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会有流星雨吗》 第1章 [现代情感] 《今晚会有流星雨吗》作者:漆愿【完结】 本书简介: 青梅竹马|双学霸|寄住|男暗恋女|微群像 林见星转学到柏江附中的那年,也住进了覃聿家。 在学校,所有人都说覃聿是无法指摘的高岭之花,看起来很好相处、对谁都礼让三分,但实际上孤傲且难以深交。 这和林见星印象中的小竹马好像并不一样。 他明明脾气好、热心、护短且会照顾人,没有比他更适合当好朋友的人了。 当她发出质疑时,其他人笑而不语。 毕竟在大家眼中,林见星天赋点全加在了学习上,性格和说话一样软糯,平时反应都比别人慢半拍。 他们除了名字在百名榜上你上我下、缠缠绵绵外,毫无交集。 说林见星比他们更了解覃聿? 开玩笑,怎么可能! 直到学校组织了两天一夜的露营,传言当晚会有三十年一遇的猎户座流星雨。 林见星坐在山顶上揉着发凉的脸颊嘟囔:“如果流星雨能留下碎片就好了。” 覃聿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随口问: “你要碎片做什么?” “这说明我许愿成功了呀!” “你有几个愿望?” “三个。” 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光线扫过来时,林见星的校服下摆已经兜住了三颗流星雨“碎片”。 ——用糖纸折成的纸星星。 在疑似早恋被罚站的队伍里,林见星抱着覃聿的外套,而覃聿则拿着她的粉色水杯。 围观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才是笑话! - 很久以后,林见星搬离覃家的前一夜,她在杂物间的角落里找到一本摊开着的笔记本。 上面是覃聿的字迹,撇捺间好似藏着少年特有的克制: 那一刻我终于知晓,当138亿岁的宇宙尘埃为我们燃烧时,连天体物理都会为心动让道。 落款时间是当年在山上看流星雨的那夜。 如果再往前翻,她就能发现笔记本里满是覃聿比她先动心许多年的证据。 超绝钝感力甜妹x双标护短大少爷 撩而不自知青梅x少年感爹系竹马 -阅读指南- -校园微群像,关于爱与成长,非常慢热的流水账; -男女主成绩上势均力敌,双学神; -男暗恋女,从头到尾; -高中阶段很纯爱,大家都有在好好学习; -建议打开作话,会随机掉落小剧场~ 2023年7月17日发布文案,已截图。 2025年3月27日修改。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甜文 校园 暗恋 主角视角林见星覃(qin)聿(yu)配角《南风渡他》《这题我真不会啊》《心动对峙》 其它:双向暗恋,校园群像 一句话简介:他许的愿望是,她也能喜欢他。 立意:会爱人的人同样值得被爱 第1章 八月“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兔子了?”…… 距离林见星中考已经过去两个月。 她把从枫泽寄来的厚重包裹拆开,里面凌乱地塞满了她从小到大留在爸爸家的衣物,但至少有一半是她现在无论如何也穿不了的。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被听筒的另一端敏锐捕捉。 “是吧!你听了也得叹气,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的大好暑假就这样浪费了!” 八月正处酷暑难耐的时候,大多数的准高中生更多时候会选择窝在家里吹空调玩手机,或者被家里送进各大补习机构上初升高衔接课。 林见星在枫泽的好友方颐就是后者之一。 “我是叹气收到了一堆垃圾,我怀疑我爸把这些东西寄过来,是要把我扫地出门的意思。” 林见星把手机丢到身后的床上打开免提,腰倚着床,盘腿坐在米色软毛地毯上,她垂着头用指腹揪上面的毛。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的东西,把手上沾着的绒毛凑近唇边吹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林见星中考是区状元,获得了三万元毕业奖学金,这笔钱上周刚转进她妈妈带她办的个人银行卡里。 被她爸和继母知道后大闹一场,并扬言她初三有整个学期都住在他家,这笔钱理应交给他们“保管”。 绝口不提林见星考试当天食物中毒与市状元失之交臂是他们害的这件事。 “反正他从来都不管你,又没差别。”手机扬声器被埋在柔软的被子里,方颐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显得有些沉闷,但很快又因为她变快的语速而变得轻盈,“对了,你还没和我说过你家那个小竹马呢,我从你们学校官网搜到了他以前比赛的照片,长得简直是惊为天人!你每天都能和他见面,这也太幸福了!你告诉我,他真人是不是也那么帅?” 林见星承认覃聿拥有一张优越的脸,这也是幼时自己同他整天一块儿玩的原因之一。 于是脱口而出:“当然呀!” 话音刚落,半掩着的门便被敲开一条缝,缝隙中依稀能窥见覃聿挺拔的鼻梁,与方才脑海中的人重合。 “林见星,下楼吃饭了。”对方的声音低沉但清冽温和。 “马上来。” 林见星觉得果然不能在背后议论人,因为当事人可能突然就会出现。 不过是夸他的话,就算被听到了也无所谓吧。 “我去吃饭了,下次再聊!” 听到覃聿的脚步声远去,林见星才扭过身子伸手去够陷在床中央的手机,粉嫩且修剪圆润的指甲勾住凸起的手机壳边缘,往自己这边拨了拨,而后用指腹干脆利落地碰向红色挂断键。 方颐说话永远带着包含感叹号的尾音,在追问刚刚那人是不是小竹马时声音便戛然而止。 这是林见星到柏江的第一个月。 林念琴因公被派驻出国,比起把女儿交给不靠谱的前夫,她更愿意信任自己的闺蜜陈云溪。 所以果断地带女儿转学到柏江。 林念琴和她说,是陈云溪主动提出让林见星搬来柏江由她照顾的,因为她和丈夫本来就一直想要个女儿。 尤其是像林见星这样活泼开朗的女儿。 林见星起初担忧自己寄人篱下,会像在父亲和继母家一样成为一个累赘。 但实际上是她想多了,现在的生活和儿时住在外婆家那会儿并没有太大差别,尤其是隔壁依旧住着覃聿。 “可以进来。”覃聿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木门听起来很沉闷。 林见星推开门时覃聿正坐在床头低头看手机,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发尾还滴着水珠,在深灰色枕套上洇出水痕。 “我帮云姨给你送水果。” 她顺手把果盘往桌子上一放,眼尖地发现他书桌上放着一本她没见过的教辅,随意地摊开摆在桌面中央,上面还叠了张写了两行计算公式的草稿纸。 不等她看清页眉的教辅名,覃聿就走到了她身后,长臂一伸,指尖捏起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 “想看就直接看。”覃聿抬手把书合上将红白配色的封面露给她看,是《物理竞赛专题精编》。 不属于她的学习赛道,他没有背着她偷偷学习。 林见星目的达成,把果盘塞进他怀里,抬头朝他露出浅浅的梨涡:“给你,拜拜。” 既然潜在竞争对手已经在努力了,那她更不能摆烂。 她站在房间书柜前踱步良久,在近乎占据书架一整层位置的高中教辅材料中抽出一本尚未做完的刷题本,翻到上次中断的位置,将笔抵在下巴上开始读题。 墙上时钟的分针转了两圈,林见星才合上笔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书本式的折叠镜立在桌面上,映出她正打哈欠的脸,下巴上被笔帽压出的一个个圆形红痕清晰可见。 窗外夜色已浓,只剩下暖黄色的路灯还在工作。 她心满意足地踮着脚去洗手间洗漱,路过覃聿房间时发现还有光从门缝中溢出。 可恶,又被卷到了。 林见星是个胜负欲很强的小女孩儿,但生物钟让她不得不早早陷进柔软的床里闭上眼睛。 第二天醒来时,她还在为自己前一天学少了而感到愧疚。于是出门前一股脑地把桌上的文具和习题本塞进包里,打算在学校时多学一会儿。 覃聿站在玄关处弯腰穿鞋,突然被扯着书包往后踉跄了几步。 扭过头发现是林见星正在往他包里塞面包牛奶。他忘了定闹钟,起迟了来不及坐下吃早饭。 “叫你大晚上不睡觉偷偷学习卷我,起迟了活该!” 覃聿实话实说:“学什么?是江舟拉我打了一晚上巅峰赛。” 林见星对学习的愧疚感突然消失了,又圆又大的眼睛重新带上了笑意,她亲亲热热地扯着覃聿的书包带出门。 林见星今天扎着两根马尾辫 ,碎发用星星发卡别在了耳后,万年不变的刘海蓬松地垂在眉毛上方,正好能够遮住她左边眉骨上方那道指甲盖大小、浅得近乎看不出来的疤痕。 第2章 在第无数个人骑着车从林见星身侧超越之后,她问:“如果骑自行车上学是不是就可以多睡十分钟了?一周可以多睡接近一个小时呢!” 柏江附中距离覃家步行需要十五分钟,公交需要坐两站,但因为公交通常情况下过于拥挤,所以住得近的学生一般选择步行,或者骑自行车。 “你又不会骑。”覃聿说。 林见星突然转过身,侧着仰起头看向他,眼里带着满满的期待:“那你教我好不好!” 马尾辫尾端的星星发饰打在覃聿右臂麻筋上,微微发麻。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行。 林见星雀跃地在原地蹦了蹦,说:“那这周末一定要学会,我要选一辆粉色的自行车!” 覃聿觉得她真的很像一只生长于田野间的兔子,永远快乐、永远雀跃,笑容比悬于空中的太阳还要热烈,只要站在她身边就能被她的热烈所感染。 他们到学校时,公告栏前围满了尚未领到校服的高一新生,而不远处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人穿梭在教学楼里。 柏江附中今年的高一有九百个新生,被分成了二十个班,其中一个重点班由保送生构成,剩下十九个平行班。 密密麻麻的名字用五号楷体印在一张张a4纸上,而后被贴在小小的公告栏上。 林见星很懂如何提升效率,她拍了拍覃聿的手臂:“帮我找我在哪个班,我从左边开始看,你从右边开始看。” 覃聿嗯了一声,抬腿往右边走,混入了人群之中。 有人转过身时发现覃聿站在人群中,不少人往一个方向看,而后逐渐传来窃窃私语。 林见星本来专注于找自己的名字,听到议论声也竖起耳朵开始听。 “那个是不是覃聿?” “是他没错,但他肯定是一班的,还来看分班表做什么?” “又能和他当三年同学了,太幸福了!” 趁着大家聊得正起劲,林见星混进去问道:“覃聿他很厉害吗?大家怎么好像都认识他。” “你是别的初中考来的吧?我们附中初中部的可没人不认识他,就这个位置,以后所有考试的百名榜,他名字会一直在这儿,你信不信?” 那人说完指了指第一张纸左上角覃聿名字的位置。 林见星点了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但心里想的却是: ——我才不信,那个位置下次会写我的名字。 她把视线移回前面的a4纸上,大多数名字后头跟着的初中都是:柏江大学附属中学(初中部)。 难怪大部分人都认识覃聿。 林见星找到了自己的班级,高一(4)班,名字后头跟着的是枫泽一中,显得格外不一样。 她挤出队伍后朝覃聿比了“4”的手势,就转身蹦蹦哒哒往教学楼走去了。反正不在一个班,不用一起走。 和覃聿相识的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发现只有一个面生的女孩儿,于是问他:“那儿有什么你一直看着?” 两个人其实都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走在一起就像是从一个衣柜拿出来的衣服。 如果有人恰好先后经过他们身边,就会发现他们衣服上的洗涤剂香味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但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 毕竟覃聿长着这样一张脸在附中初中部被表白三年,收到过无数封情书,依旧保持三年零绯闻。 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和他有任何关系? “你不觉得那个书包挂坠很可爱吗?” 数米外,林见星的粉色书包拉链上挂着一只邦尼兔,随着她的步伐在空中左右摇晃。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兔子了?” “一直都。” 第2章 九月“我要小心什么?我又不是覃聿的…… 悬挂着的邦尼兔随着林见星拉开拉链的动作从左边移动到了右边。 她从包里抽出昨天做了两个小时的刷题本,还剩下接近三分之一的题还没有做过。 此时的教室里并不算安静。桌子凳子在瓷砖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后方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老旧的空调发出轰隆的声响。 但这都不影响林见星埋头做题的速度。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流畅地留下几个推算公式,最后一道填空题的答案是根号七。 在林见星准备翻页做下一题型的题时,有人把书包压在了自己的草稿纸上,桌面不甚明显地摇晃了一下,黑色的尼龙笔袋被挤到桌角。 林见星握着快要掉地上的笔袋,疑惑地抬头。 面前站着的人扎着高马尾,瓜子脸大双眼皮,黑色粗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是江乔。 “你怎么坐第一排,这不得天天吃粉笔灰啊!” 江乔把包重新提起来,踢开旁边的凳子,顺势坐到林见星旁边。 林见星见到熟悉的人瞬间觉得自己不孤独了,放下笔激动抱住江乔的手臂:“我们居然是一个班呀!” 她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四班之后,没有再分神去浏览其他人的名字,所以下意识地认为四班不可能还有她认识的人。 “你今天和覃聿一起来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江乔问。 林见星回想了下在公告栏前听到的别人的对话。 她发现大部分人都认识覃聿之外,一切都很正常。不过覃聿作为常年的第一名,初中部考上来的人都认识他也并不算奇怪。 她摇摇头。 “那你——” 江乔还想说些什么,被班主任的敲桌声打断。 林见星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老师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欲言又止。 讲台上的唐巧抬手翻了翻点名册,又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抬,最后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 “同学们,先安静一下。” 原本有点嘈杂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将前门吹开砸在墙壁上的微弱声响。 这是唐巧毕业后带的第一届学生,没想到这群孩子这么配合。 她指尖取出一支白色粉笔,掰断后丢一半回盒子里,转过身在墨绿色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是你们未来的班主任,我叫唐巧,也带你们班的物理课。” 唐巧环视班级一周,重新拿起班级花名册。 “现在先点名,点到名字的起来自我介绍,都互相认识一下。” 很普通的班会环节。林见星竖起耳朵想听别人是怎么介绍的,自己好模仿。 但很遗憾的是,花名册按照中考成绩排名,即使枫泽和柏江中考不是一张卷子,但总分相同,所以林见星的分数在四班依旧是排第一个。 她被第一个叫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无助,就像是考试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漏复习的知识点。 林见星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举起手和大家打招呼:“老师同学们好,我叫林见星,我出生那天正好有一场非常罕见的流星雨,所以我是一出生就见过星星的人,这就是我名字的来源。然后,来自枫泽,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也很期待未来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说完林见星就想坐下,但唐巧却说:“有什么爱好特长都可以向大家介绍一下。” 林见星捏了捏自己马尾辫的上的发饰,低头看到桌子上的习题册,不确定地问:“很会做题算特长吗?” 她确实从未受到过任何艺术的熏陶和培养,在别的小女孩学习乐器和舞蹈的时候,她已经学会了如何独自在书店选小学生课外学习材料,所以从小就很会做题这点尚且算是她的特长。 但能考上附中的人在做题方面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班上许多人因为林见星的回答笑出了声,觉得这姑娘有点直愣愣的。 林见星没有因为别人的笑声觉得被冒犯,因为她知道别人其实是没有恶意的,她能接受有的人就是笑点很低。 “还有很会玩电脑!” 林见星觉得这肯定算是一个特长了。 在别人还在玩少女小游戏的时候,她已经摸进了开发者工具界面,她能知道每一个字段代表什么意思,知道如何修改能让界面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用方颐的话来说,她已经是一个电脑高手了。 “ 对,专注学习的间隙,也是可以休闲娱乐的,劳逸结合。” 唐巧赶紧让她坐下,点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林见星撇了撇嘴角,侧过头轻声在江乔耳边问:“我的特长有什么不对吗?” 江乔也侧过身,看着林见星在阳光下泛着蜜棕色的眼瞳,认真地回答:“唐老师一定觉得,成绩挺好一小姑娘,怎么脑回路这么清奇?” 林见星托着腮仔细听别人的介绍,都在说会大提琴、芭蕾、绘画、书法等过了几级,又或者说自己作文获过几等奖。 林见星依旧觉得自己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倒霉做了第一个发言的,缺少一些参考罢了。 第3章 等全班人都介绍完了一遍,唐巧抬手看了看右手腕表上的时间。 差不多了。 “一会儿会有开学典礼,运动员进行曲响了之后大家跟着我有序走到礼堂,开学典礼结束后就可以去吃饭了。” 话音刚落,黑板上方的广播就开始响起音乐。 四班的座位被排在了近乎中间的前排,是想要借口上厕所跑路都容易被发现的好位置。 昏暗的礼堂,适宜的空调温度,和念经一样的领导发言,合在一起就是最有效的安眠药。 林见星敢说,这一排三十五个座位,至少有三十个人已经神游天外,剩下五个人是气血很足、精力旺盛的天选观众。 “接下来,有请今年的学生代表上台。” 突然间,已经流浪去不知道哪里的人好像都回来了,掌声之大近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 林见星被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班的女生一个肘击惊醒,她眨着还迷茫的双眼跟着鼓掌。 台上站着的是覃聿。 林见星觉得礼堂的椅子太硬了,现在腰酸背痛的。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臂轻轻抬起,做了个幅度极小的拉伸,其间还不忘打量四周,偷感很重。 怎么所有人好像都醒了? 她拉了拉左边江乔的胳膊:“为什么覃聿在上面说话,其他人这么激动?” “你终于发现他有多受欢迎了吧!”江乔摇摇头,无奈林见星的迟钝,“在附中,你有发现比他长得更好看、成绩更好、性格更随和的男生吗?” 林见星回想了一下今天遇到的男生。 别的不知道,但在长相上,覃聿的赢面确实很大,他皮肤光滑平整没有一丝瑕疵,五官深邃但又有恰到好处的柔和,礼堂的死亡顶光都没有影响到他的颜值半分。 “所以大家都想和他做朋友吗?” “你这脑回路......直白地说,他抽屉里总有别人塞进去的情书。”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覃聿是无法触及的高岭之花,但正因为没有人能够拿下他,所以偷偷喜欢他并不丢人。 覃聿单手撑在发言台的桌面上,可他的身高高过桌面上的立式话筒太多,于是另一只手只能托着话筒底座将它抬起。 “老师同学们上午好,我是高一(1)班的覃聿,很荣幸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作为新生代表……” 林见星的嘴张开又合上,看了看江乔,又看了看台上的覃聿。 附中不是柏江最好的高中吗?为什么大家都在想这些。 明明早恋只会影响到人写题的速度!有那工夫分数都能往上多提几分了。 “所以你要小心点。”江乔拍了拍林见星的肩膀小声提醒。 “我要小心什么?我又不是覃聿的女朋友。” 林见星自认为光明正大,对覃聿没有起任何不该起的心思,绝对只有清清白白的好朋友关系! 江乔觉得林见星真的是太不开窍了,一看就是小时候偶像剧和言情小说看少了。 一天天的要么钻题海里不出来,要么抱着自己电脑盯着乱七八糟的字符不知道在做什么。 “可天天和他同进同出,你猜别人会怎么想。” “那怎么办!” 林见星突然有些紧张,她只想通过成绩在学校里出名,不想总是被人用八卦的眼神注视。 都怪覃聿,当什么校园风云人物,害她也要提心吊胆的! 但就像是背后蛐蛐人总是容易被当事人抓包一样,覃聿像是捕捉到了她的心理活动,每说两句话就往她这瞥一下。 林见星觉得很莫名其妙,老看她做什么? 别连累她呀! 中午吃饭时,林见星把江乔的话记到了心里。 高一新生的饭卡要下午录入信息完成后才会发放给大家,所以午餐所有人只能在食堂的固定两个窗口凭学校发的饭票买饭。 一个窗口是小碗菜,一个窗口是面食。 “我想吃米饭。”林见星挽着江乔的手臂蹦蹦跳跳地往折了好几折的队伍末端排队,“好饿呀,早知道早上多吃一个奶黄包了。” 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背对着打菜窗口和身后的江乔说话,可江乔的视线却越过她的肩膀汇聚在她身后。 江乔用掌心托住林见星的脸颊往后面转,还帮她固定在了一个特定角度,让她的视线不会偏离目标物。 目标物是覃聿。 少年正站在队伍的拐角处笑着朝她招手,惹得四周排队正无聊的众人都循着他的视线,想看看他在和谁打招呼。 覃聿眼见着林见星站在原地愣了一瞬,朝他所在的方向眨了眨眼睛,似乎眼前只有空气和陌生人。 她突然近视了?还是他突然隐身了? 他的热情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只见林见星拉着江乔的手臂脱离队伍,往十米外的另一个窗口队伍末端跑。 覃聿举起的手在空中也停了一瞬,右颊上的酒窝逐渐变浅,险些脱口而出的“林见星”三个字也咽回喉头。 只余林见星软糯的声音从不远处飘到他耳边:“乔乔,我突然又想吃面了。” 覃聿突然抬脚脱离队伍,只留身后的江舟朝他背影喊:“快排到了,上哪儿去?” “突然想吃面。” 更想问问林见星到底怎么了。 覃聿长腿一迈,很快追到林见星身后,他站在队伍末端,指尖轻轻拨了一下她垂在身后的辫子末梢,问:“没看见我?” 林见星在他眼皮子底下缓缓扭过头,又很快缩了回去,攥着自己衣摆小声地说:“你谁啊?” 覃聿:......? 第3章 九月最好的朋友,只能是朋友吗? 