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他》 第1章 [穿越重生] 《去见他》 作者:李阿也【完结+番外】 简介:/双向救赎/暗恋成真 白切黑小哑巴|冷艳骄纵救世主 - 雨后的布达佩斯是多瑙河的明珠,而林眠跨越千里去寻一场有预谋的真相。 帆布鞋踩踏在半弯的车道,林眠俯瞰建筑群的同时,斑驳的墙面被咖啡店的光束笼罩,她透过五张泛黄的便签看清了徐书望无法挣扎的困境。 便签上说我是徐书望的最后一件行李,可是徐书望和我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回家吧,姐姐。 小哑巴徐书望是被爱浇灌长大的树苗,但他寡情冷漠的性格,除家人外不受待见,就连林眠也不知道,这颗树苗会成为她的大树。 - 林眠自五岁来到大院和徐文安他们成为好朋友,小孩群的最末端,捧着书本神色淡淡的小孩叫徐书望。 别给他,他是哑巴!我妈妈说会传染。 徐书望攥紧书沿,面上爬满平静似乎早就习惯,可女孩买来均分的糖果却落到他的手心,他听到她开口, 徐书望是星星的孩子,每个星星的孩子都与众不同。 他不是小哑巴,女孩撕开自己的糖,放进他的嘴里,也不会传染。 女孩的动作灼热了他孤冷的心坎, 原本不爱与人交流的小孩弯了唇。 - 再回到中学的林眠亲眼目睹少年被卷入车轮中,那颗大树被折断脊背,连消失都是无声无息的,重回数次,林眠在每个日夜寻找两全的方法。 既定的时间她能做的,只有在雨幕中拥抱他,而他只想她走上属于自己的征途,没有他的那条就是独一无二的。 - 便签的终章,是少年迷醉的眉眼,薄薄的光线勾勒流畅轮廓,他低头,用黑笔将情愫宣泄。 【与哑同眠,与爱同罪。】 风抚过少年的眼睛,促使他看向不知何时起她写下的字迹, 徐书望,忘了告诉你,你的眼睛会说话。 我的意思是,再怎么装,你都值得被爱。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烧脑 失忆 救赎 主角徐书望视角林眠配角徐书望/简笔徐书望/铅笔徐文安 一句话简介:哑巴男主 立意:拥抱爱、理解爱 第1章 第一张便签 《去见他》文/李阿也 2025.1.1 【初秋我再回南知巷,枯黄的落叶砸进我的视线, 鼻尖充斥难捱的酸意,我抬头对上父母的眼睛。 莫名的屏障开始碎掉,我也结束了冗长的人生。】 林眠 2002年南知巷。 七岁的林眠牵着张冬青的手跨入大院,从福利院办完手续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南知巷。 糖果记得分给小朋友们。张冬青的指腹摩挲着女孩的手背,温柔地和她叮嘱。 林眠点头,径直走向玩闹的小孩们,将手里的糖分给他们。 她往后面走,被一道声音打扰,别给他,他是哑巴! 我妈妈说会传染。 被指到的小男生攥紧书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林眠停住脚步,她侧目看着说话的小胖子,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轻颤,随后温声道:他不是小哑巴,她撕开自己最喜欢的糖,走到他的面前,把糖放在他的唇边,也不会传染。 ... 小男生沉默地吃下那颗糖。 柚子香萦绕着唇齿。 他低眸,额前碎发垂落遮挡眸色,眼里偏执的光燃了起来。 【林眠。】 / 出发去布达佩斯那天下了小雨,雾雨氤氲街道的景致。 林眠举着伞仰看隐入云端的航站楼,手中的扶箱被气温掠取,七年的工作也在霜降的来临结束了。 五个小时前,云升科技内部,七八个码农在抓最新ap的漏洞。 已经几年没个假期的众人,做起事来也有些力不从心。 特别还多了个空降的关系户,叫什么julis,我看是她想死,什么事不做,废话一箩筐。 那个,小眠啊,julis刚来没多久,你带带她。总监敲了敲桌子,示意林眠给自己点面子,还隐晦地朝她扬了扬聊天记录。 办公室谁不知道林眠的策划被新来的占了,还敢让她带抄袭者,真是恶心人。 所有人都偷摸往那边望,只见,林眠停下敲代码的动作,利落起身,一巴掌扇在总监脸上,冷言冷语,潜规则这个东西应该留给关系户,毕竟关系都是开后门的,感情再开一次,拿个大满贯这辈子才算不独活。 几个人一看这话题转到潜规则了,都清一色放缓手上动作。 吃瓜>工作>下班 还能带薪摸鱼,谁不乐呵。 不出所料,大腹便便的总监脸色算不上好,多少顾及周围同事的存在,没有和她起正面冲突。 林眠也不惯着他,撩了把垂落的黑发,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一般都不和别人半夜探讨野猪互配文学,这可能和我的家教有关吧。 一杀。 林眠走了两步,附近的同事不是不知道总监时常借职务骚扰新来的,没想到连林眠都被骚扰过。 还是大半夜,这得对自己有多自信。 同事们的注意力还留在林眠身上,另一边穿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气冲冲地走出电梯,三步作两步走进办公区,经过林眠说了声谢了老妹,随后抄起电脑就往总监身上砸。 顿时,乱作一片。 总监边躲边叫唤,眼睛一直看着林眠,后者云淡风轻的承认。 看什么?是我叫你老婆来的,你不是想换新的么?人来了,你们俩坐下来喝杯茶谈谈。 茶水钱从我工资里扣。 这番话,直接给总监气得脸色发青,这一停顿,又挨了一巴掌。 几巴掌下来,脸肿得像猪头。 林眠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拢紧散落的围巾,想走却迎面对上不怕死的关系户julis,她像只花孔雀似的捏着翻译app的程序通知书晃了晃,林眠正愁二杀拿不到,当着关系户的面儿,销毁自己盘内的初代有关app的数据。 我跟组的项目最后没我的名字,倒是你用了我的程序还和我吹你的能力,真以为姐后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了? 海阔天空是beyond的,不是我的。 关系户刚要说话,又被林眠三言两语给压了下去。 还有,别和姐普法,项目组没我的备案资料,至于为什么没有,你应该知道,后门都走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了,这个锅你还真盖不到我头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林眠进入电梯,她的身后响起一片掌声。 之所以为什么要鼓掌,也是因为除了林眠,这个app到后续的投入和宣传,需要数据维持可不是一星半点。 她一撒手,软件只会大规模瘫痪。 开车回去的路上,中学的朋友李嘉打来电话,瓮声瓮气的,看样子刚从被窝起来,抄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话,搁哪儿呢?晚上来我店里整两口? 不等林眠接话,又听到她很平静的惊讶,不会又加班吧,你这朝九晚不定的班儿真准备上到三十啊? 真是很不违和的自问自答。 林眠是她们大院唯一的理科生,当年大热的计算机专业,只有林眠首选通过。 有关她的神话,在南知巷传了大几年。 林眠沉默两秒,在均速行驶的车流里她跟随大部队往东面去,到耸立的高架桥前分流汇集。 这座城的人都忙着既定的生活,她回首二十九年的光阴,从中规中矩的按父母的规划去走去拼,到现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到今天也该打破了。 她将车开过水凼,和落叶擦肩,同日落而归,最后弯唇,上到今天。 我靠,所以你上月忙着收尾就是为了今天? 那关系户不是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了,你还维持什么三好同事! 李嘉一阵输出。 林眠没否认,把车停进小区,简明扼要带过刚才发生的事,随后两个字结尾。 骂过。 / 这个时间段,苏南的家静悄悄的,厨房熬煮的汤锅透过半开的窗户升起雾气。 林眠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日落下的光垂落在肩膀,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李嘉:上次找你那个助盲项目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李嘉:徐文安他弟就是哑巴,你问问他看看,从身边的残障人士入手。 ... 林眠垂眸看了眼徐文安的头像,他俩的对话停留在五年前。 第2章 当时,她刚结束实习,去了个学弟的初创公司,进了技术组,负责程序研发和软件维护。 之后公司被收购,日子还是那么忙,她的生活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头。 他发来消息。 x:工作还过得去吗? 林眠:全靠头铁。 两分钟后。 x:不太好? 林眠:想重新来过哈哈哈哈。 她总能把天聊死。 这两年频频传来故人的消息,李嘉和她同大学,毕业后开了家酒吧,赵奇在京北健身房当教练,只有徐文安念完师范没有消息,南知巷的大院在去年起了场大火,周边的住家都搬空了,对此赵奇在四人群里没少惋惜,林眠高中后就搬走了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还是李嘉说给她听,她才知道这件事,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可她们的时代好像随着南知巷的消亡,而逝去。 她和徐文安再无联系,期间她有找过他,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他们的聊天框也停留在她最后那句想重新来过上。 门口响起爸妈的声音,林眠短暂地从思绪抽离,林兼修站在家门口抖落黑伞上的雨水,张冬青等不及看他这慢吞吞的性子,当即从他手上拿过伞,在自家垫子上怼了几下,林兼修则提着保温桶和林眠对上眼,朝她笑,眠眠回来了。 林眠点了点头,收音机在放裴多菲山陀尔创作的短诗《自由与爱情》译版。 电台主播高昂地念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布达佩斯是她一直喜欢的城市,前两月申过签,当时太忙,也就没去成。 林兼修扬了下保温桶,热汤被盛到瓷碗,和窗外的雾气相映成像。 还有小两月就要过年了,年前想不想去哪儿看看?林兼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缓,爷爷给他取名兼修,意为德才兼修,早前的厂里技术工,年年先进分子,下岗也在规定的年限所以家里宽裕着,林眠从七岁进了林家的门,成了林家的孩子。 她忙成什么样了还去哪儿转?天天带着个电脑敲来敲去没个女孩样。张冬青没好气的说,话里话外都有心疼的意思,只不过这次多了些埋怨,也快三十了,一点不为自己的私人问题考虑。 其实也不怪爸妈,他两已经习惯了林眠不定时的加班,节假日不论去哪都得带个电脑,程序有个漏洞她改,哪块不太适配她得赶忙调试,就连过年也不消停,常常一个人戴着眼镜坐在乡下小院敲代码,亲戚朋友问起是不是电脑看得多近视了。 她回:单纯想带。 对象没个着落,工作...张冬青叹了口气,听到林兼修咳嗽的声音,后面的话吞没在咳嗽声中,她心虚地看向林眠时,自家女儿已经低着头喝完鸡汤,摆弄了一下手机,抬头和她对视。 张冬青被这眼神看得一颤,扯了抹笑,眠眠,妈是想说... 老林,冬青同志。林眠学着老林的样子,扬了扬手机,凌晨的票,布达佩斯。 自由和爱情。 林眠的青春在七年时间消磨殆尽,她始终认为有事业才有家,往往忽略了真正需要的,爱情她没能拥有,自由却在雾雨中慢慢显现。 秋天的碎叶在雨中顺着沟渠顺流直下,她抬起头,迎着父母的目光,孤寂的眼眸如汪洋汹涌,轻轻开口,那份工作我不干了。 像是宣布,也像是惋惜。 可她往往就是这样,冲动过后觉得自己发挥不好。 但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没有人会为你的冲动买单,但她选择短暂逃离。 林眠从冬青女士手上接过行李箱时,张冬青还在喋喋不休的教说着不应该这么迅速,应该等这个月上完,给他们点准备时间。 林兼修温和的笑,女儿像你不好吗? 她真正做到了失之坦然。 这下张冬青女士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拿过门边的行李箱,又多塞了几件衣服。 林眠低低地嘱咐,你们两要是无聊,就早点回老家和叔婶她们弄万年粮、肉菜什么的。 可对上冬青女士的视线,没由来的笑了,我很快就回来。 夫妻俩一个在卧室收东西,一个在厨房切水果。 张冬青的电话滴滴响了两下就挂断了,挂断之前,林眠看了一眼,记下了那个电话。 用手机搜出来,是一家疗养院的号,她点了添加,就没去管了。 家里吃饭的时间因为航班的原因,提前了一小时。 一家人聊了会儿天,林眠带着父母开车往机场去。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离家,林眠大学是在北方念的,当时父母不放心,来陪了四年。 实习轮转的工作又回到西南,离家几百公里,房子先租后买,父母依旧跟着。 再到今年回到苏南,回到老家。 林眠属于那种慕强型人格,她的成长就是不断超越强者,可如今,落入太平洋的鸟也有停下的那一天,所以她选择拾起自我,隐晦又短促地逃离。 小时候从大城市调来的老师,带过来的照片,成了十年后的目的地。 林眠拖着行李箱游走在航站楼,林家父母站在机场大厅看着女儿的身影一路向下。 廊外的扇窗被雨水附着,水滴顺着凹面最后垂落在地面,汇集在沟道。 张冬青眼里的那分埋怨在给女儿送汤,撞上她在职场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时,油然而生。 如今,埋怨在看向快要消失的林眠时,被抽枝拔条,这条路上所有的坎坷都源于太爱。 终其一生,张冬青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上天让她遇到林眠。 初为人母,她慌张的将自己所有的爱奉上,规划人生,指导大热的专业。 林眠的工作让她直起了腰,却禁锢了女儿的自由,她大手大脚半辈子,不懂如何爱,却开始埋怨自己插手了林眠的人生。 所以听到她果断离职,能够在亘古不变的工作中摸索大道,修筑自身,还有重来的勇气。 她懂得了什么是放手。 / 初到布达佩斯,这个匈牙利的首都,林眠乘坐接驳车前往酒店办理入住。 酒店离国会大厦不远,几公里的样子,云层漂浮在天边,渐层很低。 刚找到房间,手机就响了起来。 张冬青算着落地时间,着急忙慌就打了电话来,眠眠啊,妈妈给你少装了件毛衣,要不我现在立刻让你爸去问问给你寄过来。 说干就干,语落,林眠听到老林穿衣服要出门的声音,忙说:不冷,就比家里低几度。 而且我刚看了毛衣就有两件,够够的了。 张冬青问了好几遍,才作罢。 别省钱,要买什么买什么,出门在外别亏待自己。林兼修在那头搭话,估计是张冬青到客厅去了,低声,要不是你妈恐高又不会做饭,爸就陪你去了。 林眠笑了,小心我把这话告诉冬青女士,您的零花钱又没了。 林兼修也笑,哈哈哈哈哈行,人都说爸爸的小棉袄,到你这还是漏风的小挂衫。 临了挂电话的时候,张冬青在那边大喊,让你女儿每晚都打个电话来,万一出点什么事.. 得,你妈又开始了,林兼修如此说,却没有丁点埋怨,把时差倒好了,就给爸妈打电话,随便什么时间都行。 林眠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多瑙河上的小链桥在雾气中守望,林眠一觉睡到晚上,晚霞垂落在老城板道。 半隔扇窗闭合着,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 只有余晖下的铁桥簇拥着数不清的青年举杯笑谈的场景。 林眠盘着腿把美景记录在相册,转头发在四人群。 从浴室出来,手机提示栏有几条未读信息。 李嘉:咱们林大工程师争取来两段国外邂逅,一三六熟男,二四六年下,周末休息。 李嘉:别浪费多瑙河的浪漫。 赵奇:林眠公休? 李嘉:她那工作有得休吗?每次都说出去玩,签证废了好几个,这正好前一个月的申根签还有半月才到期,可不得潇洒一下。 李嘉虽然是个大喇叭,但林眠自己没说辞职的事,她也没有提及。 ... 见群里没了声,林眠换了身大衣,带上围巾,顺着老城往铁链桥的方向走。 途经桥下的运动场,本地居民遛着小狗,沿边道上跑步的身影不停掠过视线。 林眠翻看了周边打卡圣地,桥的尽头往后走一公里的地方,有家咖啡店。 有了目标,当即关了手机就往那边走,没要十分钟一串亮着灯的店名出现在前方。 只不过她来晚了点,店内早就人满为患,四处都是持着摄影机拍照的游客。 第3章 从她开始工作后,她似乎被这个世界淘汰,变得不喜欢热闹,但这个咖啡店想来很久了,现在手机里都还收藏着不下十几个视频。 林眠推门进去,要了杯热咖,还未来得及找座位,有人叫住她。 她应声抬眼,二楼片墙的下方,男人穿了件纯黑的夹克,躬身攀靠在木制扶手上,眼眸黑沉,不浑浊却黑亮,林眠的脑子里却多了另一个人的眉眼。 七年时间似乎消磨太多。 等她跨上阶梯,他直起身,视线跟着她的身影移动,似乎是刚抽过烟的缘故,微风涌进来的时候,残留的尾巴刚好被她抓住。 徐文安。 她叫出他的名字。 两人的曾经在今夜显露。 第2章 第二张便签 【你说,时间是纵欲者,可是小哑巴,在我这里,你的眼睛才是。】 林眠 / 国会大厦的灯光与月光相伴,林眠的身影和光影交织。 徐文安敛眉,唇在这时弯起,低声道:透过我看谁呢? 她站在梯口,眉目早被光影覆着,杏眼泛起涟漪,轻快地和他对视,好巧。 圆弧窗透着光,人头攒动,旅游的游客几乎都拥在栅栏边看外景。 没人发现。 两人相对而立的眼里藏着枯泽的泥潭,对视的瞬间落黑的角落亮了起来。 这是属于他两惯有的情绪表现,也只有他们俩懂。 此时多瑙河上的船游荡在余光里,徐文安端着她点的咖啡上来,瞧她喝了一口,才出声,过来旅游? 林眠脱了外套,白色v领毛衣袒露小片白皙的胸骨,瘦削的颈部没有刻意仰头,因为他会立刻坐下。 不想给资本家当牛马了,一天之内离职外加飞来这边,她停顿,调侃,徐老师呢?怎么也在这儿? 徐老师? 徐文安的眉眼藏在人声沸腾的喧嚣里,俊秀的脸多了几分被风尘裹挟的立体感,和小时候桀骜的小少年不一样了,书卷气很重。 倒像你的性格,他似笑非笑,青梅竹马十年早就摸清了彼此错落的习惯,似乎是取长补短,四人群里只有他们俩是完整的从小学到中学,也只到中学,徐文安回答她的问题,学院公派,过来交流。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没有说完整,就像逼仄的时间长河里,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他没有主动提,而林眠也没有想起。 思及此,徐文安的目光从她抿紧的红唇移开,下一秒就听她问起来,你的微信是没用了? 徐文安想到这些年在医院和学校来回打转,主动联系的少之又少,唯独林眠。 刚要回答,林眠的视线被墙面的大片便签吸引,越看越是拧眉,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呢喃出声,xsw? 听到她的话,徐文安也看了过去,黄色便签里除了零碎的祈愿和祝福,只有靠近林眠的五张是用中文写了字的,留名:xsw。 系着围裙的店员注意这边的动静,过来察看。 林学姐,我是张婉。店员扎着马尾,面容在看到两人的时候露了惊讶。 林眠在记忆里搜寻了很久,等张婉把那五张便签取下放到她手边,才得以明朗,我比你小一届,和徐书望同班,所以你可能不认识我,当年游学我们班和你们班是一组的,所以我认识你。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特别是毫无利益牵扯的时候。 店员还有其他事,没和他们说几句,就下去忙了。 林眠垂眸看着便签上张扬落拓的字迹,还处于不太明白的阶段。 徐书望和他们是一个学校吗? 她记得徐书望不是苏二中的吗? 林眠转头,说,你弟弟? 徐文安沉默两秒,对上视线,去世了。 他似乎也没料到异国他乡,徐书望还写了便签贴在这里,眼里的讶异转瞬即逝。 / 咖啡的热气扬起片刻,又被城市的低气压挥散。 林眠的心情就是在这时停滞的,冗长地沉默,她想到少年乌黑的发顶在她面前垂首,蹲在瓷砖墙下的躯体鼓捣几下,最后举起书写齐整的本子,眸如星辰,不爱笑的眉眼被白雾隐去,只剩下五个字,回家吧,姐姐。 她不自觉的摩挲干涸的笔迹,少年的字迹和她很像,她曾教过他书写人的一生。 卖冰棍的陈伯、菜场的李姨 ... 几乎都是一眼可以看得到头的。 除了他。 就像冬青女士说的那样,她不光和徐文安算青梅竹马,她和徐书望和赵奇都算,只不过徐书望年岁小,不同岁,也就没有他的份。 之后记忆早已模糊,忘却了曾经,也记不起来时路。 她记得徐书望回忆起自己吃蛋糕时,想起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他五岁,为了给徐母过生独自去买小蛋糕,遇到了一个阿姨也在买蛋糕。 他俩一块买,一块出去。 倒在车前的却是她。 明明她是被人推出去的,但阿姨嘱咐他,不管谁问都说是她闯马路。 当时他们几个还讨论这件事,有说怕被凶手盯上家里人,也有说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没那个必要。 林眠问过他。 徐书望写了几个字,她印象深刻,【她不知道我不会说话。】 他无法为她正名,而他写的经过也不被人取纳。 河边的湿意泛在脚边,长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拉长,平平无奇的几年真要算起来,只有这半小时才算浓墨重彩,她再遇徐文安的这天,也失去了徐书望。 怜惜比惋惜来得更快,她眼眸残留的眼泪没给逝去的青春,第一滴泪她用来祭奠并不太熟的小哑巴。 酒店在附近吗?徐文安适时递来纸巾。 少年时,他往往在外和人起了争执,递纸巾的永远是林眠,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林眠用掌根压了压眼眶,摇了摇头,就是挺突然的。 话题凭空而起,徐文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陪着她绕过桥面,经过正在拍举杯照的游客。 十年前,少年人的肩膀压过少女,身高直窜上去,如今依旧是他的肩膀高过她的。 就是不太一样了。 他躲了她七年,终于要鼓起勇气去见她时,她站在他的面前,叫了声他的名字。 读大学那年,他选了文绉绉的史学,整天埋首于古今当中。 今晚他终于懂了那句相见时难别易难,也终于懂了想见之人尚在,见者溃乏决堤。 回到酒店,林眠在餐厅吃了饭回到房间,她盘腿坐在靠近窗边的沙发上,看着和李嘉的聊天页面上,她回的那个好。 店员从墙上取下的便签此刻正放在桌台,字迹和入住酒店时,前台的小姐姐给了封歪歪扭扭的欢迎信,是两个极端,按她的行程,是准备夜游多瑙河,如今行程乱了,现在只能是尝试看,提前倒时差能不能睡着。 手机倏然震动。 x:之前号码因为一些意外没用了,微信也就没登上来。 x:早点休息。 林眠的目光越过屏幕,看向那张写着: 【林眠,爱是禁锢我的枷锁。】 半开的窗户开始灌风,便签在风中乱飞,林眠下意识起身去抓那张泛黄的纸张。 纸张接触指尖的一瞬间,徐文安着急的声音混着杂音一并传入林眠的耳中。 阳光点点下坠,打在过路学生的头上,林眠怔愣地看着如今的一切。 她站在苏一中门口,面对的是涌入校门的中学生。 11年,苏一中的正门还在翻修,前段时间的泥墙被第一场梅雨打了个措手不及,来往上下学的学生只要经过就得惹一脚泥水,终于在林眠高二要结束的那几天开始动工修缮。 不是,我问你话呢?真要转去邻市读高三?徐文安抓着书包带,神色不耐又重复问了一遍,手臂虚挂在林眠肩上,让她还在宕机的脑子疯狂转动。 这个梦做得挺真的,难道自己对徐文安到这个地步了。 刚见面没两个小时,睡前直接梦上了? 秉承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的梦自己做主的原则。 林眠压根就不回答他的问题,准备看看这梦有多逼真。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爸妈拿着转学申请表从侧门出来,看到她还招手让她别磨蹭马上要打铃了。 当年她转学也是在高二读完,正好是这个节点,发生的事情也一模一样。 不等她出声,徐文安看了眼校门口,没发现主任,拉过林眠的书包就跑。 林兼修让他慢着点,别摔着。 叔叔阿姨,我们先进去了,说完,又回头和林眠挤眼,早自习是灭绝师太守班,别愣了。 第4章 几个送孩子的家长听到这话笑了下。 灭绝师太,现在的学生给老师取的外号还真是别致。 林眠走了几步,刚好踩着预备铃进入校门,记忆的一中教学楼还是被树林围绕,而学校还有条自南北上的河流,帆布鞋在迟钝之际几乎要落到泥水里,身侧有人扶了她一把,然后很快放开。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衣服摩擦的微响,林眠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身后还有几个来得晚的走读生往校门跑,久违的紧张感让林眠也快步走过国旗。 灭绝师太以严谨和四到为名,她不光是年级主任,还有一层身份是校长的老婆,高二三班班主任外带高一十班的地理老师。 哪四到,要求各班班主任早操前到校,课间操比学生早到场,两休必到宿舍查寝。 简直把学生和老师当外国人整。 徐文安等林眠过来,停在教学台阶上絮絮叨叨,今天该阿望执勤,专记名的,咱俩要是被灭绝师太逮住,他挠了挠头,你成绩好,还能活,我又得跑十圈了... 阿望? 徐书望? 徐书望?林眠声音大了一点,惹得徐文安顿顿点头。 原来那个店员说过她和徐书望一个班,都是一中的,是真的。 那为什么她记得徐书望是二中的。 梅雨的气息还没散去,太阳微晒但空气里还残留水气,估计是梅雨时天天下雨,衣服晾晒不干导致周遭都是干水味的。 林眠他们已经走老远了,她突然转头,对上正侧仰看迟到学生的某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掀起眼睑看了过来,某人眉眼干净,下颚弧度挺直,碎发向鬓角垂落,外穿了件浅蓝牛仔衣,袖口上掀被折叠的纽扣系紧,手臂线条流畅就这么揣校服裤里,和一群没穿校服的站一块,手上拿了本册子。 特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不是!! 他刚刚那看人的样子,确定是委屈,而不是不屑吗? 林眠立在立人楼下,两人隔着升旗台互望。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记名册,起势的双脚停滞在她没有停留的走过。 长睫下的眼泪扑簌下坠,砸到被踩得杂乱的泥土里。 他到底在哭什么。 徐书望以前是这个人设? 有种你伸手他就会吻上来的赶脚。 / 林眠和徐文安回到教室,班里还闹腾着,像热水沸腾。 灭绝师太还没来,他俩一前一后回了位置。 你确定他是记名的?林眠问道。 他也看到徐书望掉眼泪那一幕,猜测,估计是沙子进眼睛,又或者早恋了。 林眠比了个大拇指,你还真是亲哥,他身上那外套是你的吧。 印象中,徐书望穿的衣服很暗沉,不是黑的就是校服。 徐文安仰头喝了口水,手肘撑着桌子,偏头,我也纳闷,平常他都穿校服的,哪知道昨晚从你家回来,找我要了件牛仔服,今天就穿上了。 林眠问了一句,他昨晚来我家了? 徐文安点头。 但林眠记不得,干脆也不想了,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她的位置靠操场,从操场望过去刚好能看到正门,她视线未看过去,翻看了一下现下正学的。 好险,真的是差点就让她记得了。 那还不得考个211,光宗耀祖。 第3章 第三张便签 【从我写下这些文字开始,我就开始深陷无法自证的地步。 我很期待,文字会让我死亡么? 如果不会,那我何必理会。 如果会,我将失去的不只是我的生命。】 徐书望 / 周一不穿校服和你们上战场不穿防弹服有什么区别? 你看看你们一天天的在搞什么名堂,吃饭、下课跑得比谁都快,上个学跟要你们命似的。 ... 从办公室过来的李萍拿着个保温杯,正在训斥记名册上的十来个人,这一转头徐书望红透的眼睛在白皙的脸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成绩好的学生优待比较多,李萍这还稀奇徐书望也能没穿校服,重话还没轮到他呢,他先哭了。 书望啊,主任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李萍突然意识到什么,面露愧意,就见徐书望给她写了一句话。 【主任,我只是突然想到第三次月考没考好有点愧对你的教导。】 和徐书望一块执勤的张婉看了一眼,心想这都年级第一了还要怎么考好。 这一句话直接给李萍的慈母心激起,她欣慰地拍了拍徐书望的肩膀,枪口又*掉准迟到的学生,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大堆,还拉着徐书望的胳膊时不时的拍打,做比较。 最后,还是在徐书望的轻拍提醒中收住了还未说完的话,摆摆手,言尽于此,行了,都回去吧。 课间的时候,徐书望拿着点名册跟着李萍去了高二年级。 十分钟的课休,三班一大部分的位置都是空的,被罚跑回来的谢绪跨坐在课桌上,气上心头,扫了眼后面,放心地和班里的几个同学闲聊,就高一十班那个哑巴,面上一副淡出鸟的表情,让他通融几分钟,跟要了他命一样,结果灭绝师太来了后,跟个哈巴狗,巴巴掉眼泪。 这学校还有谁是哑巴,除了一年级的徐文望还能有谁。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很形象的话,癞蛤蟆吞蒺藜,干吃哑巴亏。 几个人大笑起来。 徐书望把点名册还了,往三班来,他是来找徐文安拿家门钥匙。 刚到就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阿望。徐文安转着篮球径直走到徐书望面前,低头看了眼他提前写好哥哥家门钥匙的小本,从校服兜拿了钥匙递给他,不用等我吃饭。 教室里的几人还在戏谑的笑。 有完没完。林眠正垂头看之前的知识点,被吵得有了脾气,抬眼,张口闭口就歧视别人无法改变和左右的东西,拿着错处还来上受害者有罪论了是不是? 癞蛤蟆吞蒺藜,你是癞蛤蟆还是你是蒺藜? 几人一哽,见班长说话了,又瞅见徐文安拿着篮球从后门过来,都闭了嘴。 错了错了。有个男生朝林眠比了个手势。 苏南的夏天还是这样热,前段时间是梅雨季节潮湿感剧增,这么多年没体验夏天的炙热,林眠跟着大部队读了半月的高二,总体来说,上学比上班好得太多。 没有不定时的加班,没有无休止的敲代码。 这到点上学到点放学的生活不要太妙。 唯一觉得无聊的是朋友真的少。 李嘉他们家前几年搬去邻市,她还得下学期才和她待一块,在一中她要好的就徐文安和班里的文艺委员薛巧,大约是徐文安又争又抢的性子,她高中两年的同桌都是他,成绩排名他在倒数的位置,问起来就是她正数第二,他倒数第二,分位置刚刚好。 一拖一又是一中的传统,可不刚好给他钻了空子。 从半月前她知道确确实实回到以前的时候,冬青女士还惊讶她回家身后怎么没有徐书望。 小望不是经常串门让你给他讲题吗? 就这一句话又给她起愣,没怀疑几分钟,觉着记忆可能起了错乱。 又或者这不是原来的时空,也许是平行世界,如果这么想就能说得通。 但原来世界的徐书望,为什么给她写下那几张便签... / 期末考前一天,林眠在回南知巷的路边捡到了个小哑巴。 这夜的光线和在多瑙河上再见徐文安时一样暗,林眠现下正提着书包和小哑巴对上视线,他站在巷口小卖部的屋檐下,低靠着篱笆墙,叼了个棒棒糖腮帮子鼓鼓的。 真有人可以做到可爱和帅气,两种风格并存。 这么热的天儿他还套着那件牛仔衣,鬓角明显有了流汗的痕迹,还裹得跟什么似的。 徐书望。林眠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叫了他一声。 少年乌蒙的眼眸散去雾状,好看的皮囊有了生机,乖乖抬眼看她。 你哥又去打球了?没带钥匙?她沉吟片刻,他是有球瘾么? 徐书望的唇角微勾,轻轻点头,从身后拿了个棒棒糖给她。 林眠接下,撕开放进嘴里。 久违的味道,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柚子味的棒棒糖,别有一番滋味。 徐文安还真是不称职,干脆你给他当哥算了。她嘀咕了一声。 林眠刚想说她这么说他哥,他也不说两句,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还轻笑的看着自己,顿时懊恼不已。 第5章 于是,心软地勾了勾手,和他商量,先去我家。 两人踩着垂落的叶影往大院走,一路上徐书望都配合着她的步伐跟在她身边。 蝉鸣沿着错落的灯柱飞舞,扑朔的响声伴随着淅沥的脚步声走完这条路。 林眠走得不快,再注意到徐书望的时候,他从兜里拿出本子,写了句话递给她,【什么时候走?】 知道他的是什么,她回答得很快,考完的下午。 林眠想起这段时间张冬青都在收拾东西,还一个劲的嘱咐她考完就回来,她爸已经约好车了。 【一直都在那边了?】 他写字的速度很快,没几秒又写好了。 林眠给了肯定的答复。 这次徐书望没再写字,把本子收进外套里,继续跟着她往回走。 徐书望,你穿牛仔衣不热吗?林眠看了眼他拉好的外套。 徐书望摇头。 林眠心想小孩就是抗造,为了帅衣服都能穿反季。 林家搬走的当天,林眠嚼着冰棒看了眼睡出红印的人,语重心长,作为哥哥,你能不能多看着点你弟,期末考前一晚还出去打球,徐书望还是在我家待了半小时才回去的。 徐文安茫然不解,试图反驳,我在家呢。 林眠懒得和他掰扯,全当他找借口。 赵奇和院里其他几个一起玩到大的院里伙伴过来送别。 直到要上车林眠都没看到徐书望,想问来着也被徐文安一连串的话堵回去了。 有人欺负你给我打电话,我坐车来揍他们。 还有,每个月都得约一次,就我们几个。 记得好好吃饭。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实在不行你要不要跟我去邻市。林眠把最后一个冰棍给他,上了车。 你就知道损我!徐文安泄愤似得咬了口冰棍,试图和她说好,林眠,大学我们几个得考一个! 林眠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手指在肘撑挥手时,碰到老旧的滑窗破了一条小口子。 她忙去看手指,视线从窗边垂落,耳边还响起徐文安他们几个的道别声。 货车驶离,林眠还在想当年和徐文安如此要好,后来为什么突然断联。 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文安。她突然伸出头,喊了他一声。 听到林眠的声音,徐文安骑着自行车就追过来,两人离了一小段距离。 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再怎么样都不要断联。 徐文安一怔,随即点头。 林眠!一定要记得我们。大喊。 张冬青见女儿没缓过神,摸了摸她的脸,安慰道:只是你爸工作变动,就高三一年,到时候大学和院里的朋友也能在一块。 当时林眠也没发觉这时候的冬青女士为什么会比往常温柔。 林眠点了点头,用纸擦干汩汩出血的手指,侧头看向计时的红绿灯,就是这么一看。 徐书望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对面的斑马线,林眠下意识以为徐文安和他说过了,他来道别的。刚要滑动窗户,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了穿着牛仔衣的少年。 即便如此,车子也没有停下,继续来回碾过少年的胸膛,他连声音都发不出,嘴角微微上扬,脑袋偏向这边,似乎是想看清哪一辆是她所在的车。 没找到,他停顿几秒,认命垂眼,任由生命消逝。 / 风停了下来,林眠突然睁开眼,眼泪也随着便签坠落。 逼仄的压迫感在睁眼的瞬间消失,她望着慢节奏的城市出神。 布达佩斯的夜还留着喧嚣的余温,让人不自觉的沉醉。 徐书望当年是死在她面前的? 还是自己出现短暂的反射性综合症,因为刚才听了徐文安说的徐书望死去的消息,所以梦到了,还加注故事延展性? 