微身边,必要时好歹能帮帮忙。 许沛言没想到吕杉会问这个,问出来难道不担心露馅吗?还是说吕杉其实没参与? 不管参没参与,许沛言也不想为难她,毕竟她只是奉命行事,于是温和回她:“从恒策大狱回来。” “那......一切都还好吧?”问完这个问题,吕杉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这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唉......人都逃走了。”许沛言用着有些惆怅的语气说着。吕杉听完不再敢直视对方。 看着吕杉躲躲闪闪的眼神,心虚地看着地面。这种反应实在有意思,许沛言起了贪玩的心,一直盯着对方,把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我到的时候,门锁扔在地上,人早没影了。” 第70章 “那......那我们要不要追?” “我先回来歇歇再追吧,现在累得很。”于是许沛言径直回了令魂殿。 人跑了却不追,这让吕杉有些摸不着头脑:“啊?不要紧吗?” “放心,他们逃不掉的。”许沛言的表现让吕杉觉得应该是没想到是柴微让放走的。可若许沛言真的问起来,柴微定然实话实说。 “怎么办?我总不能也跟着进令魂殿吧?”于是她隐去气息,悄悄上了令魂殿的房顶,随时待命。 守卫们只看见一抹浅绿“蹭”地一下蹿上了房顶,他们瞥了一眼又马上装作看不见。 唯有新来的巡逻兵求学好问:“兄弟,刚刚那个是?” “咳咳,别问,哥儿几个啥也没瞧见。” “哦,好好。”那巡逻兵心下了然,继续寻别处去了。 吕杉在房顶悄悄扒开一片瓦往下看,这里正对着里间床的位置,还能闻到淡淡的碰碰香的味道。 吕杉在心里默念:“我不是想偷看的,我是好心,我是好心。” 许沛言将披风放好后,发现柴微没去呈书殿,而是将奏折都搬到了屋内,有的散落在地,有的高高摞起。 “嗯?怎么都搬这儿了?”许沛言低身捡起散落的奏折,又体贴的按案件的严重程度分类好,放在一旁。 柴微没来得及抬头看,正奋笔疾书着:“呈书殿有些放不下了,我批的没有君上快。” 柴微还穿着里衣,绸缎的布料勾勒出身段的曲线,衣襟因她忙得忘我,微微敞开却没被注意到,隐隐能看到里面的美好。 许沛言吞了下口水,又闻闻自己身上,确定没有嗅到浓烟的味道,才慢慢凑了过去。 热乎乎的手陡然探进来,柴微感觉就像电流通向四肢,浑身酥麻。 “干嘛~”柴微看着贴过来的脸,一脸献媚的样儿,于是宠溺地和许沛言顶了顶脑门儿。 许沛言轻笑,旋即亲亲柴微的鼻尖,又辗转吻住柴微的双唇,同时也得到热情的回应。 暧昧的黏腻声渐起,两人陶醉于浓情蜜意的吻,完全忽略了屋顶上还有个操着老妈子心的吕杉。 吕杉简直看不下去一眼,干脆仰躺在房顶上只听个响。 从窒息般的亲昵中清醒过来,许沛言准备将柴微的衣襟重新拉好,却又趁着柴微还晕乎乎的,偷袭了一口那里的软弹。 “哈啊~”濡湿的触感惹得柴微一声轻呼,本来就泛红的脸都快要冒热气了。 这样的喘息让许沛言像喝了酒一样痴痴地看着柴微。 “都亲过不止一回了,怎么还不适应?” 柴微像逗猫一样轻挠着许沛言的下颌:“谁让你刚刚跟个猫一样,还是个偷腥的猫。” 许沛言轻笑道:“那我可是只专一的猫,因为只想偷你。” 嬉闹过后,许沛言不再打扰柴微,乖巧地在一旁陪着批奏折。 看着端坐在一旁的许沛言,太阳的余辉描摹着她的周身,恬静美好,不曾有一丝生气的表现。 “沛言,你去过恒策大狱了?”早晚要问的,不如自己先开口。 “嗯。”柴微只得到淡淡的一个回应,就再无其他。 许沛言奋笔疾书没抬头,察觉到一旁没有声音,安静得很。她顿了一下,偏过头看到柴微正低垂着眼眸,想什么出神,就干脆停下笔看着柴微。 “你是想问看到那群人跑了,我为何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柴微摇摇头道:“我是想问,你应该猜到他们是怎么跑的了,为何不生我的气?” 许沛言调皮地笑笑:“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他们重新抓回来,再让你放走。随你开心,我就开心。” “快别闹了,这是可以玩的吗?你就不问为什么吗?” “无需多问,你定然是为我考虑过的。”许沛言转过身子,拉起柴微的双手,坚定且深情。 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很多,是彼此无条件的互相信任,是多年的包容,是谁也拆不散的爱意。 许沛言懂她,柴微比听了多少情话都开心。 “你明白我,就都值得了。” 瓦片被放回原位,房顶上的人心满意足的离开,太阳都回家了,自己再不走就不解风情了。 夜半,许沛言正劳心劳力控制力度轻拢慢捻时,柴微忽然打断了节奏:“对了,你不去追他们那些人了?” 本来不断冲向脑部的血液瞬间慢下来,差点儿让许沛言两眼发花晕过去。 “唉,等我下次抓到他们一定一顿好打。” 而夜幕下逃跑的众仙沿着西北朝向的路一直跑着,越跑却越觉得熟悉,直到乔不急说出那句:“前面是瀑布吗,声音这么大!”大家这才敢确定,这条路与之前的那条路明明是一样的。 “还往前走吗?别又遇见螟影虫了。” “哎——!你们快过来——!”众人正犹豫要不要往前走时,前方却传来呼唤。 “嘶~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重开宴皱皱眉。 陶歌弦刚刚被人群挤散了,离重开宴远了些,这会儿队伍停下才挤了过来:“开宴,凤娃子呢?” “啊?他不是在你身边吗?”重开宴一脸懵,像没见过凤娃子长什么样一样。 “我让他一直跟着你来着!你一直不知道吗?”陶歌弦这回算是真急了,孩子丢了。 “我哪里能看住他!他比乔不急还难管!” “唉!老娘还在这儿呢就当着我面儿说我坏话是不是?刚才喊人过去的不就是他吗?” 陶歌弦一听这话,第一个冲了过去。 “二姐!万一有螟影虫怎么办?”重开宴在后面喊她回来,只被丢下一句:“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 于是重开宴拉着乔不急紧跟上去。 “哎哎?你们两个人去找他还不够吗!我不想跟你死一块儿!”乔不急身体向后仰,不想跟着过去。 “啧,死不了!你以为我爱跟你死一块儿?” 等几人赶到凤娃子身边,发现悬崖下的水流方向变了。 之前明明是向西流的,这回变成了向东流,不远处仍旧是如天柱似的瀑布,也不知是否为同一个。 “到底漏了几个窟窿啊?天河里的那点儿水都要漏光了吧?” “二姐,你现在又不是天帝,就不要操心那些,既然相信了看石,就该相信她能处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这个位置,谁当谁伤脑子。” 待众人都寻了过来,看这异样的水流流向,都开始分不清他们走的还是不是原来那条路。 “大胆猜测一下吧,我们会不会无论走哪条路,都会经过这个悬崖?”乔不急观察了半天,转过头来对大家说,“我建议,往瀑布那边走,看看它的背面是什么?” “那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如果它的背面,水是向西流的,那么就说明,瀑布所在位置为最高点,两边都低,那我们自然是无论选哪条路,都不通。到时候,我们就得硬泳过去了。” “泳过去?”寿星大仙一把子年纪,着实是腿脚经不起折腾了。“你们把我这老头子就放这儿吧,实在不行我跟许沛言回去就是了。” 听到有人放弃,不知人群中的哪位,非常壮志豪情地说“大家伙儿有难同当,我们绝不会将您一个人留这儿的!” 寿星拿着棍子急得直敲地面道:“我呸!我有难,那是我的命!你要是有难,你自己扛着去,别让我跟你一起同当。” 这里面有些人的小心思,寿星可太知道了,他活了不知多久了,什么花花肠子都明白。“我一把老骨头了,于你们是无足轻重的。少我一个耽误不了你们的事。” “寿星可不要不将自己当回事儿,同我们一起走,到时候清算,也方便些。”有两位年轻的仙僚来到寿星身边,皮笑肉不笑地将寿星紧紧架起来。 “你们!唉......我看呐,许沛言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啊!冥帝殿下,他们虚伪,您呢?还要配合多久?” 重开宴冷漠地看看他,回道:“寿星累糊涂了,我自然是与大家同在的。” 看着冥帝的态度,寿星不觉从手凉到了脚。 第八十章 寿星甩开一旁架着他的两人,怒斥道:“我自己会走!拿老头子我当犯人吗?” 他靠近重开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入戏太深,自己可就出不来了。” 重开宴承认,这几日他想重雾散想得紧,“如果没有人类,她不会死。凭什么人类的错要姐姐来承担。”那种许久没有的矛盾心里又出现了。 装作与大家一起逃命的这两日,他觉得心里那点儿阴暗的想法被掩盖着,舒心得很。 “寿星大仙遵从你自己的心便好。”他模棱两可地应付一下,转身走了。 凤娃子目测了一下瀑布的距离,跟大家说“那瀑布看着是近,可要是靠我们现在的腿脚走的话,那可得用一段时间。况且现在最要命的是,螟影虫不一定什么时候出现。” 第71章 “也就是说,我们还要随时盯着水里的状态,准备往林子里跑?” “嗯。”凤娃子点点头,周围一片哀嚎之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娘,我能问个问题吗?”凤娃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又被训。 “那我让你憋着你能憋住吗?” 凤娃子摇摇头。 “那就赶紧说。”陶歌弦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心天河是不是漏了,凌看石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我们现在没有什么法力,就算能游到对岸。那怎么回天庭啊?就算回去也会被抓回来吧,现在天庭真的还有许沛言的对手吗?” 一连串的发问把众人问得鸦雀无声,他们现在只是漫无目的的跑,怎么回去却是个问题。 “也是,到现在都无人接应我们,天庭没准儿是出了乱子了。” “实在不行,去妖界吧。让他们帮帮忙给我们送回去。一直向北走就是了。” “也好,那我们还得游过河再说。” 大家七嘴八舌,眼瞧着就要乱了计划。 凤娃子赶紧往回拽:“慢着慢着,大家慢着!咱先捋捋思路,我们得先去看看瀑布的另一端,确定是不是最高点,确定没有其他路了,然后再想办法游过去。” “好!”有了最基本的思路,大家顿时振奋了不少。 重开宴看着凤娃子掌控全场的伶俐模样,倒是欣慰地笑了。 “四叔,你笑我什么?” “我笑啊,当初你干娘孵化你的时候是在船上,那时候打仗,主战基本都在水里。船行得不稳,有时候剧烈摇晃,当时还是个蛋的你就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当时蛋就裂出了细纹。你干娘吓坏了,怕你孵出来是个傻的。如今,她也该放心了。” 凤娃子:“......” 所谓白天想什么想得多,夜里梦见的几率就大。一群人边走边神经高度紧张地盯着水中,晚上都疲惫得很。 他们躲在林子中小憩,两三个人轮流值守。陶歌弦带队上半夜,重开宴是下半夜。 刚睡下不久,重开宴就梦到了重雾散。 “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想扑过去给对方一个拥抱,可惜被阻止了。 “别叫我姐,我没有你这个弟弟。”重雾散的脸上有了些愠色道:“当初咱俩怎么约定好的?若是灵火能够活过来,咱俩豁出命也要好好护着她。” 重开宴点点头,没吱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天你心里怎么想的,沉浸了吧?你逃得很爽吧?正大光明的有理由拖延着不用管理人间,也不用管理冥界,多好啊?所有担子都甩你灵火姐身上了!” 刚想解释,重雾散又变成了重开宴的样子站在眼前。 “姐姐说得难道不对吗?你还不了解你自己的想法吗?灵火姐是怕你将来和其他仙僚没法相处,才让你跟着一起逃的。但这就能成你心安理得的借口了吗?你旁敲侧击的也得劝劝别人啊。” “开宴!开宴?” 重开宴感觉一阵地动山摇,猛然惊醒。眼前是陶歌弦放大模糊的脸。 “呼——!二姐,下次别这么大劲儿摇我,吓死了。” “我可是好心,你浑身哆嗦着。做了什么梦?一直在说我不是~我不是~”陶歌弦假声假气地学他,将衣服盖在自己身上,侧身对他说:“该你值守了,赶紧过去吧。”随后,是平稳的呼吸声。 重开宴披上衣服到悬崖边,看着涛涛的江水,有一种想跳下去随着水流走的冲动,任凭被带到任何地方。 “我怎么劝别人呢?他们的家人,有不少也死于无日之战啊!”重开宴闭上眼睛,就又回想起重雾散在自己怀里魂飞魄散的样子,眼泪根本包裹不住,刷地流了下来:“姐,我恨呐。” 再睁眼时,看见水面上泛起一层绿油油的光,那是螟影虫最明显的标志。 “跑——!螟影虫来了!”重开宴大喊一声,赶紧往林子里跑。其他人睡得也不安稳,听到喊声,眼睛还未睁开,身体已经跑起来了。 虫子的味道太过于浓郁,久久不散。他们慌不择路,没命地跑,终于在察觉到虫子不再追上来的时候,走散了。 好在重开宴和陶歌弦是在一起的,但不好的是,不远处幽幽飘着蓝光,跟逃跑的第一晚,重开宴看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蓝光一点点飘到二人身边,重开宴马上将陶歌弦紧紧护在身后:“二姐,千万别乱动,这个东西,我们谁也惹不起。可能已经跟我们一路了。” 看着二人谨慎的样子,那蓝光也停了下来,仿佛有意识一样。 “阁下有何贵干?”眼前的蓝光法力极高,压迫感十足,气场压得重开宴不得不尊重些。 那蓝光自是不会说话,上去就是给了重开宴一巴掌,惊得重开宴瞪大了眼,忘了说话。他原离族群后,也就重雾散这么打过自己了。 陶歌弦见状赶忙护住重开宴,一只手还给他揉了揉。转头呵斥那蓝光道:“没听说过打人不打脸么?阁下有事大可直说,何必这么不给面子。” 听陶歌弦这么护着重开宴,那蓝光更想打了,一直想冲着脸去。 于是一个护着脸躲一个护着人拦,一个追着脸打,竟有些像孩童玩的老鹰捉小鸡。 两人一光在这儿黑漆漆的夜里转圈跑,诡异非常。 “你到底想干什么?”重开宴紧张到崩溃,不如一了百了。 那蓝光似在思忖,然后在空中划了半天,二人也不知晓它想表达什么? 最后气得那蓝光又打了重开宴一巴掌,跑远了。 看那蓝光走远了,重开宴气得要疯:“老子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窝囊气吧?” 陶歌弦掐着腰,半躬着身子喘气儿道:“你就偷着乐吧,咱俩没死这儿就算万幸了。不过言妹为何现在还没追过来?有了她,至少咱俩是安全的。” 其实许沛言已经瞧瞧跟在后面,跟了一天了,她很纳闷,这一群人不往前走,为何总往林子里钻? 第八十一章 等所有人终于到了瀑布附近,已经是三天后了。这几天里,众人没少被折腾,虫子不一定什么时候出来,那蓝光也时隐时现,没人完整睡过一个好觉。 寿星大仙捶着膝盖说:“还真不如在牢里呆着呢?” 那二十八星宿的长老听不得他这样说话夹枪带棒的,于是回怼:“早知道您老要是喜欢大牢里,何必让百花上神和那许沛言正面交锋,您直接上不就好了。” 寿星大仙白了一眼他,没再搭腔。 陶歌弦捂着耳朵近距离看了看这瀑布,的确是从天上漏下来的。它砸进这悬崖,水流便分为两股,朝着东西两个方向流去,延绵数千里。 “看来我们只能游过去了。”刑天的后裔蹲在一旁歇着,现在的浪花看着都有一种诡异感,没准什么时候就变成蠕动的样子。 他有心放弃,与其把命搭在这里,还不如答应尽职尽责管理好人间。 团圆神已经忍了一路了,碍于福神的面子实在没法直接反对,硬着头皮准备过河,但心里也是非常不情愿的。于是小声地在斗宿旁边碎碎念着:“有些人真是骨子里就坏,自己不爱履行职责就要连累所有人一起遭罪。” “你骂谁呢?”斗宿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还用力的怼了团圆神一下。 团圆神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直接一巴掌招呼回去。“我骂狗呢,你答应什么!” “怎么?大家都不答应管人间,就全都是狗是不是?” “不是狗也没见得干什么人事儿!尤其你们二十八星宿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两个小辈的这么一吵,主神们就不得不站出来护短。 那二十八星宿的长老颤颤巍巍走出来,拉着斗宿往身后拽了拽说:“福神大人好歹管一管你底下的小辈,随便撒泼的习惯可不好。” 福神自然也不会让话落地上,“我福神的人愿意撒泼就撒泼,我乐意惯着。倒是你们二十八星宿的小辈,有个骂就愿意捡,呵哈哈,这习惯老夫可见得少。” 那长老的脸少有的红了一下,气急道:“她刚刚可是指名道姓地说我们不干人事儿了!我们怎么就不干人事儿了?我们可是遵循着天帝的旨意才这么做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陶歌弦就怕他们吵着吵着就牵扯到自己身上,这一路她都尽可能少说话,结果还是躲不过。 她也有气儿,已经憋了一肚子了。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同那长老说:“长老一直都是最积极配合朕的,朕的心里有数。朕下达的每个命令,长老带领二十八星宿就没有不做的时候。朕每每想起都无比欣慰!”说完还带头鼓起了掌。 “陛下过誉了。”长老听陶歌弦一顿虚假的夸赞,擦了把额头就要流下来的汗,“太邪门了,她夸人一般可都没憋好屁啊。”刚担心起来,就听陶歌弦幽幽地说:“这水总得有第一个跳下去尝试的。长老总是那么替朕解心忧,这次也劳烦您老,给小辈的打个样儿!” 第72章 “这......”被天帝捧到一定的高度,若是再不答应,这族人的脸都没地儿搁了。 “陛下,这水里的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要不您看看有什么办法能保障一下我的安全的?” “要不让斗宿搀扶您下去?”想拖延时间,门儿都没有,陶歌弦这天帝的位置不是白混的。 正推拒的时候,一道水碧色的影子便跳了下去,陶歌弦都没看清对方是谁。 “是壁宿!”斗宿与壁宿同属玄武象中,他还算熟悉。 “这孩子......”壁宿是所有族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可没想到,却是最敢担当的那个。 壁宿在涛水中看着只有沙粒那么大小,游像对岸显得那么无力,似乎只是漂过去的。 所有人都紧盯着他,为他捏了把汗,连声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那些虫子。 当壁宿奋力攀上了对面的悬崖,一点点爬上去,并向这边招招手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长老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下任长老,就让给那孩子吧,我看是个能成大气的。”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也就都大胆了起来。没一会儿,接连下去了一半的人数。 “哎!你们别兴奋劲儿上来一下子全下去了,又不是泡温泉!”陶歌弦虽然觉得这群人平时难管,但也不希望真的全葬送在这里,赶紧阻止。 他们赶得时辰不错,大部分人好歹都游过去了。 陶歌弦等在最后,正目送着二十八星宿的长老和拉着长老过去的三个星宿。四个人一起过,速度倒是快了不少,陶歌弦总算松了口气。 四人游到中间的时候,对岸有人惊呼:“不好!水变绿了!” 那是螟影虫从水下游上来反的绿光,眼看着就要将四人包围。 “孩子们,别管我了,你们快游过去!”那长老有时候表现出来的英勇,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不!长老,我们一起过去都来得及的。”被长老推走的三位星宿,又忠心地游了回去。四人这么一拉扯,反倒耽误了最佳逃跑时间。 “你们倒是往前游啊,原地拉扯是都不活了吗?”陶歌弦一着急,也跳了下去。 “二姐——!”对岸的重开宴刚爬上去,一转头就看见陶歌弦跳下去的身影,于是毫不犹豫地又跳进了水。 看昔日的战神跳下去了,有几位年轻气盛的上神也咚咚地跟跳了下去。 “快——!”乔不急忙返回悬崖的中间接应,眼睛通红,焦急地看着水里的一群人与螟影虫赛跑,顿时浑身气血上涌。好像自从无日之战后,众神很久没有这么团结过了。 在那绿光快要缠上来的最后一刻,陶歌弦被众人拉出了水面。 好在螟影虫这次没有飞出来,不然这一群人的小命是什么样,还真就不好说了。 那长老看着众人,呡了呡嘴,道:“各位的恩情,老夫是真还不上了。陛下,以前是我小心眼儿,暗戳戳地给您找了许多麻烦,若是我们能回天庭,我随您处置。” 陶歌弦擦了擦脸上的水,清点了下人数,不经意地回道:“朕也不是什么暴戾的人,没有非要罚谁的嗜好。今后长老的心思同朕是一道的就好。” “是,是。”那长老感恩戴德地郑重承诺:“今后,二十八星宿随时待陛下差遣,绝再无二话。” 陶歌弦故作轻松笑了笑道,“走吧走吧,朕可不计较那么多。”但转过身去,又是一脸的惊魂未定:“老娘可是豁出命去救你们了,这要是还跟我对着干,可太不是东西了。刚才好险,差点儿我也搭进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那如柱的瀑布包括整个悬崖和崖与崖之间的水,都如烟一样,随着一阵风消失了。 众神的表现,许沛言都看在眼里,但她看不懂,为什么明明平坦的大路却让他们走的这么曲折。 他们先是莫名其妙地原地踏步,然后偶尔会跑进林子里像躲着什么,等很长时间之后,再出来原地踏步。如此反复走了三天。 “不会是吃到什么毒蘑菇了吧?” 最让她诧异的是,这群人最后忽然三三两两地匍匐前进,尤其是重开宴和另几位,爬过去也就算了,又爬了回来接应了最后爬过去的几人。最后众人还一脸的激动兴奋。 “别是被关了这么长时间,又忽然被放出来,都疯了。”许沛言谨慎地跟在众神后面,想探究他们到底怎么了。 夜已深,总算脱离螟影虫追杀的众神全睡着了,连个值守的都没有。有人甚至打起了鼾声,更有说着梦话的。 蓝色的光亮寻着声音渐渐接近他们,看躺了一地的人,毫无警惕性,于是随意停在了一个倒霉蛋的手背上。 只是一瞬间。 “啊啊啊——!”悲惨的哭嚎声陡然响起,吓醒了所有人。 “怎么了?怎么了!” “是螟影虫追过来了吗?” 稳重的还会问问发生了什么,而性子急的拔腿就跑,已经跑出十几米开外了。 只见哭嚎的那位仙僚疯狂的甩着自己的手,一边跳脚一边嘴里喊着:“好烫好烫!疼死我了!” “酒神,你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不知道!就好像火在烧我的手。” 一听到火,重开宴瞬间想起了那晚的蓝光,如火如焰。于是马上提醒众人。“大家原地不要动!保持警惕!那东西跟过来了!” 重开宴的提醒,没人再敢不听。于是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刻观察着周围异动,没人再敢睡觉。只是天大亮了,也没看见那蓝光。 乔不急瘫倒在地说:“我不行了,熬不动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啊?重开宴你个战神都怕吗?” 重开宴对于乔不急的言论颇有不满:“战神又不是二傻子,能躲开的危险难道还要硬上吗?况且那东西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我探不清,还是别招惹了。” 转眼又来到了夜晚,众人刚睡下,那蓝光就幽幽地飘了出来。刚想冲着众神的方向去,便被人冷冷地叫住了。 “唉唉?跟了你一路了,还想干什么去?” 第八十二章 只见医仙彭汀岸一手拿着搜灵,一手拿着个扫帚疙瘩比量着。 那蓝光顿了一下,回头瞅了瞅,颤颤巍巍地又要往前去。 “再敢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这扫帚疙瘩就马上飞你那边去!” 那蓝光看不出来表情,但能感觉到她是嬉皮笑脸的蹭过来。 彭汀岸挥手把她弹一边去:“你撒娇也不行,不老实待在搜灵里,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你要知道沛言为了你差点儿和柴微没有下文了。” 一旁的蓝光歪了下脑袋,表示疑惑,显然她目前还没有人的意识。 “哎......真是跟你说了也白说。”彭汀岸打开搜灵哄着那蓝光道:“雾散乖~快进来。早点儿恢复早点儿去见你媳妇儿啊。” 见那蓝光还是犹犹豫豫地,总像惦记着什么,彭汀岸可等不了了。要知道她的灵魂离开搜灵时间长了,会连带着许沛言的那份魂魄也一起消失。 “我数到三!你麻利点儿进来!” 那蓝光十分抗拒地摇摇头,她害怕大嫂但倔强。 “一!”铿锵有力的数数声刚开嗓,蓝光就嗖地一下主动钻了进去,还顺带啪嗒一声把搜灵的盖子盖好了。 彭汀岸晃了晃搜灵,感受到里面重雾散埋怨的气息,于是满意地笑笑说:“下次再敢偷偷溜走,别怪我心狠晃晕你。你瞧瞧你给那群人吓得,连螟影虫都敢变出来?” 搜灵在手中发出嗡嗡的振动,那蓝光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你扇开宴那几巴掌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惹得你?” “......”搜灵里显然没了动静。 “真是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不懂,还不赶紧乖乖待着,好好养着。乱跑什么!” 彭汀岸转身带着重雾散飞回去的时候,许沛言才从树林后走出来。 以重雾散现在的恢复程度,除了天天照顾她的大嫂,其他人都不认识。 此次她偷偷溜出来帮许沛言折磨众神,完全是出于本能,她在搜灵里能感觉到许沛言的无奈愤恨。 在看到众神莫名其妙地做出奇怪动作时,许沛言便隐约猜到应该是另有高手在施法控制。只不过看到大嫂和重雾散时,她真的又惊又喜。 她与重雾散分别得太久,能再见一眼,欢喜的心情已无法用什么词来表达。她又不敢靠前,许是与近乡情怯是同一种感觉,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敢相认。 “明明,就差一点点。”肺有些疼,许是多年的思念一股脑地全涌上来,却要生生地憋下去,就连吸进来的气,都有些多余。 快到南天门的时候,彭汀岸手里的搜灵开始剧烈震动,震得她手有些发麻。 “快到家了,你可别作妖。我没心思追你玩儿。”那话还没咽下去,搜灵的盖子就已经开了。等彭汀岸反应过来,就只剩个空壳。 第73章 “老娘我发誓,回头肯定给你上个锁!”自叹苦命的妙手医仙折腾半夜,又得转头回去追。 一道蓝色的光划过天际,紧随身后的是一道白色的倩影,一前一后的上演着追逐战。 仅仅几瞬,就从南天门又回到了恒策边境。 许沛言察觉到异样,抬头向空中看了看。只见那蓝色的光不要命的快,直直地向自己俯冲而来。 “灵火——!”声音很小,却是重雾散使出浑身的劲儿喊出来的。 不过还好,许沛言听见了。 “雾散——!”将那道蓝光接住,两人因俯冲下来的力量一起被撞栽进了灌木丛里。 “你回来了!我终于盼回来你了。” 重雾散贴在许沛言的臂弯里,声音很飘渺,又轻又柔道:“你会不会太累啊,我来陪你了。”灵火是她几千年的执念,终于让她盼回来了。 “我......一直都在想你。”许沛言将重雾散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本该是与她相依共存的人。 彭汀岸找到许沛言的时候,发现她坐在草丛里,早已泪流满面,怀里抱着团已经无知觉的蓝光。 重雾散说的那句话,是突破了她的本能,耗尽了所有力气,她是拼了命想见一见灵火的。 “我是真没想到她能认出你,要知道有时候我要是长时间不去看她,她连我都记不住。” 许沛言擦了擦眼泪,将重雾散万般小心放进搜灵里。“大嫂,让你多费心了。” 彭汀岸收起搜灵道:“见外了不是?你们再熬一熬,她要是能乖乖地待在搜灵里不乱跑,也许很快就能见面了。” “唉......你们俩也是真不容易,雾散当年提起你的时候总是哭,后悔没护住你。她以为你真的没了,但又不甘心,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四处多打探。”大嫂轻轻擦掉了许沛言的泪痕,替她感慨。 “你别太累着了言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因素很多,不是靠你一人就能劝服的。你有这心,已经超越他们太多了。” “嗯,我都知道的。”许沛言点点头,眼神里全是落寞。她知道的,她全都知道的。可如果她不去改变现状,又有谁能去呢? 这些年,即使她有朋友有亲人,也像自己同自己斗争一样,在茧里挣不脱, 送走彭汀岸后,本想去追众人,却接到冥界的消息:杨听蕊危。 许沛言忘了是怎么回的冥界,熬了一年,她好不容易护着杨听蕊成了功名,本想忍痛不再插手她以后的人生。可脚刚落地,吕杉就说:严恒瑞以杨听蕊作为筹码,威胁灵火上神您恢复他弟弟的修为,老大已经先去处理了。 这是因为自己才连累的母亲,严恒瑞居然用这种下作手段。许沛言强忍着滔天怒火,差点儿咬碎自己的牙。 不过经过多年的磋磨,她就算急疯了,急得双手颤抖,也会好好地为下一步做打算。她有时回想起来,是不是这许多事磨得她没了人情味儿,心也冷了许多。 她派人去得贵镇抓了一个婴孩过来,随即离开了冥界。 “严恒瑞!你以人类相要挟可是大罪!”远远地,就听见柴微震怒的声音。她与另一人站在不知名的悬崖边,那人将杨听蕊吊在悬崖的树上,手里拿了把锋利闪着寒光的刀,随时都可以隔断绳子。 “我呸!那她许沛言都该犯死罪了,怎么还活得好好的?就允许她灭尚武,我杀她娘就不行了?哈哈哈哈哈!”严恒瑞猖狂刺耳的笑声传过来,许沛言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笑话,你也配跟我比?”来到柴微身边,本以为自己说出的话会是怒斥,没想到语气只是冷冰冰的,像不顾任何人的死活。 倒是严恒瑞,看见许沛言的到来,更加癫狂狠戾:"许沛言!看到你娘痛苦的样子了吗?这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克的哈哈哈哈!" “那你看到这孩子了吗?”许沛言异常平静,高高举起从得贵镇抓过来的婴儿,红色的裹被散开,那孩子腿部的梨形胎记露了出来。孩子吓坏了,啼哭不止。 “他哭了一路了,这可怨不得我。”严恒瑞看见那熟悉的胎记,顿时呼吸一窒,手里的刀被紧紧握死,眼睛充满血丝。许沛言看到他的样子,嘴角扯了一抹冷笑。 严恒瑞的眼角直抽抽,若是有足够的法力,他定然要抽干许沛言的血的:“呵,我以为你逼着所有人去管理人间,该是有多清高,没想到也是个人面兽心的。拿他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威胁我,你是畜牲吧!” “你还把自己当成个人了?你拿凡人来威胁我就不是畜牲了?何况我手里这个。”许沛言顿了一下,看着手上拎着的严恒瑞,此时的他弱小可怜,毫无反击之力。许沛言有些心软,但也只是一瞬,随即补充上:“也是个小畜牲。” “你马上给他放了!不然你娘也别想活了!”匕首的刀刃压上绳子,断与不断只是转念之间。 “你先把我娘放了,你弟还能享受几年人间生活。”许沛言也同时将婴儿举到悬崖边,只要严恒瑞下手,她定然毫不手软。 “哈!人间......真损呐,那是人过的日子吗你让他去过一世又一世!”严恒瑞挥着匕首,嘶哑地咆哮着。 “你知道那不是人过得日子你还阻止别人管理人间?你不损吗?”许沛言这回绷不住了,他这是明知故犯,如今还亲口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管!人类过成什么样儿那是他们的命不好,我是神那是我运气好,有能耐他们也投个好胎!” “那就怨不得我让你弟过苦日子了,只怪你弟命不好,有本事他打得过我,不去投胎。” “许沛言!你说话噎我也没用!你就说吧,还想不想让你娘活了?她这一世可好不容易才长这么大的,你舍得?” 看着严恒瑞贱兮兮的样子,别提有多可恨。许沛言直接将手里的婴儿往上抡了出去,又掐住了。转世的严恒鼎哭得直接变了声。 严恒瑞看着这一幕,差点儿昏了过去。 “你他妈的别再逼老子了!信不信我现在就给她放血!”说着,直接拎起杨听蕊的胳膊,狠狠划了一刀,刺眼的红马上流出来,沿着胳膊向下,渗入衣袖中,将青绿色的布料染红。 许沛言气得直哆嗦,地面产生了强烈的震动。柴微见状马上说道:“我数三二一,你把杨听蕊放开,我们把你弟给你。” “我凭什么信你们?” “爱信不信!我把你弟最后这点儿灵魂撕了你就后悔去吧。” “行!算你豁得出去。”凭严恒瑞的直觉,许沛言现在是非常有可能这么做的。杨听蕊死了还可以再转世,但他弟弟的那点儿灵魂要是没了可就真毁了。 将杨听蕊提了上来,两边都已经准备好放人的架势,眼睛死盯着对方以备不测。 “说好了倒数三个数。”严恒瑞还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 “三。” “二。” “一。” 眨眼间,严恒鼎就被扔到了对面,落在他哥的脚下大声哭嚎。 严恒瑞没有去接他弟,却将杨听蕊扔下悬崖。许沛言以最快的速度去追却只扫到了衣角。只听嘭地一声,崖底便再无生息。 峭壁上有斜生而出的树挡着,也不知许沛言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的。 “严恒瑞你个王八蛋!”柴微很久没骂过人了,她想过严恒瑞不会那么老实地交出人,但至少趁着他接过严恒鼎的间隙分神,把杨听蕊给抢过来。却没曾想他连接都不接。 刚想冲过去揍他,严恒瑞却抓起地上的严恒鼎就给吃了,这让柴微一时停住了脚步,震惊得说不出话。 “看我干什么?很吃惊吗哈哈哈哈!”严恒瑞一笑,嘴里还残留着血,狰狞可怖。 “你是真的畜牲,连你弟都吃。” “本就是打同一娘胎里出来的,这回可算融为一体了。被我吃也比被那贱人折磨一世又一世强!” “哈......”严恒瑞刚要笑,就被一拳怼进了一旁的岩石里,整个岩石随后便碎了。 “咳!哇呕——!”严恒瑞吐出一大口血,还有些血肉块儿,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你跟重雾散一样,都是爱特么管闲事的贱人。要是没有你们,老子......咳!老子风光着呢。” 看着逐步走向自己的许沛言,严恒瑞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把怨气一股脑地都说出来。“辨真那蠢货都能当上公正之神,这天庭早该黄铺子了!” 