林见星在队伍里没有再理过他,任由身后的人时不时嘟囔两句,她权当没听见。 等自己的面出炉之后,端着餐盘就跑。 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是真怀疑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 毕竟林见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七岁起,他们没有吵过一次架。 今天很奇怪。 饭后,林见星手里攥着绿豆棒冰的雪糕棍贴着走廊里侧走,可以蹭到别班级里溢出的冷气,微弱的凉风足够缓解柏江夏末烈日带来的灼灼热气。 柏江附中每个年级都单独一栋楼,每层楼有四个班。 如果想要到高一(4)班,那就需要从高一(1)班门口穿过开放式的走廊走到尽头。 透过一班半掩着的窗帘能够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讨论题目,其中坐在中间那人修长的指节捏着笔在纸上画了几条辅助线,刺眼的阳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和低垂的眉眼上,像是为他打上了一层柔光。 果然是重点班,学习氛围就是不一样。 林见星将半根雪糕塞进嘴里,试图看清他们桌上的那本教辅书名。覃聿本来还在耐心给身边人讲解题目,却毫无征兆地抬起头。 突然间四目相对,林见星撤了视线,叼着半截雪糕加快脚步离开了那扇窗。 覃聿久久望着窗外已经没了人影的位置,他自认为林见星是一个很好读懂的人,所有的表情和心思都写在脸上。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才一个早上,林见星自觉离他远了一些,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对他来说。 明明都在同一层,一班像是一个庞大的学习小组,而四班的氛围却截然不同。 林见星进门时后排几个男生围在一起低着头,近乎快把头埋进抽屉里,时不时发出窃窃私语。 她进门时他们还抬头看了眼,见是林见星,又迅速重新低下头。 看起来就不是在干好事,难怪刚刚后门打不开,原来是被他们锁上了。 好好的午休,班上愣是没有一个人 在学习。 林见星叹了一口气,很为班级未来的平均分担心。 “你上哪买的绿色心情?小卖铺阿姨说已经买完了啊。”江乔跟在林见星后头进了班。 “刚刚路上遇到江舟了,他说买多了送我的。”林见星回答。 “臭小子,买走了我的最后一根雪糕。”江乔把冰可乐往桌子用力一放,发出咚的一声,惹得后排男生抬头往前看了眼。 “不要生气呀!回家我请你吃冰呀,小区门口新开的那家绵绵冰怎么样?” 江乔嗯了一声,算是被哄好了。 突然后门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林见星扭过头,只见后门上观察窗里出现了一张人脸。 在礼堂的时候见过,是教导主任闻枫。 刚刚鬼鬼祟祟的几个男生直接被逮到了门口训话。 训了一会儿被直接带走,回来的时候每人手里都抱着一麻袋衣服,里面装着校服。 “不愧是闻风丧胆,这个赛季巅峰赛怎么办!” “我妈要抽死我了,求了一暑假才换的新手机。” 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是班主任唐巧。 年轻老师脸皮薄,肯定也连带着被说了一通,脸上的红温还未消散。 第4章 “上课铃响了啊,睡觉的都醒醒,咱们早点完事儿早点放学。”唐巧敲了敲讲台的铁皮桌面。 第一件事情是排座位。 尽管林见星很想和江乔继续坐同桌,但很遗憾,一米六的人是没有办法和一米七的人在一个班做同桌的。 但林见星的身高让她如愿以偿地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间。 林见星的新同桌是个不爱说话的女生,皮肤很白泛着微红的血色,有圆润的脸颊和很亮的眼睛。 “你好,我叫林见星。” 林见星从自己包里抓了一把玻璃糖纸糖果塞到她手上示好。 对方小声说了句谢谢,如果不是林见星略懂唇语,那她肯定是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 “我叫徐慕亭。”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草稿纸上,推到林见星面前给她看。 “你名字真好听。”林见星发自内心地夸奖,以她经验来看,以x慕x作为名字的,一定家庭和睦、父母恩爱。 “谢谢。”徐慕亭又道了声谢,然后就没有说话了。 直到唐巧发完校服和饭卡,宣布大家可以放学回家了,徐慕亭才对林见星说了除谢谢之外的第三句话。 “拜拜,明天见。” 林见星把校服包装袋塞进书包的手一顿,抬头对她露出浅浅的梨涡:“再见呀!” 江乔坐在林见星的桌子上等她磨磨蹭蹭收拾书包,低声抱怨:“真羡慕你同桌是个可爱的女孩儿,真的太烦和男的坐一块儿了,比我弟还吵。” 江乔的同桌是刚刚被收了手机说打不了巅峰赛的人,叫孟川。 都走到走廊了,江乔还在想着过段时间要问班主任能不能换同桌。 “如果老师同意了,你愿意坐到后排来和我当同桌吗?” “我考虑考虑吧。” 江乔作势要捶她,林见星笑着往前躲,书包上的邦尼兔挂件也在空中四处摇摆。 正巧一班刚刚结束班会,前门零零散散有人走出。 林见星尚未发觉身后的异样,正倒着走路同江乔说说笑笑。 江乔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她已经撞上了一个人。 林见星立马回过身道歉:“同学,对不起!” 是个戴着银框眼镜,又高又瘦的男生,他说:“没关系。” 林见星将手往后伸,在自己书包侧边袋口里抓出一把在班上没分完的糖摊开在他面前:“请你吃糖,就当我赔礼道歉啦!” 覃聿从后门单肩背着包走了出去,连眼神都没分给这边。 可林见星面前的人迟迟不动,她抓起对方的手,将手心里的玻璃纸糖果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心,而后便捏着书包带子往前跑,下意识地去追赶已经走远了的覃聿。 她身后的江乔心想:至于跑这么快吗?又没比谁先到家。 在出校门口经过两个拐弯后,林见星终于赶上了覃聿。 灰扑扑的路面蒸腾着夏末暮色时刻,所有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覃聿的影子能够正好将林见星挡在身后,遮住上空炽热且刺眼的阳光。 “覃聿,你走慢一点嘛!”林见星要小跑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怎么突然又认识我了?”覃聿双手插兜背对着她,但刻意放慢了脚步,让林见星能追上来和他并肩走。 “你在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不认识你了!”林见星用肩膀撞了撞他的左臂,将酿出梨涡的脸颊往他面前凑,“这只是在学校里的权宜之策!” 电动车刺耳的鸣笛声穿过人群抵达他们。 林见星反应过来时覃聿的左手已经揽住她右肩,虎口卡住圆润的肩头将人带进怀里,斜后方冲来的黑色电动车车灯堪堪与他们擦肩而过。 覃聿嗅到林见星洗发水里的山茶花果香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覃聿松开拥着她的手,和她换了个位置,问她:“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见星摆摆手解释:“哎呀,都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你在学校那么受欢迎!乔乔说暗恋你的女生有那么那么多,我这老和你混在一起不是容易被误会嘛!” “大家都忙着学习才没工夫关注我们。” 覃聿觉得江乔就是危言耸听,又不是只要有个异性站他旁边就会被传闲话,附中课业压力大,大部分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关心自己和谁交朋友、身边出现的是谁。 “可我想让林见星的名字因为是全年级第一而被大家知道,而不是因为是覃聿身边那个女生而被大家议论。” 林念琴在林见星还很小的时候,出门总是被叫见星妈妈,这是一个很容易被人记住,也很顺口的代称。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先入为主的称呼最让人印象深刻。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被这么叫,毕竟这么被称呼,就等同于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姓名。 林见星曾思考过未来某一天和林女士一样拥有多重身份时更愿意带上怎样的前缀。 她的答案很模糊,在不同场景面对不同的人可以有不一样的前缀。 唯独不是谁的谁。 林见星只是林见星。 “我们的关系难道会因为在学校不产生交集而发生变化吗?”林见星扯了扯他的衣摆问。 覃聿的视线垂落时,她恰好仰起脸。 林见星的刘海被风吹散,露出左边眉骨上方那道浅浅的疤,再往下是她明亮的双眼,他能在棕色瞳孔中看见自己缩成小小的、晃动的倒影。 “不会。”覃聿说。 林见星知道覃聿已经被哄好了,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很适合当幼师,自从来到柏江之后就一直在哄人,先是哄覃砚那个小学生,然后要哄江乔这个有大小姐脾气但对自己特别好的朋友,还要哄偶尔会和自己闹别扭的小竹马覃聿。 这个柏江真的是不能没有她,否则就会多出三个生气的人了。 “你这么懂事,那我今天就请你吃绵绵冰吧!”林见星捏了捏口袋里的钱包,估算着出门前应该是带够了吃三份绵绵冰的钱。 覃聿低声嗯了一声。 如果林见星此刻抬头,会发现覃聿嘴角微微上扬,右颊上的半枚酒窝若隐若现。 “你就放心吧,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这是幼年林见星对覃聿的承诺,她不会忘记。 覃聿原本上扬的嘴角落了回去。 最好的朋友,只能是朋友吗? “你们怎么也在?” 在只有两张小桌子的小甜品店里,其中一张桌子已经被江家姐弟给占了。 覃聿发现慷慨的林见星似乎邀请了很多人来参与这次他以为只有他们二人的活动。 林见星此刻正趴在点单柜台上纠结要点哪个口味的绵绵冰。 “覃聿,你帮我选下好不好!” 只有最好的朋友才能帮她做选择。 “芒果的。”覃聿站在她身后说。 “但草莓味的看起来也很好吃啊。” 林见星指尖在柜台上草莓绵绵冰的展示样品上指了指。 蓬松的冰晶上泛着粉色的冷光,顶端的草莓切片沁出细密的糖霜,半透明的果肉四散在表面。 “我刚刚点了草莓味的。” “那姐姐我选好了,我 要芒果味的!” 林见星立刻做好了决定,她和覃聿选得不一样,那就可以一次性尝到两种不同口味的,就和小时候一样。 “江舟不请自来,让他自己掏钱。” 江乔在桌底下踢了她弟弟一脚,算是报复中午没给自己带雪糕那件事。 “礼尚往来,该我请的呀!” 林见星中午吃了江舟给的雪糕,下午还他一碗绵绵冰,这是应该的。 况且她开学前乍富,除了卡里存了定期的三万块钱,还有远在国外的林念琴女士给她打来的三千元生活费。 可在覃家没有什么需要她花钱的地方,因此用来当作和朋友们的聚餐经费再合适不过了。 甜品店下午除了他们没有别的顾客,四碗绵绵冰很快被端上来。 玻璃小碗因为冷热交替表面凝结出了小水珠,绵绵冰上的冷雾从摆放在表面的果□□隙渗出。 覃聿把自己的小碗推到林见星面前。 “你先挖一勺。” 第4章 九月男人的床是能随便坐的吗? “我这个也好吃,你要不要也尝尝我的?”江舟指了指自己的玻璃碗。 林见星看了眼对方碗里被搅得看不出原来样子的食物,尴尬地笑了笑,婉拒:“我不太喜欢黄瓜味的东西。” 江舟哦了一声,转眼就看到身侧的覃聿把林见星挖到他碗里的那勺草莓先塞进了嘴里。 江舟嘴里叼着勺子口齿不清地说:“覃聿你变了,你不是从来不吃别人碗里的东西吗?” 林见星嘴里鼓囊囊的,闻言瞪大了眼睛。 可在她印象中,覃聿不挑食,也从不浪费粮食。她不吃的东西如果挑到覃聿碗里,他都会帮自己解决。 第5章 “你也不看看你吃得多恶心。”江乔无情戳破,“林见星比你讲卫生多了。” 覃聿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踹了江舟一脚。 “不是,你们一人一脚怎么回事?这我新鞋!第一次穿就俩脚印!” “是我吗?这桌子太小了,不好意思呀!” 林见星放下勺子主动承认,她脚尖刚才确实不小心碰到了人。 真正被林见星踢到的覃聿用食指关节抵住人中,却压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 林见星真的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 他们吃完绵绵冰后阳光已经隐匿在云层之中。 柏江夏末傍晚的风并不温热,反而还有些凉意,林见星被突然扑面而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覃聿长腿突然一迈站在林见星的斜前方,用身体替她挡住狂妄的西北风。 覃家和江家隔了一个拐弯。 江家姐弟比他们到家,林见星站在原地同他们挥手道别,而后又转过身和覃聿说话。 “说好了要教我骑自行车哦,这样我就能和乔乔一起上下学了!” 林见星还没有忘了这茬。 “知道了,周五放学就去挑自行车。” 覃聿推着她的肩膀往院子里走,同时还要伸脚抵住头卡着门缝隙对蹿出门跃跃欲试的萨摩耶。 “星星小聿回来啦。” 陈云溪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端着烤盘,里面放着刚出炉的牛角包。 整个客厅都弥漫着烘焙坊的香气。 旋转楼梯处传来咚咚咚下楼的声音,小学生放学早,覃砚抱着拼图往陈云溪身边凑,伸出右手想要去拿烤盘里的牛角包。 被陈云溪一巴掌拍开:“去洗手。” 萨摩耶顺着未关上的门钻到林见星和覃聿中间。 从院子到餐厅,光滑锃亮的瓷砖地上布满了由泥土构成的饭团形脚印。 肇事狗尚未有一丝的愧疚,用嘴扯着覃聿的裤子发出活泼的叫声,与此同时柔软蓬松的尾巴和圆润的屁股还不断在林见星裸露的小腿上来回蹭。 覃聿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蹲下用掌心揉了揉它硕大的脑袋:“别着急,现在就带你去玩儿。” 距离晚饭还有一会儿,这个间隙正好适合遛狗。 卷毛听懂了马上就可以出门,尾巴摇得更欢了些。 “我和你一起!你等等我,我去楼上拿下要丢的垃圾。” 林见星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楼上跑。 推开房门立马跪坐在地毯上思考昨晚打开的包裹里哪些要留下哪些要丢下,她双手叉着腰想了几分钟,最后站起来直接拖走整个编织袋。 本来就被别人当作垃圾东西,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勉强留下塞进深深的柜子里永远不拿出来。 巨大的编织袋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滚下楼,门口拴好牵狗绳的卷毛朝她叫了两声。 覃聿放下手里的狗绳,把鞋重新脱了大步走到林见星身后,接过这个大袋子,问:“你上哪儿弄来这么多要丢的东西?” 见有人帮自己拎了,她省得费那个劲,林见星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说:“不要的旧衣服。” 她蹦蹦哒哒走到门口,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牵狗绳。 垃圾回收站在小区的后门,现在正是定点回收开放时间,小区里不少人都拎着积攒一天的垃圾往这个方向走。 夏天的太阳没有那么快落山,天边还泛着赤橙色的光映在柏油路上,微黄的路灯也早早亮起,让路上行人影子变得很凌乱。 林见星右手牵着狗绳,左手边站着覃聿,人行道很狭窄,她的左肩时不时会碰到他的右臂。 卷毛喜欢沿着花丛走,边走边用爪子刨两下土,用舌头舔两口花。 林见星被带着也往花丛里走。 覃聿忍不住伸手绕过她肩膀,握住她的右臂,带着她整个人往外挪了些。 “看路,都要一头扎草丛里了。” “不是有你帮我看着嘛!”林见星很理所当然。她是一个方向感很差的人,但有覃聿在,就完全不用担心一切,他会找到最正确的路。 他抬起右手将狗绳拉长,立在垃圾站旁边,随口问:“这么多衣服全扔了吗?” “嗯,我要断舍离!” “你觉得是垃圾,可能有人会需要呢。” “啊?”林见星盯着卷毛一颠一颠的脑袋放空了半晌,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覃聿指了指旁边的旧衣物回收箱,箱子表面印着——旧衣有宝。 /:. 意思是它们不是垃圾,总有人把它们当成宝贝的。 说的是旧衣服,也是她自己。 林见星在枫泽父亲家里,可能就像旧衣物一样可有可无,随时能被当作垃圾扫地出门,但在柏江、在母亲那里,她一样被当作宝贝一样被珍视。 虚岁十六岁的林见星,已经离成年越来越近了,她不需要再执着于获得无关紧要的人的爱,而是要珍视现有获得的爱。 比如来自覃家所有人的善意和关怀。 月上枝头,卷毛在院子里里抱着饭盆吭哧吭哧吃得正香,覃家一楼灯火通明。 “星星你想去一班吗?和小聿一个班好照应。前段时间和你们校长聊了聊,你在枫泽的成绩不错,只要这次摸底考试考得不错,就能给你安排到一班,去一班小聿也能和你做伴。” 饭桌上,覃临江提起分班的事。 覃家人对林见星升学这件事很上心,转学手续都是跟着林念琴一块儿办的。 正巧今天开学,如果林见星对自己分班情况不满意,可以早些联系校长沟通。 林见星学习成绩向来很好,如果当时是在柏江升学,那一定能被分去一班。但由于转学有自己的流程,只能暂时放在普通班,未来根据考试成绩还是能够重新分配班级的。 “不了覃叔,我要是走了乔乔就孤单了,我和她在一个班也能相互照应的!” 林见星所求并不多,在新的学校成绩不下滑、能交到朋友就够了。 既然林见星自己坚持,覃临江也不好勉强。 “你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直接去找小聿,你们班级距离也近。” 覃聿夹菜的手一顿,自顾自地说:“有人准备当不认识——” 话没说完,覃聿在凳子上好端端地突然晃了下,筷子不受控地敲击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是林见星在餐桌下捶覃聿的大腿。 “好的覃叔,我会的。” 饭后,覃聿双手拎着自己和林见星的书包,站在她房间门口,走廊昏暗的光让他们的影子在脚下交缠。 林见星捞起自己的书包肩带,转身抽离的力道被突然阻滞在原地 。是覃聿的指尖依旧捏在另一边的书包肩带上。 她不解地抬头,只见覃聿柔和的面庞隐匿在阴影之下,连带着瞳色也比往常更浓了些,她望不进他的眼底,更分辨不出他此刻为什么与往常不一样。 覃聿突然说:“一班和四班的周练题目不一样,一班的更有难度。” 他私心希望林见星能和自己一个班,哪怕要装作不认识,但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转个身就能看见。 林见星推门的动作一顿,转过身仰起脸。 她眼睛弯成新月的弧度,梨涡比往常深三分,鼻尖微微皱起,问:“你可以印一份给我吗?” “......我要考虑一下。” 但林见星知道覃聿不会拒绝她。 “就知道你最好啦!” 不过是她最常挂在嘴边同他说的话,但覃聿每次听到心情都会变好,原本的不高兴也一扫而空。 - 学校要求第二天所有人都要穿校服,柏江的夏天干燥且风大,将衣服晾晒在室外一晚上也能够干透。 可林见星来自潮湿闷热的枫泽,回南天时衣服半个月都无法自然风干。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把校服放进了烘干机。 等她洗好澡,烘干机已经显示工作完成。 她将覃聿的校服一起拿出。 林见星用指节轻叩了几下房门,听到里面让进来的动静后,她才握着门把手轻轻推开门。 拉开门的瞬间,覃聿握着笔侧过头,目光钉在一处移不开。 卧室的暖光将走廊一角照亮,连带着林见星周身也披上了层让人觉得温暖的光。 她的发梢尚未干透,水珠摇摇欲坠,最后坠落在她的粉色拖鞋旁,木质地板纹路上洇出一道半透明的水痕。 覃聿握笔的手指紧了紧,笔尖不受控地在白纸上划出几道不成形的墨痕。 林见星从门的缝隙里探进一颗头,头顶的碎发因为静电向上微微竖起,她说:“校服帮你烘干啦,给你!” 她举着手里的衣服,可覃聿还是一动不动,她晃了晃手臂,粘在肩膀上的发丝也随之摆动:“快来拿,我手都酸啦!” 覃聿这才放下笔,张开掌心给她看蹭满油墨的手。 第6章 意思是,手脏,拿不了。 林见星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地抱着衣服踩着半湿的拖鞋走进房间。 真是大少爷,谁让她人美心善呢,好事做到底。那要个报偿并不过分吧?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嗯,坐下说。” 林见星放好衣服后顺势坐在柔软的床上,双手撑在身后,深灰色的被单将她皮肤衬得更白皙了一些。 覃聿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转了个圈面对她,可在看到她的瞬间又偏开眼。 男人的床是能随便坐的吗?还好林见星和他住在一起,没有机会坐别人的床。 此时林见星并不知晓覃聿的内心活动,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自己的小腿,床垫里的弹簧发出晃动的微响。 “你同学今天问你题的那本教辅叫什么呀。” 又是做题。 覃聿说了个名字,林见星皱着的眉头瞬间松弛,嘴里呢喃:“那这本我做过啦。” “如果有什么好的刷题本,记得和我说哦。”林见星离开覃聿房间前还不忘叮嘱。 林见星始终相信努力能够弥补天赋上的不足,所以她向来是通过题海战术提升自己的学习水平。如果时间足够,她愿意把市面上所有的刷题本都做一遍。 但这个策略到高中显然就不适用了,所以她需要从别人口中得到值得刷的题本,来减少自己甄别教辅材料好坏的时间。 而覃聿的学习方法则截然不同,他就是林见星最羡慕的天赋型选手,不需要做很多的题也能够掌握复杂的知识点。 但那又怎样呢?林见星相信只要自己每天比对方多学习一个小时,就一定能弥补天赋上的轻微差距。 而她是如何精准把控时间的呢? “星星,你还不睡啊?” 陈云溪在厨房接水时听到二楼传来动静,不放心地上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林见星蹲在走廊。 林见星立马站起身,尴尬地笑着说:“马上睡啦云姨,我有一点点失眠,走两圈。” “那我去给你热一杯牛奶。” “不用啦,我这就去睡了!” 扒门缝,姿势不体面,但有效。 可偶尔也会遇到翻车的时候,比如今天。 “林见星,你干嘛呢?”覃聿突然推开门。 第5章 九月“我们不认识,更没有住在一起!…… 覃聿斜倚着门框,身后木门微微向后打开,透出骤然亮起的光。 阴影从肩胛骨斜切到地板木纹上,也将面前蹲着的人框在内。 林见星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观察他是否比自己少学一个小时。 “我找东西呢。” “什么不见了?” 覃聿也蹲下,与林见星平视,眼见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林见星右腕往他面前晃了晃,露出棕黑色的发绳:“喏,找到了。” 她扶着大腿站起来,散落至手臂的长发扫过覃聿的脸颊,带来若有若无的山茶花洗发水香味。 “晚安。” 