桌边的手机还亮着,林眠捡起便签放到台面,徐书望被撞飞的那一幕还在情绪里扩散。 林眠坐了老半天,才平复心情。 拿起手机给徐文安发了个消息,想问问徐书望当年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如果是车祸,那就证明刚刚她可能遇到了时空虫洞,回到当年的节点。 等待途中,放空的思绪却在下秒和划破的左手指节重合。 微小的伤口没再冒血,它在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徐书望来到这里,写下便签,告诉她,姐姐你曾在遗忘的岁月里治愈过我,即使你已经不记得。 林眠无意间的举动,回到过去,她想要改变的现状,但徐书望却死了。 这两者有必要的联系? 浓墨重彩的夜色积压在胸口,林眠怔怔几秒,也没想出关联的地方。 叮咚的提示音响起。 x:嗯,车祸。 接下来的消息她没有再看,因为她刚才抓住的那张便签已经看不清字迹。 第4章 第四张便签 【我是一个很割裂的人,不太好但会尽量好。 遇见你,我揉碎血肉,重塑在这每一个有你时空。】 徐书望 / 林眠到后半夜都没睡着,拿着便签看了大半个钟。 一开始便签上还有模糊的字体轮廓,慢慢的连笔墨的痕迹都没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暗黄的纸张,如果不是那条伤痕她一定会以为这是诈睡。 剩下的四张便签她还拿起来反复对比,徐书望应该是用了铁胆墨水,类比书写档案的那种,几十年保存一点问题都不会有,如果是预想的这样,那第一张便签上的字迹消失就能解释了,她在某种时空裂缝中借着便签回到了过去。 现在便签还有四张,意味着她还有四次机会。 再次回去的几率她预算不到,试图触摸便签没反应,就只能重现昨晚的动静。 当时风一吹,便签刮起,她碰触的一瞬间回去了。 林眠理了下思路,只要阻止徐书望不要闯红绿灯,或者去图书馆就不会结束时空穿梭。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回来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的心脏冲击太大,临现濒死,刺激过头。 她之所以想再次回去,一是想摆脱如今给人当牛马还被窃取成果,再来一次夺回一切。 二是当年搬家,老林调离苏南是由于厂里技术泄露背锅,也是后来她出来工作后,有次闲聊,老林说的遗憾。 三是救下徐书望。 还有第四个,她藏在心底,一直没有说出来。 林眠上网查了查,网友们说得太杂,她就圈了个穿梭时空的时间是不固定的。 如果能再往前半年她说不定能提前阻止老林的调离,那么徐书望就不会因为来送她,被车撞。 昨晚的插曲让林眠没能顺上生理钟,一觉睡到下午,起来就发现头昏脑涨的,应该是感冒了。 布达佩斯的天儿黑得很早,四点左右就已经暗下来。 蓝调时刻已经开始显露,点点灯火照亮老城的板道。 林眠照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老林他们是在回苏南老家的路上,老家的叔伯生病住院,他们想着回去看看,顺带把老家收拾一下,为过年早做准备。 挂了电话,林眠换了衣服,想去买点药。 昨天和徐文安经过一家tesco,刚好可以买药顺带找晚饭吃。 国外这个点在外聚餐的人不少,要说白天是慢节奏的运作,那晚上就是不夜城。 灯火和人声在秋日里碰撞融合,最后挤散城市的蓝调,由冷变热。 林眠跨进tesco,这里的超市和国内商场差不多,药店、家具店、dm什么的都有。 药买完,她找了家广场附近的本地餐厅吃饭。 中途徐文安发过消息说要过来,等她吃了药到餐厅的时候,徐文安已经在门口了。 男人的驼色大衣微敞,腿很长的缘故,大衣下摆在臀部的位置。 我以为你回国了。林眠三两步走过去。 徐文安回答:一个亲戚突发病危,都到机场了,医院那边又说没什么大碍了。 林眠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徐文安看她脸色就能发现不对劲,再看到桌上的药袋后,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感冒了? 林眠接过,没有立马喝,放下后应了一声。 徐文安看她点完菜,摇了摇头示意她点就好,然后开口。 昨晚你怎么突然问书望是怎么去世的? 林眠脱了外套搭在座椅上,听到他的问话,自然而然的出声,随便问问,小时候教他写作文,能写尽人的一生,就是没想到他最后是出车祸走的。 有点感慨。 第6章 她总不能说我昨晚穿回过去,亲眼看到徐书望死在我面前。 不光她自己觉得蠢,她都怕徐文安找个精神病院给她治脑子。 餐来得很快,牛肉汤和鹅肝很软,餐厅还给配了个面包搭红辣椒的组合,很新奇。 林眠和徐文安都吃辣,辣酱偏咸辣口的。 辣的吃下去,感冒惊奇地好了不少。 徐文安看她的小表情,闷着笑,心想又想到吃辣排毒了。 饭后,林眠捧着个汤喝,徐文安抢先付了钱,扬眉带笑,下次请回来。 林眠看他就像看到高中时候的少年,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林眠从来都不是到年龄将就的人,李嘉他们早就想聚了,回京北后我们几个可以碰一下。 徐文安轻笑,等她喝完,一同出了饭店。 两人沿着多瑙河的外围走,里侧的过道早就被游人围拢。 徐文安让林眠走里面,他走路沿边。 以后想干什么?徐文安问。 最近有家专为助盲提供产品的公司和我联系,想我和他们一块干,给我看了几个专属项目,我还没答复,估计是对聋、盲、哑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一直没来得及答应,她看向河岸的景致,忽而开口,希望星星的孩子可以圆满一点。 徐文安没有说话,也看向河面。 星星的孩子。 徐文安突然就想到小时候的林眠站在徐书望身前,和他们所有人说。 徐书望是星星的孩子。 / 林眠回到酒店,兑了药喝,这才有机会看向桌面上的便签。 她托腮盯了一会儿,又转头望向半开的窗户,亮灯的大桥在眼里变得模糊。 今晚无风,坐了半小时也感觉不到凉意。 昨晚的时间是九点,现在已经过去五分钟,林眠按照顺序戳了戳四张便签,无事发生。 想着可能是没风导致的,爬起来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 鼓捣好半天,才把四张便签吹起来。 十分钟后,林眠跟个精神病似的在房间走来走去,最后放下吹风机。 先后两天,林眠都试了试,就算是当晚有风便签也没有作用。 拉倒吧,原地摆烂。 没摆烂几天,林眠夜游多瑙河的途中,接到了以前高中的文艺委员薛巧的消息。 她前晚看动态的时候碰巧看到薛巧发的结婚照,索性点了个赞。 现下,薛巧的消息从沉寂的时空顶了上来。 薛巧:【林眠,你当年车祸后就没消息了,我还以为你这号不用了呢?】 林眠皱了下眉,立马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可能去忙去了,没有立刻回。 林眠揣在大衣里的手碰到便签时,衣摆被凉风吹到手背,涟河边的火舌被落下的雨滴打没。 这里的游船提供方桌,林眠坐在桌前,失神地看着手机沾上雨水,染上冬雨的气息。 她垂眸,再次撞进那双黑沉的眼。 那双眼里有太多情绪,她无法感知,只能倾身给他擦去眼泪。 又回来了吗? 她没有功夫去想薛巧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改变当下的时空。 林眠记得这个场景,是高一开学时她在南知巷旁的小道,救下徐书望这一天。 这一次提前了一年多。 而徐书望被打的原因她当时以为是常年第一,自学的吉他又弹得好,惹人嫉妒。 毕竟前年市里举办的大赛,他用借来的吉他赢下一把陪他至今的乐器,据说那把吉他价值不菲。 比赛年年有内定,就他一个没看住,拿了个第一。 他们打你干什么?林眠看了眼小道散去的几个少年,给他贴了个创口贴止血。 徐书望埋头写字,然后一本正经地举给她看。 【太帅。】 林眠真的没忍住,一下笑出来。 男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林眠蹲下身,和他平视。 徐书望点点头,任由她拉起来,抱着书包巴巴看着她。 南知巷开始热闹起来,报完名的几家从四面八方汇集,闲聊的声音穿过巷子直涌跟前。 林眠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拽过他的书包,朝他招呼,回去了。 二楼拉开的房门若隐若现林兼修炒菜的声音,各家的烟火气从烟囱往外冒。 林眠带着徐书望往大院走,光影散在脚底,却在徐书望侧头看她的时候,照在脸上。 本子凭空出现,给她遮去车辆经过巷子打过来车灯。 【谢谢姐姐。】 林眠偏头,徐书望的眉眼被月光吻过,少年棱角还未分明,面容就已经隽秀立体。 徐书望。她突然开口。 少年身姿落拓不羁,眼底氤氲笑意,他的身上穿着藏青色的校服,整个人很显清秀。 他的肤色很白,细看能看到肌肤下的血管。 注意安全,她摇了摇头,又不能说只是想叫叫他,遂出言,过马路。 徐书望短暂的发懵,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低头写了句话给她看。 【我会的。】 他神情认真,又写了一句,【姐姐。】 把徐书望安全送到他家,林眠打量起大院来。 被两颗大树围聚的院子有十几家住户,都是当时厂里分房住一块的,邻里关系很好,几乎是一家有难八方支援,有时候门都不带锁的。 林眠家在大门的正对一栋,二层,徐书望家隔了一个空地和花坛,在一层。 他们家就徐文安和徐书望两人,徐家父母是做警察的,在徐书望小学五年级被罪犯杀害了。 局里上述市里发了一大笔抚恤金,院里的住户时不时就端点菜过去。 赵奇在树下方,树的右侧是李嘉家,但她家在高中前就去邻市了,偶尔放假李嘉会来找他们,直接在亲戚家住一晚,家里没人扫,也住不了。 家还是记忆里的那样,林眠刚开门进屋,张冬青理着菜,头也不抬,眠眠,去小卖部买瓶酱油。 林眠应声,拿了钱,下楼往巷中走。 小卖部就李伯一个人,见林眠过来,关切道:眠眠,听李婶说考上苏一中了? 林眠钻进小卖部,径直走到货柜前,拿了瓶酱油。 是啊李伯。 李伯给她找了零钱,和她闲聊,院里就你和文安考上了,你考上了不稀奇,倒是文安这泼天福气都让他赶上了。 林眠笑了一嗓子,正对上徐文安骑着自行车从大道过来。 李伯,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徐文安套了件黑色外套,一个急刹停在林眠身边,双手懒靠在前舵,唇角微扬,顺手把糖葫芦递给林眠,林眠也熟练接过。 李伯讪笑,文安回来了?报名不是早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去找了下老师。徐文安看了眼林眠,和李伯说话。 不等李伯再问,他自己就回答了,我和林眠不是一个班啊,我得保护她,别被欺负了。 南知巷的光荫是少年无畏的靠近,林眠曾经承认,徐文安是个很好的青梅竹马。 仅此而已。 回去的路上,林眠吃着糖葫芦,徐文安先拿着酱油骑车回去了。 怕她坐后座扎到嘴,让她慢点走,他等会跑回来接她。 徐文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李伯笑着说他俩真是真真的青梅竹马。 风模糊了视线,她揉了揉眼睛,拳头砸到脸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眠后退几步,从墙面的缝隙看过去。 少年揣着本子,帽檐下的侧脸紧绷,神情被天色裹挟得阴郁,几分钟的时间把七八个人打趴。 弟弟你这么能打,刚刚是礼尚往来? 第5章 第五张便签 【原来人在面临未知的时候,真的会胆怯和恐惧。 所以你不朝我走来,我理解。】 徐书望 / 眠眠,吃饭了! 张冬青扒着窗门,朝外面喊了一嗓子。 来了。林眠回话。 没一会儿,在楼下跳皮筋小孩们也被家长此起彼伏的喊回家。 林眠刚从刷新的楼梯走到拐弯处,铁栅栏的门里还涌出爸妈的谈笑声,林眠走到露台,正对上院门进来的徐书望。 少年似有察觉,掠起的双眼在她脸上停留,勾起大大的笑容,朝她轻轻点头。 全然没有刚才打人的疯劲儿,本子还完好无损的揣在兜里。 林眠也回了个笑。 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人突然不走了,双手揣在裤兜很平静的对望。 家里还是记忆的那样,两厅两室一卫,碎花桌布耷在木桌上,饭菜香充斥林眠的鼻腔。 第7章 林兼修悄悄倒了杯小酒在保温杯里,转头看到林眠,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趁着张冬青在盛饭,浅酌两口。 酌酒声刚起,张冬青一个巴掌就过来了。 林眠垂头憋笑,就是这样的瞬间,她想起了薛巧的话,当年她出了车祸就没了消息,她有限的时光里,在医院做手术真的是少之又少,可如果没有,那薛巧又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高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的事情。 眠眠?张冬青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林眠回神,下意识回了个嗯。 迎合举杯,视线却落到指骨的细痕上,那圈痕迹竟在慢慢消散。 林眠的神色颤了一下,回到父母的身上。 冬青女士和老林祝眠眠,高中如鱼得水,恭喜我们眠眠又长大一岁。 张冬青和林兼修一起开口,三个杯子在白炽灯下交织,带着父母的期许融入岁月的长河。 在家的第一晚睡得并不好,林眠反反复复被惊醒最后坐在书桌前,从二楼的窗户眺望出去。 空阔的街道漾着威风,风成形时,带起高空的蚊虫,像热浪扑面而来。 林眠失神的看了好几眼,毫无头绪的陷入这个不知真相的时空。 被人拨动的琴弦声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毫无预兆,凭空出现。 林眠撑着身子,向外打量了几分钟,除了颤动的嫩草在热风中摇曳,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凌晨三点,大院对门的一户下早班回来,轻快的步伐在幽静的巷口回荡,林眠不再寻找,收回眼,伴随着渐缓的琴声缓缓睡去。 徐文安起夜瞧见徐书望坐在台阶上,手上拿着口琴,身边还有架吉他,长腿轻搭在花台边,眼垂着很安静。 好似刚刚弹琴的人不是他。 还不睡?徐文安问。 徐书望抬起头,眼里带着疑问,他知道他有话说。 徐文安顺着话继续说,你今天多买的那串糖葫芦我给林眠了,你也知道哥不吃甜酸的东西,明儿我把钱给你补上。 徐书望摇头,然后起身,余光掠过熄灯的二楼,松了口气,转身和徐文安一块回房间。 回到南知巷后,紊乱的生物钟似乎在上学面前也让了路,林眠醒得早,五点多。传来老林下楼买早饭的脚步,听见声儿,林眠快速穿好衣服。 张冬青今天没班六点多才起,林眠这个时候已经拿着书包出门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张冬青打着哈欠,向下望去,林眠走在前头,徐文安骑着自行车慢行跟在身边,再转眼,徐书望站在巷口,和他们打招呼。 新学期新气象嘛,林兼修把豆浆上锅温热,端上桌,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张冬青咽了口豆浆,想起什么说,今天我没班,晚上我去站台等眠眠。 之前一直是林兼修下了班在站台等林眠,偶尔张冬青那边的车间不忙了,她就去。 林眠读小学初中离家不远,同个院子的小孩基本都在一个学校,邻里邻居会给捎回来。 升了高中,就只有徐文安,想到徐家的情况,两夫妻还是不放心,两小子也不是一个学校,徐文安平常吊儿郎当的,半大点的孩子要真出点什么事,也挡不住。 张冬青看着林兼修给她夹了两个包子,她盯着包子看了两眼,突然道:警局那边说,他出来了。 没事,有我在。林兼修露出安心的表情,守着张冬青吃完饭把碗刷了,才出门往厂里走。 想起那个人,林兼修短暂失神,连过路的车都没让行,穿过车流后,才惊觉因为他竟生出多余的情绪。 / 苏一中,作为市里重点高中升学率第一的存在,在收纳的学生上自然是优生较多。 林眠看着身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所有人都在说不知道这货是怎么上的一中,有甚者还怀疑是不是警队那边走后门了。 一时间流言蜚语笼罩徐家,直到警务委员出来说了话,拿了证明,才止住悠悠众口。 所有人不理解,也不知道,可林眠知道,徐文安每次大大咧咧去球场的路上都会拿着书,每个周六晚上雷打不动的兼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的被徐书望吸引,不管是不能说话的悲观还是成绩上的惊叹。 徐家兄弟,他是纨绔的、是桀骜的、是不太好的,唯独不是能胜任哥哥的徐文安。 可没人记得他也只大两岁。 欸,发什么愣?让你和我坐一块很丢人喔?徐文安半拉身子靠在书桌边,侧头笑着她,林眠停留在班级后门,她的五官已经长开,皮肤白皙,眉眼在阳光下泛着生动,侧脸向人时,能看到流畅细腻的下颚线条,她总是笑不避人,大笑起来,眉毛弯在一起,就像现在勾唇的样子,也让他心生愉悦。 却之不恭。 林眠多出的情绪也是在二十九年的累积中,品出了徐文安的以后的轨迹,那道轨迹似乎刻进骨子里,致使两人再无交集。 今天怎么不太一样,徐文安让开位置等她进去,然后继续没骨头似的靠在桌边,点明,和以前。 你和以前挺像的。林眠把新书本放进桌子里,等徐文安按捺不住要听她的评价,把脸凑过去,没皮没脸。 徐文安被骂了也不恼,轻声低喃,我就跟在你身边,也不差这一句两句的。 三班已经稀稀拉拉进来了大半,刚升学,座位都是乱坐,统一不变的都是男男女女一桌,就林眠和徐文安两人在换位置前和换位置后没变过。 短发女人抱着教案从楼梯上进来,严肃的面相从出现开始,直把刚从初三脱离还没收心的高一生震住。 霎时,鸦雀无声。 真不愧是三十来岁的年级主任。林眠轻轻出声,这都快十年没体验班主任的可怖了。 李萍开口就是十年班龄的微死感,板着脸指着黑板上的名字,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或者主任,鄙人全名李萍,有关班级的问题,我主旨有大事找班长,班长再来跟我讲,小事就协商解决,搞对象、打架、逃学最好不要有,老师也没那个时间消耗彼此的时间... 你不想看到老师多管闲事,老师也不想看到你那副冥顽不灵的样子。 看着周围同学崇拜的眼神,林眠当时还觉得超级酷,现在再来一次,真觉得就是全年无休的死感。 同情走一波。 好像灭绝师太。有人突然出声。 话落,身边的徐文安立刻转头和说话的那人聊起天来,林眠往前一看,谢绪揣着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和徐文安搭话。 男生是真的能一秒聊起来,不论是学习还是学习之外的事情。 这是后来无数次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男生总比女生多一点从容,从容而游刃有余的面对一切。 开学第一天总是过得很快,同学互相之间的新鲜感,学习还未拉开的时候都是初次蒙面毫无心机的开端,高中两年的大事在林眠的脑中有个大概思绪。 高一元旦的各校晚会, 高二上学期的游学, 高二期末老林给别人背锅, 高二下学期徐书望的死亡。 她只要平稳度过高二上学期,并改写徐书望的结局,未来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直到来了个开学考,击碎林眠想当好学霸的想法。 整个考试她都扔着橡皮选abcd,这个操作,就连旁边的徐文安都看傻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脑子坏了? 林眠白了他一眼,滚。 一中在银雨中结束白天的喧嚣,流淌的泥土被雨水打得稀烂, 沿边小店亮着灯火,来接小孩的家长聚着堆聊天。 听说了吧?初中那边有个孩子被人划伤了。 特别严重,好像连手都断了。 真的啊?孩子的家长没找学校? 那不知道了。 ... 林眠和徐文安一块出来,听聚堆家长聊起隔壁初中部有个学生被精神病用刀划伤了。 还说不跟我一块回去呢,你看现在不太平吧。徐文安把买来奶茶递给她,听到有人受伤,他神色一紧。 林眠站在站台,露笑,你弟才是最该保护的人,还是让他放学和我们一块吧,反正附中也不远。 徐文安瘪嘴,往她撑着的伞下走了两步,突然说,他很野的。 林眠想起昨晚打架比谁都猛的少年,不置可否,换个位置,他可能会把人弄死。 连上车了,徐文安都在想自己看到的画面,那个他以为很弱懦的弟弟,在深夜里,用玻璃一遍一遍比划,然后划破自己的手。 第8章 有时候,他痛恨他是个哑巴,所以才会在爸妈有望被救时,让他看着他们流逝生命。 他很想问问徐书望,经过案发现场,为什么不求助路人,为什么要看着父母离开。 那个哑巴连话都不会说,活下来干什么。 被水冲刷的南知巷站台只有两三个乘客等候,林眠他们刚下车就看到张冬青。 妈?林眠倒是忘记了初中时候林兼修和张冬青都会轮流接,或者等在站台。 阿姨好。徐文安带上帽子,把伞边的位置让给*张冬青。 今天放学早,快快快回家了。张冬青出来得早,落雨了才想起没带伞,招呼两孩子,文安和眠眠遮,别感冒了。 淋点雨没事的,阿姨。徐文安固执站在林眠身边,把伞推给张冬青头上。 站台离大院要走十分钟的样子,好在路上的小店都有遮雨的地方,他不至于被淋湿。 临了分别,徐文安先回去了,林眠和张冬青回到家,林兼修还没下班。 这么大的雨把堆积的暑气暂时打消,连树丫的末梢都纷纷坠地,就像无尽雨一点点吞噬向外延升的希望。 徐书望从警局出来的路上碰到了灯下的林眠,警员在不远处没有上来的意思。 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躲?林眠立在灯下,倾斜的伞遮住她的眉眼,徐书望仰头,模糊多时的人影在今夜重叠,塑成鲜活的她。 这次他没能拿出本子写给她看,手破了不能让她看出来。 他用手语指了指伞,又指了指自己。 林眠说道,嗯,来接你。 要不是徐文安被张冬青叫上来吃饭,林眠还不知道徐书望没回来。 即使徐书望要死在两年后,她也是作为一个姐姐心疼他的。 再历经千帆,可回头看时,那个被遗忘的少年也会让人心生同情。 过来。林眠微抬下巴,朝他示意。 徐书望踌躇两步,抿唇片刻,还是乖乖跑了过去。 你们附中下课这么晚?林眠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他的眼睛很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人接,有些委屈。 徐书望点头,漆黑的眸色注视着她的手指。 很白很嫩。 去我家吃饭,林眠放慢步子,你哥也在。 徐书望摇摇头。 林眠问道:不想去? 想到受伤的手,又看着眼前的人,徐书望还是摇了摇头。 想去就走吧,待会儿送你回去换件衣服。 第6章 第六张便签 【他们说感情可以培养,不爱却是相反的命题, 我不信命由天定,可对上徐书望的眼睛,我读懂了他的执拗。 风雪飘散在石巷,我撑起的伞没能改变他的想法。】 林眠 / 雨后的苏南升起旭日,徐书望背着书包照常走在上学的路上。 他不能说话,每次都在出南知巷的必经之路看一眼林眠。 附中在老城的另一边,坐三路车得先经过一中,他总会在途中下来,在一中门口站半小时。 这个习惯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 徐书望!有个女生扎着马尾从街道过来,看到他,兴致勃勃叫他。 徐书望抬眼,女生已经到他的面前。 张婉躲避公车走近了些,看他一脸冷淡的样子,自报家门,是我,张婉,你前桌。 不等她说完话,徐书望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和她拉开距离,双眸深沉如山水般,看不透也入不了,但他却在听到脚步声的同时眼里的山水崩裂,四季如春。 张婉灵敏的捕捉到这丝异样,女生的第六感很强烈,她转身回眸,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踏着晨露,单挎书包从不远处过来,明明那么远的距离,可徐书望迅速的转变眼里的情绪,把眼底的漠然融进骨血里,在阳光照过来的同时,发散自己仅剩的乖吝。 恍然间,他的春天在炽热的夏季早就降临。 林眠经过路口榕树,等徐文安拿校服的同时,偏头看过来。 徐书望? 徐书望垂着头的动作微顿,片刻,他提眸,轻轻撞上她的眼神。 见他的脸上多了些迟钝,又扫了眼旁边的女生,她和她打了个招呼,林眠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还不走,要迟到了。 徐书望抿唇,快步走到她身边,跟着她朝站台走。 林眠看他这木愣子的性格,主动提话,伞带了吗? 徐书望点头。 刚刚那个女生.. 徐书望微顿,跟她并肩的同时,把写好的字给她看。 【前年元旦班里没人报名,老师就让我和她一起出个节目。】 林眠看完,想到他吉他弹得好,被找上也是应该的,随口问,那今年元旦还上台吗? 她敢保证,她是真的随便想的,没有刻意的意思。 徐书望走在最外侧,他若无其事的侧身拦下疾驰车辆带来的泥水。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裤腿全湿了。 【你来吗?】 三个字他刻意写得很慢,不知是害怕听到她的答案,还是想亲近她。 林眠没等他递过来,侧头看,来。 徐书望的身子紧绷,抿了会儿唇,又点了点头。 白雾极重的挂在云端隐于高楼,一天的热气从脚底升起。 徐文安踩着早读的上课铃进门,看到林眠已经在座位上,松了口气。 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徐文安耷拉着脸,压低声音一脸的不高兴。 林眠收完作业,在数还有无缺的,听他这么说,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 守班的老师已经在讲台上了,徐文安撑着脑袋,拿出手机看,这才发现未读的讯息,脸色好了不少。 那你也得等着我,没听到隔壁有学生被精神病刺伤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呢。 林眠不以为然,心想之前怎么没发现徐文安这么有占有欲。 她解释了一句,我和徐书望一起上车的。 徐文安不屑一顾,甚至有了看不起的意思,他一个哑巴真出事了能怎么救你,他会说话吗? 徐文安。林眠微皱眉,脸色冷了下来,常年温和的眸子染上极寒。 雾在破晓时分散去,阳光透过纱窗落到徐文安的脸上,将他的鄙视消尽。 他忽垂眸,意识到自己失态,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眠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国庆在有条不紊的学习生活中到来,李嘉也从邻市放假回来攒局聚一波。 苏二中的赵奇得多读半天,几个人一合计,时间定在周六,刚好今年国庆第三天也是中秋节。 双节一起过,有仪式感。 周六当天,林眠在被窝睡得正熟,迷糊中被笑得花枝招展的李嘉突然出现抱了个满怀。 她靠在林眠的颈窝,和她腻歪。 两人一个月没见面,也不生疏,欢喜得紧。 你这是起了多早?林眠不动弹,又准备睡个囫囵觉,迷糊出声。 不早,想见你就从二伯家摸黑过来了。李嘉说道,隔了一会儿又放轻声音,话里带着好奇,对了,眠眠,我听我爸说叔叔在问邻市房补名额还有没有,还问从苏南过去的有没有什么优惠政策,你们是不是也要过来了。 这一问话,让林眠的睡意都没了个干净,按理说时间线没到她爸被诬陷背锅的时候,为什么离开苏南从现在就有苗头了,难道从二十九岁的自己入局就开始改变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 风撕裂白日,在暑气的尾巴上留下斑斑痕迹,最后把夏天交替,迎来初秋。 屋檐下寒露汇集,在风中下坠。 眠眠,别睡了,嘉嘉都来了。张冬青的大嗓门在客厅响起,环顾四周后没发现李嘉,敲门进来,看到李嘉早就缩进被窝了,两个女孩整露出整齐的脑袋看过来。 妈。林眠喊了一声。 阿姨。李嘉也叫了一声。 张冬青忍不住笑了,靠在门边,行,你们再睡会儿,锅里热着早饭。 知道啦妈。 好的阿姨。 跟小复读机似的。 ... 你们几个去玩的时候注意安全,眠眠啊钱搁茶几上了,张冬青走到门口又回来,秋裤要穿。 等林眠点了头,张冬青才放心地去上班。 / 到了约定时间,徐文安在楼底大喊林眠的名字。 第9章 许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嘉叼了袋豆浆攀在阳台上,徐文安,我在梦中都听到你吼叫的声音,小点声要死啊。 徐文安靠在赵奇肩膀上,跟没长骨头一样,笑得开怀,李嘉,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哦? 赵奇抱着自己小狗也在笑。 梦你个大头鬼,徐文安你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李嘉找了个小石子扔下去,觉得不过瘾,又骂了一句,嘴真贱。 徐文安一个灵活侧身躲了过去,指着李嘉,佯怒:李嘉!砸伤我这张帅脸你得负责! 李嘉似笑非笑,还击,行啊,我嫁给你然后天天给你吃屎。 魔鬼,以后谁娶你有的受了。徐文安一边说一边按压自己的心口,眉眼紧皱,颇有为今后谁娶到李嘉而痛彻心扉。 李嘉不和他扯淡,转身回屋里。 林眠刚穿好大红秋裤,就听李嘉调侃,我们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林妹妹呢? 有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林眠套上牛仔裤,拿了个包子,把碗筷冲了,拉着李嘉就走,以后老了得老寒腿。 不像你的风格。李嘉点评。 林眠咬了口包子,调侃,谢谢啊,我亲戚来了,风格最近多变,请见谅。 李嘉骑了自行车过来,拍了拍后座,回她的话,失敬失敬。 赵奇回家推了车刚到她们面前,你们说什么呢? 李嘉一本正经,说我以后嫁给徐文安了,给他吃屎吃什么味的。 赵奇噗嗤笑出来,回头,看被谈论的本尊还在和别人说话。 大上午的院子邻里已经走动有一会儿了,下晚班的叔伯们也悉数进了巷子。 基本都认识几个少年,问起是不是要出去玩。 徐文安应道:去溜冰。 一中隔壁街新开了家溜冰场,又能打台球又能吃冰的,是这次假期游玩的绝佳地。 两辆自行车并排骑出巷子。 苏南的秋天被冷风笼罩,黄灿灿的树叶遮住了无人在意的小屋,少年垂着眸子,手里的笔芯被他杵断。 11年的溜冰场是火热地,几人还没到地,老远就听到街对面的迪吧放起的动感音乐。 这条街在假期时候人是最多的,啥造型的都有,红黄蓝绿的头发都能集齐七龙珠了。 李嘉和赵奇先去买票,林眠等徐文安锁好车过来,开口问:徐书望没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林眠没以你弟弟相称,而是叫名字。 许是了解得越多,越能感觉他不单单是徐文安的弟弟,是小哑巴,而是一个独特的个体。 在家学习,好学生。徐书望自从在林眠面前口不择言后,对于徐书望的事儿,也尽量放平情绪。 林眠点了点头,毕竟徐书望真就是那种惯性的好学生,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高分,在原来的时空里他不太爱说话,是个闷葫芦性子,他们俩从初中后就少有交集。 眠眠!徐文安这边。李嘉站在大蓬下,捏着票朝两人挥舞,干嘛呢,你们俩。 这年的溜冰场不再局限于干溜,而是扛了几个二手音响在进口,放当下最流行的《野狼的士高》 曲一起,一大串扶着腰左右晃动的人流像蛇一样蜿蜒不断。 饶是见过领先于十几年的器乐,再回到这里,还是压制不了内心的喜悦。 人总是离开家乡去往别人住了很久的地方进修,以为背离舒适区就能出人头地。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种种情绪依旧蔓延,还是红了眼。 林眠选了个红色的冰靴,以前浅浅滑过,肌肉记忆在触及滑面时惊醒,但四肢像没被驯服的爬行动物。 徐文安还算是个高手,在林眠滑一圈的时候,飞也是转了五六圈,就围着林眠。 少年桀骜的面容盛着不屑,凭己力把林眠身边的人都挤走。 李嘉好久没玩,还有些陌生,攥着林眠的手,慢着滑。 扶着外围栏杆。 赵奇和徐文安比了几圈,又滑回来,指导起李嘉来。 李嘉定力不稳,左滑了一下都快坐地上,摔了一次,拉着林眠死活不滑了。 真麻烦。徐文安一个侧滑停在几人面前,勾勾手指头,拉着我的衣服。 林眠还未回神,徐文安的衣服递到她的手心里。 四个人一人拉着前一人的衣服,在徐文安稳健的技巧下,慢慢滑起来。 风适时钻进内场,吹起少年人的发梢。 在劲爆的音乐里,笑充斥几个人的脸上。 期间,徐文安的手指被翻起的栏杆铁片划伤。 他不愿意喷药,非耍赖要林眠亲自来。 他死不要脸,每天都得给我喷,我手这算是因你们受的伤。 你得负责。 林眠好笑,手上的动作没停,包扎好后,提了一句,就我冤种? 徐文安嗯了一下,反正不管。 林眠往他脑袋招呼,你就把我当下人使。 / 冰室的招牌就立在对门,小门的旗帜在气流中摇曳。 对于总喜欢吃反季节食物的林眠,连带着其他三个都改了性。 溜完冰第一时间就是吃冰。 小眠来了。冰室老板热情和进来的林眠打招呼。 阿强哥,我们三个不是人吗?徐文安举了个手,顺带指了指后面的两人。 阿强笑着解释,林眠不是来得勤嘛,我还以为又是她一个人来的。 强哥,还有位置吗?林眠问。 有,你们坐吧台这边吧,打八折。阿强熟练的给几人做常点的沙冰。 冰室的环境很雅致,一点不像现在这个年代,半开的窗台有几盆绿植,店里打扫得干净,小料搁在每个桌上,白瓷砖、浅蓝刷墙。 天气冷冰化得不快,林眠吃得快,又去隔壁的街吧点了吃的拿过来。 几个人的午饭也是在冰室解决的,现在放假期间,冰室还是满座,因为是熟客,四个人就坐在吧台。 吃完饭身子也热络起来。 来,打包的一份红豆冰沙,拿好。阿强把包好的甜品递给林眠。 林眠接过,走了强哥。 店门哗啦推开,回去的路上车变多了,两辆自行车往四通八达的深巷里钻。 徐文安骑得很快,带着赵奇从大院的另一个门进去。 李嘉往南知巷正门走,刚到卖糖画的摊子,林眠开口叫停步伐龟速的人,徐书望。 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抬眼,唇有些白,紧绷的神情似乎松快下来。 唇瓣翕动,没发出声音,索性往回走了几步,停在她们面前。 徐书望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李嘉身子前倾感叹道,似忘记在骑车了,把手不由自主的晃动。 她没察觉,倒是徐书望伸出手稳住车把,眼睛却是看着林眠的。 你怎么在这儿?林眠问。 徐书望只是看着她,眼里残留委屈就这么明摆在面上。 给你带的,很好吃。林眠把护了全程的沙冰袋递到他面前,触碰他手的时候,出奇的冰凉。 林眠皱眉,还是给别人吃算了,你越吃越冷。 话还没完,徐书望已经接过。 李嘉把头扭到一边,轻声问,徐文安他弟这是咋回事,沉默是金吗? 林眠轻笑,和李嘉讨论,小狗委屈,没带他玩。 李嘉恍然大悟,她就说林眠怎么想起带份沙冰回来。 原来是给徐书望的。 两人的视线聚集到徐书望给她们推车的背影。 少年左手推车,右手提着塑料冰袋,隐隐约约间能看到勾起的唇角。 大院里,小孩们闹作一团,李嘉刚进去就遇到以前的同学,和林眠说了一声,跑过去聊天。 林眠走得慢,身边的人好似在等她,步伐也慢下来。 她问道:刚刚是在等我们? 徐书望拿出包里的盐,示意。 林眠若有所思的点头,笑了一声,那看来是姐姐自作多情了。 徐书望垂眸,拿出本子要写字,少女低语的声音先一步在耳畔萦绕,惊起心口的震动。 但为了弥补你,我带你去看流星雨? 写这三个字时,他的手有些抖,眼里带着不确定,【流星雨?】 就当今天你好好学习的奖励。 听到她的话,徐书望明显的颤了下。 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只有他自己知道。 冰室外两人相视而笑的场景惹红他的眼,不过是一丁点的流血,就能得到林眠的抚摸。 