衣领被许沛言拽着,整个身子被提溜起来。严恒瑞歪着头一脸地不屑道:“你有胆子就赶紧把我也撕了,弑了神你也好不了哪去。拉你当垫背的,可不赔!” “......沛言,他在拿话激你,你别冲动!”柴微在不远处担忧着,若真将这俩兄弟的灵魂撕干净了,谁也没法替她说情了。 “撕你弟的时候,就太过手软,居然只让他疼那么一小下。” “你!”严恒瑞挣扎两下,被按了回去。 第74章 “这回,你可得好好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说罢,严恒鼎便被拽着直冲悬崖之下,脑袋被插进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了。 刚感应到疼痛,身体瞬间被拔出来,下一刻又被插进了地里。 这次,脑壳里的东西好像是流出去了,眼前一片漆黑,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淌。 “擦!不是说让老子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吗!老子眼珠子崩出去了还怎么看!” “急什么!这就让你看个够!”将严恒瑞还连着神经的眼珠子彻底拽下来,施了个咒,两个球体一跳一跳地动了起来。 看着自己被摔得惨不忍睹的身体,严恒瑞一时语塞。 “说话啊!评价一下?”许沛言踹了脚不能动的残躯。又使劲儿压踩在了脑袋上。 “还得是你不做人一绝。” 话音一落,咚地一下,脑袋又被踩深了些。 不知是第几次被插进地里,严恒瑞已经感受不到疼了。他乐了:“你娘死的时候都没我现在这么舒坦呐。” “咔呲——!”毫无征兆,声音好像在骨头上挠痒。肉沫飞溅,散落四处,在这荒芜人间的地方,严恒瑞把自己作没了。 橘黄色的灵魂被许沛言捏碎。从此,公正神一族再无严家兄弟二人。 “沛言......”看着满地狼藉,柴微也是心惊不已。常年守着冥界的各大刑罚,又经历过无日之战的她,也是头一次看见神杀神,杀得还这么残暴的。 “快跟我走,冥界回不得了。”柴微拉起许沛言的手就要走。 “去哪?” “去一个谁也寻不到我们的地方,总会有的!”柴微语气急切,但很坚决。 许沛言轻笑道:“微儿,你就不怕你的君上知道了,伤心吗?” 柴微呡了呡唇,道:“我师父跟我说过,若我有一天遇到心爱之人,不必管冥界,她会祝福我的。”一想到师父,拉着许沛言的手就有些发抖,忍不住想哭。 “她......哎......”那么好的师父,离开冥界,柴微定然是要多不舍有多不舍,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许沛言。 “微儿,我漂泊惯了。”许沛言轻轻吻上柴微,“喜欢你,可算是心定了。你好好地,我就一切都好。” “我俩都会好的,你还要飘哪去?”这种场面下来的吻,哪里还能享受得下,柴微有预感,许沛言要干傻事。 “帮我把我娘的肉身好好安葬了,灵魂先留在冥界。我......不敢看她。” “好,安排好一切,我们马上就走。” “不,冥界需要你镇守。微儿,谢谢你对我的偏爱。”悠悠地,紧握的手空了,柴微刚要说话,眼前的人已经化为一股烟,不知飘向何处了。 大脑停顿了一下,柴微愣在原地,发生了什么,许沛言留下她一个人走了? 还有一场未完成的婚礼,她去干什么了?她谁都不要了么? “连我也不要了?又或者为了不牵累我,想与我撇清关系?” 久久地,她才喊出一句:“沛言!别走——!别让我再寻你那么久......” 第八十三章 “报——!陛下!南天门外发现一女子晕倒,经守门将士察看,正是叛徒柴微。” 柴微与许沛言的关系,六界都已知晓,自然也被划成了与许沛言是一伙儿的。 凌看石唰地站起惊道:“什么!现下人在何处?” “已被关押,并请医仙前来诊治。” 一听有医仙照看着,凌看石放心了不少,比交给任何人都要放心。 来至天牢,正看见彭汀岸给柴微擦拭身体,医仙也并未比凌看石早到多久。 走到彭汀岸身边,恭敬地行了礼:“见过医仙,真是辛苦您跑一趟了。” “看石来啦。我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快坐吧。”彭汀岸一回身,看见凌看石也是满身的疲惫,她完全靠自己主持着天界大局,如今只能算是硬熬着,陶歌弦的不容易,她可体会到了。 “看石,你也得注意多休息,回头我也给你调理调理。” 凌看石感激地笑笑:“多谢医仙了,我还好。” “医仙,柴微她......怎么了?”凌看石从未看过这样的柴微,嘴唇发白,眉头紧蹙,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彭汀岸重新将巾帕打湿,又给柴微擦了下脸。“没事儿,就是喝酒喝多了。言妹她杀了严恒瑞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柴微她定然是着急上火的。” “这是喝了多少啊!灵火上神也是,好歹告诉微儿一下她下步到底作何打算啊?瞧瞧微儿现在这样,难道要一直这么颓废下去吗?” “我只怕她做危险的事,却只想一个人抗着。她从未......从未把我当成她的人。”柴微的嗓音沙哑,睁着眼睛直盯着上方,泪不断地顺着眼角流下来,拳头紧紧握着。 “你醒了?来喝点儿水吧。”凌看石给柴微端了碗水,要扶着她起来,却被她摇头拒绝了。 彭汀岸攥着柴微紧握的手说:“傻丫头,净说气话。沛言紧怕你受牵连才离开的,你有这么个贴心的人该欣慰才是,有些事还是要往好了想。” 柴微听完更心疼,她自己坐了起来,在凌看石和大嫂面前,她不用再装坚强,眼泪嗒嗒地落在被子上,晕开后像绣上了暗纹的花。 “我不在乎被牵连,跟她在一起怎样都好。”许是想起过往那些好的时候,柴微苦涩地笑了。 “两口子,哪有不互相亏欠的,她这样,与我若即若离的,这颗心,她不要,可怎好?” 彭汀岸给她擦了擦泪水,说:“你的这颗心,她可是用命在护着,好好地放在肚子里,千万别总悬着它。要相信沛言,要相信你们的感情。开宴与那群人还在寻求妖界帮助的路上,待有妖出来帮忙的时候,沛言肯定会阻止的,那时我们再伺机而动。” 还没等柴微回答,便有人前来通报,有一兔妖前来有事相问。 “让她进来!”凌看石一听是兔妖,已经料到是谁了,这时妖界来报,应是有了许沛言的消息。 来人脚步虽急,但毫无慌张的神色,她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举止变得稳重。 “妖界姜婉,拜见天帝。” “何事?”来不及叙旧,只能先让姜婉将要事先说了。 “冥帝一行人向妖界寻求帮助时,被许沛言抓走了。” “抓去哪里了?她都说了什么?”柴微跌跌撞撞地下床,拉着姜婉,眼里全是焦急。 姜婉看见柴微居然在这天牢里,吃惊疑惑:“柴大人?你怎么在......”看着其他两人也是同样的表情,连忙补充说:“全部被抓去九千尺落仙谷了。说只有所有人都答应她的条件,才放人,不然就全扔进谷里。” 凌看石扶着柴微回到床上休息,转身又问姜婉:“如今严家两兄弟都没了,还有谁还那么犟?” “回禀陛下,二十八星宿中的,还有几个人不服。” “还有几人?哼,肯定有那老骨头吧?”凌看石看着柴微的样子,上一次憔悴成这样还是重雾散没了的时候,她心疼的很,巴不得敲碎那二十八星宿长老的骨头。 姜婉低头没吱声,算是默认。 “看石,咱这天庭总得表个态,是救还是等他们自己答应管理人间?人家姜婉来也是为了回去给妖界带个信儿。”彭汀岸看姜婉尴尬地站在那不动,好意提醒,这却也让凌看石犯了难。 “我何尝不知啊医仙......按照这帮大神演戏演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就算是为了客套,那也得宣布去救,面子上的戏得做。只可怜了灵火上神了......” 姜婉:“那我......怎么回禀我家大王?” 凌看石看看柴微,柴微无奈轻轻点头,演戏演了这么长时间,没法半途而废,柴微没得选。 凌看石:“姜婉,回复你们大王,想办法全力解救众神,不得让他们受到伤害。你可懂我的意思?” 姜婉接收到凌看石递过来的眼神,她是个机灵的,立刻就懂了,她眸子一亮,开心地退了下去。 “微儿,这回你放心吧。沛言这也算有消息了,我这就派人去打探打探。” 柴微看着离开的凌看石和姜婉,强撑着振作的脊背还是挺不住了,“我知道有君上和陛下在,定然不会让沛言受伤。可谁的心不会累呢?这些年,她哪怕有一件事是为了自己,我也不会这么心疼她。”柴微捂着胸口,肩膀微颤,这几天,一想起许沛言,她就止不住眼泪。 彭汀岸递给她帕子说道:“想哭就放声哭吧,如今她被六界视为叛徒,知道你舍不得她。” 其实许沛言离开柴微之后,并未走远,她回到了烟岭村的许家小院。邻家的人早已变了又变,当年有照顾之恩的大嫂和看病好手的吴老,早就不在了。 藏在地窖里,母亲亲手腌的咸菜早就吃完了。站在冷清的院子里,似乎父母留下的,只有这个草屋而已。它这些年被柴微暗中照顾得很好。 第75章 一想起柴微,许沛言便觉得对不起。可她的心情需要整理,她无法遏制的愤怒在喜爱之人面前展露了出来,极尽失态:“在她的面前杀了同僚,一定吓到她了吧。可......”她一拳砸在了石桌上,明明收着力,仍留下了一个坑,给她心疼坏了,那还是当年父亲买的。 许沛言觉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相信严恒瑞能放了娘亲,虎毒尚不食子,他弟弟同样在自己手中被当成筹码,他这个当哥的居然豁得出去直接不要,甚至直接吃了! 她本该亲自埋葬母亲今世的肉身,但每每想起母亲掉下去的那一刻,心都会紧缩在一起,疼得她直流泪。 她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去抓母亲的衣袖,却仍是徒劳,悬崖高度不算高,没有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只差一点点,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了,她都碰到母亲的袖子了。 母亲在落地的前一瞬似乎想起了前世,用了疑惑又有点儿惊讶的语气唤了她一声:“女儿?” 多久没被母亲这么呼唤过了?听到这一声,双眼即刻通红,泪水夺眶而出。 “娘——!”悲痛又深感无力地喊出那声在心里重复几百遍的称呼。随后下一瞬便是咚的落地声,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没了动静,唯余母亲的身下一点点绽放出了猩红的花。 那满眼的红倾刻间便抽走许沛言身上所有的力气,她直直地摔下来,跌落在母亲身边,跪伏着呜咽,没敢再看第二眼。 哭得再大声都没用了,母亲的上一世,自己对她就全是亏欠。母亲的这一世,精心的呵护也没换来她安稳的一生。 她能不恨吗? 怒冲而上,将罪魁祸首一拳打进了岩石,疯狂地折磨严恒瑞致死,许沛言什么后果都可以不顾,只想让严恒瑞死。 屋子里她一脚都没敢踏进,那是与父母最后分离的地方,她怕那种生离死别的回忆,索性就不进去了。 夜晚,她独自一人坐在茅草屋的屋顶回想这些年的委屈,越想越觉得心凉。 偶尔有还未休息的同乡路过看到这个陌生人,高声询问:“姑娘啊,你是许家的什么人啊?” 许沛言很意外,居然还有人知道这家姓许,对方看着还年轻,那他是如何知道的? 可能是看许沛言有警惕,于是那同乡主动说道:“有位姓柴的姑娘总来打扫,是她说的。你是那姑娘的什么人啊?” “我是她的妻子。” “啊......哦哦。”那同乡从未听闻过这种事儿,不知如何接话,尴尬地点点头快速地拉着同路人走开了。于是便又剩她一个人了。 她躺下来,望着星空璀璨,它们成群结队地,像极了二十八星宿那些人。 “凭什么你们可以结伴而行,而我只能一个人?” “也许,本来我就该一个人的......谁都不用牵挂我,我也不用牵挂任何人。” “是我做错了?”所有的不甘,心力憔悴掺杂在一起,一度引起了自己对自己的质疑。 也许她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却在下半夜被吵闹声吵醒。她坐起来向邻居家看,是那院子里传来的哭喊。看着像是斌国的逃兵,正在从女主人的手里抢粮食,那农妇被拖在地上,不断地哭诉。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大雾弥漫的夜里,她的家彻底分崩离析了。 “噗——!”逃兵突然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来,应该是胃破了。吓得那女主人连连后退,喊都喊不出来,也忘了拿要抢回的粮食。 等她反应过来,面前正有人将粮食递给她,却一身是血,正是邻居许家的。 “你的粮食,拿好。” 那农妇看许沛言离得近了,瞪大了双眼,嘴里断断续续念着:“杀......杀人了!杀人了啊。杀了官府的人了!” 听了这农妇喊,本来紧闭家门乡亲四邻,这会儿似乎又非常热心肠,全都拿着农具出来围住许沛言。 “你给我们惹麻烦了你知道吗?这可是当兵的人!” 许沛言:“他是逃兵,按律本就当斩。” “那也是官府的事儿,你杀了算什么?” “对啊对啊,回头我们要是吃官司了怎么办?”说这话的正是那农妇,这让许沛言难以置信质问她:“刚刚那兵可是差点儿杀了你。你怕吃官司,难道就不怕没命了吗?” 那农妇说:“至少我家当家的和儿子不会被牵连啊!” 许沛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是百姓的懦弱还是执政者的暴政导致他们如此不敢反抗?甚至来谴责她这个恩人。这已经被荼毒的思想,就算凭她现在的力量也无法控制了吧。 “此事不会连累你们的。” “那我们凭什么信你啊?”同乡在她身后质疑,被她忽略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斌国皇帝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好好地上着早朝,就有人凭空出现对自己说:“劳驾让个位置,今后这皇帝你就别当了。” 那皇帝拍案而起,刚想说哪里来的混账如此嚣张,马上又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哪里是好惹的,正是恒策的皇帝——许沛言。她根本就不是凡人。 第八十四章 现任斌国皇帝名叫顾丰收,是个混子出身,全凭着能打不怕死。能爬到这个位置,说来也算个奇迹,能屈能伸倒也能算得上优点。 认出许沛言之后,马上腾出地方嬉皮笑脸地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许沛言径直走向龙椅,在众位大臣诧异的目光下,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道:“把你嬉皮笑脸的劲儿收起来!朕日理万机没什么闲功夫跟你闲聊!”忽视皇帝,直接呵斥底下群臣:“近期你们都与哪个国家打仗了?” “这......”一直面向许沛言躬着身子行礼,没敢抬头的顾丰收回身白了一眼护国大将,那虎背熊腰的汉子接收到信息出列,嗓门大得人耳朵疼:“回禀陛下,近期并无战事,各处士兵们都老老实实地在军营里加紧训练。” 话音刚落,一个奏折就被许沛言扔了下去,“你自己去查去!你亲自去看看!朕刚从烟岭村来,有几个逃兵在那为非作歹,都要当上天皇老子了!” 那将军没敢搭腔,不停地给皇帝使眼色,那表情像在求助。 顾丰收自然明白手下什么意思,转身陪笑道:“神仙大人呐,可否让众爱卿先回去,这事儿我得单独同您讲。”顾丰收说话毕恭毕敬地,许沛言这才正眼瞧瞧眼前的皇帝。 这一看才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你......顾二胖是你什么人?” 顾丰收眼前一亮道:“您认识家父?” 许沛言的思绪一下子被扯回很久以前,那时候父亲战死,邻居顾嫂明明也刚失去自家男人,却给了杨听蕊非常大的支撑,顾嫂的儿子顾二胖,那时同自己玩得很好。 “朕小的时候,曾与你父亲是邻居。”许沛言摆摆手,让大臣们散了朝,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来,她顿觉无力,靠在了龙椅上。 “啊,父亲倒跟我说过一次,他也是听祖母说的,有一位邻居去远方拜师学艺了,不知那位邻居是否是您。”知晓眼前的神仙与自己的父亲也有过交集,一时态度变得更加诚恳。 “想必是了......你父亲如何了?”许沛言指了指屏风后面的椅子,示意他搬过来坐着。本来也想问问顾大娘的状况,但看着眼前年近五十的男人,她没敢问。 那皇帝坐在许沛言侧面,难掩哀伤之色。“神仙大人呐,我父亲他,已经去世很久了......” “啊......”得到确切答案,她沉默了许久,许沛言不知如何搭话。大殿里吹进来一股暖风,她却觉得很凉,凉到了骨头缝里。 虽然那时的她年岁也小,可如今一想,也有亲友已一个个离开自己的孤独凄苦感。 “说说烟岭村的事儿吧,好歹是自己家乡,你全然不顾了吗?” “那里已经没有我可以挂念的人了。”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了一刚开始的嬉皮笑脸,回忆起离开烟岭村的缘由,那双粗糙的手不停地互相揉搓着。 “祖母在当年的战乱中独自拉扯父亲长大有多不容易,想必没人比您更有体会了。” 许沛言点点头,自己好歹在无人探享了几年福,普通的斌国百姓怕是更难熬了。 “当年的那些怪物撤退后不久,地里就产不出粮。有的老人说那是因为怪物把土里的养分都吸走了。于是走的走,散的散。祖母带着父亲换了住处,但当地人不待见他们母子俩,那日子,别提多难了。” 许沛言扣着自己的指甲,紧锁着眉。她与重雾散是共生者,对于当年留下斗兽,最后给人间造成麻烦她心里是有愧的。 “好在后来听说烟岭村的土地恢复得不错了,祖母和父亲这才又搬回来。祖母其实早就累得一身病,看着父亲成婚了,她才松口气,我出生一年后,她就去世了。 “顾大娘对朕......对我的照顾,我都记着,只是被太多的事情耽搁,竟没机会与她见一面。”可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她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第76章 “后来呢?你怎么当上的皇帝?顾二胖当时乐坏了吧?” “父亲他没看到我当皇帝的样子。他死的时候,我还在大牢里......” 许沛言抿了抿嘴,沮丧得紧。两个对她好的人,压根就没跟着后代享过福。 “你犯了什么罪?”许沛言的眉头皱得,快把整个五官拉到一块儿去了。 “我......杀了人了。”皇帝靠在椅背上,陷入回忆,脸上看似平淡,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那段时光对于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人来说,暗无天光。 “当年镇子上出了个大善人,叫冯百禄。”提到这个名字,顾丰收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看见谁家有困难了,就自掏腰包帮扶那家人。消息传得倒也快,没几天的功夫他就成了名人。他当时还搞了个什么善款会,有能力者可捐善款,这些善款由善款会保存,可专用来帮扶家里有困难的。”顾丰收苦笑,那是他一切痛苦的开始。 “冯百禄说会长得由镇上德高望重者担任,自己不会插手。那乡里乡亲的自然就推举他当会长。他还推拒了几天,最后还是当了。” “这些善款的取用由谁来监管?”听到这儿,许沛言隐隐察觉出不对,由冯百禄自己设立,最后由他自己当会长,那钱的流向还会好吗? 顾丰收长长的叹气,似乎要把肚子里所有浊气都吐出来。“若是一开始便想到了这个问题,那就不会出现后边的事儿。可谁知道呢?看着那么一个人畜无害的人,竟也......” 看着顾丰收眼角通红,许沛言这会儿倒能心平气和地帮他倒杯茶,让他缓缓。 “善款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起了不小的作用,不少人家得救了。所以时间一久,整个镇子没有不放心的。” 而顾丰收的表情早已明示了慈善会的设立并没有起到好的作用。所以许沛言直问:“他后来将钱全都独吞了?” “哈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空荡的大殿里,多少凄凉了些。顾丰收的眼角有泪:“若只是将钱独吞了,倒也算了......” “我曾在镇上的一家胭脂铺做短工,老板一家都对我很好,甚至看我家困难,都会多给我点儿工钱。直到他家孩子生了病,卖了所有家产去治病。那怪病让所有大夫都摇头,终于是支撑不住了,这才去求助冯百禄。” “可他是个畜牲!只可惜我知道的太晚,我知道的时候,老板家的孩子已经被病拖死了!” 顾丰收的语气突然加快,青筋暴起:“一开始,老板说只要给他冯百禄干活出力气,就会给钱。我当时还纳闷,那钱又不是他的,凭什么要给他干活儿。但老板他太着急了,说那病拖不得,让他做什么他都认,只要能救孩子......可后来孩子还是没了,老板娘去衙门打官司闹我才知道。他冯百禄还逼着老板娘陪他睡!睡一次才给一点钱,那孩子的病是被硬拖死的啊!” “他简直不如畜牲!”许沛言怒不可遏,将手中的茶碗摔了出去,碎瓷崩到一旁的柱子,留下三寸多深的擦痕。 “他人现在在哪?我这就让他不得好死!” 顾丰收看着眼前暴怒的神仙,心里倒有些许欣慰,至少有人跟他感同身受了。 “您若是早点来,就好了。可您没来之前,这世上可能也没有神吧。” 这句话,若是众神听了会是什么想法,可能冷漠的心也不会有。 “那衙门呢?如何处理的案子?” “衙门?”顾丰收冷哼出声,“衙门无法接手这个案子,说是因为没有证据。说到底,他当时的名气太大,背后有支撑,没人管得了他。老板娘失去孩子再加上被侮辱,就那么被活活气疯了。有一天误食了毒老鼠的药,也死了。” 许沛言失望地看着殿门外,明明是正午,明明那么亮的天,照不到的地方怎么还有那么多? “后来呢?” “他们一家......是没什么后来了。老板状告无门,走投无路,最后那晚请我喝了点儿酒,说了掏心窝子的话,话里话外都是想不开。我怕他出事儿,还守在他屋外一晚上,倒也没守住。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他喝了口茶,就像咽了杯苦酒。 “有人家破人亡,有人踩着别人尸体声名远扬。冯百禄竟什么事儿都没有!您说说,我能不恨吗?对我那么好的一家人......在下无以为报,唯独这条命!” 后来发生了什么,许沛言能猜出个大概。看着眼前本是流里流气的人,此刻对他竟也生出了几分敬意。 “冯百禄是个伪善的人,越是在人前越爱装腔拿调,我在他搞善款的时候求他帮我,他果然当时答应,晚上就让我去他家里做活儿。我看准他落单的时候,一刀捅了上去。”顾丰收还比量了一下,似乎那是他做的最骄傲的一件事。 “他咽气的那一刻您不知道我有多解恨。” 许沛言点点头,眼前的这个人,注定是个悲情英雄。 “可不知真相的太多了,他真是装得一手好菩萨心肠啊,为他申冤的简直要踏破衙门的门槛!我那真是罪大恶极了。被关押的那些日子,父亲找了那些受了同样迫害的人家,挨个去求他们说出真相,但他们都怕了......” 想起顾二胖小时候那憨憨的样子,那样的他去挨家挨户求人,跪在人家门口,顾嫂若是知道,该有多心疼? “我本是被判了砍头的,是父亲把家里能抵押的都抵押了才换回我一条命。额......我算算,我进去的时候十七,出来的时候三十四,差点儿二十年呐。” “回到家后,啧,我还哪有家啊,房子都是别人的了。我爹为了还债早累死了,我娘也哭瞎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村里要饭呢。因为我的事儿,村里人对她也没个好脸,被唾弃得很。” 在凡人面前,许沛言没有掩饰自己的动容,怜悯的表情被顾丰收看了出来。 “哎~您也不用这表情看我,我不需要谁的同情,现在活得不挺好?哈哈!” “找到我娘后没多久,斌国又开始有战乱,这特娘的也没个消停,我干脆加入了起义,一点点往上干!最后起义军直逼皇城,兄弟们把黄袍直接给我披上了,嘿嘿!我顾家就有这命,没准是我那将近二十年的委屈换来的呢。我也没拒绝,就这么当着了。” 顾丰收神采奕奕的样子,反而让许沛言想起了陈种粮。顾丰收的委屈好歹给他机会发泄了。而陈种粮的事情,现在都还是笔烂账。 “不管烟岭村,是你对村里人唾弃你娘的报复吗?” “对!”顾丰收大方地承认了,“我难道还没这个资格吗?不光烟岭村我不管,整个镇子我都不会管,我杀冯百禄他一个恶人,为什么没人替我说话呢?”顾丰收说着说着,眼角又红了,他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梦到自己还在牢里,坚持着自己没错是支撑他熬过这些年的唯一信念。 那么多年,他的青春,他的一腔热血,都快熬没了。 许沛言能说什么呢?所有人的确欠顾丰收一个公道啊,可这迟来的公道,对于现在身居高位的他来说,怎么才算弥补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有宫人传报太后请皇帝共进晚宴。 “神仙大人也请一起吃些吧,母亲要是知道您的话,会很高兴的,也请您多和我们讲讲父亲儿时的事。” 许沛言摇摇头,迟缓地站起身道:“我本不该来打扰的,你们母子俩的独处时光,就更不该叨扰了。”本是想为烟岭村讨个公道的,没曾想最后还欠人家一个。许沛言有一种憋闷,她想做的事,怎么总是越做越乱呢?现在脑子倒像一团浆糊了。 顾丰收没挽留她,只默默跟着她的后面,一直送到了殿门外的台阶下。 看着那快隐没入黑暗的背影,顾丰收才忍不住问道:“神仙大人呐!您可不可以告诉,恶人到底有没有恶报?好人到底有没有好报啊?” 许沛言闻声转身看着对方,这个年近半百的人,问了一个连她都不好回答的问题。 可人活着不就图个念想吗?她沉思后认真回道:“是否有好报恶报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当不了好人,也别作恶,毕竟这世间有那么一些人,在拼命想让世间好,咱就别添乱了吧。” 拼命想让世间好的人,不知是在说她许沛言自己,还是在说为老板报仇的顾丰收。总之,这句话成了这位孤独英雄过好下半辈子的救赎。 顾丰收回过神来,望着许沛言离开的方向,忽然大声地朝着夜色叮嘱着:“神仙大人!入秋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内,没一会儿就散去了。本以为不会有应答,却不曾想有声音悠悠荡荡,却清晰可闻地传过来:“好,我记着了——!”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更了,对不起各位读者们 第八十五章 回到那个冰冷的许家小院时,天就快亮了。有那么几家的公鸡竞相打着鸣,一声接着一声,打破了早秋的寒寂。 第77章 同一排的一家猎户,当家的已经披上了兽衣准备出门了。 刚关上自家大门,一转头,就遇见前天那个杀了逃兵的女子。 那猎户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赶紧走,别连累我们!” “告诉我,那些逃兵平日都在哪里?”许沛言无法直接对这些同乡说你们的皇帝不愿管你们了,也不想让他们就那么受欺负,于是打算自己去处理。 那猎户道:“你要干什么?不会是想杀过去吧?” “不杀了他们,待我走后,他们找你们麻烦,该如何?” 猎户犹豫了,眼前的女子看着还没自己壮实,如何打得过那些受过正规训练的兵,只怕徒增麻烦。但那天的确出手狠戾,杀伐果决,想必还是有本事的,是值得赌一把的。 猎户支支吾吾说:“我只能告诉你,他们在后山建了个山寨,但你要是被抓了,可千万别说与我们村有关。” “自然。”女子说话冷冰冰的,头也不回地去了后山。 猎户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女子,也不知是否还活着,不过逃兵是再也没见过来闹了,想必是赢了吧。 之后的日子里,许家小院过很长一段时间,会有不同的人来修缮一下,猎户有时会好奇地问,这许家的姑娘现在如何了? 对方会礼貌性地回他:“过得不错,劳您记挂。” 而陶歌弦一行人进入妖界的地界之前,恰好遇到了鼠族。在老族长还没卸任之前,鼠族就脱离了妖界的管控,妖界以外遇见,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偶然的相遇,对于他们这群目前毫无法力的神来说,是存在危险的。 看见前方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头鼠耳的兵,陶歌弦走在最前面,打了个手势,让众人赶紧停下来。 鼠族在现任族长的带领下,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不然突然蹿出那么多老鼠,定然让人头皮发麻。 鼠兵将众人团团围住,不时还是能听见吱吱的叫声。一股地下泥土里的潮湿味儿从鼠兵身上散发出来,有些呛嗓子。 凤娃子挡在陶歌弦身前,镇静中略带藐视地问:“不知鼠族这是何意?” “看各位远道而来辛苦,特来迎接。”软声细语,略带妩媚的声音传来,一娉婷袅娜的女子从鼠兵中出现,众鼠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女子来到众人面前,微微屈身,宛若细柳扶风,稍稍意思了一下道:“鼠族族长岑琪琪,拜见陛下。” 有人见她并无恶意,松了口气,但陶歌弦的神经依然紧绷。随即说道:“你已脱离妖界,自然也不归天界管制,不必拜朕。” 岑琪琪笑意吟吟道:“陛下乃六界之主,鼠族虽脱离妖界,但仍愿效忠陛下。不如陛下同众位跟在下回鼠族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定会恭送陛下回天庭。” “你都知道了?”陶歌弦有些意外。寻求妖界的帮忙本就是临时起意,没曾想妖界还未收到消息,却先被鼠族知晓,这就不得不佩服他们搜罗消息的能力。 “当然,我的族人可是遍布各处的,除了妖界防着我族像防贼一样,还没有我们不存在的地方。”说到妖界的时候,岑琪琪脸上闪过一丝恨意。 “前方便是妖界,就不麻烦了!”乔不急从岑琪琪身侧过去,却被鼠兵挡住了去路。 “各位不必如此客气,跟谁走不是走呢?还怕我吃了各位不成?”岑琪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语气尽是挑衅。 “哼!”乔不急冷哼一声道:“鼠族族长不妨有话直说吧,想要什么条件?” “还是不急上神心直口快啊,不过在下的要求倒也确实过分了些,就怕陛下不答应。” 乔不急翻了个白眼道:“知道过分,就别提了。” “那各位也别想从此处过去了!都抓起来!”号令一施,鼠兵瞬间躁动起来,兵器碰撞,发出的刺耳声,比老鼠叫还烦人。 重开宴看这架势,真要拼起来,一群累得快脱相的神真未必能打得过妖。能拖延点儿时间是点儿,于是说:“等等!说吧,你想干什么?” 岑琪琪抬手叫停了鼠兵,有些趾高气昂说道:“希望天帝下圣旨,昭告六界封在下为妖界之王。在下自当安全护送各位回天界。” 酒神捂着还有些发疼的手吐槽说:“你这要求,还真不是一般地过分。” 陶歌弦听完,觉得可笑又可悲,鼠族想增强族人势力无可厚非,只是这手段未免太小家子气。 面对鼠族的无礼威胁,她反而少有地耐心解释起来:“妖王并非是朕封了谁,谁便是。当初陆代恩也是一点点打赢了各妖族族长才走到现如今的位置,你若也有实力打赢,用不着朕封赏,妖界自然推举你。” “这么说......陛下是不打算配合了?” “也无需朕配合什么呀?” 岑琪琪吸了口气,压制住怒火,沉声吩咐道:“全部都给我抓回去,我要她陆代恩主动退位!” 乔不急讨厌老鼠,即使对方已化成人形她也不接受。一个鼠兵毛乎乎的手碰到她的时候,她头皮都麻了。“别抓我!我跟陆代恩又不熟,她又不能因为救我而退位!” “哦~”岑琪琪恍然大悟般的,不过又马上补了一句:“没用的那就直接杀了吧。” “嗯?”在乔不急的讶异中,鼠兵已经和众仙僚撕扯上了。 “别碰我!我不是你轻易能惹的!” “别挣扎了!阶下囚哪里来的高傲?” “我可是福星啊,惹我你是倒了大霉了。” “我不想去老鼠窝!啊啊啊你的爪子别抠我!”抱怨声,斥责声连成一片,像节庆的闹市沸腾起来。 混乱间,有风渐起,乌云如水涡缓缓盘旋于头顶,一股压迫感渐渐袭来。 众人皆抬头看,细听着周围声音,一时忘了争吵,连说话都是很小声。 “二娘,我有点儿怕,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刚开口,就感受到大地剧烈地震动,震得凤娃子腿发软,直抱着陶歌弦大腿不敢动。 那剧烈的震动由远及近,似乎大地在愤怒。 “嘭!嘭!嘭!”这是重物砸向地面的声音,能清晰的辨别出这是脚步声。 “是.....妖王来了?.”有人猜测是妖界的救兵到了,一时转忧为喜,刚想欢呼,那脚步声却似乎停住了。 “没了?没动静了。”鼠兵们感受不到了震动,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又被一声怒吼吓趴下了。 “嗷——!”一声虎啸地动山摇,紧接着又是一声:“嗷——!”像平日里被憋闷坏了的野兽偶然见到了外面的世界,释放出心中闷气,将所有人都吼倒在地。 重开宴没站稳,跌倒的时候吃了一嘴沙子。“陆代恩!你到底哪伙儿的?” 听到冥帝的斥责,一只白底黑纹,高八丈的老虎从不远处的林子后面带着一股疾风蹿了出来,周身的尘土飞扬,迷了所有人的眼睛,偏偏她自己还甩了甩浑身的毛,肆意极了。 “我感受到你们的气息我可是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咳咳咳!我说代恩呐,你就不能变小点儿吗?”陶歌弦没忍住,摸了摸她顺滑的毛,柔软蓬松,比棉花摸起来都舒服。 陆代恩一开口,嗓音雄厚,自带回响,刺得人耳朵疼,“陛下,我可好久都没从妖界出来放松放松啦,我不想变小。” 怕陶歌弦还要求她变成人形,陆代恩稍稍离远了些。手中丝滑的触感消失,看着陆代恩反而朝岑琪琪的方向去了。 陆代恩围着岑琪琪转了一圈,最后在她身前站定俯视着她,多少有些不屑地说:“你确定要坐我的位置?” 岑琪琪能带领鼠族壮大到现在,她并非是无能之辈,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她毫无惧色,不卑不亢地说:“在下自信还是有这个实力的。” 说罢,她吹了一声口哨,从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成群成群的老鼠从各个角落聚集而来,数量之多足够将这些人埋葬。 岑琪琪挑了挑眉,无比骄傲地说:“各位确定真的要同我鼠族打吗?” “岑琪琪,你要是绑架天帝作为要挟,就是要与六界为敌了。你确定你这鼠族有那么大本事?”陆代恩用长指甲支撑着整个身体,尽量减少与地面的接触。