门在覃聿面前嘭的一声关上,只余他脸颊上还有若有若无的痒意。 次日清晨。 林见星和覃聿穿着同款蓝白校服并肩走在小区里,她手上还捏着半盒没来得及喝完的牛奶。 “你不要忘记了哦。” 林见星摇晃着自己绑在书包拉链上的邦尼兔,用兔头撞覃聿的手臂。 “这次是什么?” 林见星的想法太多了,每天会向覃聿提很多要求,有时候当天就忘了,有时候又耿耿于怀。 他不知道这次说的是哪件事。 林见星一脸你果然忘了的表情:“我们不认识,更没有住在一起!” “知道了。”覃聿慢悠悠地重复:“我们不认识,更没有住在一起。” 他说完,林见星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覃聿信守承诺,在距离学校还有两个红绿灯的时候,主动放慢脚步,让本和自己并肩走的林见星走在自己前面。 他跟在她两米远的地方,沿着她影子的轨迹往前走,可林见星却突然扭过头,皱着鼻子鼓起一边脸颊说:“不准踩我影子,会变倒霉的!” 覃聿听话地往旁边错开一些,踩在没有被阴影覆盖的地方。 林见星满意地转回身子,加快步伐,试图和覃聿拉开更远的距离。 覃聿站在她身后。 就这样看着林见星在晨光下蹦蹦跳跳地走路,帆布鞋精准点过人行道上每块砖缝,马尾辫末梢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肩头上。 几米后,他骤然刹住脚步,喉间呛住半声笑。 林见星因为地上堆了一团未被扫开的树叶,于是双脚并拢以跳过电线杆的方式往前一跃,蓝白的校服衣摆在空中滞了一瞬。 “笑什么?” 江舟站在校门口锁自行车,转过身就看见覃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再往他周围看了看,少了一个人,于是又问:“林见星呢?” “像兔子一样蹦进去了。”覃聿很喜欢兔子,也很喜欢用兔子形容林见星。 又或者是反过来。 - 大部分人似乎都还没适应开学的日子,在暖洋洋的阳光和教室冷气的搭配下,教室里已然睡着了一大片。 林见星得以在安静的环境中认真听她已经预习过的数学必修一内容,总能够查缺补漏。 嵌在墨绿色黑板中间的智慧教学屏切出一道题,陈学军敲了敲黑板发出沉闷的声响,足以惊醒半梦半醒的人:“来个人上来做这道题吧。” 这一般是老师在杀鸡儆猴,选一个一定做不出来的人,然后批评一顿点醒其他人认真听课。 林见星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同桌徐慕亭默默地低下了头,其他人也噤声装死。 “别看了,就你吧。” 林见星抬头,陈学军抬了抬鼻梁上的粗框眼镜,正和自己对视。 她愣了几秒,指着自己的鼻尖试图确认对方有没叫错人。 她看起来是那么不聪明的人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只能抽出一根粉笔站在黑板前,看了眼屏幕下方的秒钟。 陈学军得空拧开桌面上的保温杯,也瞥了眼时间,准备慢悠悠地 喝两口水,杯子刚到嘴边,林见星就说写完了。 “才十几秒,你题目看完了?”陈学军放下杯子,转过身看到黑板上已经写好了几行列算过程。 其实林见星上去之前就算出来了答案,只需要把过程填进去就行。一道从书本例题知识点进行变换的集合题,对她来说属于简单题。 “心算速度很快,比覃聿还快。” 陈学军第一节 课就记住了四班第一排这个眼睛很大的女生的名字。 不仅极度捧场,上课的时候和自己一问一答,解题速度还快得夸张。 下课时,林见星拿着刷题本上的抛物线压轴题上讲台问他题目,说了自己的思路后又对参考答案表示了质疑。 陈学军惊讶平行班也有这么超前学习的学生,解答完林见星的题目后又念叨了几句:“你认识覃聿吗?你俩可以交流交流互相学习,都是学数学的好苗子啊,可惜他怎么就去专攻物理竞赛了呢!” “...不认识,有机会一定找他交流。” 林见星回到座位上时,隔壁的徐慕亭小声嘟囔:“一节课提了三次覃聿,不知道的以为班上有个叫覃聿的人呢。” 这是林见星今天听到同桌说的第一句话。 她凑近徐慕亭,附和道:“对呀,覃聿又不是我们班的。” 老提他会激起林见星的胜负欲,在课上莫名的积极在别人看来也很奇怪吧。 “你不喜欢覃聿吗?”徐慕亭惊讶。 “啊?我应该喜欢吗?”林见星被问懵了,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刚刚那句话中得出的结论。 但也不能说不喜欢吧,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竹马,但说喜欢也挺怪的。 “终于找到一个不喜欢他的了!”徐慕亭像是找到了知音。 “你......讨厌他?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吧。”林见星不确定地问。 虽然她应该是不认识覃聿的状态,但如果同桌讨厌他,那未来大家知道他俩的关系后,她和同桌的关系就算是完蛋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我之前的朋友就是因为覃聿和我绝交的,因为我考上了附中可以和覃聿继续当同学,而她没考上。” 那真是很荒谬的绝交理由了。 林见星觉得徐慕亭之前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值得结交的,绝交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那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男人和朋友绝交的。”林见星承诺。 “嗯!”徐慕亭看向林见星的眼神都变炽热了一些。 “大课间要结束了,你体育课选修的是什么?”林见星问。 第三节 是高一年级统一的体育课,柏江附中以选修模式支持大家自由选择偏好的体育项目。 第7章 江乔选了排球,可林见星不想上个体育课一手臂淤青,这才没和她选同一门。 “羽毛球。” 两人最后一块儿到了体育馆,除了同桌之外,还有了新的关系——体育课搭子。 附中的羽毛球馆修得很宽敞,设施也很新。 据说是某位奥运冠军捐的,成名后为了感谢母校的培养,给附中捐了个羽毛球馆。 通常人越不希望来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刚才和同桌讨论的当事人也和自己选了同一门体育课。 体育老师吹哨喊大家集合。 “按身高先排队。” 林见星站在第一个,而覃聿站在队伍的末尾。 热身运动是绕着羽毛球馆跑三圈,林见星是领跑。 口哨声骤然在场馆中央响起,体育老师站在中央催林见星加速:“第一个那个姑娘,跑快点,没看见后面的人都只能走走路了吗!” “老师我跑不动呀,让他们自己往前跑吧!” 老天给人打开一扇门的时候也会关上一扇窗,林见星被关上的是她的运动天赋。 听她这么说,队伍末端的高个儿男生们便一个个开始加速。 覃聿与她擦肩而过时,她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轻笑了一声。 被嘲笑了。 大家稀稀拉拉地回到最初排队的位置,林见星扶着腰站在第一排喘气。 “孩子们,体育也是很重要的科目,不能只顾着学习从不锻炼。” 林见星觉得老师是在点她。 热身完成后,学习羽毛球的第一课就是学习发球。 林见星从器材篮里选了一把趁手的羽毛球拍,站在第一排认真听老师说话。 就像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一样,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在这里她觉得自己脑子会了,可实际行动上,她还是不会。 徐慕亭和她组成二人小组,面对面和对方一起练习,可以减少跑来跑去捡球的时间。 可林见星从小的发球方式都是把球往上抛,然后用拍找球发出去,突然转变成标准的发球方式她反而不会了。 林见星感到了挫败感,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有一双手覆在她手背上,帮她把虎口和手指握到正确的位置:“这样拿拍更好发球。” “谢谢。”林见星觉得徐慕亭此刻就是她的救星。 一来一回,林见星觉得自己逐渐上手了,开始更大胆地发球,二人之间的距离也逐渐开始变远。 对于不擅长的领域,还是不能有莫名的自信。林见星不过是用拍轻轻一挑,球就直接被拍到了二楼的观众席上。 “我去拿,你在这守着咱们的位置。” “好的。” 大家都分散练习,林见星和徐慕亭所处的位置是为数不多不会被阳光刺到眼睛的位置。 林见星此刻没有搭档,只能看着羽毛球馆天花板放空,可脚上突然传来异样的动静,她想缩回却被有力地固定在原地。 阳光从两人间漏下,将覃聿浓密的睫毛拓在眼睑下。 林见星垂首时只见他食指勾住鞋带穿梭出一个结实的蝴蝶结固定在白色帆布鞋上。 “你干嘛呀!” 林见星不安地望了望四周,没有人在看他们。 “怕你摔,鞋带都被你自己踩黑了,这都没发现啊?” 覃聿捡起暂放在脚边的球拍,指尖捻了捻并不存在的灰,起身往林见星身后走,仿佛真的只是想擦肩而过,而刚刚蹲在人家脚边替人系鞋带的不是他。 可在要真正擦肩时却顿住不肯走了。 林见星微微侧过脸皱眉:“你可以提醒我系!” “你不让我和你说话。” 但其实他们现在就在说话,不过是林见星先开口的,所以覃聿只是礼貌地回应罢了。 不算违背约定。 林见星小声辩驳:“我只说过我们要当不认识,没有不让你和我说话!” 覃聿见招拆招:“我不和陌生人说话。” 林见星想起刚才热身时那几乎微不可闻的笑声。 “可你会嘲笑陌生人!” 覃聿顿了几秒没有说话,林见星觉得他是承认了。 她抬脚准备离他远一些,却听到了他说:“不是嘲笑,是觉得可爱。” 可爱这个形容,有很多人对林见星说过。 幼时的她觉得这是因为她不够漂亮,所以长辈只能用这个词来夸她。 但覃聿说,用漂亮形容人像是一种审视,很主观很表面,而可爱不只是指外表,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爱。 所以这两个字是覃聿对别人的最高评价。 幼时的林见星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当覃聿说她可爱时,她心里的一丝丝不高兴瞬间就消散了。 不远处,徐慕亭手里捏着两颗羽毛球往她这跑:“见星,给你球。” “谢谢。”林见星边说边小跑上前,和覃聿拉远一些距离。 “你刚刚和谁在说话?” 第6章 九月“我觉得你是‘蓝颜祸水’。”…… “覃聿刚才路过,他提醒我鞋带松了,人还挺好的。”林见星脱口而出。 其实也没有太偏离事实,区别在于覃聿提醒的方式是直接上手罢了。 徐慕亭点点头,对大家夸覃聿人好习以为常。 她和覃聿没有什么交集,也不算厌恶,只是一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逝去的友谊,莫名的有些许难过。 起初,林见星的视线还在球上面,但逐渐的,余光开始往不远处的覃聿身上瞥。 他许是觉得练得足够了,已经站在场地边缘和其他人开始打起羽毛球。 林见星有时候也挺羡 慕那些有体育天赋的人。 至少在打羽毛球的时候不会莫名击中自己的脑门。 物理书上写得没有错,物体碰撞时动能会转化成声能。原来羽毛球不仅在球拍上会发出一声声咚的声响,击中人头骨的时候,声音一样很响。 “你怎么样了,痛不痛?”徐慕亭放下球拍凑近林见星的额头。 “不痛。”林见星一手拿拍一手捂着额头,被自己蠢得有点想笑。 “你眉毛上有一道疤欸。”痕迹淡得徐慕亭凑近了才发现。 “小时候被花瓶碎片刮到的。” 那起事件的当事人正在不远处皱眉看向她,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担忧。 那时林见星和覃聿尚且没有约定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两个小学生待在客厅里也只是背对着对方,一个在茶几上写题,一个在餐桌上写题。 从阳台吹进的风让书页控制不住地开始翻页,压在书本底下的试卷也随时要往前飘走。 林见星用手肘压着试卷打了一个喷嚏。 在她皱着脸揉鼻子时,覃聿放下笔穿过客厅拉上阳台的推拉门,将风隔绝在玻璃门外。 可转过身时碰倒了装饰用的花瓶,落地瞬间碎片四散。 当覃聿抬头时,林见星的眉骨上方已经有了一道血痕,而她看见血滴落在纸张上时,眼里带着茫然和不知所措,数秒后才开始放声大哭。 后来血痕变成了浅浅的一道疤,林见星留起了齐刘海,覃聿也成了她最好的朋友。 “但平时看不出来。”徐慕亭说。 林见星重新拨好刘海,她其实已经不在意这道疤了,还留着刘海单纯是因为习惯。 体育课后,林见星和徐慕亭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起来,但也只是一些。她午饭时拒绝了林见星的邀请,依旧独自一个人。 林见星的右手因为举了一节课球拍而变得颤颤巍巍,端着餐盘时还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林见星同学,你需要加强锻炼了。”江乔露在校服袖子外的半截胳臂微微泛着红,小臂内侧皮肤上还有不知名的红色斑点。 林见星见了她手臂上的惨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累了,更加庆幸没有选排球。 “知道啦,周末和我一起打羽毛球。”她嘴上这么说,但到了周末肯定还是坐在书桌前埋头写她的题。 在运动上,她既没有天赋,也不愿意付出努力。 “你坚持住,别抖。”江乔站在林见星身旁随时准备伸出手接她摇摇欲坠的餐盘。 但林见星稳稳握住了餐盘,是指尖捏着的校园卡掉了。 蓝色的塑料卡片落在地上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响,轻悄悄地躺在别人的鞋边。 还没等林见星蹲下,那双鞋的主人就弯下腰伸出指尖捏住那张卡片,轻轻地放在了她的餐盘上。 对方正坐在她面前噙着笑抬头看她。 覃聿很信守承诺,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江乔,坐这儿。”江舟拉着自己姐姐的手臂引她坐下。 林见星手里的餐盘也被覃聿端走,放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 好吧没关系,这个位置偏僻有墙挡着,而且她是在和江乔吃饭,只是旁边坐着江乔的弟弟以及他弟弟的朋友。 第8章 就这样想着,林见星顺从地坐了下去。 江乔边低头拨碗里的面边替林见星攒了个局:“林见星说周末打羽毛球,凑四个人,刚好双打。” “我可以反悔吗!” 林见星咬着筷子开始后悔自己嘴快说了要运动这件事。 “有人周末要学习、要学自行车还要打羽毛球,没有时间。”覃聿头也不抬地说。 “对呀对呀。”林见星连连点头。 江舟没心没肺地问:“我们谁不会骑自行车?都多大了哈哈哈。” “我。”林见星举手。 江舟收住笑,找补道:“这年头不会骑自行车的海了去了,你周末指定能学会,我教你啊。” “你周末要训练。”覃聿说,意思就是他不能教,“有我就够了。” 林见星在一旁点点头。 她觉得在别人面前总摔倒挺丢人的,被人围观更是丢人,但是在覃聿面前,这就无所谓了。 反正从小到大,他们一直都在看对方丢脸,早已脱敏。 江乔也说:“你凑什么热闹,摸底考都准备好了吗?你再垫底,看爸妈抽不抽你。” “你又比我好哪儿去了?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江乔双手抱胸扬扬得意:“林见星给我恶补了一暑假,你呢?” 别的不敢说,她现在脑子里的知识多得离谱,多亏了暑假时每次找林见星玩儿,都会被拉着强制性学习够时长才能被放走。 江舟吵不过自己姐姐,矛头开始对准别人:“覃聿,你怎么不给我补习?” “从小给你补了多少次了,哪次有用的?佛只渡有缘人,你还是好好当体育生吧。”说完,覃聿端着餐盘站起来,示意身边的林见星,“我吃好了。” 林见星本来还乐呵呵在旁边听这姐弟俩拌嘴,听到后愣愣地站起来,给他腾出了出去的空间:“那你走吧,我还没吃完。” 覃聿定定看了她一眼,林见星,你真的好迟钝。 不过,他已经逐渐习惯了。 午饭后,林见星有散步的习惯,前一天已经摸索出了最佳的路线,既能够不那么累,又能非常顺路地从食堂走到教室。 消食后林见星有些晕碳,走到教学楼前时已经双眼放空、昏昏欲睡。 突然有人将冰袋塞进了她怀里,凉得她瞬间清醒。 塑料袋子边缘满是凝结的水珠,明显是已经从冰柜里拿出有一会儿了。 “给你。” 不知道覃聿站在这里等了多久,才能遇到不知道何时会晃悠回来的人。 林见星额间被羽毛球砸出的痕迹被刘海遮住,但发丝间隙之间依旧能看到红晕。 她从小皮肤就白,毛细血管还细,一磕碰就容易出现淤青,在别人看来毫不重要的碰撞,如果不及时处理,在她身上都会留下骇人的痕迹。 “啊我都忘了,就知道你最细心啦!”林见星把冰袋往脑门上凑,歪着头露出一个在覃聿看来足以把人甜化的笑,“你快回去吧,放学见噢!” 覃聿将冻红的手心塞进裤兜里,看着林见星摇晃着她的马尾辫走向走廊尽头。 林见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加上刚才被突然惊醒,更加没有了睡意。此刻正用笔抵着下巴做上午课程留下的课程作业。 笔尖在灰色作业纸上留下墨痕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头顶白色风扇吱呀作响混着后排男生的鼾声。 “你桌子在漏水。”徐慕亭用笔帽戳了戳林见星手臂。 她低头,冰袋已经化了,塑料袋外凝结的水珠在抽屉里汇聚成一摊水,顺着抽屉孔往下滴,已经沾湿了她的裤脚。 林见星无声地啊了一声,将沾湿的书往桌面上一叠,用纸巾吸干抽屉里堆积的水。 拎起冰袋,已经化成水了,她把表面擦干随手塞进书包外袋里。 徐慕亭问:“你不扔掉吗?” 顺手的动作,林见星推想了一会儿这么做的原因,回答:“放冰箱里还可以再用一次吧。” 这不是什么需要深究的问题,有时候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林见星转头就忘了,继续埋头写作业。 下课铃响了四轮,唐巧擦干净黑板上的速度和加速度的符号,转身收起教案,嘱咐大家要好好准备周四周五的摸底考试。 台下传来一片哀号。 江乔背着包从后排扑到林见星身上:“我是不是可以再突击一下?” “你把笔记知识点再复习一遍就好了,就这两天的时间突击做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两人挽着手边说话边走进被落日余晖铺满的走廊,一路躲过追逐打闹撞开人群的人。 一班前门开着,覃聿站在讲台边上垂着头和老师说话,身后是背着包涌出门的人。 林见星在校门口拐角处等了许久才被拍了一下肩膀,覃聿站在她身后微微喘粗气,额前的发丝被风吹散。 他一言不发抬手撩开林见星的刘海,确认了眼她额头没有淤青,但很快被她一掌拍开。 “你今天好慢!” “嗯,刚刚被老师叫住了。” 林见星没有多问,加快步伐往家里走。 今天一下午上的都是理科 课程,每科都留下了作业,她着急回家写作业,好空出时间完成她没来得及编完的程序。 覃聿跟在她身后,听见突然林见星问他:“你今天语文课有学到一个词叫‘红颜祸水’吗?” “可能有吧。”覃聿习惯了在文科课上低头做自己的事,至于课上说了什么,他确实没太注意。 林见星扭过头,对他上下打量一番:“我觉得你是‘蓝颜祸水’。” 覃聿挑眉:“为什么?” “有人因为闹不愉快了,难道不算吗!”比如徐慕亭和她以前的朋友。 覃聿掌心放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带着她往前转,提醒她看路,而后又问:“你和谁吵架了?” 林见星摇头:“不是我!” 覃聿无所谓地说:“那没祸到你不就行了。” 别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一路纠结谁祸害谁的问题走到小区里,偶遇覃砚站在路边,脚边是卷毛和它的小女朋友正绕圈打闹。 覃砚眼尖,喊了声:“哥!” 他脚边那只头上夹着粉色蝴蝶结的萨摩耶突然把卷毛丢在一边,撒开腿往覃聿身上跑来。 但因为林见星站在他身前,连带着一起被扑倒。 林见星先是被吓得喊了一声,而后气鼓鼓地对被垫在底下的人说: “这不就祸到我啦!” 第7章 九月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好朋友 林见星反应过来,撑着地板支起身子问:“你怎么样了?” 她除了受到惊吓,连一块皮都没有蹭破。 而覃聿就不一样了,摔倒的瞬间扯着林见星的书包将她往身上带,好让自己垫在最下面,所有的力也就压在了他身上。 旁边的粉发卡萨摩耶尚未觉得自己惹了祸,伸着舌头高兴地摇晃尾巴绕着他们转圈。 它主人见状冲上来先给它拴上了绳子,用手掌圈住它的嘴筒子,连连道歉。 覃聿站起身,摆手道:“我没事。” 他摔进了草丛里,有蓬松密集的草皮和松软的土壤做缓冲。 林见星绕到他身后用手拍掉他身后的树叶和尘土。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为什么连狗都格外喜欢覃聿一些?不是蓝颜祸水是什么! “你兜里有火腿它也喜欢你。” 覃聿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一根玉米肠,是林见星爱吃的。 最后那根火腿肠到了林见星手上,走到家门口时只剩下外壳,被丢在了院子的垃圾桶里。 二层楼两扇相邻的窗内灯光先后亮起又熄灭,空白的题本一行行被写满、被翻页,直到合上。 教室里满是重叠的纸张翻页声。 交卷铃声响起。 “大题太难了吧,你们会做吗?” “我连填空题都有一题不会,蒙的0。” 大家本觉得学校不至于第一场考试就打击新生的自信心,会控制考题难度。 但事与愿违。 语文英语文综都还好,哪怕不学也能把题给做出来,至于好坏看命。而数学则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会就是会,不会的题蒙也蒙不出来。 下午最后一门理综可想而知会有多惨烈,物理化单独考就已经很折磨人了,更何况是合在一起。大部分人将在考场上第一次尝试理综。 心情不好影响的第一个器官就是胃,食堂里大部分人都丧着一张脸。 那些一到饭点就上蹿下跳的人今天也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会多少分,我把会填的都填了。”江乔坐在林见星对面,看着碗里的饭也是兴致缺缺。 “数学有几道题考到了高二的知识点属于超纲了,不会也正常。” 林见星倒是全做完了,最后还剩了三十分钟,因为不能提前交卷,只能干坐在位置上分析题型和考了哪类知识点。 第9章 江乔身后坐着一班的几个男生,对答案的声音异常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数学全做完了似的。 “这题我和你一样,那几何那道第三小题是......” “啊!烦死了,对答案的能不能小声点,写完了不起啊?给你能的,说不定都是错的呢。”江乔抱怨。 众所周知,每场考试后积极对答案并试图广而告之的都是那些胸有成竹的人,很大一部分人嘴上说着挺难的好多不会,实际上都是装货,想炫耀一下自己做对了题。 而学渣被迫听到答案只会不敢睁开眼,希望一切是幻觉。 话音刚落,林见星突然说:“这题错了。” 那几个人突然扭过头。 发现说话的人扎着双马尾辫,眼神清澈,长得乖,但看起来很面生。 林见星放下筷子,很笃定地说:“是二分之根号二。” 为首之人不以为意,一个在附中名不见经传的人说的话哪有可信度,他说:“但我们都是根号二” “你们都做错了呗。”林见星从不怀疑自己写在答题卡上的答案,尤其是理科。 显然他们并不相信林见星,没有继续纠缠这道题答案,转头就去对下一题。 江乔看不惯他们高高在上的样子,喊住端着餐盘往前走的人:“覃聿,你有哪道题答案是根号二吗?” 覃聿脚步一顿,一班那一圈人都回头看向他。 “没有,只有二分之根号二的。” “为什么不是根号二!?”他们不敢相信。即便覃聿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讨论哪题,但答案里带根号的只有这道题。 “因为根号二不是答案呗。”覃聿礼貌回答,语气和林见星十成十的像。 话音落下,那群人立马重新扭头去看林见星。震惊于学校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一号人物。 并且她不在重点班。 “年级第一的答案总有可信度了吧。”江乔默默补刀。 林见星头都没抬,补充:“嗯,等这次我当第一,他们就该信了。” 她吃完后,端着餐盘往餐具回收处走时获得了那桌人的注目礼。 开学第一周,她就这样被重点班的一小撮人记住了脸。 考完最后一门,林见星下巴上多了很多被笔帽压过的圆痕,泛着些粉。 理综题量很大,出卷组似乎没打算让所有人都能够做完,林见星卡着时间写完,交卷铃刚好响起。 唐巧从别的教室监考结束,抱着试卷站在门口,朝林见星招手,说:“见星,去办公室等我一下。” 林见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刚开学,她既没有犯错也没做过什么好人好事。 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唐巧才领着她到自己办公桌前。 “林见星,我记得你说你的特长是计算机是吧?”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她当时说的是玩电脑,但唐巧正确地翻译成了计算机,并记录在了本子上。 “这是信息竞赛相关的介绍单,你拿回家看看。” 介绍单第一页写着csp、noi等林见星见都没见过的缩写,另一张a4纸的标题是学科竞赛报名表。 覃聿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径直走到林见星旁边,对唐巧说:“老师,是找您拿报名表吗?” 将落不落的太阳正散发余晖,透过薄纱窗帘照在覃聿身上,映下的影子又恰好将林见星完全拢住。 正好两个并肩站在唐巧面前,她统一嘱咐:“拿回家想想要不要报名,填完下周再交给我。” 前半句是对林见星说的。 每个高中都会组织有潜力的学生参加竞赛,柏江附中也是如此,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竞赛获奖而高考加分乃至于直接保送。 通常情况下,想要获得高名次的奖项,几乎所有人都需要从高一开始准备,甚至很多人初中就接触了。 比如覃聿便是通过物理竞赛获得的保送名额,所有老师都默认他高中会继续参加。 而林见星则是属于广撒网通知的,未必能选上,但可以试试。 “柏江就是不一样,我在枫泽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过这些比赛呢。”林见星看着手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个什么ccf非专业级软件能力认证我还挺想去考考看的,但时间好紧,月底就要考试了。” 林见星一路都在低头看手册,被覃聿握着胳膊往前走,她自顾自地说:“你说我能考过吗?” 覃聿停下脚步,认真回答:“当然能。” 等她抬头时才发现四周环境很陌生,反手扯住覃聿的校服袖子,问:“这是哪?好像没走 过这条路。” “你不买自行车了?” “买!” 林见星每周想做的事情都太多了,多到她经常记不住。但她知道,覃聿记性好,所以能帮她全部记住。 他们头顶立着硕大的广告牌匾,门店外陈列着不同款式的自行车。 门口站着一个又高又壮、留着络腮胡,短袖外面露着花臂的中年男人,看着像店主。 “小同学,什么款式自行车咱们家都有哈,山地车、公路车、场地自行车,看看你们要哪种的?不是我说,你们学校还真不少人来咱们家买车,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好朋友哈。”他把重音留在了好朋友三个字上。 “还得是现在的小年轻,男孩儿高高帅帅有那啥少年气儿,姑娘白白净净留个小辫子。放学再一块儿骑个自行车,吹吹风,搁路边多靓丽一道风景线是不?” 覃聿发现这老板嗓门大话还密,忍不住打断:“叔,我想买辆平时上学能骑的自行车。” “就买一辆?你要还是这姑娘要?我说你们就该买一对儿,看这两辆公路自行车,配色、大小、高度,多适合你俩,是吧?” 老板指着门口最显眼位置的两辆车。 一辆金属骨架被镀成银色带着黑色渐变,一辆银色带着粉色渐变。 “重要的是,这两辆低调,能刻字。” 老板说得很隐晦,但覃聿听懂了。 “这粉色的挺好看的,是低调,就它了吧。” 显然,林见星没听懂。 “那两辆一起结了吧。”覃聿说。 “你不是有一辆了吗?”林见星记得家里院子角落停着一辆黑色山地车。 “给覃砚,他老想要那辆。” 可还处于小学一年级的覃砚,如果坐在那辆自行车上,脚甚至够不着地。 但那又怎样呢?覃聿作为兄长,很慷慨地提前将自己爱车送给了弟弟。 即便,别有用心。 夏天快要结束了,夜幕也降临得更早些。 林见星会骑电动车,都是两个轮子,她觉得差别并不大,只要会其中一个必然能会另外一个,于是跃跃欲试:“有没有可能我天生就会骑自行车呢?” “那你试。”覃聿单手推着自己的车,另一只手扶在林见星的车头。 橡胶轮胎在崎岖的石板路上摇摇晃晃地向前挪。 林见星不凑巧地选错路段进行她的初尝试。 “我觉得一点也不难,这不就立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快停!” 她双脚离地的瞬间,僵直的脊背不受控制地撞向覃聿,和尖叫声一起被带着跌进柔软的怀抱,车把在他掌心疯狂震颤。 覃聿手臂□□而有力地紧紧环住她柔软的腰肢,滚烫的掌心捏着她无处安放的手腕。 林见星凌乱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地拂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倒地的单车前轮还在空转。 风掀起她糊在额前的刘海,露出眉尾在路灯下近乎消失的旧疤。 林见星推开压在身上的新自行车,跪坐在地上扶着覃聿的手臂,一脸愧疚,眼眶里亮闪闪的好似含着一捧水:“对不起!” 覃聿听见她软糯的声线里带着丝哽咽,下意识地问:“你哪摔疼了?” 他忘了自己才是垫在下面的那个,柔声安慰:“好啦,不哭。” 林见星拍开他抚上自己脸颊的手,嘴硬道:“我才没有哭!” 她鼓着脸鼻头通红,侧过头不看他。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覃聿说了句和小时候一样的话: “这算不算扯平了?” 第8章 九月“我以后和你结婚。” “这算不算扯平了?” 幼年的覃聿盘腿坐在林见星的小床上。 因为下午时,覃聿闯祸了。 林间星发现血滴在白纸上后,打开自己铁笔盒,用内侧的镜子照自己脸。 左边眉骨上出现了那样刺眼的一抹红痕,伤口正往外渗血,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了刺痛感。 小姑娘把笔一丢扁着嘴,皱起鼻子开始掉眼泪,从闷闷的呜咽声到放声大哭。 覃聿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想起去找急救箱。 等大人听到动静跑来看时,覃聿已经用纱布和碘伏给林见星止血、清理好伤口了。 第10章 小姑娘也不再哭喊,只是还委委屈屈地吸鼻子。 “对不起。”覃聿正跪坐在林见星小板凳边上,诚恳地重复一次又一次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我就要找警察叔叔了!你知道楼上那个刘叔叔吗?他就是在警察局工作的,我和他告状,你就会被抓走。” 小小的林见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多,她觉得最值得害怕的事情就是被关进警察局。 因为这样就吃不到外婆做的香喷喷的饭菜,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埋进温暖的被窝里了。 覃聿的鼻子也红彤彤的,一副也要哭的样子,林见星觉得他是害怕了,问:“你不会要哭了吧?那我不会告诉他的,你别哭哦!” 但实际上,覃聿心中占比最高的情绪是心疼。没有人会不怕疼,更何况是林见星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孩,流了那样多的血和眼泪。 那天,覃聿就和小尾巴一样,林见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所以在跟着她下楼散步消食时,也听到了楼下那些老奶奶随口对林见星说的话。 “小姑娘脸上留疤怎么办啊?” “就是啊,以后不好嫁人了!” “本来多漂亮,可惜了。” 林见星没有听懂这几者之间的关联,停下脚步,眨着懵懂的眼睛问:“嫁人是什么意思呀?” 大人面对小孩儿时,总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说出不过脑子的话,但面对稚童直白的困惑时,又不愿意给出一个同样直白的答案。 她们磕磕巴巴地回答:“就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林见星当场没有反应过来,觉得这有什么难的,不在意地往家里走。 覃聿留在原地,认真且庄重地说:“我和林见星会永远在一起。” 几个碎嘴老奶奶指着覃聿跑着去追林见星的背影,笑着点评:“陈家这外孙还是个小情种。” 到了夜里,她看着题本上的题,却无论如何脑子也转不动了,她脑子里被“不能嫁人”“没人永远和自己在一起”这两句话给占满。 如果以后没有人和自己玩,那会多孤单? 越想越难过,她蹬掉拖鞋把自己埋进最喜欢的小被子里,开始抽噎。 光是想到以后要一个人就难过得眼泪止不住流了。 覃聿推开门给她送热牛奶。 只见桌上空白草稿纸被随意放在一边,而床上鼓起一个小坡度,这个坡度还在微微颤动。 覃聿小心地靠近,扯了扯粉嫩印着草莓的被子,轻声问:“还是很疼吗?我给你吹吹好不好?” 在觉得林见星不会理他时,她突然从被子里钻出,发丝沾着泪水黏在了脸颊上。 一瞬间,覃聿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林见星从哪里来的力气,把他压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林见星的床过于软,只是轻轻一压,就会陷入其中。 他还来得及做出反应,自己米色的家居服领口就被拉开了,而后便是带着痒意的刺痛。 床头柜上的镜子反射出了覃聿锁骨上鲜明的齿痕,那圈皮肤从发白到泛红,再到渗出点点血星。 林见星承认,她是想报复一下覃聿,但见了血她又突然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连哭泣都忘了。 “我......”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她确实是故意想咬覃聿一口。 覃聿扯了一格卷纸,压在伤口上,问:“这算不算扯平了?” 林见星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忘了自己的愧疚感,毕竟再怎么比,也没有她惨。 “当然不算!我的伤口在脸上,你的可以被衣服藏住,不公平!我以后不能嫁人都怪你!”她扭开头哼了一声。 即使她根本不理解嫁人是什么意思,但没人陪伴,很可怕不是吗? 覃聿看着她含着泪而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以后和你结婚。” “结婚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嫁给我的意思。” 覃聿不似林见星那样懵懂,他知晓结婚就像他的父母一样,陪伴彼此、一起生活,不可以随便分开。 他愿意这样和林见星一起。 始于愧疚心而 产生的责任感,再后来便是发自内心的愿意。 可后来的林见星潜意识里隐去了她不理解的部分,留下来的记忆里是她和覃聿约定了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所以当面前的人说出和儿时一样的话时,她所构想的记忆瞬间和当下重合。 “你总是这么说。”林见星的眼泪憋了回去,笑弯了眉眼,双手拉着覃聿的手试图拉他起来。 “我让你摔一次,你也让我摔一次,不就刚好扯平了。”覃聿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只手推一辆车往上坡走。 “哪有这样算的,我先说了,我可没有故意报复你!”林见星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步伐。 他们的书包挂在自行车扶手上摇摇晃晃,垂在空气中的邦尼兔一边耳朵沾上了一团泥土,被人用指腹轻轻抹掉。 覃家院子里抖落了一地的泥,卷毛用爪子悄悄地刨地上的土,被覃砚发现后抱着毛茸茸的脖子远离了他俩。 在自己家的灯光下,他们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蓝白的校服上沾满了一团又一团的土,拍开后依旧在布料上留下深褐色的痕迹。 “你们上哪儿滚了一圈?” 陈云溪刚下班,推开院子门时发现墙角立了两辆新自行车,而旁边站着的儿子和干女儿浑身脏兮兮的。 林见星转过身,用干净的那面对着陈云溪:“云姨,是我骑车摔了,覃聿被我连累了。” “什么连累不连累,他该的。”陈云溪叉着腰看了眼覃聿,又拍了拍林见星辫子末梢的泥土,“晚上多喝点骨头汤,补一补。” 俗话说,吃哪补哪。 这样第二天摔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疼了......吧。 “我今天会不会摔骨折?”林见星坐在车座上,整个人趴在把手的位置,就差把头往前轮上埋了。 “不会。”覃聿站在前轮旁边冷静地回答。 他自认为是个有耐心的师父,面对没有天赋的徒弟,他也能保持平静。 面前的林见星,知晓一定会重蹈昨晚的画面,于是提前求覃砚把他学滑板时的护具借给她。 此刻她已经全副武装。 覃聿把电动车头盔戴到林见星头上,刘海被压得微微上翘。他在她下巴下方把绑带扣住,带着自己体温的指腹滑过她温润的皮肤。 有点痒。林见星缩了一下下巴。 覃聿很快收回手,说:“你就踩着踏板往前,摔了我也能扶住你。” 他的话莫名给了林见星安全感。 少年的臂膀对于她来说很宽阔,有力的手臂抵着车身固定在原地,让她不会悬空着摇摇晃晃。 覃聿握着林见星的手腕帮她卡住乱晃的方向,指腹似乎抵在了她突跳的动脉上,她不安的心跳声一拍不落地传给了覃聿。 “我可以!我可以!”林见星鼓励了自己很久,终于松开点地的脚尖,踩着踏板往前,但随着自己逐渐倾斜的身子又用手指勾住刹车。 这时林见星才发现,安全感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对她来说双脚都踩在地上才真的有安全感。 覃聿叹了一口气,一脸可惜:“你刚刚就快成功了。” 林见星将信将疑:“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快摔了。” 覃聿了解林见星,不这么说她可能就更没有勇气了,于是回答:“你的错觉。” “那我要再试一次!你一定要扶住我!”林见星再次强调。 “会的。” 林见星再次踩上脚踏板,可不知从何而来的柳絮黏在了她的睫毛上,眼皮上下一眨,更是模糊住了视线。 视觉有损情况下,听觉就变得异常敏锐,覃聿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沉稳且有力:“不要看脚下,看前面。” 车在林见星胡乱控制之下,居然成功走出了歪歪扭扭的直线。误触的车铃和迎面而来的风撞出清响。 覃聿早已松开手,双手插兜跟在她的斜后方。 林见星惊喜地发现她似乎学会了,骑车也没有那么难嘛。 她压下刹车手柄,双脚点地。 “你是不是没有教过这么聪明的徒弟?”林见星坐在车椅上,双手叉腰,笑得梨涡深陷,似乎下一秒就能酿出蜜。 “嗯,当然。” “那你再看我骑一圈,这次不要扶!” 林见星向来是个很有自信的小女孩,但她在别的领域过于游刃有余,所以忘了在不擅长的地方,自信是大忌。 在车头歪歪扭扭要撞上拐弯处的树时,覃聿伸臂卡着她的腋窝往一旁带,任由失控的车撞上树。 而林见星则一头扎进了覃聿的胸膛,鼻尖里瞬间涌进好闻的洗衣凝珠味。 “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第9章 九月“你要找你的小女朋友吗?”…… 第11章 并没有。 是林见星鼻尖冒出的汗珠。 在覃聿胸口处的那块布料上洇出一个浅浅的倒三角。 暮色之下,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摇摇晃晃地和自己的自行车磨合,上衣的衣摆迎着风被撞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看,我现在可以很熟练了!”林见星今天说话的尾音仿佛都带着波浪号。 不知是因为地面颠簸带出的颤音还是愉悦心情加持下带来的雀跃。 覃聿手里拎着被她嫌影响行动拆掉的护具,慢悠悠地跟在自行车斜后方,盯着她头顶翘起的一缕碎发。 他捧场:“嗯,真棒。” 林见星笑起来半眯着眼接受夸奖。 她生疏地拐弯靠边停车,身侧半掩着的大门中间已经探出了一颗圆润的白色毛茸茸的头。 卷毛见到两个主人回来了,迫不及待地把身子也从缝隙中钻出,绕着覃聿的脚边翘着尾巴转圈,目的很明确。 覃聿抬头看了眼林见星,她正摘下安全帽推开院子的门,将车一起推进去。 “卷毛想出去玩儿了,你要不要一起?” 卷毛看出了谁才是能做主的人,呜咽一声又跟在林见星后头,叼着她的裤脚试图往外扯。 “覃砚呢?他今天不抢着这活儿了?” 卷毛是覃砚从他爷爷奶奶家软磨硬泡一个暑假带回来的,比谁都宝贵它,小学生正是莫名会生出责任心的时候,所以对于卷毛,他凡事亲力亲为。 “正上钢琴课呢。” 紧闭的房门里偶尔能溢出几声钢琴清脆的声响到院子里。 覃砚弹钢琴的阵势很吓人,林见星是没有办法在那样的环境里久待的。 她只好分出一只手,用掌心和指腹揉了一把它头上的毛,无奈道:“知道啦,你等我一下嘛。” 卷毛得到了首肯,主动叼着窝旁边的绳子跑到覃聿脚边,而后扭过头低声叫了几声,示意林见星它准备好了。 “不要催。”覃聿弯腰用掌心圈住它的嘴筒子。 覃聿想教育卷毛,就算是只小狗也要有绅士风度,不要为了那一小会儿的工夫就催女孩儿。 没等他开口,林见星就蹦蹦跳跳地勾着覃聿的衬衣衣摆往外走。“走啦走啦!” 刚刚在院子里洗过手,冰凉的手指和带着湿意的皮肤隔着一层布料和覃聿有意无意地触碰。 覃聿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从自己衣摆上离开,而后将狗绳塞到了她掌心,另一只手收短绳子,让卷毛不至于过于撒欢跑而让控制不住它。 “你带它吧。” 林见星没有多想,拽着绳子被卷毛的步伐带着一起小跑,跑出一段距离后发现覃聿被落在身后,又慌忙扭过头朝他喊:“快跟上来呀!” 覃聿跟在她身后:“慢点儿。” “知道啦。”林见星应了一声,不等她放慢脚步,卷毛就自觉地放缓步伐。 谁说小狗听不懂人话?它懂得可多了。 卷毛着急和它的朋友见面,在覃聿时不时地注视下,忍着想跑起来的冲动,拽着林见星往小区旁边的小公园走。 “你要找你的小女朋友吗?”林见星被它急迫的样子逗到。 小狗的世界里应该没有时间观念才对呀。 卷毛不会说话,只是又叫了两声。 林见星就当他承认了。 可—— “不同品种也可以吗?” 林见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被拴在旁边树上的萨摩耶和博美在追逐打闹。 坐她对面的覃聿随口回答:“两只公公谈不了。” 今天是江舟 遛他家狗。 斜对面的人留着板寸,肩胛撑起深灰色运动服,手里拿着用于盛放小狗排泄物的黑色垃圾袋。 林见星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家小狗不是只渣狗,不然要怎么和那只粉色蝴蝶结萨摩耶交代。 她看了眼四周,又问:“今天怎么没看见江乔?” “昨晚一宿没睡打游戏,现在正躺床上呢。对了,开学一周了适应不?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别去找覃聿,他身边围着的人可太多了,咱都排不上队。你可以来二十班找我,我罩你!” 他上半身往斜前方的林见星凑,手里拿着的塑料袋随着说话时手臂动作的摇摆,在空中晃来晃去。 “要是问你题目,你能弄明白吗?”覃聿淡淡地开口,顺手还把旁边的江舟推得离自己远了一些:“你离我远点儿,别碰到我。” 江舟却故意把垃圾袋往他身前凑,一脸欠揍地说:“这里可有你家卷毛的,还一脸嫌弃,要没我,这玩意儿不就在你手上了?” “如果是我,我会打个结扔垃圾桶里,不会一直傻傻地拎手上。” 林见星双颊泛出浅浅的梨涡,热心肠地指路:“江舟你后面就有一个垃圾桶。” 江舟去扔垃圾的空档,覃聿绕到树旁,把绑在树上的那端绳子解开,牵着卷毛走到林见星身边,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起。 “不和他说声就走吗?”林见星被拉着往前走,忍不住回过头看被落下的江舟。 “不用,他也该回家了。”覃聿回答。丝毫没有要管江舟死活的想法。 “那我们走快点吧,我好饿。” 林见星今天体力消耗过大,需要摄入足够的碳水才能恢复精力。 他松开握着她纤细手腕的手,自然地垂回自己身侧,掌心还残余温热的触感。 林见星的淡黄色衬衫外套在晚风中轻轻摇摆,时不时擦过覃聿的手背。 很痒,但他还是没有把手放进裤兜里。 第二天清晨,林见星并没有如最初设想那般多睡十分钟,而是比往常还早起了十分钟,在院子里用湿纸巾仔细擦她的自行车。 她拍拍车座椅,兴奋地跨上去,回头朝覃聿说:“你终于出来啦,我们走吧!” “你骑慢点。”覃聿叮嘱。 林见星刚学会骑车,就已经敢骑着上大马路了,不知道是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说她太自信。 真实大马路上的路况,要比小区里复杂许多。 在等红绿灯时,江乔后来居上,勾手戳了戳林见星微微鼓起的脸颊肉:“你学会啦!” “当然!”林见星单脚点地,侧过身子撞了撞她的肩膀,把头靠在她身上,“我一下午就学会了呢,覃聿说我比别人有天分。” 江乔寻思着覃聿也没教过别人,从哪得来的参照。 红灯转绿,江乔看了眼跟在林见星身后的覃聿,收回视线对她说:“我先走咯,学校见。” 林见星点头,开始缓慢起步,任由身后的人一个个超过自己。 除了覃聿。 “什么时候换的车?”江舟行驶过程中一边扶着车把手,同时空出一只手搭在覃聿肩膀上,“一块儿走?” “你自己先走。” 江舟不明所以,收回手,加快脚上动作越过他。 骑到林见星身侧时朝她说了句什么,覃聿没有听清,但她突然笑得很开心,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清晨阳光并不算刺眼,但照在崭新乌黑的车链上反射出的白光很刺眼。 对,很刺眼。 在校门口停车时,覃聿和林见星隔着几辆车,故作不在意地问:“刚刚江舟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今天体力不支,是因为担心我摸底考比你考得高,所以心不在焉。” 林见星觉得江舟的话毫无逻辑,所以才笑。 覃聿才不是体力不支,明明是怕她摔了没人发现才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她又不傻,这还是能看出来的。 况且她的小竹马,好像从小就习惯了跟在她身后,长大之后也是这样。 