第10章 而他好好学习,也只是听到她说一句,你弟比你学习成绩好。 从生下来开始,他的耳边不乏同情,也有遗憾,在徐家,他的称呼变成了徐文安的弟弟。 你弟,两个字好像框住他的前景,让他无法摆脱。 【你去吗?】 他惴惴不安的打量她的表情。 当然了。 第7章 第七张便签 【别再妥协,我的意思是,别再为我妥协, 徐书望,你那点不起眼的关心,我不需要。】 林眠 / 晚风在小孩们的跑跳声尽情合奏,充当温柔的追随者。 林眠看着怼到跟前的本子,第一念想就是这个本子还没用完,他的话是有多少。 在学校都不交流的? 本子上的字迹很熟悉,签字笔的痕迹不重,笔锋细腻却大气。 徐书望:【林眠。】 徐书望:【国庆快乐,中秋快乐。】 她下意识往上看去,本子的对话还停留在他问她元旦晚会要不要来。 林眠点了点头,逗他好玩,哂笑,姐姐都不叫了? 其实他写她的名字很好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练过书法呢。 周遭过于吵闹,她说的话都被压下去,林眠先一步往角落走。 她说:走。 徐书望立刻跟上,他提着塑料袋,随着她往黑暗去。 没人注意角落的长廊,坐在木椅上吃沙冰的少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又写了两个字:【姐姐。】 白皙的手肘往外挪了一下,就把本子推到她面前。 这里是大院最边角的廊道,往顶上是杂草覆盖,夜光很少眷顾这里。 所以对比榕树就比较暗,他的眼睛太亮激起林眠埋在暗处的心绪。 嗯,看到了。 等她看清后,徐书望才放心下来,继续埋头吃冰。 他有意避开红豆,混合炼乳舀起一小勺吃掉。 不喜欢红豆?林眠在廊角台面上屈着膝盖,手掌撑着下颚,看他一粒一粒的放到一边。 徐书望愣了一下。 林眠已经拿起新勺子,在冰杯上轻轻扒拉了几下,把红豆舀一块吃掉。 本来是想帮他,结果这小孩以为她要打他的样子,往旁边缩了下。 徐书望被这插曲打得措手不及,她细长的睫毛轻垂而下,近得能看清皮肤上的微小绒毛,唇极薄在吃东西的时候显得异常粉嫩,眼睛像小狐狸一样,生动到极其妩媚。 浪费。林眠抬眼。 徐书望咽下甜腻的沙冰,舀了一粒漏掉的红豆塞在嘴里,此刻红豆绵密的口感在口中像火团滑入喉咙。 他用力把指甲攥进手心里,在不经意中后仰。 她没看到他手臂泛起的红点,但她在吃他吃过的东西,融化的沙冰顺着塑料盒滴在他的指尖,莫名的燥热从脚底往上升。 林眠见状点头,给他比了个手势。 徐书望松了口气,做了个要走的动作,林眠看懂了,给他让路。 没走两步,身后响起她轻快的声音。 徐书望,双节快乐。 因为她无意举动,徐书望最终慌不择路的走进了双岔路。 四处无人,他才敢挠了挠手上的红点。 整个国庆假日,徐书望都没有等到林眠带他看流星雨。 她总是很忙。 忙着和李嘉去电玩城,忙着来徐家找徐文安拿习题本,忙着在家睡到下午。 剩下的两天,还抽空跟着林叔叔去厂里了几天。 苏南附中的护校河,墙身最近有点松动,临了十一月中旬校领导找了工人来维护。 林眠在一个午后,听徐文安聊起来。 她生怕这个护校河来个什么意外,把徐书望那个小鼻噶冲跑了,那这次跨越时空不又得泡汤。 好在徐文安对于放学后多加一个人没问什么。 附中的站台边,林眠侧头,手轻轻挥动,徐书望,这里。 徐书望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后退几个站点来这里,他只知道林眠在叫他,迟疑片刻。 他单挎书包,校服裤勾勒出流畅的线条,长腿细腰,穿过密集的人流,直朝她走去。 那条河没修好之前,你都坐到一中来,我们一起回家,但今天除外,林眠打量了几眼他的表情,又看到别处去,等徐文安买水去了,才偏头小声和他嘱咐,明天晚上九点左右在这里等我。 徐书望接下她的书包,点了下头。 林眠也很顺手地递给他,就像做了无数次,身体已经开始有肌肉记忆了。 不问我找你干什么?林眠低头,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往前走了两步,又窜回来,故意吓他:不怕我把你卖了。 徐书望埋头写字,然后屈膝,本子放低在她的眼前。 他垂着眼,没有抬头,【钱归你。】 不等她出声,他先一步蹲下,碎发在寒流四溢的站台吹成大背头,单膝跪地,字在下一行的表格中显现,【我可以是你的。】 弟弟! 你这么会撩,你哥知道吗? 林眠低笑,没听到她的回答,徐书望发懵仰头,无意识的抿唇。 繁星悬浮在黑夜的尽头,呼吸却在滚烫的视线里莫名停滞。 徐文安买完水回来,两人已经分开目光,三路车也缓缓驶入站台。 学生们一拥而上,把三人挤开。 林眠和徐书望在车厢靠后的位置。 徐书望。林眠看了看左右,没看到他人,又喊了一声。 毫无察觉,身后的脑袋一直点头。 直到她转身,才发现徐书望就在身后,他抿唇牢牢的握紧挂杆,在晃动的人流拦出一块小天地,把她圈在里面,不让她被挤到。 他的书包被几个接孩子的阿姨挤得变形,再加之惯性的刹车和红绿灯停留,他虽不至于被拽得踉跄,但总归是不好受的,特别是还有人拉不到挂杆,把手伸向他的书包。 林眠观察到这点,握住他的手腕,侧身退出这块小天地的瞬间把人薅到身边,他的头微低,身子下意识朝她靠拢,而林眠的左手也顺势按在他的头上,把人护在身前。 她皱眉,神色不耐的透过头顶去看拉着他书包的大妈,再拽呢! 大妈瞅见这小姑娘凶巴巴的样子,讪讪放手,嘀咕几句,把手伸向其他人。 人小伙子都没说啥呢,你在这儿叽叽歪歪个啥呢。大妈站稳,撇过头,小姑娘,凶神恶煞的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林眠站得很直,我怕啥?不有您起头,以后苏南的发展还得仰仗您? 瞎说什么呢!大妈皱眉。 你都知道我瞎说了,你在这儿接什么话,年纪大找存在感都找到公交车上了? 我看不是坏人没有了,是坏人变老了,张口就是说人未来的事,那我说你孙子考不上大学,你闹不闹心? 哦不对,我应该说大妈祝你日日踩井盖儿。 在北方,对踩井盖儿特别忌讳,往年读大学,和林眠一个寝室的本地人拉着她耳提面命。 林眠说的时候,面前的人就使劲点头,她觉得好笑,和大妈对完线,拍了下他的头,姐姐说得对吗? 徐书望点头。 不同道的车流亮起车灯,徐书望放眼看过去,少女扎着低马尾冷脸的样子,撞进他毫无所感的情绪里,在死寂的心田播种生根,手腕摩挲的软肉还在发烫,烫灼他微凉的眼睑,使眼尾有了泛红的迹象。 这个夜晚他没能入睡,坐在寂静的院门边看向她所在的楼层。 一夜很快过去,照常会有太阳升起。 他的课桌也照常有人放上早饭,只不过没能待上半小时,就会被他丢掉。 读四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小霸王从家里带来放泻药的包子给他吃,导致他上了一天的厕所。 后来双方父母到校,得知放泻药的原因只是想看他这个哑巴是不是装的。 从那以后他就不吃别人给的任何东西。 附中的课程很紧凑,这学期学完所有课程,下学期就要三册复习了。 许是快升高中,进度要赶上。 即便如此,徐书望还是等晚修一打铃后,出了校门,一个人坐在站台等着林眠。 身旁时而有初一学生过路的声音,欢声笑语听得他尽显不耐,上天给了他完好的躯体,却忘了点醒他诉说苦难和发散爱意的容器。 两个小时对他来说真的不久,他一个人再长的等待也试过,只不过这也算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逃学。 徐书望。他数着车辆,在第一百零五辆车经过时,林眠滑开车窗朝他喊。 他立刻起身。 第11章 上车。 / 十五路是从图书馆开去苏南山的班车,徐书望小时候和父母去过,那里能俯瞰整个苏南。 算起来,已经五年没去了,可他却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 像个早就腐烂的橘子靠着别人施舍的善意,苟且偷生。 一路上林眠也不和他说去干什么,两人就这么坐到终点。 从昨晚开始林眠就准备好手电等一系列必备的东西,现在正好能用上,摸索打开手电,林眠和徐书望往山上亭子走。 他很安静,如果不是脚步声,林眠大概以为就自己。 山上的风总是刺骨的,好在上山的路不难走,避风的地方也多。 亭子四面通风,林眠穿得少,原以为有件外套放学校,结果发现那件外套,在上个月去老林厂子找当年诬陷老林的人时,没带回来。 现下就穿了件白t,外面的卫衣为了躲避保安的视线,特意没穿。 反倒是徐书望正妥帖的穿着附中校服,黑发散落在鬓角,有少数在风中呈分叉,侧脸立体,青涩的痕迹竟也开始消散,坐着的时候脊背笔直,她望着他的时候,身上溢出的凉意被好闻的皂荚香覆盖,双肩一重,体温也开始回笼。 你不冷? 徐书望摇头。 林眠看了看时间,开始和他聊天,徐书望,你是怎么出来的,附中管晚修不是很严吗? 徐书望收回手,他的视线落到她身上的校服,喉结滚动,随后垂着脑袋写给她。 徐书望:【走出来的。】 走出来的?你是说你光明正大的从附中校门走出来?林眠吃了一惊,敢情就她像做贼一样贴着后墙走的。 徐书望:【正常走路。】 徐书望点头,怕他写得不形象,于是举起手指在手心上慢慢踱步。 他依旧没问她坐着班车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而是从包里翻出柚子糖递给她,林眠接过,这么喜欢吃柚子糖? 这次徐书望没有点头,垂眸撕开然后放进嘴里。 就像做了无数次的动作,熟练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眠没太在意,这是她第二次吃这种糖,意外的不错,下次你过生的时候,给你买一大包,让你每天吃一颗。 徐书望微微点头,神色变淡。 在即将到十一点的时候,林眠起身坐到他对面。 徐书望只是看着她,没有跟过去,两人相对而坐。 他没有手机,但林眠有,好像是初三毕业的暑假,林叔叔给她买的。 他没有父母了,所以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用眼睛描摹她的五官,争取记下这鲜少的一幕。 林眠借着对现在的掌控看着手机默数最后的时间,最后二十秒的时候。 她抬头,徐书望正在写作业,黑色的笔在他指尖轻快移动,他的衣服给了自己,就剩了个棉麻毛衣,很有年代感的毛衣。 大裤腿的校裤在他坐着的时候灌满风,平白勾出瘦削的腿部。 徐书望。林眠叫他。 徐书望很快抬头。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不消片刻,一颗带绿色尾焰的流星滑过林眠的头顶。 林眠察觉到他专注看自己来了,起身向前,在几十颗流星一起出现的时候,掰过他的脑袋。 徐书望的下巴在她触碰后,倏然抬起,慌乱的眼眸砸进烈焰中。 天文台说的十八号流星雨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快而盛大的远景从天边出现,又被黑夜吞噬。 他下意识攥紧笔身,情绪无法用言语流露出来,只能扯着唇角,呆呆的看着。 恍惚眼前的东西,恍惚呼吸孤寂的凉气,可让徐书望眼泪瞬落的,是在他被流星吸引时,少女拿过他的本子,写下一句话。 林眠:【徐书望,释怀了吗?】 知道她想问的是国庆时没有带他去滑冰,他存在心里的不开心。 他狠狠点头,眼泪就是这个时间飞溅出来,落到砖缝的杂草上。 林眠却靠上前来,伸手替他擦掉眼泪。 理所应当的出声,哭什么?我欺负你了? 徐书望僵硬的四肢在风中发凉发麻,他的手紧紧抓住石凳,指骨发白,脸却莫名红了起来。 是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还是林眠,他没办法感知。 所以不敢低头,只能缓慢眨眼来感受她的抚摸。 忽而,一道手电光束照了过来,徐书望下意识拉住她的手,侧身将她挡了个干净。 他的双眸迎面直视那道亮堂的光线,病态的白色占据整张脸,刚还害羞的红消失殆尽。 有种猎物沾染其他气味的不爽,徐书望的手掌还护着她的后脑勺。 同样上来看流星的几人意识到打扰了两人,拿手电的说了个抱歉,就往另一边走,走老远了,同行的还在嘀咕。 林眠默默仰视他的下颚,他的稚气不知什么时候褪去,肩骨在刺眼的亮光中,替她撑起一道屏障。 徐书望察觉她的视线,吝气在瞬间化掉。 徐书望。 他低头,唇瓣无意擦过她的额头。 唇瓣触碰,两人皆是一颤。 徐书望慌忙后退,动作太大,小腿肚狠狠砸在石桌边缘,重到他的身躯一颤。 林眠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身前带,这么激动干什么? 他的额头有汗水滑落,徐书望埋头写了两句话,要她看。 林眠垂头。 徐书望:【刚刚不是故意的。】 徐书望:【我怕你会介意。】 说实话,她刚刚是有点颤动,毕竟都快三十的人,手没拉过,初吻都还在。 被一小孩还是弟弟,亲到额头,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明明不是专门为了他而来,这下反倒自己丧失主动权。 作为林眠自己来说,她不喜欢这样。 所*以徐书望有那么大的反应,对她来说递了个台阶。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高于她的反应,让她不至于那么尴尬。 不介意。她开口。 徐书望的眼睛开始发亮,他乖乖坐下任她察看腿上的淤青。 她问:这里疼不疼? 徐书望摇头。 她又问:这里呢? 又摇头。 看他实在无辜的眼神,林眠叹气,算了,还是让医生看看。 刚才那一下真的很重,他的腿部边缘都在渗血。 最后,两人的观景行程提前结束。 / 回去的路上,林眠去了趟药店给买了药剂喷雾。 每日三次,等淤青消掉再停。她嘱咐。但照徐书望这不叫疼只顾着笑的性格,不得吃多少委屈。 想到这里,又拉着他的手腕,指着他的小腿,再次嘱咐,这里,要好好涂,伤到筋骨是一辈子的事。 知不知道? 徐书望笔直站着,等她巴拉一通,认真点头后林眠才罢休。 两人从站台往大院走,徐书望送她到楼下,等她上了楼开了灯,才转身回家。 徐文安这个时候已经回来了,国庆那个周六没去成的兼职,得在今晚补上。 他们俩一贯少言少语,打了个照面,徐书望回房间,徐文安出门做兼职。 昏暗的房内,徐书望注视着发青的腿肚,就两秒。 他起身将药水用水擦去,兜里的药剂被他锁在抽屉里。 视线落到本子上。 徐书望:【身后是悬崖。】 悬崖需要大方量的填积,他站在悬崖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人维系关系。 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想要的,得去争去抢。 她也许才能看自己一眼。 第8章 第八张便签 【因为我无法说话,所以你丢下我,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徐书望 / 自从附中加入高校联合榜,对待各种比赛活动、晚会举办都显得特别大方。 先不说吸纳各班学生交上来的饭菜整改,就拿初、高三学生减免广播体操和早跑的举措,瞬间夺得两级学生的好评。 知情点的只当附中为了留下好学生做到了极致,不知道的以为附中疯了。 只不过想留的那几个不是私底下被一中找了,就是要走二中。 宁愿在一中、二中当凤尾,也不会在附中当鸡头。 这是默认的事实。 但校导得想办法留住一大部分的人,其中就有徐书望。 最角落的班级,嘈杂声溢出紧闭的房门。 徐书望,你真不考虑今年晚会咱俩再合作一次? 张婉想到最后一次元旦晚会的丰厚奖品,不死心的走到他身边想再争取。 她因为成绩好内定了一中名额,又减免生活费,给家里的负担也不重,但想买个什么大件,还是敌不过家里有两个弟弟的开支,她的所有请求都被驳回。 第12章 如今正值晚会的奖品是mp3,她没钱买,所以找上了徐书望。 徐书望年榜第一,又会弹吉他,虽然性子冷淡,但他特听老师的话。 附中第一个晚会就是他俩搭档救火。 而后的什么活动,他无心露脸,整个人扑在学习里。 想到这里,张婉低低叹息,似在惋惜,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除去不会说话,哪哪都是优势。 见他确实没有理人的实质,张婉转身要走,垂落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她整个人踉跄一下,弄出很大的声响。 吱呀 吸引不少人的注意,特别是后排的几个女生,其中一个脸色暗了。 张婉回头,有些惊喜又带着点不确定,徐书望? 徐书望轻瞥一眼,确保后排的同学看到,松开手点了下头。 你是说你愿意?张婉不可置信。 徐书望没摇头,这个看似没有动作的动作恰恰已经说明了他同意参加。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但张婉的注意力全在本子上,那个他常用的笔记本就在他手边,他却没有拿出来写。 明明可以用本子写,但他却用手拉她。 小女生的心思被粉红泡泡填满。 班里的某些同学因为考不过徐书望,总聚堆说着他的坏话,可张婉觉得他真的很厉害。 不在意、不理睬,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也就是她的崇拜过于显眼,殊不知后排的女生早就不满。 特别是张婉和徐书望因为唱歌的事经常走到一块,就连最好的演排室都因为徐书望的原因,老师直接给了他们使用。 一连两个星期,林眠都没看到徐书望过来找她们一起回去,她们去的时候,他也没在站台等。 第三晚徐文安才说,徐书望昨夜回来得晚,说是要练习元旦晚会的歌曲。 按常理来说,排练首歌很简单。 但徐书望的状况不一样,再加上他们选择的歌曲和上次的不同。 难度系数比较大。 这得需要两人有极大的默契。 那还挺好,多才多艺的。林眠走在过道上,突然感叹。 你管他做什么,把自己管好。徐文安不屑于他参加什么晚会。 别看他自己是混小子那一挂,但晚会出风头他一概看不上。 最主要的还是林眠次次都在教室睡觉。 对于什么活动,什么晚会压根不去,她成绩好,根本不需要下去,老师就会让她自由活动。 林眠被他一哽,也有点不快。 我就不能关心关心大院的孩子吗? 她怎么没发现徐文安像个恶劣的恶魔,提到除他以外的人,都龇牙咧嘴的,关键是徐书望还是他亲弟弟都这样。 徐文安和她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风被他宽大的身躯遮住,他的个子在开学时就窜得很快。 察觉到自己的话里的不对,他偏头低喃,用的是尽量放柔的声音。 我是那个意思吗?我只是觉得他都十七岁,不是个小孩,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量,不像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儿,真遇着那砍人的精神病,指不定怎么发展呢。 喋喋不休。 要搁以前,林眠估计就和他对上,吵完再冷战几个月。 她难得没和他呛声,妥协,行,我不问了。 本来你也不乐意那晚会,虽说是首次几校联合,徐文安陪着她往巷里走,说了几句,又换到下周四的元旦话题,你睡觉那地儿我都给你看好了,就我们那层楼的顶上,先前不要的体育垫子都堆那儿地,视野还好,能收揽整个操场。 哦,林眠应了一声,瞥到徐文安不爽的脸,把敷衍揉散在齿间,成。 不夸我一下?他偏头。 你好。徐文安的眼神还落到她的脸上,林眠莫名心虚,你真好。 这还差不多。 两人的身影并肩跨入大院,院里零零散散的灯火。 天冷,不像夏天空地上四散乘凉的人。 林眠和徐文安道别后,上了楼。 / 浑然不觉,有道视线凝视着。许是早早就在那里了,脚边落满烟头。 那人从大院旁的废弃楼起身,垂落的手捏瘪汽水罐,尖锐的铁片扎入掌心,莫名的爽感将妒意吞噬殆尽。 直至二楼房间的灯光亮起,墙壁上映照出少女的身影。 他终于收回视线,拖着略感刺痛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往下走。 已经很久没用过药剂了,久到疼痛袭满神经。 暗下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得那抹身影愈发孤寂。 那抹月光太刺眼了,他没有勇气去迎合,后退半步,停在墙角望向二楼明灭的窗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掌心早已麻木,他垂头,紧紧盯着被踩碎的树叶。 心底在此时升起恶兴致,他伸出脚踩至碾碎,却在下一秒身后响起脚步声。 他的脊背一僵,不明白身后人是什么时候到的,按理说他在这里是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都成小哑巴了,还想变成小瘸子? 一道平淡的声音撞入耳朵里,明明他藏得很隐蔽。 紧接着,又是一声。 徐书望。 徐书望移动脚步,将自己全数展示,随后缓缓垂眸,习惯黑暗的双眸撞进少女的视线。 灰尘遍布的白炽灯下,林眠被薄薄的尘土萦绕,她的眉眼盛满平仄的韵味。 微弱的灯光附着在那身还未换下的校服,黑白冬服半拉,垂在身旁的手指勾着一袋药水。 他没来得及藏那只手,她整个人已经压了上来。 女生平淡的情绪忽然间消散,只余波涛般的巨浪宣泄当下的愤怒。 她爬了几层楼,问:怎么弄的? 林眠锁住那只渗血的手,想到先前徐文安说的精神病人,问。 是不是那个精神病! 徐书望不觉莫名,反而忍不住扯了个真心的笑,很少有人这样关心他,这种滋味真的久违了。 他想写给她,也想把所有东西都给她。 可他兜里没有本子,他也什么都没有。 显见的情绪低落,在看见林眠领着他走到榕树下,蹲在身边给他察看他的左腿时,他猛地起身,往回跑。 徐书望?林眠一愣。 又唤道,徐书望,去哪? 林眠走了两步,没等她再走,那人就窜了回来。 跑得很快。 光枯的榕树奋力笼罩着两人,林眠坐在他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 刚刚回去给我拿外套?林眠盘着腿,棉签沾着药水轻轻涂抹在他伸到半空的手上。 他点头。 见他没有交流的欲望,林眠找话说,附中晚会,你们准备用哪首歌? 这时的胡同巷子鲜少有人,一旦她不说话,面前的人连呼吸都搁置了。 徐书望只是看着她,没有表情,凝望着她。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不过是随口问下的关心。 他不能够当真。 她的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长睫扑朔在光下,红唇上沾染晶莹的水珠。 这样的林眠让他想将她藏起来,可他没有身份,连邀请她来晚会都得她自己提。 林眠见他没有写字的意思,索性垂眸擦拭他腿上的伤口。 他没有半分躲避,就连惯性的反应也没有。 一直到擦完药,林眠又一次嘱咐,一天三次,次次都得擦,知不知道? 徐书望移开落到她脸上的视线,轻松点头。 林眠侧对着徐书望,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上手转过他的脑袋,还是忍不住问道:手到底怎么弄的? 感觉到林眠的不耐,徐书望摇头,他出来得急,本子没带,没办法和她交流。 也就自暴自弃,反正她刚刚和徐文安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她不会来看他的晚会。 说再多有什么用。 林眠只会可怜和同情他。 林眠见他始终不说,又盯着扎入碎片的手心看了一会儿。 突然说。 晚会别去了。 我不允许。 徐书望睁大眼睛。 林眠看着他的眼睛,读懂他的隐喻,佯装冷淡,你猜我如果开了口,你哥会不会不让你去。 想都不用想,林眠一旦说出口,徐文安肯定不会让他去。 徐书望有些委屈,明明不来看他就算了,还要剥夺他上台的权利。 即使他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做下的决定。 干嘛,不开心哦? 在林眠看来他这样震惊的表情,几乎是在传递两个讯号。 第13章 第一个讯号,徐书望能不那么沉默阴郁,大概率会交到除他们以外的朋友,暂且不会发生车祸的事情。 第二个讯号,他是真的很想参加元旦晚会。 这样,你求求我,她这么说,或者,让我给你头发上扎小花。 徐书望看着她,似乎在思索她说这话的真实性。 就在林眠想说算了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单膝跪在她面前。 他的身躯很薄,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因为常年穿着校服的原因,被罩住的部位看不出什么。 林眠瞧他现在的动作,刚好捕捉到那抹薄肌。 嗯?林眠疑惑。 同一时间,徐书望挑眉看她。 见她不动,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她提话,扎小花? 他点头。 / 光线分散微弱的光斑,勾勒少年略昂的下颚,他片刻的勾唇给了她短暂的留白。 林眠也不客气,从包里拿了几根橡皮筋套在手腕,开始给他扎啾啾。 徐书望不敢动,他靠得不近,所以林眠得微微俯身。 他默默地看着呼出的热气在冷风中碰撞,随后交织,再消散。 徐书望,你喜欢向日葵还是薰衣草?她腾出手,把前两天在小摊边挑的橡皮圈晾在他眼前。 徐书望是个典型的单眼皮帅哥,青涩的面容不知道何时突然就长开了。 他顺从地伸手指了下向日葵。 行。她回。 徐书望听着她简短的回答,没忍住低眉轻笑。 没有声音,只有唇角泛起轻盈的笑。 他的发质很软,倾向小狗的毛发。 向日葵的发圈只有两个,他的头发往两边散开,啾啾也就一前一后束散。 林眠后仰,双腿呈交叠,冬季校服拉在锁骨处,她一退,自然而然地露出纯白的脖颈。 在视野开阔的瞬间,徐书望皱着眉头,他顶着两个啾啾,像拿着圣旨,朝她靠近。 修长的手捏住拉链,将它们拉满,阻隔冷风灌入。 徐书望。林眠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 他看着她,心里压不住的欣喜。 下一秒。 管好你自己,别管我冷不冷。她的语气突然恶劣。 他的眼神暗了半分,神色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手指攥紧衣角,不住地摩挲。 我就算冷死都和你没关系。她出声。 林眠松手,最后看了眼泛红的下巴,起身,离开他的视线。 身后没有脚步追随,安静到能听到落下的落叶,林眠不自觉回头,他还跪在那里。 少年垂着脑袋,侧脸被光裹挟,夜晚的月光似乎格外偏爱他,落下时全都扩散周遭。 林眠不清楚,她为什么每次面对靠近徐书望时,心都开始颤抖。 说来说去,其实她应该知道,只是无法面对。 她一遍遍的默念,徐书望,是要死的人。 这般安慰自己,才能平复内心。 那夜下了大雨,这个时节落雨本就是例外,更让人意外的。 棉纺厂下早班的叔叔在榕树下发现晕倒的少年。 第9章 第九张便签 【我们俩。】 徐书望 / 因为有了先前的事,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元旦晚会前的几天,林眠和徐文安结伴回来后,连家门都不出了。 也没有再和徐书望有正面谈话。 苏二中校舍重修,赵奇这一届分了几批安插在三所高校里。 其中赵奇恰好就插在附中,上下学带着徐书望一块走。 晚会过后,你就在门口等我,哥带你一块。赵奇眼见着下了车就往校门钻的人,一把薅住。 他要是把徐书望搞丢了,林眠不得给他一巴掌,再加上个徐文安和李嘉,他都不知道怎么死。 徐书望唇很白,肩膀斜挂吉他,他的精气神氤氲在早雾里,顺着那点冰凉的雨点打散在天地间。 他点头,跟着大部队往教学楼走。 赵奇习惯了徐书望淡淡的表情,锁了车朝反方向的高一年级去。 元旦晚会可以跨校,故而几个年级一到晚饭时间就跑小卖部取小灵通的电池。 等手机插上电池,三五成群聚一块闲聊。 特别是其他些知道今晚初三年级的哑巴会弹吉他,来了兴趣,连墙都不翻了,明摆着想看看是个什么样场景。 那哑巴弹吉他可新鲜,之前初一年级的完美错过了,所以这次怎么也要看看哑巴怎么唱歌。 该不会连手都不会用吧。 哪能啊,最多是冷着张脸,看着老师。 没办法,他家里没人,只能把学校的老师当妈。 几个男生笑着谈论,毫不顾忌其他人的视线。 六点半,近郊附中准时亮起礼堂的灯,所有待上台的班级都在后台准备。 台上的两个主持人正在互相捧梗,活跃气氛。 台下喧闹一片,特别是领导们先行离开后,就剩各班班任和年级主任,附中的学生像皮猴子,悄摸拿着手机联系其他学校的朋友,有的大着胆子直接到门口去等。 只有一个人,像孤独的岛屿靠在器材室的墙外。 里头传来打砸吵闹的声音,他眼皮都未动,沉默地抬起头。 想透过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身影,去看他想见的人。 可是什么都没有。 藏青色的校服微敞,里头那件老旧毛衣迎接着冷风。 每每呼吸都牵制着胸口升起刺痛的感觉。 这种陌生的滋味,让徐书望开始恐慌。 他手里还攥着本子,里侧被反反复复写满三个字。 【那我呢???】 他们每个人扔下他,好像都是毫无愧疚就能做到。 而他能做的,是默不作声的被抛下。 可默不作声真的可以换来圆满吗? 没有人可以跟他保证,因为除了他自己没有会要他的。 冬雨哗哗坠地,浇灭了四散的少年们。 所有人忙着躲雨,而徐书望只是站在暗处没有动作。 直到广播开始播报接下来的节目,是由初三四班的徐书望和张婉带来的歌曲。 --《我们俩》 徐书望起身,远离那间嘈杂的器材室。 里头的人他认识,他的搭档张婉。 正在被不知名的女生欺负。 他对班里的同学没有印象,谁是谁,谁坐在他身边,一概不去深交。 会场的灯光熄灭,只留下浅浅的小灯。 林眠靠在最后排,卫衣帽遮住她的表情。 她的手腕前半小时还被徐文安抓住。 当时他的脸上盛着不解。 徐文安平静的问:不睡了?去附中干嘛? 林眠试图挣扎,我答应了徐书望要去看他表演,给他撑场子。 徐文安又问:所以呢? 林眠笑了声:什么所以?你挺莫名其妙的。 他放开她的手,看她走到门口,突然说:林眠,你是不是喜欢他。 徐文安,你注意措辞,林眠停下脚步,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我不认为这会成为我们当中的阻碍。 那么,徐文安,你要因为这些猜测,跟我绝交吗? 徐文安仰靠在墙壁上,注意到快要下雨的天气,要我陪你吗? 不用。 林眠给班任说了一声,得到同意后去了附中。 / 现如今,她擦着湿哒哒的头发,靠在墙后望着前面。 台上的主持人激昂地念着稿子,随后灯一灭。 再亮起。 她看到徐书望已经在上面了。 霎时,场内安静下来。 半分钟..一分钟...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少数的唏嘘声,紧连着四班的老师边说边打着手势。 林眠不认识手语。 所以没法看懂老师传递的意思。 她想再不济就是得延后,那个女生可能没准备好。 徐书望没有动作,连抬头的动作都没有。 没准备好就下去啊,别耽误后面的人表演。 对啊,杵那儿干什么,还等着谁来救场? ... 搞笑。 喂,哑巴学长,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此起彼伏的声音充斥在偌大的会场。 林眠猛地起身,不经意撞上走路不正常的张婉。 同学,你是不舒服吗?林眠伸手扶住她,张婉被吓得后退半步,站定后,涨红了脸。 那个,到你了。林眠指了指上边,眉微皱。 第14章 那处有光的高台好像洪水猛兽,让张婉使劲摇头,林眠注意到她身后跟过来几个女生。 不等林眠再说什么,四班的老师看了过来,拉着张婉说了些什么。 张婉情绪激动,我不舒服,我不想唱。 看吧,谁要和哑巴同台当笑柄,真是蠢得很。有个男生如此说。 林眠扫了一眼刚说话的男生,男生被盯得想骂人,忍不住要起来。 赵奇从宿舍过来,反手扔了件校服过去。 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男生一看这里站着两个外校的高中生,一时间也不说话了。 林眠抬眼,往上看。 少年薄冷的眼皮被水雾打湿,顺着浅窝滑落在眼角,再坠落砸到地上。 即使徐书望惯性掩住凄然之色,站得有些远的林眠却读懂了他眼底的哀伤。 校服。林眠发话。 赵奇迅速递了件附中的藏青色校服,林眠边穿边往上面走。 所到之处惹眼极了。 有人帮唱四班的老师也不做声,默认她上去。 其他学生也不认识林眠,她换了校服,也就把她当成张婉。 林眠越走越近,在离他几米的时候,徐书望突然提眸。 他的眼中莫名藏匿看不懂的情绪,片刻,死灰复燃。 眸如点漆的发着亮光。 她的视线和他交汇,随后低头俯身,朝他靠拢,什么歌? 徐书望呼吸滞住,脊柱僵硬。 早已不疼的小腿开始炽热,他死命地攥紧手心。 从林眠找到会场,进来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就知道。 那抹清晰的身影靠在会场墙壁,他的心一下就落地了。 我们俩?林眠火速看了几眼,表示理解,弟弟。 徐书望怔怔地看着她。 不知道我们俩会不会有默契,但是我尽量配合你。 她认真的和他交流。 他垂下眼睫遮住眼里的情绪,左手指节在耳后轻轻揉按。 片刻,点头。 林眠扬眉带笑,朝左侧比了个ok。 伴奏声悄然响起,很淡也很空灵。 吉他声先一拍出现,林眠的声音紧接其后。 ...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 第一张照片。 不太敢亲密的。 属于我们俩的。 脸庞太天真了。 苹果一样带甜的羞涩。】 男生的长腿支在座椅横木上,他的眉眼被惨白的光束照得凄冷。 他的手指在吉他弦上熟练跳舞,头顶的光扩散下来,勾勒着隽秀的侧脸。 那张褪去青涩的面容早已爬满眷恋,那时候林眠看不透这张脸传达给她的讯号。 所以她侧头而唱,用邻家姐姐的身份保护少年的自尊心。 不就是小哑巴嘛。 不就是被说成瘸子嘛。 不就是所有苦难都集中一身嘛。 她尽力去保护他,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看重外形。 【太多感触已不同了。 世界变了。 还是我改变了。 夹在书本这相册。 滑落的相片让我变沉默。】 赵奇在下边,用诺基亚给两人照了好几张相片。 有互望、有单看,还有凝望。 唯一相同的,都是徐书望那双满是星星的眼睛看向她。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因她而出现。 徐书望悄悄递着目光,将所有的不耐揉碎深藏心底。 他不能说话,所以只能用眼睛记住她。 【我心底藏了好久, 那最柔软的角落, 太久,太久,是否过了太久, 忘了,忘了,开始怎么开始的, 喝醉了小河边唱着歌, 永远爱你是我说过。】 他轻轻叹气,在她挥着手和台下互动时,神色淡了下去。 三分钟的弹唱徐书望的眼神没有落下半分,他垂眸或是用余光看着林眠。 冗长的三分钟是他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 ... 扫弦结尾。 徐书望起身,在她过来的瞬间,两人一起后退,同步鞠躬谢幕。 其他学校的帮手不能得奖啊!陈蝶的小姐妹带着隔壁班的男生说道。 张婉瞥到陈蝶的动作,抿唇不语。 陈蝶喜欢徐书望她也是刚知道,仗着家里长辈是校董,身边浩浩荡荡一群人。 人长得不错,成绩中等。 所以才会在她和徐书望走得近些,带着人拦了她。 徐书望谢幕完就偏头盯着林眠,仿佛看着她就看清了自己的全世界。 我没关系,你呢?林眠怕徐书望以为她是因为附中的奖品来的,特意开口。 徐书望垂眸,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写下一句话,林眠帮他念了出来,无需奖,定局早已分晓。 他接着又写了几个字,林眠看完后,念道:一个mp3罢了,她要,我给她买。 看他垂着的头,她安慰他,不用,你想要的,姐姐都给你买。 你能站到这里,我已经为你热泪盈眶,所以,她拿着话筒,轻笑的看他,不用觉得抱歉。 / 光被风照得有了形状,随后飘散,落在两人身上。 林眠无视陈蝶那敌视的眼神,弯腰拍了拍水珠,同一时间,徐书望侧身替她挡住不小心露出的腰杆。 用单手就能握住的细腰不是显露的好时机。 他不允许任何人看到。 包括他自己。 林眠对此没有察觉,等主持人说完,她勾手,像祸国的妖精,沉沉出声,徐书望,这一趴结束了,现在跟我走吗? 徐书望神色一僵,没有犹豫的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会场。 走出校门,林眠的衣角被人轻扯。 嗯?她下意识发出声音,却不想他抓得更紧。 