她不想踩到老鼠,粘上自己的毛,她嫌膈应。 岑琪琪看陆代恩嫌弃的样子,颇为不满:“哼,就算不与六界为敌,这六界也不曾瞧得起我们吧?什么贼眉鼠眼,鼠目寸光,蛇鼠一窝的,不都是形容我们的吗?” “那人家蛇族不也被说了吗?也没像你这样气性大啊?” 这句话不说还好,说完岑琪琪更生气了,“怎么?没生气就代表可以说了吗?你万妖之王真的将所有族类都一视同仁了吗?” 重开宴来到陆代恩身边小声嘟囔着:“早就告诉你平日里不能厚此薄彼,放低姿态,当个谦逊的王,这回被人挑理了吧?” 第78章 这回轮到陆代恩不乐意了,她气得一跺脚,直接震飞了重开宴和脚边的几只鼠兵。“那些词儿又不是我说的,明明是人类说的!况且鼠族对人类本就不友好,怎么责任就推到我身上了?怎么我也得管理人间了?” 一提到人类,众人又沉默了。也不知再被许沛言抓回去会面临什么。 陶歌弦撸撸她的毛,安抚道:“代恩,先把我们送回天庭吧,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岑琪琪,你若退兵,朕可既往不咎。” “休要跑!”岑琪琪看众人要走,指挥鼠兵刚要控制众人,几十个火团就落了下来,无差别地攻击着所有人。 “谁都别争了,他们得跟我走。”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许沛言从上空缓缓落下,手中还有未抛出的火球在手掌中燃烧着。 岑琪琪看到来人,只见对方飒爽利落,眉眼略带清冷,虽不似当年软糯可爱的样子,心中还是会有悸动。 岑琪琪无视一切,不管不顾地来到许沛言身边,一时欣喜早已忘了现在是什么形势。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下,她脸红心跳地拉起许沛言的手,说话声音都是温柔小心了许多:“沛言,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更加好看了。” 乔不急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用胳膊肘怼了怼重开宴低声问道:“怎么?柴微还有情敌呢?” 第八十六章 被怼得有点儿疼,重开宴挪开了点儿,并说道:“我也纳闷呢,当时闹成那个样子,岑琪琪怎么还敢喜欢灵火姐?” 只见许沛言将手挣脱出来,说话毫无温度,但出于礼貌还是客套道:“多谢夸奖。琪琪小姐也是有所成就了。” 看对方不愿搭理自己,岑琪琪也意识到自己当年做得不对,她诚恳地道歉:“当年是我不懂事,伤害了你和你母亲,我已经知道错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请琪琪小姐让我将他们带回去。”岑琪琪有心道歉,既然当年的事情也无法再继续追责,许沛言也只能翻篇。 岑琪琪看着不远处一窝蜂不敢轻易乱动的人,心下了然。许沛言与天庭势不两立的传闻她早就听说了。如今领鼠族半路拦截,也只是想利用完就还给许沛言。 “这是自然,我会让手下帮你将他们压过去的,只是......只是......”岑琪琪双手的食指互相打着圈,轻轻跺着双脚。少女般的娇俏羞涩无法掩饰,历经生活打磨的许沛言一下子就懂了。 氛围略显尴尬,许沛言不好意思再去正眼瞧她。没等岑琪琪说出接下来的话,闪身直接去抓众神,出其不意引出一声声哀嚎。 “唉?”岑琪琪伸手抓了个空,只见许沛言身手不凡,行踪犹如鬼魅飘忽不定。 那么大只的陆代恩,被溜得团团转倒像只摇头晃脑的舞狮,竟没有拦住。众神只是须臾便被一网打尽了。 陆代恩急得爪子呼扇着想抓许沛言,带起的风卷着地上的石砾扬起,刮得周圈的树东倒西歪晃悠着。 抓不着许沛言,陆代恩只能打起了感情牌。“沛言,给妖界个面子,将他们放了吧。” 说起妖界与许沛言的渊源,那可并不浅。在无人探的那些年,师兄师姐虽然是因为功德才来无人探聚在一起演一场戏,但对许沛言的照顾,那真是掏心掏肺了。 听陆代恩想打感情牌,乔不急双手被绑着,忍不住讨嫌地说一句:“你打感情牌有什么用,我把无人探都借了,不也被绑了吗?” 重开宴听她说话就烦躁,都到这会儿了,乔不急还分不清谁向着谁说话,只顾自己说个痛快。“你到底跟谁一伙儿的?实在不行,你自己单飞吧,六界都管不了你!” 乔不急阴阳怪气道:“诶呀呀~老娘巴不得与你们无关呢!跟你们混一块儿我得什么好了?” “抓了不急上神实属无意,但冥帝说的终究是气话,您还是要同众神是一道的。”许沛言对乔不急是有些歉意的,所以对乔不急始终能保持温和的态度。 乔不急无奈极了,这许沛言还跟自己客气上了。“不用你顾虑我归属于哪,你救过我一命,咱俩算两清无瓜葛了,你放了我得了!” “我不会为难您,您还请配合。”说着,已将众神带至半空中。 “别呀!别呀!”陆代恩跳起正巧拽到陶歌弦的腿说道:“就这么走了显着我妖界多没用处,而且还是在鼠族面前。” “你别用你那长指甲勾我裤脚,都快拔丝了!”听到天帝的呵斥,陆代恩才委屈巴巴地撒开爪子落回地面。 陶歌弦有些很铁不成钢道:“没用处还用得着显着吗?那是因为本身就没用处了!这么多年妖界养尊处优惯了,全然没有长进。你与沛言都没打上二十个回合!” “那就算重雾散殿下还在的时候,我也打不过啊。”陆代恩耷拉着耳朵,扒拉着地面,有些不乐意了。 “还敢顶嘴!鼠族这么多年卧薪尝胆,已经壮大到如此地步了,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听到陶歌弦如此说,岑琪琪倒是很受用,抱臂于前哼哼道:“所以说,陛下不如宣召在下为万妖之王,在下定会让妖界重回当年的风采的。” 陆代恩听到岑琪琪如此挑衅,脸上当然挂不住面子,嗷地怒冲过去,却被鼠兵们躲过去了。 “哈哈哈哈!妖王不如回去再练练吧,你的功力,可远不如前了。倒不如退位的好~” 岑琪琪的言语讥讽,让陆代恩羞愤难当,对方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她难以反驳。这么多年,她安逸惯了。 陆代恩是个直性子,被说功力差,直接一个转身,回妖界重新修炼去了。 “不是,她就这么不管我们了?”寿星大仙左看看,右看看,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 凤娃子将脖子往陶歌弦旁边抻,说道:“二娘,你训得是不是太狠了点儿?好歹是妖王,得给点儿面子。” 陶歌弦觉得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地抽抽:“我哪能想到她转身就跑啊。” 好不容易要找的救兵说走就走了,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只听许沛言幽幽开口:“对于是否管理人间一事,各位的意见还未统一吗?” 见众人不吱声,许沛言只好指名道姓问道:“二十八星宿的长老意下如何?是否改了主意?” 那长老颤颤巍巍说道:“老夫的意思与原来一致,不曾改变。”他害怕主要是因为怕陶歌弦怪罪。之前明明答应了要与天帝的心思保持一致,但陶歌弦未明确说出来,他就想耍滑再拖一拖。毕竟答应的话,二十八星宿的工作量将增几十倍。 陶歌弦果然有些失望,用只有那长老能听得见的声音道:“长老原来还是与朕未交心呐。” 那长老只得装糊涂道:“老夫肯定与陛下是想一块去的啊,陛下不也是不想管人间的心思吗?” “滚!权当朕真心喂狗了!”陶歌弦能如何呢?她总不能承认当初任由众神不管人间是错误的吧,那她这天帝,以后还哪里有威信 “陛下,我!唉......”长老自知理亏,不再敢解释,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许沛言看众神无话了,拽起绳子准备要走,岑琪琪赶紧叫住她恳切道:“沛言!我,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能不能带我走啊?” 乔不急挑挑眉,不禁咧了咧嘴角,有这好戏看,倒也不亏。 “柴微是没听到,若是听到岑琪琪的表白,该是什么表情?” 重开宴也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少见的与乔不急保持态度一致道:“你还真别说,我也很想看看。” 面对女子的爱慕,若想拒绝,定然要态度明确,不能让对方误以为还有希望。许沛言当即表明了自己的心思道: “多谢琪琪小姐厚爱,我心有所属,已承诺与吾妻一生一世。” 岑琪琪听到许沛言有喜欢的人了,顿时心中苦涩,咬咬牙说道:“我可以当小的,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看着岑琪琪已如此卑微地恳求,许沛言不狠心再说重话,“琪琪小姐,你若跟我走,那你的鼠族怎么办?” “鼠族有能力出众者可带鼠族发展壮大的,只需待我稍作安排。” 看着岑琪琪眼中充满期翼,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不可敷衍。于是许沛言将众神绑到一边,来到岑琪琪身边郑重其事地说:“琪琪小姐有壮大部族之志,亦有才干。在下已是六界所认之罪人,怎可误了琪琪小姐大事,还请琪琪小姐或可芳心另许,或可大展鸿鹄之志,切莫在许某一罪人身上浪费精力。” 岑琪琪捂着胸口,有些心疼许沛言,说话都有了哭腔:“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是罪人又如何?陪在爱的人身边,怎会浪费精力。若是痛苦,一切也都是我自愿承受的。” 没想到岑琪琪如此痴情,竟是真的把许沛言放在心上了。 许沛言有些触动,又苦口婆心道:“还望琪琪小姐自爱,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与别人一同分享伴侣的爱,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当小,时间长了,必心生怨怼。琪琪小姐有更好大展身手的地方,不该成为恨意缠身的怨妇。” 第79章 “说到底,你是担心你的那个她不愿意吧?”岑琪琪苦笑,“能告诉我是谁这么幸运吗?竟得你这么放在心上?” “在下只是一麻烦,得琪琪小姐青眼说明我还不是太糟糕。琪琪小姐定会遇到一相爱之人,与之相守。”说罢,赶紧拉着众神逃也似的走了。 “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望着许沛言离去的方向,她心有不甘。她想要的,除了上一次没娶到许沛言以外,还没有不曾得到的。 “来人,给我去查,沛言到底和谁在一起了?” “是!”一只老鼠领命之后,吱吱地窜入草丛里不见了。 陆代恩回到妖界后还是理智地派姜婉去天庭汇报,得知天庭的态度后,便守在九千尺落神谷附近观察动向。 等柴微酒劲儿过了,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天兵也恰好回来了。 “如何了?”凌看石立刻站起身寻问。 “凌大人,众神都被关在许沛言特制的牢里,那大牢悬于落仙谷之上,无法进去探查。” “那你见到她本人了吗?她有提新的要求吗?” 那天兵愣了一下,磕磕绊绊说道:“恕属下无能,未敢见......” 凌看石也是一时着急,竟忘了天兵哪里打得过许沛言。她叹口气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刚坐下沉思接下来的事情,柴微就焦急地奔了过来。 “看石,我听说已经有沛言的消息了?” 凌看石招呼柴微坐下,她现在即使醒酒了,嘴唇也白的紧。血丝布满双眼,哪里像个神。 凌看石忍不住数落她:“下回别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她那神通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丢了不成?你瞧瞧你现在把自己折磨的。” “快别说我了,沛言现在怎么样?”柴微哪里还听得进别的,心早乱了。 “她好着呢,谁能控制得住她?跟姜婉带来的消息差不多,那大牢谁也进不去,打探不出什么。”凌看石扶额无奈,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连演戏都不知该怎么配合。 “反正我已是叛徒,不如我去到沛言身边好了。”柴微说完就要走。 “诶诶?你等等!”凌看石赶紧拉住柴微的手说:“多亏你爱的是灵火上神了,这要真是个魔头,你就是那见色忘义之徒。” “色心一直都有,无机会可用罢了。” 凌看石咪咪着眼睛,不得不重新审视柴微:“你能不能别一脸正经的说出这么下流的话。小别胜新婚,离开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我和陛下,都多久没见了?” “你们俩还有这么一出!”这回轮到柴微惊讶不已,她从未发现陶歌弦和凌看石之间还有不一样的情愫。 “嘘——!你小点儿声,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陛下她从不知道。” 柴微同情地拉过凌看石的手,拍了拍道:“姐妹,可苦了你了。” 第八十七章 凌看石将手抽出来,抱着自己双臂搓了搓:“别跟我来这么肉麻的一套,这事儿赶紧顺利处理完,好让陛下回来,不然我怎么找机会?” 柴微点头如捣蒜道:“一定一定!你就让我去看看沛言吧。” “不行!她如果想见你,根本不会躲这么长时间。杀了严家的人,严家势必要讨说法。你若与她见了面,严家回头再找你麻烦。” 正提到严家,只听殿外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凌大人——!你得为我严家做主啊——!” 那声音让凌看石的灵魂都颤了颤,只得扶额小声嘀咕:“完了,说谁谁来。” 吵闹声逐渐接近,朝殿外看去,只见一窝蜂的人,素色中间夹杂着扎眼艳色。 那身着五颜六色衣衫的女子几乎是扑倒在地哭诉:“凌大人!当初全天庭逼着我们长房让贤的时候,老身可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我知道我那俩儿子不争气!可到底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这点儿念想,她许沛言凭什么就要了我俩儿子的命啊啊啊!” 一旁穿素衣的女子想扶她起来却被一胳膊挥到一边,差点儿摔了个屁墩儿。 “大嫂,您先起来,地上凉。” “滚!我儿子死了!你闺女这回总算能安心当个公正神了是吧?没有威胁了你高兴极了吧?”那彩衣女子哭了一路,双目通红,跪伏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那素衣女子正是现任公正之神辨真的母亲,听到那彩衣女子的怨言,也缓过神来。被身边人扶住后,满脸失望道:“大嫂,你当初公正明理,毅然决断,没有人不佩服的。这些年我心里也一直都是感激的,现在您说这话是反悔了?那瑞儿和鼎儿又不是我派人杀的,您怪我和我女儿什么呢?” “够了!你这惺惺作态这么多年还没装够吗?当初装软弱勾搭老二嫁进严家,之后又装懵懂无知不参与严家政事,将自己倒摘得干净!如今你女儿的位置彻底没人抢了,你还装这楚楚可怜的样儿给谁看啊!” “大嫂你!” 看着自家夫人被辱骂,严家家主站出来将素衣女子护在身后道:“大嫂!所谓做事论迹不论心,不管我夫人心中如何想的,但这些年,她从未做过对严家不利的事情。大嫂你说她装软弱勾搭我,这事儿怨不得她,是我愿意宠她护她娇惯她的。至于瑞儿与鼎儿的死,也并非是我们想看到的。你若心中有气,便一掌打死我,二弟绝没半句不乐意的。” “你以为我不想打你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那彩衣女子说着就要上手,族人连忙拉着她,她自己还不停地想挣脱。 眼瞧着严家两房的人就快在殿中打起来了,吵吵嚷嚷地根本无视凌看石这个临时天帝。外面驻足围观的其他仙僚也越聚越多,这面子跟踩在脚下用力碾有什么区别。 “朕还在这儿呢你们放肆什么!”凌看石一掌抓住龙椅扶手上的龙头,直接将龙椅连根拔起扔飞了出去。 那龙椅直接砸坏了殿门,连带着碎石一起飞出很远,扬起的粉尘漫天飞舞,仿佛隔音的罩子,众人彻底消停了。 “凌大人生气了,快别吵了。” “你们......”凌看石一步一步地从偌大的台阶负手缓缓而下,感慨道:“你们啊,仙家大族,心里从来是想不到别人的。那哥俩为什么被杀,他俩做了什么,就不问问吗?” 那彩衣女子甩开族人上前理直气壮道:“有什么可问的?我那俩儿子自从认错后,一心向着天庭,有哪一样是违背了天规?” “他俩是真心认错吗?心里一直记恨着冥界吧?” “哼!”那彩衣女子冷哼一声,不服气地向凌看石又近了一步,仿佛气势要压过对方。“陛下说话可要讲证据啊,这么多年,他俩有故意伤害冥界的人吗?” “有没有找过麻烦我就不单独举例了,你们也不会承认的。但这次严恒瑞杀了许沛言的生身母亲,她是为母报仇,朕怎么给你做主?” “那她娘好歹灵魂还在吧?可我儿子呢!”那彩衣女子也不管凌看石是什么身份了,上手想要抓凌看石。 凌看石侧身闪过,眼底微不可察的愤怒,“没有那金刚钻何苦揽那瓷器活?他明明打不过许沛言还去招惹!怎么天庭还要像照顾孩子一样去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吗?你惯子如杀子,朕没必要为你的行为去承担责任!” 那彩衣女子听了一大堆,脑子嗡地一下踉跄着险些站不住,“这么说,天庭是不打算为我严家做主了?” 凌看石听她这话的意味不对,皱了皱眉道:“严大夫人的意思是不占理儿的事儿也得要讨说法?” “什么叫不占理!我当年为天庭做出的牺牲难道天庭这回就不能为了我做点儿什么吗?我两个孩子白死了是不是!”那彩衣女子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妇,这些年严氏一族事事顺着她,她默认了这都是理所应当。 “什么叫你为天庭做出的牺牲?以当年的形势,跟你把话挑明了说,是你同意让贤也得让,不同意让贤也得让!各位顾及你的面子才捧着你些,你不能把这事儿当成理所当然!你若想报仇,便凭自己实力去报吧!”凌看石气急,长袖一甩登回台阶,发现椅子被自己扔出去没得坐了。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那彩衣女子指着凌看石还有严氏一族的人悲愤道:“我夫君死了,你们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这天庭看来也没什么天理了!行!我自己去为我儿报仇!”说罢,飞身出了凌霄殿,留下殿内一堆严家人。 “大嫂,你别冲动!”严家家主对凌看石微微点头表示歉意,随后便追了出去,严家人瞬间呼啦一下子都蹿了出去。这凌霄殿热闹的快,冷清的也快。 “那我也去吧。”柴微在严家闹的时候不方便插话,这眼瞧着严家要去找许沛言麻烦,柴微这回真的按耐不住了。 “沛言要是与严家见面了,我也好找机会问问她究竟作何打算。” 凌看石看着柴微眼巴巴地期盼自己的回复,她的心也乱了。她何尝不也想看看陶歌弦,以前总在身边的人还未觉得会离不开,而这一晃好几年了。 第80章 “诶呀!去吧去吧!我也去!躲了这些年,总得正面回应一下,不然我都找不出理由给各个仙族了。” 自从许沛言抓走当初在凌霄殿议事的仙僚后,其背后的仙族族人便总是提议要杀下去将人救出来。凌看石每次的回复都是许沛言的法力深不可测,定是要人多些才是她的对手,但是人多反而会引起人间动乱。 每次提起人间,这些仙族就不太再敢继续往下搭话了,谁知道会不会扯上那个敏感话题。 这回严家不管不顾地先去了,她这个临时天帝至少要在旁边假装撑撑场面,实则是静观其变,保护许沛言。 “若严家能让灵火上神出来见一面,倒也好。”掂量严家走了好一阵了,凌看石和柴微才也跟去了九千尺落仙谷。 在云积成块儿,压得人透不过气的九千尺落仙谷之上,悬着一座巍峨殿宇,犹如浩海一孤岛。殿宇漆黑如铁,每座宫殿之间有飞桥相连。不知源头在哪的湍流从飞桥间倾泻而下,隐入云海中,犹如灵动的白色绸缎。 这白与黑的交错,本应该让这殿宇不那么死板,但远远看去,灵动的水反而衬得这个大铁块更加沉重无息,压抑得寂静。 而在殿宇的最底层,陶歌弦他们一众神仙就被关押在这里。 他们被关进来的时候,看见一女子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毯子里,离近了瞧才惊喜发现是许久不见的叶争花。她面容沉静地在一旁小憩,身体看起来并无大碍。乔不急这才松了口气,她虽心里有数许沛言不会下死手,但当时的架势实在算不上小。 叶争花听见有脚步声,本以为是许沛言进来。可一睁开眼,眼前却是乔不急放大的脸。 叶争花顷刻起来简单整理了下头发,脸微微红了一下说到:“不急上神怎的离我这么近?” “哦,看你无碍,我放心多了。”乔不急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儿闭眼窝了起来。 陶歌弦看着叶争花的表情,心下了然,用胳膊肘碰了重开宴一下小声说道:“看看,百花上神对不急好像有点儿意思。” 重开宴不屑地嗤了一下:“真是老天不开眼,她那样儿的居然也有人喜欢。” “啧,你说谁不开眼。”说罢,陶歌弦一巴掌朝重开宴后脑勺呼了过去。 “各位——!”看众神明明被关了进来还吵闹不休,许沛言不得已地还得组织一下纪律。 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才悠悠开口道:“各位三番五次地不肯答应我的要求,那么我也没必要非等你们同意了。今后人间事宜便由我来管理,不劳各位费心了。至于你们的神职,我自会挑选合适人选来代替。” “你这是在架空我等啊,说升谁的神职就升谁的,怎么你想自己当天帝吗?”十二星宿的长老有些急了,不用他们掌握人类命运后,那他们时间长了,会渐渐消散于六界。 “诶哟~你就让她当吧~谁当天帝你这十二星宿的长老不都不听吗?拿朕当什么幌子啊?”陶歌弦对于十二星宿说话不算话的事情已经耿耿于怀了,她明明是豁出去命救了,结果被狠狠打脸。 听到陶歌弦的言语讥讽,那长老不好意思再拿天帝当挡箭牌,低头悻悻而去,找个角落休息去了。他只能期待还在外面的同僚帮着求情了。 “嗷呜——!嗷呜——!”一声声虎啸在峡谷间回荡,飘渺无力。陆代恩率领妖界各族长老在此已经徘徊了两天,许沛言迟迟不出来见她,她得到的命令还得保护众神,她此刻进也进不了,退还不好意思退。 “大王,实在不行您歇会儿,让我们来吧。”犬族族长那是最忠诚的一位了,不忍自家大王受累,一声令下,带着所有犬妖在峡谷两边不停地狂吠着。 “汪汪!许沛言你出来!我家大王有话问你!” “你出来一切皆可商量!汪汪汪汪——!” 许沛言早就知晓外面被一群妖围上了。之前听着陆代恩飘渺的虎啸,心情倒还可平静,这会儿一声声地犬吠,倒真是烦了,明明当年去犬族帮忙的时候,天天听狗叫,也没这么烦。 许沛言被烦得狠了,刚出来想让犬族小点儿声,正巧遇到了刚赶过来的严家。 陆代恩一看是严家来人,就知道是来问许沛言罪的。这形势对许沛言可太不利了。 “嗷——!”陆代恩越过妖族跳到严家面前,地面都跟着颤了颤。虎啸直接击飞了好几个严家人。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凌大人只吩咐我来保护众位仙家。安全起见,各位还是回去为好。” 被像一堵墙一样的陆代恩挡在面前,那彩衣女子还得仰起头看着她,像自己卑微地需要仰望对方,一时没了好气,便吼道:“滚开!你保护个屁!我只想让许沛言赔我儿命!” “许沛言!你别躲!还不快快过来受死!”那彩衣女子看见殿宇上的许沛言,整个人更加激动,不顾陆代恩的阻拦要冲过来。 “想死的人,还是别拦着她了,让她过来吧。”许沛言都不用回想重雾散留在扇子里的记忆思考她是谁。这女子的穿衣品味简直是和严恒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来为儿子讨债的。可她儿子明明也杀了自己的母亲,她竭尽全力护着那么多年的人,她一直想回报的人,却因为她的混账儿子,没了。 谁的肚子里还没有一股火呢,正愁着没地儿撒。 陆代恩有时候是绝对听自己人话的,许沛言让她别拦着,她就真的放手了。 那彩衣女子疯也似的冲过来,本以为许沛言不敢下手甚至会躲开,却不曾想下一刻,自己眼前一黑,肚子被狠狠踹一脚。喉咙里的腥味儿直冲脑浆,想往肚里咽都达不到。怕是这会儿脑子里红的白的都有了。 “大嫂!你醒醒!醒醒!来人!快去请医仙来!”听见二弟的呼唤,那彩衣女子才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严家家主没好意思说,陆代恩可不惯着彩衣女子的面子。“你刚刚可被打惨了,一招都没过就被人家一脚踹下来了。” 那彩衣女子哪里听得了这刺激,嘴里带着血还要挣扎着爬起来找许沛言算账:“你让我杀了她!杀了她——!二弟!严家没人了是不是!就让我受如此大辱?” 严家家主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深知许沛言的功力就如同当年的冥帝,这些年定是又长了许多。为了那俩不争气的侄儿实在犯不上搭上全族的命运去拼。 可大嫂也是真的将自己一手带大,同母亲没有区别。 “大嫂,严家斗不过的啊。”他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已经没脸正眼看着大嫂了。严家的实力和家底,已经被当年的严恒瑞,严恒鼎败得差不多了。如今养精蓄锐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哪敢带着全族如此张扬行事。 那彩衣女子将二弟推开,摇摇晃晃起身道:“你也是个废物!早知道就该掐死你,白养你这么大!还好我也没指望你。” 严家家主正疑惑着,却看到九千尺落仙谷的峡谷两边一点点聚集了许多人,仙气充沛。显然是来了许多同僚。 “不用疑惑,是我叫来的。许沛言抓的那些人里,当然也有他们的族人,之前都躲着不敢出来要人,这回我们严家肯做出头鸟,他们还不赶紧抓住机会一起救人?” “可没有天帝的允许,这么多神一起下来,还不隐藏着气息,这对凡间可是有大影响的。”看着眼前有些疯癫的女人,严家家主实在不敢再将她与母亲联系起来。那样子看着太陌生了。 “大嫂,你可不要牵着整个严家做垫背的啊!” “你从小性子就软,是个挑不起来的!但凡你硬气些,严家都不至于沦落至此!我指望你护着我是不可能了,我得为我自己,为我儿子考虑了,我才不管你们狗屁严家!” 那彩衣女子转身对众仙家说道:“各位,里面关着的可是你们的同僚,有几位甚至是族里的主神!就连天帝和冥帝都被关起来了。她许沛言最恶滔天,狂妄至极!如今各位还不拼尽全力救人,还等什么呢!” 听到彩衣女子的撺掇,众神已有蜂拥而上的势头,一时间呐喊声震天,士气大增。妖族连连后退,挡是没法挡了。 凌看石和柴微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柴微直接飞身来到谷边,想要做最后一道阻拦线,就算此时被踩死在崖边,她也想为许沛言挣扎一下。 “你们住手!听见了吗?”凌看石的训斥显然已没有人听了。他们打着救族人,救天帝的名头,大不了还有严家顶罪。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妖族和仙界各族打成一片,两不相让。就连九千尺落仙谷里的积云都好像被这争吵声吵散了点儿。 许沛言看着乱了套的场面,不觉笑了。这到底算唱到哪出戏了?这笑声不大,却刚好穿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得,我们打成这样,她还笑了。怎么笑得我浑身发毛呢?” 第81章 “这笑可不太好,对我们不好。她不会还有后手吧?” “坏了,你还真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此时双方一边争执,一边心里犯嘀咕。已没有刚才的士气了。 许沛言看见柴微被挤到崖边,仍不躲开,那无助又拼尽全力的样子让许沛言收敛了笑。 她站在最高的房顶边缘,摇摇欲坠,只需再往前迈一小步,就会落进万丈深渊。“我建议你们先停一停。现在的大牢,可全靠着我的心头血护着,你们要是非得鱼死网破让我有个什么好歹,那也行,大不了就让这大牢炸了让各位主神当个垫背的。” “你等等!都别打了!”有人听到许沛言的话,赶紧阻止周围还在混战的人。 “你玩阴的,无耻!” 意识到许沛言的性命同众神绑在一起了,这讨伐的事情就不好办了,于是有人将所有的气都变成了咒骂。 “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离开此地,别烦我。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还有商讨的余地。要么一起死,毕竟我看你们也是活够了。” “哈哈哈哈,还挺猖狂!来打啊!等我抓住你,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彩衣女子可不在乎大牢里的人,她只想为两个儿子报仇。 “大嫂!辨真那孩子还在里面关着呢,若她没了,严家这一辈没有主神,可就真的毁了。我求您,别再激怒灵火上神了。”辨真的母亲一听这话简直是不嫌事大,在一旁求着彩衣女子。她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听话懂事,知道她这个母亲在家族里不受待见,所以从不惹事,连说话都小心谨慎。这个女儿,明明被那两兄弟牵连太多了。 “灵火上神,您别和我大嫂计较。她一下子两儿子都没了,不求您谅解她,但请给她适应的时间。我知道我那侄儿对您母亲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严家定会为此事负责。可目前请您饶了牢里的那些人吧。” 严家族里的人一听到此事会威胁自己的命,一时间一股暗戳戳的气息悄悄接近彩衣女子,好像她要是再发疯,这些人一定会杀了她。 感受到危险气息靠近,求生的本能让她安静了会儿。她恶狠狠地盯着许沛言,不甘心地被族人拉走了。 第八十八章 严家家主将他大嫂拉下去之后,一回身发现还有众多仙家仍围着这座铁宫殿。甚至有的还探头探脑地想要尝试进里面。 “你们还不走在这愣着干什么?将灵火上神惹生气了怎么办?”他以前说话总是文质彬彬从不大声讲话,这回一嗓子喊出来都快破音了。他是真的生气,他的女儿辨真还在里面不知什么状态,他实在不敢拿孩子的性命去赌。 “严家的!是你大嫂将我们叫来的,怎么也得给个说法!拿我们当仆人使唤吗?” “说法?你要什么说法!你要是不想管你家主神的死活了,你就在这儿待着吧。她灵火上神气急了连自己死活都不在乎,但你看看你们姻缘神一脉没了主神还能不能再继续维持了!人间你们早就不管了,这些年都没什么法力来源了吧?” 严家家主说完就带着一大群族人往回返。但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瞧上一眼其他神的表情。毕竟这些年月都慵懒惯了,还是会有突发奇想,胆大包天的想趁机上位,借许沛言这把刀,杀了主神。那样的话,辨真也得跟着遭殃。 他想着要是发觉谁有异常举动,他得赶紧拦着。 姻缘神一族看着严家陆陆续续退场,自己族人的法力也确实一年不如一年,若是没了主神,估计就可以原地分崩离析了。带头数落严家的那位息了声,不再言语。 “我们可以退回去,但你什么时候高兴可以商量下一步,总得有个限度吧?”力神一族的人发问,大嗓门洪亮,震得他旁边的人直捂耳朵。但正好许沛言听得很清楚。 “人间受苦受难的那么多,你们统统视而不见。就算放了你们主神又有何用呢?这神职被占用可有点儿可惜啊!倒不如由我,替你们重新从人间选一位主神出来,如何?” “这......”听到许沛言这近乎荒谬的打算,众人面面相觑,“没这么办过啊!哪个主神不是从各神族里选出来的呢,就算有凡人飞升成功了,也轮不上主神的位置啊。” “我们不答应!凭什么让凡人管我们啊?我禄神一族向来是受凡人供奉的,让凡人当我族主神,这不倒反天罡吗?” 许沛言咪咪着眼看向那个说话的年轻人觉得极其无语,她甚是想骂点儿什么,“你......”她想了想,觉得有失风度,尤其还是在柴微面前,于是脏话又咽了回去。 “你要是觉得被凡人管着失去自由了,那么好,你也别占着这个位置了。从今日开始,你便是个散仙好了。”说罢便突然施法,将那年轻人托起,淡蓝色的光嗡鸣着围绕着他。 众神惊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只见一条金线从那年轻人眉心间缓缓被牵出。那是身为禄神一族的仙根,没了它,便不属于禄神一脉。 那金线落于许沛言的掌心后,那年轻人被摔在地上,浑身抽搐了几下,昏沉睡去。 “你怎敢代行天帝之责!”事情变得太快,上一瞬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一瞬就一动不动了。那年轻人的家眷哇地一声爆哭,冲开人群爬在他身上呼喊着他,却怎么叫都不醒。 那冲出来的女子长得柔柔弱弱的,谷边的风但凡再大一些,她都能飞走。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也没忘向许沛言怒吼道:“他只是反驳了一下,你凭什么抽他仙根?” 抽神的仙根,除了陶歌弦这个天帝和各族族长有这个资格,还没见过有外人可以办到的。 “天呐,她能抽人仙根了。咱们还有必要同她拼吗?”一旁观望的人看这场景,多少有些打退堂鼓了。 “拼是没必要了,但总得论个理儿出来。总不能因为她法力高深,便随意处置我们吧?” 听到旁人的议论,那女子气势足了点儿,柔弱是事实,能言善辩也是一绝,“你法力高就有理了么?他只是拒绝了你的提议就要遭这罪吗?你真的有那贤德霸占天帝的位置吗?你与众位仙家的心都不是一路的,你就算当了天帝又能如何?抽了所有人的仙根又能如何?就算你死了,这铁牢炸了又能如何?六界怎么都会重新慢慢恢复的,不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也不影响。所以别站在所谓的制高点上指责我们,你又不曾参与无日海之战,你能懂什么呢?” 那女子一连串的发问简直让严家家主汗流浃背了,六界能不能恢复他不想管,他只知道他女儿要是随着铁牢没了,他这辈子和下辈子都算是没了。 许沛言听见这一连串的质问,她也怀疑自己了。她怀疑自己这么努力的想平衡六界真的值得吗?重雾散的死真的值得吗?若是不值得,还真不如撒手不管躲个清净。 这自以为有理有据的女人,根本不是靠劝说就能回心转意的。而六界中,有这种摆烂心里的,可大有人在。 许沛言长呼一口气,合上了双眼,失望透顶道:“我真是.....累极了。这六界爱谁管谁管算了。”她的一只脚迈了出去,悬在半空中,衣裙翩飞,像要飞走的蝴蝶。若是跳入这落仙谷,可不再转世为人为仙,脱离六界管辖。 这一幕简直就是在折磨柴微,她最怕的事情便是许沛言受不住压力,做出过激的事情,若是跳了下去,她没接住,那该怎么找回来。 “你就是在拿我撒气!凭什么总让我担心你啊?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你还差我一场婚礼,你答应的好好地。你这跳下去,是想让我守活寡?你欠我的承诺,只能你来还,你最好说话算话!什么也没干成,就想撒手什么都不管,想让人笑掉大牙?” 听见柴微的痛斥,许沛言的内心变得些许宁静了。若是以前的她,定然会过去抱抱柴微。但现在她被视为六界的罪人,罪人就罪人吧,大不了当到底了。 她干脆坐在房顶上,看着峡谷两岸的神发问:“无日海之战我是没参加过。但你们参加过的又能说明什么?说明打了一场仗,好不容易赢了,以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那神位于你们又有何意呢?没了凡人信仰,估计有的神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跟着消失吧?” “......”有的神的面色已经不太好了,这一直是个致命的问题。 “我知道有的神族是迫于别的神族的压力,不得已才摆烂的。但你们要知道,最后消失的可不是那些不用靠人类信奉而活的神族,反而是你们这些需要的。所以你们应该想想,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吧?” 站在峡谷两旁的神互相看看,心里充满猜忌。以前六界正常运行的时候,谁的法力都有增加的可能。但如今依靠人类信仰而存在的神族,地位早已大不如前,他们是早就想结束这难熬的局面了。 “要不就恢复正常吧,凌大人。我禄神一脉确实熬不住啊。另外也请凌大人帮忙,将我这小辈恢复仙根吧。”禄神一族中站出一位老者恳求道,他眼瞧着仙族从辉煌风光到落寞无名,再抗下去,族里的小辈将一代不如一代。 第82章 凌看石望向许沛言,眼神示意可否借一步说话。得到许沛言的默许,凌看石才飞身来到殿宇的最高处,同许沛言并肩而立。 她转身看向峡谷两边的人,才看清这场面甚是宏伟,乌泱泱的人挤满了悬崖边。上一次看这么大的排场还是那次毁天灭地的一仗。也不知许沛言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是如何熬过来的。 “灵火上神啊,这日子不好熬吧?” “好在我命长,可以等。” 凌看石看着许沛言的侧脸,记得与她第一次见时,还是在无人探。那时的许沛言无忧无虑的,最大的担忧无非就是烦恼晚饭给大家做什么吃了吧。 “让陛下出来主持大局吧,她说话定然是一呼百应的。” “二姐的心思我还是能猜到的,她也一直在逃避吧?雾散的离开让她对人间充满恨意,何苦让她为难呢。” “那你接下来做何打算呢?” “要么重新从人间选神,要不就他们自己主动点儿,从自己族里推选位德高望重的。总之,别再想着什么都可以不管了。” 这个法子算是彻底架空各位主神的权力,有没有他们都无所谓了。 “那牢里压着的各位上神怎么办?一直压着终究不是个事儿。” “那就看各仙族想用什么办法来赎了,是准备给我好处,还是讨我欢心了。”许沛言狡黠一笑,不知还藏了什么心眼儿。 凌看石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还请上神将那年轻人的仙根先还给他,想必他已经知道错了。” 许沛言的话被凌看石向众仙带到了,有不少人心里默默赞成,只是不敢直说,但氛围明显缓和了不少。有几个仙家大族甚至选择先离开再从长计议。只是这一从长计议,是否还会选择救主神,就没人能猜得到了。 禄仙一族讨回了那年轻人的仙根,自知技不如人,赶紧识趣的撤离,若是可以重新管理人间,他们是有望重回巅峰的。这一趟他们算是不白折腾。 待众神都退得差不多,凌看石才不放心地问一句:“那天帝和冥帝还需要赎吗?” “当然,不管人间这事儿他俩也默认了,当然得付出点儿代价。这些年可把我累坏了,他俩倒是清闲。” 这句话可把凌看石噎住了,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见到陶歌弦了,没想到这会儿希望直接落空,天界能有什么好东西去赎呢? “你们可是拜过把子的......”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拜把子的又不是我。”拜把子的是重雾散这一点她没说错。 “你......你个无赖你简直是。走!柴微!咱别理她。”说着就拉着柴微往天庭返,让许沛言连柴微的手都摸不到,急死她。 柴微被凌看石拽走,有些不舍地回头看着许沛言。 “你别可怜她,她都开始跟冥界算账了,真是没良心的。让她跟那大铁块子过吧!陶歌弦我不要了!冥帝我也不要了!反正这天帝我一年也是当,一万年我也是当,都不如我自己当了算了。” 许沛言直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却仍然能听见凌看石不断地怨怼,她反倒许久没有过的轻松笑了。 第八十九章 在通往地牢的石阶上,滴落的水积成一滩又一滩,许沛言觉得站稳有些吃力。 “为什么身体这么沉?”她扶着墙壁深深吸了口气,有股铁锈味儿钻进鼻腔,那味道让她觉得浑身发寒。 拐弯处的另一侧回荡起地牢那些神的喧闹声,不似争吵,倒是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许沛言蹙眉,心底泛起酸楚和疑惑,怎么他们在这地牢里日子过得比她这个在外面的还要滋润呢? 临近了听,正巧听见刑天后裔的大嗓门。 “不急上神,人家百花上神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人家要长相比你优秀,要能力比你优秀,是吧?你居然还不同意?”刑天的后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斥责着乔不急,吓得叶争花连连摆手阻止道:“你别逼她,别为了我......” 还没等叶争花说完,乔不急像被人点燃的爆竹直接炸了,“你个用肚脐眼说话的果然是不长脑子不行,你是想逼婚吗?她人好就该找更好的人。何况我与百花上神此前并无太多交集,我对她没什么感情,做不到先婚后爱!” “我明白!我明白的!”这会儿叶争花尴尬地只想逃离此处好好地哭一场,脸已经憋得通红。 被拒绝本就难堪,有人帮自己硬逼着乔不急同意让她更为难,乔不急情急之下说的心里话也让她伤心,她今天就不该说有的没的。 被关押在地牢的这些日子,乔不急主动无微不至地照顾伤势刚刚痊愈的叶争花,对于许久不曾有依靠的百花上神来说,这种可以依赖的感觉让她迷恋。再加上乔不急这么多年的独自闯荡,反倒是继承上了几分湖川上神的干脆利落,很难不让她喜欢。 以叶争花有野心但却遇事不好意思求人的别扭性格,想要张嘴说出爱慕着谁那等同于要她半条命。 但她又极怕若是等到都出去了,或者许沛言真的被逼疯作出什么让这地牢里的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事情,那她还哪里有机会再这样近距离地同乔不急说话。 地牢里不分夜昼,大部分神都安静下来,不知是睡了还是思考接下来的打算,没人搭话。 叶争花躺在毯子里,乔不急就在一旁干瞪眼,她的目光是看向重开宴的,但脑子里思考的肯定不是关于重开宴,因为对方被她瞧得浑身不得劲儿已经向她摆手示意多次,乔不急也没个反应。 “那丫头又癫了,总瞧着我干什么?”重开宴见对方没反应,也不想同她搭话,干脆忽略她。 叶争花慢慢挪到她身边,轻轻推了推:“不急上神?” 乔不急缓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啊!我没事,我不是不舒服。”面对无时无刻的关心,她心里既紧张又开心。”我就是看你总瞧着冥帝殿下,殿下朝你摆手摆了好几次了......”叶争花憋红了脸,最后心思没藏住,问了一句:“你是喜欢冥帝?” “......什么?”乔不急真的觉得眼前的女子说话算得上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受控地调高了嗓门,顷刻引来其他人诧异的目光。 叶争花对其他人歉意地笑笑,表示没事。 乔不急也不想和重开宴扯上什么关系,特意降低了声音强调:“如果我有什么举动让你误会了就权当我没做过,我烦他烦得要命。” 这么一说,叶争花放心多了,“那......那上神可有喜欢的人?” 被偶然这么一问倒给乔不急难住了,她少有的静下心来思忖了良久道:“我可不喜欢什么情情爱爱的,我瞧我表姐和嫂子她们俩,就爱得辛苦,我可不要。” “哦......”叶争花退回毯子里,有些失落地低着头。“那上神早些休息吧,我也睡了。” 叶争花失落的表情被乔不急看在眼里,她半明白不明白地问:“你是要给我谋一门亲事?” “......”这回轮到叶争花瞪大了双眼不知道怎么回了。 凤娃子离她们比较近,听这对话早就猜出来叶争花的意思了,已经太明显,就是不知道乔不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懂。 以往他二娘总教他少说话,说话前要过脑子。但眼前这好姻缘若是没人帮着推波助澜一下,错过了该有多可惜。他这热心肠可忍不了一点点。 于是他凑过去直说:“不急上神,百花上神的意思是她喜欢你,就是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了。”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乔不急。 “......”百花上神表示推拒也来不及了。 乔不急看看叶争花,再看看凤娃子,大脑顿时处于空白状态,“我......” 正巧刑天的后人从他们身后经过,不大的声音刚巧就让他感应到了。他兴冲冲坐过来掺和道:“这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你俩挺般配的,我看行!” 乔不急厌烦他自作主张的劲儿,逆反心上来直接拒绝:“我又没答应,你说行就行了?” 刑天后人察觉出这气儿是往自己身上撒了,气势上也不想输:“你看看你又撒什么泼?我这明明是夸你,我表达一下我的看法都不行了?” “这有你什么事儿!” “你看看你这人!”刑天后裔转头和叶争花说,“仙子啊,你看看你换个谁不好!你喜欢这样的?” 叶争花本想慢慢表达心思,没想到是这种发展,硬被逼着说,她也只能点点头。 乔不急长呼口气道:“我暂时没那心情。” “嗯,我知道。”叶争花小声嘀咕着,声音低得跟蚊子叫一样。 “啧,人家百花上神哪里配不上你了啊!你怎么就没心情了?”刑天后人这直爽性子是看不惯俩人别别扭扭的样子。他这么一吼,其他仙僚也都凑了过来。 呼啦一下子这么多人过来,倒有些像逼婚的架势。乔不急哪里是能受得了委屈的主,当即就准备骂仗了。 第83章 在两人又要吵起来的时候,许沛言倚靠在地牢门口幽幽开口:“我在外面被为难,你们倒有闲情雅致商讨婚事了?” 看到来人是许沛言,乔不急倒是给了些面子不吵了。“我可没!我什么都没答应呢。”她扭过头不看任何人,往最里侧坐过去打算睡了。 叶争花看她生气了,没敢再靠近,躲到另一个角落缩成了一团,她头上的花看着都蔫了。 “被为难是什么意思?真是难为此人这时候还能仗义出手。”陶歌弦有些惊讶,天庭此刻还有那么重情重义之人肯拼死救人? “二姐你可别想太多了,估计是严家的来闹了吧?”重开宴看了眼乔不急,拍拍她肩膀。 “拍我干什么?”乔不急扭头一看是他,没好气的问。 “你该知道我什么意思。”重开宴眼神往叶争花那边瞟了瞟,觉得乔不急应该是懂了,这才正式在众仙面前与许沛言对话。 “灵火上神,严恒鼎的灵魂真的被撕毁了?” “本来是有余留,结果被他哥吃了。”许沛言想起那场景,有点儿后反劲儿地想干呕。 “吃了?”这回说话的是辨真仙子,她瞪圆了杏眼表示极其震惊。她哪里能想象出来那俩兄弟虽然不争气,但如此残忍的一面还从未见过。 “为什么?”辨真愣在那,脑子嗡嗡响。 “我猜他是觉得他弟弟在人间一世又一世太遭罪了,干脆给他个痛快。”许沛言说得倒是很云淡风轻。 “你明知道在人间是受罪......”凤娃子的嘴还是比脑子快一步,但好歹控制住了,下半句是硬生生咽下去,没敢说。 斗宿白了他一眼,心里骂道:“没个眼力见儿的,紧怕提有关人间的事儿,你还没心没肺地提。” 许沛言自然明白凤娃子下句想说什么,刻意地回避选择闭嘴让她更觉得可悲,于是冷哼道:“你们自己人都知道人间不好过,但就是不管,心真狠。啧啧。” “谁跟他是自己人?我跟严家没那么好!”乔不急面对着墙,背对着所有人。但能从背影看出她是气呼呼的,“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们这群蠢货。” 听到乔不急的咒骂,也没人偏要赶着这节骨眼儿上争论出个一二,都沉默了。 “严家的就是活该!严恒瑞怎么就没死呢?”听着周围没了动静,乔不急就敞开骂。 “他当然死了!他杀了我娘,得抵命!” “......”听到这儿,乔不急也不说话了。 辨真仙子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大哥吃了二哥后又因杀了灵火上神的母亲而被杀。 “就......这么没了?”辨真仙子的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但嘴角上扬着,并逐渐笑得放肆,看起来诡异又荒诞,与平时温柔恬静的她完全不同。 辨真曾经是有机会叫严恒真的,但她大娘说一女孩子家家的,论上恒字辈,将来担的责任就会大,何必让她受苦呢。 如此轻描淡写,她就与两个堂哥差了一大截。她两个哥哥有继承主神的机会,她就没有,要不是当初冥界出手,她几辈子都不用想。 即使继承了公正神的职位后,她也经常做同一个噩梦,她梦到小时候,严恒瑞严恒鼎故意把她拎到无人的地方,往她身上泼热茶水。滚烫的水从头淋到脚,她疼得原地打滚,疼到不知道先揉哪里能缓解痛苦,疼到缩成一团嗓子哭哑,疼到爹爹终于将自己抱进怀里,却只能轻声地告诉她:“原谅你两个哥哥,你大娘不容易。” 偌大的仙家大族——严家,竟无一人是她的支柱!她被欺负了多久早就记不清了,麻木是最好的止痛膏。 她有多久没哭过了?反正已说不清此时是什么心情。大仇得报?还是怜悯自己的兄弟遭遇不测? 或许都有吧,但,她解脱了。终于从那个噩梦里解脱了。 留白真人攥住辨真的手,轻扣她的后背,用了好一阵功夫终于平复了她癫狂的状态。 “来闹的是我大娘吧?我那两个哥哥都死了,她应该是感应到了。” “不光是她,她挑唆了各大仙族一起来的,只是无功而返罢了。” 牛宿有点儿不可思议道:“那么多人,全靠你一己之力就给攻退了?” 许沛言摇摇头道:“我倒是没那么厉害,可能我给的条件不错。与其同我打个你死我活,他们选择答应我的提议。” “他们同意从自己族里从新选择主神,不要我们了?”禄神站了起来问道,表情有些苦涩。他才刚上主位没多久,自己努力了好多年争来的地位,定然是不舍得。但为了全族的长久发展,舍他一个不算什么。 “哦~禄神嘛~你们族的表现我记得很深,一代是不如一代了。你们族长说要回去考虑考虑。”听完许沛言的点评,禄神脸色更不好了。 “不过也不要太失望,哪一族若是给我些好处,那就也好商量。” “你......你这跟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好!”许沛言鼓了鼓掌道:“好一个贪官污吏!上神评价的极对。我跟他们有没有区别您的确算是最有资格说的。但是,现在不也没什么用吗?” “......” “你们禄神闹得动静也不小,但势威力薄,起不了什么风浪。知道你们当初也是无奈,自己做不了主。不如趁现在跟着我干,如何?” “这......” 看他犹豫,二十八星宿的长老颤颤巍巍地过来说道:“上神呐,你这可不能犹豫啊,你总不能背叛天帝,背叛我们吧?” 禄神一看是他,冷吭一声,稍带些阴阳怪气地语气说:“要说别人劝我还有些资格,您老我看就算了吧。” 第九十章 “行!算你怼人有一手。老夫我吃点儿哑巴亏无所谓了。”二十八星宿的长老这话明显是说给陶歌弦听的,他既有对天帝救自己一命的感激,又有对天帝明明也有错却不承认的反感。 “我觉得你们其实都挺自私的,也别揪着我一个错就死抓着不放。”他说完也气恼地坐到了另一个墙角,背都驼了下去。 壁宿看着长老泄了气,整个人显着老了不少,心疼他也不容易,于是站出来主动担责道:“各位仙僚,晚辈自知没有资格代替我们长老,但各位若是有气,在下愿意代长老受过,请莫要再为难他老人家。” 禄神觉得这话在针对他,瞬间不满道:“谁为难他了?难道不是他多嘴吗?” 壁宿赶紧作揖赔礼:“同各位说句交心的话,我们私心的确是有,但也是没办法。人的命运好坏全由我们二十八人来管,实在忙不开,之前有几位兄弟姐妹已经病倒过几次了,尤其是......”他说到这的时候还特意瞟了眼陶歌弦。 “尤其是无日海之战的时候,有人被反噬入了魔,我们还得去魔界筛查出到底谁本来是人类,好将其带回人界。那段日子折腾得实在是怕了。 陶歌弦再去看角落里的长老,有些感慨。他若不是神,也生活在人间,那他会和其他老汉一样,不用顶着这些不得已的压力。 “忙不过来为何之前不早说?” “各位仙僚在背后如何说我们的,我们也不是不知道。总瞧着我们星宿人多。若是那时再上报说我们忙不过来,怕是也没人信。” 陶歌弦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有不少人眼神躲闪,特意避开与天帝直视。那神态明显说明壁宿说得没错。 陶歌弦觉得自己像被谁拿话噎了一样,到头来,这是都有难处,谁也怨不得了? 看陶歌弦沉默了,乔不急可不惯着任何人,扭头说道:“谁不难啊,难就想办法解决,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她其实也想偷偷瞧一眼叶争花此时的表情,她心里发虚,觉得刚刚的话太重,没怎么顾及到对方的面子。 见叶争花抱着膝,低着头微蹙着眉,乔不急有点儿难受了。 陶歌弦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自己都有错,她何尝不是推波助澜的一员。 许沛言清咳两声提醒他们注意这里是谁的主场,“现在后悔也晚了,若是选择以后追随我,我可以考虑给你们自由。不然就只能等你们族人想办法了。”随后又关上大门离开了。 众仙看着陶歌弦,陶歌弦也看着他们,道:“不用看我,你们想跟她走就跟好了。以后既有功德拿,又不用担心有人逼迫。” 众仙都摇摇头,没人选择背叛天帝,毕竟明白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戏。不过被逼着走上靠族人救才能解脱的境地也是像吃了苍蝇一样糟心。 “有点儿亏啊,福星大仙。”寿星在他身边低低耳语道,“到时候礼是灵火上神的,咱们反倒是白折腾一圈。” 福星乐了,拍了拍寿星的肩膀道:“你怎么就确定你的族人会用礼来救你呢?” “啊这......我对族人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吧?” “你确定吗?”福星挑了挑眉,“不想趁此机会看看自己在族人中的分量吗?” 第84章 寿星捋捋胡子,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说回来,福星大仙是真想得开啊。总能想到让自己开心的那处。” 福星眼睛笑眯眯地成了一条缝道:“活了这么大岁数,就多算算自己得了什么吧,失去的再去想,到头来为难的是自己。” 而其他人皆是沉默,因为有的人也不确定自己在族人眼中,到底是什么分量。 待大局已定,他们最差的结果就是离开主神的位置,待重新回到天庭的时候,面对抛弃自己的族人,自己该如何自处? 许沛言回到自己冷清清的住处,就直接倒床上了。刚刚那一阵身子发沉的感觉,直到现在都未消失。 “要不要找大嫂看看,这一阵子定是累着了。”她刚要起身,又是一阵恶心。“算了,先睡一会儿,没准就好了。” 这一觉许沛言睡得很累,浑身冒虚汗,她自己隐隐觉得额头湿呼呼的,头发都贴在了皮肤上,难受得紧。若是有人能帮忙擦一擦就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好像有人坐在了自己身边,还好心用湿手巾帮自己擦了擦。 “是谁?怎么进来的呢?是微儿?”许沛言迷迷糊糊的,一会儿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一会儿又没了记忆。 “我用法力罩着外面的,难道失灵了?” “算了,能照顾我的肯定不会害我。醒又醒不来,还是别合计了。”身体舒服了不少,许沛言干脆安心地睡了起来。 坐在她床边的人看着许沛言眉头舒展开,终于有了点儿笑容。要知道她刚进来看到许沛言满脸苍白地缩着身子,心里别提多疼了。 “回族长,殿周围的重要通道都已派兵把守,连只苍蝇都进不来。” “嗯,告诉外面,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岑琪琪将许沛言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摸摸她的额头,觉得已经没有那么烫了。自己的困意瞬间也涌了上来,这两天里,她就没合过眼。 岑琪琪本想占个便宜,直接挨着许沛言睡一会儿得了。但又怕真吓着她,所以老老实实地命人抬进来一张床,守一旁小憩会儿。 许沛言悠悠转醒,就惦记着看看是谁照顾的她。她想过许多人,但着实没想到是岑琪琪。看到一旁躺着的她,大脑顿时嗡地一下,身体本能蹑手蹑脚地往床的里侧靠了靠。 “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是她,柴微看到了吗?”许沛言明白岑琪琪地心思,紧怕柴微误会。 岑琪琪睡眠浅,感受到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就醒了。 看到许沛言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一脸紧崩地看着她,她噗嗤一声笑了。 “你看我为什么跟看鬼一样?”一想到她曾是冥界的人,又转而调侃道:“不对,你看鬼都未必这么慌。我又不能吃了你。”岑琪琪一笑,露出了小虎牙,显得几分俏皮。 许沛言心想,若你是别的心思,我倒也好和微儿解释。可你......她看向屋内,两张大床规矩地摆在一起。“那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吧?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起睡梦中岑琪琪的悉心照料,许沛言还是非常感激道:“多谢琪琪小姐的照顾,在下只是意外居然会有人进来。” 岑琪琪翻身离开床,给许沛言贴心地倒了杯水,“瞧瞧你嘴唇干的,先喝点儿水。” “啊,谢谢。” “我看到仙族围攻这里,放心不下,带着鼠族浑水摸鱼在一旁捣乱来着。看着他们撤退后本想也马上离开,这不想着要见你一面嘛,就一直没舍得走。”岑琪琪说话甜腻腻地,许沛言已经浑身不自在了。 “一开始也进不来,后来发觉殿周围的法力明显减弱,怕你出事,就破坏了结界进来了。幸亏我来了,不然你得病成什么样。” 许沛言摩挲着茶杯,感激归感激,但如何劝得岑琪琪放弃她才是最紧要的。若明知道要辜负一个女子的真情,还打着不忍心告诉她的幌子去长期隐瞒,那才是人渣。 “琪琪小姐别对我太好,我......我没法回应你的好。怕你失望。” “可你总不能连让我喜欢你的心都不能有吧?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没法阻止的,不是吗?”岑琪琪有时也在想,她情愿糊涂些,只可惜她很清醒,甚至能看到无望的结果。 “在下希望任何人的感情都能有回应,琪琪小姐这样好,不该被辜负,尤其是不该被我辜负......我已有妻子,也不能辜负她。” “我知道,柴大人嘛。说来也是种奇妙的缘分,与她第一次接触竟是她将我从你手中救出。”自从鼠兵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她,她才理解为何许沛言那么坚定。柴微,与沛言很配。 提及到旧时,许沛言觉得那像几辈子前,那时母亲还在,许沛言自己也还不知道一切。 “那时我太气了,下手重了些,还望琪琪小姐谅解。” “是我的错!你......唉......”多年前因为私心将杨听蕊弄失忆,一直是岑琪琪心里的刺,每当想到这一点,她又觉得自己配不上许沛言。 “我想说我是感谢柴大人的,同她争你,是我对不起她,但我又舍不下你。所以我想和柴大人好好解释,求得她理解。” “啊?”许沛言的脑子已经彻底跟不上岑琪琪了,她也没答应同岑琪琪在一起,怎么就要去找柴微商议了? “等等,琪琪小姐,你想让柴微理解什么?”当初鼠族让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结婚,她就理解不了。 “当然是允许我也有靠近追求你的机会。”岑琪琪将手搭在许沛言肩膀上,离她很近。 “可我对琪琪小姐也并未有过感觉啊?”许沛言又有点儿晕,她可能还得躺一会儿。 “我知道你没感觉,我们多接触接触不就好了?” “啊?”许沛言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脑子处理不过来现状的时候了,她想着是自己不理解妖的习性吗? 看着岑琪琪志在必得的样子,知道现在即使劝也没有用。“琪琪小姐照顾我也受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也请给我些时间。” “当然,我就在隔壁。”一听许沛言会考虑,她就开心了不少。“有事叫我,这里都是我的兵在把守,你放心休息。” 看着岑琪琪轻车熟路地打开门,又熟练地关上,简直是真的把这当家了,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主谁是客。 “唉......我记得这门是施了法的啊,鼠族现在这么厉害了?” 第九十一章 听着岑琪琪大概是进了隔壁的房间,许沛言这才放松下来。爱慕者过于热情,连明面上的拒绝都被驳了回来,还得怎么往下劝呢? “微儿若是知道琪琪小姐住这儿了,得什么样儿啊?” 夜半之时,她实在是烦心得很,岑琪琪若是不打算走了可怎么办?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准备出去溜达一圈。 她前脚刚出房门,两侧的鼠兵就齐声问好:“拜见灵火上神!” “额......这都是你们族长安排的?”许沛言已经是大为震惊了。 “是!请灵火上神放心,没有人能轻易闯进来。” 许沛言客气地点点头,尴尬地笑了笑作为回应,心下道:“这可一点儿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了。鸠占鹊巢?倒也不能那么诋毁琪琪小姐。” 走进林中,树影斑驳了月光,在地上纵横交错,许沛言的影子也同那些枝影混在了一起,心事重重。 林子里静谧非常,偶尔的蛐蛐叫让这夜多了一丝寂寥。 许沛言百无聊赖地走着,脚踩着落叶,听着沙沙响声。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重开宴,他带着自己去无人探后山采药的那天,她也像这样,故意踩着落叶多的地方。 那时的她没有过多的心思,只想好好修炼。而她的身后有重开宴陪着,前方还有柴微在等她。 而现在...... “真没什么意思。”这路越走越冷,心思越走越乱。 停下脚步,踩到最后一片叶子,却意外地响了两声。 许沛言警惕地抬起头,恰与来人对上了视线,只见对方携着融融月色,也一脸惊喜地望着自己。 许沛言呼吸骤然一滞,鼻子没出息地发酸,扶着树干的手都微微发颤。 “微儿。”一张嘴就听见了自己激动不已的声音。 “沛言!” 柴微已经没心思问对方为何在此,脚已经先迈一步奔向前方,去找她日思夜想的人了。 与熟悉的昙花香气拥个满怀,许沛言紧紧抱着,只怕这惊喜跑了,是虚妄。 “让我多抱会儿,太怀念这感觉了。”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若是可以,许沛言想一辈子这样抱着柴微慢悠悠晃着。 柴微轻抚着许沛言的后背,就像哄着小时候做噩梦的她一样。 “上次装腔作势要跳落仙谷,都没怎么搭理我,后悔了吧?”柴微下颌搭着许沛言的肩膀,正巧看着树上星星点点的月光。这样的耳摩斯鬓,再好不过了。 许沛言的鼻尖蹭着柴微颈窝处撒娇道:“后悔死了,急得我直跺脚呢。” 第85章 “哼哼,你可急坏了人家看石了,她惦记着看一眼天帝,结果你让人家准备份拿得出手的礼,一点面子都没给。她这几日看着我不让来找你,说也让你急一急。” “那......你是偷偷下来的?” 柴微揉搓着许沛言的脸,有点儿爱不释手。“你不急着见我,算我急着见你行了吧?趁她睡着,我就偷偷下来了。本想着怕是进不去,远远瞧一眼那大铁块儿也安心。却不曾想到在这儿遇见你,真的很惊喜。” “我也开心,我就说今晚的月亮怎么就这么亮呢,原来是为了能看到这么好看的你。”说完还讨好地轻啄了柴微的嘴唇。 “先莫要跟我套近乎,我可听代恩说了,岑琪琪跟你表明了心思?” “额......嗯。”许沛言有点儿心虚,眼神躲闪,不敢看柴微。 “若是现在算起来,那还得算我的情敌呢吧?” 见柴微离开自己的拥抱,语气也变得怪怪的,赶忙拉住柴微的手解释道:“我已经和她说了,我心里只有你的。” 柴微没有接话,只自顾自地继续说:“各大仙族围攻来的时候我可看见鼠族来帮忙了。听说大伙儿都退了他们也没离开。刚刚我巡视了一圈,殿外一只老鼠影都没有,该不会是你让他们都进去了吧?” “不是!不是我自愿的!是我病了,法力减弱,她就进来了。” 柴微略带戏谑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转而万分担忧道,“你怎么了?还难受吗?” 许沛言摇摇头说:“睡了一觉,好多了。” “是她在一旁照顾的你吗?” 许沛言此时像最错事的孩子,连话都不敢说了,只得点点头。 “我没那么小气,幸亏有她替我照顾你,合该感谢的。明早带我见她一面?” “啊?”许沛言觉得脑子怕是烧糊涂了,怎么跟不上别人的思路。“微儿要和岑琪琪见面?” 看她愣神,柴微刮了她一下鼻尖说:“啊什么呀?怕我见她?你做亏心事儿了不成?” 许沛言赶紧摇头否定,“那肯定没有,我只怕她和你说一些有的没的。” “哦?她能和我说什么?” “琪琪小姐认为她也该有喜欢我的权利,想让你同意让她也有追求我的机会。当然,我是定然要拒绝的,只不过现下同她说什么都不管用,所以还是再给我点儿时间。” “那我不同意不是更直接吗?” “若是这种事都要你操心,那我也太没担当了。” 对于许沛言的态度,柴微还是很满意的,她相信她的女人会护着自己,不让自己操心。 “那......现在我该去哪呢?回天庭吗?”柴微拉着许沛言的手轻轻晃着,手指在许沛言的手心里打着圈,勾搭得她心里直想喊一句,“今晚就把洞房入了算了。” 但是她还是想给柴微一场像样的婚礼才不算委屈了对方。 “微儿,你饿了吗?”许沛言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这都辟谷多少年了怎会饿?” “嗯......我们回无人探,我给你做松鼠鳜鱼,好不好?”若是暂时陪不了柴微太久,那不如给她做一顿好吃的饭,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念想。 如今回铁殿里有岑琪琪在,回天庭有凌看石看着,回冥界还会牵连冥界。不如回无人探,那个风景好又没人的地方,那里留存着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柴微眉眼带笑欣然地应了:“好,也是好久没尝过你做的饭菜了。” 无人探山脚不远处,有条不算浅的河。急流卷起的水花搅碎了月亮的倒影,成了碎银互相撞击。 小时候的许沛言曾栽进这条河里过,被柴微眼疾手快一把薅了出来。身穿一身白的许沛言浑身湿漉漉的,被柴微那么抓着,老实实地样子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海豹。 “你下去要干什么?”柴微不可控地有了些愠色,白里透着红。 听到斥责声,许沛言瑟缩着只敢稍稍瞥一眼。 只见师父的脸被刚刚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连眼睛似乎都蕴着水,水珠又顺着白颀的脖颈溜进了衣襟里。 河水漫过她的腰,金灿灿的水光围在她身边,长发飘荡在水面,如水流般顺滑。 许沛言看得痴了,只能听见柴微的呼吸声和水声潺潺。 柴微当时只想着这小祖宗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君上估计会当场自尽,于是赶紧提着她上了岸。 “以后都不许靠近这条河了!”柴微当时的管理办法还是很粗暴的,若是哪里对许沛言存在危险,她就直接禁止。毕竟她只是个在冥帝手底下干活儿的,那时实在没动过别的心思。 柴微看着此时正在河里摸鱼的媳妇儿忍不住问道:“那年你偷偷跑这儿来是为什么?” 许沛言直起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水道:“听开宴说你在人间吃过一回松鼠鳜鱼后,就一直惦记着。我那年本想给你亲手抓一条来做。” 柴微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嗤嗤地笑了。鱼吃不吃的不要紧,有许沛言的这份心思就足矣。 看着仍然猫着腰奋力抓鱼的许沛言,柴微有些不忍道:“要不还是直接施法吧,你哪里练过抓鱼。” 许沛言看向天边有了鱼肚白,这折腾一晚上,鱼还没个着落,更别提还要用时去做。若再等些时刻凌看石寻了过来,没准会为了气她反而不让柴微吃了。 许沛言掐着腰,自己都把自己气笑了,这真是要在媳妇面前丢脸了。 许沛言看看岸边瞧着自己的柴微,尴尬地打着哈哈道:“有时候就得听媳妇的,还是施法更容易些哈哈哈!” 许沛言施法抓了鱼就去厨房大展施手了,柴微久违地迈进了她俩曾经住的屋子,这屋里有些东西仍没带走,乔不急也没有收拾,甚至还能看到许沛言成长的痕迹,她练臂力时抬的石墩子,绑脚上的沙袋,把她自己戳伤的长枪...... “回头和不急上神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将这间房子卖给我们好了。” 正思忖着,有人?地一下推开了门,深秋清晨干裂的风也随来人闯进。 “好啊你个柴微,把我灌醉了,自己跑来会小情人了是吧?当初你历劫时我那么掏心掏肺地陪你,谁看了不说一句咱俩是一对儿啊~现在你就这么负了我,你个没良心的~” “别闹,你不要你家天帝了?改和我好了?” “那你赶紧让你家灵火把我家陶歌弦放了!”凌看石整个人扒在柴微身上,看着还是有几分醉意。 