但今天覃聿看起来确实有点心不在焉,眼皮都耷拉了下来,一路她都没见他笑。 她试探地问:“如果我比你考得高你会不高兴吗?” 覃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会。” 林见星听到了否定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她就知道覃聿不仅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还是一个很好的竞争对手。 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考第一名了。 “那我们放学见咯!” 她把密码锁挂好,拍拍指腹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抓着书包肩带抬腿离开。 附中批卷效率很高,老师们加班加点把卷子改了出来。此时教学楼前的公告栏上已经贴上了此次摸底考试的排名榜。 虽然林见星比平时更早出门,但由于林见星一路上晃晃悠悠龟速前行,今天比平时更迟到学校。 公告栏前也围着一圈人。 不过没有开学时那样多,毕竟只有那些觉得自己发挥得还不错的人会看百名榜,而那些完全没复习且已经预知自己会在大几百名开外的人,自然是见到这个榜就绕开走。 林见星很有目的性地往最左边走,第一张纸上贴着的是年级前二十名的名字。 林见星,706分,高一四班。 第12章 覃聿,701分,高一一班。 不算断层第一。 但覃聿是个很强势的竞争对手,所以拉不开距离也正常。 林见星看完分数转身就要走,看到身侧不知道哪个班的人正瞪大了眼睛看自己。 她摸了摸脸颊,没有脏东西,她皱眉跑开。 好奇怪一个人。 林见星并不是一个能记住所有大众脸的人,她忘了那人在食堂与自己有一面之缘,并且他当时还质疑了她的答案。 林见星前脚刚走,覃聿后脚就跟了上来。 他对看百名榜没有兴趣,但林见星雀跃的步伐看起来对她来说是有了好消息。 他站在公告栏前盯着两个名字看了几秒。 忍不住勾起嘴角。 身侧那些认识他的人见了这画面更是愣在了原地。 覃聿,一个在附中初中部三年没看过百名榜的学生,第一次看百名榜就发现自己排第二。 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天才的想法普通人猜不中,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笑意味深长。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柏江附中的八卦信息网内部,这些好学生就一个笑容展开了深入的阅读理解。 传到林见星耳朵里时,已经完全变了味。 “覃聿向你宣战了。” 第10章 九月“小孩儿才吃印着兔子的糖。”…… 如他所料。 覃聿看着玻璃挡板内那张红纸上,林见星和他的名字正上下挨着。 异常顺眼。 玻璃上映出他眼底止不住的笑意,以及身侧那些人眼底溢出的震惊。 “覃聿你没事吧?” “我没事。” 覃聿耸肩,双手插兜,抬腿要往班级里走。 好学生都是有自尊心的,学神一定也不例外。 同班同学自认为了解覃聿一些,知晓他在外向来保留积极乐观的一面,嫌少露出负面情绪,和一般那些冷面学霸不一样,于是小声说:“你要是不高兴可以不用强颜欢笑。” “我挺高兴的。”覃聿实话实说。 尤其是今天。 哪怕,只是名字挨在一块就让人心情足够好了。 这次是百名榜,下次就不知道是哪里了。 覃聿心情好的时候会化身热心同学小覃。 “对了,你那道物理题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讲,正好早读和你说一说。” 早自习铃声准时响起,钟楼上的时针移动到刻度七和八的中间,所有人回到自己位置上,但不少人依旧把手伸进桌肚里,不动声色地敲击屏幕上的键盘,在聊天群里传播今天的轶闻。 林见星正算题的笔尖一顿,有人碰歪了她的草稿纸,墨水在纸面上划出一个弧线,形状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 ?一个问号。 “谁和你们说的?” 林见星放下笔,单手托着腮看突然热闹起来的周围。 “一班传出来的,保真!”她的后桌加入讨论。 “肯定是乱传的,他人很好,不会这样。”林见星扯了扯嘴角,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谣言的传播。 如果不是他认识覃聿,那可能就信了。 “你没和他接触过,怎么知道他人好?” “他提醒 过见星鞋带松了。”徐慕亭在她身侧悄悄补充。 对面摇了摇头:“你怎么就这么单纯呢?你应该放两句狠话,让一班那群人不敢看不起你!” “凭什么看不起我们普通班出的第一名!”坐在后排的孟川突然拍桌而起,被江乔摁回椅子上。 “有你什么事,玩你的手机吧。”江乔已经和自己的同桌和解了。在对方带自己巅峰赛升星之后。 局势从林见星和覃聿的个人战,俨然升级成了一班和四班的尊严之战。 重点班的第二名和普通班的第一名,各自有自己的簇拥者。 林见星赶忙摆摆手,安抚莫名激动的其他人:“不可能的啦!理性分析,他一个常年第一的人,和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转学生有什么好起冲突的,对吧?” 话音刚落,上课铃响起。在老师进门前大家四散回自己位置上。 但,他们就此认为林见星是个没脾气的人,稍不留神放出去,就会被一班那群眼高于顶的人欺负。 百名榜上顶端一个小小的名字,掀起了并不小的波澜。 柏江附中不缺学习好的学生,但确实没有出现过百名榜前十名出现普通班学生的情况。 更不用说直接一下子到第一的。 “林见星这道题做对了,来说说解题思路吧。”讲台上的老师说完,就开始用眼神巡逻班级,找她在哪、长什么样。 这才第二节 课,连续两个老师用同样的方式想要认识她。 她在柏江附中一周以来第一次这么受人瞩目。 一整节课,老师都站在她旁边,边讲题边看她的卷子,她真切感受到了坐第一排会如何被特殊关照。 在枫泽的时候,较差公立初中的老师上课就和机械地打卡上班似的,不管底下有没有人听,讲完就走。 而柏江附中则截然不同,老师更有责任心,并且特别爱和学生互动。 “这题怎么错了?”发现林见星错了一题简单题,还会直接轻声问。 “漏看了一句。”她用红笔将那句被自己遗漏的关键句子画出,圈出关键词,典型的好学生订正方式。 文科并不是林见星擅长的科目,比起文字,她更喜欢数字,对于长篇文字,她总是厌倦于反复确认题干和材料。 最终是课间跑操铃声拯救了被反复题问的林见星。 她挺乐意回答问题的,但也招架不住猝不及防被叫名字,有些复杂的题思路没有写在题纸上,她需要停下压在试卷上方正在刷的题目重新读卷子上的题,脑子里两根弦时不时就打一会儿架。 但对于林见星来说,跑操也许也并不是一种拯救,而是另一种折磨。 柏江附中跑操方式很特别,不绕操场,绕着学校跑。 跑着跑着不同班级的队伍就会串,跑得慢的会被跑得快的套圈。 “你等会儿如果遇到了覃聿,记得放狠话。”许诺从她身边经过,特意放慢了脚步小声嘱咐。 可能班长的对于自己班级的荣辱感就是会强一些。 但林见星从来就没有答应过这种幼稚的打打闹闹,她微微反抗:“别了吧,班与班之间要和谐相处。” “你若不狠,位置不稳。”许诺置若罔闻,拍了拍她的肩旁,留下这句话就加快步伐超越了她。 林见星张嘴又合上,想说自己会很稳,但又咽了回去。 绕着学校跑的好处就在于,因为秩序过于混乱,不少人会趁乱跑去食堂吃点心,她也正有此意。 林见星环顾一圈,无人在意自己,她缓慢脱离出大部队,摸着口袋里的饭卡装成高三的大摇大摆往食堂走。 她摸着摸着,发现尺寸不大对,掏出后才发现是小区的门禁卡。 没卡吃不了饭,她遗憾地往回走,却在食堂和图书馆交界的石子路缝隙里捡到一颗糖。 此刻她手心里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而转身的功夫,被要求放狠话的对象就站在自己身后。 “你的啊?给你。”林见星递给他。 “小孩儿才吃印着兔子的糖。” 和九年前稚嫩的童音重叠。 幼年的覃聿推开林见星的糖罐,说:“只有小孩儿才吃印着兔子的糖。” “但你不就是小孩子嘛?”林见星趴在桌子上,脸颊肉和岩板桌紧紧贴合。 覃聿初到枫泽的第一周,不爱说话,也不爱吃饭,一顿只吃半碗米饭和几口菜。 林见星觉得这不好,晚上一定会非常饿,毕竟她一顿能吃满满一整碗米饭呢! 即使覃聿不爱说话,但只要林见星和他说话,他都会回答,所以姑且算是她的朋友了。 尤其是对于长得好看的朋友,她向来会很慷慨。 晚上看少儿频道动画片的时候,林见星特意搬来了自己珍藏囤积许久的零食箱,到隔壁覃聿外婆家里,一样一样的挑出她觉得最好吃,经常不舍得吃的零食给他。 可覃聿却觉得她的糖果幼稚。 她有点生气了。 “你几岁?” “六岁。” 林见星鼓着自己带有婴儿肥的脸颊,说:“我也是六岁,但我妈妈总说我是小孩子,所以你也是!” 林见星说不出太多的大道理,大人口中的世界,就是她所参照的标准。 “医生说我已经和二十五岁的人智力差不多了,所以只有你是小孩儿。” 林见星一只手捏着他的脸颊,让他看桌上镜子里的自己,故作老成地说:“小孩看起来就是小孩,不要总想着当大人。” 另一只手从糖罐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拆开糖纸塞进他嘴里。 “好吃吗?” “好吃。” 第13章 林见星满意地点头,松开捏着他脸颊的手,问:“那你还要吃小孩吃的糖嘛?” 覃聿已然放弃抵抗,回答:“要。” 糖罐的锡纸边缘映出两人交叠的手臂,当晚的动画片讲的是什么,林见星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天吃了很多颗奶糖,黏在牙齿上被妈妈看出,然后没收了糖罐。 十五岁的林见星把掌心里的糖凑到他面前,软着声音问:“那我用它和你换饭卡,好不好?” “地上捡的东西可劲儿往我这塞是吧?” 覃聿没有伸手拿他掌心的那颗糖,只是把饭卡盖在了糖果上。 她欣然收下饭卡,但还是把奶糖塞进了覃聿手里,扭头跑开前朝他做了个鬼脸:“是物归原主。” 林见星咬着奶黄包大摇大摆走出来时,覃聿还站在门口,嘴里很小浮动地在咀嚼。 她看了眼四周,只有高年级的人,于是把卡塞进他口袋里。 “还你,拜拜。” 而后便握着奶黄包小跑离开,身后还有高二的执勤队员朝她喊不要边走边吃东西。 可林见星不知道,伪装成高三偷溜走吃饭的人不可能只有她。 就像南方人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时,它的子子孙孙必定已经爬满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林见星和覃聿看不到的地方,周围那些用余光偷偷看着他们的人,早已经把新的消息传了一轮又一轮。 许诺闻了声便鸠占鹊巢坐到林见星身边,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问:“你放的狠话是什么?我听听够不够狠。” 隔着两间教室的一班,也在围着当事人八卦:“四班那个长得很可爱的第一名出言挑衅你了?” 于是,中午午休时,两人双双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并肩站在闻枫面前。 “听说你们不合?” 第11章 九月遇到林见星,他才找回了快乐。…… 四班讲台边上的空调终于因为太老旧而坏了,整个班级只剩下后排角落里的那台旧空调在孤军奋战。 林见星只能蹭讲台上方转动的大风扇带出的微弱凉风。可当她四周围满了人之后,为数不多的风也被站着的人阻隔在人墙之外,只余额前的刘海发丝微微向两边飘动。 “别瞒我们了,二班三班好几个人看到你们在食堂门口说话了,面色不善,对方咄咄逼人!” “我真的没和他说什么呀。”林见星连忙摆手否认。 这不算撒谎,她确实没有对着覃聿放狠话,更没有咄咄逼人。 大家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仍旧追问:“没事儿,咱都是自己人,可以告诉我们。” 林见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该说她用奶糖换了覃聿的 餐卡溜去买点心,还是该干脆直接否认他们说过话,反正不会有人证站出来承认自己逃了跑操。 “闻主任找你。”江乔拯救了林见星。 “我马上来!”林见星逃也似地拨开人群,从讲台绕到前门。 林见星拉着江乔走到楼梯口,悄悄松了口气:“多亏了你,还得是闻主任管用!我要去哪里躲过这个午休比较好?” “闻主任真找你了。” “啊?” 话音刚落,一个高出林见星一截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把正午的阳光隔绝在他身后。 两分钟前。 覃聿正给同桌讲课上老师一笔带过的复杂例题,有人从外头小跑到他旁边,大嗓门地宣布从别人那听来的消息,众人也纷纷凑近他。 他选择性地听了前半句,点头露出一个笑,笑意直达眼底:“她是挺可爱的。” 是不屑的笑意,妥妥的不屑!在嘲讽四班那女生除了外貌一无所有! 众人达成一致共识。 覃聿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些什么,其他人也没来得及再追问,他就被叫去闻主任办公室了。 脚步刚迈到楼梯拐角处,他就听见了林见星特有的笑声,像学校对面那家奶茶店门上悬挂的风铃,随风一阵一阵地晃荡进路过的人心里。 包括他。 “附中是有给榜一榜二奖状的习俗吗?”林见星左右看看面前这两个土生土长的附中人。 江乔兜里揣着偷偷带来学校的手机,和同桌约好了蹲体育馆后的假山下一块儿上分,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匆忙地说:“哎,我没体验过。你俩自己上去吧,我还有事先撤了。” 林见星抬头看覃聿,眨巴自己一无所知的眼睛,棕色明亮的眼瞳里,他的身影清晰可见。 覃聿喉头一滚,错开眼:“应该是没有的。” “那为什么单单叫我们去找他?我一向很规矩,不可能是要批评我吧?还是你做了什么坏事?啊对了,我们都逃了跑操!可不止我们逃了呀,果然还是树大招风!” 覃聿勾着嘴角跟在林见星身后,听她错乱的脚步和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她追问下回应:“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他应该不管跑操。” 最好是管一管,让全校人都知道他们是可以同进同出、用同一张饭卡的关系,这样就不会有无关人等总惦记她了。 林见星向来标榜自己是听话的乖学生:“怎么会不管呢?都说他是闻风丧胆呀!被批评好丢人的。” “如果他提这个事儿,那我一秒不带犹豫地连同你那份一块儿道歉,说都是我带坏你的,要写检讨我也包圆你那份儿。” “你是自愿的哦!” “嗯,自愿的。” 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徘徊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把声音无限放大拉长。 “闻主任。” 覃聿敲了敲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林见星紧张地站在他身后。 “进来吧。”闻枫放下手里的红笔,把作业本往旁边一推,拧开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听说你们不合?” 学生间的小打小闹他向来不放在心上,小孩儿有小孩儿的解决方式,一个老师介入算什么样子? 但这次他的耳目传来的消息有鼻子有眼的,听起来快要升级成两个班级间的矛盾了。 年级第一第二等同于他的手心手背,更应该要良性竞争,刚开学就闹矛盾实在不好看。 “覃聿啊,人家林见星拿个第一怎么了,第一的位置哪有那么稳固,这可是附中,人才济济,你别小心眼啊!” “还有你,小姑娘脾气别这么急,咱们戒骄戒躁。” 双方各打一板,一碗水端得很平。 林见星张嘴想解释,却被覃聿在桌子底下扯住了衣摆。 他率先开口:“好的闻主任,是我没调整好心态,该戒骄戒躁的是我。” “对不起,林见星同学。” “没......没关系。” 林见星不懂覃聿的这一番操作了,只能顺着他的话低头挨训。 等闻枫的茶水喝见底后,他们终于被放走了。 走廊里,林见星皱眉不满地抱怨:“我们白挨一顿骂。” 闻主任口中的矛盾简直就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否认的话,老师只会觉得你嘴硬,顺着他们的想法,能少很多麻烦。”覃聿从容地解释。 而后放慢脚步低头凑近林见星,笑着补充:“如果不想被人知道我们认识,那就让大家都觉得我们不对付,效果更好不是吗?” 说他俩关系很好,未必有人相信,谁没事去关注疑似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互动?有这时间不如去学习。 但说他们关系差就不一样了,每次放榜后看着自己的成绩觉得索然无味没眼再看,但可以转头观察榜一榜二又有什么新的矛盾,事不关己然后悄悄八卦,甚至光明正大的陈述所谓“事实”。 这意味着他们的名字在这三年里的每场考试之后一定会分不开。 林见星看着这样一张俊脸突然凑近自己,不由地向后退一步,可覃聿的眼神很真诚,所以她被说服了,轻轻地点点头。 她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小竹马有怎样的小心思,只是一昧的信任。 覃聿笑意愈浓,她真的很好骗。 旁边物理组办公室的窗户突然被推开,探出一只手拦住他们,唐巧提醒:“你俩记得今天来交表。” 说的是竞赛的报名表。 覃聿应了声,说回班上取。林见星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林见星用指尖扯住覃聿的校服衣摆,指节微微泛白,内心无限纠结:“参加竞赛是不是会挤占很多学习其它科目的时间呀?” 周末她上网查了很多关于csp和noip的资料,考试内容和她日常实践时完全不同,如果要学就需要从头开始,势必会占用很多空余时间,可她保持成绩的秘诀是用空余时间刷各种题。二者之间会有所冲突。 “会,但大部分人参加竞赛是为了高考加分,转换一下总分其实并不亏。” 以覃聿自己的情况来看,他会把超过六分的精力投入到物理当中,剩下的四分再均分给其它科目,但回报可观。 第14章 林见星困惑:“那你是为了什么?” 在他看来,覃聿绝对不是他所说的大部分之一。 大部分人是在初二阶段才开始接触物理,而覃聿在小学一年级时就已经抱着物理书和她解释数学和物理的区别了。况且覃聿是世俗意义上的天才,放弃了柏江大学的少年班选择正常升学,这样的天赋哪怕不参加竞赛也依旧能够在高考中名列前茅,对于他而言自然无所谓名次或者加分。 很少有人会问覃聿为了什么,只有她会刨根问到底,所以他分出了时间去思考。 覃聿睫毛的倒影扫过下眼睑,顿了几秒,才重新看向她眼底,似乎就是这样清澈不含杂质能一眼望到底的眼睛吸引着他,他总是无法移开眼。 他回答:“因为兴趣,就像......你对代码感兴趣一样,钻研的过程会很快乐。” 世间万物都很无聊,幼时的他曾困惑于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医生告诉他,智力超前的人很难像其他孩子一样感到快乐。直到开始接触物理,他找到一件能专注做的事,能够忘记时间、忘记不快乐。 再然后,遇到林见星,他才找回了快乐。 可林见星是在很多爱里长大的小女孩,她对于让自己快乐有多重要的感知很弱,在来柏江之前甚至因为信息差根本不知道兴趣能转化成功利的成绩。 “那你好厉害呀,只是因为感兴趣就能一直拿奖!可我没有那样高的天赋,只凭努力好像没有办法走太远,想象一下自己灰溜溜地被淘汰,好丢人!” 林见星习惯了努力,习惯了当第一名。可竞赛是天赋型强者之间的角逐,努力在其中不值一提。 “这次考试你会觉得我很丢人吗?” 摸底考试中,覃聿就是最典型的天赋型选手被努力型选手挤下第一名的例子。如果成绩作为丢脸与否的标准,那覃聿无疑已经丢过人了。 “不会呀,应试是我的强项。” “ 对,应试是你的强项,但你的天赋你还没发现。” 林见星松开攥着的他校服上的布料,骤然绽开一个笑,她不是一个容易内耗的人,能轻而易举忘掉上一秒的烦恼。 她一脸等待被夸的样子,问:“说说看你觉得我有什么天赋。” 覃聿两步并作一步跨下最后的台阶,回头露出锋利的下颌线,拐角处吹来一阵风吹散他压在额前的碎发,他回答:“很多。” 不仅是对计算机的天赋。 还有让他拥有快乐的天赋。 林见星追上他,贴着他的肩问:“比如呢?你说说嘛!” 第12章 九月虽然兔子不能淋雨,但林见星可以…… 林见星软磨硬泡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带着自己的报名表放在唐巧办公桌上。 夕阳西下时又背着厚重的竞赛备考材料骑车回家。 她站在门前指纹解锁,没有任何防备地推开门。 一阵毫无节奏、旋律可言的钢琴音倾泻而出,她脚步一顿,下意识捂住双耳。 覃聿跟在她身后,也没止住脚步,胸膛砰的一下撞上她的后脑勺。 卷毛在他们脚边叫了两声,小狗不会说话,但颤抖的声线像是在求救。 林见星捂着后脑勺换上拖鞋往里走,覃聿留她身后放卷毛回院子躲清净。 噪声制造者是覃砚,他正端坐在三角钢琴前,身旁坐着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黑色三角钢琴被保养得很好,漆面依旧崭新,反射出圆润的白光,黑白琴键上发出的音节清脆动听,只是连在一起的旋律过于难听。 林见星有一双指节修长细白的手,儿时也曾被建议去学习钢琴。 林念琴女士听了进去,周末便带着林见星去琴行挑选趁手的钢琴,三角钢琴太贵超了预算,最后她被妈妈牵着带到了一架立式钢琴前。 标价上赫然有五个零,小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贵的东西,睁大了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数错。 最后拉了拉妈妈的手,凑近她耳边说:“我不想学钢琴了,妈妈你给我买一台电脑好不好?” 台式电脑只需要不到三千块,在键盘上也能敲出好听的声音。 后来,林见星如愿获得了期待已久的电脑,在小伙伴的建议下打开4399少女换装小游戏,却在无意中按下f12键,进入开发者界面,满屏的字符串代码带她进入了新世界。 或许这就是覃聿口中的兴趣。对于十五岁的林见星而言,它变成了此刻堆叠在书包里的厚重材料。 她背着包上楼等待开饭,刚迈上台阶,余光发现楼梯边上本该弹琴的覃砚透过扶栏的间隙正一脸无助地看着自己。 林见星扭头看向悬挂墙上的老式钟摆,六点零五分。 覃砚是被拖堂了。 他这水平是该被留堂多学习学习,可那双酷似覃聿的眼睛总是让她想起幼年的覃聿。 她心软了一瞬,于是收回悬空的脚步,跑到陈云溪旁边捧场地尝了口新出炉的牛轧糖:“太好吃了云姨,我现在去写会儿作业,可以给我再留几块嘛?” “当然可以,都留给你。”陈云溪被夸了笑得心花怒放,果然家里还是要有一个小女孩儿,小嘴抹了蜜似的,不像两个臭小子,小嘴和淬了毒一样。 她放下玻璃碗走向覃砚,手搭在他肩上,说:“别弹了,会吵到你星星姐姐写作业。” 又扭头笑眯眯地送钢琴老师出门。 林见星嘴里含着糖,重新踩上台阶,歪头看了眼覃砚:“可以了吧。” 覃砚瘫倒在琴上一动不动,后背压住琴键发出清脆的几声响,很快又被覃聿提着衣领挺直背。 他抬手用指腹刮了下弟弟肉嘟嘟的脸颊,提醒:“你该说什么?” 覃砚抬头轻声说:“谢谢。” 他对于林见星是没有恶意的,最初更多的是抵触,家里多出一个人,让自己不再是全家人唯一的偏爱。但这几周相处下来,他已经开始逐渐接纳这个很好说话、脾气很好的姐姐。 但覃砚和覃聿有着一脉相承的傲娇,哪怕想示好也总等着对方先破冰。 