徐书望:【为什么会来?】 他垂着头,手却将本子举得很高,不让她因为低头而累着。 再次看到她,徐书望没忍住偷偷看了她很久,看她用所谓的心疼铸就他的盔甲,看她用姐姐的身份去包容他。 如今的他,应该大胆,所以他又写了两句话,怀着忐忑的心情。 徐书望:【那你后悔了吗?】 徐书望:【后悔帮我。】 林眠轻笑一下,像冬日的暖阳,说来奇怪,柔光肆意倾斜,悉数都落到她的脸上。 徐书望的视线莫名凝滞,却因为她接下来的话瞬间有了生机。 谁天生就是来受气的,我们南知巷的小孩生来就不是孬种。林眠揉了揉他的脑袋,她其实早就想摸摸这颗毛茸茸的头,看他不笑,黑沉的视线静静的和她对视,不是怜悯,是心疼。 那天晚上,我很抱歉。 不是针对你。 她说。 徐书望从小就不会说话,从生下来那一刻,他不哭不闹,恐是羊水还呛着,护士阿姨试着放在小烤炉上温着也不哭,医生看过才知道这孩子天生是哑巴,记事开始所有人的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时间的增长,怜惜加注其他情绪,可现在林眠清清楚楚告诉他。 徐书望,是心疼。 有了心疼才会有爱。 他的手有些颤抖,心里带着的那丝祈求扩散到四肢骸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爆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哭什么呢?又不能说话,林眠从包里拿出纸巾递到他身前,说,哭起来像个小狗一样。 徐书望眨巴双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坠地。 他颤着手去接,林眠垂眼,看到他手上那道疤便随着颈动脉的搏动起伏,像蛰伏在苍白皮肤下的灼烫星辰,轻轻叹气,我来。 以后想做什么都不要怕,你和我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一把,林眠扬手将他的眼泪拭去,似乎这一擦,就擦去了他所有的痛苦,不用这么用力地朝错的方向去,站着等等,也许会有一不一样的收获。 林眠看他迷茫的双眼,终于觉得自己是在用十几年后的话和他交流。 他可能听不懂。 她放缓语气,总而言之,你啊,不光是南知巷的徐书望,也是我们四个人的徐书望。 不光有哥哥、有李嘉、有赵奇。 小苦瓜,也会变成小甜瓜。 徐书望意外的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看着她。 就是没有你,是吗。 第10章 第十张便签 【我放你离开。】 --徐书望。 第15章 / 晚会是可以提前回去,只需要和该班的老师说一下。 林眠下车前,仔细检查他的衣服有没有穿好,像刚才一样敞着,被冷风一激,指不定感冒。 今夜的苏南赶上节气最末的冷意,在北方是物理攻击,南方是魔法攻击,站这一会儿,趾骨都是冰的。 冷得骨子疼。 徐书望:【我穿了三件。】 林眠乐呵道:那你还挺聪明。 被夸奖的小狗耳尖泛红,捏紧衣角,嘴角微微勾起。 南知巷的石板道布满被风雨刮落的树叶,黄灿灿的特别显眼。 徐书望目送她上楼,林眠用钥匙先打开防盗门,然后推开木门。 再转头,他还在原地,少年哭红的双眼还未褪红。 红透透的,像红苹果。 执拗、傲然... 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情绪词,她无从知晓,突然就想起刚刚无意看到本子上的那句: 【我喜欢她。】 林眠还有些失神,这是喜欢了谁,也没听他提起过。 她说,徐书望。 他脚步动了一下。 林眠:别上来了。 徐书望仰头。 她招手,回去吧,回家。 徐书望点头。 他后退两步,看她进门,才转身回去。 两层楼房只有二楼开了灯,徐书望熟稔地推门入内。 一如既往的黑暗,他摸索开灯。 手里的本子还残留温度,徐书望坐在房间里,手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两句话。 【没用。】 【什么用都没有。】 他低眼,神色阴郁的看着被自己撕毁的图纸。 既然都没用,那就软弱一点,再来一次。 风把虚掩的窗户吹开,剧烈的声响也没让他抬头。 徐书望垂下眼睑,忽略从进门就跟过来的人。 刚回来?身后的人出声。 徐书望没动。 换句话说,他根本没那个义务搭理他。 他做的那些事,让他不配和他交流。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话出口的同时,拳头已经过来了。 徐书望一脸平静,单手就将骂骂咧咧上前的少年按在墙上。 徐文安震惊一刹,疯狂挣扎起来,徐书望!你他妈疯了,我是你哥。 每个动作都让徐书望无意识的吞咽口水。 他的手劲很大,能把高出半个头的徐文安生生压在墙上无法动弹。 事实上,徐书望已经快一米八了。 一米八还念初三的小孩。 你他妈说喜欢林眠那事,我不同意,听明白没有!徐文安大吼,你因为我喜欢她,所以你什么都要和我争。 徐书望抿唇,猛地松开手。 徐文安滑落在地,大口喘气。 疯子。 天色渐晚,几家灯火点燃大院的烟火气。 徐书望的笑容阴恻,腰顺势抵在桌板边,以一种绝对优势的眼神低看着他。 你..徐文安被盯得发毛。 明明是自己的弟弟,怎么会有种陌生的感觉。 徐书望站直,从他身边路过,扔下几句话。 徐文安脊背一僵,视线垂落到翻开的作业本上。 徐书望:【你如果把我喜欢她的事说出去,我就弄死你。】* 徐书望:【你喜欢她,我ok的。】 徐书望:【但,各凭本事。】 徐文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昨晚他看到徐书望顺从的跪在林眠身前就觉得不对。 哪知道林眠离开后,他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直接在本子上写了四个字。 我喜欢她。 徐文安当时大愕,给了他肚子一拳,回家把门关上,明明没有上锁,他却一晚上没回来。 还要劳烦他叫下晚班的叔叔送他去医院。 徐书望也没停留,提溜了件外套出门,顺门左拐进小卖部。 他拿了包烟,付了钱,敦了一根,点燃衔在嘴里。 烟雾模糊利落的棱角,他靠在斑驳的墙根,抬头用眷念将视线占据。 张合的嘴唇裹挟冷风混杂着情绪,持续翻涌。 不知道是不是淋雨的缘故,他连抽烟都显得闷缓,修长的身影残留在暗处,将萎靡书写到极致。 这雨下得没完,似乎要击穿外侧的泥巴路,他站的位置能被雨飞溅,没什么感觉,只不过雨点砸久了手臂有了酸痛的滋味。 林眠回来的时候,看到玄关放了本《宠物犬训练百科》 妈。林眠喊了一声。 天天都叫妈,你就不能喊爸一声。林兼修没好气,眼里却倾泻温柔,露出笑。 那行,重来一遍。林眠拉开门,又叫了一遍,爸。 达标,林兼修放下报纸,怎么了闺女。 这怎么有本训狗百科。林眠问。 不知道。林兼修看了一眼。 这时候,洗完澡的张冬青随口道,你姨夫的出版社出版的,他家不是养狗吗,出版社多给了几本,你姨妈顺路让你表哥带了一本来。 张冬青想到什么,赵奇那孩子不是养狗了,放我们家也没用,你带给他,看有没有用得上。 林眠翻了几页,听到林兼修说,这是专业养狗,赵奇家那是土狗,估计用不上,放着就放着吧。 这天气落雪还下雨,对了,眠眠,你待会儿把桌上的感冒药喝了,别整感冒了。 半小时后,张冬青看过来,没好气,那书有什么好看的,快去喝药,别磨蹭。 林眠看了小半,重新兑了碗药,往楼下跑。 张冬青问,去哪儿啊。 林眠答,训狗。 人赵奇爸妈回来了,你别吵着人家。 我不去他家。 张冬青再想问什么,林眠已经跑不见了。 我们大院还有谁养狗了? 林兼修摇头,可能是流浪狗。 徐书望。 有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徐书望没有一点犹豫,将燃到一半的烟头攥在手心。 他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少女那双潋滟的双眸,正一点一点照亮他的心坎。 她还和记忆里的一样,那么白,整个人就像下凡的仙女。 让他无法靠近,他的卑劣却是她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 他的疯狂会让她痛哭。 所以他收敛,躲藏。 世界黑暗阴冷,但也有一刻是被光涌入的。 现在,那抹光正往这边来。 碎发把留有余温的眼睛半遮,他得已缓缓褪入浅存的情欲。 怎么没在家?她问。 徐书望喉咙干咽,他的喉结震动,却没有声音出来。 害,林眠看着他的模样,没有再问,只是把感冒药递给他,忘记给你了,晚上淋了雨,喝点预防。 徐书望看着泡好的感冒药,接过一口干了。 嚯,还挺干脆的,不像她刚被冬青女士强迫喝感冒药都用了半小时。 有些人是真的不喜欢感冒药的味道,还别说现如今的感冒药是那种黄水水的。 霍点开水,搅拌,然后一股刺鼻的味道。 徐书望刚拿下碗,还未看清,嘴巴被塞进一颗糖。 清甜的柚子香占据味蕾,他微怔,像无措的小孩。 这样就不苦了。林眠说。 徐书望点头,用手碰了碰被触碰的嘴唇,上边似乎还留着温度。 他想问她有没有喝,出来得急,没带本子,只能跟着她的往回走。 我总觉得,今天你那个搭档好像遇到麻烦了。林眠后知后觉的和他提起。 徐书望冷不丁停下脚步。 林眠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回头看他。 他久久没动作,两人隔着小雪相望。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再去帮忙。她说。 徐书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帮其他女生呢? 是他现在没对除她以外的女生有不同的举动吗? 他让她误会了? 什么时候她误会了,还是他做得不明显,所以让她觉得他是滥情种子。 林眠误会他以为自己多管闲事,于是乎,算了,你开心就好,反正别横穿马路,要遵守交通安全。 她转头就要进院子,被一只手拽住后衣领。 嗯?还有话?她等着他写字,但看他一直没动作,下一秒他缓缓点头。 晚安,弟弟。林眠笑了一下,给他说了晚安,分道上楼。 第16章 / 周一早晨,林兼修买完早饭回来,瞅着家门边有个人,定睛一看是徐书望。 书望,找眠眠吗?林兼修温声问。 徐书望转身,应声点头。 吃饭了吗?林兼修把门打开,示意他进去等,把这儿当自己家,随便坐。 徐书望又点头,换了拖鞋,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 林兼修也没话说了,主要是这小孩不会说话,坐那儿跟雕塑似的。 张冬青老早就去了厂里,现下会移动的活物就他俩。 按惯例,林眠得六点十分醒,现在还有二十分钟。 正当林兼修把早餐腾到碗里,纠结找什么话题和他说时,见徐书望突然笑了。 下一秒,林眠唰地打开门。 三道在空中交织。 她看他,她爸看她,他看她。 见女儿起来,林兼修松了口气,招手,眠眠,快洗手准备吃饭,书望在这儿等你十来分钟了。 林眠撩了把散落在胸前的乱发,闻言,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少年。 少年端正坐着,原本遮眼的碎发全变成了薄寸,又因为薄寸的关系,他的眉眼多了几分硬朗,藏青色的校服也锁不住他无端生出的凶相,掀起眼睑时,漆黑的双眸在细风里显得锐利。 她说,吃饭了吗? 林兼修刚想说人家早吃了,就看徐书望摇了摇头。 啊?是他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林眠说,过来。 徐书望立刻就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即使是包子里的葱段,他都能面无表情的吃下去。 再等她看过来时,朝她笑。 等两人一块出门上学,林兼修都还在回味刚刚徐书望的一系列动作。 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猎物,同时又不得已隐藏自己,慢慢引诱猎物上钩。 徐书望:【放学我在你们门口等。】 林眠看了眼,然后点头。 想到什么,问:头发你自己推的? 徐书望点头。 她说,会不会扎手? 话落,林眠被自己蠢哭,一定是昨晚恶补这几年的知识,凌晨三点才睡,现在脑子还不灵光。 岂料,徐书望却勾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心放到头上。 他顺从低眼,任由她抚摸,唇角也在此时勾起。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可以得到她的抚摸,他早就把头发推了。 徐书望? 林眠下意识看过去,她的手还放在徐书望的头上,而他没有丝毫动作,持续垂眸。 是张婉,她的身边还有几个同龄人,看校服是一个学校。 林眠弹开手,手悬浮在半空中又被他抓住,继续按在头上,她对上他的视线。 大概意思是,不要因为有别人就放弃现在做的事情。 接下来,徐书望的做法坐实这一点。 找你的。林眠看着他的发顶,指腹揉捏了下。 徐书望这才松了力,放眼看过去。 触及几个女生的视线,又不屑收回。 徐书望:【去上学吧。】 林眠点点头,走出站台。薛巧看到她,兴奋和她挥手,跑过来和她一块进校门。 薛巧兴致勃勃的分享,贴吧里发了附中的晚会,我没想到你也去了,林眠,下次我们班做活动,你得为了我捧捧场,好不好。 林眠很少上贴吧,也就不知道她和徐书望的视频被人上传了,还多了很多赞和跟帖,这无意的举动,竟然把徐书望推到风口上。 眼见薛巧哀求的眼神,林眠一个心软点头。 林眠应答后,顺势转头,刚好看到徐书望一把打开女生的手。 薛巧也跟着回看了眼,来了兴致,哎,那不是视频里的男生吗? 我居然不知道他是徐文安的弟弟。 有没有人说过,那个女生的眼睛和你的很像? 林眠看向陈蝶,因为徐书望的身影,她看得并不清楚。 怕她不信,薛巧分析起来,是真的,但你的眼睛比她的灵动,一眼就能看清里头的纯白,而她的多了一点精明。 见时间不早,林眠拉着薛巧的手,招呼,走了。 薛巧应了声,来了。 第11章 第十一张便签 【你会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为你死。】 徐书望。 / 在等边三角形△abc内有一点m,满足ma=3,mb=4,mc=5。 求证:等边三角形abc的边长为√25+12√3。 ... 数学老师在台上侃侃而谈,时而高昂时而低仄。 将△amc绕点c逆时针旋转60°至△bnc,连接mn。 老师用木尺画了个旋转图,然后由旋转性质可知:bn=am=3,nc=mc=5,∠mcn=60°. 早上第一节 课,全班个别几个要么是没睡醒眼皮在打架,又或者还神游天外。 总之窗帘一拉,倒了好几个。 坐后排的林眠来了睡意,但想到徐书望会因为那则帖子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干脆用手机登入贴吧找发布的人说明情况,发布者很好说话,没一会儿就把帖子删除,见事情停歇,林眠往下扒拉了一会儿,被昵称为霸道唱功发布的跟帖吸引。 求问:在一中周围出没的精神病是什么来头? 霸道唱功:附中那个哑巴,就最近因为元旦晚会小帅一把的男生,我看到他亲手把那个精神病送进局子。 精神病的男人和徐书望是什么关系? 林眠想不到,她捋了捋之前的事。 第一次徐书望是被撞死的,那这次为什么又会多出个精神病。 倘若第一回 里,开车的人是那个精神病就说得通了。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数学老师一摔课本,中气十足地骂了几句姗姗来迟的徐文安。 后面的把窗帘拉开,关着干什么,上数学课还在睡,我告诉你们一个二个的,现在恨我没关系,长大后你们会感谢我的。 林眠被吓得抬起头,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在徐文安身上,也没人注意她拿手机出来看。 徐文安整个人不太爽,脸沉着,碍由老师在,什么都没说,听训完就朝林眠走来。 看什么呢?徐文安放下书包,偏头问。 徐文安,你别去打扰林眠同学好好学习,你不学人家还要学。数学老师背对着,精准掷出粉笔命中课桌。 徐文安还想说什么,数学老师继续说道:林眠同学最近的成绩下滑严重,再滑一点,你们俩都得分开坐。 徐文安瞬间站起身,老师,不就是班级第三么,期末我考第三,林眠再怎么滑,也有我兜底,位置我不可能换。 行,你能干,我倒要看看你期末能考多少分,数学老师拍了下桌子,你自己看看你那分数,还没有老师我的鞋码大。 你徐文安是很聪明,就是这个聪明劲儿不知道用在学习上。 谢绪没忍住,笑了一下,那鞋码得多大啊。 谢绪,是你说还是我说,你说,你就上来,来讲台说,不上来就闭嘴,你还好意思笑,你和他半斤八两,你那分数有老师年龄大吗?数学老师粉笔一放,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最经典的就是那句再耽误大家两分钟。 林眠看出他的异样,压低声音,你今天怎么回事? 徐文安写了张纸条用手肘挪给她。 【今天晚上去冰室,就我们俩。】 林眠回字条,【徐书望晚上在学校门口等我,一块去。】 徐文安莫名不爽,【不带他,我给赵奇发短信,让他给徐书望说一声,到时候他俩一起回去。】 林眠意识到什么,写道:【吵架了?】 徐文安回,【嗯。】 大课间,四个大喇叭播放音乐,各年级学生们整齐地做操。 轮到初三四班的值日生检查高一年级的做操规范,徐书望和另外两个同学穿梭在人群里。 赵奇正愁找不到时间找他。 徐书望。赵奇喊了一声。 徐书望听到后,拿着蓝夹本,走了过来。 赵奇快速说完,你哥让我跟你说,林眠和他晚上有事,你自己回家或者我带你回去? 下一秒,徐书望的脸色暗淡,但当你真正凝视时神色又被他隐忍而变得平静。 赵奇被他的反应激得一顿,他只字未说,高瘦清冷的身姿消失在人群中。 随着夜幕的逐渐深沉,校园里的喧嚣也渐渐平息。 整个晚修,六楼这一层的班级都很安静,最贴切的应该是冬天到了,冬眠的比较多。 第17章 期末前一周,轮到高一年级的班任去大会议室做汇报。 说是汇报,就是个倒数班的批斗会,他们班在中上游,又是校长家里那位带班,所以再怎么刁难,他们班也落不到什么坏处。 所以看班就来了位体育老师,前后门一关,他在台上欣赏自己的肌肉,下面只要不闹腾,就都能过。 林眠利用三修,把几科的卷子错题整理,再逐一弄懂。 真是要老命了,重来一次还要学数学。虽说以前成绩一骑绝尘,但也没到毕业七年还能记住的地步,也幸好以前肯下苦力,模模糊糊有点印象,记公式什么的一套就会。 喂..林眠,害。身后的谢绪像个蚊子一样,嗡个不停。 你怎么去后面了?林眠记得后排的位置挨着垃圾桶,没人坐,不知道谢绪怎么去后面。 坐这儿能玩牌,正好灭绝师太不在。谢绪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但说话的音量尽量放到最小。 主要是怕把林眠身边那位重量级的人物吵醒了,徐文安现阶段在他们年级也算大哥级别的。 上能打球,下能打人。 上周一附近地痞勒索初中学妹,谢绪可是亲眼看着他怎么揍人的。 警局给口头奖励了下子,但这哥们太臭名远扬了,主要是成绩不好、长得就不像个好学生,自然而然被人传得,他和那地痞是一伙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谢绪也怕啊,他虽然皮点,可不敢惹大事。家里有家长吃得死死的,但徐文安可没有。 找我?林眠看他一脸狗腿子的样子,又想起他高二时对徐书望的诋毁。 有时候坏印象先一步入主,就会错失了解一个人的机会。 你看那儿,是不是文哥他弟。谢绪指了个方向。 林眠用一秒思索了一下文哥他弟,愣了一秒钟,顺着谢绪的手看过去,被风吹起的窗帘一角,徐书望单手插兜侧站在一中的围墙下,那堵水泥围墙边只有一盏陈旧路灯,他衔着棒棒糖,头上的碎发被黑色帽子压住,让人一时半会看不清他的表情。 逼仄的角落正对着斜落的光线,他站直身子,和对面的人说话。 那个人... 林眠看着那人的装束,蓝衣黑裤,瘦削的身形和扎眼乱遭的头发,他的腰间别着.. 一把刀? 不对! !!! 谢绪显然对徐文安他弟不感兴趣,没像林眠观察得这么仔细,现在还有闲心问她,是他弟吧? 见林眠不回答。 他又说,就那个哑巴。 之前说附近出现持刀伤人的精神病,穿的什么衣服?林眠死死盯着那抹身影,声音迅速问道。 蓝色黑裤啊..谢绪反应过来,不会吧。 林眠一下也坐不住了,她猛地起身,老师.. 讲台上的老师慢半拍地看过来,林眠的手腕也被人抓住,一把跌回座位。 她偏头,夜光下,少年陷在窗帘阴影的褶皱间,校服领口被汗水洇成深蓝色,透过他所在的位置,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冰室灯管熄灭瞬间,玻璃门上的铁链结出冰刺,那些棱柱状结晶攀援生长,夜晚残留的冷气从门缝渗出。 林眠有短暂的停滞。 老师环顾四周,见没人出声,以为耳背听错了。 不许去。徐文安看着她。 林眠咯噔一下,你想让他死么,那可是砍伤人的精神病。 徐文安没松手,那就让他死,我爸妈不也是他冷眼旁观才死的? 林眠微怔,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徐文安继续道:他这种人,死了不可惜,活着才是浪费。 徐文..林眠声音大了一点,张合的嘴唇被他捂住,身后的谢绪睁大眼睛,被徐文安这么一看,赶忙低下头,还顺带把窗帘全部拉上。 却不想,刚才的一切都落入徐书望眼里,他细细观摩徐文安是如何握住她的手腕,是如何触碰她。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 徐书望调转视线,平静的注视那双浑浊的双眼,给他看了就走。 放学铃声响起,林眠拍开徐文安的手,连书包都没拿,开门下楼。 她跑得很快,从学校中庭的长廊往外,再穿过花台,从小后门出去。 原位置的人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闪烁的灯泡也一起暗掉。 林眠喘了会儿气,往公交站走。 这个时间段放学的学生很多,涌出校门,将仅存的冷气挤散。 大院的巷口只有张冬青的身影,林眠没看到徐书望。 妈。林眠走近。 张冬青照常想去给她拿包,见她背上什么都没有,疑惑道:书包落下了? 林眠嗯了声,今天没作业,放学校了。 张冬青挽着女儿往回走,松快了些,早该减轻负担了,别那么劳累,成绩一下没跟上别往心里去知不知道。 林眠又嗯了声,母女俩进了大院。 她不经意去看徐文安他们家,小楼已经亮了灯。林眠松了口气,碍由张冬青在身边,也就没去问徐书望今晚是怎么回事。 / 一连大半月,林眠没能看到徐书望,不知道是这崽躲着她,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特意等过他几次,但次次都没赶上。 她和徐文安的关系还是之前一样,林眠是真不知道多年后的徐文安,是怎么褪去桀骜当了一名老师。 在这期间,张婉多次早到教室,想和徐书望解释。 只不过以前的徐书望似乎在晚会中死去,他的脸上没有温和的痕迹,就连收捡试卷他都没有等她一块交。 老师分的学习一帮一,他拒绝老师的同情,直接落单。 就好像他的无限妥协只能给那个人,他连维持基本的礼貌都不会有。 期末考前一晚,张婉趁着陈蝶她们没在教室,写了纸条放到徐书望桌上。 她想解释,是陈蝶嫉妒她能和他接触,所以临了上台把她拉到器材室打骂。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希望他可以原谅。 可惜的是,徐书望晚修就没来,被校长留在办公室询问中考志愿。 附中校长把泡好的茶水端到徐书望面前,关切道:徐同学,我的意思还是希望你留在附中,之前看你和陈老师说的是去二中,现在呢? 他迫切希望能用自己的慈爱为附中留下这个好苗子。 提到二中。 徐书望想起一个午夜,全大院的人都拿着凉席在院里乘凉。 他听到李嘉问起在座的几个高中读哪个学校,因为初中是划片区,只有高中才需要考。 肯定去一中啊,这还用问。 谁说一中是最好的,就必须得去了,我就要不一样。还在念小学的徐书望偏头,听她说,去二中。 徐文安当时什么都没说,和徐书望一样,看着林眠。 赵奇则贱嗖嗖的开口,有中学要我就行了,实在不行,我和徐文安偷井盖为生。 李嘉看向歪头看着这边的徐书望,好笑地问了一句,徐文安他弟,你高中想读哪儿? 本来是开玩笑的一问,哪知道徐书望当场就要回屋拿笔,写给他们看。 不是,人家弟弟才念小学,初中都没到,你问人家高中。赵奇瘪嘴回了一句。 要有点参与感,不行啊。李嘉忍不住反驳。 徐书望还没起来,就被林眠拉了个满怀,他瘦弱的手腕在林眠的手中,显得异常僵硬。 弟弟和我考一个学校,你看啊,你小学六年级,我们初一,过两年你奋发图强,跳级和姐姐们一块,报二中。林眠说着,把切好的西瓜拿给他,好好学习。 你为什么不摸我头?徐文安不满,和她控诉。 那你也吃。林眠拿了块西瓜给他,朝他努努嘴。 我说的不是西瓜。徐文安还是吃了几口,闷闷不乐。 我帮你教弟弟还不好啊。林眠给了他一个暴栗,上楼拿棒冰了。 别听林眠的,你想读哪里都可以。徐文安和徐书望说。 徐书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默默吃着西瓜。 今年的西瓜,不知道为什么很甜。 他明明一点都不喜欢吃西瓜。 徐书望起身接下茶杯,随后在校长殷切的眼神中,写了两个字:【一中。】 校长叹了口气,一中虽然是咱们苏南最好的高中,但是附中一点也不比它差,况且咱们学校还可以全免学杂费,并在原奖学金的基础上多加三倍,校长敲了两下桌子,大手一挥,这样,学校还可以为你安排就近的房子,我听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是个大院,往返得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十分耽误学业。 第18章 徐书望从初中开始就有奖学金,他和徐文安的钱分开用,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去动抚慰金。 徐文安打工维持花销,而徐书望就用奖学金管好自己。 这样,再考虑考虑。校长握着他的手,左右晃了晃。 徐书望听着,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 行,去吧,校长一听,笑意爬上脸庞,还不忘叮嘱,晚上把书都收好,放在外面柜子里,明天就是期末考了,好好考。 徐书望点头,推门离开。 徐书望回去的时候,整个年级楼都在挪书。在老师的指挥下纷纷往每个班外侧的书柜塞,所有人推搡拥挤,每个柜子几乎都放满了东西,只有徐书望的柜子半开着,他的书本老早就被老师抱去办公室了,对校长特意关照的大书柜根本用不到。 所以自然就被人找上了。 徐书望,你的柜子可以借我放书吗?陈蝶落落大方的拦下他,她今天专门换了裙子,是条白色的,上面有黄色的小碎花,在广海做生意的小舅舅专程带回来的,说是考前就得穿新的,新年新气象。 徐书望并没有表态,他还处在刚和校长说话的余味中,对于娇羞的陈蝶没有半点低看。 甚至没想过理她。 直到她把手扬起给他看他之前打过她的痕迹,踮起脚举着放到他眼前,徐书望,你看,你上周打我手,现在都还没消红。 提及上周的事,徐书望想起这个女生带着张婉,趾高气昂的要摸他的头。还大言不惭的把林眠和自己作比较。 真是蠢货。 少年长身玉立,单手插兜,头顶泄下的光萦绕在他身侧,璞玉未被打磨前,如是布蒙的破石,而徐书望就是未琢待磨,就如同站在他身边的人,得是他点了头的,值得他为你动心思,那你压根不需要动弹,他就会自动来到你身边。 他的眼里掀不起任何波澜,总是坦然自若的看着任何人,他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一点是陈蝶最先发现。 当初那个徐书望好像不见了,有的是剃去碎发,漠然世事的徐书望。即使他成绩一如既往的好。 徐书望,你的柜子可不可以借我放一下书。陈蝶继续开口。 他肯定不会同意,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她。 徐书望看也没看她,在她身上的味道沾染到自己的前一秒,他错身离开。 那道高大的身影逆着人流,如星辰闪烁,就这么果决离场。 徐书望压根就不吃她这一套,不管是喋喋不休的她,还是佯装温柔的她,或是霸道骄纵的她。 徐书望通通记不住,也不会喜欢她。 她带人围堵张婉,他无动于衷。 她想伸手去摸他的头,他一巴掌拍开。 反正,他对她就是没有好脸色。 / 期末考一闪而过,两天时间,大院的孩子们全数放寒假。 邻市的李嘉回来得最快,她虽然不住大院,但架不住人家是常客,又会说话,看院的大爷都不用她说话,就放她进来了,近来苏南改了政策,给他们这种大院都配了看门的,把门口陈旧的门统一换成厚重的铁门。每次回来还得拿钥匙开,几乎人手一把。 这次新年大家都是分开活动,等到了除夕前夜,也不知受了谁的撺掇。李嘉一大早就跑林眠家里兴致勃勃的提议今晚烧烤。 烧烤?林眠侧头看她比比划划的模样,觉着好笑,你和他们几个说了吗? 都说了,徐文安他们说可以。李嘉一路跑过来的,累得直喘气,那不也得看你嘛。 行,可以。林眠揉了揉肩膀,把脖子歪来歪去的,直响。 林眠他们楼上就是个大露台,赵奇和徐文安两人一齐搬来烧烤架,这还是赵奇找他临街的舅舅借的。 女生们在外买食材,而徐文安他们就负责生火,炭火在木扇下烧得很旺。 赵奇点头示意,应该能成。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打电话让林眠她们买几罐啤酒,我们两喝点。 徐文安放下黑炭,果断摇头,喝大窑。 为什么?你改邪归正了?赵奇惊诧。 我们还是学生。徐文安走上前,夺过扇子朝炭火堆扇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直没听到赵奇的呼吸声,徐文安下意识抬头,就见赵奇像石化似的。 徐文安无奈,干嘛。 赵奇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实话。 徐文安说,林眠不让。 赵奇:... 林眠她们买完食材,差不多是下午了,两个姑娘在外吃了米线悠哉往回走。 李嘉推着自行车跟在林眠身边,午后的阳光不晒,相反被冷风一吹,阳光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像是用来装饰。 眠眠,那不是叔叔阿姨吗?李嘉的视线定在一个地方。 林眠往她看的方向看去。 恰好看到林兼修拽着一个人的领子,把他往墙上撞,张冬青则在一旁说些什么。 那个人很熟悉。 不等她再看,片警开着车过来,把三个人一起带走了。 眠眠...李嘉担忧的看着她。 林眠心一颤,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她的思维一下就跟不上了。 半年的时间,她一直把这里和以前的世界作比较,可现在突如其来的景象让她开始怀疑什么是真的。 换种话说, 她是npc吗? 下一秒,她抬腿朝警车方向追去,李嘉也慌了,推着车跟着跑。 林眠跑得很快,李嘉驮着食材一边还要看她跑在哪个方向,又要看着食材不颠掉。 好在,林眠在下一个路口就停了。 她举着手机,听着里面的话,然后站在原地。 眠眠,你没事吧?李嘉问。 林眠摇头,我妈说他和我爸今晚要加班,让我随便吃点。 她垂眸,想着刚刚张冬青最后的那句,下学期她们家要搬去邻市,而她的高一下学期得去邻市念。 和李嘉一个学校。 这一切为什么会提前,她无从知晓。 李嘉刚要说刚刚那两个不就是叔叔阿姨吗? 但触及林眠轻蹙眉心的动作,一下闭嘴了。 李嘉安慰道:大人总是忙一点,顾不上我们正常。 林眠朝她报以微笑,李嘉松口气,继续往南知巷走。 没走多久,李嘉突然惊呼,那是徐书望? 林眠眼往上瞥,徐书望就那么倚靠着墙,手里衔了半截香烟,他的眉骨锋利,眉眼终于没被碎发遮住,眼里的情绪全然显露,那是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眼白占比不高,瞳仁漆黑如墨,长腿懒散抵着后墙,烟雾堪堪融入冷风里,红殷的薄唇反复张合。 轻微的动静传入他的耳里,她看到他的耳朵轻轻颤抖,随后她看清那双锐利的眼睛。 毫无隐藏,没有一点转变的意思。 甚至于,他看到她们的时候,嘴唇还在微颤,将一根烟抽完,随后站直身子,朝这边看。 就是这么勇。 他在这个时间出现,就是拥有直面以前的勇气。 可如今的林眠不想问他当晚的事情,她被刚才的事刺得麻木。 她没办法去管任何事。 / 天暗下,四面的烟火又将天照亮一霎。 这个时间段,大人们都在搓麻将,不记事的小孩玩着烟花棒。 而林眠她们几个在楼顶烤烧烤。 徐文安主烤,每烤好一种食材他都拿两串给李嘉,让她和林眠一人一串。 可怜了赵奇,拿着家里的馒头片哀怨的啃了几口。 不愧是好兄弟。赵奇说。 好兄弟一辈子。徐文安还有空和他碰了碰拳头。 两个男生自然能感觉到林眠的沉默,但你去提肯定会被暴打。 所以两人时不时起点话题,把氛围搞热闹点。 毕竟过年嘛。 对了,徐书望怎么没来,你没给你弟说?赵奇突然想起来,咬着馒头片看着徐文安。 徐文安没说话,顾着烤肉。 穿着青椒肉块的串在炭火下滋滋冒油,烟火气升空,划出一道独属的痕迹。 赵奇和李嘉争烤串也忘了刚才的问题,两个人对着一串烤好的肉串直拌嘴。 一会儿的功夫,徐文安瞥到林眠一下起身往*楼下去,他立刻把肉串交给赵奇和李嘉,自己追下去。 刚下半层楼,徐文安一把抓住她,林眠,我喜欢你。 这是有多蠢,才会在这个时候告白。 徐文安真的想给自己一巴掌。 但没等他反应过来,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人影,拉着林眠就下了楼,不见踪影。 第19章 徐文安想追,可两人的身影一下就不见了。 林眠看不清身前的人,他走得很快,几乎是直接拖着她走。 两人的身影被暗下的墙根吞噬,那人的气息一下压了下来。 林眠想说话,脖颈被手指一顶,她被迫仰望,冰冷的唇就是这个时候贴过来的。 她睁大眼睛,双睫在不断掠夺的气息里猛烈颤抖。 徐.. 他的一只手臂撑在身侧,血管根根分明,另一只手给了点力,低垂的头颅顺从的提取她的反抗。 书... 徐书望的眼神是散不去的冷冽,他寸寸掠夺,以绝对优势,压去她的惊惧。 望... 徐书望想着,他当时唯一一次赌气,就是失去她。 如今,他不想再被支配。 他要堂堂正正站在她的身边。 直到林眠的面颊忍受不住缺氧而泛红,上面那张沾染情欲的脸一下弹开。 他退到路灯下,眼睑随着光照而缓缓上掀,注意到她要抬手的动作,徐书望走近一步,俯身,露出左脸让她打。 在她家看到的那本训狗大全,目录那页,写着:你有足够的爱心和耐心来养犬吗? 所以他主动将她的耐心和爱心都占据,那么她的巴掌是不是该落到他身上了。 期待已久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正如徐书望亲她的时候想,亲完就告诉她,都告诉她。 如今看到她红了眼眶,濒临崩溃的神色他一下慌了。 那句知我晦暗,许我春朝。好像对林眠并不适用。 她也许根本不想拉他一把。 他拽过她的手,使劲往自己脸上甩,巴掌接触双颊,他的脸开始红肿。 你发什么疯!林眠死命挣开手腕,随后拉进他的距离,突然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似乎是解开这个谜团,她的父母和那个精神病在一块的谜团也会解决。 认识的? 熟悉的? 还是被胁迫? 他一定能告诉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要看清本子上的内容,光斑滑过。 是即将结束的讯号。 第12章 第十二张便签 【我不想潦草的死去,我想死得有价值,什么样才是有价值的消亡。】 【我想,大概是被你温柔对待的时候。】 --徐书望。 / 她下意识想看清他的眉眼,她想看看他的眉眼是不是盛满悲伤。 刚刚激吻的痕迹还健在,她却想到一句话,性不低俗也不庸俗,徐书望坦坦荡荡。 林眠再次睁眼,熟悉的布局出现在眼前,她伸手摸了摸早已泪流满面的脸。 周遭尽是喧闹声,她低头,薛巧接连发了三条消息。 薛巧:你不记得了? 薛巧:高二下学期,你转去邻市前的一个周末,你和徐书望被一个神经病撞了,徐书望当场死亡。 过了几秒。 薛巧:抱歉,我不该提这件事。 ... 徐书望从沉睡中醒来,头疼开始加重,他闪烁眼睫,眼泪坠入枕间。 他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又是梦么?】 