柴微这次给凌看石灌得还是孟婆汤酒,凌看石算是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去找了医仙要了醒酒汤,不然现在都醒不来。 “你对得起我嘛你,给我灌孟婆汤酒呜呜呜~”凌看石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全就着柴微的衣服擦了。 “酒醒了你得给我洗衣服啊,快别蹭了。”柴微将凌看石扶到床上倚着,马上和她保持距离。 “哼哼~”本以为凌看石快睡过去了,没想到她自己傻呵呵地笑了。 “你傻乐什么呢?”柴微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瞧着凌看石既好笑又可气。 柴微气她一件像样的宝贝都不舍得拿出来换天帝。理由是万一陶歌弦心里压根没她,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你是不是怕我离你近了,灵火上神误会?” “我家沛言那可是谁也比不上的,你可构不成威胁。”柴微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 凌看石看着柴微的样子,说实话,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憋屈,眼泪崩不住地流了出来,直接打湿了枕头,让柴微直接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都是那么般配!只有我,是被天帝捡来的,她是六界最尊贵的!我呢?我怎么配!我怎么配她啊啊啊呜呜!”凌看石一边锤着床一边哭,浑身哭的直抽,柴微想给她擦擦眼泪都没法下手。 “你别哭啊,我承认给你灌酒是我不对,但你喝得不挺开心的么?我最后拦都拦不住。” “别跟我提酒!那孟婆酒是什么神通啊?那是喝了第二杯就忘了第一杯啊,我哪里记得我喝了多少!” “行行,我下回再也不敢了,你快请回天庭吧,我好不容易跟沛言温存会儿的,你别搅和。” “天庭?天庭没有我家天帝在,那还能算是我的天吗?她一日不在我就想她一日,一年不在我就想一年,心思都不在天庭了,回去了又有何用?” “回头在下定然请示陛下给你颁个忠贞牌坊,有了你,陛下可真是活得值了。” “你说天帝她心里有我吗?万一真的没有我,那我这些年的期盼......要不还是一直关着她算了,不救了不救了。”说完,自己又开始抽嗒嗒地哭了,“我到底能拿什么才配得上她啊!” 柴微是没法劝了,好姐妹爱了一个难度极高的。天帝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但心思极深,否则也权衡不了六界事宜。有仙者曾评价天帝,当她还在同你说笑时,实则已是几百个心眼都过了一遍。 第86章 “要不你换一个?” “你就不能出点儿好主意吗啊啊呜呜。” 凌看石哭得正起劲儿,许沛言也刚巧做好了饭菜端进来,一看这架势,好像债主追到家里来讨债一样。 许沛言自觉得理亏,于是非常客气地说:“要不看石大人也一起吃点儿?其他的事都是可商议的。” 凌看石闻到了松鼠鳜鱼的酸甜香,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淋了酱后色泽如红玛瑙般的鱼肉似珊瑚屹立于盘子中,红色的酱料下是金黄焦香的脆皮,火候掌握得刚刚好。 这个菜足以体现做菜之人的厨艺绝对是可以拿的出手的。 柴微爱的人温柔体贴,正直不孬,还有一手好厨艺。再想想她爱的天帝,体贴向来就不跟陶歌弦沾边,陶歌弦得是被照顾的一方,而且还有一堆心眼儿藏着,自己也看不透,爱不爱自己还不一定...... “我不吃,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第九十二章 看着凌看石这样垂头丧气,许沛言将鱼放在桌上,招呼着柴微先趁热吃。 扭头跟凌看石说道:“凌大人,二姐只是配合我演一场戏,不用你必须拿什么宝贝去换的,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别这样为难。” “那别得仙族都拿得出像样的,我不拿多丢面子。” “那要不你先拿一个,我回头还你?”许沛言怕凌看石不高兴了拽着柴微就走,赶紧先哄着。 “可陛下要是觉得不满意怎么办?” “二姐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呢,面上戏做足能出来就行了。” 柴微品尝着外酥里嫩,入口即化的鱼肉,实在是不想再张嘴去管两人的对话,她自己就能把一盘鱼都吃了。 “我想着总得挑个最好的给她。”听凌看石还在那纠结,这回柴微忍不住了,“沛言,你可别劝她了。她不是没有送不出手的东西,她是觉得没有任何东西能配上陛下。” “哦~那我可得好好看住二姐了,没准能换个无价之宝呢。” “你们两口子拿我打趣儿?” “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赶紧过来尝尝沛言的手艺,喝了那么多酒,吃点儿东西压一压。”柴微硬拉着凌看石起来,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待会儿若是反应过来,也好推脱。 凌看石没抗住两人的热情,夹起了一条鱼肉吃。崩开的焦脆后就是顺滑入喉的嫩肉,都不用嚼几下就进了肚。 “手艺真好。”凌看石是真心赞美。 “你吃得真好。”这句话是对柴微说的。然后越想越气,撂下筷子:“跟我回天庭,你别跟灵火上神待一块儿了,我看着眼烦。” “你要是烦你自己回去,我不想走。”柴微一个闪身直接离她几步远。 “怎么我这天帝的命令你都不听吗?既然是演戏,你就要少与灵火上神接触,总待在一起,别人又有把柄找麻烦了。” “你还吃了沛言做的鱼呢?” “......”凌看石怼不回去,一个转身又回床上哭去了。“同样都是演戏,凭什么你俩就能见面,我和陛下就不可以!” 听凌看石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要不......我先问问二姐,探探她心里有没有你?” 看凌看石停下来不哭了,觉得有戏,又忙补充道:“你也别看着柴微,让她先回冥界,如何?”这样两人好歹方便见面了。 “不,请上神先去问她,倘若她心里没我,那我都不如和微儿在一起了。以前好多仙僚都说我们像神仙眷侣呢。” “得,我还成了你的备选了是吧?” 凌看石没有理会柴微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如果你处理不明白与岑琪琪的问题,我也不能让柴微与你在一起。” 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在凌看石来无人探之前,先去了趟铁殿寻找,却被放哨的鼠兵拦住了去路,并得知铁殿暂时由鼠族防守。 凌看石当时就火冒三丈,原来自己的好姐妹是单相思,岑琪琪早就趁虚而入了。她气不打一处来,将铁殿踢得当当直响,把岑琪琪招呼出来才了解了大概。 而此事被凌看石当面提了出来,面子上就更挂不住了。这相当于媳妇的娘家姐妹跑来数落自己的感情有瑕疵,被不信任了。 许沛言眼眸瞬间沉了下去,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 柴微看她情绪低落自然是跟着着急,可能就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目光总得在许沛言身上,“沛言本来就是打算自己处理的,没想放在一边不管。她都跟我解释过了。” “你向着她也没用,说跟做是两码事,我希望灵火上神的爱是柴微单独拥有的。”说着就要拽着柴微往外走。 柴微伸手去够许沛言,想让她帮着说点儿什么,却见许沛言低着头背过身去不说话,垂下去的那只手,食指一直抠着拇指,眼看着就要抠破皮了。这是她从小就有的习惯,紧张或者为难不安,都会抠手。 见她这样,柴微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任由着凌看石将自己带回了天庭。 许沛言听着身后院门嘎吱一声响,随后渐渐没了动静,才悠悠转过身来。看着庭院空无一人,脱力地坐回了椅子上。 凌看石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说和做是俩回事,她自己也无法保证真的能将岑琪琪劝解得开,有裂缝的爱终究不完整。 刚回到铁殿,岑琪琪便笑脸相迎道:“凌大人找到柴大人了吗?她可在这儿好一顿闹呢。” “你知道昨晚我是和微儿在一起?” “对啊,我们鼠族的消息可灵通得很。” “你不生气?” 岑琪琪眨了眨眼睛,诚恳说道:“要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稍微吃了些醋罢了。” “琪琪小姐,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因为当初没娶到我到如今成了执念?” “喜欢你,就是我的执念。我觉得二者不矛盾。” “我的意思是琪琪小姐你从小锦衣玉食,想得到的东西,老族长都会想办法让你得到。可能唯独我没有遂了你的愿。你会不会因此不甘,只是想完成当时的遗憾罢了?” “在你眼里,我的性格是如此极端吗?” 许沛言没有说话,极不极端她不敢说,但给自己母亲下药这种事,已经是她一辈子阴影了。 看许沛言没搭腔,岑琪琪的嘴唇嗫嚅着,半响,才说道:“不要因为你对我没感觉就把我想得那样不堪。” “对不起......”许沛言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她意识到此话似在审问,而且她语气也不太好。 “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我得说出我的顾虑。而且我也想坦诚地和琪琪小姐说,我心已定,不可改变。若阁下认为我是那种可轻易改变心意的人,那么即使我最后喜欢上你,想必你也是不踏实的吧?” 岑琪琪听完这一番言辞,反而更觉得眼前的女子比他们鼠族里的任何鼠妖都要值得托付终身。 “我只想对你好罢了,你作何决定全凭你心,不要有负担。我族里还有些急事儿,等我回来。”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诶?!” “怎么可能没有负担啊!我自己媳妇现在都被娘家人带走了啊!这我遭的是哪门子罪啊?”许沛言在心里叫嚣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这么招人喜欢。 柴微被拉着回了凌霄殿的偏殿,直接倒在凌看石的床上没说话。 “诶诶?你不理我无所谓,可别占着我的床。”凌看石说着就要来拽她。 柴微一个翻身避开了去,“你和陛下见不着面,倒来折磨我和沛言,好歹毒的心呐。” “你可别不识好人心,你待在灵火上神身边,回头要是和岑琪琪碰到面了,怎么?你还要亲自跟她打擂台去吗?” “你怎么就确定我不能为沛言争一回呢?” “诶哟我的姑奶奶耶~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岑琪琪那是一厢情愿陷进去了,她可以不管不顾只为爱。你凭什么要去拼这口气啊?你本来就是正主好不好?”凌看石一边怒其不争地拍手,一边苦口婆心地分析。 “你多清高的一个人啊!谁能有我了解你?以前那是能得到的就得,得不到就不要了的性子。你不是好争抢的人,作为姐妹,我也不希望你为了任何人去改变自己。” 凌看石的一番话,倒是让柴微挺欣慰的。对于柴微来说,凌看石是可以同自己插科打诨的一类朋友,说话时可以什么都不用顾及。 “可她本就没想让我费心,她心思细,有些事想得本就够全面的。你那样说,她更心思重了。” “诶哟哟,瞧瞧你那样儿。就你心疼媳妇儿是吧?六界第二痴情人。” “嗯?谁第一啊?” “你师父呗。” “哦,那对。” “你还赞同上了?我是在夸你吗?你脑子清醒一点儿啊,你现在可张嘴闭嘴都是灵火上神,倒是多关心下自己啊。” 第87章 “我?我挺好的。沛言好了我就一切都好。她要是不好,我再好也没用。难道你对天帝陛下不是这样吗?” “用不着你给我挖坑,我再喜欢陛下,我也得先照顾好我自己。哪像你,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凌霄殿的两人正争论的时候,许沛言也进了地牢来到了陶歌弦面前。 “陛下喜欢凌大人吗?”许沛言单枪直入的开口方式别具一格。 “喜......喜欢啊。”陶歌弦一头雾水。 “是想同床共枕的那种喜欢吗?” “倒也不必那样,我睡哪都行。” “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凌大人配得上您吗?” “额......她说喜欢我啊?”话都问到这种程度了,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 “那就不用问啦,我可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凌姨每次跟二娘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凤娃子被闷了这些天,好不容易有八卦,他可得掺和掺和。 许沛言点点头,表示陶歌弦猜的对。 陶歌弦叹口气坦然说:“我注定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我时常觉得若是看石在我身边时间长了,会不会厌弃了我。她要是还可以喜欢我的话,那我也太好运了。” “可以了可以了。”许沛言现在听不得肉麻的话,“既然陛下觉得凌大人配得上,那我就回头转告她一下。”若是凌看石心情好了,好歹能在她面前说说情。 “诶?到底怎么了?你有把柄被她抓着了?”看许沛言一溜烟跑了,倒留下众神面面相觑起来。 “这人都没出去呢,光是喜欢能管什么用啊?” “你可别合计陛下了,不急上仙。你想想你自己有没有人喜欢吧,无人探现在可没你同族人拿什么宝贝来换你吧?” 说到喜欢,乔不急不自觉得朝叶争花那边瞧了一眼,只见对方发现自己的目光,赶紧避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第九十三章 乔不急干脆坐了过去与叶争花并齐,身子都快贴人家身上了,也不分个边界感。 叶争花看她坐了过来,连忙扶正了花冠,脸红到不正常,连看都不好意思看乔不急一眼,脸直往另一侧转。 “百花上神,我现在还不打算吃了你,请不用那么紧张。”乔不急还管这儿那儿的,心里有啥说啥。 叶争花的脸更红了,现在不打算吃难道是等以后?那这大庭广众地说出来也不好吧。 乔不急清清嗓子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以前没少给我表姐和我表嫂添麻烦。你所了解的我也未必是我的全部样子。所以喜欢我这件事,还请慎重考虑。当然,能得百花上神赏识,是我的荣幸。” 她噼里啪啦说完一堆就准备离开,叶争花连神都没缓过来,哪能放弃这次交谈,赶紧拽住乔不急的衣袖,那指如削葱的手分明是在抖,“你是什么人我都认了,就......就是我们,我们能不能试试。我肯,肯定对你好。” 乔不急承认,那一瞬间她的心都乱了。那只紧抓不放的手,就像在抓救命稻草。有人这么执着地说喜欢自己,先不管是否真心实意,都足够乔不急窃喜。 乔不急摸摸鼻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这是上神慎重考虑后的想法吗?”眼前的姑娘太纯粹了,喜欢自己若后来发现是条错路,那可耽误人家了。 “我已经在脑子里想了千万次了,喜欢你是我最开心的事。每晚我都幻想着你亲吻着我才能入睡,我......” “等等等等!可以了可以了。”乔不急连忙打断叶争花,那么私密的事情她是不敢相信百花上神就这么坦然地说出来了。 “那你是答应了?” “嗯......何妨一试呢,要是在我喜欢你以后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对天帝发誓,绝不反悔。”叶争花喜出望外,她是没料到今天会这么顺利。 陶歌弦连忙摆摆手说道:“倒也不必,你俩好好过日子就行,可别对我发誓,我自己这点儿感情问题都没处理好呢。” “二娘,那你也和凌姨好好过呗,有什么处理不好的?”凤娃子又开始忍不住吐槽了。 “就你话多,你们鸟族的话都多。” “二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鸟族也有话少的好不好。你要训就单训凤娃子就好了。”重开宴身为孔雀当然觉得这话是把他也给套里了。 “四叔,你有时......话也不少。”凤娃子小声喃喃着。 许沛言去了鼠族,去了那个曾经担惊受怕过的地方。但好在洞穴内早已不是当年的那种洞连着洞的样子,内部装饰极为富丽堂皇。 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女子,守卫连忙打起十二分警惕,赶紧拦住了许沛言的去路。 “我找你们族长有事相商,劳驾通报一声。” “请问阁下姓名?” “许沛言。” “啊!我知道,族长一直念叨喜欢你来着。”其中一个守卫看起来呆呆的,听到许沛言的名字反而眼神亮了起来。 另一个守卫马上怼了他一拳道:“族长喜欢谁哪是我们能议论的?还不赶快去通报!” “啊,好!”那个呆呆的守卫反应过来,赶紧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又嫌自己不够快,变回了原身。 和另一个看起来古板的守卫大眼瞪小眼略显尴尬,于是许沛言先找个话题唠: “你们族长带着鼠族发展得真不错,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们还都不会变身。” “那是自然,若是灵火上神能和我们族长喜结连理,鼠族会更加壮大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能以貌取人,妖也不行。眼前这个鼠兵看起来古板,心思是挺活络的。 岑琪琪正和老族长商讨如何对付陆代恩,就听见守卫来报。 “族长,许沛言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岑琪琪听完脸色不太好,心事重重道:“嗯,我知道了,请上神到会客厅稍作休息,先喝些茶。” 见那鼠兵退出去,老族长问道:“你不是喜欢那许沛言吗?怎么她来了你不高兴?” “沛言来无非是想劝我放弃喜欢她罢了。女儿着实高兴不起来。”岑琪琪苦笑着。 “哼,要我说那许沛言也没什么好的,当初她才那么大,就敢拿刀子威胁我们,你父亲我活了那么久,都没受过这憋闷气。” “行了父亲,当初她母亲是我救命恩人,往恩人身上下药是哪的道理?换作是我,也会拼了命报仇的。” “琪琪啊,爹从小把你当个宝一样,可不是让你这么委屈自己的!即使你再喜欢,也不能爱得这么卑微!怎么咱鼠族的好男儿就没有了吗?你看看你现在说的话,哪是你从前的性子了?” “爹,难道强横不讲理才该是我本来的样子吗?” “谁厉害谁有理!当初柴微不就一点面子都没给我吗?她不就是能打吗?” 岑琪琪知道她父亲记仇,也没心思再去为当年的事情争论,说到底,根源在自己。“爹,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去见沛言。” “我一和你说点儿正经事儿你就不爱听!这六界谁厉害谁有理!这话你给我好好记着!”老族长气得狠了,咳了好几声。 许沛言被请到会客厅,想起当年她与母亲来这儿,她自己倒是天真地吃了个饱。如今母亲两世都离开了自己,已不知过了多少年了。 “你来这儿会有不好的回忆,所以我其实不想让你来的。”岑琪琪看许沛言瞧着侧面的椅子入神,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无所谓了,你本意也没想对我母亲造成实质性伤害。” “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我想琪琪小姐也能猜到了。” “所以.......你就那么急着拒绝我吗?连我想对你好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岑琪琪摩挲着茶杯咬着下唇,那茶水还热着,但她顾不得疼,毕竟没有心里面疼。 许沛言站起来,边踱步边回忆着她与柴微的点点滴滴。 “我与微儿前世就见过,她对我来说的确是特殊的存在。那时我元气大损,耳不能听嘴不能说,却唯独遇见她的时候,我听见了山风呼啸的声音。”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山间听啊!”岑琪琪不相信先入为主的感情,她相信后来者也可居上。 许沛言摇摇头道:“不是所有山间的风,都是那样激荡灵魂的。后来我投胎去了烟岭村,拜师到无人探,她都暗中护着我,这样的她,我很难不动心。” 岑琪琪:“那是相处久了才......” “有些事情,是万万不可以的。”许沛言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也得狠心打断。 “我对微儿的感情永远不会结束,而我与琪琪小姐也永远不可以开始。你说想争得微儿的同意,请原谅我无法做到将微儿推到我身前去让她做选择。那是对她的不负责,也是对你的不尊重。你们都是顶好的女子,我不能让你们降低身段去争。” “所以我们,结束了吗?”岑琪琪太不甘心了,眼里噙满泪水,硬撑着不让它流出来。 第88章 许沛言这回眼神不再躲闪,这次不允许她有回避。“琪琪小姐,属于你的那份感情还未开始,你会有珍视之人的。” 看着许沛言态度坚决,其实岑琪琪早就该知道的,她也做好了准备。可真的没了结果后,她还是难以接受。 “我想知道,若我没有伤害过你母亲,你也不曾与柴微有过前世,你会不会考虑让我也有和你相处的机会?” “不会。” 岑琪琪脱力地坐回椅子上,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她大口地吸气尽量保持不失大雅,但胸口很疼,像被重物砸了,“你走吧沛言,走得越快越好。我怕我后悔。” 许沛言有些动容,那种感觉倒不是喜欢,她是觉得岑琪琪要是没喜欢过自己就好了,她就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族长。 第九十四章 许沛言返回九千尺落仙谷时,有人叫住了她。她回头一看,居然是严家家主。 “何事?”许沛言冷冷发问。看对方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应该没打算用宝物来换回辩真仙子。 严家家主拿出镣铐双手举于前,跟许沛言说道:“灵火上神,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让我来换回辩真?” “你又不是主神,家主而已,在我这儿似乎没什么用处。”谷中的雾气带着潮湿,经过皮肤的时候也没有许沛言说出的话凉。 严家家主放下了双手,嘴角扯了一抹苦笑:“不知灵火上神能否留在下点儿时间,有些事,我想同上神说。” 许沛言现在的思绪不宁,打算不如先听听他想说什么。兴许时间过得会快一些。 “坐吧。”许沛言一摊手,直接坐在了悬崖边上,以崖边为凳。 严家家主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许沛言如此随意。但也没嫌弃,小心翼翼坐在一旁,与许沛言保持了礼貌的距离。他看着烟波浩渺的雾海,广阔得仿佛能容下一切,再想起族里那些烂糟事儿,只想跳下去。 “严家主别看了,你跳下去我也不会因为同情而放了辩真仙子的。”许沛言看对方瞧着前方愣神,多少能猜到他想干什么,因为自己选在这里充当阵地时,也觉得这里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严家家主缓过神来说到: “灵火上神说笑了,虽说家事难缠,但也不至于想着一了百了。” “那便有事说事吧,公正神一族准备如何?” “在下正是不知如何,所以想来听听上神的意见。” 许沛言是没想到,居然有外人想来听取她的意见。不过这些年与天庭打交道的经验告诉自己,别轻易相信这帮人。 “你要是打着之后出事往我身上赖的算盘,我劝你别想。” “在下承认严家当年给众人留下来的印象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卑鄙吧。” 许沛言听到这儿冷哼一声,忽然没了什么耐心。她觉得这人似乎对自己家里那点儿破事儿认知不足,在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严家主若是跑来跟我理论的,恕在下还有事,先走了。” “请上神留步,在下不会再说别的了。” “那就挑重要的说吧。”看对方眼神里略带些诚恳,许沛言重新坐了回去。因为在重雾散的那把扇子中留下的记忆里,这个家主只是能力不行,人倒是不坏。 严家家主不安地胡乱地搓搓手,然后跟下了巨大的勇气一样说:“严氏的荣耀是因我大哥的牺牲而换得的,众神为感念他的苦劳才推举严氏担任公正神一职。但事实上我大哥只是在寻花问柳时,死在了名妓的床上。” 许沛言看了眼严家家主,意外他居然把这么隐秘的事情同自己说。而严家家主也瞟了一眼许沛言,随即又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说的。太憋屈了。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上神知道是谁吗?居然是我大嫂。”说到此,严家家主没来由地呕了一下。 “当年大嫂知道大哥要去执行任务,因惦记着他,所以保持着一定距离跟随着。我不放心大嫂,所以也求她带我去。那时候小,对一切都新奇,但是看到大哥进了烟花之地的时候,我慌了。我小心地观察大嫂的脸色,我能感觉到她强忍着愤怒,指甲扣进了墙土里,不动声色地在外面盯了一宿。第二日看我大哥仍未出来,我俩便寻到了楼上。于是便看到我大哥同那女人一起躺在床上,已没了呼吸。两人的胸口都被捅了一刀。谁是杀人凶手已经不重要了,大哥的行为让大嫂足够失望。但当时我那俩个侄儿已经出生,没了大哥支撑着家,早晚严家会完蛋的。于是大嫂当机立断,伪造了死亡现场,让众仙以为大哥是在办正事的途中遭遇不测。天庭为了安抚当年严氏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干脆让当年年岁还不大的我当了公正之神。有大嫂在我背后拿主意,也让严家快速地在众神中有了一席之地。可以说,没有大嫂的忍辱负重,就没有严家的辉煌。□□实是欠大嫂一份恩情的。” “哼,所以你大嫂不顾你女儿的生死时,你仍然护着她。” “我不是个好父亲,对于辨真的亏欠,我弥补不了了。我那两个侄子,您也知道,是全族惯出来的放纵,他俩对我女儿那也是从小就欺负。可我一想到我大哥的背叛,就觉得愧对大嫂。所以即使知道辨真受了委屈,也只是让那孩子忍忍。我知道恒瑞恒鼎伤害了上神的母亲,但错不在辨真,真的要怪,就怪我一边贪图着严氏所拥有的地位,一边让大嫂,我夫人,我女儿夹在中间受委屈。所以求上神,就算我没什么用,也能把辨真换出来。”严家家主说完,在许沛言身边伏地跪拜了下去。 “我说过,从严氏挑一件像样的宝贝也是可以换你们主神的。” 严家家主绷紧的背仿佛塌了点儿,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地面传了上来。 “稀有珍品......都在我大嫂那。她不同意换辨真的。” 许沛言看他这窝囊样都想笑:“你是认为你大嫂的胡搅蛮缠现在比你女儿重要是吧?” “可再逼我大嫂同意,我大嫂一定会将当年的丑事说出来的!”严家家主一着急,拉住了许沛言的袖子。 许沛言嫌弃地将袖子收回来说:“你说你女儿若是知道你将严氏的地位看得比她的自由和命都重要,她得作何感想?” 严家家主摇摇头,自嘲般地笑笑:“我哪里敢让辨真知道啊,她会恨死我的。”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辨真已经知道了呢?”在重雾散的扇子里,她看到了当初严辨真与重雾散的对话。辨真知道大伯的丑陋行径,知道大娘的愤恨委屈,知道父亲看重家族的荣耀,所以当两个哥哥欺负她时,她都忍了。 “不,不可能!辨真要是知道的话,怎么会原谅我?” 听完严家家主的陈述,许沛言对他的印象有了改变。“你的心思是真歹毒,但居然还能有这么好的女儿。她为了成全你的虚荣,也忍了许久了。如此,你还要护着你大嫂,要严氏的荣耀吗?” “那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他的手扣着地上的泥土,一边是女儿,一边是整个严氏的面子。他哪个都想要。 “好好想想吧,公正神一职本就不属于你严氏,是作假得来的,荣耀也是虚的。如今的一切都是你们偏得的。若是仍执拗不肯撒手,也早晚会承受不住的。” “上神是说,这神位,大不了不要了?” “你大嫂若执意鱼死网破,难道你就不能为了你女儿豁出去吗?” 月亮升起,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严家家主站了起来,没说任何话便走了。背影晃晃悠悠,像被抽了半个魂儿一样。 返回族内,严家家主再次跪在了大嫂面前。“求大嫂让二弟拿一件宝物换回辨真!” 彩衣女子怒其不争般地训斥他说:“同你讲几遍你才明白?不是大嫂不愿给,是你多多劝劝其他仙族,一举攻上九千尺落仙谷,定能拿下她许沛言的。跟本用不着拿什么宝物。严氏一族还能被她威胁不成?” “可那大牢有灵火上神的心头血牵制,她要是有个好歹,辨真的命也不保啊!” “你就是蠢!她真的敢把天帝,冥帝也一起伤了?要是冥帝有个好歹的,她不怕她那柴微伤心?” 严家家主跪行过去,拉着彩衣女子的裙摆说:“不保准的事情二弟也不敢赌,还是早些将辨真换回来才安心。” “换什么换!她许沛言要了我俩儿子的命!我是不会顺她意的!” “大嫂,可不能为了不顺她的意,用我女儿作赌气的筹码啊!她可是你侄女啊!”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这事儿彩衣女子更气。她的丈夫背叛,她为了俩儿子不过苦日子,还得替丈夫将丑事隐瞒,推严家走向巅峰。好不容易拉扯二弟完婚了,他们一家子幸福美满时,自己的俩儿子还没了。那她这些年的忍耐,全是为了这二弟做嫁妆吗?那她还怎么甘心救他的女儿? “可你侄子的仇呢?你就不报了吗?瞅你那不争气的样子,我等你报仇得到何时?二弟,大嫂这些年的委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唯有恒鼎恒瑞是我的精神支柱了。如今俩孩子没了,我对你大哥的恨,对严家的恨也是越来越强烈。若是杀不了许沛言,那便将当年的事抖落出来好了!反正我这一肚子的委屈必须撒出来!总不能什么好都让你严氏占了吧?” 第89章 “大嫂说的是,只要您让我拿出一件宝物。您想怎么抖落就怎么抖落好了,毕竟这神职,本来就不该属于严氏。” 彩衣女子皱着眉,“你......不在乎了?” 严家家主有一丝释然地说:“若辨真没了,荣耀不荣耀的也无所谓了。连至亲都护不住的神职,要来何用?那孩子为了我这点儿虚荣心,任由恒瑞恒鼎欺负她,一句怨怼的话都没说过。她曾经也说过,很佩服大娘,将一家子支撑起来,所以俩哥哥顽皮些没什么。可如今,她的大娘并不想救她了。” 严家家主决绝地看着彩衣女子说道:“将这神职归为它应该拥有的人吧。我只想要一家子团圆,别再有人离开了。” “你!”彩衣女子愤怒地指着严家家主的鼻尖说道:“你是不是打量着我不敢?我这就上天庭禀明凌大人!”但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看着偌大的家业,她要是说了,也许就全没了。她已经没了两个儿子,若再无地位傍身...... “大嫂不去说,二弟也会找机会同天帝讲明的。只请大嫂先准许我拿一件宝物换回辨真。” 彩衣女子有些气急,她真是没有可以对抗许沛言的棋子了吗? 第九十五章 “罢了,你愿意拿什么便拿什么吧,藏宝阁钥匙在我书房的书架子上,那把红色的就是。”沉默了许久,彩衣女子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然没了愤怒,是一种淡漠,好像此事与她再无关系。 看着反常的大嫂,严家家主跪在原地,轻声唤她一声:“大嫂?” 彩衣女子稍稍侧过脸,最后看了二弟一眼说:“你若能带着严家把日子过好,也就不枉费我对你从小的耐心教导了。”说完便飞身离去。 严家家主听得一头雾水,此话是指以后可让他自己管家了?但是大嫂为何突然转变了想法? 正犹豫着,他的夫人跑了过来询问:“怎么样?大嫂同意了吗?我看她刚刚出了大门,是生气了吗?” “嗯......说钥匙在她书房的书架上。大嫂好像是生气了,但又好像没有。” “诶呀!你这磨磨蹭蹭的性子,大嫂什么脾气你品不出来?看不出她什么脸色?算了,我先去拿藏宝阁钥匙。换回真儿再说。” 他的夫人这么说,实属是有些冤枉他的。因为大嫂这次表现的异常平静,反而让他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难道是生气到了极点吗?”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但愿别再有变故了。 彩衣女子来到了严家的后山,这里常年不见人。被遗弃的枯井底下关押着当初被严恒瑞、严恒鼎两兄弟利用后又不要的厉桢。 当初厉桢被两兄弟带上天庭,充当指责许沛言插手人间事的证人。两兄弟曾许诺过帮他夺得其他国家的土地,可转眼就扔在了一边。凡人对于这两人来说,只是会说话的工具罢了。 如今厉桢在这仙山中,虽称不上仙,但有仙气养着,所以只是有口气,想死也死不掉。常年扣住他四肢的铁链似乎与他的肉融合了,刚开始只是磨出了血,后来在肉长好的同时,铁环又磨坏了新长出的皮肤,就这样,痂好了又破,破了又生痂,最后将铁也包进了肉里。 每当他疼得昏了又醒时,他都会咒骂严氏两兄弟,也会咒骂许沛言。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该神干得事儿不干,专挑我这凡人来折腾。”厉桢嗓子早已沙哑得不行,却惦着用全身气力骂人,只是在彩衣女子听来,只像是在梦里说胡话。 “你要骂就骂大声些,最好能把别人招来,好救你。” 听到许久没听过的人声,厉桢费力地抬眼看向来人,却只觉得对方穿的太过扎眼。“什么鸟成精了?” 还没等看清对方面貌,啪地清脆一声响,巴掌就落在了厉桢的脸上,他满头的白发这回彻底全部披散了下来,一直拿来固定头发的木筷子掉在了地上,扬起了点儿尘土。 右脸火辣辣地疼,但他并未破口大骂。因为他清楚,在神的地界,还是不要跟着对着干为好。 “说话前好好过过你的脑子,你就还能留个小命。” 