就像覃聿儿时第一眼见到林见星,就想要摸摸她光滑细腻的脸颊肉,但非要等她贴近自己撒娇后,才扭捏地伸出指尖同她勾手。 “不用谢。” 少弹几分钟琴就算是谢谢她了。比起等到覃砚学成弹出耳暂明的仙乐,她更愿意空气暂时安静下来。 林见星抬腿往楼上走的瞬间,肩上一轻,转过头鼻尖偏偏正巧撞上覃聿的肩胛骨。 覃聿一手背在她身后轻巧地拎起沉重的书包,另一只手抵着她的额头,凑近检查有没有被撞红。 她双手抓住覃聿的手腕往下扯,把压在脑门上的刘海晃蓬松,有点不高兴地喊:“急什么呀!” 楼梯本不狭窄,但覃聿站在了林见星和扶手之间,那半条道现下塞得有些拥挤。 “急着上楼。” 覃聿看见林见星时不时揉自己的肩膀,扭头时关节摩擦的声音清脆且响亮,他怕自己晚一步,林见星就会因为书包太沉而一屁股倒坐在楼梯上。 她以为是被嫌走得慢,加快脚步两阶并一步地往上跑,嘴里嘟囔:“知道啦!” 覃聿无奈地提着包追在她身后一块儿跑。 两人错落的脚步踩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留覃砚坐在楼下一脸茫然地往上看。 没了钢琴声捣乱的房子安静下来,满是烟火气。小孩儿蹲在院子里玩狗的笑声、厨房里烤箱闷声运转的电流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吱呀声,还有吹风机发动机的轰隆作响。 覃聿推开门,林见星坐在床头手里还握着吹风机,发丝凌乱地悬在空中,双颊被暖风吹得通红,裸露在花边睡裙外的皮肤透露出健康的粉白色,而她清澈不含杂质的一双眼愣愣地望着自己。 “咋啦?” 他握着玻璃碗的指节微微发白,修剪干净的指甲陷入碗沿缝隙,喉头一滚,不自然地压低声线:“你的糖。” 覃聿迈步走近林见星,奶香溢出,和花果香沐浴露的余香混杂在一起,从他鼻尖直达肺里,整个人被她的味道包裹。 带着林见星身上味道的一根发丝毫无预兆地落在他锁骨上,随着他的步伐发丝末梢时不时点在他皮肤上,也点在了他心底。 “这个很甜,你一定也喜欢!” 林见星扯过他的手腕,把碗带到自己面前,指尖捏了一颗糖。 猝不及防的,甜滋滋的口味瞬间浸满他口腔。林见星指腹的余温还留在他唇上,抬眼撞进她含着笑的眼底。 “对不对?” “嗯。” 覃聿偏开视线,但那根没有被及时拨开的发丝似乎成了他的过敏源,锁骨一圈开始发烫发红。 “你这被虫子咬了吗?”林见星松开他的手腕,转而试图贴上他的衣领。 在指尖到达之前,他压着自己衣领错开一步,眼神躲闪:“你看错了。” 第15章 紧捏着碗沿的手一松,被林见星稳稳握住,隔着他的手背。 少女的掌心温润且柔软。 对少年的心猿意马一无所知。 “吃你的吧,我走了。” 覃聿抽回手,近乎兵荒马乱地逃离溢满林见星香味的空间,连关门时的力道都收不住,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林见星抱着糖一脸困惑望向紧闭的门。 而门后,覃聿紧紧贴着冰凉的门,试图给自己降温。 放学前中断的那道物理题似乎怎样都无法进入他脑海,连最简单的力学公式都需要回想很久。 覃聿用了很久才通过物理题给自己降温。 但绝对不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有效。 柏江天气预报向来不准,白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可夜幕降临时大雨也悄然来临。 高一参加竞赛的人每周三需要在放学后单独上课,和高二年级一起多上一节晚自习。 林见星在顶楼机房听课,靠在窗边看着路边的树枝被风压弯,而后磅礴大雨将一眼能望见的所有地方浸湿。 “这个安装包今晚回去运行看看,先下课吧,路上注意安全。” 林见星低头摸了摸书包侧袋上的雨伞。枫泽全年多雨,她习惯了在身上备一把伞,来到柏江后很少派上用场。 “怎么下雨了!?” “帽子一带,冲回去得了。” 林见星站在教学 楼底下左顾右盼,楼梯口时不时走来几个人。 物理竞赛班老师非要把一道题讲完才肯放人,覃聿单肩背着包下楼。 林见星把折叠得有些凌乱得伞在他面前晃了晃,问:“我带伞了,虽然小点,但凑合能用。” 她站在屋檐下拆开伞,认真地计划:“车是没法骑了,我们只能——” 说了一半的话伴随着伞骨咔哒一响戛然而止。 豁口从正中央劈开,离她最近的那根伞架歪斜地支棱着,尼龙布豁口边缘发毛,飘进的雨水正从夸张的破洞里斜斜漏进来。 她眯起眼睛往上瞧,耷拉下来的伞骨豁口上还勾着一撮纯白色的绒毛。伞柄处原本贴的兔子贴纸被啃掉半个脑袋,剩下露出的白色牙齿在雨里反光。 她不想数上面的窟窿到底有几个,而是转身抬头看向覃聿:“等于白带伞了。” 覃聿看着撑开后略显滑稽的伞,忍不住笑出声:“让卷毛赔你一把。” 林见星无语凝噎,把伞丢进他怀里:“用卷毛的毛织块布都不够补这上面的窟窿。” “啊我知道了!” 林见星勾着覃聿的书包往楼上走,啪嗒一声打开办公室的灯开关。 角落里立着的架子上堆满了过了时效的旧报纸,她抽出一份,分了几张塞进身旁人怀里,而后不给他犹豫的时间,勾着他的书包继续往下走。 “出校门过两个红绿灯就有一家711,这些应该能撑到我们跑过去。” 林见星将报纸盖在头上,用手肘戳了戳身侧的人,提醒他速度一定要快,然后拔腿就跑。 学校小广场的地砖有几块已经松动翘起,在雨里攒出一个小水坑,林见星不小心踩中溅了自己一身,发出一声惊呼。 覃聿跟在她身后,目睹她跌跌撞撞又跑又跳的样子止不住笑意。 想养兔子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虽然兔子不能淋雨,但林见星可以。 柏江一向风大,几张报纸顶不住被风吹得毫无轨迹可言的雨。 站在便利店红绿牌匾下时,林见星衣服上沾满了雨水痕迹,皮肤上也布满了雨珠,刘海因为沾了水而凌乱地贴在她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湿漉漉。 覃聿到一旁买了包纸巾,抽出几张纸为她擦干睫毛上糊住视线的雨珠。 林见星任由自己的脸被他左右摆弄,隔着张纸不满地抱怨:“这雨怎么不停,好烦人!” 先别停了。 覃聿这么想着,也顺口说了出来,话音落下时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好在后半句没来得及说。 就这样两个人困在一起挺好。 她扒拉开覃聿的手,眨着湿润的睫毛,惊讶地问:“为什么?” 第13章 九月他快要烧起来了。 “噢,我知道了,你也饿了对不对!” 林见星握着覃聿的手腕凑近收银台旁的铸铁锅。 蒸腾出的雾气铺满玻璃隔板,咸香的汤汁在锅里冒出气泡。 “姐姐,我要魔芋丝、鱼饼、鸡肉丸……”她报了一大串菜名,突然想起今天两手空空地出门,于是用手肘戳了戳身后的人暗示:“没带钱包。” “和她一样,谢谢。”覃聿自觉地从书包隔层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红色纸钞被雨水浸得湿软。 林见星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她捏着签子放进身旁人的纸杯里,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你喜欢萝卜,那多给你一个。” 覃聿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问:“还有什么吃不下了?” 她坦白:“全部。” 林见星眼神里满是无辜,于是近乎两份的关东煮都进了覃聿的肚子。 超市电视里的八点档狗血剧已经播了半集,雨还是没有停。 隔着一扇落地玻璃窗,覃聿站在雨具货架边上等林见星选伞。 林见星见他两手空空,站一旁一动不动,问:“你不选吗?” 覃聿双手插兜,捏着口袋里崭新的一百元,面不改色地说:“只剩五十块了,就够买一把。” 便利店里标价最低的伞是三十一把。 “那这把够不够大?”林见星掂量手里的透明长柄雨伞,似乎比那些折叠伞遮盖面积要大一些,并且价格一致。 “很够。”伞小一些最好。 “那就它了,走吧。” 林见星抱着新伞率先走到收银台。 覃聿也迈步跟上。 刚才站着的位置没了遮挡,露出促销宣传板。 ——折叠伞第二把半价。 街上雨势逐渐减弱,雨滴并不猛烈地落在水坑里,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覃聿右手攥着伞柄微微向林见星那一侧倾斜,任由雨水打在他左臂上。但很快被她扶直伞柄。 林见星双手握着他的小臂虚环在胸前,毫不设防地和他贴在一起:“哎呀你这边都湿了,我们凑近点就都不会被淋到啦。” 雨水很冰凉,一阵一阵地落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可他内心的躁动连带着把雨水也灼烧沸腾。 但他推不开她,只想这么贴着,于是说:“嗯,你再过来点。” 路过小区外的巷口时,伞檐磕到半地下矮房的防水顶,积水兜头泼下来。她缩着脖子笑出声,湿发黏在额角,睫毛挂着水珠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覃聿手肘在林见星的动静中无意识地擦过一片柔软,握着伞柄的手猛然一紧。 林见星觉得怀里的手臂肌肉突然僵直,冰凉的掌心覆在上面觉得有些烫,她问:“你怎么啦?” “雨好像变大了,我们小心点走。” 林见星哦了一声,内心升起一阵愧疚,如果不是她非要吃关东煮,或者出门前带上钱包,就能够有多余的钱再买一把伞,覃聿也就不用和她缩在一把伞下淋得全身都是水。 愧疚心下,她和覃聿贴得更近了些。 而覃聿全身的肌肉更僵硬了一分。 他快要烧起来了。 离自家院子大门还有几步路的距离,覃聿把伞柄塞到林见星掌心里,退到伞外:“你拿着。” “你干嘛呀?全湿啦!” 林见星站在身后拦不住少年冲进雨幕里,只能加快脚步跟上他。 “想淋雨了。” 走进雨里,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头发、脸颊、脖颈。 他实验出了结果。 雨水物理降温比物理题降温更有效。 林见星跑进屋里,哒哒哒跑上楼,翻箱倒柜找出新的浴巾,又飞快地下楼把它展开盖在覃聿头上。 林见星有些无语:“想淋雨早说呀,你不撑伞骑车回来还快一些。” “不想留你一个人走夜路。” “我才不怕。” 我怕。覃聿心里默默说。 下雨没出门玩的卷毛,此刻正精力充沛地绕着他们转圈,尚不知道自己创的祸被发现了。 “你快点去洗澡吧!快要月考了,不要生病啦!”林见星用浴巾束缚住覃聿的脖子,推着他往楼梯上走。 送走了覃聿,她折回客厅,找到了正在扣墙皮的卷毛,从包里掏出破破烂烂的伞,把伞面盖在它的脑袋上,破洞的豁口正好对准它的眼睛和嘴筒子。 看着很是憨厚无辜,于是她捏住它的嘴筒子左右晃动,骂了句:“坏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白色绒毛,抱着书包也往上走。 卷毛不敢声张,被伞架在角落里轻声呜咽。意思是:抱歉,下次还敢。 半小时后,覃聿换了身睡衣,身上冒着水汽下楼,蹲在卷毛面前,从它嘴里扯出被咬得支离破碎的尼龙伞布。 第16章 “谢谢,但没收。” 玩具被拿走了,身后的萨摩耶不甘地叫了两声,覃聿转过头看了它一眼,瞬间噤声。 这位主人不好惹。 柏江的初秋并不多雨,覃聿再也没有找到第二次因为自己没带伞而和林见星共撑一把伞的机会。 班级角落书架上的日历撕下了二十五张,九月的月考来了。 按照摸底考成绩排考场,林见星和覃聿终于在高一这一年第一次坐进同一间教室。 教室门口,有人勾着覃聿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考场内坐在第一组第一桌的人:“是四班那个。” 覃聿对这个称呼不满,皱眉不动声色地甩开肩上的手臂,纠正道:“她叫林见星。” “哦对是这个名儿来着,管她叫什么呢,这次我们一定能考过她,对吧?” “那不好说。”说完,覃聿弯腰把书包放在门口,捏着笔袋慢悠悠往里走。 经过林见星时,她刚好抬起头,撞进他的视线。 覃聿朝她挑眉算作打招呼,她不动声色地重新低下头,从笔袋里找出涂卡笔检查笔芯,一副很忙的样子。 又不认识了。 月考从来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提早交卷,所以覃聿考试经常写完就交卷,剩下的时间可以去图书馆做会儿物理题。 这次考试不像摸底考,每科都单独出卷,因此每门考试的题量都不大。覃聿写完也懒得检查,放下笔看了眼答题卡没有空着的部分,便收拾收拾桌面,拎着笔袋上讲台交卷。 林见星见状,也把检查了无数次的卷子上交,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偌大的教室,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写,只有第一组前两个座位空了出来。 覃聿站楼梯口等了几秒,果然被林见星叫住。 她包都没来得及背上,抱在怀里,气鼓鼓地说:“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我错了。”覃聿主动拎起她怀里的包,任由她软绵无力的拳头在自己硬邦邦的手臂肌肉上捶了两下。 覃聿认错态度良好,她的拳头好似打在一团棉花上:“错在哪了?” “哪儿都错了。”他跟在林见星身后下楼。 她摇头:“不,你还是不知道哪里错了。” 覃聿没忍住,悄悄用掌心揉捏她甩在身后的辫子末梢,就像在捏垂耳兔的耳朵。 他试探地问:“早上和你打了招呼?”违反了在学校要不认识的约定。 林见星突然扭头,发尾蹭过覃聿的掌心,很快流走,痒意也转瞬即逝。 “你为什么一直踢我?换别人我就告老师了!”如果有人在考试的时候一直踢她凳子,她只会觉得后面那人在向她索要答案,试图作弊。 但因为后面坐着的是覃聿,所以她忍了一个多小时。 他无辜道:“太挤了,我脚没地儿放。” 他在班里坐最后一排,空间大,以前考试都坐第一排,前面没人腿可以随意伸直。这次考试在第二排,他侧着放不开,竖着会踢到林见星,他已经很控制姿势了。 “我不管,你之后不准再踢我。” “我一定。” 林见星嘴上看着不讲理,但也只是气头上,很快气就消了。 真到了下午,主动和监考老师说:“老师,我畏光,第一排阳光太刺眼了,我可以和后面的同学换一个位置吗?” 监考老师走上前问:“覃聿你愿意换个位置吗?” “我愿意。”声音有点大,引得其他人抬头望向他们。 “那你俩换吧。” 看似很普通的一次考试座位调整,却被教室里的其他人看在眼里,解读为年级第一第二争夺位置。 “那女生仗着自己第一,直接要求覃聿和她换座位。” “就说她不好惹吧!看着软绵绵的,实际上脾气可硬了!” “覃聿上次明明第二,结果还是坐在第一排,你们说这算什么?” “看不起我们普通班出身的第一名?” 当事人林见星穿过聊八卦的人群,大家见了她立马噤声。 不认识他们,老看她干嘛? 她坐回座位上,从包里掏出文具和书,刚准备翻开,便被人握住了手。 “见星宝贝,你这次有信心对吧!” “嗯?什么信心?” “蝉联第一名的信心。” 林见星周末估算过自己的分,抛开史地政主观题分数拿不准,这次的物理难度明显提升,大概率会被多扣很多步骤分,而物理是覃聿的强项。 他们在家里很少聊学习,晚上关上各自房间的门,挑灯夜读各自奋战。是一对警惕彼此,或者说是林见星单方面警惕的青梅竹马兼竞争对手。 “当然有。”林见星在考试上向来很有自信,哪怕被物理拉了积分,其它科目她还是有优势的。 “这次的排名怎么还没出?之前不都是一个周末就改出来了吗!” “听闻主任说是批卷系统周末的时候崩了,分数导不出。” “烦死,一班那群人还要用下巴看我们多久!” 林见星用笔帽抵着下巴若有所思,空白稿纸压在手肘下方,因为桌沿的凹陷留下皱痕。 夜里,她推开桌上带有褶皱但画满逻辑图的草稿纸,把笔一丢,抱着电脑敲响覃聿的房门。 覃聿开门的瞬间光落在林见星的潮红的脸颊上,她眼底闪着雀跃,睡衣上的兔子图案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她说了一大段话,覃聿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凑出一句: “...要不要...和我...一起...?” 第14章 九月“乖学生突然做坏事的感觉怎么样…… “太好了!” 林见星抱着电脑撞开面前的门,无意间踢倒整齐堆在墙角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箱子,险些被绊一跤,拖鞋也飞到一边。 覃聿帮她捡回拖鞋,蹲下放在她脚边,而后回头把凌乱的箱子重新归位。 她熟练地坐在他床上,随口问:“这干什么用的?” 覃聿顿了几秒回答:“不重要。” 她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将怀里的笔记本电脑翻开朝向他。 “你看,我想到了怎么抓取批改网上所有人分数的数据。” 覃聿站在她对面,单手撑在边上的椅背上,弯腰凑近屏幕微微偏头。 林见星脸颊上的绒毛被屏幕光映得清晰可见。 视线顺着她修剪圆润的指尖汇聚在屏幕上,半边是python的黑□□面,满是字符串,另外半边露出浏览器里批改网的界面,小窗还开着it论坛的帖子。 林见星收回手,停在ctrl、shift和f10三个按键上方,侧头说:“一会儿运行出来的总分排名,你觉得谁会是第一名?” “谁都行。”覃聿无所谓地说。 林见星指尖迟迟没有落下,转而拽住覃聿的袖口,左右拉扯,语调微微拔高:“你猜一下嘛!” 覃聿不假思索:“你。” 林见星松开攥紧的指尖,手心压回柔软的床垫,睁大眼睛问:“怎么不猜你自己啊?” “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名。”无条件排在第一位。 林见星听到答案满意地眯起眼,作为竞争对手很有自知之明,作为她的小竹马也依旧捧场。 “那说好了哦,你要帮我贴到宣传栏上。” “行。”覃聿习惯性答应她的所有请求,可嘴比脑子反应得快,延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贴什么?” 林见星撇了撇嘴角,脸颊鼓起一边,歪头看他:“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刚刚是谁答应了和我一起把成绩贴到学校宣传栏上的?” “......教务处什么时候把这活儿分给你了?你都没满十六岁,大晚上的压榨童工呐。”覃聿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见星已经按下快捷键,屏幕跳转到浏览器飞速地刷新运行,她解释:“早点出排名他们能少议论我们几句,学校的效率实在太低啦!” “你反悔了?” “没有。” 覃聿当然不会承认在门口时只顾着着看她红得像苹果一样的脸颊,而胡乱答应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要求。 林见星松了口气,随后嘴角上扬重新泛出浅浅的梨涡,她猛地抬头,眼底闪着雀跃:“恭喜你!猜对啦!” “也恭喜你,第一名。” output {‘number’:150102,‘result’:[{‘name’:‘林见星’,‘score’:703},{‘name’:‘覃聿’,‘score’:701}]} 输出的结果印在a4纸上被打印机吐出,楼梯拐角处的摆钟在黑暗中响了两下,指针指向九点半。 院子角落里两辆自行车安静地立在墙角,旁边盆栽中开出的兰花随风摇摇晃晃。 “开它吧,速度快一些。” 林见星坐在电动车上反手拍拍后座,示意覃聿快点上车。 她自诩是个老司机,从初中开始就能熟练骑电动车。尤其是开始学自行车后才发现,电动车是多么造福人类的发明。 第17章 “抓紧我哦。”车身一沉,林见星搭在车把上的右手一拧,猛的一个起步,飞快地驶出小院。 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柏江城区有五级大风,凉飕飕的风扬起林见星披散的头发,发梢带着静电扑向后座人的面庞。 覃聿抬手归拢她披散的发丝环在手心 ,迎着风问:“你带发绳了吗?” 林见星耳边被呼呼风声干扰,问:“发生了什么?” “发绳。” “发生什么你倒是说啊!” 林见星出门前才洗了头发,山茶花的余香还留在上面,随着空气涌入覃聿鼻腔。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充当人肉发绳,改口:“没什么。” 她没有在意路途上的小插曲,靠边停车后扯着覃聿的外套边缘,鬼鬼祟祟地贴墙走。 隔着几米距离,能看见校门口被灯条照亮的校匾,以及还亮着灯的保安室。 她双手合十祈祷:“保安叔叔早点休息吧。” 覃聿在她身后噙着笑,被发现后抿住唇,举起手里印着排名的一叠a4纸挡在胸前。面前人握起的拳头才重新放下。 “你们在这干啥呢?” 林见星肩膀被人一拍,突然一个激灵,双手握住覃聿的手臂,往他面前迈了一步,仿佛凑近点才有安全感。 回头发现是江舟,她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轻拍胸口说:“你要吓死我们啊!” 其实只吓到了林见星,覃聿余光看着他凑近的。 “你们大晚上跑来学校干什么?” 江舟一身运动服,手里拎着骑行帽,一看就是夜骑偶遇他俩一路跟过来的。 林见星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卷透明胶和手工剪刀,露出一个笑:“正好多来了个人,和我们一起贴这个吧。不过......你知道哪里的墙最好翻吗?” 江舟作为柏江附中为数不多可以不用专注学习的体育生,游走在校规的边缘,知晓像林见星这样的好学生所不知道的一切。 “这是学校最矮的围栏,看到这辆废弃共享单车了吗?我搬的,踩着它一下就跃进去了,欸——” 江舟刚说到“踩”字,覃聿就已经率先站上去翻了进去。 围栏内,他向林见星伸出手:“不高,来吧。” “喂,有没有人理理我?”被忽视的江舟叉着腰站在围栏外放声试图提高自己存在感。 林见星手心被覃聿捏着,踉踉跄跄落地,回过头伸出食指贴近唇边,压低了声音:“嘘!你快进来呀。” 高三晚自习结束已经放学,教学楼下空无一人,连路灯都已经断了电源。 覃聿握着的手电筒成了此刻唯一的光源。 “我们速战速决。” 三人分工明确,覃聿负责照明,林见星负责粘贴,江舟负责裁剪透明胶。 “贴完了,走走走。” “我系个鞋带,你们先走。” 完事后江舟站起身,把多余的胶带随手按在玻璃挡板上。 他刚想抬脚,一道更刺眼的手电筒光照了过来:“谁在那儿?别动!对面就是派出所,束手就擒哈。” 林见星闻言跨过铁栏杆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发现江舟没跟上,跨坐在栏杆中间不知所措:“他被抓到了怎么办?” 覃聿握着她摇摇晃晃的手腕,手臂紧绷的肌肉微微发颤,恨不得现在上去把她拎下来:“你先下来再说。” 两人拉着对方的手隐入黑暗中,迎面刮来的风将他们的外套吹鼓,随意披散的头发在空中扬出自由的弧度。 回程时换成林见星坐在后座,覃聿骑车经过亮着灯的保安室时,能依稀听见江舟的几句辩解:“叔,我落了东西在教室,悄悄来就是怕打扰您休息,真没干啥事儿......” 确定了江舟没有事,覃聿放心地加快速度。由于惯性林见星猛地往后一倾,下意识环住他的腰稳住身形,他外套上洗涤剂的气味和自己身上一样,莫名带来一种安全感。 嗯,是因为洗衣液的味道。 风中,覃聿突然问:“乖学生突然做坏事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赖哈哈哈哈。”林见星被风呛得咳嗽了几声,但还是没止住笑意。 今晚的自己很奇怪,明明做的事情违反了世俗意义上乖乖女的标准,却有种异常的畅快。 一定是因为心跳加速,新陈代谢变快。 日升月落。 校门打开后第一批进入学校的人在宣传栏前发出惊呼。 许多张纸歪歪扭扭地被贴在玻璃挡板外,上面印着人名和成绩。 第一张纸左上角的胶带被风吹开,在玻璃上孤零零地卷成一条。 有人伸手把垂落的一角往上抚开,终于知道了这次的年级第一是谁。 