动了动手指,耳边传来监护仪刺耳的声响。 【多少次了。】 滴滴滴... 不多时,值班护士跑来,大声呼喊,21号床的病人醒了,快通知家属。 有个小护士疑惑,直言出声:刚刚有人进了这个病房,我和阿云还以为是家属呢。 值班护士瞪了眼说话的小护士,胡说什么,家属在国外出差,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 护士照例巡查一通,随后跟在医生身边例行询问。 还记得住自己的名字? 摇头。 今年多少岁? 摇头。 你除了哥哥以外还记得什么人吗? 还是摇头。 徐书望试图看向窗外,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床头柜搁着随手记的笔记本,他伸手去拿夹在里面的便签。 便签已经发白了,上头一个字都没有。 医生护士没待多久,也就五六分钟。 出去的时候,小护士小声问起值班护士那氧气管怎么掉了。 医生回头:估计是患者无意识的时候把氧气管拔掉的。 门一开一关。 病房重回安静,须臾。 徐书望缓缓坐起身,神色淡然的看着进门的人。 他打了个手语。 徐书望:【是你拔的。】 徐书望:【想我死?】 徐文安倚靠在门口,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很冷淡,没有情绪波动,就连徐书望激动的寻查真相再到接近真相,他也没反应。 毕竟这一切他都掌握在手里,接下来的事情他都考虑好了。 徐书望的拇、食、中指捻动着,他站起身,低看着徐文安,小指向下一倒。 徐书望:【林眠没有死,对不对?】 林眠就是你害死的,你除了害死爸妈还害死了她。徐文安抑制住情绪,继续开口,我从国外回来,就是为了拔掉你的氧气罩,让你再也不能醒,可惜啊,没能如愿。 徐书望冷笑,把刚刚十七发来的双木盲技的职选人员名单转给他。 --叮咚。 徐文安低头,看清那张图片内容,身份证上明眸皓齿的少女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太好看了,所以在大学时拍摄的身份证照即使到了二十九岁还是依旧未变,而身份证旁边是一张个人简历。 徐书望:【爸妈不是我害死的,是你。】 徐书望将想说的话输入显示框,冰冷的ai女声在空荡的病房里响起。 徐文安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他没有动,就靠在门口看着他。 徐书望:【而你,骗我,导致我和她分别十年。】 徐书望的双眸呈现猩红,他再次迎上他的目光,看不出他的情绪,也不必去猜他这么做,是真心还是假意。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徐家的孩子,是杀人犯的小孩,也不是徐文安的弟弟,那他相信徐文安会无条件对他好。 妈的,放屁,徐文安才没有这样好心。 他自私、阴暗和他比,有过而无不及。 徐书望:【我的寿命只有十年,而你让我独自等待,承受痛苦。】 徐书望看向那瓶墨水,那是徐文安在十年前替林眠交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用这瓶墨水和便签写下那些话,却无法送到她的手上,他甚至以为林眠和他在那场车祸中,都死去了。 徐书望:【我甚至还没有好好跟她告别。】 就差一点,他就能抱紧她。 可是,这一切都被徐文安毁了。 一定还有办法。 他至少知道她还活着。 徐书望攥紧手机揣上便签,踉跄起身的同时输液针被他带得剥离弹开,他用瘦削的手推开徐文安。 随后,大步朝外面跑去,这般黑沉的天色他经常一个人去看,去感受。 徐文安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还剩半瓶的药水,他踏进病房,将剩下的药水倒进洗漱台,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给林眠打电话。 林眠看着人来人往的航站楼,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看来电人,接起,徐文安? 徐文安抵靠洗漱台,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的眉眼是发自内心的轻松,是我。 林眠摩挲大衣口袋里的便签,想到他或许还在国外,她尽量从繁杂的思绪里抽离,我们可能得你回国再约了,我现在在苏南。 徐文安听了,皱眉,怎么回来了? 林眠没把明天约了高中班主任的事和他说,现在连她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有点事。 徐文安转身从洗漱间出去,拉上病房门,往外走,刚下飞机? 林眠嗯了声,她已经坐上出租车往市中心走。 行,那我们改日再约。 挂了电话,徐文安拿着车钥匙下楼。 另一边的徐书望走了一会儿,冷汗浸透短袖,苏南十二月份的天儿冷得没边,他却开始冒汗。 他的脚步虚浮,却始终逼迫自己不断往前。 一路上有人发现他的异样,上前询问,都被他虚弱且枯木般的模样吓到。 再来他无法说话,只能对他们报以微笑,他的笑却把人吓跑。 林眠你骗我,根本没人会真心对我好。 谁骗你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他抬头,怔愣地对视。 多笑,不要学你哥打架,跟地痞流氓一样,不学好。 少女拉着他的手往前走,眼睛却和长在糖葫芦摊似的,他温和的笑,掏出钱给她买了两串。 第20章 她推辞,我又不是没钱,你把我当啥了,我还能用你的钱? 徐书望摇摇头,执意把钱塞到老伯手里,选了两串最大的,都给她。 徐书望,你也吃。少女举到他面前。 徐书望摇头。 也对,你不乐意吃甜的,那行,我多吃点,到时候抹你嘴上。 徐书望后知后觉她说了什么,脸唰地一下红了。 干嘛,真当我不会做啊?她看着他羞涩的模样,说着就要缠上他。 徐书望是真怕她摔着,一手虚扶,脖颈微扬躲避。 他勾唇轻笑,而她作怪地圈住他的脖颈。 徐书望:【我这样算对你没有节操吗?】 少女嗔怪地笑了声,随即认真道:你是我的小狗。 又突然说,不是,徐书望,你少看贴吧上的傻逼词。 徐书望:【哦,知道了。】 ... 所有的回忆像走马灯落到他眼前,徐书望蹲下身,无法想象她的世界没有自己。 十年啊,这个世界的他们明明是一对。 可到头来,一个失忆,一个被迫离开 / 痛苦的记忆使得徐书望的耳朵开始重复且杂乱地鸣叫,他捂着耳朵,步履蹒跚地往广场走。 广场有实时直播,他去到那里,是有机会被投上大屏幕的。 城市的道路被跨年夜热闹的氛围侵占,广场的两条路都封闭掉,供以外来旅客欣赏苏南的打卡点。 徐书望被无数人推搡,他耗尽力气也没办法进入里面,所以只得改变策略往外走,他想走到外围,再找辆车让司机开车绕全城。 人为爱能做到什么地步,他大概可以去死。 而他也不知道,他无法正常行走,是因为徐文安在他的输液瓶加了一种排斥反应的药。 不知是命运使然,车鸣声响起,徐书望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却突然想起靠近自己的路人,看到他如今的样子而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在林眠下车且看过来的瞬间,往回走,走过街道,停在不远处。 光线滑过,徐书望偏头,一辆熟悉的车辆袭来。 砰地一声,他被撞飞,再重重砸到地上。 林眠被声音吸引,往那边看,还未看清,无数路人朝那边涌去,外围的警员当场出警。 她止住脚步,接起林兼修的电话,掉头往家走。 徐书望透过人群的缝隙,半抬的手想要捕捉那道离去的身影,眼泪顺势滚到地上。 他听到徐文安在一边装模作样的哭,另一边将他的发病史递给警察看。 证明他是病情发作,自己撞上来。 而他是他的哥,唯一的亲人。 徐书望:【林眠,我是你的舔狗吗?】 徐书望,你是我的小狗。 他攥紧那张便签,殷红的鲜血浸透,将临摹的少女画像显现。 徐书望温柔至极的看着,随后闭上眼。 张冬青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林眠走过街道,张冬青就迎上去。 眠眠,你先别激动。张冬青搂着女儿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揉揉她的肩骨。 林眠很平静,她意外从第二次穿越剥离,醒来后就买票准备回来。 一个人静静坐了一夜,等到国内时间的早上十点,她给父母打了通电话,问了三个问题。 我和徐书望是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会出车祸? 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林兼修当时什么都没说,只问她是想起了什么。 林眠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将刚才的三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林兼修试图引导,眠眠,你的情绪不对,答应爸爸妈妈不要激动,把情绪平复再说。 林眠喘了口气,锁下机票。 回程的机票一点都不好买,她加了一万块才拿到机票。 苏南的天是物理攻击,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在张冬青的陪伴下回到家。 住了五六年的两室一厅充斥家的味道,可林眠却觉得陌生,看到匆匆赶回来的林兼修更是陌生。 书望那孩子的离开是意外,这不能怪你,眠眠,林兼修走到林眠身边坐下,他叹了口气,当年中学附近多了几起凶杀案,但片警毫无头绪,正好不知从哪儿来的精神病犯四处游荡,警察抓了也没什么用,过几天又得放出来,关回精神病院,他又跑出来,所以爸爸妈妈才时刻接送,你出事那天有辆轿车没锁,当时书望在附近买书... 林眠没办法去深想不能说话的徐书望,是怎么保护她去死的。 也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有没有隐情。 我想睡一会儿,爸妈。林眠起身,进了房间。 张冬青看着这样的林眠也不好受,想进屋跟着,被林兼修摇头制止。 可是... 林兼修又摇了摇头,放低声音,她记不得就别提了。 自己喜欢的人杀了喜欢自己的人。 她以后知道真相,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林兼修拉着张冬青在沙发上坐下,让她缓缓,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她。 谁叫她是我们林家的宝贝。 张冬青点点头。 房间的冷清在她躺在床上那刻,开始升华。 林眠按压着泛着刺痛的心脏。 徐书望...她艰难开口。 你是舔狗吗?林眠将脸埋在枕头里,呐呐地出声。 空荡的屋子没有人回应。 ... 不知过了多久,林眠开始寻找大衣里的便签。 【林眠,跑快一点。】 := 她看着这几个字和第一张一样已经消失不见。 还有三张。 放着吧,等查清真相,她再回去,总不能浪费最后的机会。 更何况,徐书望和她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无从知晓。 林眠放下手机,准备明天去问问以前的同学。 那个精神病。 想到这里,她坐到笔记本前,开始搜索12年苏南车祸。 网页开始加载... 林眠偏头看向外面,风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里钻进来,有一张便签被吹到床下,她想起身去捡,一抬头。 --砰! 李萍大声威慑,吵什么吵,没看过台式电脑吗! 不许吵了。 林眠猛地抬头,她的手还放在鼠标上面,而面前的黑色笔记本已经变成了米色台式电脑。 都好好写周末的游学地点,写好了班长统计一下。李萍抄起册子在讲桌上敲打,下面的学生渐渐安静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新奇的环顾新装的机房,整得和过年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似的,看啥啥新奇,两天的时间,游学完就是周一下午了,周四周五期末考,都牢牢记住,不要玩尽兴了心收不回来。 徐文安悠哉地和右手边的谢绪玩着牌九,见李萍又敲了几下桌子,拍了拍还呆住的林眠。 班长大人,叫你呢。徐文安瞧着她大梦初醒连连应答的模样,凑过去,地点你准备填哪儿?要不去古镇? 这次的游学点有好几个。 什么南寺、什么苏海、什么苏南山、什么蕲镇、 都是一些叫得出名字的大地点。 ... / 徐文安的脸还残留未退散的笑意,凑过来时,双眸在亮光的显示屏下异常明亮,林眠侧头,和他对上眼。 和你说话呢!徐文安指了指手中的游学表。 林眠垂眼,惊觉现在的处境,她又一次回到了高中,时间竟再一次推进。 她突然间记不住这年的游学地在哪,也记不住发生了什么。 从徐文安那里得知,今年一中参照去年附中的豪气,给三个年级的三十七个班来一次游学。 游学地有参照,可先行填写每个班自己想去的地点。 随便。林眠如此说,又问:我们班和高一哪个班分一堆了? 徐文安翻了翻手边的册子说,十班。 林眠想到张婉说的游学地她们班是一块的。 她呢喃,高一十班,说道:徐书望那个班? 徐书望?徐文安看着她,表情有些怪异,他在二中啊。 林眠一怔,二中?你是说他高中志愿选了二中? 不明摆着一中更好吗?他报什么二中。 徐文安听后点头,嗯,估摸是听了你的建议。 林眠又懵了,小心问道:我的建议? 徐文安又点头,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见她沉默,徐文安把初中那年她说的话,给她重复一遍。 第21章 所以当时张婉说出游学她们是一块的,林眠才会以为徐书望在二中,原来他真在二中。 那么当初又是什么原因,他转到一中。 那现在为什么又没有转来。 林眠只觉得脑子要炸掉。 要不是顾忌老师在场,林眠真想爆一百个粗口。 可惜,她暂时没那个发疯的劲儿,还是得起身乖乖应答李萍的话,好的老师,我一定尽快收集好,然后把游学地点交上去。 徐文安小声问,所以选哪儿? 林眠回,随便。 徐文安不满,哪有人选随便的。 那,林眠认真想了想,徐文安满眼期待,结果听她说,听你的。 徐文安抿唇,尾音带着缱绻的温柔,好吧,那要是选了你不喜欢的地方你可别赖我。 谢绪勾了个古镇,徐文安紧随其后,纷纷在蕲镇后打勾。 对于寺庙,狗都不去。 第13章 第十三张便签 我祝福你,却无心诀别。 --林眠。 【林眠,你应该幸福。】 --徐书望。 你他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这么安安静静的喜欢一个人, 这是不公平的,徐书望。 --林眠。 / 林眠看着人来人往的校门,有些焦心。 耳边还响起她刚刚给老师请病假,徐文安那人就差扛着教室跟她一块走了。 要不是有个班长的头衔,她可能还真请不到假。 即使只有半天时间。 起先她想好要和他说什么,越往后,她想到徐书望因为自己被撞死的样子。 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又开始打退堂鼓,要不就别去维持薛巧口中的关系,她和徐书望也没到朋友之上,恋人将满的样子吧。 他们俩就这样,她改变现状,重新来过。 往后,和徐书望没有一点瓜葛。 可是,那个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无从知晓,本来想第二天早上见了高中同学再做打算。 这下,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只有... 她抬头,想看看这个她曾在岁月长河里,夸赞过的学校。 只是无意识的一句话,就让徐书望来到这里。 整个苏南的学校只有二中离大院最远,她能来这里,也是耗费了两个多小时。 而徐书望,一个人,还是个不能说话的小孩。 他在一个早晨背着包,独自跨入二中的校门,那当时他们在做什么呢? 是成群结队的去一中还是坐在冰室肆意玩闹。 她承认她是心疼他的。 徐书望曾在附中被人欺负,嘲笑,如今距离这么远,没人给他撑腰。 该怎么过呢? 泄气的肩膀仿佛感知她的担忧,在叹气的同时,肩骨被人轻拍。 那双修长白皙的指骨在她两次回到这里时,有过熟悉的邂逅。 它掐过她的脖颈,下巴... 林眠心脏倏然颤动,她转头,撞上那双狭长而淡漠的黑眸。 她看着他,回过神,急于求证,却不得不放缓声音,意图把字咬清楚,是我喜欢吃柚子糖。 徐书望提着书包,手垂在校裤一角,红白校服新崭崭地套在他的身上,阳光滋养阴沉大地,他的眉目被小幅度的照亮,变得柔和,在她认识的人里,他是唯一一个单眼皮的野性帅哥。 但他的眼睛笑起来又像小狗的星星眼,长相算是十分出挑的一个。 她轻声,还是你。 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眼红了一圈的徐书望也给了她答案。 他垂下头颅,写了两个字:【是你。】 林眠看了看他低垂的脸,指尖戳了戳他的脑袋,突然恨铁不成钢,为什么要来二中,以你的成绩明明可以到一中。 她只是想好好教训他一顿,毕竟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人毁了自己的前程。 是她也不行。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大胆说出来。 林眠忘记了,徐书望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传递她的喜欢。 如果眼睛可以说话,他早就说了千万次,我喜欢你。 徐书望:【六年级的时候你说来二中,保护我。】 知道他倔。 她放缓声音,可这里没有我。 徐书望:【我知道。】 徐书望:【我也接受。】 真是蠢蛋儿,无可救药了啊你,林眠拍了拍他的脑袋,力度很轻,忽然想到。我记得一中有可以凭成绩的借读生,反正你知道怎么来。 徐书望:【二中不会放我。】 林眠摆手,会。 徐书望点头,他最相信的就是她,说着将写好的字递给她,【那我们回家。】 走,林眠刚想走,想了想,停下脚步顺带把他拽停,不是,我就请了半天,我下午得回学校。 徐书望也不恼,眸意温柔,【我不用,我送你。】 林眠皱眉,你怎么就不用了,好好学习啊弟弟。 徐书望:【高中三年的课业我都学完了。】 林眠啊了一声,那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徐书望面露无辜的看着她,【竞赛。】 提起竞赛,林眠大概明白了当年徐书望是怎么来一中的。 大概率就是因为竞赛。 所以二中放人,再加上学生本人意愿,一中自得其乐的接手。 有了这个猜想,林眠也放心了。 那现在要做的就是,吃串糖葫芦。 好多年没吃过苏南的糖葫芦,自然而然的看向不远处的摊子。 脚还未动,徐书望就已经拿着两串过来。 林眠以为是他自己想吃,还好问了一句,你想吃啊? 徐书望摇头,把糖葫芦递到她面前。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眠笑着接过。 等到公车来,她已经吃完了。 深深感叹一句,还是这里的糖葫芦好吃。 北上念大学时,她没想过会离开苏南,直到初创公司在京北五年,她申请调回苏南,左右不过才待两年的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经历,她不会想到该珍惜身边的人和事。 徐书望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没有打扰。 仿佛什么都不用做,她的身边只要是自己,就都行。 林眠扫过枯叶,呢喃,徐书望,不要暗恋。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徐书望的眼皮开始颤动,他俩在公车的最后一排。 这个时间,车上的人很少,车厢内很安静。 一厢情愿必将挫败,林眠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懂这句话,12年的现在好像没有出现这类话,于是,她拥抱他的眼睛,让他说出他的心意,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喜欢我吗? 徐书望开始笑,他的笑容使得嘴角的梨涡渐渐显露,也是今天,林眠才发现他笑起来是有梨涡的。 只不过,这个笑容过于勉强。 在林眠看来,就好像是在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 喜欢我,这么让你为难啊。林眠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开始叹息,没关系啊,喜欢又不一定需要说出来,有时候你点头我也是能看懂的,人和人的相遇是上天的馈赠,我希望你能修筑自身,无感也无畏。 徐书望手中的笔在指骨中紧攥,他想写什么,却没有勇气。 站点到达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林眠起身,徐书望突然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角。 林眠一怔,前门却响起一道声音打断将要生出的话。 林眠,你总算回来了。徐文安每来一辆车就往里面瞅,直到看到她。 林眠刚要说话,衣角的力突然松了。 愣着干嘛,走啊,下午还有课。徐文安忍不住催促,看什么呢? 林眠想回头,余光扫到他后缩的脚,到底是不忍心逼他。 她下车,徐文安就跟在她身边。 橙色的公车驶出站台,她抬眼,正好看到他单薄的身影随着冷风一并离开视线。 / 后来的两天,一中出了通知,周六高三游学,周日高一、二,初中的以此类推。 狗都不去的寺庙,被林眠她们班抽到,对此给谢绪他们几个气得要死。 谢绪想不通,不对啊,高年级的文化底蕴深厚,不应该直接分去寺庙吗?怎么把这位置留给我们了? 徐文安刚打完球,走到门口听全谢绪的哀嚎,抱着球进门第一眼扫到在午睡的林眠,被吵得动了一下肩膀。 徐文安扔球砸了下谢绪,不耐烦的低声,有完没完。 谢绪不敢再嚎,立马点头,完了。 第22章 气归气,去还是得去,何况周末都给占了,还能附带周一上午不上课。 这两天里,林眠始终复盘不了这三次的穿越,她无法消化一丁点的疑虑,因为没人给她解答。 连徐书望也变得可有可无,最后,她只能把这一切都归为意外。 因为意外,所以原时空的自己会出车祸,而徐书望推开她,也只是因为小时候那点错位的喜欢。 第一次穿越,是在给她演示他当时的惨烈。 第二次,她知道了他的反差和爱意。 第三次,她想留在这里,如果一切都能顺利的话。 这几天来,她一直留意爸妈的动向还有周围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得到的结果都是想多了。 她也没听到那个精神病的消息。 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被一笔勾销。 周六下午,高二三班和高一十班的同学统一到了学校,再和另外三个抽到寺庙的班级一块乘坐大巴前往南寺。 说是闲暇的寺庙,到时,才发现这里的雄伟,高殿从山下看,似乎已经没入云端,神秘尽显。 一百多名学生分别住了寺庙上层的房间,偌大的空地放着几架香灰缸,香灰中间搁了半拉香烛。 林眠因为这段时间的忧虑和对前几次事故发生的无能为力,所以冷风一吹,直接就发烧感冒。 带队老师组织班里参观寺庙也没去,一个人窝在榻上喝感冒药。 徐文安见她不舒服,举手报告要守在房间外面。 老师考虑一下,点头同意。 寺庙的斋饭很清淡,林眠勉强吃了两口,才迷迷糊糊睡去。 她这觉睡得并不安稳,主要是估摸不了时间,心里莫名泛慌。 眼皮又重又酸。 厚重的两床棉被垂在床沿,林眠想抬高点,没什么力气。 手动了动,干脆放弃,心里骂了无数遍徐文安这个大傻子。 非得找老师给她要了两床棉被,还是最厚的,说什么焐热出汗感冒就好了。 也是放手的瞬间,被子突然一轻。 /:. 林眠恍惚睁眼,瞧见被子缓缓揭开一角,不等她仔细看,一双眼睛出现在另一边。 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那双眼睛温柔之中又带有心疼。 被子微动,她歪头,额头就这么和他靠进来的额头相抵。 她问:你怎么来了? 他没说话,自顾自地用额头尝量她的体温。 她又问,还烧么? 他静静看着她,随后轻轻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手臂紧紧环绕着,光线柔和,他拿过一早泡好的药水喂给她,喂完又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黄桃罐头打开,不厌其烦地喂了一大半,等她困意来袭,归于原位,起身离开。 林眠这一觉睡到半夜才算精神。 彼时,整个寺庙陷入安静。 林眠坐起身,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她伸手碰了碰嘴唇,什么味道都没有。 好像又梦见他了。 现在都到这个程度了,开始梦男。 罪过,罪过。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打开门,从金殿绕着财神殿上山,山景似野兽,在黑夜里蛰伏。 林眠裹紧衣服,爬到最高处,风也变得柔和起来。 除去星星点点的烟火气,只剩下平静下来的林木。 约莫四点左右,清脆的钟声绕着空阔的宫殿传荡。 身后稀稀疏疏响起走路的声音,应当是沙弥们起身礼佛的动静。 林眠没带手机,只能借着这个动静,下意识往山下走,在路过外来旅客的一栋楼外无意一瞥。 只见不远处的少年套了件黑衣,后背抵靠在长椅上,下颚微抬,手里夹了根香烟。 他的眼神带着清晨的朦胧,此刻正注视着不远处的女生。 那个女生林眠认识,叫陈蝶。 当时徐书望附中的同学,好像是喜欢他。 如今时间推进,她竟然跟着徐书望去了二中。 如今两人又一同出现在这里。 如此的肆无忌*惮。 高一都谈恋爱了是吧,真行。 她要是和徐书望在一块,就是包操心的。 人家都是包放心,就他是包操心。 有一定程度上,薛巧看到陈蝶和徐书望在一中门口出现的时候,还和她打趣过,陈蝶的长相和林眠有些像,特别是眼睛。 林眠当时只想着,那女生想摸徐书望的脑袋被他打开,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全然不知道自己居然也被影响了。 等她回过神,陈蝶的身影不见了,只剩下微垂眼睑的少年。 徐书望。她开口。 靠着长椅的男生看过来,平静的眉眼多了生气。 他起身。 林眠走到他面前,选了个刁钻的问题,你们也游学? 她明明知道二中是不可能游学的,可她还是问了。 他摇头,指骨猩红的烟头冲着自己,青烟寥寥升起。 她又问,来玩的? 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她继续,和女朋友? 徐书望一怔,忙摇头。 林眠勾唇,装什么呢弟弟。 还学会菀菀类卿了?把她当我,还是把我当她。她的手指勾上他的喉结,他顺势微抬了下巴,视线下垂,紧盯她的手,林眠没理会他的惊慌,随即指腹贴近滚动的喉骨滑下,莫名地起了挑逗的心思,你在我这儿还有装的资本吗? 喜欢救世主这个词儿么?她看着他。 徐书望空咽了下,她的手抵在肌肤上,让他呼吸快了两分,脊背僵硬酥麻。林眠的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她的手掌在他面颊上轻拍,而后,后退两步。 我挺喜欢的,那么你怎么不向我下跪。 说出这句话,林眠在后知后觉中,终是发现自己被他占据,她不明白,心跳是比感觉要更快吗? 所以她才会再见到徐书望身边跟着其他女生时,心跳滞住。 她是来干什么的? 突然之间,她什么都不知道。 徐书望看着她公然挑衅的模样,他逼近,眼神闪烁奇异的光。 他刚要垂头,嘴唇含着的烟被拿掉。 她轻松剥离他的烟瘾,将呼出的烟圈悉数洒落在他的脸上。 他操着标准的笑,手掌很大,能够轻而易举把她的脖颈捏住,指骨颤动,在她手心写画。 徐书望:【你的喉咙在抖。】 林眠扔掉烟,错开他打量的视线,刚要抽回手。 徐书望:【为什么躲开我的视线?】 徐书望:【看着我。】 林眠听话的注视着他的剑眉,随后是双眼。 徐书望:【你哭了?】 林眠敢肯定这三个字,他是炸她的。 她已经很久没哭过。 上次哭还是得知他的死讯,借着缅怀他的机会,把这些年受的委屈悉数倾泄。 似乎是礼尚往来。 徐书望细致地观察她,手顺势从脖颈到耳后,轻轻用力,两人的距离消失,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有股很淡的柚子香。 徐书望:【你甩不掉我的。】 徐书望:【我会一直跟着你。】 林眠继续盯着他的下颚看,他的肩骨也在无意间变得耸立。 话说出口,徐书望。 徐书望低头。 她停顿两秒,我们死在一起吧。 反正他俩从最开始就该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 她不要他的保护,也不要他的牺牲,如果车祸避无可避,那我们就一起死。 徐书望冷白修长的手臂轻颤,随后手从她的脖颈上拿开,他呼吸滞住,几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眼眶开始迅速发红,眼角垂下,那滴眼泪飞速坠地。 他的救世主对他说,我们一起死,他怎么舍得呢。 徐书望低眉,手指顺着手心的线条滑动,他写了几个字,风在耳边摇曳。 十几秒过后,他如愿听到林眠的愤慨地骂他有病,然后大步离开朝偏殿旧址去。 徐书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不过是他夜夜的情欲,不是有病。 他还想长命百岁,不想有病。 她也要好好的,生什么心思都不要生病。 第14章 第十四张便签 【这么多年的等候和守望是真的,痛苦和磨难是真的,最后的爱也是真的。 他是哑巴,没办法说爱,只能看着她,妄想她能读懂自己。 可她靠近的时候,他退缩了。】 --徐书望。 【至于为什么,他大概是不想她难过。】 / 林眠从昨晚在外游逛再遇到徐书望后,睡意来得猛烈,一觉睡到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林眠,今晚有篝火你要不要去?薛巧蹲在她的床边,小心翼翼地问她。 第23章 林眠先醒半分钟,本来埋在被子里,想着几个小时前,手心拼凑起来的字。 徐书望:【死前能干//你吗?】 她的指腹还在临摹发痒的手掌,突然被薛巧小声的问话惊得钻出被子。 去哪?林眠问道。 篝火,烤串,你要不要去。薛巧扬起乖巧的笑,尽量显得自己没恶意。 她还是趁徐文安不在的时候来问的,就这点时间,徐文安跟守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去啊。林眠窜起来,拉着薛巧就往外面走,刚出门,迎面就对上端着药过来的徐文安。 去哪?徐文安三两步护着碗跑过来,像个护食的野兽,生怕跑慢了肉没了。 篝火晚会。林眠说。 徐文安看向薛巧,对她告诉林眠这件事而不爽,语气略带冷漠,我都说了这件事别和她说,她身体没好全,万一再反复,谁负责? 你吗? 薛巧往林眠身边退了点,小声,这好不容易出来玩,遇着篝火活动总不能不给班长说吧。 薛巧提了句林眠的身份,证明她是因为都是班委才来叫的。 说罢,薛巧偷偷看了他一眼。 少年穿了件黑色棉服,里头套了件夏季校服和挂衫,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搭配却格外好看。 明显顽劣的笑容里,藏着深浅的担忧。 这份担忧是对林眠的。 那也得和我说一声。徐文安小心地把碗递过去,瞧着林眠褪红的面色松了口气,又很快找话找补,我的意思是,叔叔阿姨让我多照看点你,你要有什么事,我不得被骂啊。 反正是女生我都得看顾着点,徐文安佯装咳嗽,那个薛巧你要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的。 他右手握拳,捶了捶心口,然后指了下薛巧,哥罩你。 你就虎吧,林眠没眼看他耍帅。 我不虎了,徐文安露出讨好的笑,真的。 薛巧垂着眼,耳尖有些泛红。 林眠轻叹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递回给他的同时拉着薛巧就走。 行了,徐妈妈,参与集体活动才是三好学生。 徐文安一听,火一下就没了,屁颠屁颠跟着她往活动地点走。 举了举手,那我也去。 说是篝火晚会,实则就是抱几大堆柴火在后山烧烤,这还是带队老师和方丈选出来不易起火的地点。 时间还没到,徐文安得把碗放回去,薛巧被老师叫去递东西,林眠是个病号,自然轮不到她。 有这时间,林眠想去四周转转,转来转去就脱离了大部队。 她望着巍峨的山涧,将目光放在寺庙青灰色的石阶上,浅存的雾色在崩裂的狮首门楣间飘荡。 山门歪斜的匾额上,南寺&的金漆剥落似鳞状,被风经年的吹拂使得露出底下斑驳的松木。 香炉残足断了两根,半截身子陷在黑泥里,倒像是某种叩拜的姿势。 林眠透过砖缝凝视滴落的酥油,周遭似乎被静侵扰,光扑朔睫前。 四处走动的小沙弥消失不见,林眠想垂眸,却迎来一个人。 徐书望的后背被暗处的光勾勒出薄冷的弧度。 他的眉眼在青烟的摇曳中,变得深沉,仔细去看他的胸腔剧烈颤动,就像跑了八百米。 你求什么?林眠看他过来,想让开道。 他什么都没拿,就这么走到她身边,眼也不抬。 林眠又见他这副淡然的模样,有时候她是真不想看他这云淡风轻的死样子。 特别是他的眼睛,能让她记起他比划的那句话。 索性,两人并肩走过金殿,跨过门楣,踩过石阶,他都没有什么大举动。 林眠站在许愿树下,踮脚写愿望时,他递来一串糖葫芦。 她惊讶,什么时候买的? 林眠记得这糖葫芦在大部队准备上山的时候,沿途有卖,但越往上走,叫卖声消弭殆尽。 有糖葫芦在,林眠自然而然的将笔递给他,自己接过,坐在石台边吃起来。 风裹挟着落叶,迷了眼,让她突然之间去看在身边接写愿望的人。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贪吃,这么放松。 这里让她不自觉地放下坚挺的脊背,多年的疲累。 这样的发现让林眠惊出了汗。 人一旦开始依恋,就会丧失思考的能力,乃至全盘皆输。 思绪停留在这里,他适时递来纸巾,又让这种情绪迅速消失。 / 两小时后。 徐书望回房间换衣服,薛巧从老师那边过来,拉着林眠往后山走。 待会儿没位置了。薛巧兴致勃勃。 慢点跑。林眠回她。 偌大的平场坐满了人,十几个人面前就有一堆篝火。 在冰冷的天气中,让人格外激动。 还别说聚一堆烤串。 林眠看着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兴致高昂地抬手帮薛巧她们几个一块烤。 高二年级的动手快些,没等高一年级的兴奋劲过去,排排肉串就好了。 高一的陈老师像带叛逆的小孩一样,一边拍手让他的猴儿们别插科打诨了,都和学长学姐多学学。 等会你们没得吃就只能吃庙里的香灰了,陈老师扶了扶眼镜,说真的,香灰喝了开智慧。 高一的新生自然不信,大叫着老师骗人。 火苗在吵闹的氛围里窜得老高。 说是分开烤,烤到一半,两个年级五个班已经混一块吃了。 林眠和薛巧坐在靠巨石这边,谢绪和其他几个男生吵吵闹闹的玩起牌九。 这还是他专门从家里带来的。 七八个带队老师看管学生看到一半,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不要下山,也不要往深林去,吃肉就在这一块的位置,不要带进殿内。男老师比划着说。 声音尽量小一点,我们是来游学的,不是来参观动物园的,对寺庙宫殿都得持敬畏。女老师附和。 最晚十二点就得回房间,男生多留两个,确保木炭熄尽,垃圾什么的都打包扔到集中垃圾场。高二年级的老师接话。 老师,这我弟和他同学,周末出来玩的,不介意一块吧!?徐文安带着徐书望和陈蝶回到活动点。 老师听他这么说,点头算是答应,你看好他们,别出事。 好。徐文安应下。 薛巧等他们坐过来,隔着台子把烤串盘递给徐文安,看看弟弟他们要吃什么。 徐文安接过,把半盘子都给了徐书望让他自己分。 自己分,你同学要吃什么我也不知道。他说。 徐书望摇头。 林眠见状,询问:妹妹你要吃什么这边可以帮你烤。 陈蝶摆了摆手,指着徐书望面前的烤串,羞涩一笑,我吃这个就行。 