看清对方的长相,厉桢将嘴里的血啐了出来道:“哼,这天界也不知道是全这样,还是唯独你家这样。根本不允许人讲理,之前那俩兄弟答应放我走,并许诺我偌大权力。可结果把我关在此处,都不如让我去种地。而如今你又说,让我过过脑子再说话才能留住性命。谁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 听厉桢的意思是讽刺她两儿子说话不算话,彩衣女子更生气,干脆一脚踹向了厉桢的肚子。“你只需要知道,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然就别想活了!” 厉桢被踹得狠了,捯饬了好几口气,浑身抽搐了好一阵才恢复,“什么活不活的。想让我死直接来就好,中间步骤咱就省了吧,咋样?” “别那么悲观,老身开出的条件可比我那俩儿子要丰厚许多。你要是给我把事情办好了,赏你个仙位当当,如何?而且,此事若能成功,也会给许沛言重创。” 厉桢白了她一眼道:“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现在没得挑。” 厉桢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现在只能任对方宰割,的确没得选。但若真可以允诺他一个仙位,并且还能报仇,试试也值当。 “上仙说吧。需要在下怎么做?” “拿着这张纸符。”彩衣女子从袖口掏出一张黄底红字的黄符纸。“烧了它,就会直接把你送到鼠族的领地。找个机会潜入鼠族,接近讨好老鼠族族长,取得族长信任。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听我差遣。” “那我到时候以什么身份接近族长?说我是公正神派来的?” 彩衣女子指着厉桢的鼻尖威胁说:“你别跟我装傻,要是我好出面,还用得着你?你就说你是只甲虫精,不满于妖王的统治,有心效力于鼠族。你要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小心我捏碎你的七魂六魄。” “是。” 厉桢答应了下来,锁住他的铁链也被彩衣女子施法破坏。但铁链断裂的瞬间也崩开了厉桢四肢的肉,疼得厉桢惨叫了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山下的一个茅草屋中,身上已经被换了干净的衣服。 “算她识相,不然老子直接跟鼠族交代实话。”他活动活动筋骨,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陈年旧伤似乎也被治好了。 “啧,都不错,就是觉得头有点儿沉。”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摸到了两根长长的东西。他慌张地看向一旁的铜镜,发觉自己的头上多了两根触角。 “她还真把我变成虫子精了!这老妖婆!” 他气得直拍桌子,却瞥见了桌角上留了封信,信中内容正是告诉他鼠族防守弱的地方,还教他如何潜入鼠族。信的旁边就是符纸和正在燃烧的蜡烛。 “东西倒给我准备得挺全,看来这事儿对她很重要啊!哼,等我抓住把柄的,我绕不了你们!”他一边想着心中大计,一边将纸符化为了灰烬。 纸符刚将他传送到了所谓的鼠族防守松懈的地方,一队鼠兵闻着虫子的味儿就冲过来了。 “你是何人!”领头的发话了,抢尖尖都快杵到了厉桢的喉咙。 厉桢直接跪下,双手举过头顶瑟缩着脖子说:“我就是只甲虫精。想来投靠鼠族。” “投靠鼠族?你别是陆代恩派过来的细作来监视我们的吧?” “不不不,不是。”厉桢稍稍侧过头,躲过枪尖满脸堆笑地说:“那妖王实在是带领不了各族壮大。经过我的多年观察,还得是鼠族族长治下有方,这才让鼠族有了如今的成绩,小的想着,早晚妖界都是鼠族的,不如提前投靠,先来效力。” 领头的被厉桢一番话说得心里很受用,也放松了警惕。“那就跟我先去见见老族长吧,族长忙起来你是见不到了。顺便也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鼠族如今的辉煌。” “是是是,早就想见见了。”厉桢卑微地连连作揖。 “来人,把这只虫子精压走!”领头的发话,随后就有两只老鼠精上来各拽着他的一只胳膊往老鼠洞里走。 厉桢被压着往前走,心里不断唾骂着彩衣女子。“真是蠢货!什么防守,什么鼠族弱点,都是在坑老子!” 而彩衣女子在暗处看到厉桢被鼠妖压着回了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实际上经过岑琪琪这些年的有效管理,鼠族压根就不存在防守不严的地方,所以想面见老族长,不如主动被抓来的快。 “报——!老族长,二队长他们在洞外抓到了一只甲虫精,说是要投靠鼠族。” 老族长挡住眼睛的长眉被两旁服侍的人撩开,他这才能看清来报的人。“投靠鼠族?甲虫精?” “是。” 老族长:“那就带上来吧,我倒要听听这新鲜事儿。” 厉桢被鼠兵压了上来,跪在老族长的面前不让他轻易抬头。 老族长看着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人,好像跟自己的年岁都要差不多了。于是先是好奇地问:“你这年岁几何了?” 第90章 厉桢想了很多说辞,却没想到鼠族族长先问的是这个。既然是妖,肯定得把年岁往大了说。“小的快两百岁了。” 老族长:“诶哟,那在甲虫一族里算是年岁大的了。你这个年纪不好好在家待着,还出来折腾什么?况且你这身子骨,还能为我鼠族效力什么?” “族长请听小的一言。我就算老死,也想跟在有能力的人身后。不然真是浪费了我活着的机会。虽然小的老了,但是若能在鼠族再贡献几分自己微薄的力量,也足矣了。” 老族长听闻此话,心里也是舒坦了。“那你家人同意了吗?尤其是你们甲虫一族的族长,你最好处理好你与原族的关系,老夫可不想惹他族的麻烦。” 厉桢表情悲切道:“小的家人都去世了,已是无牵无挂。所以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可为有能力的一族而战,而不是等待死亡的来临。” 慷慨激昂的一段话,让老族长回忆起他年轻时也是如此有干劲儿,他从心里有些认可厉桢来鼠族了。 “这样,你先下去。等我女儿回来,我将你的事儿先说与她听。毕竟现在她是族长,得看她的意见。” “是是!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厉桢面上和蔼,心中极为不满,“一个鼠族而已,事儿还不少。” 第九十六章 岑琪琪外出刚回来,就听见了鼠族议论早时抓到了一只甲虫精。 “族长,那甲虫精已被老族长安排了住处,只等您回来再议。”一鼠兵见岑琪琪回来,赶紧汇报了此事。 “那甲虫精想来干什么?”岑琪琪嗅到了一丝不安,这外族好端端地来鼠族能有什么好心? “说是看咱们鼠族好,提前来投靠。” 岑琪琪听到这个理由,自然是不信。“让老族长找个理由打发了,别留在族里。我现在心情乱,没心思处理这些小事儿。”岑琪琪被许沛言拒绝,只想先好好睡一觉,若是醒来能重新过自己的日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岑琪琪的意思被鼠兵带给了老族长,当老族长再次将厉桢找来的时候,刚准备拒绝,让其回族里,就听见厉桢说:“老族长想说什么先等一等也不迟,不过小的可听说了,那许沛言拒绝了琪琪小姐的倾慕,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可让琪琪小姐伤心呢。” 老族长本就对许沛言没什么好印象,一听自己宝贝女儿在她那受了委屈,更是火冒三丈,根本不追问眼前所谓的甲虫精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老族长一拍椅子扶手道:“这个许沛言,真是不知好歹!她凭什么看不上我女儿?” 厉桢:“老族长息怒,小的倒有一计,定让那许沛言不好受。” 老族长的耳朵动了动,撩开自己的眉毛瞧着厉桢说:“你说吧,你有什么主意?” “请长老派几位鼠族兄弟潜入冥界,将冥界与海渊之境相接的地方咬出一个洞来,海渊之境的境主即使多年不探听六界的事情,但海渊之境的水要是冲进了冥界,她定然是第一个知晓的。”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回头我鼠族要跟海渊之境对着干吗?” “那境主若是发现冥界没了冥帝坐镇,她不得急死?回头一打听冥帝去了哪?被许沛言抓了去,这不就妥喽?” 老族长捋捋胡子点头:“你是说让海渊之境出手对付许沛言。就算不要她命,也肯定会伤了根本。” 厉桢看老族长脸上有了喜色,继续补充道:“而且我们还可以趁许沛言分神与海渊之境对阵的时候,将铁殿里的众神放出来,让那许沛言腹背受敌。到时候哪路神族不得对我们鼠族感激一番?” “你小子,脑筋不错!居然能搅乱这三界的浑水。那便由老夫做主,你就好好待在鼠族效力吧!”这主意听起来,的确够许沛言喝一壶的,老族长心情大好。许沛言若不好了,那柴微也好不到哪去。它也算报了当年柴微不给自己面子的仇。 “是,多谢老族长!”厉桢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若最后鼠族潜入冥界搞破坏的罪责追究下来,厉桢便会交代出,是严家长嫂出的主意,他自己只是被逼无奈。 昨晚厉桢睡得正香时,忽然浑身疼痛,难以入睡。随后一道女声如魔音贯耳:丑时,洞外樟树林。 厉桢懒得搭理对方,想要装睡糊弄过去。但身上的疼时刻提醒他,让他不得安宁。并且随着时间越近,痛感越甚。他现在就算想走出洞外,都得咬牙坚持。 “这个疯女人!有事儿就不能换种方式提醒?”厉桢一边揉着痛处,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鼠族洞穴。 到了洞外,看见彩衣女子。厉桢再疼,也老老实实慢慢跪了下来说道:“见过上神。” 彩衣女子看他比较顺从,便没再为难他。“没想到你潜入了鼠族之后,倒是听话了许多。”她将法术撤掉了之后,厉桢这才松气,猛咳了几下。 “上神教训得是,之前是小的不懂事。不知上神找小的,是有了下一步计划了?” 彩衣女子说:“那岑琪琪警惕性很高,不会轻易让外族进入鼠族的。你得尽快拿捏住老族长的软肋。”于是彩衣女子便将计划告知了厉桢。 而主意到了厉桢这儿,他便想着既然自己被当成棋子搅乱三界,那么等事情败露的那天,他一定要供出眼前这疯妇,冥界定然饶不了她。 风铃郡许家最近办了一桩白事,那排场过于宏大,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去世的老人是郡县老爷。而实际原因则是这位老人活得年岁足够大,大到已经没人能记得他真正年岁。 那么只是老人去世,为何排场却如此之大呢?原来当年郡县老爷家的少爷病了,哪个大夫都治不好。最后听闻许家老祖宗活了很久很久,极为稀奇。也是有病乱投医,便去讨了碗许老的血喝,希望对病能有效。 当时许家见到来讨要血的官差说了此事,都惊呆了。许家祖宗只是活得年头多,又不是长生不老,怎可用来治病呢? 但碍于郡县老爷的威压,许家只得去问许老的意见。 而这许老,就是许书茗。许沛言在人间的父亲。他这一生除了小时候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其余时间都很顺遂。 就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连自己的儿女都走了好几个了,而自己还活着,实在没有生趣。 听到自己的血或许可以救人一命,许书茗痛快地答应了。 说来也神了,一碗血灌下去,那小少爷还真就睁开了眼,没几日就活蹦乱跳的。 郡县老爷还算有些良心,说是把许书茗供起来也不为过,当自己爹一样孝敬。而如今,许书铭也算是寿终正寝了,送行的人达百人。 漫天飞撒的纸钱随风而行,风停即止。有一张甚至落在了许沛言的身上。 她跟着送行的队伍走了许久,算是尽了最后的孝道。她没护住杨听蕊无忧无虑地活过一生,就将所有精力倾尽在了许书茗身上。 而人若是活得再久一些,实在就有违常理了。她只得放手,让冥界带他走。 当令魂吏来带许书茗的魂魄时,看到了一旁的许沛言,浑身一哆嗦。 “不知灵火上神在此,多有得罪了。这许书茗不带走不行了。” “我知道,就按冥界的规矩办吧。”但她说话时,眼神停在许书茗的身上很不舍。 “上神可有一阵子没回冥界了,若是想,就回来看看。”令魂吏看出许沛言的意思,也希望她能回去。她在冥界主持大局的那一阵,对所有人都很好。 “我回不去了,不能再让严家找到冥界的把柄了。我母亲她还好吗?” “一切都正常,杨听蕊的魂魄一直是沉睡状态,只等您何时回去,替她选一太平地方。” 一听太平地方,许沛言就想起了陈种粮。“陈叔他......还在冥界吗?” “在,吕大人没让他走,如今世道还乱着,急不得。” 许沛言听闻一切都还算正常,放心了不少。道一句多谢便消失不见了。 满心疲惫地回了铁殿,殿内这回算是安静了,鼠兵都已撤离,许沛言趴在床上,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睡了。 她梦见了当她还是一阵烟的时候,来到了烟岭村,她可以放心地四处飘,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要风别太大到吹跑她,她就还是自由的。 有一晚她飘到了鸡窝里,母鸡正在孵鸡蛋,羽毛之下很温暖,她就靠在母鸡身边睡着了。 夜半,有人将手探进来摸鸡蛋,正好摸到了当时睡着的她,她吓得在鸡窝里四处乱蹿,但当时那人就在鸡窝的洞口,她根本没处跑。 当天的月光很亮,照在还是半透明的她的身上,反而更明显。 对方看到这奇怪的生物很明显也愣了一下,但又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了许沛言,于是轻轻说了一句:“我拿个鸡蛋就走,你继续睡。”说完还真就转身进了屋。 这是第二个跟许沛言说话的人,她像着了迷一样随着对方进了屋子。只见这女子将鸡蛋用热水冲了,然后放了一点糖就算做好了。 第91章 而屋内传来不断的咳嗽声,好像是有人病了。 “书茗,坚持起来把这冲鸡蛋喝了吧。” “我总不见好,还是别浪费鸡蛋了。” “说得什么话!你肯定会好的。吴老开得药吃完了你就好了。”杨听蕊将碗放在许书茗身边,转过身去假装收拾东西,顺便把快溢出眼睛的眼泪擦掉。 许书茗病了挺久的了,家里快没钱卖药了。 第二晚,许沛言没走,仍然靠在母鸡身边。但听着屋内传来接连不断地咳嗽声,她的心也揪了起来。 终于,那个女人又来捡鸡蛋了,正好也看到了许沛言。 “要是觉得外面太冷了,愿不愿意来我家呢?我家穷是穷了点儿,但应该能比鸡窝暖和。来吗?” 许沛言是灵火,就算是元气大伤,也不会冷。在鸡窝里只是觉得安全些。 但如今有人问她你愿不愿意来我家时,许沛言有点儿动心了。 她当时没回答杨听蕊,只是后来在杨听蕊实在难产生不出时,稳婆下了结论说不行了的时候,她决定好了,她要来她家。 再醒来时,枕头湿了大片,眼睛都是肿的。看什么都是像在水里。 她和爹娘的缘分就是那么开始的,但结束的时候太过仓促。如今亲眼送走了两人的转世,许沛言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叹道自己的日子真是糊涂过的,就没消停过。 第九十七章 严家家主和他的夫人在藏宝阁好一顿寻摸,比较。生怕宝贝不入许沛言的眼,换不回辨真。 “夫人,你说大嫂她能去哪?我这心里可一直悬着呢。”严家家主找了半天,没找到满意的,开始蹲在地上,合计大嫂临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什么叫我若能带严家把日子过好?那她呢?” 严夫人一心救女儿,没心思听家主的碎碎念,她轻踹了一脚她夫君,催促着赶紧找个能拿得出手的宝贝。“你好歹是家主,严家早晚得交予你手中,难道大嫂就不能想开吗?” “夫人,你不知道当时的状态。明明上一瞬还生气来着。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松口。” 严夫人干脆也同他一起蹲下来,与他面对面:“所以你现在在担心什么?” “一下子失去俩孩子,再结合大嫂的性子,不将三界闹翻就不错了。暗中找灵火上神的麻烦是必然的。” 严夫人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就是说把女儿救出来也不行,要是大嫂犯了浑劲儿,会把整个严家牵连进去的。所以让你带着严家过好日子,就是在提醒你做好准备?” “这!”严家家主眼睛瞪得牛眼一般大,他性子本来就软,他想象不出要是必要时,同大嫂对着干该如何。 “行了!你别蹲着了!”严夫人将他夫君从地上拉起来道:“如今都是我俩的猜测,这都是说不准的。我们先将女儿救出来,然后禀明凌大人让她也做好准备。我们得让天庭知道,若是出了事,严家是清白的!” “难道就不管大嫂了?” 看着夫君如此执拗,严夫人气急,干脆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你清醒清醒吧!你要整个严家,还是要你已经不计后果的大嫂?” 严家家主:“......” 见夫君的墨迹劲儿又上来了,严夫人指着他的鼻子喊道:“你大嫂有时候骂你还真就骂对了,你个拎不清的!”然后她也不管对方想没想清楚,直接飞身来到藏宝阁最顶层,拿了一件最大的宝贝就出了藏宝阁。 “诶?夫人!那可是愈神鼎啊!” 愈神鼎,可将受损的元神慢慢治愈,所以只要不是魂飞破散,它都可以用上,在战乱时期是个稀罕物。但每六百年只能用两次,所以平时只能暂且搁置。 “我管它什么鼎!严家要是连主神都没了还怎么留得住它?” 于是夫妻二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地飞到了九千尺落仙谷。临到了地方,严家家主还试图抢回愈神鼎。 “夫人,这可是严家少有的几件宝贝了,你再考虑换一个吧。” 严夫人一把抢回道:“你有多少件你都不会舍得拿一件来换真儿的,我算是看清你了!”说完她赶紧将鼎举过头顶朝着铁殿的方向说:“严氏携愈神鼎求见灵火上神!” 声音散出去,又好像被谷中的雾吸收掉了,声音不大,许沛言也并未出来。 “严氏携愈神鼎求见灵火上神!”再一次呼喊,铁殿周围的气息终于有了波动。只稍等一会儿,许沛言就从殿顶飞身下来,看着比平时有了些变化。 其实许沛言听见严氏喊她了,但她的眼睛还肿着,实在不宜见人。 “灵火上神,你没事儿吧?”严家家主还被这状态的她吓了一跳,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儿能哭成这样? “无碍。”她半遮掩着眼睛问严夫人,“何事?” 严夫人在她夫君不舍的眼神下,将愈神鼎递给许沛言说:“我们公正神一族愿将愈神鼎献给上神,可否让我族主神辨真仙子重新归位?” “你们是打算让辨真仙子继续担任主神?”许沛言用手遮着眼睛,只能看到眼前女子的一半面貌,辨真母亲的长相可以说是清丽。 严夫人点点头道:“是” 许沛言接过愈神鼎,能感觉到一股充沛的气流在涌入身体,可见的确是一个好宝贝。 “那我的条件呢?” 严家家主看宝物已经拿在许沛言手里,也只能不再挣扎。“自然是答应上神,今后好好管理人间。” “那跟我来吧。”许沛言拎着愈神鼎,带着严氏夫妇往铁殿里走,根本不在乎这神器有多贵重。 严家家主看着愈神鼎被悠来悠去,实在心疼,憋不住了才提醒说:“上神,这愈神鼎每六百年才能用两次,千万别摔坏了。” “哦?” 此话一说,当即被严夫人的胳膊肘怼在了胸口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噗!咳咳!” 严家家主被怼得疼了,也只是揉揉胸口,没敢再出言反驳自家夫人。 严夫人赔笑着对许沛言说:“上神别跟他计较,他一老顽固了,就喜欢守着这些老物件。” 许沛言看着手中的愈神鼎,只见它通体透亮,如玉般光泽。能明显看出,是用整块材料精心雕琢而成,鼎的四周各串两个接连的环,更显当初造出它的匠神技艺高超。 “挺贵的吧?”许沛言自然知道自己的这番做法不厚道,极容易被各仙家大族记恨上。但她可管不了那些,自己这些年的劳心劳力,得有补偿。 “不贵不贵!平日里拿来把玩的,就是对身体好些,所以拿来了。知道上神你平时累。”严氏的能说会道,多少是被严家大嫂练出来的。若不会讨好人,恐怕早在严家混不下去了。 可严家家主是真的心里在滴血。这愈神鼎可是想买也买不来的东西,就说那通体透明的愈神石,又哪里是好找的呢。 “多谢。”许沛言轻飘飘地道了声谢,似乎还真就信了严夫人的话。 许沛言带着俩人来到了她临时设置的待客厅。严氏夫妇一看这不是大牢,以为许沛言要将他俩也关起来。 严家家主紧握着夫人的手对许沛言说:“上神,请问大牢在哪?我们接了真儿就走,就不坐了。” 许沛言将愈神鼎放在茶几上,脸色微微沉重地说:“两位还是先坐一会儿吧。” 看许沛言阴沉着脸,谁还有心思坐呢。严家家主当即拽着夫人离她远了些:“家中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我去处理,就不耽误上神休息了,我们带着真儿直接走就行了。” 许沛言的脸色忽而阴下来是因为她想起来,陶歌弦对于不管人间事宜的态度虽然是未表态,但多年的不反对其实就相当于同意了。 虽然天帝无法控制各路仙家的想法,但多年来也一直由着他们去。面儿上是还想负责人间的好天帝,但内心有多仇视人间,许沛言都是明白的。 借着众神想偷懒的想法,陶歌弦以此来报复人间已经够久了。 “愈神鼎先放在两位这儿,在接走辨真仙子之前,我有一件事要解决明白,两位先耐心等一会儿。”许沛言说完就离开了待客厅,留下严氏夫妇面面相觑。 “那我们今天还能接走真儿吗?”严夫人看着门口,无比失落。“灵火上神这事儿需要处理多久也没交代啊!” 严家家主未说话,只是看着愈神鼎,眼神无比珍视。 严夫人一看他这样子就来气,举起愈神鼎作势要摔:“你要是再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宝贝上,一点儿也不管真儿的死活,信不信我摔了它!女儿大不了也不救了!她摊上我这样护不住女儿的娘亲,你这样没心肝的父亲,也是命苦!倒不如早些结束!”她越说越委屈,倒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严家家主见状赶紧轻轻将愈神鼎拿回来放好,蹲下来同夫人说:“这愈神鼎是当年我爹亲自找的匠神,求了好久才得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看几眼,留个念想都不行?” 第92章 “但我看你可一点儿也不担心女儿的安危。” 严家家主坐回座位上耐心解说:“那次我过来求灵火上神的时候,我便感觉灵火上神应该是与重雾散殿下有着某种关系。她们身上的气息太过相近了。” 严夫人擦擦眼泪,也不哭了。“你是说,若与重雾散殿下有着密切关系,自然也不会为难真儿了?” “嗯,若真如此,定然不会。因为当年的事情,真儿与重雾散殿下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那你能确定吗?” 严家家主摇摇头道:“自然是不能。” “。。。。。。滚!” 许沛言来到铁殿的地牢,里面的众神多日不曾听闻牢外的动静。这回听到了脚步声,都朝向门的方向看。 一看是许沛言,不少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牢门打开,许沛言对陶歌弦说道:“陛下,请借一步说话。” 刑天的后裔见状非常义气地喊道:“你要是为难陛下,我豁出这条老命定不饶你!”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就目前的形式,谁能拿许沛言怎么样? 但陶歌弦还是对其点点头,道了声:“多谢。” 许沛言同陶歌弦一起来到了瞰世山,回身俯瞰这人世间。这国的炮火连天,另一国的太平盛世,都尽览无余。 “我也是好久没来这儿看看了。”高处的山风大,吹得人清醒了些。陶歌弦席地而坐,并招呼着许沛言也一起坐下来。 “如何?” 陶歌弦:“你指什么?” “二姐的心情。” 陶歌弦向后倒去,望着天说:“你知道,若不是三妹带我来,我是对这阚世山没什么兴趣。但她喜欢,我就愿意替她看着。但她没了。。。。。。哈哈哈哈!”她说着说着就哭了,一边抹着擦不干的眼泪,一边笑着说:“你能想象么?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就因为山下的这人间!” 但她说完了一大堆,忽然想到许沛言同重雾散是共生的,要论悲伤,自己哪里能跟许沛言比。她又开始懊悔起来:“对不起沛言,我失态了。只是太想她了。有时候,我甚至都不敢多瞧你一眼。” 许沛言摇摇头说:“我明白,我都明白。” 二姐记恨着人间,是因为重雾散因人间而没命的。而她爱着人间,是因为人间是重雾散用命换来的。 “二姐,我们俩,其实是一样的。都爱着雾散。” 第九十八章 要说爱,陶歌弦的记忆飘回了很远。 “在很久以前,我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遭冰族所有人嫌弃。就因为这一头银发,被视为异类。但不小心闯入冰族的她不那么看我,她说我好看,说我的银发衬得我皮肤更加白皙。我原来在别人的眼里也可以这样?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可能太久没被关心过,她只那么一两句,我就觉得她亲切,想尽可能对她好,给她更多。但我什么也拿不出来,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曾经对一切都淡漠的我,开始想去争,开始想把得来的东西给她。待她助我成为冰族的族长,我终于有了可以给她一切的自信。我甚至贪心地想,她要能一直留在冰族,我会尽一切能力照顾好她。但她说她想出去闯一闯,去闯一片天地。” 陶歌弦想起那时重雾散神采奕奕的样子,发自内心地笑了。“还真是不给我机会啊!那么能折腾个人。” “所以二姐选择从冰族出来陪她了。” “那能怎么办呢?她总让我不放心,看着就冒冒失失的。” “所以......不管人间这件事,二姐最后是要将缘由归为雾散身上吗?要她来顶这责任?”许沛言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让陶歌弦的头皮骤然发麻。 “怎......怎么这么说?不关她的事儿!只是我觉得对人间的惩罚还不够!”陶歌弦坐起来摇着许沛言的肩膀极力解释,仿佛现在怪罪她的是重雾散。 “沛言,二姐没有那个意思。要怨也只是我不甘心,是我放不下。你应该知道的啊?” “二姐,其实我对人间留恋,不过是因为人间曾经有许家。真论起怨来,我和你是一样的。但若雾散还在,我知道她会想让我们向前走的。” “向前走?” 许沛言站起来,把手伸给陶歌弦说:“就算不管人间,有的仙族还是需要人类供奉的,总拦着人家不让,迟早会反的。” 陶歌弦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道:“是有仙族生了别的心思吗?” “没有,但若严家来接人,并同意管理人间。二姐,你心里会舒坦吗?” 太阳被破了洞的云层挡住,于是几束光从间隙中挤了出来,直直地冲向阚世山下,也照向她们俩。 陶歌弦抬头望着站在光束下的许沛言,心中不知怎么回答。这光仿佛指明了方向,推着她们俩不回头。 “随他们意吧,反正一开始我也管不住他们。”陶歌弦拉住许沛言的手站起来,算不上很情愿。 “二姐说笑了。您到时候别给脸色就行。不然辨真仙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陶歌弦重新回了地牢,不一会儿,许沛言也带着严氏夫妇来了。 “辨真仙子,你父神母神来接你了。” 严辨真看爹娘来了,倒也没有很激动。只是站起来问候一声:“爹,娘。” 重新相聚感人肺腑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甚至很平静。 “孩子,快出来吧。我们答应了灵火上神,重新管理人间,你重归仙位。”严夫人赶紧招呼着,她看严辨真精神稍显恍惚,非常心疼。 “严夫人,辨真她知晓了严家兄弟的事情,之后就一直这样了。”留白真人怕严夫人觉得是许沛言虐待了她女儿,站起来帮忙解释。 严夫人朝留白点点头,摸摸辨真仙子的脸说:“此事我们出去再议。都会过去的。” 严辨真转头看向陶歌弦,发现陶歌弦正闭目养神,究竟可不可以管,并没有表示。 乔不急太了解陶歌弦目前别扭的心思了,为了打破僵局,主动站起来打圆场道:“辨真仙子,你这一族再不接点儿人间供奉就要没了,赶紧回去吧。还能等陛下想办法分你族功德吗?” 这句话非常适合原本性格娇纵的乔不急说,语气仍是高傲的,但实则是替严辨真解释重新管人间只是为了自保。也不用陶歌弦违背着内心说出同意的话来。 “这丫头,真是出息大了。”陶歌弦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甚为满意。 而其他神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谁好意思说你族就算没了,也得与众神一心的话来呢? 严辨真朝乔不急点头致谢,随后走出了大牢,同许沛言一起离开了。 回到严家,家族的人都出来迎接,可唯独没有严家大嫂,严辨真的大娘。 “娘,我大娘应该也知晓了我那俩哥哥的事情。怎么没闹吗?”严辨真不相信家里居然这么平静。 “这不我和你爹还说呢,之前是闹腾了一阵,不过平静了一段时间。早前我和你爹看见你大娘离开了严家,现在都没回来。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严辨真站起来就要走,说:“此事得上报凌大人,以大娘的秉性,死了俩儿子,怎么会毫无举动?” “你休息一下再去啊!”严氏看女儿一脚已经踏出了屋子,没办法,也只能跟着走一躺。 柴微被凌看石看着无法脱身,她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许沛言的消息了。正心焦着,就听到屏风的另一头,辨真仙子求见的声音。 “公正之神严辨真,拜见陛下!” 凌看石赶紧将辨真仙子扶起来道:“没想到辨真仙子已经出来了!朕正不知该如何救你们呢。不知你怎么出来的?” 柴微听了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装模作样的话居然能这么顺溜的说出来。 “用愈神鼎换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大娘早些时候离开了严家,已经很长时间未归了。以她的性格,一定会为严恒瑞严恒鼎报仇的,只是用什么方式就不得而知了。但我保证,□□他人绝不会参与。” 柴微听到报仇,不觉心里一紧。这对许沛言来讲,一定是不利的。 凌看石:“朕知道了,若真有什么不妥,朕不会问罪严家的。你且放心回去休息吧。” 严辨真:“是。” 听着声音走远,柴微这才从屏风后出来说:“我得把这事儿告诉沛言,得让她小心着些。” “那万一岑琪琪还在那呢?”凌看石拽住柴微不让她走。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乎她在不在那吗?” “你!”凌看石知道自己拦不住柴微,但又怕柴微吃亏,于是说:“那我陪你一起,咱俩晚上过去,你再等一会儿,这总行了吧?” “我等不了,谁知道一会儿的时间会发生什么?” “好好好,算我扭不过你。回侧殿等我把隐身衣穿上。你可不许走!” 可等凌看石换了身衣服再出来,原地还哪有柴微的身影? 第93章 第九十九章 两只刚刚咽气的老鼠在剩最后一口气之前接到鼠族族长的命令:水淹冥界。 两只老鼠巧妙地躲过令魂吏,来到冥界与海渊之境相接最薄弱的地方。 这里空旷幽静,是根本不会引起人注意的地方。 “哥们儿,这墙要是被咱俩啃漏了,水不就直接淹过来了吗?那咱俩怎么逃?” “那还逃什么!咱俩已经归西了,还怕被淹?”一只皮毛有些发红的老鼠戳戳对方的脑袋说道:“这事儿要是成了,族长可是保证咱俩子孙后代都是享福的!好好干吧!” “为了我那俩蠢儿子,干!”于是两只老鼠撸起袖子,卯足了劲儿朝一处土岩啃去。 这两只老鼠,也算是活了百年。自从打了胜仗,此处就常年无人修缮。两只老鼠啃了三个时辰,便有水从石缝中流过来。随着水流的冲击,石缝也越来越大,最后土岩轰然被冲塌,海水瞬间灌进了冥界。 而海渊之境的境主木知行,自然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自从重雾散魂飞破散之后,木知行就没敢再踏入冥界,她怕回想起有重雾散在的日子,却只能空想,陷入痛苦回忆。 而海渊之境的水忽然闯入冥界,久违的熟悉感瞬间包裹全身,她愤怒震惊之余不免觉得此事蹊跷,为何好端端的,冥界会出个豁口? 来到与冥界相接处,这里除了不断涌出的海水,不见任何本该来善后的令魂吏。 而最令她奇怪的是,重开宴的气息,她也感受不到。 “来人!”施法堵住洞口,赶紧唤人来问。 离此处最近的令魂吏也是多年未曾听见冥后的命令,定然是有大事发生,赶紧一个闪身来到木知行面前。 “拜见冥后!” 木知行:“你们君上呢?他不在冥界?” 令魂吏:“是。” 木知行微微皱了下眉,她许久不打听外界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这些年都有何变化。“他去哪了?这冥界差点儿被淹了他怎么能没有察觉?” 令魂吏不知如何解释,总不好在冥后面前提及到灵火上神。此事柴微曾对他们这些令魂吏明令禁止过。 “冥帝他......不让说。”令魂吏将头低得不能再低,闭眼等待冥后的训斥。 木知行看对方一脸为难的样子,也不想逼迫他。“算了,不说自有他的道理,我自己想办法找他就是。你们冥界这里不会无缘无故就塌了的,定然是年久失修和外人潜入故意破坏导致的。冥界管制如今如此松散,也不知你们君上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我得找他谈谈。” 木知行能想到的第一个去处便是天庭,可刚一踏进南天门,就遇到风神看向自己的眼神一亮,随后就是满脸委屈地求自己为众神讨个公道。 木知行:“你是说柴微的徒弟许沛言背叛了六界,将冥帝,陛下,以及当初在议事宝殿里商讨事宜的众神都抓走了?” 风神:“是啊!那许沛言的法力极高,我们都打不过。就算是当初重雾散殿下与之相拼,估计也只是平手。” 一听有人有可能将重雾散比下去,木知行就有了护短的心思,“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乔不急竟也不同我说一声!” 风神听了这话,也表示疑惑:“境主竟然不知道?不急上神其实也被抓了啊!” 听到此处,木知行也没心思再探究原因了,能将那么多神都抓走的人,她说什么都要会会。 “劳烦风神告知,众位都被抓到了什么地方?” “九千尺落仙谷。” 柴微与凌看石是一前一后到的铁殿。柴微被凌看石追上的时候,被好一顿数落。 凌看石:“我让你等我会儿你都等不及吗?” 柴微:“我这心这会儿跳得厉害,你说就算最阴狠毒辣的报复方式,那得是什么?” “我又不是什么阴狠毒辣的人,那可猜不到。” 二人一进入铁殿,就发现把守的鼠兵一个不剩,整个铁殿此时空荡荡的。 “发生什么事了?”柴微现在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任何风吹草动都揪着她的神经。 “不必多想,也许是鼠兵已经走了。”话音刚落,两人面前的气息开始异常地剧烈波动。 “小心!”凌看石眼疾手快,将柴微紧紧护在身后。 “是我。”气息稳定后现出人身,原是许沛言感受到两人的气息,瞬移到两人面前。 凌看石看是许沛言,不再是浑身紧绷的状态,但嘴上不想饶她,于是道:“灵火上神是解决好了自己和岑琪琪的事情了?” “嗯,也顺便问了二姐和你的事情。”许沛言自然能听出来凌看石的话里带刺儿,但初心是为了柴微好,所以她接受这种好意。 “啊!上神你真的问了?我当时酒劲儿未过,是撒酒疯的。”凌看石一想象陶歌弦听到这件事时的表情,她就羞得不想见人,但还是有点儿期待又心虚地问:“陛下怎么说?” “二姐说她心思不单纯,怕时间长了你会厌弃她。若你能喜欢她,她觉得很幸运了。” 凌看石满心欢喜地偷笑,“真是傻陛下。” 看凌看石不会再拦着柴微了,许沛言这才靠近柴微拉她手说:“这么急着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辨真仙子特意去天庭同看石说的,严家大嫂已有一段时间不见踪影,怕是会想别的招数报复你。她的意思是若那疯妇做了什么事,一定不会有严家的其他人参与的。” 许沛言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辨真仙子的态度。 不管严家人对严家大嫂还是否挂念着,但严辨真这回是绝对不会放过她大娘了。 “能威胁到我的,只有拿你们做人质了。但如今都在这铁殿里了......她还会想什么办法?”许沛言踱着步子思忖着,实在想不出还会面临着什么。 “我就说吧,不是那心肠歹毒的人,还真就想不出什么歹毒的狠计。”凌看石说着就要往地牢处去,“我还是装作赎人的样子,把陛下放出来吧,好歹出了危险还能帮帮你。” “但二姐可迟迟不答应重新管理人界啊!” “她不管人界还能不管你吗?等这关过去,她要是还别扭着,那这天帝的位置还真就没资格当了,让她靠边想明白了再说。” 看着凌看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许沛言也没去阻止,只是直愣愣地喃喃道。“不让二姐当天帝了......那当初雾散他们费尽心思保全的位置......” “可当初争这个位置的初心,不就是为了让六界都过太平日子吗?如今颓靡成这样,是该好好休整休整了。”柴微看出许沛言的担忧,也懂她这些年与众神的拉扯也该到清账的地步了。“我一直都懂你看不得众生疾苦,但这终究不是你一人就能负责得好的,能做到这步,已经很好了。剩下的利弊关系,是他们自己该权衡的。我相信每位神,心里都该有数了,尤其是陛下。” 两人也正要去地牢,忽听得铁殿外有人说话,并非高声呼喊,全凭一股深厚的内力将声音透过层层铁壁穿过来:“在下四处云游一散仙,听闻此处有能者将天界众神关于此处,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挑战阁下,若赢了,便放了众神?” 柴微听不出是谁,很是疑惑,“散仙?不可能。定是严家那位在搞什么名堂。沛言,切不可轻信对方。” “我明白,同他保持距离就是。在这儿等我。” 许沛言刚出了铁殿,正想看看对方是何人,但人还没等看清,一记狠厉的掌风便拍了过来,幸好被她躲过去了。 见对方浑身被黑色的斗篷覆盖住,看不清脸。 “阁下相救众神于水火,难道还不想让大家知道你长什么样儿吗?” “别人可以,但你没机会!”说完又是丝毫不留余地的连环掌,铺天盖地地攻击了过来。 许沛言本想与对方保持距离的,但对方可没有什么边界感,几乎都是下死手。 “阁下可是严家派来的?”许沛言一边收着劲儿,一边试图同对方沟通。 “什么严家?不知道!”对方一听许沛言提及到严家,反而还生气了,干脆连话都不说,一直逼退这许沛言来到了海渊之境的上空。 许沛言这下有点儿不解了,若是严家派来的,难道是被戳穿了心思所以生气?若不是严家派来的,那都这时候了,还能真有一心为救众神而出头的愣子不成? 但此时已在海渊之境上空,许沛言身为灵火,自然是想远离海水,还有就是不想让境主木知行知道自己的存在。 两人在此来回打了上百回,对方仍是未放弃,气息已经不稳,略带喘息。 “放弃吧,我已经收着劲儿。”许沛言实话实说。 对方听闻此话,顿觉脸上无光。还未有人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讥讽”过自己呢。于是她的下一击,用尽了全力。 可近了许沛言的身,却被轻轻一挥,就栽进了海水里。 第94章 待对方从海水里出来,斗篷已经被海水卷走,露出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已经能感受到她是强忍着怒火了。 “清醒?”许沛言回想起那把扇子里的记忆,海里的女子,正是木知行的贴身侍女,现已是海渊之境的一等掌事使,名唤清醒。 许沛言的轻声念叨并没有被听到,对方趁着她晃神难过的间隙,施法控制海水。于是海面上腾空而起的海浪犹如数千匹绸缎,缠上许沛言将她拉进海底深处。 在许沛言落水的一瞬间,在水宫等待消息的木知行便感受到一股强烈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灵气。那是同重雾散一样的,曾经让她无比心安的气息。 她盼着这一天不知盼了有多久,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吗? 许沛言觉得自己刚落进水,就被人无比珍视地抱了出来,放在最近的一处礁石上。 “雾散!是你回来了对吗?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声音无比熟悉,可那一晃也是多年以前的事情。对方的呼唤带着哭腔,趴在她的耳边紧紧抱着不肯松手。嘴里念叨的,也是她很想念的人。 许沛言的心这会儿像被大石头堵着一样,她很想念木知行,但也知道她盼着的重雾散现在回不来。而自己又和重雾散的气息那么像,她瞧着自己,活活像扒开她的伤口。 许沛言伸手抱住木知行,轻轻唤了声:“知行姐姐,许久不见,我也很想你。” 听到的不是熟悉的声音,木知行这才撑起身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不,你不是她!你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气息那么像?”说着就要起身远离,但因激动失望而流出的泪却止不住,甚至滴到了许沛言的脸上。 许沛言赶紧抓住木知行的手哭着解释着:“我是灵火啊知行姐!你还记得我么?” 木知行听到灵火两个字,那是重雾散生前总惦念着的,作为她的枕边人,更不会忘。 轻轻摸着许沛言的脸,感受些许熟悉的轮廓,木知行尚未愈合的心,又碎了。“对不起,你用命换回的雾散,为了救我,她......对不起,对不起。”木知行趴在许沛言的肩膀上,哭得没有力气再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没事,没事。”抱着木知行瘦弱的肩膀,许沛言同她一起哭,在重雾散离开的这些年里,谁会不想她呢。 陶歌弦和柴微是后赶过来的,看见木知行痛哭的样子,让陶歌弦想起重雾散刚牺牲的时候。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场景,如今重雾散是否能真的回来还是未知,却让木知行如此难过。 在拜把子的姐妹离去的日子里,她没有照顾好她的妻,一股愧疚自责感让陶歌弦无地自容。 看着一旁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的清醒,陶歌弦拍拍她的肩膀道:“别往心里去,她们早晚有相见的这一天。但是,是谁给海渊之境递的信儿,你知道吗?” “冥界突然漏了一个洞,境主去了才知晓殿下你不在冥界,而冥界的令魂吏又守口如瓶。境主便又去天庭打探了一番,这才知殿下和天帝已被抓走了。” “冥界怎么会漏?” “在下去探查了一番,根据土岩上的痕迹来看,应该是鼠族干的。” 陶歌弦深吸了口气,摘下代表着天帝身份的头冠捧在手里,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随着烈风飘散着。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柴微与清醒见状赶紧跪下阻止。 陶歌弦苦笑着说道:“鼠族无非是埋怨言妹不喜欢岑琪琪罢了。可说到底,终究是我错了。倘若我不那么颓废,早些带着众神恢复往日秩序,沛言她也不用逼不得已出此下策。她无非是想让我好过一些。是我一直执拗不懂事。最后还让知行如此伤心。我真是......”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天,对自己无尽失望道:“说好的想为三妹向人间讨要个说法,却到头来,伤了她最爱的两个人。” “陛下的心,沛言和我师父其实都明白的。”柴微轻轻触碰陶歌弦手上的头冠。见陶歌弦没什么反应,这才帮她将头冠戴了回去。“陛下愿意接手人间这摊子,那就还不算晚,只是希望这回陛下能亲自告知其他上神您的态度。定会有人愿意追随陛下您的。” 陶歌弦拍拍柴微的肩膀,无事一身轻道:“微儿,天帝犯错,不会再得各路神的拥戴了,更不会有人追随。不过也好,此后我可以带着看石去各处看看,她说她还没去过我长大过的地方,我也该满足一回她了。”说完,陶歌弦凭空拿出一道圣旨,又将头冠拿下来郑重放于柴微手上。 “这是我以天帝的身份下得最后一道圣旨,听不听,全凭他们自愿了。这头冠也随他们拿去。” “陛下,这......”柴微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陶歌弦已经飞身去到了许沛言以及木知行的身边。她也许久未曾看望过木知行了。 第一百章 将木知行安顿好后,陶歌弦则同凌看石一起回了天庭,待收拾好东西,两人则要去云游一番。 “陛下,你真的甘心放弃天帝这个位置吗?” 陶歌弦拉着凌看石的手有些冰凉,当初这个位置争的是有多不容易,凌看石都看在眼里。 “我做错了事,若还占着这个位置,多少是有些过分了。” 凌看石听完她的想法,流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她就算认为陶歌弦当初真的做错了,但如今也替她遗憾。 瞧着凌看石的表情不自然,带着沮丧。陶歌弦轻轻戳戳凌看石的嘴角哄着她说:“笑笑嘛~干嘛这个表情。以后我也不用那么操心,还可以多陪陪你,不好么?” 凌看石拿开陶歌弦的手说:心疼你啊,要是心里难受,不用在我面前强撑。 陶歌弦撇了撇嘴,低头将下颌靠在凌看石的肩膀上唉了一声,嘟囔着:“还得是自己媳妇心疼人哟~有你可真好。” 凌看石轻轻顺着陶歌弦的脑袋,由着她缓一缓。 柴微同许沛言回到了铁殿,她一手端着象征天帝身份的头冠,一手拿着圣旨进了地牢里。 众神见冠不见人,有眼色的自然都知道发生了大事,乌泱泱地一群人跪了一地。 柴微将圣旨徐徐展开,金字显露,呈现在众神面前。 “自无日海之战惨胜以来,朕心难安。诸神失去至亲,各仙族损失惨重,朕每站于凌霄殿之上,眼望六界,无不是钻心刺骨之痛。此仇之大,此恨之深,朕皆归结于人性复杂难测。因此有摒弃人界的想法在众仙僚间冒头之时,朕默许了。但经诸事后,朕已知错,放弃人界,只会让做出牺牲的仙僚白付出。请诸位重新考虑接纳人间之事,不可愧于已经做出牺牲的仙僚。朕愧对天帝之位,愿退位让贤,望众位选贤举能,以胜此位。” 重开宴听完圣旨,也很意外。他第一个站起来问柴微:“这天帝之位,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二姐她人呢?” 柴微:“这会儿应该在凌霄殿收拾东西,准备去云游了。” 重开宴:“天帝不干了去玩乐去?疯了不成?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沛言:“知行姐看到了我,哭了许久。” “嫂子。。。。。。”重开宴觉得喉咙被扼住了一样,怎么这伤疤又被揭开了呢。“她本意是来救我的是么?海渊之境怎么会知道我们被抓了?是不是你嘴快说漏的乔不急!” “你别抽风乱咬人!在她面前我压根不敢提及冥界的一切!”乔不急干脆也站起来同他大吼,她表姐如今又被刺激到了,她也不好受,更受不了被冤枉。 “那是谁报的信?”重开宴少有的大声吼着,海渊之境也是他的底线。 “你们不打算管人间,总被关着,早晚有一天她会察觉到的。”许沛言拽住重开宴的袖子希望他冷静。“别冤枉人了。” “等等!”刑天的后人诧异地站起来问道,“刚刚你管境主叫什么?知行姐?你们之前就认识?” 许沛言点点头道:“我与重雾散一起降生,自然同境主也是相识的。” 刑天的后人再看看其他人,都是意料之中的表情。好像只有他自己是才知晓。他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早就知道了?” 没有得到回应,即是默认。 但这种默认,只会让人更愤怒。“你们知道灵火上神同重雾散殿下是共生的,还为难她?直接答应接管人间不就对了嘛!还是说你们真的只是为了不干活?” 无人敢抬眼看他,各自私藏的心思此时如同不见天日的洞穴,突然塌了,里面的状况一览无余。 “......你们疯了,真是疯了。”刑天后裔失望地摇摇头,不敢想象众神可以堕落成这样。 听着质问,二十八星宿的长老也没法再拖延着,毕竟现在陶歌弦都认错了,他也没有理由推辞。陶歌弦要是没了天帝这个位置的约束,回头想起来同他算账,那他可没处找理由去。“柴大人,可否麻烦你走一趟,让陛下回来?退位之事可否再商讨一下?” 第95章 柴微:“长老是想谈什么?” “这......天帝的位置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就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她要是不当,谁能管得住冥帝啊?” 重开宴:“......算你识相!” “那其他人呢?”柴微眼神瞧向别处,想看看其他神的态度。 叶争花站起来说道:“还是请陛下继续担任天帝一职吧,除了她,没人能平衡六界了。” “老夫也同意。”福星大仙连声附和着,他与陶歌弦在牢里待的这些年,相处得不错。 柴微转身看看许沛言,许沛言也点了点头。若是众神愿意继续追随陶歌弦,那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陶歌弦被柴微请了回来,看着眼前的众神,她也想不明白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位置你们谁都不要?” 二十八星宿的长老赶紧略带调侃着说:“这得罪人的位置还是您来当吧。我们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不敢惹别的仙族。” 陶歌弦:“我还以为你们感兴趣,那为何总是同朕对着干?” 禄神清清嗓子道:“可能有人觉得若事事顺着陛下,容易被族人瞧不起吧。但若他自己扛起大局,却又抗不起来。”随后眼神瞟向了二十八星宿的长老。 陶歌弦看着长老苍白的头发,也不想再计较什么了,说道:“也是我欠考虑了,朕会给星宿一族加派人手的。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各位请及时提出来,不要心生芥蒂了才好。” 酒神:“六界本就是一起的,出了错,绝不是一个人的问题。陛下都可以勇于承担,我等也愿自罚,重新改过。” 许沛言:“各位愿意认错自然是好,我也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若今后各位回了族里,有幸仍为主神,可定要好好履行职责,不然我只能出手将各族权利收回。” 团圆神比较天真守规矩地问:“是不用我们族人拿宝贝换人了吗?” “讲究点儿的就自觉些,主动拿个像样的送回来呗。这么些年,全靠灵火上神一个人忙着管人间,好歹也得有辛苦钱吧?”乔不急自从懂事了以后,说话总能说到点子上。 福星大仙拉着团圆神赶紧改口说:“这是自然,我福神一族自会拿个与灵火上神身份相匹配的宝贝来。” “如此,甚好。”许沛言朝福星大仙点点头,在牢门口让出了位置。 “众位,我们天庭见了。”福星大仙拜别其他神,带着自己的小辈纷纷出了大牢。重新回了天庭。 而其他神看福神一族真的安全出去了,也保证会带着像样的宝贝回来,同许沛言一一道别。 最后叶争花同乔不急走到许沛言的面前时,叶争花微微屈膝说道:“灵火上神,这么久以来,对不起了。” “啊。”许沛言茫然的应了一声,她没想到还能有人同她说这句话,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不知如何回答。 乔不急看许沛言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笑了笑,拉着叶争花走了。 走出了铁殿,乔不急这才问:“争花,那么多人都没对灵火上神说对不起,你为什么会想着说这么一句?” 叶争花瞧着九千尺落仙谷久久不散的浓雾,但心中已是万里无云。 “自是因为佩服她。也许是时运推着我们所有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依然挡不住她个人魅力。换句话说,在谁都选择冷漠的时候,她依然选择入逆流为自己身为神的那份职责添上一份厚重。我在她身上看到是水击三千里的豪情万丈。” 乔不急看着眼前人,说出这句话的叶争花又何尝不是明亮耀眼的呢。乔不急自豪地抱起叶争花原地转圈夸着她:“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呢!” “上神快放我下来,羞死了。” 两人的笑声回荡,幸福而甜蜜。 待众神走了很久之后,许沛言回过神,这才崩不住的哭了出来。是终于等来了道歉么?还是这么多年的委屈终于撒了出来?她分不清了。 站在门口的重开宴和陶歌弦想进去安慰她,被柴微拦了下来。 陶歌弦道:“让我去哄哄她吧,毕竟我错了这么些年。” 柴微摇摇头说:“沛言自然不是因为陛下您做错而哭的,而是意外还有别人能够理解她的不容易。” “那就让灵火姐先发泄着,我得问个正事儿,到底是谁让我嫂子知道这里的?”重开宴对此事极其在意,让多年不参与世事的海渊之境参与进来,当棋子用,此人心思当真是深。 陶歌弦:“清醒说,应该是鼠族派鼠精啃漏了冥界与海渊之境的接壤处。知行这才发觉你不在冥界。不过这最后到底是鼠族自己想出来的招数,还是背后有人指使,就得再仔细询问询问了。” 重开宴:“哼!淹我冥界,想必也有挨打的觉悟了。待我先审它一审!” 第一百零一章 重开宴命人抓到了当时啃土岩的那两只老鼠,并将留有老鼠牙印的石头一起送去了鼠族。 鼠族老族长一听说重开宴亲自来了,心里虚,面儿上还假意堆着笑迎出了洞,一看到一旁被跪压着的两只老鼠,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又马上恢复。“诶哟诶哟,原来是冥帝,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请请。” 看着深不见底的路,重开宴对鼠族的鼠洞也就没什么兴趣了,直言道:“老族长也不必着急,不如先看看我在冥界抓到的这两只老鼠,不知老族长可认得?” 老族长装模作样眯缝着眼睛,然后恍然大悟着:“诶呀!认得认得,这是前两日刚刚去世的两位兄弟,不知这是......得罪了冥帝?” 看老族长还在装着糊涂,重开宴也没耐心装了,怒斥道:“糊涂东西!贴这两只老鼠身上的纸符可有你的气息!你别装无辜!若不是靠着这符纸,它俩也休想逃过我冥界令魂吏的眼!敢啃漏岩石,水淹我冥界,活腻了是不是!”他话是冲着老族长喊,但手里掐着的是被抓的那两只老鼠的耳朵。 两只老鼠吃了痛,吱哇乱叫。 “我说我这符纸怎么少了一些,原来是被偷了。看我这,真是糊涂!”老族长假意痛心疾首地拍着脑门,懊悔不已。 重开宴:“哼,那纸符若不是经由法力高深之人施过法,仅凭它俩如何使得那纸符?” “冥帝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夫要故意找冥界的茬吗?您这神通广大,六界皆知,我哪里有这个胆量?” 重开宴听他耍无赖般地不承认,眼底泛起杀意。惹他冥界,还敢死不承认?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承认就可以躲过去的。他俩是你鼠族的,你若不给个像样的交代,本尊就只能拿你开刀了。”说着抬手就要掐诀。 鼠兵们一看重开宴要动手,皆要阻拦,兵器举起的声音叮叮当当。 “住手!” 有人颇有气势地出来阻挠。重开宴抬眼一瞧,原来是岑琪琪。 “哦~我忘了。鼠族现任族长是你,那就你来给我个说法吧。”重开宴收起法力,耐着性子等待回复。 岑琪琪看了眼那两只老鼠,再一看留有老鼠牙印的石头,多半能确定是自己父亲指使的。 “爹,你想干什么呀?”岑琪琪小声问着父亲。 “闭嘴!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惹冥界?他现在可是恢复了法力的!想把全族搭上不成?爹,你告诉我实话,你想干什么?”岑琪琪都快急死了,从前她就觉得自己的父亲过得太顺,难道今天就是个坎儿? 看着女儿的脸涨得通红,老族长的心里也没了底气。于是全交代了出来。 重开宴:“甲虫精?” 岑琪琪:“甲虫精!爹你还没赶走他吗?我早就说过这事儿了啊!”也不等父亲能不能意识到错误,岑琪琪赶紧吩咐下去,“封住其他洞口,赶紧给我把甲虫精抓过来!” 鼠精的行动力很强,不一会儿就有鼠兵回来汇报,“回禀族长,甲虫精已经跑了。” “什么!”跑了主犯能怎么办,还能真的让父亲担责任吗? 趁着岑琪琪愣神的时候,重开宴一边思索一边问:“还记得那甲虫精是怎么来鼠族的吗?” 当初抓到甲虫精的守卫说道:“当初他鬼鬼祟祟在洞口徘徊,于是我们就将他抓了。” 重开宴:“你们鼠族有会画画的吗?把他的样子画下来本尊看看。” “......”得到的是一阵沉默。 重开宴长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也是蠢。“甲虫精的事情本尊会另算,但鼠族算计海渊之境的事情不可不计,你们当真觉得谁都是好利用的吗?” “冥帝想如何罚,在下跟冥帝去就好,莫要为难我鼠族。”岑琪琪将她父亲挡在身后,面对重开宴,毫无惧色。 “哼,想父债子偿么?”重开宴在岑琪琪面前踱着步子不屑地笑。“我可不吃苦肉计那一套,这事是谁做的,我就找谁算账。没有谁能代替谁的一说。别最后给我安一个虐待孝子的罪名,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听重开宴的意思是必须要她父亲担责,岑琪琪赶紧护着父亲说:“可否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亲自去查,一定会给冥界一个满意的交代。到时要是还不解气,再商量罚的事情也可。” 第96章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么?”重开宴其实能大概猜出来背后指使是谁,能这么算计许沛言的人,只有严家那位了。 但这甲虫精作为证人,必不可少。 岑琪琪没想到重开宴倒是好说话,给的时间也很充裕。“够了,足够。” “好,那我就先回去,等阁下的消息了。那这俩只老鼠,我就只能先带回去了。” 岑琪琪:“当然。” 两只老鼠一听自己要被带走了,心里惦记着他们的后代,赶紧撕心裂肺地喊着:“老族长!您答应过照看我家人,您答应过的!” 但重开宴正在气头上,一听这意思是拿他冥界换他后代的前途了,更听不得,干脆一脚将他俩踢得很远。 待重开宴走后,岑琪琪默默地回了洞府,压根没再看老族长一眼。 老族长看岑琪琪的状态,有一丝慌了神。连忙拽住她问:“琪琪,你怎么了?” “我累了,倦了。”岑琪琪挣脱父亲的手,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听父亲在身后好似恨铁不成钢般地说她:“一个冥帝,就把你给吓累了?实在不行,咱们跟他拼了!反正不就是一死。” “拼?爹,你告诉我,怎么拼?鼠族都死,都不活了?这么多辈的努力偏要砸咱俩手里是么?”听着父亲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岑琪琪这回终于忍不了了。“他重开宴,战神,毁鼠族就跟捏着玩儿一样,你告诉我拿什么拼?” “那也不能丢脸!你看看刚刚我们卑微成什么样子了?传出去好听吗?” “为了那点儿虚浮的名声,拼上全族的性命,然后被人家动动手指就打得什么都剩了。最后人家该过日子的过日子。多年以后,谁还记得鼠族?谁还记得你在乎的名声?爹,如果那就是你想要的,那你现在就带着鼠族找冥界拼命去吧,我不拦着!” 老族长在同族面前被女儿驳了面子,定然是觉得脸上无光,当即发起了脾气道:“你也只会跟我发脾气,怎么不见你在外面厉害?” 他这一句话,是否定了岑琪琪这些年为了带着鼠族发展壮大做出的所有努力。 岑琪琪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所谓的面子活一辈子的父亲,她噗嗤一声笑了。她笑有的人,活得还真是悲哀。 “爹,你要是想展现你的能耐,不如好好想想那甲虫精会跑去哪?还有谁会认识它。我不就信一只甲虫精,会和沛言有那么大仇,居然想了那么多步。”说到这儿,她自己也给自己提了醒。 当初众仙族围攻九千尺落仙谷时,是严家大嫂带的头。闹得最激烈的,也是她。 如今沉寂了好一阵子,怎么可能呢? “来人!传我命令!有知道严家那个经常穿得五颜六色的那个女人的消息,立即上报!我要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异常。” 吩咐完,岑琪琪回头看了一眼父亲,但是眉毛挡着,看不见是什么神情,于是无奈地叹着气走了。 时间一晃过得也快,眼瞧着离约定日期只剩一半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这期间也听说,严辨真恢复主神之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宣布严家与她大娘再无瓜葛。 岑琪琪心不静,手里哗啦哗啦捻着佛珠。“心也是够狠的,那严家家主可是出了名的孝敬他大嫂,居然也同意了?看来这女人的确是藏着什么坏心眼儿呢,不然严家不会那么着急撇清关系。” 正思量着若是还打听不出来消息该如何的时候,有鼠兵前来相报。“族长,有兄弟说在严家后山,那彩衣女子经常同一老得不能再老的人说话,因为离得远,听不太清,也看不清长相。那兄弟说,那后山严家平日里也不加防备,族长若能亲自去也可。” “嗯,事情办得不错。回去跟那兄弟说,我明晚便找时间过去。” “是。” 鼠兵走后,岑琪琪就陷入了沉思,老得不能再老的人是谁?那甲虫精呢? 思绪越理越多,越多还越不清楚。岑琪琪干脆自暴自弃地栽进了被子里,将带着一丝凉意的被子给自己围成一圈。 “沛言现在在干什么呢?肯定是跟柴微你侬我侬着了。唉......柴微心眼儿倒是多啊,没想到那么早就照顾到身边去了。” 岑琪琪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直到被人推醒,是一旁的侍女递进来鼠兵的消息说:“小姐,那彩衣女子又和那人见面了。外边的兄弟说,现在过去,刚刚好。” 岑琪琪听到这,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到了地上。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在只有虫子叫的严家后山,厉桢佝偻着背来到彩衣女子身边,他喘气费劲,有濒死之感。若是好死,他想着要是一下子过去倒也省得受罪了。但刚得罪完冥界,他又得打消这念头。 “我说严大夫人啊,何时能让我有个仙位来当当啊,我这凡人身子骨可要熬不住了。” 而不远处的岑琪琪也将自己的爹带过来了。老族长同甲虫精交流得最多,若是此人正是甲虫精,他也可辨认。 第一百零二章 “爹,你可得好好看清楚了,他到底是不是那虫子精。”岑琪琪和她父亲躲在一旁的灌木丛旁,傍晚周围的小飞虫不断,扰得人心烦。 而老族长更是受不了这待遇。“爹这把老骨头,虽然不容易被折腾死,但你也不能让你爹我蹲这儿偷偷摸摸的啊!” 岑琪琪:“有些罪,只能让爹亲自体会一把,下次做事情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好啊!”老族长用手指着岑琪琪气愤道:“你开始训斥起我来了,在这儿罚我呢是吧?” 岑琪琪没在乎她爹有多生气,赶紧催促着:“快看!他们转过来了。” “看什么看!”老族长正气着,有些不耐烦,但是一抬眼,还是看见了那张天天哄着自己不知天南地北的脸。 “是他!居然真的跟严家有关系!”在老族长的认知里,可以有人同自己一样,给许沛言使绊子,但是把他当棋子,对方躲在后方不参与,这事儿他忍不了。 “好啊!把老子当工具使了,我倒要去严家讨个说法!”他说着就要站起来,被岑琪琪一把拽了回去。 “严家都宣布同她断绝关系了,你找人家有什么用?” “当然是让他严家来抓人啊,难道要我们动手?回头这女人不承认,我们又没有别的人作证,那可栽了。” “爹,你这脑袋时而好使时而不好使的。”岑琪琪偷笑了一下,又偏过头去吩咐旁边的几只老鼠精道:“跟着老族长,一起找严家家主过来。” 几只老鼠趁夜到了严氏山庄,守卫看是鼠族族长亲自前来,马上通传了家主。 而严家家主此刻正与辨真仙子商讨若是找到了大嫂,该如何再与其相处。是一如往常一样,还是派人盯紧,不得随意出入。 因为失去两个儿子的她,就像个随时要被引燃的炸药,得小心 “我的意见是,直接交给天帝。严家不参与为好。”说话的是严辨真,此时她的话语毫无温度,仿佛谈论的是外人。 严家家主:“真儿,我知道你恨你大娘对你不好。可......当年的事情爹也同你说过,你大娘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而且若是将她逼到绝路,说出当年的事情,你这位置还要不要了?这其中利害,你会不懂?” 正说着,守卫进来禀告:“家主,鼠族族长亲自前来相告,他们发现大夫人在后山,请您跟着走一趟。” “鼠族?大嫂能和鼠族有什么事儿?”严家家主要往外走,严辨真也跟了上去。 严家家主一看他身后,下意识地拦着。“诶诶?真儿,你就在此等着就行了,不用跟过来。” 严辨真歪着头,一脸看穿对方心思的表情说:“父亲在担心什么?怕我为难大娘吗?” 被戳中心思,严家家主尴尬地将手放下来说:“真儿,无论你大娘用了什么招数,我都希望你能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严辨真听父亲的意思还是心里偏向她大娘,没搭话,侧身向外走去。 “你......唉!”家主一见女儿不理会自己,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 老鼠族族长正踱着步子等着,就听杂乱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他一抬头,正见到辨真仙子迎来,身后跟着脸色不太好的严家家主。 “不知鼠族老族长是如何得知我大娘在我严家后山?”辨真仙子已然猜到鼠族是偷溜进来的,但在还未弄清她大娘究竟做了什么事之前,她还是给足了鼠族面子。 “你以为我愿意打听你大娘在哪?是你大娘算计得我们鼠族太惨,连带着冥界也算进去了,我们这才想办法追查到你大娘的。劳烦两位跟我走一遭后山吧,是将她留下还是交予我们鼠族,看你意思了。” 一听居然还有冥界的事儿,严辨真算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老族长还是详细说说我大娘究竟做了什么,我也好有应对的措施,若她真的罪无可恕,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于是老族长就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到气急的地方,咳嗽着用拐杖猛捶着地面。 第97章 “水淹冥界,大娘是真的敢想。”这话是严辨真说给她爹听的,也是想让他明白,再护着他大嫂,就是与冥界为敌了。 “那不也只是想引境主出来对付灵火上神吗?当时的情况,灵火上神可是与天庭为敌的。”严家家主也是着急了,说话开始口无遮拦。 “用冥界来引境主动手,多残忍的心呐!境主失去了挚爱,这是人人知晓的事情,人人都不敢轻易提及,大娘却偏要这么做。只要能报仇,她压根没顾及人家如何吧?” 严家家主丧气地低下了脑袋,他想不出再说情的理由。 明白了父亲不会再阻拦,到时候也好收场。辨真仙子放心地跟着老鼠族族长去了后山。 对着岑琪琪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几人在暗处看向远处的厉桢和严家大嫂。 两人像是密谋好了什么,刚要分开。辨真仙子便下令捉拿住两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我!”严家大嫂试图挣脱,但看到辨真仙子从暗处走来,身后还跟着鼠族族长,就泄了一半的底气。 “哼!早知道当初把你扔河里淹死好了,你根本就养不熟!”看着严辨真居高临下审视的目光,严家大嫂觉得那是一种羞辱。 辨真仙子觉得她说的话简直可笑,于是也冷哼了回去道:“您真的想过要好好养我么?要不是我娘紧盯着你手下人,我早没命了。” “所以现在是想报复我了?你是不是忘了严家这地位是如何来的?” 岑琪琪一听,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那就不妨来讲讲吧,若是需要我们鼠族来评评理的,在下也是乐意效劳的。” “你!”严家家主一看大嫂要破罐子破摔,一旁鼠族还要掺和,赶紧拽了拽严辨真的衣袖小声附耳道:“孩子,还是把你大娘带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辩真仙子没理会父亲,当众宣布道:“严家的事情,我自会同天帝实话实说,但大娘你干的事情,我会让冥界来处理。你已不是严家人,没法将你带回去了。” 