林见星703分 覃聿701分 早早来到学校的闻枫,停好车神清气爽地走回办公室,却被拦在教学楼下。 “闻主任,咱们这次百名榜是不是有点儿潦草啊?” 那人好不容易进一次前一百名,还想着在红底黄字的名字前拍个照,但这次的a4纸让他下不去手。 闻枫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瞬间一滞,眯着眼往宣传栏望去。 突然刮起一阵风,飘来的云层遮住上空的太阳,也把阳光阻隔在外。 林见星在同学的恭喜声中坐下,椅子还没坐热,黑板上方的广播传出刺啦的电流声。 “高一二十班江舟,昨晚清校后未经允许擅自入校,批评警告一次,请同学们引以为戒。” 没有人把这则广播当回事儿,全校将近三千人,有人违反校规被处罚很日常,更何况是二十班是艺体特长生班级,和普通班交集很少,所以无人在意。 “我弟大半夜回来就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他去夜骑了。”江乔也不以为意,坐在林见星桌子的边缘,一手压在她的英语笔记上,另一手捏着笔在小纸片上打小抄,为早读的小测做准备。 但林见星除外,她知道前因后果,该被批评的人是她才对。 她拨开堵在面前的人群,扶着楼梯扶手往办公室跑。 “你昨晚在学校有看到是谁干的吗?” “没注意。” “你别和我装,门卫说了在宣传栏旁边逮到你的。” 背靠在墙上,她听完这段对话就侧身想从前门进去主动承认昨晚的经过。 可有人从后门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他说:“闻主任,是我。” 第15章 九月“有我替她受累就行了。” 林见星推开敞开一半的门,被门口高出一截的台阶绊了一下。 覃聿下意识向前伸出手,试图扶住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人。 她踉跄几步后撑在办公桌面上站稳了身子,焦急地说:“其实是我!” 闻枫握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顿了几秒,才低头吹开浮在表面的茶沫,摇头无奈道:“你们这也要抢?” 没见过争着抢坏事主谋的。 “覃聿,不是我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动机!” 常年第一的人连续两次第二是什么需要值得炫耀的事情呢?大半夜不睡觉偷跑进学校好让自己第二天被公开处刑? 而覃聿的动机只源于林见星的需求。 不等他开口回答,江舟就揽过覃聿的肩,抢先一步回答:“毕竟我们好兄弟嘛,闻主任你别信他说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闻枫点点头,算是信了这个说法,他将话锋转向林见星:“还有你,这次有你什么事?” 覃聿想继续说点什么,被林见星在闻枫看不见的桌沿下方勾了勾手指。 冰凉的指腹贴在他小拇指指节上,止住了他为说出口的话。 “是我等不及揭榜时间,所以自作主张从批改网上用代码把同学们的数据都爬了出来,印下来提前贴了上去。”林见星老实交代,说完还强调,“我说的是真的。” 闻枫扑哧一声,杯子里的水溢出溅在桌面上,他随手一放,抬手扶了下眼镜,说:“你是不是电视看多了?《黑客帝国》是吧?最近你那什么,好好准备计算机竞赛,少看点这种片子,都是假的,咱们要踏踏实实。江乔让你来的?” 林见星觉得自己被看轻了,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果然和不懂代码的人说不通。 她小声嘟囔:“不是假的!也没人让我来。” 不信的话她可以重新再给他跑一遍代码。批改网可能还没发现自己数据被爬走了,再来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舟主动跳出来:“好的闻主任,我以后一定脚踏实地认真学习,不给您添麻烦。” 闻枫太阳穴猛跳,果然一届不如一届。这届学 生太难带了! 于是开始赶人:“行了,都回去上课吧。” 林见星被夹在他们中间强行带了出去。 覃聿替她扶正被挤歪的辫子,解释:“这事儿就这样轻轻揭过,闻主任应该不会再追究了。” 尚未长大的林见星还不知晓,那时自己的一腔热血并非未被重视,那看似没有逻辑但真实发生过的事也没有被人忽视。 第18章 早已遍布夜视监控的附中,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是秘密。 提前透出排名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唯一多出的工作量只是换掉被贴得歪歪扭扭的a4纸。 而好学生总是有特权的,所以老师们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是十五岁的林见星,会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同样的过错在不同人身上面临的结果是不一样的?而二十五岁进入职场的林见星则会了然,这是每个不同环境固有的生存法则,不正确但存在即合理。 林见星刚坐回位置上,江乔就凑上前问:“听说你去送人头啦?” 她早早收到了江舟发来的消息,只能感叹林见星简直是正得发邪,反正江舟从小被骂习惯了,连带着多挨一份骂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见星托腮无奈:“送人头都没人要呢。” 江乔坐在她桌沿,用指尖拨弄林见星的刘海,忍不住评价:“你真是乖宝宝。” “见星,可以帮我打个水吗?”徐慕亭抱着试卷着急去找英语老师。 自成为了体育课搭子后,林见星同她的关系已经逐渐亲近,轻车熟路地麻烦对方帮忙做点顺手的事儿。 林见星点点头,抓起桌角她的水杯,用小臂夹在怀里,垂着头往水房走。 明明还在早自习的时间,但实际上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嫌班里吵的到走廊看书,不想学习的抱着球悄悄溜去操场。 江舟就是后者。 覃聿把装满水的杯子一拧,随手放在台子上,说:“周练放你抽屉里了,记得写。” 地基不够深,高楼会地动山摇。江舟就是基础极差的那批人,附中拔高式的题目不适合他。 所以覃聿经常会整理一些有助于巩固知识点的基础题让江舟反复刷。 他随口回答:“写,必须写!下次再倒数我名字倒过来写。” “知道了舟江。”覃聿了解自己的发小,刀没架在脖子上之前万事都不急,于是刺激他,“江乔有林见星,已经挤入百名榜了,你别让为师太丢人。” “我转投她门下还来得及吗?”如果是林见星教他,那他为了维持形象可能会稍微用功一些。 “那你俩友谊要岌岌可危了。”覃聿补充,“有我替她受累就行了。” 林见星一定没有遇到过比江舟更不爱学习、更烦人的学生。 “你们都在呀!”林见星朝外四周张望,没有人。 她挤开占据一个饮水机空位的覃聿,扭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江舟说:“对不起啊,害你背锅了。” “小事儿,也没人把我怎样。” 通报批评而已,不痛不痒的,连检讨都没让写。 接好水,江舟随手就要将掌心覆在林见星毛茸茸的脑袋上,说:“我先撤了,他们等我呢。”指的是一起翘早自习的那些体特生。 他的手刚贴上去就被覃聿拍开,他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解释:“你抱球了没洗手。” 林见星扯出一对梨涡,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妈妈说摸头会长不高,下次不要再摸啦。” 覃聿垂在裤缝边上的手指微微一僵,而后不自觉地握紧。 以后不可以摸了吗? 覃聿愣神之际,林见星突然扯了扯他袖口,提醒他:“有人要来了,你快回去。” 她还没忘他们在学校不熟这件事。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叫他:“覃聿,这题我没明白,和我讲讲呗。” 覃聿应了声,一步三回头地出门。 脚步逐渐远离,林见星才发现立在直饮机台面上的银色保温杯。 真是丢三落四。 不知道附中的风水是哪里除了问题,水杯雨伞这些小物件在班级外面特别容易丢。 林见星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没她可怎么办?覃聿会渴死的! 他从小习惯了喝温水,出门保温杯不离手,要是没有温水宁愿一口不喝。 林见星来时抱着一个杯子,走时揣走了两个,还一脸鬼鬼祟祟。 毕竟学校里夏天用保温杯喝水的人并不多,至少不会有她。 保温杯就这样在她桌肚里放了两节课,大课间被数学老师叫走更是没找到机会还回去。 而另一头,覃聿找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水杯,猜到是被谁拿走了,于是装作很忙的样子倚在四班前门边上的墙角看书,实际上在放空。 没等到林见星,倒是等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附中教学楼的构造让一班的人不常路过四班,如果路过了,那一定是别有目的。 秦铭泽在后门徘徊了两圈。 虽然是一个班的,但覃聿和他接触并不多,对他唯一深刻的印象是开学第一天那个被林见星送了一把玻璃糖的男生。 和她相关的一切都需要引起注意。 秦铭泽终于下定决心叫出最后一排的女生,把手里紧紧捏着的捏着的信封交了出去。 还是粉色带细闪的信封,一看就不怀好意。 覃聿站得有点远,又不好明目张胆走上去。一阵风吹过,将前门吹开和墙碰撞发出嘭的一声。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但他清楚看到了“林见星”这三个字的口型。 果然不怀好意。 不巧,被秦铭泽叫出门的是江乔。 自己人。 等他走了,覃聿立马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江乔发消息:信给我。 江乔摸着信封边缘一个激灵,食指勾开窗帘一角,透过玻璃窗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松开手低头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敲动:凭什么?又不是给你的。 覃聿似乎预判了她的反应,秒回:那我要考虑和叔叔说有人上课打游戏被发现写了检讨。 江乔暗骂一声,被骂就算了,手机是真的会被没收。她可和孟川约好了一起上分。 林见星怎么什么都和覃聿说!看着挺机灵一小姑娘,却这么容易被套话,全然不知在自己小竹马面前是有多么的透明、没有秘密。 不过林见星那么单纯,都是为了防止她早恋被耽误无法蝉联第一名。 抱着这样的想法,纠结片刻后,江乔还是将信交了出去。 覃聿把信封随意对折了一下塞进口袋里,捏着书慢悠悠回了班,连句再见都没留下,仿佛真的只是路过。 江乔此刻的愧疚心达到了顶峰,正是心虚的时候被人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拍了下肩膀。 回过头,是笑得一脸纯真的林见星,和覃聿形容的一样,像白色垂耳兔,温顺、对人不设防。 江乔故作镇定,微微露出一个笑,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乔乔,刚刚有人来找我吗?” “没......没有。” 第16章 九月“你俩这么亲密啦?水杯都用同一…… 林见星没发觉江乔的异样,自言自语般嘟囔了声:“覃聿也没来吗?” 江乔右眼皮一跳。 她什么时候这么机灵了? 但还是镇定地摇摇头,咬死不承认对方实际上不仅来过,还拦截了某样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不渴吗?水杯还在我这呢。” 哦,原来是担心她小竹马有没有被渴死啊。那就好。 江乔想起刚才露出狼尾巴的覃聿,忍不住调侃:“你俩这么亲密啦?水杯都用同一个。” 作为旁观者,江乔其实还挺期待林见星开窍的那一天,但显然不会是现在。 她只会像炸毛兔子一样说不是。 果然,林见星矢口否认:“什么呀!才没有。” 但否认的不是关系亲密这一点。 是他们才没有用同一个水杯,她才不会夏天用保温杯喝水。 她觉得江乔今天怪怪的,对她说的话也莫名其妙。但她说不上来哪里怪。 柏江正值夏秋过渡的时候,温度忽高忽低和摇号似的,今天摇到了让人难以在室外久待的高温,风会裹挟着过于温暖的空气和皮肤触碰和阳光配合留下灼意。 于是林见星握住江乔的手腕打算往班里走,里头虽然吵但凉快。可刚低头就发现她的指腹在阳光下泛着细闪。 “乔乔你手上这是什么。” 有点像 小时候把玩过文具店买来的劣质小卡片后,手上会留下表面的那层浮粉。也有点像不小心蹭过墨液里带着细闪的彩笔后留下的痕迹。 江乔下意识地缩回手,握拳藏在身后,灵机一动,解释:“刚抹了护手霜,你知道的,就是里面有亮片的那款。” 说话她就被自己机智到了,果然跟着林见星多学习能够锻炼大脑,连反应都比别人快了不少。 “但我记得不是这样的啊。”林见星有些怀疑,她还是觉得更像贺卡上的。 江乔不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推着她的肩膀往班里赶:“可能过期了吧。” “那你赶紧去洗手哦。”林见星显然是相信了这个说法。 真好骗,便宜覃聿了。 江乔坐回位置上,捻了捻指腹上因为摸过粉色信封而留下的的细闪,心里暗骂一班那人连写情书表白都不买好点的信封,掉漆算什么回事! 第19章 林见星把卷子往抽屉里塞,手背碰到了泛着凉意的金属。 是放在她这儿小半天的保温杯。 覃聿一天不喝水会渴死在学校吧。 但直接送到他班上会不会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林见星既不想他被渴死,也不想他们的关系被发现。 纠结了许久,她罕见地在课上打开手机,给覃聿发了条消息:中午后山见。 消息发出时,讲台上老师的目光正巧扫来,她乖巧地点点头,佯装一直在认真听课。实际上右手藏在桌肚里摸着微微发烫的手机。 老师撤开视线的瞬间,握着的手机也正巧一震。 是覃聿秒回:好的。 林见星没有说找他做什么,也没有说具体的时间,但覃聿也没问。 她到后山时覃聿正倚靠在树下翻动手中的书页,头顶的阳光穿过树叶留下光斑隐约映在他面颊上,给过于耀眼的脸上增添了一层朦胧感。 柏江附中的后山实际只是个小山坡,周边长满了不知道多少岁的树木,据传建校时领导请的风水师傅说这里处在文昌位,不能乱动,因此这里是附中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原生态的地方。 原生态意味着蚊虫多,夏天时来的人少,所以林见星特意选了这里。 她抱着保温杯一路走来,没看到有和她一个方向的人,她这才能放心隔着几米喊他名字。 “你怎么到了不给我发消息,是不是等很久啦?多热呀现在!” 覃聿合上书,如实回答:“手机没电了,刚到没多久。” 这得是一上午都在玩才能做到一丝电不剩吧? 林见星撇了撇嘴角提醒:“再不好好学我可就真的一直第一了哦!你想三年都追在我后面么?” 她虽然不希望自己被挤下第一,但覃聿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不能眼见着他失去斗志。竞争对手够强,她才不会松懈。 “嗯,可以。”覃聿点头。 追在林见星身后也没什么不好的,才三年而已,小时候他可是每天都追在她身后的。 如果不出意外,未来他还会一直追在她身后,直到她明白他的心意。 “嗯什么你就嗯,不行不行,你不准让着我!”林见星一步步走上前,想给他肩膀来一掌,但抬起右手时才发觉没有往常那么顺手。 原来是手里握着着那个碍事的保温杯。她想收回手,但金属表面过于光滑,控制不住地脱离她掌心,往覃聿身上飞去。 “不至于用武器吧。”覃聿含着笑接住自己的保温杯,杯身边缘还残留着林见星掌心的余温。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林见星尴尬一笑,“反正还你了,想玩手机的时候就多喝热水,我走咯!” 林见星从小生活在南方,本就畏热,这一路走来已经耗尽了她的运动量,再不回去吹空调就要真的中暑了! 她加快步伐沿着树荫往小道上走。 覃聿看见一片树叶落在她发顶,她伸出软白的手拨开,还不忘抬头看了眼在风中摇曳的梧桐树,她耳后的低马尾辫也随之往后垂。 更像垂耳兔了。 他手贴着裤缝隔着一层布料触摸口袋里的那封信。 他总是阻止不了总有人觊觎林见星。 被他盯了很久的人突然回过身对他说:“上课别玩手机啦!” 她哪里知道覃聿手机屏幕亮了一上午是在等她的消息。 回去的路上,林见星绕去图书馆借了本《算法竞赛进阶指南》,她对c++并不算精通,但csp-s对这方面有需求,所以她在论坛上问了一圈,说可以看这本熟悉熟悉。既然打算参加了,就要认真起来,离考试没几天了,她本来就不如那些从小接触比赛的人有基础,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这上面。 她抱着书路过小卖铺,顺便买了罐冰可乐贴在脸颊上缓解暑意。 “你终于回来了!”徐慕亭站在门口等了她很久,拉着她的手腕往座位上走。 班里人注意到她回来,均对她投以注目礼。不知怎的,林见星觉得他们眼里似乎带着些许.....敬意? 林见星坐下小声地问:“发生了什么?” 她才离开班级不到一个小时,但似乎又错过了什么大事。 希望这次主角不要再是她了。 但事与愿违。 班长许诺坐在她后桌将上半身往前凑,问:“都说你和覃聿在后山约架了,真的假的啊?” “啊?” 一路被摇晃的可乐拉环被拉开,带着气泡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涌出,垫在底下的草稿本上洇出一团团褐色,空气中瞬弥漫甜滋滋的汽水味。 在图书馆找书的那几十分钟里,这莫名其妙的谣言就被传开了? 这分明没有一丝逻辑! 退一万步说,林见星这细胳膊细腿的,连家里的萨摩耶都撂不倒,更何况是早就已经一米八三的覃聿呢? 还约架......谁打谁都不一定呢。 “林见星,出来一下。”闻枫突然出现在窗户边,身后还站着覃聿,被窗帘隐住了半边身子。 林见星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当然是假的!” 能被教导主任亲自叫来约谈,这谣言肯定是传得很凶猛了。 到底谁是教导主任的狗腿子,每次这种假消息消息都能这么及时地传达?林见星很想揪出这个人,然后告诉他别总盯着她和覃聿了! 闻枫一转身,四班的人立马放下手头的事,全跑到窗边贴着耳朵试图想围观。他一个转头,瞪了一眼才各自散开。 而靠窗的那组人并没有放弃,悄悄开了一条缝,竖起耳朵。 闻枫带着他们从走廊走下去,站在教学楼外的绿化带中央,他左右看了眼这两个本来最该让自己放心的人,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到底要干什么?这学期抓的第一起打架斗殴竟然是我们的年级第一和第二,传出去多不好听!” 林见星弱弱地举手:“闻主任,您看看我们现在好端端站在这的样子,像是打过架吗?” 覃聿也补充:“真没打架。” “要真打起来那还得了?我知道你们就是武器威慑对方一下,但我要警告你们,不准舞刀弄枪的,这里是学校!你们看不顺眼对方,那就离得远一些,眼不见为净,不要整天凑一起想着怎么打倒对方,可以吗?” 林见星觉得自己的后背要被正午的阳光晒伤了,额头都被热得冒汗,她不想再在这儿罚站听闻主任念经了,于是暂时性地对谣言妥协:“可以的,我一定做到。” “嗯,好。”覃聿目光放在她身上,右手放在兜里捏着纸巾。 闻枫想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好叮嘱的了,对于优等生适合点到即止:“那行了,你们回吧。” 林见星拔腿就跑,闻枫忍不住嘟囔:“跑这么快干嘛?” 覃聿脚步一顿,解释:“热的。” 第17章 九月是一封情书,给林见星的情书。…… 林见星在班上解释得嘴都干了还是没人信她。 许诺一脸理解:“哎,对外可以是你那个说法,但对我们没什么好瞒的。” 覃聿刚走回班级,周围一圈人题不写了,作业也不看了,一个两个都激动地围上来。 “怎么说?那女生真打你啦?” “我去!你真的没还手吗?她可上铁锤了。” “我们没有打架。”覃聿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你们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毕竟是八卦谣言,大家也都是东拼西凑来的。 附中后山是风水大师认证过的文昌位,所以不少人会在考试后去那给自己祈福,先不说有没有用,但至少能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久而久之,不知道谁在那搭了一个台子。求心理安慰的人自然而然把它当作了“供台”,经常有些瓜果鲜花饮料摆在上面。 不巧,这个台子正对覃聿中午站着的那棵树下。又由于过于繁茂的树丛遮挡,在台子上的人能看到覃聿和林见星,而他们则看不清对面。 那天刚好放榜,不少觉得自己没考好的来这保佑下次能考好,也有一些觉得超常发挥的来还愿。 覃聿和林见星对此一无所知。毕竟他们不属于上述两者中的任意其一。 “别瞒着我们了,你们没打架为什么在后山见面?别告诉我你也是去许愿成绩进步的。” “......刚好路过。” 覃聿的解释在旁人看来很苍白无力。 谁信谁傻子。 而林见星举着铁锤找覃聿约架这件事似乎随着闻主任找他们两个约谈而成为实锤。 到底是哪个近视不戴眼镜在学校乱晃的人会把保温杯看成铁锤! 哪有人会特意带着铁锤来上学呢? 不沉吗! 林见星最后归咎于覃聿的保温杯太老土,体积还大,所以才会被人误认。 放学后她让江乔转告覃聿,自己今天有点事儿不和他一块儿回家了。 第20章 不出意外地被追问:“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给覃聿买个不像铁锤的保温杯。” ……? 江乔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林见星的脑回路真的很清奇! 她没有因为被误解和覃聿打架而感到生气,也没有因此迁怒覃聿或者是传谣的人,而是把重点放在了“铁锤”上。 可能这就是真的不内耗吧。 江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达不到林见星这个境界。 - 工作日的商场里大多数是楼上办公室里下来吃完饭的白领,林见星穿着蓝白校服走在其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刚走进门店,就有销售员迎上来问她:“妹妹,你要买什么?给自己买还是送人呢?” 偌大的店里只有她一个顾客,她左右望了望:“我随便看看。” 覃聿是个很念旧的人,所以他的每件东西都会用很长时间,保温杯更是如此。 因此,她要仔细挑选。 这家门店是专门卖杯子的,性价比高,重要的是杯子颜值都在线,绝对不会被当作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印象中,覃聿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但他的日常用品主要色系是黑白灰,和她的偏好截然不同,她最喜欢的就是五颜六色的浅色,一年四季都把春天穿在身上。 林间星拿起展柜上米白色的保温杯,在手上掂量了下,很轻巧,不累赘。 又将手臂往远伸观察形状,很好,不像铁锤。 再拧开盖子看容量,比覃聿现在用的略少,但够用。 她指尖点了点不锈钢的表面,乖巧地问身旁一直看着自己的售货员:“姐姐,这个还有新的吗?” 售货员在旁边看这个小姑娘一分钟换了十种表情,低头时脸颊鼓鼓的看起来就很好捏,被骤然打断了想上手的冲动,有点尴尬地回过神,回答:“有的,这款还有别的颜色,这周做活动,买两个九折噢。” 