徐书望看着烛火被风吹灭,他用余光那般注视着的人,连丁点视线也不分给他,莫名失神。 好像他做什么都差点,差点得到她,也差点运气,所以总是遗憾。 褪色经幡飘荡在眼前,他努力不去看那道长久落不到身上的目光,有也只是昙花一现。 陈蝶看他发愣,随手把刚刚对面那个男生递来的红豆薏米水给他。 徐书望见她没有看这边,就要接过水杯。 岂料,他的手指还未碰到,已经有双手从外侧伸过来,接过那杯水。 我是病号,得喝点热的,谢谢啊妹妹,林眠伸手的时候擦过他的耳骨,激得徐书望微微一颤,林眠嘴角勾笑,顺势就坐到陈蝶旁边的空位,左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有命令的意思,徐书望你坐那边去。 陈蝶忙摆手说不客气。 徐书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乖乖坐过去的时候,薛巧刚好就把新烤的放到他面前。 特意嘱咐,林眠给你烤的。 徐书望乖乖点头,再看向林眠时,眼神乖顺,再尖锐的毛都被顺平。 这一发现,不止陈蝶发下来,还有徐文安。 喝水不?徐文安往前坐了点,随手把水递给他。 没等徐书望有动作,林眠揪着徐文安就往一边去,他对红豆过敏,你猪啊。 我猪?我就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你非得这样说我。徐文安昂着脖颈争辩。 你这是一时半会吗?我伸手都拿走两次了,你眼睛看不到就捐了。林眠说。 我..徐文安磕绊。 打住,我下个月就让李嘉回来折磨你。林眠就差给他一巴掌。 第24章 我我我..又不怕她!徐文安跟在林眠的身后不甘示弱地低喃。 你再说!林眠回头。 徐文安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徐书望,明天一块去学校?陈蝶挪到他身边,隔着星火去看他的侧脸。 徐书望垂头看了看时间,起身。 陈蝶有些不知所措,跟着他往寺庙走。 徐书望,我们去哪儿啊?陈蝶跑了几步,发觉他走得很慢,像是放缓脚步在等她。 徐书望停下,缓缓将她凝视。 徐书望:【送你回去。】 回去?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陈蝶想去拉他的衣角,被他躲开。 徐书望:【我不是好人,无法顾及你。】 徐书望:【我有写给你解释同上一所学校的巧合,这次南寺,也是你和家里闹了不愉快,跑来找我,非要跟着我。】 青灰色的云雨压着山脊,将半明半灭的林子洗刷得看不清具体。 徐书望脱下外套,将丢了半魄的人罩在里头。 徐书望:【我这个人所有的精力都耗在林眠身上,我无法对你做出回应。】 徐书望:【不想欺瞒你,也不想让你觉得喜欢上一个哑巴,是羞愧。】 徐书望:【因为,哑巴也有爱的人,即使那个人无法给与。】 他垂首在方寸之间,眼眶红了一圈,嘴唇开始颤动,他无法说话,所以只能用眼泪和沉默来表达感伤。 这是陈蝶第一次看到徐书望哭。 她的手指蜷在衣袖里,半晌。 喜欢你是我做过最大胆的事情。 让你困扰,很抱歉。 徐书望没有写字的动作,他拿过她的书包,带着她下山。 下山的路不好走,徐书望尽量稳步走在前面,让她踩着他的脚印,拉着他的衣服慢慢走。 陈蝶发誓,这是她唯一一次生出最不想这么快走完的一条路的想法。 他的脊背和大山似的,将前路包裹得严严实实,雨水顺着他的头顶倾泻,这样繁重的季节,他没有让她沾染丁点雨水。 昨天来的时候,南寺的交通真的算闭塞的,女生们上山的行李都是男生帮忙搬上去的。 陈蝶是跟着徐书望来这里的,她磨了他很久,家里人因为她高三出国的事情争吵,她无法忍受家里以她为借口吵架。 从家里出来,遇到了上三路车的徐书望。 徐书望是她单方面很熟悉的人。 先前在初中的时候,他分数线在超过一中录取顶榜后,还要多出八十分。 算是成绩很好的类型,她观察他很久,直到一个雨夜,她去市图还书,路过临近那条冷清的巷子,她清楚的看到那位冷静自持眼高于顶,面对无数的流言蜚语也没有躲避的少年,如今攥着一个男人的衣领,拖拽着把人拉进深巷,速度快到只此十秒,她能认得也是因为那张掉落脚边的学生证。 苏南附中。 初三四班。 徐书望。 陈蝶下意识弯腰去捡,比她还快的是两根白皙的指骨,证件上那张浅露梨涡的脸放大数倍出现在她眼前。 他单膝下跪,攥紧卡片的同时眼睑微掀,以下颚青紫的模样冷漠的瞧着她。 徐书望。陈蝶被吓得直起身,往后两步。 徐书望把证件揣进裤兜里,膝骨离地,又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 看样子是认出她了。 陈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问起刚才的事,试图拉进距离,徐书望,刚刚那是谁啊?你认识? 徐书望没再看她,拽起地上的书包准备离开。 陈蝶慌忙的翻找身上的创口贴,最后赶在他身影消失的前几秒递给他。 这里,贴一下。陈蝶指了指自己的下颚,徐书望没接,又看了她一眼,徐书望,高中我们考一个学校吧,我争取上一中。 而后的中考,陈蝶只上了二中,即使家里有人脉,可以拿钱权去换,但她没有同意。 高一报道她在报名处看到了徐书望。 少年褪去青涩的味道,他就站在不远处,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却能引得她的胸腔震动,陈蝶不住的笑。 她和徐书望的羁绊始于四年级,那时候年岁小不懂事,家里人忙得很少回来,都是她和保姆阿姨守着家里,而徐书望就是平静生活里多出的涟漪。 陈蝶从小就是家里的霸王,上作天下作地,无所不做,小孩玩心也重,转来附小就遇到徐书望这个同桌。 他是哑巴这件事还是老师专门给班里的同学说的,大意就是要好好保护他。 陈蝶当时成绩不好,每每发卷子,同桌都是第一,他总是穿得干干净净,除了字不好看外,好像生来就是世界中心。 直到一次放学,她看到他往高年级去,这才知道他还有个哥哥,甚至于还有个姐姐带着他练字。 高年级得比他们多一节自习课,几个年级的老师都互相认识,徐书望也经常上去。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如今却轻易看到,好像一天之中最高兴的事,就是他去高年级,搬着板凳坐在哥哥姐姐旁边。 陈蝶心有不满,闲来无事就撺掇班里的小胖子捉弄他,谁叫他长得那么好看,她当时做得最过的,也就是拿他的笔,藏他的作业,直到陈母买来的进口减肥药被她带去学校,徐书望从而遭了殃。 知道实情的少年什么都没说,只是指认了和她一块的小胖子,半点没提她。 没过多久徐书望就转走了,而她也在暑假的时候摔折了腿。 当时不知道从哪儿新起的诅咒信,她深信不疑,觉得是因为欺负了徐书望,所以才摔折的腿。 等到初中再遇,他变得更加沉默,每每和他攀谈,他都像不认识她。 叛逆期的她裹着一群女生,凡有沾着他的人都是一番问候,加恐吓。 致使他身边没什么朋友,连收作业本的都掠过他。 每次他都得自己去交。 高中一年,她也死死缠着他,不论他写什么,和谁坐,她都得争个第一。 她总和别人说他是清高,和她在一块,他只用读书就行,她家那么多钱,他根本不用愁奖学金。 所以同为二中的学生时,陈蝶以为他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直到林眠的出现,她才知道,能让少年没有心气的人,叫林眠。 第15章 第十五张便签 【你来做什么?】 接你回家。 --林眠 / 徐书望呢?林眠和徐文安走了一圈又转回来,空地上的学生已经散了,老师们在收东西。 雨下得越来越大,树上湿冷的水雾贴附在伞骨上,让举伞的手变得湿润。 薛巧站在偏殿的房檐下,一直捧着徐文安的外套,见他们过来,递给他。 顺带把徐书望和那个女生往外走的事情给她们说。 又补了一句,好像是下山了。 徐文安眉头一皱,下山了?这么大的雨他们下山干什么。 林眠没来得及思考,拿着伞就往山道走。 不是,你去哪儿?徐文安大喊。 去看看。林眠头也不回。 徐文安又说了一声,这么大的雨,孩子又不傻,他应该不能下山。 见林眠不停,徐文安要跟上去,带队老师回头就看到他,现下在殿外的同学几乎没有,能看到一个实属不易,连忙出声,哎,那位男同学,搭一手。 徐文安只好停下脚步。 你先去,我陪着班长。薛巧和徐文安说,等他点头,才跟上。 薛巧跟着林眠一块往能俯瞰山下的山道去,山道边有一排栏杆,是防止山体巨石滚落的事情发生。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薛巧说。 林眠坚定,会。 两人站了十几分钟,林眠看到薛巧的肩膀都湿了,于是转头让薛巧先回去,她再等两分钟就过来。 薛巧说:我再陪陪你,不打紧。 林眠指了指她的肩膀,里侧的肩带都能看得清楚,这里都湿透了,再等下去肯定得感冒,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过来。 薛巧闻言,只好作罢。 寺庙晚点会落锁,林眠找小和尚拿了钥匙,在门口站着等。 其实没有什么预想,徐书望会回来她知道。 第二次穿回来,她惊觉自己的内心,怒骂他那晚,他一晚上都没回去,就半跪在原地。 而她站在二楼陪了他一夜。 所以她知道,徐书望会回来。 因为她在这里,他放心不下。 事实上,没到十一点,她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徐书望满是泥泞的裤腿正一点一点往上挪,他不经意抬眼想看清前方,却看见了她。 第25章 还知道回来啊?林眠扬了扬手上的钥匙,示意他走快点,这里有伞。 徐书望停了一刹,又大步往上来,他走得很快。 快到林眠跟前,他的脚不知怎么就没了力,想抓栏杆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眠伸得及时,自然没发现他促生的小心思,手臂离了栏杆几米的距离,他伸出的手却是朝她的方向。 慢点! 林眠松了伞柄,往前拉的同时,握住栏杆和他的手。 狂风把伞刮走,这般极端的天气,引来好多学生靠着窗桕惊呼。 徐书望无心观赏,他垂下眼去看眼前人的样子。 林眠的脸上尽是被雨水摧残的痕迹,雨点顺着脸滑落,细长的眼睫湿哒哒的。 巴掌大的小脸连情绪都落不明白。 早知道就多带件外套。 徐书望想。 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你写的那些字,她回头,食指左右晃了晃,no。 不可以哦。 林眠抓着他往檐下去,他俩这落汤鸡的样子最好还是不要进殿里,到时候冲撞了神佛,不太好。 虽然她不信神佛,但到了人家的地盘,心存敬畏准没错。 徐书望缓缓勾唇,他没有动作,任由她拉着走。 林眠不满意他不回应的态度,仰头去看他的眼睛,被狂风洗刷过的眼睛此时很干净。 真和她记忆里的一个样子,眸如点漆,又亮又黑,左眼下几寸有一点淡痣,不仔细看根本不明显。 林眠:你这模样,可不能被那些坏孩子带坏了。 林眠佯装威胁,手上的纸巾游走在他的头、脸、脖颈。 林眠:徐文安也不行,哪天给你带得走偏路。 徐书望的嘴角掀起一抹笑意,他笑起来像小狗,配合着湿发倒让人生出保护欲。 笑笑笑,像个萨摩耶...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砸进他的怀里,他的胸腔嗡嗡震动,像浪潮掀翻在青烟里。 那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她,下一刻,雷声四起,一株几人高的树干被雷击中,砸在两人不远处。 徐书望。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从小到大林眠对虫蚁处于免疫,唯独雷声怕得要死。 长大后也没有缓解。 就在林眠忍不住想看他的时候,徐书望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不能说话,于是尽力将安抚做到极致。 正因为他是个这样的人,所以林眠为以前的自己,没能发现这样好的人感到唏嘘。 他只是不完美,又不是残缺。 / 周一下午,南寺局部开始低温,原就寒冷的天儿更是冻人,几个班的学生被冻得直叫唤。 林眠她们是坐着学校的大巴直接回去,徐书望要回二中,他只请了半天假,得回学校一趟。 游学完后的高二三班,李萍苦口婆心地说起鸡汤。 什么要收心了。 什么玩也玩累了书该好好念了。 什么爸妈送你们来是学习的不是讲话的。 反正稀稀拉拉说了一堆都能听出茧的话。 林眠和徐文安在后排,她摸了个本子,开始盘算这个时间段的事情。 加密文字,也不怕其他人看到。 徐文安来了瞌睡,和谢绪一块倒在课桌上梦周公。 圆珠笔在手里都要冒烟了,她都没能得出结论,第一次徐书望遭遇车祸,结束穿越。 她在一辆车后面划了个。 第二次徐书望把她拉到最后面,在想给她看答案时,结束穿越。 她又在一堵墙的后面划了个。 第二次比第一次早那么一年多的时间,结果出现了那个男人。 第三次又比第二次晚了一年多的时间,结果不论。 林眠现在的头绪乱得很,她搞不懂这个便签和张婉的关系,既然这个便签是徐书望写的,那么便签为什么会出现在布达佩斯的咖啡店,出现在张婉那里。 况且张婉现在读一中,但徐书望又在二中,两个时空的事情又发生改变。 就在林眠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徐文安在旁边一直戳她,林眠一个肘击打得他闭了嘴。 徐书望。徐文安忍着痛说。 徐书望怎么了?林眠说这话的时候,班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也就造成她的声音特别大。 下一秒,李萍咳嗽两声,徐文安你干什么!打扰班长干嘛!你弟弟越级,你留级是不是。 留级就留级呗,我家又没皇位要继承。 徐文安语气懒懒的,他压根没睡醒,直接被身后的谢绪戳醒的,醒来就看到徐书望站在门口。 丝毫没有一点窘迫,徐文安就是这样的少年,他可能不好,但是绝不会内耗。 所有人夸赞徐书望,他也会毫不吝啬的应和。 他大徐书望一岁多,也就是这一岁的年龄圈住了他,他变成了哥哥 话落,全班哄堂大笑。 林眠一顿,以为耳朵出错,抬眼就看到徐书望在嘈杂的环境里,默默望着她。 徐书望的眼眸漆黑,眼白占比很少,窗外的阳光堪堪打在他的肩膀上,将骨线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他身上还穿着二中的冬季校服,书包在挎在瘦削的肩上,头发长了,以至于细软的头发分散开,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 手上捧着一打书,他的手掌很大,不需要两只手,左手的腕骨向下直接就包揽所有。 徐书望,中考状元,七百分出头都是常态,各大竞赛省牌获得者,原二中高一学生,现校领导决定满足本人意愿跳级到咱们一中来,李萍拍着徐书望的肩膀,介绍之时不忘带头鼓掌,希望大家不要把徐同学当学弟,各位都是十六十七岁的大孩子,不求你们互相帮忙,但求各位顾好己身,以平常心对待即将到来的高三。 见众人都好奇打量,没有吵闹的意思,李萍满意点头,拍了拍手,好了,不耽误各位的时间,下课。 课间时间。 李萍偏头和徐书望叮嘱些什么,时不时指着林眠这边,每指一次,徐书望都会看向那边。 最后,班长,你多带带书望,让他早点融入我们班。 林眠点头。 李萍没待多久,把人交给林眠后就处理其他事去了。 谢绪撑着手,朝徐书望挥,学霸,坐这儿,宽敞。 徐书望看过来,谢绪说的那个空位就在林眠后座,除去靠着后门有些冷以外,没什么大毛病。 坐前排吧?林眠环顾四周后,指着前面的位置和徐书望商量。 他的视线一直黏在林眠身上,她看过来,他就笑。 别傻笑,坐哪儿?林眠安静盯着他,等他后知后觉收起笑,看向她指的位置,摇头。 那你想坐哪儿?林眠不厌其烦地问。 徐书望指着谢绪旁边的空位,偏头看着她。 林眠在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坐那里利大于弊,于是点了点头,去吧。 一整天徐书望都没有离开座位,他手撑着课桌,屏蔽所有的吵闹,眼里只有前面的人。 晚修时,徐文安终于被允许可以回头找徐书望说话。 徐文安叫他,阿望。 徐书望把视线收回,看向他。 来一中这件事你怎么没给我说过。徐文安问。 徐书望*:【你没问。】 徐文安瞪大眼睛,这还是他那可爱又听话又乖巧的弟弟? 徐书望:【林眠知道。】 徐文安看了眼身边写卷子的人,手肘刚要贴过去,一只手伸到中间,把他拦了下来。 徐书望:【她在学习。】 徐文安对自己弟弟左右是没脾气的,收回手,转头坐好。 他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不是他好像没打扰谁学习吧? 就现在这维护程度,好像他才是外人一样。 / 期末考完,所有人都像撒欢的鸭子。 教室里除了值日生,就只剩个林眠,昨天二中考完,陈蝶来找过一次徐书望。 徐书望聊完回来,情绪不大。 林眠也没问,今天最后一堂考完,才听说徐书望没来考试。 做完最后一张卷子,天已经暗得彻底,风雪压境。 搞懂错丢的五分后,林眠不经意看向身边,旁的位置不再是欠打的徐文安。 映入眼帘,是一颗套了个黑色发带的脑袋,林眠揉了揉眼睛,只见徐书望端正坐着,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半敞的棉衣被风掀开一角,薄肌的线条在白t下若隐若现。 察觉她的转头,他侧身和她对视,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袋锅贴放到桌上。 第26章 林眠扫到还在冒气的锅贴,有些不可思议,给我买的? 徐书望点头。 她问:发带哪儿来的? 徐书望屈指指了下校外。 林眠挪开视线,忍不住碰了碰他湿润的发梢,眉头微蹙,干什么去了? 她从桌子里拿了根毛巾,林眠一直有带毛巾的习惯,天儿冷,徐文安有时候打球出汗,他不乐意用纸擦,每每生个病都在旁边跟小狗一样喘,吵得很。 看到毛巾的出现,徐书望也是知道,这根毛巾是徐文安专属的。 他们总是这样要好,好到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这么久了,他还是为他俩的友谊感到羡慕。 这么久了,他依旧忍不住心酸。 他不是那种做了好事不说的人,上天估计知道他的本性,所以让他不能说话,无法索求。 学会失去,无法拥有。 外面刮起风,男生手肘被压出一片红,他没有伸手去接,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新的。相较他的返常,林眠一秒钟就猜出他的情绪使然,话赶话立刻安抚。 等她又重复一遍后,才轻声:徐文安的在他那里。 徐书望顺着视线,扫到桌肚里的毛巾,上面有汗渍。 林眠说,低头。 不等话落,徐书望已经把头微低,让她能更好的打理。 林眠帮他把白雪覆着的发丝用纸巾擦干,等他接下毛巾,垂眼静静擦拭,开了口,你们两个都是不同的少年,不用拿来做比较,没有人能完美复刻另一个人的好,一个人的坏也只是他个人独特的色彩,反之,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最好的那个。 她塞了个锅贴到他嘴边,自顾自道:非要想一些贬低的话,将自己压入尘埃才算完? 可这到底算谁的错?你的?还是别人的? 阿望,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 看吧,她这样好的人,才能让徐书望无法自拔。 世界上甚至找不出第二个。 因为那个叫徐书望的世界,只有她。 .... 林眠收好书包,放回板凳,两人并肩出了教室。 沿途的摊铺点着灯,一排排地照亮前方的路。 就在要拐弯的巷口,一个打扮得像年画娃娃的小孩等在路边,见到两人,直直就往这边跑。 她欢快地叫着,哥哥。 林眠和徐书望同时看去。 不远处,打着左闪的货车顺着这个方向过来,司机开了几千公里的路,整个人昏昏欲睡的。 眼见突然窜出一个小孩。 躲闪不及,只能把方向盘猛地往右打死,刹车踩紧。 林眠以为徐书望一定会往前,压根来不及和他嘱咐什么,她先一步扑过去,救下小女孩。 就像她看到的那样,他不要命的想救她,而她居然也可以抢在他前面,制止他去死。 可她唯独没有料到,他一步都没有往前。 她复杂的目光和他对上,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往前挪一步。 眼睫扑闪两下,眼泪就这么坠地。 第16章 第十六张便签 【因为你,我得以做回自己。】 --徐书望 / 巨大的刹车声响起,附近的路人被吓到,纷纷赶来查看。 小女孩被这个场景吓得大哭,兜里的发带也掉了几个出来。 看到和徐书望差不多的发带,林眠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多半是徐书望买了发带或者做了什么事,小女孩特意等在对面感谢他。 货车司机魂都快吓没了,在车上缓了好几分钟,才不至于腿软,专门过来待了半小时,等到确实没什么大碍才走。 见人群散开,林眠长腿一伸,就这么靠坐在路边,搂着小女孩轻声哄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货车叔叔已经停下来了,咱们下次过马路一定要三看三停知不知道? 什么是三看三停?小女孩一边抽噎居然还有时间反问。 林眠淡淡思索了一下,三看就是往左看往右看和往前看,三停就是在看的时候,要有停顿的动作,这样能尽量减少碰撞。 好啦,你看哥哥在哪儿呢,林眠把她从腿上抱起来,再次检查了一下,所以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呀,刚刚找哥哥有什么事? 我叫团团,团团点头,把刚刚的事缓缓道来,一个大姐姐和哥哥起争执,但哥哥不理她,她一生气把我爸爸寄来的发带扔到地上,哥哥见状,把发带全都买了,就只要了一个,团团回去后,奶奶让团团必须得把发带都带来给哥哥,再当面谢谢他。 说着她把兜里的发带都拿出来,展示给林眠看。 团团爸爸带回来的发带真好看。林眠顺了顺团团的头发,夸赞。 经过十几分钟的安抚,团团这才平缓情绪,小手指着徐书望,哥哥哭了?! 林眠看也没看,三言两语解了困境,哥哥担心你。 团团拉着林眠走到徐书望面前,低着头,对不起哥哥,团团让你担心了。 徐书望也学着林眠的动作,轻抚团团的脑袋。 南尾楼在苏南山下,团团一个人回去林眠不放心,再加上团团的奶奶有病,不记事。 就把这孩子忘了。 哥哥姐姐,团团可以自己回去。团团假装自己很高兴,挥挥手上车。 下一秒,徐书望在林眠的示意下,俯身把团团抱在怀里。 哥哥姐姐还没去过南尾楼呢,顺路送你回去。 真的?团团惊喜。 真的。 林眠把钱给售票员,售票员反撕了三张票给她。 三人往后排去。 一路上团团兴奋不已,窝在林眠腿上叽叽喳喳。 只不过没半分钟,徐书望又把人抱到中间。 想到这么一来一回肯定会晚半小时回去,林眠给林兼修打了个电话回去,顺带让他给徐文安说一下徐书望和她在一块。 公车从闹堂的世界驶入静谧的林间小道,光线若隐若现,厢内只剩下车灯,微乎其微,没什么效果。 徐书望感觉到团团困极了,直直靠在他的肩上,他握住扶手,不让自己随车有太大的晃悠。 徐书望,你看过流星吗?林眠没什么表情,看向窗外,落到那抹高耸的山间。 等了几秒,她回头,徐书望摇了摇脑袋。 林眠没再说话。 一直到送完团团,两人坐在苏南山的站台下。 徐书望买了杯热可可,放到林眠的手边。 看她兴致不高,徐书望脱下外套,把棉服搭在她的肩上。 徐书望:【今晚坦白局,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偏头,将本子奉上。 小雪从破损的棚顶落下,就这么飘到他鸦羽般的睫毛上。 那个男人你是不是认识? 林眠在期末考前一夜,看到陈蝶和那个神经病男人在一块,除了那个男人还有徐书望。 所以第二天他没有来考试。 徐书望:【他是我的父亲。】 徐书望:【我不是徐家的孩子。】 徐书望:【我的母亲是罪犯,我是罪犯的小孩。】 林眠蓦然一愣,她几乎明白了第二次穿越,徐文安为什么对徐书望的态度那么差。 也许从那个时空他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 这三句话最让她震惊的,是第三句。 罪犯的小孩。 徐书望又是从什么时候得知的。 林眠有些心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 徐书望摇头:【林眠,这不重要。】 我的悲伤不重要,我的情绪不重要,乃至我的生命也不重要。 可能我生来就是保护你,然后死去。 那车祸?林眠有些卡壳,但还是尽量说出疑问。 徐书望:【我母亲死了,他找到我,想我和他一起死。】 徐书望垂眸,颤抖的手被她温柔握住。 这个瞬间,徐书望意识到他不再是野草,不再是坏情绪促生后只能一个人吞咽。 那个车祸,摧毁了他所有的努力,他比别人的起点低,所以他努力学习,他想活着,可那个人还是不肯放过他,甚至是他喜欢的人。 林眠摩挲着他的指骨,那里有一道疤,她从未问过这道疤,陈蝶为什么和他在一块? 徐书望:【想我妥协,和她一起出国,竞赛有出国名额,她家里有权,可以帮我按倒我父亲。】 林眠的眸色闪烁一下,还是问出那个问题,当年徐家父母的死,徐文安说是你造成的... 连她都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罪犯的孩子,那徐文安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第27章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明明徐书望这样的小孩,是最纯粹的。 徐书望:【我无法说话,亲眼看到嫌疑犯杀了徐阿姨和叔叔,过路的人不理我,把我当异类,所以错过最佳救治时间。】 徐书望还是没有把徐文安致徐父母死亡的事情说出来,如果告诉林眠,徐文安害死自己的父母。 肯定会觉得他在胡扯吧。 他这样扯谎,林眠就不会内疚。 就不会觉得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愧疚。 林眠,我什么都知道。 可我不想说。 徐书望:【姐姐,你现在会开心一点吗?】 林眠的思绪还在重组,她的心结还是没有散去。 总觉得不太对。 但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 她带着他后仰,手懒洋洋地抬起。 徐书望,抬头。 徐书望应声轻抬,象限仪座流星雨在头顶滑过。 这个时候的苏南灯光污染极少,广阔的站台从内往外看,刚好收揽下坠的流星雨。 现在,看过了。 她在回答刚才在车上的话。 林眠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我很不开心。 徐书望一顿,看着她。 因为你的不信任,所以我不开心,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可现在我发现,你并不把我当朋友。 徐书望摇头。 不用反驳,林眠轻轻开口,眉眼柔和,徐书望,你是喜欢我吗? 喜欢我,是因为我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还是愧疚? 愧疚到他想拉你死,你觉得连累了我。 徐书望抬起头,胸腔轻轻震动,似乎在笑。 徐书望:【因为你,我得以做回自己。】 他无法告诉她,喜欢一个是从骨子里散发出自卑的讯号。 更何况,他是个无法说话的人。 在很多事情上,他没办法护在她身边,帮她说话。 林眠匀了半杯热可可给他,透明塑料杯被滚烫的可可灌满,沿壁滑落小水珠。 有时候,人要尽所能,敬所不能,林眠突然问,徐书望,你知道布达佩斯吗? 徐书望的黑发被还未滑走流星照亮,他捧着热可可偏头望着她,随后缓缓点头。 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出了位前往匈牙利留学的老师。 第三年,他带回的照片在上下两个年级传阅。 徐书望第一次知道布达佩斯。 第一次知道林眠也喜欢那里,她说她将来会去,在多瑙河上自拍。 自拍是什么? 老师说就是那小灵通拍照。 徐书望:【那我也去。】 他歪歪扭扭的字占了课业本小半。 不知未来的小孩,仰着头,将照片上的街景印进心里,只因为林眠想去。 他要当林眠姐姐的骑士,保护她,骑士保护公主,徐书望保护林眠。 / 片刻。 林眠仰头把手里的热可可喝完,和他说,那里有家咖啡厅,从窗户看出去刚好就能看到多瑙河,国会大厦很雄伟,似乎你到那里,就能忘记曾经的帝国,有一天也会变得萧条我大学想选计算机专业,不知道工作又是怎么样的境地,总不会差? 徐书望点头。 徐书望:【一定不会差。】 林眠看他,第一次不拿他当一个邻家弟弟,那你呢,长大后想做什么? 徐书望:【开个帮助聋哑患者的软件公司。】 林眠松快地笑,毫不吝啬的夸奖,这么厉害啊,志向远大。 徐书望:【工作里如果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怎么啦,提前给我打预防针啊?认为我会被欺负?放心,我不会,林眠觉得好笑,想起那个走后门的,收起笑,如果真有的话,那就办她。 徐书望:【办她?】 林眠解释,就是教训她。 徐书望点头,【那以后,姐姐会到哪儿买房子?】 林眠来了兴趣,就像期末透题一样,神秘兮兮,知道苏南新城那边吗?以后你念完大学首先就到那附近买房子,纯赚不亏。 徐书望默默记下。 想到他未知的以后,林眠低了声,如果买在阳帆我们就当邻居。 先从邻居做起。 可真到那时候,她依旧从空荡的房间醒来,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没有徐书望。 她无法更改他的结局,一次次的重来,都是让她忘记或者铭记。 时间渐渐消逝,最后一班三路车驶入站台。 回到南知巷,徐文安着急忙慌地冲他们俩来。 去哪儿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徐文安离近了停下,喘口气道。 见义勇为。林眠看了眼乖乖跟在身后的人,腾出手把他拉到身边,除夕夜带着弟弟来我们家吃团圆饭。 徐文安还在拉着徐书望问什么见义勇为。 他要这能说话,你又不乐意了,林眠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你这样的行为就是让腿截肢的人替你打先锋,让瞎子给你看红绿灯。 啊?徐文安一脸懵,看了看徐书望也是懵的状态,终于是不追问了。 我想吃松鼠桂鱼,阿望吃排骨。徐文安跟在林眠身边,挤了个好脸笑嘻嘻,我还想喝绿豆汤。 林眠先点头,后摇头,前面的可以,后面的不行。 徐文安疑惑,为什么? 林眠指了下默默跟在背后的人,他过敏。 徐文安意图反驳,不是红豆么? 绿豆也不行。 徐书望静静跟在林眠身后,她的黑发黑沉沉,齐肩披发还有些许翘毛散在耳后。 月光亮透,穿过她皙白的脖颈,垂落在那件黑色的棉服上,他的气息被她身上的味道冲淡。 刚才林眠分离时脱下棉服披到他身上时,那抹极淡的清香过于扑鼻,徐书望身子一僵就这么看着她上楼。 连徐文安拉他都没有反应。 年前,大院家家户户都在家开始除灰尘,里里外外的灰尘、蜘蛛网什么的都得打扫干净。 这是传统。 林眠家从早上就开始打扫,十几年的房子这么一倒腾,跟新的似的。 关键是林眠还反抗不得,只得大清早被拉起来,做家务。 几乎每年都得来这么一回。 还得再在农历十二月二十四号前完成,跟刻进骨子里一样。 / 二月份一到,李嘉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一改拉着林眠他们几个疯玩的态度。 非要在除夕前一个星期,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林眠盯着她拿出一大叠试卷,像看峨眉山的猴子。 李嘉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激动,随后神秘兮兮的从包里拿出小灵通给她看。 我们学校前进两百名能抽陈奕迅的京北演唱会! 啊? 李嘉可不管林眠诧异的语气,一鼓作气的起誓,现在离十二月一号就还有不到十个月了!三次月考我都得前进两百名。 林眠侧目看她,主要是李嘉怕起誓的时候看到她的脸,破功,不许她看着她。 那年级第一,还能有前进的空间吗? 这个问题李嘉还没想过,但她有前进的空间就行了,管别人干什么。 李嘉在头上栓了根红领巾,下了命令,你得给我讲。 林眠想溜,被她拉了回来,无奈道:我又不去看。 李嘉想了想,就当提前送我生日礼物,哀求,求求你了,眠眠~ 林眠想了想,那叫声姐姐听听。 李嘉抗议,你比我小五天! 叫不叫。 行,姐姐~请受小妹一拜。 这声称呼对林眠很受用,她挥挥手,就这么的一周的时间都给了李嘉。 两人埋在房间里,苦海奋战。 有时候徐文安和赵奇进来玩电动游戏,直接被赶出去,连话都没说得上。 除了他们俩,就只有徐书望能待到李嘉走。 又一回补习过后,李嘉再一次觉得自己行了,属于是数学认识她,她也认识数学的那种。 意图跑快点,别把知识抖掉了。 她刚抱着错题本下楼,瞅到上来的徐文安就开始损,徐文安,你弟弟比你有用多了。 第28章 干嘛啊,我惹你了。徐文安觉得莫名其妙。 人家徐书望连高二高三的题都会,你看看你个当哥哥的,连二元一次方程都够呛。 是吗?那你不也是高二的,怎么还要高一的教你。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毛病,但再用徐文安轻飘飘欠揍的声音说出来,就不得不想揍他。 ... 明天记得早点来家里,有你喜欢的排骨。 林眠收拾好书本,拍了下还在给李嘉的错题写更优解的少年。 少年的腿很长,身子蜷在一个红色板凳上,腿就不得不缩在小桌子下。 他的眉目带着天然的清透,看着她的时候熠熠生辉。 徐书望把小本子推到她面前,眼里闪闪发亮:【明天有点事,得去一趟。】 林眠没问什么事,点了点头,那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串冰渣糖葫芦。 徐书望点头,看她没话说了,才继续动笔。 似乎是有意磨蹭,外厅的林兼修和张冬青都开始看第三遍小品了,徐书望都还在奋笔疾书。 林眠看着桌上空了的水果盘和果仁罐,又看了眼他手里看不懂的公式,莫名觉得徐书望真是聪明。 她感叹,要是我有个小孩也这么聪明就好了。 林眠的话刚落,徐书望的本子就递了过来。 徐书望:【新年快乐。】 几乎是她刚看完,外面就放起烟花。 像是约定好一样。 眠眠!徐书望! 徐文安和赵奇,还有李嘉在楼下挥手,等他俩看下来,三人又转身去拿仙女棒。 烟火声响彻云霄,在黑漆漆的天色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偏头,和徐书望一块看向天空,明亮的火花照亮两人的侧脸,新年快乐。 徐书望望着她的侧脸,听她说出他的名字,徐书望。 鬼使神差中,他凑了过去,将爱落在她的脸上。 唇齿在热闹的气氛里碰撞,他的手不敢落在她的脖颈上,徐书望看着她的眉眼,把诉说爱的机会留给眼睛。 彼此的呼吸落在鼻梁外侧,将苍白的唇嘬得殷红,她的心脏被细线缠绕,又被他眼睛看得酸涩。 林眠该推开他,可她什么都没做。 默许他将爱意升到巅峰。 这一刻,林眠或许也很迷茫,她回来真的只因为逃避三次元的生活吗? 她在鸿盛科技拥有大好的前途,她想妥协,可她又看腻了自己,不甘现状。 才会沉迷现在。 快三十岁的人,突然的赌气,就将前途抹杀。 她不比那些被迫失业的中年人,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却没有直面未来的勇气。 第17章 第十七张便签 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可他愿意把钱和生命都给我。 爱从不在于金钱,爱于他是否爱你,你是否爱他。 爱到最后,要是白头,才算得上情种。 --林眠 / 徐书望靠在床板上,唇角微微上扬,月光洒落在身侧,清亮而孤寂。 他的房间只能弱弱看到林眠家的轮廓,躺着就更看不到了。 徐书望干脆穿好外套从家出来。 他靠坐在大院的长廊里,倾斜的目光紧紧盯着二楼。 那里亮着微弱的起夜灯和时而打在墙壁上的身影。 看到这个画面时,徐书望不自觉的抬手摩挲着嘴唇。 也许是天气太冷了,年味还浓重,睡意竟也消磨殆尽,心里头像有小鹿在狂奔。 徐书望。 细听下,清晰又干脆的称呼从头顶传来,徐书望仰头。 你怎么还没睡? 