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她父亲说的。 一听女儿要把严家这些年的秘密告诉天帝,严家家主顿觉腿软。喃喃自语着:“都不想好了,你们是都不想好了。” 重开宴接到消息后,就将人带回了冥界。许沛言从屏风后看到严家大嫂身边的那个人居然就是厉桢。 许沛言:“我找他找了许久,当时还觉得将一个凡人弄丢了还挺愧疚的,没想到是被严家抓了去。” “那用不用让君上问问周极兴的下落?”柴微也知道许沛言没少费精力找这俩人,当时还气这俩人耽误了自己与沛言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 “嗯,问问也好,我实在好奇周极兴的失踪到底是不是也与严家有关。” 柴微走到重开宴身边,趴在他耳边说:“君上,沛言想问他们知不知道周极兴的下落”。 重开宴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严家大嫂冷冷说道:“想必周极兴也是被你绑走了吧?” 听到周极兴三个字,厉桢浑身哆嗦了一下。他记得当初自己刚被抓到严家时,就已经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被锁链禁锢,不知道被锁了多少年了,头发盖住了脸,看不见长相。 他被锁了大概两年后,那人被抬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 “那人是周极兴?”厉桢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严家大嫂。 “哼,那么惊讶干什么?你当初能作为人证,周极兴自然也能。只不过他命薄,没你能坚持。” 重开宴怒拍桌子怒斥道:“他一凡人,死后的魂魄你也私自扣押了?” 严家大嫂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重开宴说:“真有意思,不押着他,难道等他被令魂吏抓到这儿,再告我状吗?” 被怼了一下,重开宴被气笑了。不过也早该料到她会如此理直气壮,毕竟六界一直认为她是有功之臣的遗孀。都体谅她的不容易。 重开宴:“算计我冥界,想必已经做好被罚的准备了吧?” “罚我可以,但为何不罚许沛言?她可是将尚武全境的弃婴塔都推倒了,导致死伤无数,说是被灭国了也不过分。如今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她挑衅般地看着高位上的重开宴,丝毫不惧。 “你!”柴微自是听不得这话,刚想帮许沛言解释,却被重开宴拉住了。 只听她的君上幽幽地说:“那你想怎么样呢?你想将人家抓过来?你那俩儿子一起上不也拿人家没办法吗?” 此话一出,直接刺痛了对方的神经。她瞬间音调拔高了许多,嘶吼着:“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凭什么要求我俩儿子打得过她!这话你好意思从嘴里说出来吗?不觉得丢脸?” “脸已经丢完了,况且是事实啊,我的确不能拿人家如何。不过收拾你倒是戳戳有余的。” 有时候抱着脸皮厚的态度说话就是轻松,压根不给对方让自己破防的机会。 这回轮到严家大嫂被气笑在原地,笑声有些疯癫。她也没料到重开宴就这么明晃晃地偏袒许沛言。 “来人!将她压下去,关进最底层!”重开宴的令签一扔,左右两侧的令魂吏便拉着她去了最底层。 “一群废物!有什么资格扣押我!我要见天帝!我要问问她还在不在乎这六界得公平了!”而她在挣扎中好像看到了屏风后的许沛言。她稍稍愣了愣,随后又笑了。 人已走远,但她不甘的声音仍回荡在大殿里:“好啊好啊!演得好一场戏!就我!就只有我信了!” 尾 声 第一百零三章 守护着搜灵的大殿平静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两侧的守卫开始偷偷打哈欠提神。偶尔有寿星大仙的仙鹤经过,发出的叫声悠远缥缈,更有催眠得效果了。 突然,殿门从内侧砰的一声大开,守卫只看到一抹模糊的女性背影,随后一眨眼就彻底消失了。 “刚刚那人是谁!”左边的守卫刚要打个哈欠,被这突发状况直接吓闭了嘴。 右边的守卫赶紧揉了揉眼睛,使劲儿眨巴眨巴道: “我不记得医仙有来过啊!” “那从殿里面出来的......”两人相视,突然恍然大悟,惊喜道: “是重雾散殿下!” 重雾散复活的消息很快传遍六界,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知晓了许沛言这些年的不容易,凡是让她受了点儿委屈的,重雾散都“拜访”了一遍。 首先就是许沛言还是孩童时期当政的斌国皇帝。 “雾散,没必要再替我出气了。他在冥界已经受了这么多年的罚,我心里已经很平衡了。” “但我没法平衡,本来当初就没护住你,结果好不容易转世了还因为他的昏庸没过上好日子,我能饶了他就怪了。”重雾散拍拍许沛言的手示意她安心,又转过头来对本来沉浸在喜悦心情里的重开宴吼了一嗓子:“你个不争气的!当初我怎么嘱咐你的?就算不把灵火供起来也不能委屈了她!你把那狗皇帝扔一边就算结束了?” 重开宴低着头,连大气儿都不再敢出。“我,我这就让他把所有百姓经历过的痛苦都经历一遍。” 看重开宴自知理亏的表情,重雾散语气缓和了些道:“还有笑迎镇的那个老板,如今怎么样了?” 一旁的令魂吏很有眼色,赶紧将生死簿递给重开宴重开宴用念力搜了一会儿才看到:“他......投胎成蛇,如今成了蛇精。” “把它抓过来。”重雾散说的话轻飘飘的,好像在说一件非常容易办到的事情。 “姐,蛇精啊,那是妖界的事情,冥界管不好吧?” “就跟陆代恩说是我的主意,要是蛇族族长有别的话说,尽管来冥界找我。” 而蛇族接到消息,二话没说就将那老板转世而成的蛇精送了过来。有胆子大的小蛇妖向族长抱怨着:“族长,凭什么她想要谁就得给她?简直瞧不起咱妖界。” 蛇族族长说道:“你是没经历过,当年她家冥后,也就是海渊之境的境主,将一蛇身狮毛虎牙丈百的怪物一拳就打回了海里,直接施法搅碎了那怪物。海水瞬间被染红,我当时离那么远都能闻到血腥味儿。是人家瞧不起我们吗?她就算允许我去理论我都不敢!” 那小蛇妖当即没了话说。 看着殿前台阶下瑟瑟发抖的蛇妖,许沛言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了。但当看到那张给她留下心里阴影的脸,她还是气得止不住发抖。将杨听蕊和当年的她当赚钱的工具,博取食客的同情心,睡柴房还得还债,当真是狡诈。 许沛言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质问道:“还记得当年,你赚得盆满钵满的那两天吗?” 看着眼底充满怒气的神,蛇妖的脑子根本不转。即使重开宴恢复了他上辈子的记忆,他也只知道害怕。“不不不不记得了。” 欺凌别人的人,只当那是寻常。而被欺凌的人,才会记一辈子。 听蛇妖说不记得了,许沛言闭上双眼,脑海里全是那两日的心惊胆战。她冷冷开口说:“你倒是潇洒,毫无愧疚地过完了上辈子,是吧?” 第98章 蛇妖想抬头瞧她,又不敢抬头瞧她。双手合十举于头顶求饶:“我真的不记得了啊上神,我上辈子老实本分做生意,怎么惹到您的?” 一旁的令魂吏一棍子打在他腰上,怒斥道:“你上辈子扣留一对儿母女在你店里,假装接济她们。事实上只是借机赚钱!” 那蛇妖扶着腰诶哟了半天,根本起不来。 “那就算有!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你们怎么当时不审明白,现在折磨我算什么?” 那令魂吏一时语塞,没到寿禄的生灵,直接这么叫回来惩罚,的确不符合规矩。 “算你当时幸运,没碰到我。如今我算账,自然要一笔一笔算清楚。”重雾散发了话,手一伸,生死薄就到了她的手里。“还有四十年活头,清零吧。” 蛇妖自然不干,大声嚷嚷着:“冥帝就可以将生灵的命说改就改吗?我现在可是属于妖界!” 重雾散合上生死薄说:“冥界,我创立的,规矩,我定的。你要是想要妖界替你说话,你让妖界帮你再创立一个冥界?” “哼!身份低微没有本事就可以被欺负吗?冥帝如此跋扈就不怕遭报应吗?” “诶哟~你还知道报应一说?那你栽我手里,就是你的报应。来人!既然他记忆不好,就让他清醒清醒吧。开开他的脑子,好好找找那段记忆。” 两旁的令魂吏接到命令,便将蛇妖架下去了。只片刻,一声惨叫便从地下深处传来。 “还有那个听墙角是吧?” 看重雾散已经罚红了眼,许沛言赶紧说:“留白已经将整个门中看罚了一遍了。我挺满意了。” “嗯,灵火满意那我也就满意了。还有谁添乱了来着?二十八星宿也没让人省心是么?” “这个可不行不行!已经认错了。”许沛言和重开宴异口同声地劝阻,但也没拦住。大殿里最后只留她一道回音:“我就是去唠唠。” 二十八星宿殿外,本来平静无波的云海骤然涌起,引起了守卫的注意。待看清了来人,他才转身跑起来。 “长老!冥帝来了!”星宿殿本来鸦雀无声,却被一道急切慌张的声音打破。 “冥帝?是重雾散吗?”长老现在听到有关冥界的事情,头都发涨。“找这儿来干什么诶哟喂!” 头疼归头疼,但还得领着众人出门相迎。 “冥帝重生归来,恭喜了。还未来得及看你,你倒先来了。这简直羞煞老夫了。” 重雾散也客气些:“我也是顺路,便过来瞧瞧。长老也不用如此多礼,还折腾这么多人出来相迎。” “哪里哪里,他们小辈的,还未见过殿下的风采呢,也让他们见识见识。” 长老一边客气,一边迎着重雾散进了星宿殿。 重雾散看了看殿顶悬着的巨大黑色玄铁,上面闪闪发亮的细小颗粒似乎按着某种既定的轨道变换。那代表星星在正常运行。 “自从灵火上神苦心相劝后,我们就不曾懈怠过。如今人间也算过着太平日子。冥帝回去后可以跟灵火上神说一声,让她不必惦记了。” “人手可还够?” “够了够了。天帝亲自把关,为星宿殿增派了不少人手。如今都能独挡一面了。” “哦~不过我听说,即使您知道灵火同我有关,仍然没给面子,还带头为难来着。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长老?” 听到这拐弯抹角的责问,长老感觉浑身的血液刷地一下就凉了。收起了脸上的笑,长老将苦水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倒也不是在下故意为难,当时的境地,一来是人手不够,二来......是天帝默许。自您走后,陛下也是强撑着六界,对人间早就厌弃了。她的心思,会有人猜不出来?当然也不乏有人特意拿这事儿做文章,使得不管人间逐渐明正言顺。但冥帝要是非要探讨个是非,何不去问问陛下呢?” 看长老说的都是心里话,重雾散跟长老再唠了些有的没的就去了陶歌弦那。 重雾散是晚上去的凌霄殿,正瞧见有人影在殿顶上,好像在喝酒。 “来一壶吗?”对方应该是看到自己了,拎起一壶酒朝她示意。清澈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回响。 重雾散飞身而上,来到陶歌弦身边坐下,接过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好酒!味道有点儿熟悉。” “都忘了吧?这是你徒弟经常酿的孟婆酒,给看石留了些,我偷过来的。” 重雾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的确是忘了许多事,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陶歌弦将胳膊搭在重雾散肩上说道:“难熬。但好在你回来了。我很感激沛言,给她添堵是我不对。你也是为这事儿来的吧?” “嗯。”重雾散在她二姐面前,从不用刻意掩饰。“总觉得你会解不开心结。” “如果你不回来,我可能永远解不开这个结。我是真的恨,为什么会把你搭进去?如果没有沛言,我可能,日子也就那么凑合过了,每一天都没区别。但我看她那么拼命折腾,真的跟你一样,我这才终于有盼头。” 几壶酒下去,陶歌弦已经醉了,意识也开始模糊。重雾散将她扶回寝殿的时候,听见她说着胡话:“三妹啊,这回可不走了吧?” 重雾散怔愣了一下,轻轻擦掉二姐眼角的泪说:“不走了,以后就好好陪着你们。” 回到冥界呈书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许沛言还在烛下等着她。见到她回来,赶紧迎了上来。“我怕你因为我控制不住脾气在星宿殿大闹,真是让我好一通担心。” 重雾散没有听许沛言说什么,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眼泪早就连成串说:“谢谢你,灵火。没有你,就真的乱了。” 第一百零四章 “谢什么谢,快回去睡觉去。刚恢复,可别折腾了。”许沛言将重雾散抱起直接抗在肩上,走到殿外扔进了海渊之境派来接重雾散的车里。 “我舍不得你啊灵火!” “咱俩又不是明日见不到了。” 见重雾散抱住自己的腰不想走,许沛言将她按回去说:“我们俩,本就不分你我。自然论不上谁谢谁。” 重雾散虔诚地贴着许沛言地手背,说话哭哭唧唧的:“有你我真的很安心。我太爱你了。” “我看你酒也没少喝,快回去坐好。”许沛言揉揉重雾散的头发,被逗得哭笑不得。 看车朝着海渊之境的方向飞走了,许沛言一转身,正看见柴微在自己身后,满眼温柔地瞧着自己。 “其实要说谢,我应该谢谢你。”许沛言拉着柴微的手,跟着她慢慢走回令魂殿。 “谢我什么?” “谢谢你等我,早就打算好的婚事没想到拖到现在。” “那......那我们这回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啦?”柴微一边轻轻摇着许沛言的手臂,一边向后退着走,心情似乎很好。 “好!那我向六界发出请帖,婚礼一定要办得很隆重。” 一个月后,许沛言和柴微的婚礼在天庭举办,由陶歌弦亲自主持。冥界和海渊之境各送上一份大礼,豪华程度让人眼馋。 重雾散紧紧拉着许沛言和柴微的手,还没等说出一句话,就先高兴哭了。 “好了好了~她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就替她说了。”木知行过来站到重雾散的身边,对两人说:“谢谢你能回来,灵火。也谢谢你一直贴心照顾她,微儿。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许沛言:“谢谢。” 重雾散倒腾过气息来,补了一句:“知行替我说完了,我不知道再说什么能表达我的祝福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们俩肯定好好的。快别哭了。”许沛言给重雾散擦了擦眼泪,一侧过身去,正看见重开宴过来,身后还跟着俩人。 “灵火姐,我把你爹娘带过来了。虽说有规矩,但毕竟也是人定的,他们临走前,怎么也得看着你大婚。” 许沛言看着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爹娘,跪拜在他们面前:“爹,娘。女儿今日大婚,多谢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不然我和微儿也走不到今天。” “快起来!”杨听蕊将女儿扶起来,又紧紧抱住。“你大喜的日子,别哭。你本就不是凡胎,借着我的肚子出来,也是咱娘俩有缘。是难得相识一场。如今爹娘看到你大婚,已经非常知足了。” 许书茗:“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和你娘没什么能送你的,只有这个玉坠子,给你就算留个念想吧。” 许沛言接过被红绳紧紧系住的坠子,珍重地揣好。 “快去吧,婚礼快开始了。”杨听蕊推着许沛言回到柴微身边,推着她走向属于她的幸福。 柴微拉起许沛言的手对杨听蕊和许书茗说:“两位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仙鹊成群结队地盘桓于天庭,叼来了百花仙子叶争花送的寓意幸福美满的花瓣,随着风漫天飞舞,就好像祝福围着她们四周。 “这花里也包涵了我送的祝福。”乔不急拉着叶争花一起来的,手里捧了一大束百合花。柴微道谢着接过来闻了闻,一股清醒温柔的味道。“好香。” 第99章 叶争花:“你喜欢就好。” 酒仙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酒说:“柴大人,我知道你也是酿酒的一把好手。但你那酒劲儿太大,喝完可就什么都忘了。这样排场的婚礼忘了可太可惜了,所以啊,今天这酒你就别跟我争了!来!喝我这个!” 柴微接过酒,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酒仙。” 酒封一开,酒香就四散开来,不是浓烈厚重的味道,反而是甘冽清爽的甜。 “不怪是酒仙,这酿出来的酒都一绝。”重开宴啧啧赞叹,把自己酒杯里的喝完,又讨要了一杯。 “大家可别埋怨我这酒闻着不浓,我是为两位新人着想。晚上洞房还是带着甜香的好,更有气氛不是?哈哈哈哈哈!” 陶歌弦举起酒杯,对着所有来参加婚礼的人说:“来!大家都举起酒,为两位新人献上最衷心的祝福。愿她们彼此珍重,永不想离!” 这场婚宴持续了很久,天庭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之前的压抑阴霾也在这场婚礼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见时间太晚,陶歌弦下了死命令才将一群醉醺醺的人赶走。就连闹腾最欢的乔不急都是叶争花连哄带骗拽走的。 等到都清净下来,陶歌弦对许沛言和柴微说:“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可得抓紧时间喽~” 许沛言和柴微相视一笑,告别了陶歌弦,回到了冥界令魂殿。 床上喜被上的纹样,是许沛言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倾注了她对未来能和柴微在一起的所有期待。 “你绣得真好,我都不舍得盖了。”柴微弯腰抚摸着丝滑的绸缎和紧密针脚组成的纹样,喜烛的光映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整个人看着都是暖香暖香的。 许沛言从她身后一手环抱住她,将下巴搭在柴微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覆盖在柴微摸着被子的手上撑着身体。“今晚要是不盖,可容易着凉。” “为什么?”柴微刚想扭头问,就被许沛言衔住了吻。一吻过后,两人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重。 “因为待会儿热了可穿不住衣服~”许沛言一个翻身,就抱着柴微钻进了被子里。两人在喜被下好一阵折腾,这才将婚服顺着被子的缝隙扔到床下。 月本无瑕,奈何雾霜,山峦相叠,若即若离。流水潺潺,娇声叮铃。花甜意满,蝶戏于间,影入帘色,相映成双。 卯时,俩人才酣畅淋漓的结束。许沛言堪堪撑住了柴微已经使不上一点儿力气的身体。 “睡吧,没人来打扰。”在柴微的鼻尖轻轻落下一吻,看她沉睡过去,许沛言取来打湿过的毛巾给柴微仔细擦了身体,自己这才拥着对方放心安睡。 等重开宴再见到两人时,已经是大中午了。只见两人春光满面,十指相扣,一辈子都分不开的样子。 重开宴:“瞧着你们这一对儿对儿的,真是愁煞我了。赶明儿都离我远些,别在我面前晃悠。” “嗯......这事儿正想同你说呢,我和微儿想搬离冥界住。” “什么!”一听两人要走,重开宴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许沛言赶紧补充:“当然微儿还是会回冥界帮你的,这点你放心。我们只是想怀念一下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你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两人回到了许沛言与柴微最初相遇的那个崖底,那里有着两人最天真纯粹的记忆。也正好时常看看人间,好知晓各路神仙到底有没有认真尽责。 崖底堆满了各仙族送过来的宝贝,以弥补之前让许沛言劳心劳力地替他们撑着。 柴微往仙洞里搬得时候调侃着:“这地方都被这些仙器占了,不如你就跟它们过吧。我回冥界好了。” “大不了让开宴把这些搬回冥界嘛,你走了,那我还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柴微歪倒在送过来的凉玉榻上,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对许沛言招招手让她过来歇一会儿。 许沛言也顺势把柴微搂进怀里,同她一起躺着,看着参天的枝叶交叉,带着点点日光斑驳摇晃。 “那时候,你有没有去柴相府找过我?” “嗯......去过一次。” “那为何不同我相认呢?”若是那时相认,她就不用再费尽心力找寻了。 “我看柴家对你极好,那时我又不能自保。自然是不打扰你生活的好。” 柴微窝在许沛言的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那我们真是命中注定,兜兜转转,还是会在一起。” “是啊,幸好我们没错过彼此。” 在这崖底住了许多年,她们偶尔也会走进人间闹市,再次尝尝人间烟火的味道。 “怎么样?还吃得惯吗?”柴微给许沛言夹了一只炸得外酥里嫩的虾。她们此时坐在一间酒楼的二楼窗边。 “还未吃过这么好的呢,真挺香的。”许沛言小时家里穷得没什么可吃的,在无人探吃得虽然不差,但不会有如此精心制作的菜肴。再后来,自然也就不吃什么东西了。 能感受到人间在一点一点的变好,街上往来的百姓脸上都带着笑。 “接新娘子喽~接新娘子喽~”酒楼下有孩童嬉闹着满街跑,今日是许府与杨府结亲的日子,喜庆的锣鼓唢呐声不断。 骑着高头大马转世的许书茗憨笑着接受着乡里乡亲的祝福。 这一世,许家是富贵人家,柴微看着那迎亲的阵仗,尤其是队伍的最后,还有重开宴盯着。 柴微:“这回不会再有人出来闹事了,你总该放心了。” 许沛言看着重开宴谨慎的样子,有点儿想笑,“我要再不放心,那开宴可没得活了。” 重雾散在许杨两家办事情的头一天晚上,可没少絮叨重开宴。“你灵火姐就这点儿心愿,你还不亲自跟着走一趟吗?明天要是中途再有意外,你以后也就别叫我姐了。我以后就叫你陌生人吧。” 重开宴连连摆手道:“别别,我去就是了。” 许沛言:“如今爹娘总算又在一起了,也该想想陈叔的事情了。” “陈种粮吗?”柴微捏了捏酒杯,想起当年喂他喝固魂汤的景象,如今已过去多年了。 第一百零五章 由重雾散亲自千挑万选,终于给陈种粮确定了一个好的去处。 “种粮你看,这是你母亲嫁到的人家,恰好也姓陈。你准备准备,过两日我就下旨,让你投胎到这户人家,也算了了你的心愿了。” 陈种粮跪在重雾散和重开宴面前,感激涕零道:“能得两位殿下多年照佛,已是感激。为我的转世又多费了许多心神,种粮实在是无以为报了。” “快起来,这是冥界当年犯糊涂欠下的债,本就是还你的。”重雾散刚想将陈种粮扶起来,重开宴就在旁边冷不丁地插了一嘴道:“有的报有的报!要不你再待两年吧,你干得挺好的。”他的话音刚落,就被重雾散一脚踹飞到挺远。 重雾散: “别听他的,种粮。这两日你要是还有想去的地方,就让吕杉带你再去看看,放松放松。” 陈种粮擦擦泪站起来回道:“哎!多谢君上。” 在陈种粮做好心里准备头两天,有狱中人请求递上来一份十级诉愿书。 十级诉愿书,代表有请求之人愿用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换冥帝允许此人与他想见之人见一面,而是否能成功见面,还得取决于对方是否愿意。换句话说,等于把自己搭进去了,愿望也不一定能达成,因为有可能对方不愿意见他。 “真是好久没人这么干过了,谁啊?”重开宴一手接过来令魂吏送过来的诉愿书一看,上面的红色血迹明晃晃写着胡血七三个字。 “......” 重雾散好奇走过来,因为她看重开宴只是单纯地看那三个字,也不打开看看里面具体内容。 “在想什么?怎么不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我不用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重开宴将诉愿书往桌子上一扔,开始叹起气来。 “你还叹上气了,有什么是咱俩不能解决的?”重雾散将诉愿书拿过来,打开一看,上面是猩红的字:“求冥帝让小的见恩人陈种粮一面。” 重雾散拿着诉愿书在重开宴眼前晃了晃说:“他早不央求晚不央求,偏偏等陈种粮要走了才说,你猜,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心里有愧,怕再不见面道歉就来不及了。” 听到重开宴的回答,重雾散拿着诉愿书往他脑袋上猛敲了一下说:“说明冥界漏成筛子了!陈种粮要走的消息,一个关在狱中的灵魂是怎么知道的?你回头好好查查原因吧!” 重开宴揉揉脑袋说:“也许就是突然单纯地想见一面,毕竟要压上自己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呢,做个长时间的心里准备也正常。” “那你不觉得也太凑巧了吗?你去查查谁给胡血七透露的消息,这绝对不是偶然。另外也问问种粮到底愿不愿意见胡血七。” “哦,好。” “等等!”重开宴刚要走,又被重雾散叫住了。“记得嘱咐种粮一句,他有权利选择不见,也有权利选择不原谅。不要因为胡血七堵上自己不超生的代价,就让种粮有压力。” 第100章 “还是是姐你想得周全,我明白。”其实重开宴也是在纠结这件事,他怕陈种粮一时瞧对方可怜,反倒委屈了自己,忽略了自己生前遭的罪。他本意是连提都不想和陈种粮提了。 但重雾散的意思是,主动权交由陈种粮,嘱咐他注意顾全着自己一些就好了。 重开宴拿着诉愿书找到陈种粮时,发现许沛言也在。 “灵火姐,原来你也在啊?” “陈叔要走了,我想多和他说说话。” “是,应该的,应该的。”一听两人想再唠一会儿,重开宴将诉愿书放在身后,没好意思打扰。 但许沛言眼尖,也看出了重开宴的神情不自然。“你手里拿的什么?是有什么事儿吗?” “噢,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急于这一时处理。你们先唠着吧。”重开宴往后稍微退了退。但红色的字迹太容易引人注意了。 许沛言了解,让重开宴直接说出来是费劲儿了,她伸出手说: “呐,给我看看吧。” “就是有人想见见种粮。愿不愿意......还得看种粮的意思。”重开宴将诉愿书递给许沛言,许沛言一看那三个红字就皱起了眉头。再看到里面的诉求,更不是滋味儿。 许沛言: “陈叔,你可以选择拒绝的。我怕你心里不好受。” 重开宴:“诶嘿~姐你说的意思跟雾散姐一样,她也想说种粮有权利选择不见、不原谅。” 接过诉愿书,看了里面的内容,陈种粮拿着纸张的手紧了紧,骨节发白。想了好一阵,终于呼出口气说:“我决定去见一面,就当是为我上一世要个结果。” “我同你一起去。”许沛言不放心,生怕对方的言语会刺激到陈种粮。 两人来到关押着胡血七的那层地狱,本来充斥着说胡话,求饶等声音的牢狱,到了胡血七的那间,反而寂静无声。 “胡血七!起来答话!”随着巨型锁链叮叮当当作响,这个终日归于黑暗的地方迎来了一丝光亮。 听到令魂吏的命令,本来蜷缩在角落里的胡血七眯虚着眼,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的他努力去适应看清来人。 “是......恩人么?是冥帝答应我的请求了吗?”看到站在最后面的男子,一脸忠厚老实的模样,他瞬间睁大了双眼。激动地站起来朝着亮处奔过来,仅仅几步远的距离还趔趄了好几下,却被令魂吏呵斥:“退回去!不得无礼!” “好!好!”许是怕自己唐突了陈种粮,胡血七少有的听话,退回了暗处。 许沛言看胡血七还算有理智,摆摆手让一旁的令魂吏先退下。 看着潮湿阴暗的牢房,许沛言转头对陈种粮说:“陈叔,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他不值得你特意进去同他说话。” “嗯,好。那我就在这儿。”陈种粮点点头,站在牢门口,看着暗处的人影。 许沛言:“胡血七,你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 “我......”胡血七攥着自己的囚服,不知道说什么。他有一堆话想说,不知道从哪开始。他想说谢谢当初恩人给的馒头,想说自己寻了恩人好久,想说那是一场错杀,想说一声对不起。可都太无力。 那么好的人,却因为自己一手建立的杀手阁没了性命。自己本来没脸见恩人的。 见胡血七不说话,许沛言催促道:“我们没空等你想措辞,赶紧抓紧时间!” 胡血七看着陈种粮,眼里充满了愧疚。他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两个头说:“恩人,此去,请一定要幸福。” “别再遇上我这样的人。”这句话他没脸张嘴。 许沛言皱了下眉。心里想着忍着不快到了这儿,没想到只得到这么一句。 “陈叔幸不幸福轮不到你说,你没什么资格提!” 许沛言带着陈种粮转身就走,忽听得身后一声巴掌声,然后是胡血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就是个混账啊啊啊——!” 陈种粮想回头看一眼,却被许沛言捏了捏手。“陈叔,别回头。你有新的日子要过。” “新的日子啊......”一想到要与早步入轮回的母亲见面了,陈种粮就忘了胡血七那狼狈的样子。不过这几日他发现,自己的记忆确实不太好了,通往冥界各处的路,他有点儿记不住了。吕杉告诉他,这里的一切,他最后都会忘的。 “怎么办呢沛言?有点儿舍不得你们了。” 听陈种粮这么说,许沛言的鼻子发酸。若自己自私一点儿,就可以强留陈种粮在此。可她这么多年与各天神较劲儿,不就是想让这些善良的人在人间过好日子吗? “我会偷偷去看你的陈叔,你若感到周围有风,那没准儿是我哦~” “我......若忘了你们对我的好,那我该怎么办?我想记着,就算是念想。”陈种粮揉了揉眼睛,但眼泪就那么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陈叔......”冥界过于沉重,作为即将转世成凡人的陈种粮来说,他无法处理新的身份与在冥界的经历之间的转换。所以就算是这点儿念想,也没法留。 所以当初冥界定下别轻易插手世人之事的规矩,就是怕与世人有过多纠葛,会舍不得。 而另一边,重开宴也查到了谁给胡血七透露的消息。 “殷奉意!你给了那几个混账什么好处?”柴微一脚踹开关押殷奉意的大牢,无视被扬起的灰尘,柴微大步流星走进牢内,一手死死薅住殷奉意的衣领问他。 在自己手下办事的令魂吏居然做出了暗中安排灵魂互换,给在世之人梦中暗示,以获取更多香火供奉的事情。柴微觉得脸上无光。幸亏现在发现了,若是长此以往,冥界怕是乱了。 殷奉意无所谓地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呢?无非是算算命,提前张罗一下那些要换命格的灵魂和谁换比较好。” 由殷奉意算好,那些有需求的灵魂告知其阳间的后人多供奉,香火由起贪心的令魂吏收下,再帮助灵魂换命。所以,殷奉意也有了机会从令魂吏口中探知冥界消息,当然也包括陈种粮何时走。 重开宴阴鸷地看着殷奉意说:“你的法力我已收走,你是如何算得准?” 殷奉意双手一摊道:“天赋啊,我靠得其实不是法力。你是收不走的。” 重开宴:“那你有没有算到,被我发现,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殷奉意冷哼一声说:“只要知晓我想探听的事情就够了,好不好的,我又不在乎。” 像殷奉意这样已经不在乎什么的人,才是最不好压制的。 柴微暂时放下恼怒地心思转而说道:“你探听陈种粮何时走是为什么?是五娘想知道吧?” “......”对方瞬间没了声音。 柴微又继续说:“五娘想知道,是因为胡血七想最后再见一面陈种粮。而你,既搭着力气,又赢不来五娘回头看你一眼。” 殷奉意:“......” 柴微的话,句句扎心。搅得殷奉意觉得肺疼无法喘气。 殷奉意捧着胸口说道:“我本来就不奢求她回头看我一眼,只不过我希望,她别再留恋在胡血七身上了。我看着她得不到回应,我心疼。他俩有陈种粮这个隔阂,是无法弥补的!” “你们三个,倒是有点儿意思。”重开宴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留下柴微细数这大牢里不见光的地方,到底还有多少蛀虫。 陈种粮终于等来了他的投胎转世。 冥界有不少人来送他,吕杉更是哭成了泪人,她拉着陈种粮的手说:“种粮,你真的很好很好。本应该到哪里都受欢迎的,但冥界不适合说欢迎,所以即使我再舍不得你,你也别总来......离别才是冥界的常态,我,我其实已经适应了。”吕杉抽泣了下,憋住了哭。 她其实想说,即使再适应离别,也受不了与陈种粮分开,但说出来显得矫情。 “陈叔,冥界没法送你什么别的东西留作念想,所以我和雾散商量了,将你的心留于右侧,防止歹人伤你。”因为上一世,陈种粮的致命伤就在心脏。许沛言希望陈种粮新的一世能够寿终正寝。 “种粮。”柴微上前对他拱手说道:“愿你此后,生生世世,平安顺遂!” 陈种粮看着柴微,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柴微着急地催促他喝固魂汤,生怕他就那么没了。 如今一晃多年,在冥界,他收获了很多人的好意。 陈种粮刚要跪下去,被柴微一把扶了起来。两人一对视,就都红了眼睛。 “各位对我,犹如知己。种粮虽命薄,但福气竟也不少了,承蒙各位多年照顾,不胜感激。种粮这就走了,各位,请定要珍重啊!” 他接过孟婆递过来的汤一口喝了下去,站在转生泉眼边,最后回望了眼众人,想尽力记住这些面孔。 许沛言朝他挥挥手,撇了撇嘴,下嘴唇哆嗦着,愣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陈种粮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纵身一跳就被卷进了漩涡。转生泉剧烈地晃动几下,就归为了平静。 第101章 柴微看着转生泉,也通过它好像看到了人间。“沛言,你真的很了不起。若不是你的坚持,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像陈种粮这样身负冤屈的人来。他刚来的时候,是那么慌张,那么不甘。如今,他能情愿地回去,多亏有你。” 许沛言听到柴微的夸奖,笑得很灿烂。“谁让我们是神呢,得对得起相信我们的人呐!”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