林眠的声音放轻,怕他看不清,两只手合在一块放在脸庞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徐书望站姿极其懒散,他没有笑意,眼里残留郑重,就像无数次躲在身后看她一样,他的嘴角最终还是忍不住翘了一小下,被她关心和她允许自己亲他,是天大的好事。 对曾经的他和现在的他,是不能企及的事。 眼前的世界一片纯白,只有那抹绿色让他多次停留。 小雪洋洋洒洒落下,把年的味道盖过。 幸福的滋味他尝过了,也失神了几秒,她已经下楼来,来到他的世界。 徐书望? 林眠的声音再起时,徐书望回过神,靠上前替她遮挡风雪。 睡不着? 徐书望摇头,腾出手从怀里摸出块柚子糖。 林眠问:柚子糖? 徐书望把糖撕开,放到她嘴边,林眠果断张嘴,任由他放进嘴里。 她笑,你这哄睡方式还挺特别的。 徐书望乖乖站着,他的眼里全是眷恋,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眷念让心口变得滚烫。 林眠的心在风雪肆虐中变得柔软,她微抬下巴,努力伸手去碰他唇边的梨涡。 那处极淡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很红,她突然想盖住那抹红。 我大你这么多,有时候觉得你的眼睛像海洋,有着看不懂的复杂,不管是望着山还是望着风雪,那里都很悲伤,是经历得太多,所以连眼里都带着异色的神韵,林眠碰到梨涡,绕着嘴角轻轻打转,徐书望,你有种魔法,让我反思自己,并且想着靠近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感觉,但我很喜欢。 两人一高一低地站在落满白雪的地上,风安静下来,连带着雪也消停下来。 他迁就她的身高,微弯腰杆向她靠近。 明亮的双眸静静锁住她。 似乎在等待她即将说出来的话。 ... 那么,你准备好和我告白了吗? 她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这样的话,是矛盾的,即便现在已经说服自己无数次,可看到徐书望的那刻,她的心会颤动,年少时,李嘉追了个高年级的男生,每回都拉着她给她说心得体会。 喜欢是胸腔开始震动,是眼里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是心疼是可怜,有可怜才有爱。 不需要说爱也不需要你流露出爱,你只要点头,她声音放低,我会留下来。 徐书望往她脑袋上揉了下,随后右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推,就这么将她推进怀里。 徐书望,你要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不要奢求所谓的被爱。 爱是不属于你的。 他的头抵靠在她的颈窝处,呼吸拍打她的肩骨,让她颤抖。 不能发出声音的喉结在抖,却也只是滚动几下,就没了后话。 这个夜晚,徐书望没有闭眼,他送她回去后,找了个他能看到她却看不到的角落,继续迎着月光仰头看向她的房间。 破晓来临。 徐书望回到房间,趴在桌上,听着四周溢出来的心跳,感受幸福的滋味。 他用指尖碰了碰胸口,滚烫的心脏在皮囊下跳动。 阳光照进来那瞬,他抬起头,朝昨晚两人站的地方,微微点了点头。 他在给昨晚的他们,一个完美的答复。 除夕的早上,李嘉骑着车风风火火冲到林眠房间,唰地一下爬上床,勒着她的脖子小心问,你昨晚发的信息是喝醉了发的?还是徐文安那个刁民在恶作剧? 你们俩是不是合起伙骗我来着,我乌拉拉氏李嘉,也没这么好骗吧。 不是,你骗我用徐书望? 赶快从实招来。 林眠睡得迷瞪,习惯性地从床头柜拿口香糖,突然想到现在的环境,想收回手上却多了瓶开好封的无糖口香糖。 柚子无糖? 大院门口那家小卖部好像没卖这种味道的口香糖。 哪儿来的? 她觉得奇怪,但还是吃了一颗,边啊了声边回想昨晚的事。 后知后觉,什么信息? 李嘉缓了缓情绪,说起话来声调颤抖,你说你喜欢徐书望? 啊,那件事啊,林眠想了想昨晚的英勇,瘪了瘪嘴,很干脆,他拒绝了。 李嘉抱着脑袋,像毛毛虫一样拱了几下,啊? 她埋在被窝里,啊啊啊? 等冷静下来,李嘉试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又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徐家。 她手指颤了颤,你是说徐书望把你拒绝了?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哎?拒绝你啊? 先声明我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那弟弟冷漠又不太合群的...?这对吗? 林眠无所谓道:没有啊,我觉得他乖巧又体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李嘉瞠目结舌地举起大拇指:他还是个弟弟呢。 第29章 林眠嗯了一下,又听她继续,别这么禽兽好吗? 行。林眠爽快应答。 李嘉呼了口气,就听她继续,那就高考后再谈。 李嘉:林小眠,你真是禽兽啊! 林眠笑:我可男也可女,你要不要试试? 李嘉裹着被子挪了挪,啊,疯啦! / 除夕当晚,徐文安和徐书望上楼来的时候,没看到李嘉,估摸着前脚回去了。 屋里的林兼修在南面空处上摆了香烛蜡,烧钱粮和冥纸祭祀先祖。 徐文安知道是怎么回事,拉着徐书望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 半刻钟,响起张冬青询问林眠的声音。 眠眠,你和书望他们说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说了啊。 林眠看了眼张冬青,不太明白从来都是用徐文安为话题的,今天居然提了徐书望。 前段时间她和徐书望晚回家那次,他们也没来站台接,就像她和徐书望在一块他们十分放心一样。 不等林眠再想,张冬青继续吩咐,这样,你去看看,莫不是有什么事,兼修你跟眠眠一块,别让她一个人。 林兼修拿上外套就要出门,林眠错开出门,迎面就碰到两人。 新年好。林眠率先开口。 徐文安抬手向她展示春节礼品,几乎都是林眠喜欢的,还有一盒茶叶,看样子是给林兼修的。 徐书望手里是给张冬青专门准备的手套和围巾。 徐文安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新年好,还有林眠。 林眠看他,不是,我怎么在最后。 徐文安说,好的总压箱底。 林眠笑,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林兼修招手,买什么东西啊,邻里邻居的,快进来,别冻着。 林兼修瞧见徐书望手里拿的手套之类,专门指着他和张冬青说,这小子知道你要去争头香,连手套和围巾都买了。 哦对,头香,你不提醒我还忙忘了,张冬青把最后一样菜盛到盘子里,招呼几人,快准备吃饭了,吃完饭我和你叔叔得去南寺争头香,保佑你们仨来年都顺顺利利的。 徐文安坐到林眠身边,徐书望去接了碗筷过来,见林眠身边没位置,他只有坐在林兼修的另一边。 书望坐我这儿吧,我和你阿姨坐窗边,这里能看到院里的其他大人有没有吃完饭就走的。 林兼修拍了下徐书望的肩膀,和他换了位置。 这样一来,林眠的身边就换成了徐书望。 头香也不是按顺序来,敬了香就行了。林眠嘀咕了一句。 徐书望在旁边轻轻点了点头。 小孩家家的懂什么,这也是求个心安,张冬青给徐书望夹了块排骨,招呼着多吃,小望你别帮着她。 他哪儿帮着我了,他要帮我,今年就我们几个去上头香,敢不敢?林眠伸手倒了杯果汁放在他面前,徐文安还在埋头吃鱼,他今夜得去店里兼职,大过年的客流爆满,这好不容易过个年,老板提前半*月和他商量,他想着年夜也没什么事,也就同意,毕竟有双薪。 这有什么不行的,阿望你陪她去,徐文安拿起公筷,夹了块挑好刺的鱼放到她的碗里,眼也不抬,看她吃下去,才笑道:反正你两在家也是放烟火。 我忙完大概凌晨三点,刚好你们回来我就带你们去吃烧烤。 林眠礼尚往来的舀了碗鸡汤给他,别把我当小孩,徐文安。 徐文安埋头笑,哪敢啊,我是让你带着小孩一块去。 张冬青和林兼修见几人有这想法,推来推去也同意了。 徐书望静静坐在她身边,专心给她剥虾,一点没有受他们的影响。 无人看到的地方,他收敛眼中的情绪,将隐忍做到极致。 她问他:要不要去? 徐书望看着她凑过来的脸,白净的脸庞鼻尖被冻红,眉骨毫不收敛地放射妩媚的讯号。 她的风情在今夜靠过来的时候,得到显露。 他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低头给她剥虾。 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等徐文安起身,林眠离他近了点,知道我为什么不选徐文安跟我去吗? 徐书望停顿了一下,继续剥虾。 我选你,你就是我的男主角。 说着,她直起身,扫了眼在厨房添饭的徐文安,又看了眼面前和楼下的大人说话的父母。 没有迟疑地一把拽过他的衣领,两人离得极近,徐书望不用动都能闻到她的味道。 所以,阿望,你要不要陪我去。 徐书望吞咽口水,他彻底慌了,也只慌了一秒,就镇定下来。 他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现在她主动入局,那他也该收网了。 在徐文安走过来的半分钟里,徐书望抿唇点了点头。 真乖。她后仰靠在椅背上,唇略勾,视线放到过来的徐文安身上。 嗯?徐文安懵了,夸我? 他的嘴角还未扬起,就听她说。 夸他。林眠看向剥虾效率大增的少年,毫不掩饰。 / 零点往南寺去抢头香的人流络绎不绝,班车拉了一趟又一趟。 无数人头在青烟里攒动,烛香弥漫在聚散的方寸之地。 林眠怕徐书望走丢,三番五次嘱咐他拉紧自己的衣角,又指了指带小孩来的爷爷奶奶们,像这样跟紧我,知不知道? 徐书望点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人海里艰难前进,虽是林眠嘱咐了很久,但徐书望几乎是将她护在身前,她往哪边走,他就用手拨开拥挤的人潮,好好护着她不受磕碰。 费好大的劲,两人才到了求香台,林眠买了需要敬香的物件,拉着徐书望再一次投入人流。 转眼就要上台阶,往殿里去了,身后的拉力突然消失。 林眠眉心一跳,连头香也顾不上争,回头就叫他的名字。 徐书望! 徐书望三个字被吵闹的喧哗压了下去,林眠生怕出现踩踏事件,奋力挤到外边。 徐书望!!接连好多声发散出去,她跑去找了寺庙的通知处,让工作人员帮忙叫一下。 林眠从人流的外围转,还是没看到徐书望,倒看到位眼熟的人。 陈蝶? 林眠叫住还在张望的女生。 那名叫陈蝶的女生看到她的身影,眼里的嘲讽更重。 我们是有什么过节?她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询问,见陈蝶不做声,请问,你有看到徐书望吗? 听到徐书望三个字,陈蝶似乎是确认了什么。 你和徐书望来的? 林眠点了下头,有什么问题? 陈蝶没说话,只是勾手,然后指着南寺东面的空地。 林眠知道那处空地再往里走就可以上山。 也就是半分钟的时间,陈蝶已经走出视线,林眠四处看了看,确确实实没有徐书望的身影。 死马当活马医,干脆提着塑料袋跟上她。 两人走出人流,往山道走,一路向上。 他人呢?林眠停下脚步,别给我卖关子,你到底有没有看到。 陈蝶走了两步,回头看她。 眼里带着泪。 林眠的心脏咯噔一跳,心里的火一下被点燃,她放下塑料袋,一把抓过陈蝶。 我再问你一遍,他人呢? 陈蝶被推到台阶上,林眠居高临下地看她。 我以为他不懂得如何爱人,我以为他一个哑巴得到我的喜欢,不应该觉得庆幸? 庆幸他这样的人,也有人爱。 陈蝶麻木的仰头,眼泪滑落,直到我看到了你。 林眠,他喜欢你,透支所有都要喜欢你。她嗤笑,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也在奢求爱。 林眠也不跟她废话,猛地拽起她往台阶下拖,发狠的加重力度,既然你不说他的下落,那咱们比一比,从这里摔下去,是你死,还是我死? 倒墨的黑夜,靠着亮堂的庙宇才能看清。 可陈蝶却看清了林眠眼里的决然,这种无惧生死的讯号,她刚刚在徐书望那里看到过。 这两个疯子。 见她不说话,林眠已经开始把她往下拖。 林眠的力气很大,往下走的同时还不忘拿着香烛,看起来人畜无害文文静静,实则骨子里都是黑的。 第30章 骨头重重磕到台阶的第四回 ,她疼得冒出泪花,终于指了个方向。 陈蝶带着哭腔,他在那.. 林眠松开手。 她记得,那是南寺最高处的亭子,能俯瞰整个苏南地界。 那次发烧她上去过。 徐书望一个人会跑那里去?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林眠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往上跑。 徐书望?林眠边跑边喊他的名字,无人应答。 不知道用了多久,映入眼帘,是倚靠在石柱边的少年人,他微微垂头,腿很长,屈着左腿,右腿拱起。 听到她的声音,徐书望从剧痛里慢慢醒转,他动了下手指,随后猛地朝她摇头,疯狂示意她不要过来。 他想起身,手指还未用力,有道人影直冲林眠。 林眠却在这个时候看清徐书望腹部的鲜血,她震惊的还未发出声音。 眼前一黑,呼吸在感官的带领下重重停滞。 第18章 第十八张便签 【那我是什么?】--徐书望 你是我的宝贝儿。--林眠 / 寂静的夜里,来得最快的是熟悉的怀抱,他重重地将她搂进怀里,用背护住她。 林眠提在手里的塑料袋应声掉落。 她从小就爱看一些悬疑烧脑剧,再怎么也比如今的徐书望大十一岁,除却十七八岁的身体,知识阅历比他丰富,她知道面前的人承受了什么。 这个人要杀徐书望,可到她上来的时间里他却把目标换成了她。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她,就像徐书望说的那样,他父亲因为母亲已死,所以带他走的同时,还要毁了他的念想。 而那份所谓念想,就是林眠。 眼见被阻拦,蒙面人果断拔出刀,又要冲林眠来,只是还没碰到林眠的胳膊,徐书望已经伸出手把刀尖死死握住。 这次的刀没有落空,直接扎穿他的手心,又被蒙面人迅速拔出,霎时那只手看不清原样,鲜血横流。 呃..徐书望因为疼痛,不得已发出变形的声调,他干净的右手还是牢牢护住她。 再钻心的疼,都不愿意把她交出去。 这个举动让林眠一下想到,第一次穿回来时,徐书望被汽车来回压倒,是不是也发出这样微弱的呻吟。 徐..徐书望。林眠向来都是拿他没辙的,不管是上高中,还是抽烟,可在生命面前,他竟还是为她让路。 她怔然,眼泪喷涌而出,等蒙面人还要落第二刀时,林眠一拳砸到他的脸上。 蒙面人没反应过来,直击面门的一圈给了徐书望缓冲,让他可以站起身,拉着林眠往下跑。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林眠握紧那双被鲜血染透的手,她的手明明在冒汗,却还能死死拉着他。 下来的阶梯太长了,仿佛没有尽头。 月光柔和地洒落在两人身上。 林眠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了,她必须带徐书望回去。 是死是活,她都要带他走。 老天如果有灵性,那就让这个时空的徐书望跟她回去,她保证好好对他。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快到栏杆处,已经能看到热热闹闹的人流时。 徐书望松开她的手,然后扑向来不及反应的蒙面人,两人一同坠下悬崖。 他眼里有光,唇齿显露,像是在笑。 胸腔轻轻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悲伤。 林眠愣在原地,她的手还是温热的,黏糊得像小狗的口水。 随后,她有了动作,慌忙爬到崖边,她的腿被这场面刺激得软弱无力,直至跌倒在草丛。 落入她眼前的,是徐书望温柔的双眸和释然的笑。 砰! 她嘶吼,徐书望!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是失败了吗? 打电话..报警..救护车...救救他。林眠颤着手去摸兜里的手机,摸了好几次,才拿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张纸条。 她垂眸,看清上面的字迹。 徐书望:【知道及时止损这个词吗?】 徐书望:【放弃我,回去后再也别回来。】 徐书望:【我会尝试忘了你。】 他闭上眼,在血泊里倾听她迟来的爱。 徐书望想着,他才不会忘记。 姐姐。 如果我也往前走,尝试忘记你,那我们是不是永远没有人知道。 徐书望,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林眠将头埋在草丛里,眼泪从眼角滑落,心也在此刻碎成渣。 徐书望死了,那她又会回去。 回到那个所有人都在骗她的世界。 林眠后知后觉那句,放弃我,回去,再也别尝试回来。 是不是能证明他是知道的? 知道她回来的目的,知道一切。 林眠起身,在看到陈蝶的瞬间,冲过去把她甩到树下。 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害死他还问我为什么?陈蝶带着胜者的笑,她抬手想拍拍林眠的脸,却被林眠反手一巴掌打出鼻血。 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左右不过是一个死,你猜是你怕还是我怕? 陈蝶刚刚被她的话吓到,也明白她说的话一定会成真。 可她还想折磨林眠,所以提起之前的事。 那晚徐书望送我下山,我求他送我到家,可他把我送上公车后就回去了,我到家后才发现我爷爷去世了。 陈蝶愤恨,丝毫不觉得自己和家人吵架有什么错,却把所有的错都归于林眠。 她说:如果不遇到你,徐书望就不会离开我。 林眠冷眼看着她,说人话。 陈蝶瞪着她。 林眠冷漠,我无法共情你的伤痛,毕竟我现在很想杀了你。 见她不说话,林眠一脚把她踹一边,准备下山找警察。 陈蝶艰难起身,挪了几步,大喊,林眠! 林眠没回头,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往下挪。 须臾,她轻声道:是你爸杀了他! 林眠浑身一震,回头的瞬间刚好对上林兼修端着牛奶进来。 / 眠眠? 林兼修看她冷汗直流的模样,还以为是时差没调过来,她身体不太舒服。 怎么了?要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说,不要憋着。 林眠还没从陈蝶那句话里走出来,她疲惫的双眸掺着惊惧,情绪蔓延啃食着竟会疼痛的左腿。 林兼修把牛奶放到收整干净的书桌,顺手把中央空调打开,俯身捏了下边角的被子厚度。 林兼修又开了口,是有点薄,我让你妈多拿床被子来。 爸...林眠突然开口。 林兼修收回放在门把的手,疑惑地回头。 嗯? 林眠看向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转头和林兼修对上视线,话到嘴边,手机霎时响起。 发信人为双木盲导科技的十七。 林小姐您好,感谢您选择我们双导科技,我是陈十七。 ... 林眠自从布达佩斯回来的班机上,接受了半年前就开始抛橄榄枝的科技公司。 明明那么多科技公司,可她就选了双木。 可能只因为他们是为残障人士发明便捷软件,公司介绍她看得不全,扫到那句残障,便失了心。 眠眠?林兼修不知何时把张冬青叫到屋里来了,张冬青坐到床边,又唤了一声,眠眠? 林眠嗯了声,又摇了摇头,爸妈我就是没休息好,头有点疼。 阳帆小区最近在修路,好多车都堵在门口,车祸也是这个阶段发生的。 警车过不来,林眠和其他业主停在区外的车都收到辛苦挪车的讯息。 爸妈还在厨房做晚饭。 林眠说要出去的时候,张冬青控制不住的想起刚才男人疯也似发来的对话。 大概是觉得他们对陌生人的手机号产生的不信任,直接开了视频证明真假。 男人穿着大号病服,脸上压不住的憔悴,手背满是针孔,可还是一字一顿的比划。 等林兼修拿出他指示的便签,撕碎后,他紧张的下颚放松下来,随后微微垂眸,嘴唇抖得厉害。 良久,他举起大拇指向前弯曲两下。 【谢谢。】 通话到此结束。 张冬青说:让你爸陪你去,多个人安全一点。 不用陪我,都多大了,出去挪车还要爸妈陪着,林眠说,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林眠快速穿好鞋子,看了会儿因为担心而愁容的两位中年人。 心软了。 第31章 放缓语气,一会儿就回来。 林兼修搂着妻子的肩膀,柔声说好。 从电梯出来,林眠呼了口气,因为电话里催得急,她也就迈着步子跑了起来,左腿隐隐作痛。 没一会儿就到指定的区域,这次车祸极其惨烈,林眠也没耽搁,把车挪回车库,在车上坐了一会儿。 回忆起刚才的车祸,是一个医培生好不容易得了半天假,开车途中猝死了。 父母哭得死去活来的,爷爷在旁边骂他错选专业。 人都死了还要听这些,纯折磨。 要放以前,林眠或许还会说几句,现在她也只是唏嘘一下。 现在上班,不是落一身病就是熬大夜熬出病。 她这么年轻,没谈过恋爱,倒是体会了一段老年的生活。 睁眼就当牛马然后熬同期,不幸生个病,钱又投进去了。 康复后又继续当牛马。 结果呢? 创意被嫖。 工作无节制。 这样一想,胸闷气短的,也恐是低血糖发作。 在车上翻找了好一阵,想起大衣口袋放了块大白兔。 摸来摸去,只摸到一张纸条。 林眠面上不显情绪,刚以为是购物单准备揉搓成团扔掉,无意扫到那熟悉的字体。 她嘴角还是弯着的,可看到字条时,眼眶开始明显的发红。 就像一杯茶水,开始品,品不出本来的味道。 品到最后,舌尖才能浅尝的苦味。 有一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心口的位置被人填满了。 可那个人好像死了。 第一行:【你别怕啊。】 第二行:【我活不长的,不会招惹你太久。】 林眠用手一点一点把弯折的纸条抚平,像宝贝似的放到胸口。 徐书望你的梦想不是开个科技公司吗? 你有本事别躲着,等我找到你。 我... 打死你。 林眠靠在驾驶座上,偏头的瞬间眼泪滑落。 吧嗒。 她往外看,发现下雨了。 像寺庙的雨水大颗滑过眼前,林眠是不想承认三次穿越都是真的。 可事实是,她在透支一个人的爱。 那个人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小孩。 警戒带在小区对面围了一圈,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有不少看热闹的路人聚堆站着。 林眠到旁边便利店买了瓶百岁山,临了付钱扫到玻璃桌上的棒棒糖,又移开,她拿着水走出店面,顺手拧开喝了小半瓶,心里的慌乱才平复。 不远处的斑马线被带子一块围了进去,林眠索性放弃步行的想法。 左手在另一个口袋探了探,这才发现仅剩的两张便签没了踪影。 她皱了下眉,低头发起消息。 林眠:【妈,你等会帮我看看我行李箱或者书桌上有没有两张便签纸,对我很重要,帮我仔细看看。】 她一直低着头,也没注意前面。 脑袋惯性往一边靠,正正好好落在一旁黄油小熊肩上。 嗯?林眠收回视线,偏头,仰望高出一大截的小熊。 小熊估计是穿着玩偶服的缘故,高了不止两个头。 从大大的嘴巴看进去,恰恰能看出是个男人。 男人下颚利落分明,唇很薄,喉结下方有颗红色的小痣若隐若现。 立体的侧脸弧度能清晰的感觉那道冷冽的视线。 从上往下落。 林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抓住他玩偶胳膊的手和脑袋一下弹开,不好意思。 男人没说话,手伸在半空,又垂在身侧。 手机叮咚一声。 母上大人:【没呢,我和你爸找遍了都没看着,是不是掉哪儿?】 林眠的手指停顿在消息框,那张空白便签在她手里,剩下的两张不在家里那会在哪? 她有些记不清,从第二次回来时,她的记忆就在清除。 像是在抵触那个真相。 反反复复的现实和过去,太多记忆,她的大脑无法共存,所以选择自动屏蔽。 她放下手,再次和那个玩偶小熊说了个不好意思。 一个人朝反方向走。 走了没两步,突然无法控制的蹲下,头死死的埋在两膝间。 她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不影响任何人。 就连刚才止住的雨水,也随着她的颤抖倾盆下坠。 银蝶般的雨点打在沟渠里,飞溅的瞬间像晶莹的蝶衣,破落残败。 白雪皑皑的大院,那个少年望着天空,点头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遍遍重复播放。 殊不知。 那个晚上,她也没睡。 搬了张躺椅,坐在阳台看向大开窗户的人。 就在要起身回屋时,突然看到他朝空地的位置点了点头。 那是她的宝贝儿。 是无法说爱的小哑巴。 可那时他愿意为爱低头。 第19章 第十九张便签 那个人很像你。 --林眠 那个人就是你。 / 答应了也不作数。 她呢喃,眼前的街景迅速变化,又像回到南知巷,又像还在苏南。 再闭眼,睁眼,剧烈的雨声砸在耳边,她忘记了,南知巷已经不复存在,她和徐书望也像无法相交的两条直线。 林眠也没躲雨的意思,仰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天色灰蒙,犹如大军压境。 雨太大了,她的心跳声没人听到。 除了。 小熊? 她本想起身的动作,因为蹲了太久,被人拉住的同时,撞进他的视线里。 林眠的手抵在他的胸口,四周寂静。 她甚至不知道手是何时放在小熊的胸前,他透过浅薄的布料直视她的眼睛。 头上的雨一下停了,四周泛起滴水声。 一道悦耳的男声在侧边想起,林小姐。 林眠错开视线,赶忙从小熊胸前移开,周围雨点砸到地上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男人礼貌点头,我是陈十七。 很耳熟的名字。 陈十七刚赔完玩偶服的钱过来,见着这个场景,认命地买了把伞靠过去。 他解释身份,我前不久给你发过讯息,双木科技公司。 林眠接过小熊递来的纸巾,擦干眼泪,您好,我是林眠。 陈十七十分笃定,我知道你,林小姐。 林眠疑惑抬头。 他指了指手机,我的意思是你发来消息的时候,我们这边有看到简历照片。 应该叫你林工。他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勾笑的嘴角被小熊不轻不重的揍了一拳。 开玩笑的。陈十七瞥了他一眼。 小熊把头扭到一边。 陈十七的个子很高,但站在小熊旁边还是低了不少,可见这个小熊脱了玩偶服,身高不会很低。 面前的男人穿了件黑色西装,衬衣挽到袖口,看起来很干练,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在霓虹灯下呈现另一种姿态。 看起来就很斯文败类,她本来不想对人家评头论足,主要是他领带上绣了斯文败类这四个字。 比较反差。 林眠的视线落到小熊身上,哦,这是我们公司发传单的..陈十七看了下小熊,思索几秒,阿望。 阿望?听到这个称呼,林眠有些失神。 徐书望吗? 她细细瞧着他,却连脸都没看到,身上也没有熟悉的气息。 不是他。 希望的望,林阿望。一道嘶哑的嗓音插了进来,像是破败水管被尖锐物件刮碰发出的声音。 林眠看着身旁的小熊,她需要仰望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声音太怪异了,和ai有得一拼。 徐书望不会说话,所以不会是他。 前几年做了手术,声带受损了。陈十七这般解释。 林眠应了一声,毕竟以后是同事,人家也帮了这么大的忙,林眠想起拙政园附近有家okcoffee,礼貌询问后,买了两杯奶茶过来。 红绿灯还有十秒的时间。 陈十七下意识看向一边的林阿望,所以,你让我给你带试运行的拟声器就是为了来见她? 过了两秒,他又说,她都不知道。 林阿望看着朝他走来的人,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需要。 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冰凉的铁片贴在喉结处,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的眼皮很重,能从医院跑来已经是极限。 还别说抢了别人的玩偶服,再满头大汗的穿上,手心已满是鲜血,他的忍耐悉数给了她。 冷汗从额间滑落,打在鞋子上。 久等了。林眠扬眉示意他们自己选。 第32章 陈十七选了杯特调咖啡,轮到林阿望,林眠有些歉意,怕他喝不惯,只有热可可了。 他摇头示意没事。 你现在喝?林眠问,离近了几步,伸手。 林阿望下意识就要把手放上去,又听她说,需不需要我帮你拿着头套。 他又摇头,下一秒,陈十七替他接下。 那,回见。林眠笑着说了再见,身影消失在街口。 林阿望垂着视线,他不敢看她。 她的笑,她的目光乃至她,都不是他的。 她说的喜欢,是同情。 黑暗孤寂的世界突然被人揭开,陈十七把热可可递到憔悴不堪的人面前。 不是喜欢吗?陈十七举着头套凝视着往车库走的女人,叫出他的本名,徐书望。 也不怪他念念不忘,林眠的长相很出挑,举手投足间她的风情渗出骨子里。 这里的风情是让人动心的美。 眼泪挂在长睫上,黑发被雨水冲刷,大衣锁不的美态,连在雨中哭都似在展示美。 林阿望没有动作,取下可以发声的拟声器。 这种试点器具是可以根据大脑现阶段想法,再由植入脑中的芯片传输,到贴片的喉咙处,由u盘大小的机器发出声音。 因为是实验阶段,根本不成熟,他很少用。 林阿望往双木科技的大楼走了几步,又突然转头,往车库的方向追。 阿望!陈十七喊了一声,瞧他摆了摆手,停下脚步。 他摇头,痴情种啊。 / 双木科技的陈芳正在前台收捡快递,秦平从研发室试完机器出来。 公司很大,有两层,一层是无障碍的设施和盲道之类的,方便过来试行的残障人士。 楼上这层是办公室和研发室。 十七哥,听说徐工出院了?秦平问。 陈十七按压了下眉心,摆明现阶段发生的事儿不太合心意。 陈芳侧面问,怎么了?那病还没好啊? 家族遗传,好不了。 这个消息,让五十几人的团队都被阴霾笼罩。 秦平叹了口气,倒是忘了问起公司新招的软件工程师。 那个小芳,等会下班的时候,把阿望的工作牌和规划表都取了,有要交接和请教的问题尽量在过年前赶完。陈十七瞥了眼一隅的工作表,徐书望的笑颜落入眼中。 陈芳说好。 其他人还有些没回过神,也有的问起都这情况了怎么还来上班。 看这状态,基本是熬不过这个年头。 化疗不要钱啊?陈十七说了一句,又显见沉默。 徐书望从高中的时候,陈十七就和他联系。 陈十七是家里的独子,家在两江都有房产,那时候年少心气高,和家里、学校起了矛盾。 拿了笔钱,和他老子签了对赌协议,头也不回就走。 一女发小在苏南,他没地去,联系发小后跑来投奔。 想起做残疾人的软件也是因为发小是聋子,他从小就看明白残疾人的困楚。 既然要投资,那就得从感兴趣的入手。 刚好发小在参加市里的编程比赛,其中就有拿下比赛第一的徐书望。 那时候,公司刚好就在起步阶段,他老妈也在儿子软磨硬泡下帮了不少忙。 自然而然的几个年轻人,外加被请来的徐书望开始试行。 虽然那时候徐书望还在念高中,但当时他听说是给残疾人解决困扰的公司,想也没想就点头。 周末节假日有空就来。 开头两年始终没进度,为此陈十七被家里人说了不下十次。 直到徐书望发生车祸那年,他保护一个女生危在旦夕。 而软件的开发却在他昏迷几个月后得到有效数据,原本他能醒就是皆大欢喜的。 没想到,一个噩耗传来。 肝癌。 【救她之前,我就知道。】 徐书望是这样告知他的。 由于徐书望藏得太好了,不仅是陈十七不知道,就连他哥也不知道。 高考后,陈十七将公司搬去京北,徐文安带着他北上求医。 当时只觉得,那个女生没救回来,再加上徐书望患了癌症。 无法两全。 却没料到,他哥隐瞒女生活着的事实。 也不知道他哥是如何说服女生的家人,家里人觉得愧对,也跟着一起瞒。 要不是这次入职聘请,徐书望压根不知道她还活着。 整整十年,他对此毫不知情,一个人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守着回忆。 当初陈十七还觉得徐文安为了弟弟,舍弃好工作,去当了个大学老师,成家也没个指望。 肯定是好哥哥。 后来竟是因为自己喜欢,想着等弟弟去世,就回去找那个女生。 现在还开车撞徐书望。 警方给出的消息,是徐书望药物作用下,碰到出来寻找的亲属,属于意外。 神他妈的意外。 陈十七抿唇,神色阴翳。 如果不是有病,谁不想活着。 可林眠是徐书望的药,断了药的人。 怎么活。 他能活这么久,能坚持这么久,全都是林眠在他生日时给的一叠便签,和一瓶墨水。 化疗时,他写了十张,一张一年。 第五年时,一个名叫张婉的人来看了他。 她要去布达佩斯留学了。 张婉问:有没有什么给我带去的? 见他无话说,她补了一句,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徐书望看了她很久,五张便签就这么出现在布达佩斯。 为什么是布达佩斯?陈十七带着鸡汤看他,闲问。 当时徐书望空下来就写代码,他说代码能止疼。 陈十七知道他想帮自己在陈家更有价值,那份对赌协议以公司上市而作废。 徐书望:【因为她喜欢。】 徐书望:【不能实现的愿望就去到远方。】 / 林眠刚从家里出来,把整个家都翻了遍,便签确实没有找到。 她为此还给航空公司打了电话,拜托她们帮忙看看。 回去的时候,她给张冬青说了即将入职新公司的消息,想着这点消息也能减缓他们紧张的心。 她今年都二十九了,翻年也三十。 本就不该让父母跟着焦心。 果不其然,林眠刚把车开出车库,张冬青打了电话来,他们一回神,就见她出去了。 眠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林眠打了左转灯,刚好就有公司发来邀请,顺其自然就去了。 张冬青小心翼翼问,给残疾人做app,你... 林眠像是什么都听懂了,也没掩饰。 大方道:嗯,因为他。 人都已经没了,活着的人何必被困住呢? 妈。 嗯? 你怎么知道我被困住了。 错开响着喇叭声的救护车,林眠往反方向开,开过高架桥停在桥尾等绿灯。 她顺手点了根烟,视线掠过繁华的街景落到西南方。 那处只在黑夜里有一抹光的寺庙,早不似十几年前有无数人参拜。 就20年出生的小孩,也大多抹去对寺里的记忆。 除去信奉的少数人,余下都是念旧的老者。 秋风在车顶盘旋,林眠抽完一根烟,绿灯亮起。 她的车一下窜出去,往老城区开。 夜幕下的南知巷像是建筑遗址,连熟悉的痕迹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再往里开,已经有南知巷的轮廓了,林眠*把车停在路边,徒步围着烧成废墟的南知巷走了一圈又一圈。 那颗榕树也被人拔去,巷口的小卖部连店门都落了灰,两侧的住房烧得不成样子。 雨这么一下,气息早就散去。 周围太安静了,连路过的行人都没有。 林眠站了一会儿,转头往停车的方向走。 没走多久,被路灯下高大的人影吸引。 徐..书..望?她心口一震,大步跑过去,却发现那人戴着口罩,眼角带着不明显的青紫。 整个人散发着死气。 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发出来的气场。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一点窘迫。 林眠回过神,抱歉,我认错了。 怎么可能会是他。 林阿望看着她走远,垂下眼,他摸出一颗柚子糖,攥紧在手里。 转眼到了林眠和薛巧约定的日子,地点在苏南博物馆的小茶坊,这里离哪边的方便。 工作日茶坊没热闹劲儿,服务生送来茶点就把木门虚掩上。 第33章 隔了十几年没见,薛巧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副文静乖巧的模子,除去成熟点,就连说话语气都没变,还是记忆里的她。 林眠!薛巧把大衣挂在架子上,亲昵的挽着她坐下,好久不见, 当年的事我还觉得挺惋惜的。她主动提起,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 林眠用茶水冲刷紧张的情绪,说:你怎么知道我会问这个? 心有灵犀,薛巧笑了笑,又正色道:其实不全是,可能是他每次看向你的眼神我都很熟悉。 林眠有些动容,尘封的记忆总是不能拼凑,每次到了关键的地方她都没办法自己理清,让她很挫败。 我以前喜欢徐文安。她释然,眉眼带着眷念,但徐书望和你出车祸后,他也跟着消失了。 我和徐书望..?林眠那般巧舌如簧的口技,在这个瞬间变得不能自己。 不知道什么东西能让你恢复记忆,但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点荒唐。 林眠点头。 她现在什么荒唐事没见过。 我在一个黄昏看到你掐着徐书望的脖子索吻。薛巧垂眸,却还在继续,所以这件事后,再到你最近联系我,我大概能猜到你是因为车祸失忆。 我本来不该说这些,不该勾起你的痛苦,但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突然问起来,我心里也一直憋着。 林眠在心里能解释父母为什么不告诉她车祸的事情。 已经失忆了,再知道对她没什么好处。 薛巧在她发消息后突然的疑问,也是无心之举。 林眠问:当年的事,有很多人看到吗?有没有比报道还要清晰的照片或者视频之类的? 冥冥之中,那个答案她已经在靠近。 薛巧从包里拿了个小灵通出来,看样子已经在家充满电了,一按就亮起来,我接下来就是想跟你说,但是不知道这个手机还能不能用。 话落,小灵通开机的声音叫起来。 半分钟后,林眠在像素极差中,看清当时开车的人。 这个人她认识,而且很熟。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他。 第20章 第二十张便签 已经幸福了。 为什么要哭。 --徐书望。 / 茶坊。 林眠:【那个不好意思,我大概要晚两天入职,家里有点事。】 林眠也不等那边的人回复,消息送达后,放下手机和薛巧聊了会儿天。 陈十七看到后回了个消息:【好的。】 隔了一会儿他又发了条消息,【不用着急,处理完事再办理入职就行。】 另一边的陈十七回头拍了拍自凌晨就开始坐在门口的人,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和他对视。 林阿望的脸色白如病态,眼睛已不似少年时那般灵动。 饶是见惯他这副样子的陈十七,也愣了几秒。 她得晚两天。陈十七说,我送你先回去吧? 林阿望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几秒后,又笑着摇头。 他一个人回去也睡不着,准确的说,是疼得睡不着。 左右也是想等她,在哪不是等。 能多看她几眼,活着才有意义。 反正,也没几天。 薛巧再坐了一会儿,接到家里的电话,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宝宝还在家。 眠眠,再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不要觉得不好,没什么不好的。 林眠点了点头,薛巧和她挥手告别后,走出茶坊。 目送走薛巧,林眠这才有空去看消息,除了陈十七的消息,还有疗养院那边。 工作人员:【您也是杨军的家属?】 林眠对这个名字有些恍惚,大学毕业后她有找过他的踪迹。 却犹如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他当初醉酒失手赶走她的生母,转头再抛弃了她。 而她骨子里的韧劲不服输的想找他,看他如今的困境。 可她万万没料到,她离职那天在张冬青的手机记下的疗养院的电话。 是他的现住地。 她当时以为是家里的人生病了或者老家的亲戚在疗养院,如今想来,父母瞒着她、保护她,不知道多久了。 父母的爱藏在心里,不明说,不奢求回报,只想你好好的。 上天没能给林母拥有孩子的机会,她却真诚爱着林眠,连带着怕她出事,裹挟着林兼修让林眠转学,知道她考上北边的大学,跑去陪读四年,毕业了又跟去京北。 因为无私的爱,即使得知杨军做的那些事,也愿意出钱让他留在疗养院。 林眠:【他女儿。】 林眠:【亲生的。】 这边的工作人员停顿了一会儿,默默发了定位。 林眠收起手机,沉默着喝完剩余的咖啡。 她推门出去,开车直杀疗养院。 这所疗养院她回来的时候查过,只不过结果她不是很能接受。 所以她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疗养院查得还算严,林眠为验证身份,还找了收养的协议发过去。 那边审核了几乎半周才同意她的探视。 到达疗养院,她还未停稳车,林兼修打了电话来。 问起晚上什么时候下班,回来吃饭会不会晚。 林眠说了个时间。 那头似乎有什么话,沉默几秒还是没问出来,嘱咐几声,挂了电话。 林眠深吸一口气,熄火下车。 门口的位置有人跑来,你好,是林小姐吧? 林眠点头。 工作人员伸手和她相握,我是护理的小朱,请跟我来。 林眠跟在她身后,期间小朱问了些什么,她一概没听进去,糊里糊涂的应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沿途有什么物件是什么样子,林眠也不清楚。 直到,小朱停在一扇门前。 这门黄得掉渣,除了上部的扇窗,连门把手都没有。 小朱说:林小姐,您要找的人在里面。 林眠点头,谢谢。 应该的,小朱勾起笑,给她介绍,有什么事按一下门口的按钮就有人来。 好。 林眠凝视这扇紧闭的门,半分钟后,她轻轻推开。 里面很小,就一张床和桌子,加上衣柜二十平方的样子。 你想记住的人就算是几岁开始,都不会磨灭。 肆意恨或者肆意爱,在林眠这里,前者更刻骨铭心。 所以,她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扯了个嘲讽的笑。 漾漾?杨军有些不可思议,似是惊讶她会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眠,是林家的孩子。林眠就靠在掉灰的墙上,眼神淡漠。 刚开始杨军的态度是很谦卑的样子,像看到老师的学生。 等到林眠提到她母亲的名字,杨军的眼神变了。 气狠狠的开口,她出去偷人!你提她做什么,不知廉耻的臭女人。 杨军!我敬你是我生父,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林眠踹了一脚凳子。 谁知道杨军突然发起疯来,扑倒林眠,掐着她的脖子大叫,如果不是她偷人,我会推她么!!偷偷摸摸去蛋糕店买蛋糕,身边还站个小儿子,不要以为我没看到!!林眠的头狠磕到墙壁,一路滑倒,后脑勺黏糊一片,你也一样,是个贱人,抛父弃姓,怎么当初我没撞死你! 要不是那个死哑巴把最重的力道挡下来了,你早就死了!! 杨漾!你就是个贱蹄子! 这么一撞,林眠的意识不清醒起来,记忆却在这时,源源不断的闪现在脑海里。 蛋糕? 徐书望? 车祸? 告白。 ... / 小哑巴,你怎么这么喜欢穿黑衣服,很显老。 徐书望张张嘴,没有声音发出来,他委屈的笑。 林眠仰靠在椅子上,看了眼他委屈的表情,伸手捏了捏他鼓鼓的腮帮子,指了下春晚穿蓝色牛仔衣的港星说,就这种,适合你。 我买给你。 那件衣服最后在春节的时候,被徐文安顺走了。 当时她很生气,问徐书望怎么回事。 他看她一眼,【他喜欢你。】 所以呢? 徐书望:【我只让他这一次。】 林眠噗嗤一笑。 徐书望:【不管你喜不喜欢他,又或者是嫌我年纪小,我都不会放手。】 写完,徐书望小心翼翼的看她。 做得很好。林眠回他一个大拇指,想要的就要去争取。 第34章 不择手段,我也不会怪你,但仅限于我。 三天不见了,又跑哪儿去?林眠拍拍他的脸。 /:. 徐书望的眼睛亮了几分,蹭蹭她的手,要她再拍几次。 坏习惯。林眠看向他举起的本子。 徐书望:【学校有个编程比赛,我认识了个想做软件的人,他说想为我们这种不完美的人提供完美的机会。】 徐书望:【因为他发小也是有缺陷的小孩,想尽量帮助我们。】 林眠越听越挑眉,骗子,是不是要你花钱了? 徐书望摇头,【姐姐,你说的我们是星星的孩子,我相信他不会用这个骗我。】 别把每个人都想得这么好,要适当保持距离。林眠拽住跃跃欲试要伸腿的人。 徐书望连连点头。 去吧。 他飞也似的跑了。 那天,林眠跟在他身后一直到晚上。 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林眠在高二的元旦晚会前一个下午,拦下他。 徐书望不说话,背靠在教学楼三楼的杂物室拐角,这里是盲区,不走进来压根看不到。 林眠有些生气,还吃红豆,你知不知道你吃了红豆就起红疹,到时候死了都没人搭理你!我告你啊,徐书望,我可不会来祭奠你。 徐书望:【那我死了你也不来啊!】 他气鼓鼓的在感叹号后面画了个小猪摔倒的图。 林眠拍了一下小猪,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告诉我还是不告诉我? 她停顿几秒,你自己选择。 徐书望安安静静的靠墙站着,他这时候已经很高了,一点都不像小孩。 几乎没有一点犹豫,他举起本子,【你在上面唱歌,我不喜欢他们都看着你。】 林眠点头,吃醋了? 徐书望瘪嘴,【不喜欢吃醋。】 林眠静默一瞬,给出解决方法,这样,我以后都不去晚会了,我都搁楼上睡觉。 徐书望傲娇的勾了下唇,没忍住笑了。 你让我去,我就去,你不让,我就不去。 林眠摸着他头的手下滑,手加重力度,掐着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瓣。 怎么不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林眠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徐书望:【怕你会后悔。】 徐书望的脸贴在她的手心,久久没有动作。 徐书望:【怕我会耽误你。】 徐书望的眼睫轻轻颤动。 这天过后,徐书望总以要帮那个网友为理由,她们在高二下学期的一个周末才见着面。 大概一个多月。 他又瘦了。 状态不佳。 乖乖跟着她过马路去图书馆时,推开她,被撞倒在她面前。 那辆车还要反复压,他爬起来护在她面前,再一次被撞飞。 --砰。 --吱呀。 / 光从天空坠落,林眠再次睁眼,是两天后。 张冬青刚搁了盒鸡汤在床头柜,林兼修正在调试空调温度。 爸..妈..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的心在此刻碎得不成样子。 所有的记忆她都想起来了,第一次的那件牛仔衣就是她给买的,所以当时他才会期待的看着她。 可是她什么举动都没有,和他擦肩而过。 那段穿越后睡不着的黑夜,还是他在楼下弹的曲子,因为她记得那首曲子,是徐书望为她作的。 她不喜欢参加学校的活动,也是因为他生气吃醋。 原来这种种都有迹可循。 ... 张冬青听到女儿的声音,猛地看向病床,眠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兼修快去叫医生。 医生来得很快,检查后又嘱咐了几句,才带着护士离开。 阿望。她呢喃一句,音节都像碎掉。 林兼修站在门边没有进来,只是把门关上。 张冬青抱着女儿轻声安慰,不是你的错,好吗? 那也不是他的错,为什么!林眠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失忆。 为什么徐书望要骗她。 为什么要推开她。 又为什么次次离开她。 ... 带着这个的疑问,林眠在医院住了半天,就跑了回去。 房间的窗户大开,她跪在地板上一点一点的寻找,行李箱没有,口袋也没有。 整整三个小时,她无视滴滴作响的手机,一遍遍的找便签。 夕阳从云层钻出来,林眠终于在床底的一角,看到黄色的纸。 她伸手去摸,在看清全貌时,失声痛哭,就连突然起身撞到床也没有一点反应,她攥紧那张被风吹落卡在缝隙的便签,细细的念着那几个字。 徐书望:【林眠,柚子糖是最好的礼物。】 是他的字。 她亲手教他的字。 林眠揣好便签,她得去双木科技一趟,既然要回去,也得和那边的负责人说一声,暂时不能到岗的原因。 现在她头上的纱布应该是能证明。 她站在人行道上,仰头看公司名字。 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现在她知道所有的事,只要改变就好了。 说不定这个时空会不复存在。 她垂眸,刚要转身,手腕被人拽住。 林眠回头,又一次对上那双眼睛。 惊慌失措,你是徐书望,对不对? 她稳住音调,我都想起来了,是你,对不对? 林眠颤着手,拉下他的口罩,憔悴得不成样子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个人就是你。 宝贝儿,你怎么这么瘦了? 她所有的理性都在这一刻为他让路,怎么这么傻?不是要长命百岁吗?你说话!你说话啊! 手机响了两声,林眠压根不管,手上的劲也不肯松,还是徐书望拿过她的手机,接听后,放到她耳边。 林兼修刚开口,眠眠,跑哪儿去了? 林眠死死拉着他的手腕,腕骨冰得她发颤,红着眼不肯落泪,爸,我找到他了,我找到徐书望了。 说完,她扫到他眼角的新伤,刮掉一层皮的伤处没有任何处理,所以那个在疗养院救了她的人,还是他。 林眠大声哭起来,心疼得无法言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 白光划过,她下意识摸向胸口袋里的便签。 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我希望是和你一块回去。 第21章 第二十一张便签 【我偷偷在你身后看你好多年。 她们都在笑,而我在哭。】 --徐书望。 / 李嘉在电话那头,不满道:喂,眠眠,你什么时候过来?说好的周六去电玩城,就差你了。 林眠带有哭腔的声音响起,爸,我找到他了,我找到徐书望了。 叫爸爸干嘛,李嘉尽量心平气和,吃了口冰不满道:你又和徐文安搞什么幺蛾子,还有徐书望不是在冰室吗? 她看了眼站在柜台乖乖等冰的徐书望。 林眠缓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 赵奇看向李嘉问:怎么了?那俩冤家又干什么事了? 李嘉撂了电话,朝徐书望招手,林眠啊,这次肯定是徐文安那个大傻子出的主意,一个在电话里博取同情,另一个等我们上钩,就开始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徐文安想的点子,特别奇葩,他俩一合计,得笑话上当的人一辈子。 徐书望端着冰走了过去,赵奇赶忙伸手去接。 李嘉还在开玩笑,就喜欢逗漂亮小孩。 你姐说找到你了,等会记得来一场还珠格格认亲的戏码。 她们这几个人的小团队,女生就两个,另一个自然不言而喻。 徐书望的眼眸颤了下,他拿过一边的帕子递给李嘉擦手。 学学我们书望。李嘉满意接过,和赵奇嘚瑟。 反倒是徐书望,用余光不住的扫向前门。 夏天最热的那天,是徐书望的生日。 今天恰好也是欢送林眠即将转学去邻市,里头当属李嘉最高兴。 好不容易有个小姐妹来陪自己了。 这不得好好庆祝。 别说她在电话里叫她爸爸了,就是让她叫都行。 林眠来得很快,冰室不远的地方就是徐文安兼职的地儿。 这事就林眠和徐书望知道。 本来两人约着一块过来,哪知道林眠跑得太快了,徐文安都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和风一样窜了过去。 第35章 林眠!我在这儿呢,你跑什么啊?徐文安顿一下,像是才看清,大喊道。 哎?眠眠,你来了,我跟你说..李嘉专门把位置腾开,准备给她介绍强哥新出的冰。 不能吃红豆都能尝出红豆冰的味道,完全就是为徐书望量身定做,还没等她把话说出来。 风吹过。 不是?人呢?一溜烟的功夫,徐书望也不见了。 李嘉和赵奇对视一眼,又和赶来的徐文安面面相觑。 滴滴两声。 李嘉看了下手机,是林眠刚刚发来的消息。 咱们几个吃吧,林眠说带弟弟去拿生日礼物去了,晚上聚是一样的。 赵奇盯着李嘉看了几秒,点点头,而李嘉看着徐文安,徐文安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冰室后巷。 两个人再次见面,林眠一脚过去,又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然后她就看到徐书望的眼睛明显亮了。 嗯? 给他打爽了? 林眠不管他的态度,直接拽着人到了个无人的街角。 她摩挲他的耳朵,唇就这么袭上。 而他的手掐着她的腰肢,大拇指落到小腹上,他微微按压,她的唇就更火热。 等到呼吸粗重,林眠红着眼。 林眠说:徐书望,我有这么教过你? 徐书望摇头。 林眠喘气,鼻息都落到他的脖颈,唇瓣辗转到下颚,爱我爱到不要命啊? 他没敢反抗,默默忍耐,然后点头。 小崽子。 她突然停下动作,鼻子抽了下,还是没忍住,揪住他的衣服,埋在他怀里哭。 徐书望被她拉得太急,他静静垂眸,右手缓缓抚摸她的头顶。 眼里的情绪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他的动作很缓慢,也很珍惜。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他写,【怎么回来的?】 徐书望撑着墙壁,将她困在怀里,等她心情平复下来。 他明明想过装作不认识,无法沉沦那就再不相识。 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他终究还是忍不住。 林眠呜咽,尾音伴随着庆幸,有张便签落在床缝里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找到便签,我该怎么办。 徐书望..阿望,我该怎么办,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留下你,你知道这么多,一个人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害不害怕。 他安慰她,【别哭了,不是还来得及吗?】 林眠抽噎,唇色泛红,是他的杰作,她却来不及问责,只是一个劲的求证,是你,是吗?这几次都是你? 徐书望盯着她看了几秒,摇头。 徐书望:【不止是我,还有十七岁的徐书望。】 十七岁的徐书望用刀割伤自己,让当时的几所中学都流传精神病伤人的事。 再到后面送那人进警局,原以为可以改变,可是并没有。 徐书望:【第一次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但我知道他为了试错,用自杀来尝试。】 徐书望:【叔叔是精神病人,没办法接受制裁,他想着他救你死了,这样就会有很大的胜算可以保护你。】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林眠红着眼,抬头看他。 徐书望:【因为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 所有人都在那场事故后骗他,林眠死了,他最后的救赎止于夏。 后来,他知道她活着,却不敢再光明正大的出现,因为知道自己无法给她幸福。 所以选择退缩。 林眠低低呢喃,徐书望,不管是十七岁的你,还是二十八岁的你,他们都是你。 徐书望点点头,却还是没吐露他的病症。 其实他能活的,能参与她十年的未来,可是他没办法活。 如果能救她,保她无虞,他会愿意少活十年,十年而已,她活到百岁,这十年只是南书一隅罢了。 林眠把他现在的从容都收进眼里,她突然问,你四岁那年给徐阿姨买蛋糕,看到的那个女人她还有说什么吗? 徐书望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他的头仰着,背抵在墙壁上,回忆后写了字递给她。 徐书望:【我的孩子大概率会被送进孤儿院,如果后续警察问起,请帮我隐瞒...】 徐书望:【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告诉我的女儿,我很爱她。】 林眠的眼泪打湿本子,她渴求爱 徐书望:【我知道是你,】 徐书望:【因为,她让我保护你。】 最后一句话是他私心所愿,林眠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 他们之间的缘分来得是如此早,而他却没有珍惜。 南知巷进口的胡桃树向外生长,林眠停在青翠的胡桃下方。 高中我离开后,就忘记了好多事,自然而然的,身边的朋友家人没对我说起过这些事,所以我理所应当的去北边上大学,读研,当时爸妈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以为是他们不放心我,现在想来大概是早就知道杨军的动向,林眠咬了口他递来的糖葫芦,不粘牙还是脆的,她坐在他的外套上,释然又轻松的对上他的眼睛,徐书望手肘撑着树凳,目光清凌凌的,毕业后,我去了一个学弟的初创公司,似乎从那时候就机械化的过好每一天,上班下班睡觉,反反复复。 本来以为就要这么过了,组里安插了个走关系的,抢占功劳,仗着自己有个海外文凭和县长的爹,所以我离职了,去了布达佩斯散心,在咖啡馆见到了张婉。 林眠挠挠脸,顺带擦了下眼泪,当时总觉得不知足,朋友偶尔聚,父母在身边,你要说缺了什么,我想大概是你吧。 徐书望张了张嘴,泪花像碧波闪烁在大海。 林眠觉得好笑,故意逗他,心疼啊? 徐书望点头,眼泪滑落在面颊。 林眠摸了摸他的脸,揉了两下,别心疼,我的宝贝儿。 徐书望的眼睛更红了。 林眠又问,那你呢?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徐书望闪着泪花,顶着头盔似的发型,点头。 林眠说,骗人。 细细回想当时看到他的场景,他的脸呈现惨白,当时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脸色好差。 徐书望不想骗她,也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摇头。 林眠也不追问,只是倾身吻上他的眼角,那里苦涩又冰冷。 徐书望连动也不敢了,眼泪就挂在眼睫上,她吻上的眼角微微颤动,连哭也不敢。 那就爱吧,爱到他离开这个世界那一天。 爱到他无法再爱。 / 大院的茶话会老早就在空地上支起大棚,三三两两并排的木桌放着切好的井水西瓜。 这是暑假大院闲暇时,街道办会来放黑白电影。 对小孩来说,电影是次要和朋友玩闹才是主要。 而大人也是闲聊打牌,看电影的都是些老年人。 但这五里内外,就南知巷的大院空地足,所以就定了这里。 李嘉他们几个还在电玩城,徐文安中途顶兼职去了,就她和赵奇。 林眠懒得动,窝在房间看他俩约定好的大学,密密麻麻的各路城市学院写满一张纸。 徐书望:【报这所。】 徐书望指了指。 特殊教育学院?林眠看了眼他列出来的学校,觉得还不错。 徐书望:【对面一条街就是你曾经的大学。】 林眠点头,又问他,那你呢?以前读的什么? 徐书望摇了摇头,林眠往他嘴边放了块去了籽的西瓜,他张嘴咬了一口。 徐书望:【老天估计看我不太顺,所以给了我天才的脑子。】 林眠嗯了一声。嗓音闷闷的。 便签能回来,你是不是知道? 徐书望看了她很久,才写了下来。 他们的交谈都是用的铅笔。 徐书望:【我写了十张,让张婉带去国外的那五张是我想跟你说的话,另外五张是用你的口吻回复我的话。】 徐书望:【十八岁生日,你跟我说希望我平平安安活到二十八,我就努力的在没有你的世界活到现在。】 徐书望:【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个能回到过去,直到我独自去了南寺,遇到雷阵雨,几张便签被风吹起来。】 徐书望想到那时候的奇遇,原以为一切都能更改。 结果每次救下林眠,他都没办法终止。 后来想到肝癌这事,恐是上天给他的死局。 他反复回去,救回爱人,再死在那里,无法更改自己的结局,只能二选一。 第36章 徐书望:【你那时候穿回去,我刚好被车撞了,陷入濒死状态,可能我也是那个时候回去的。】 不等林眠说什么,整座东边的城区停了电。 林眠下意识拉住他的手安抚。 徐书望已经能好好地轻拍她的手背,不像以前她怕闪电一样怕黑。 林兼修送来蜡烛,就下楼去了。 徐书望:【我已经不怕黑了。】 林眠就着微光看清那七个字。 他一个人,在出租屋待了数不清的盛夏。 蜷缩角落挨过难以忍受的日夜。 偶尔他也在医院做放疗,往往是疼得连路都走不了。 那时候徐文安还不知道他压根不是他弟弟,所以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常常背着他回病房。 背他是真的,后来恨意占据,用车撞他也是真的。 可那时的徐书望想林眠也是真的。 / 暑假期间,林眠和父母谈了很久,两个大人也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并且说了杨军当年确实是杀妻的罪魁祸首。 消失那么几年,也是被抓了进去。 但没多久因为精神病放了出来,按照刑法规定得由家人代为监管,当时林眠还很小,自然找到了领养的林家人。 这些年,夫妻俩一直怕杨军会对林眠有什么威胁。 但幸好.. 他们刚松气没两天,就发生了初中生受伤事件,还是杨军做的。 林兼修和张冬青商量后,把他送到了疗养院,准备带林眠转学离开。 所以眠眠,下学期我们还是得去邻市,手续很早就办好了,你是知道的,对于书望他们,以后也有时间在一块,一年时间,大学好好考,你们几个都考一堆去。林兼修温和道。 林眠看着刺眼的阳光点了点头。 她偏头,视线落到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的少年。 他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笑。 搬家来得很快,在这之前,林眠一直找机会和他说,徐书望都没有正面回答。 直到要走的时候。 属于我们的未来还没结束,我答应你,每个月都会回来,林眠始终不放心他,她捏了捏他的脸,一放学就回家,不要到处跑,我给你买的手机就是为了让你联系我。 徐书望无意识流露出眷恋,也只一秒,点头。 后来的一年中,林眠履行承诺每个月都回去。 徐书望十八岁那天,林眠赶车回苏南,却见到了很久不见的杨军。 她看到那个温和爱笑的少年拿着枪抵在男人身后。 他的不远处是举着枪的干警,和脚边被打晕的片警,想来那把枪就是这么来的。 徐书望!!林眠扔掉手里的生日礼物,大喊。 徐书望看也不看她,他料定了林眠不可能走到他面前来。 可却忘记了她会不顾安危冲他跑来。 他的注意力全在身后,杨军突然挣扎,两人立刻打在一起。 干警冲上去的同时,枪响了。 一发子弹穿透脑门。 杨军和徐书望同时倒在地上。 徐书望!林眠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一幕。 四周嘈杂,她看着那双临死都无法闭眼的人。 跌跌撞撞的朝他走去。 话在口中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她哽咽却卡在嗓子里,特别是看到那张字条,口中的血喷涌而出。 徐书望:【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天只让我活到十八岁,但是林眠我保护了你。】 他知道如果在最后一次的时空里不做些什么,他十年后死去,杨军还是会伤害她。 杨军可以和陈蝶联手,也意味着他压根不会放过林眠。 她胡乱抓着他的手,去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可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 林眠痛得心口发颤,脑门的嗡响传到耳边。 你赔上你自己做什么!!你还有这么多年可活,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坚持。 你说话,你还有大好的未来呢,徐书望。 ... 林眠坐在警厅,握着早已凉透的水,失神的听着徐文安和警察说些什么。 良久,他走到她面前,蹲下。 有些哽咽,阿望。 他是碰到那个男人买小刀劫持校门口卖手工发带的小女孩,他是见义勇为。 徐文安声音有些哑,他当年被罪犯绑架,父母为救他死了,罪犯把他父母的尸身扔掉南知巷附近,刚好碰上徐书望出来,他却模糊掉这段记忆,以为警局隐瞒,所以把父母的死怪在徐书望身上。 阿望他,其实被查出肝癌晚期,好一点的能活5-10年,不太好的就几个月。 我本来已经准备带他北上求医。 林眠的眼泪再也流不出来,眼眶干涩生疼,她木讷的垂眸。 原来是这样。 就算没有团团被劫持,徐书望还是会找机会保护她。 / 回到现在后,林眠接到了父母打来的电话。 她还站在公司下,徐书望不知所踪。 张冬青放缓声音,书望去世了。 林眠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抬头,对上跑下楼一脸焦急的陈十七。 最后,是陈十七开车带她去医院。 刚刚他在楼下癌症复发,路人发现了,还没到医院就死了。 林眠一句话都没有,她连表情都平淡得可怕。 到了医院,陈十七先上去,林眠走到一半,折返拦了辆车回家。 她冲回房间,一个人静静待到晚上。 再到太阳升起。 这是书望当时发消息让我们撕毁的便签,我心想这个东西或许对你很重要,不管结果如何,书望离开了,念想不能断。林兼修递上第五张便签,他但是撕毁的不过是一张废纸。 【林眠,我为你改变,你的韧性成为我的盔甲。】 风吹动窗外的榕树,林眠看着那张便签。 我再回去,喜欢你一回,即使你不记得了。 林眠抬头,阳光坠地。 张冬青还在身边温柔嘱咐,糖果记得分给小朋友们。 林眠点头,径直走向玩闹的小孩们。 她看到小孩群后的男生,弯唇,走了过去,把柚子糖递给他。 别给他吃,他是哑巴,会传染的。 小男生攥紧书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林眠停住脚步,她侧目看着说话的小胖子,眼眸一颤,随后温声道:他不是小哑巴,她撕开自己最喜欢的糖,走到他的面前,把糖放在他的唇边,也不会传染。 ... 小男生沉默地吃下那颗糖。 柚子香萦绕着唇齿。 他低眸,额前碎发垂落遮挡眸色,眼里偏执的光燃了起来。 【林眠。】 / 你爱这个世界吗?小哑巴。 他抬起细长的眉眼,似乎在笑,他的眼睛好看极了,唯独这次,他看向了我。 我无数次跌跌撞撞走向他,试图在轮回里拯救他,拥有他,得到他。 最后南知巷的尾巴消散在他呼吸停止那秒,我想,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可我被大树托举,压弯的是他的脊背。 --全文完。 第22章 番外 / 林眠姐姐: 我是徐书望,是一岁的徐书望,这个时候你大概已经会跑了,肯定带领附近的小孩上山下海的。 林阿姨说你的老家在滨海,那里很漂亮,还能捡贝壳,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这里是两岁的徐书望,我最近每天都有吃两碗饭,妈妈说我人小鬼大,吃多了也不长个, 可我只想听身边人说你的话题,但可惜身边的人还不认识你,可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三岁的徐书望认识了很多字,会描摹你的笔迹写名字,写下这封信,南知巷的院子又搬来两家人, 是李嘉和赵奇,他们俩一前一后入住,院子变得吵闹,我连饭后练字都变得心不在焉。 可能是我总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四岁的徐书望因为不能说话,上晚了幼儿园,应该又比你小一级了,院外下起大雨来, 我也开始睡得不好,因为雷雨你会怕。 我还在等你。 五岁半的徐书望,照常拿着书本坐在小孩群的后面,这天的夕阳格外好看,我的心情变得欢快起来, 因为面前的人给了我一颗糖,她说他才不是小哑巴。 我知道我等到了你,可这次的你,和印象中的你变得不太一样。 你会把红豆都扒开,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留级等了我一期。 我们成了同桌,你好像对我格外关注,每次都带我一起玩。 第37章 我总觉得你是记事的,所以这封信我不再每年都写。 ... 再次翻开这封信,我已经初三,你在我身边快九年。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把信放到你能看到的地方。 如果你还记得,就到苏南山找我,如果不记得,那就祝你生日快乐。 --徐书望。 苏南冬日的祭神大会在苏南山开坛,两侧排列整齐的树林都挂上了中国结和灯笼。 三米一开的距离放置祭神的物件。 焰火扑腾,点燃墨夜。 徐书望站在最高处,背影被来往的人流遮盖,他兜里的手机没有动静。 耳边只余浅浅的喧闹声。 远处的神佛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神秘。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半,四处赶来的人潮都挤在一块观赏祭坛。 他一个人站在很偏的地儿,往前一步就能掉下去的那种。 管理员上来巡山时,喊了他几声,他没动静,也就懒得管了。 就在徐书望以为不会有人来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后面亭子摸上来。 听这声音,不是一个人,是两人。 徐书望期待的心一下就沉了。 不会是林眠。 他把手揣进兜里,脚步挪动,就在准备跳下去的瞬间,有人叫住他。 哥哥。 徐书望猛地回头,就见团团抱着一大堆吃的,牵着林眠的手叫着哥哥。 去找哥哥吧,安慰安慰他,团团的任务就完成了,姐姐就把你家的头绳都买了。 林眠摸了摸团团的脑袋,轻声道。 团团乖乖点头,跑到徐书望跟前,哥哥,姐姐说你在和她玩捉迷藏,我们找到你啦。 林眠看着又跑回来的团团,弯腰捏了下她的小脸,好啦,回去吧,奶奶在下面等你呢。 团团笑着和他们挥手,然后蹦蹦跳跳往山下跑。 林眠看着小姑娘跑进老人家怀里,她才放心的歪头看向徐书望。 又打算不连累我?还是咱们弟弟想跳下去看看死得了不? 林阿望,你就这么胆小鬼吗? 都和我姓过了,还没遗传到我的大胆? 徐书望微漾着笑,眼里闪着泪花。 他一向不爱落泪,却在三岁时,开始回想起曾经,回忆起和她的岁月,竟觉得难熬。 以至于写那封信哭了好多次。 他仰头不让眼泪掉落,却在她走上前时,把头埋在她的肩窝。 是不是认为,如果这一次不是我,你就陪我到今天,然后消失在苏南山,这样一来,你也不会觉得愧疚,也不会让我记得你。 离开这个世界是对你最好的归宿? 徐书望,你怎么还是这么极端,这么蠢。 林眠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头顶,然后是后颈,再是腕骨。 宝贝儿,怎么活不是活呢? 徐叔叔和阿姨不是躲过那一劫?你为什么不能躲过上天的抉择,癌症而已,我陪着你。 两人的头顶升起迎接神佛的红色信号,林眠捏着他的后颈,让他直视那道信号。 受神佛的洗礼,咱们阿望往后顺遂。 以后每年,我们都来苏南山礼佛半月。 徐书望轻轻点头,白皙的脸上布满泪痕,看起来很滑稽。 快一米八的初三生,此刻紧紧贴在她身边,虔诚的看着那道信号。 【生日快乐。】 我生日很快乐。 / 高中毕大业的前夕,徐书望照常在一中的小吃街等林眠。 林眠在高三这年因为选专业,和徐书望分了两个班。 她们班比其他班都晚下课半小时。 一般回家都是徐书望买好东西,等她。 这次也不例外。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一向拿着大号糖葫芦,没有表情冷脸的单眼皮帅哥,被人告白了。 徐书望秉承尊重的理念,看着和自己告白的女生,实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被耽误的无奈。 徐书望特意等女生说完,才单手用手机写了几句话,女生看后,泄气离开。 林眠目睹经过,人流散去,她才慢悠悠的走过去。 男朋友这是看着碗里吃着锅里,要警告你哥不要跟你学。 徐书望挑眉,拿手机给她看。 林眠看着那句,有喜欢的人,还在追,但可能还要追十年,不然也不会天天在这里等了。 她没忍住笑,徐书望我怎么发现你其实,蔫坏。 徐书望:【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我有理由怀疑,你那次受伤是学的徐文安,溜冰场那回你是不是跟去了? 徐书望把糖葫芦的糖纸撕开,不点头也不否认。 学坏了。 嗯,反正是你的。 是啊,都是我的。 嗯。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