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她向来是个颜值至上主义者,不仅对人,对物亦是如此。 林见星早就看中旁边粉色的那款了,正巧她来柏江只带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其余的全留在了枫泽。 对,一切都是那样的巧合。 她也缺一个保温杯。 就这样,林见星满是试卷和刷题本的书包里多了两个保温杯。 其中一个在夜幕降临时被她抱在怀里递到了覃聿面前。 “送你的生日礼物。”这是林见星想了很久找来的借口。 覃聿手肘微微用力压在摊开的书页上,手心握拳撑在耳后,侧过脸无奈道:“......距离我生日还有三个多月。” “补去年的。”她今年夏天才到柏江,先前错过了许多个他的生日,补个生日礼物不能说是不合理。 覃聿另一只手放下笔,显然不相信她的无事献殷勤。 “你不觉得这个更好看么?”林见星卖力地推销自己精挑细选的保温杯,“当然,重要的是一点也不像锤子!” “那我收下了。”他补充,“明天就用。” 林见星满意地露出笑,留下一句:“你继续学吧。” 门被关上后,覃聿松开压着的书页,露出那页纸下方有些褶皱的信。 该怎么处理呢? 他大可以装作这封情书没有存在过,撕烂后随手丢进垃圾桶。 但如果林见星真的对秦铭泽有好感怎么办? 不对,不会有这种可能。 秦铭泽有哪点比得上他? 论学习,他遥遥领先毋庸置疑;论外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比较占优的;论和林见星的关系,按先来后到算,没有人比得过他。 这么思来想去对比一圈,他觉得自己完胜了,对方不足为惧。 他重新把信揣兜里,去敲隔壁的门。 没人应,但楼下有动静。 林见星正坐在餐桌前吃陈云溪晚上带回来的牛角包,脸颊塞得鼓鼓的,但眼底有掩不住的笑意。 “云姨店里的牛角包真的太好吃啦!”不知道手机里的人又说了什么,她笑了几声,又撒娇般说,“但我还是最喜欢你做的饭,妈妈我想你了!” 她在和远在大洋彼岸的林念琴视频。 因着两国有时差,柏江的夜晚是英国的凌晨,可她白天要上学,只能选在晚上偶尔同自己母亲说说话,分享近期的趣事。 她笑眯眯地和林念琴女士说了今天给覃聿还水杯被误认为拿铁锤打架的小插曲,惹得手机里也传来笑声。 “你不要总仗着小聿对你好就欺负他。”林念琴看着两个小萝卜头一起长大,对自己女儿什么性格最了解不过,看着软乎乎、没脾气,但心底还是藏着顽劣的一面,也就覃聿总是纵着她被她戏弄还乐呵呵的。 “琴姨,没有的事,我俩好着呢。”覃聿悄无声息地走到林见星身后,弯腰出现在视频框内,一手撑着椅背,另一只手很是顺手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就是,我们全世界最好啦!对不对?”林见星扭头朝他眨巴眼睛。 眼睛很大很亮,瞳孔里只映着他的脸。 覃聿忍不住用指腹捏她鼓囊囊的脸,白皙细腻,手感很好。 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说最近交了哪些朋友、考试的情况。 无奈林念琴女士第二天还要上班,林见星只能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最后一个牛角包,留给你啦。”是她吃不下了。 “我一会儿吃。”覃聿干脆在她面前坐下,想继续刚才林念琴女士没有深入问下去的问题,“你的新朋友里有我认识的吗?” 林见星只当他担心新朋友会影响他“最好的朋友”的位置,没有细想,一一给他介绍。无非就是一起准备竞赛的、体育课组团的、班上投缘的。 她和报菜名一样报了一长串名字,但没有秦铭泽。 “一个一班的都没有啊?”覃聿又问。 林见星摇摇头,四班和一班目前呈现出水火不容的态势,她都没机会接触到一班的人。 除了覃聿。 为了给他一颗定心丸,佐证她方才说的全世界最好不是在骗人,她晃了晃他胳膊,露出甜得就要酿出蜜的梨涡,歪头看他:“只有你呀。” 林见星哪里都很甜,嘴最甜。 覃聿被她这半似撒娇半是讨好的话模糊了思绪,险些忘了自己的目的。 他换了种问法,试探地问:“如果现在有人给你写情书你会怎么样?” “你又收到情书啦?”林见星一脸八卦,心想江乔说得果然没错,她家的小竹马很受人欢迎呢。 覃聿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一味地追问:“问你呢。” 她扬着下巴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拒绝啦,他不学习我还要学习呢!” 早什么恋,只会影响她写题的速度! 如果她收到情书,她不仅会拒绝,还会把这人拉黑。没有什么比当第一名 更重要的。 覃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这答案他很满意。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会蛰伏,直到学习不再是林见星最重要的东西。 反正他时间多得很。 林见星吃饱喝足地上楼了,他止不住笑意,咬了口林见星特意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牛角包。 然后把兜里皱巴巴的信封又揉成一团丢进桌脚的垃圾桶里。 就当作这封信没有存在过。 次日清晨,最后一个出门的小学生覃砚在院子里和卷毛道别时,从它嘴里扯出一张粉色信封。 好奇心使然,他展开信封里的纸,虽然有许多字已经看不清了,但模模糊糊可以窥见表白的字眼。 是一封情书,给林见星的情书。 结合他哥对林见星的态度和他们在家里的相处模式。 ——是他哥写的! 一定是卷毛没有眼力见,从他哥房间里叼出来的,这张纸现在已经被啃得满是咬痕和口水。 可从今天早晨饭桌上俩人的互动来看,林见星不像是刚拒绝过他哥的样子。 那这就是一封没来得及送出的信! 怎么办?卷毛毁了这一切。 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帮帮哥哥? 第18章 十月“她不喜欢你,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见星点击屏幕右上方的退出登录,系统自动关闭。 她将桌上的草稿纸折叠好交给考官,带上笔和准考证走出考场。 林见星参加计算机竞赛的目标是能参加noi(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并获得名次。这也是所有参加计算机竞赛选手梦想的终点。 但这毕竟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人人都有机会拥有。 它设置了门槛。相当于需要通过层层选拔,在全国范围内只有两三百个人能够获得参赛资格。 需要先参加csp(计算机职业资格认证)获得评级后才能报名noip(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联赛),凭借noip的成绩进入noi省队,经过残酷选拔后才能获得noi的参赛资格。 第21章 林见星高一才接触计算机竞赛,要想走下去就得从头开始。 而这次她跳过了csp的入门级认证,直接参加csp的提高级认证。一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水平可以直接参加csp-s,另一方面是希望能快点获得后续的比赛资格。 好在柏江附中是csp的认证点之一,在熟悉的环境中让她很安心。 和前段时间她参加的第一轮笔试相比,第二轮的机考题更为复杂,有不少先前没有遇到过的场景。 校门口围着不少等待孩子出考场的家长,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考试内容和鸡娃心得。 覃聿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站在人群中笑着举起手朝她示意,夕阳被他挡在身后只余一团光晕,过于俊朗的五官也变得有些模糊。 林见星愣了一瞬便加快步伐小跑上前,眼底半是惊喜半是困惑,她问:“你来接我么?”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很蠢,没有人会周末平白无故跑来学校。 “嗯。”他把怀里一直抱着的外套塞进林见星怀里,“傍晚要降温,你忘带外套了。” 外套上还留有他的体温,和林见星冰凉的皮肤贴在一起,带来恰到好处的暖意。 “哎呀,就几步路的距离,我跑一跑很快就到家了,况且哪有这么冷!你自己都没穿外套——” 话音未落,一阵裹挟着凉意的风猝不及防吹来。 林见星忍不住打了寒战,她下意识地与覃聿凑得更近了些,借他的身躯挡住风。 这还不够,还要伸出冰凉的手,出其不意地在覃聿手臂上贴了一下。 冷热对撞,热的那一方甘拜下风。 他无奈地低头看向恶作剧的那人,眼底写满了“真拿你没办法”。 林见星脸上带着狡黠的笑,仰着白皙的脸问:“你不冷么?帮你凉快一下。” 覃聿借着这机会,在她逃开之前用掌心团住林见星的脸颊肉揉捏,嘴上很是礼貌地说:“真贴心,谢谢你啊。” 林见星被捏得说话都口齿不清:“不客气唔,谁让窝萌全世界第一好!” 她也伸手想捏覃聿的脸,但无奈身高和手臂长度差异过于明显。 根本碰不到他的脸! 双手只能在空气中乱舞,指尖把他的t恤的领口拨得歪歪扭扭。 林见星眨巴着大眼睛,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覃聿的手也随之一松。 她挣开脸上阻力,往前走了一小步,把脑袋凑到覃聿锁骨前,在露出的一小块凸起上用指腹轻轻擦过。 覃聿反应过来她在摸哪里,立马抓住她的手,牢牢锢在自己掌心。 覃聿问:“想干嘛?” 林见星却不回答,只是眼底多了些许困惑,她问:“你这里也有疤啊?” “嗯。”覃聿另一只手把领口拨正,将那咬痕形状的淡疤重新隐藏在衣服布料之下,“你忘了?” 难怪也忘了他们长大后要结婚的约定。 “当然没有!”林见星错开眼,“那也算公平。” 她不会忘记儿时的那个晚上,她眉骨上方的那道痕迹也时刻提醒着她,只是没想到当年自己的牙齿如此锋利,能留下一道这么多年都没有消失的疤痕。 “你的在脸上,我的在衣服底下。不公平的。”他把那时林见星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就是这样的不公平,他要用这辈子还。 “是不公平。” 她在和自己生气。 覃聿的无心之失和她的有心为之是不一样的概念。不愧疚是不可能的。 覃聿看着她自顾自走掉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他后悔今天穿这么宽松领子的衣服了,平白惹得林见星不高兴。 可林见星走出一段距离,发现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问:“不回家么?” 没和他生气?那太好了。 他加快步伐小跑追上林见星,扯了扯她书包拉链上的兔子耳朵,故意说:“你的书包歪了。” 林见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查看书包带子长度是不是一样,然后撇着嘴角皱眉瞪他:“才没有,你骗人。” “真的。”覃聿逗林见星向来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他饶有其事地帮她调整本就很板正的书包,她也乖巧地任其摆弄。 “好了么?” “好了。” 夕阳下,两人并肩走远。 走远的还有林见星的低落情绪。 在回家的那段路里,她暗暗决定以后也要对覃聿很好很好。做全世界第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就是做什么事都要带上对方。 夜里,林见星熟门熟路地走进覃聿房间,坐在床边同坐在椅子上的他平视。 “明天和我一起去国博好不好?顺手就能把语文作文作业给写了。” 一班和四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布置国庆假期作业并没有因为班级差异而有所不同,要求他们都要以“博物馆里有什么?”为主题写一篇记叙文。 “网上随便抄一篇得了,老师不会注意看的,自己写多费劲儿。”再好的学生都有自己不喜欢的科目,覃聿最不喜欢的就是语文,尤其是作文。 他没有那样充沛的情感能够放在笔下宣泄,也懒得看别人写的故事。 学校里发下来的优秀范文,他只会翻个面当草稿纸写题。 为了掩饰这点,他找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明天已经和江舟约了打球。” “江舟?可他说了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去呀,你是不是记错时间啦。” 林见星和江乔电话商讨日程安排时,江舟正巧在她旁边,兴冲冲地要加入她们,即使他没有这个作业。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欣然同意。 “他凑什么热闹?”覃聿皱眉,约好一起打 球是真的,并非完全用来搪塞林见星的借口。 江舟突然改变行程也没和他说一声,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见星上半身往前探,离覃聿更近了些,诚恳地邀请:“现在有我、乔乔和江舟,就差你啦,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她有来自南方沿海地区特有的软糯口音,枫泽离宝岛很近,口音也接近。因此,在旁人看来,林见星平时说话嗲嗲的,总像在撒娇,尤其是低声说话时。 比如现在。 覃聿很难拒绝林见星那样真诚的请求,也无法招架她的撒娇。 “......去。” 他也要去看看江舟这么积极地接受历史熏陶是为了什么。 最好不要是为了林见星。 “那就说好啦!明天早上出发,我会叫你的。”林见星露出如愿以偿的笑,梨涡在他面前晃得心痒痒。 她和覃聿道了声晚安,拉开房间门的瞬间一个黑影猝不及防撞了进来,摔在她脚边。 没等林见星问是怎么回事,倒在地上的覃砚飞快地爬了起来,主动抱住覃聿的大腿:“哥,我有题不会来问你。” 林见星走到隔壁自己房间门前还在感叹:“小砚真好学呀。” 小学生大晚上不睡觉,在认真学习,比当年自己那会儿要用功多了。 门关上。 覃聿挑眉问:“哪题不会?” 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他连题本都没带来,显然不是来问题的。 覃砚答非所问,认真地说:“哥,我会帮你的。” “......?” 当晚,覃砚没有解释要帮什么。 而第二天清晨时,答案揭晓。 “覃聿,你帮我看看这轮胎是不是要没气了?”林见星探着脑袋往后看,她刚坐上来就发现车不自然地下陷,可昨天分明还好好的。 覃聿蹲在她脚边,抬手捏了捏后轮,何止是要没气了,是根本没有气。 气门芯被人拔了。 他如实回答:“这车骑不了了,你先下来吧。” 国庆假期的柏江一定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公共交通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国博离他们家也不过半小时的骑行距离,比在路上堵车两三个小时性价比更高。所以他们相约一起骑车去。 但突发情况让林见星不得不更换交通工具。 “哎,那我去骑电动车吧。”她扭头对院子外等他们的江家姐弟说,“你们先走,我很快追上你们。” 覃聿跟着林见星走进室内车库,眼见着她的表情从轻松到震惊,她说:“我记得我昨天给它充电了啊,怎么还是一格电都没有!” “可能是插头松了。”覃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想笑但不敢笑,眼底的笑意止不住地倾泻而出,而嘴上却是说,“没事,我载你。” 没有别的办法了,覃聿的旧车被覃砚一大早不知道骑到哪里去了。现在家里能用的非机动车只有一辆自行车。 林见星别无选择地坐上覃聿的后座。 “扶紧我。”覃聿起步前突然出声,打断林见星复盘这不顺利清晨的思绪。 载着两个人的自行车在晨曦中驶向远方,后座的女孩双手紧紧拽着前座男孩上衣腰间的布料,她小巧挺翘的鼻尖微微皱起,澄澈的双眼盯着一个方向放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第22章 如果她突然回头,就会发现身后拐角处有一个小萝卜头抱着一只白色萨摩耶蹲在草丛里,脚边还倒着一辆黑色自行车。 他扬扬得意:“哥哥,这下我帮大忙了吧!” 真是帮大倒忙了。 林见星出门前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条白色长裙,裙摆会随风向后摆动,特别灵动好看。 只不过她没有料想到,此刻需要抱着自己的裙摆以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坐在覃聿后座。 覃聿还很坏心眼地专挑减速带过,上上下下的颠簸让她不得不用力攥紧他腰间的布料。 少年自带的体温高得吓人,入秋后也不见减弱。 如果不是他看起来精神头很足,林见星一定会怀疑他是发烧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了。 “覃聿。”林见星迎着风叫了他一声,“我要和你换一下。” 自行车后座硌得她太难受了。 她很好奇电视剧里女主坐在男主后座上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那样唯美有氛围感的情节在现实里果然都是不存在的,只有真的坐过自行车后座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屁/股会很痛! 像是一团肉放在几根钢丝上,时不时还颠两下,翻个身还能看到分明的几条勒痕。 到底是什么样的铁腚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嗯?”覃聿没反应过来,摁下刹车把手后单脚落地,身子微微往后倾想认真听她说话。 林见星没料到他停得这么突然,惯性使然,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后背,吃痛地发出一声呜咽。 她捂着额头顺势踩在地上站起来,裙摆顺着往下垂,棉麻的布料上四散着几道不规则的褶皱。 白熨了。 她顾不得这些,双手握住覃聿的手臂左右摇晃:“你快下来,我和你换。” 覃聿全身都硬邦邦的,一定比她适合坐在后面。 “前面是上坡,你确定要和我换?” 眼前人一脸不相信她的模样惹恼了她。 但惹到她就等于没惹到任何人。 她哼了一声,接手驾驶座,用后脑勺朝覃聿,不服气地说:“少看不起人了,我试试不就知道了。” 覃聿的长腿在后座无处安放,在林见星艰难骑行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点地往后给她一点助力。 林见星还扬扬得意:“就说我可以吧,你抓紧我噢,我要加速啦!” 覃聿听话地虚环住她的腰。 可她自信过了头,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腰上全是痒痒肉,别人摸不得也碰不得。 温暖的指腹刚隔着衣服布料触碰到她腰间的软肉,她操控的车头就不受控制地往边上摇摆了一个很大的幅度,她险些要弃车而逃。 “好痒。”林见星痒得笑出了声,梨涡若隐若现,但她对覃聿还是毫不设防,只是说,“不要摸这里!” 覃聿的手移开,无奈地问:“那我手可以放哪儿?” “可以哪都不放吗?” “我摔死怎么办?” “呸呸呸!不要乱说话,会被上面听见的!”林见星是枫泽人,逢年过节都有拜拜的风俗,耳濡目染之下十分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 于是她弥补道:“覃聿刚刚是开玩笑的,他要长命百岁。”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希望头顶的神仙能够听到,不要给他带来的波折。 覃聿听着她突然认真起来的语气忍不住嘴角上扬,抬手接住了一片从路边树上落下快要触碰到她的枯叶,随手抛到一旁。 车轮碾过地上遍布的落叶,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过后,后轮发出布料撕裂的闷响。 林见星也意识到了脚踏板下出现莫名的阻力,猛捏刹车。 “完蛋了!” 链条随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白色的裙摆已经绞进辐条编织的银网里。 “别动。”覃聿也发现了异样,双脚踩在水泥地上,还没立稳便单膝跪下。 他食指勾住绞成麻花的布料,白色布料上洇开黑乎乎的油渍。 林见星拎起自己破破烂烂的裙摆,嘴角肉眼可见地往下坠:“我的漂亮裙子......” 比起今天可能无法完成的作业,她更为自己战损的裙子感到难过。新买来没穿几次就烂了,实在是可惜。 覃聿用干净的指腹捏着她脸颊微微向上抬,凑近看了看,没哭,那就好。 林见星哎呀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我这样是去不了了,你快点和他 们汇合吧,我要先回家。” “不去了,我和你一起。”覃聿本来就对博物馆不感兴趣,只是抱着陪林见星的想法才一同前往。 路上这点耽搁正合他意,之后可以再找机会他们单独去。 最后,脱了链条的自行车被塞进了出租车后备厢。 “哟堵车着呢,要等好一会儿了。”司机摇下车窗自言自语。 国庆假期的柏江涌入了无数游客,国博正对着长安街,再往前走便是天安门、故宫,因而汇聚着最多的客流量,整条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林见星前一天写题写到太晚,早上又起了个大早,折腾一通已经累得不行,此时靠在后座昏昏欲睡。 辫子上的星星发饰硌着锁骨随呼吸起伏,她左右点头,额角随时就撞上车窗。 覃聿摘耳机的动作带起左肩布料摩挲声,右手虚悬在她耳后,车轮碾过减速带,他的掌心终是托住那颗摇晃的脑袋。 从车窗缝隙中漏出的风把碎发吹进他颈窝,他将人往温热的肩窝里带了半寸。 后视镜里映出她无意识蹭动的鼻尖。 车走走停停,让人困意上涌。 林见星眯了十分钟就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的脑袋压在覃聿肩上。 她微微抬头,覃聿正闭着眼,长睫盖在深邃的眼眶下方。 真好看。她抿起嘴感叹。 她的小竹马,谁带出去都很有面子。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都要好看许多,怪不得那样多的人要给他送情书。 她静静观赏了一会儿,才发现覃聿有只耳机被她刚才的动作蹭掉,落在他的衣领上。 林见星动作很轻地捏起它,塞进自己左耳。 降噪模式把半边的鸣笛声阻挡在外,只余清透的女声在唱:“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覃聿的歌单里怎么都是苦情歌,听起来显得很苦很悲情。 林见星心里默默吐槽了两句,在他睫毛颤动了两下后摘下耳机还给他。 手还没来得及缩回来便被握住手腕。 覃聿缓缓睁开眼,对上林见星近在咫尺睁得滚圆显得很无辜的眼睛。 “要干嘛?” “你耳机掉了,帮你塞回去呀,不用谢。” 反正他刚刚睡着了,发生了什么自然是林见星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她也没有说谎。 覃聿捏着那只冰凉的耳机,遮挡住微微泛红的耳根,女声正巧唱到:感情的事只许等待。 林见星体温很凉,此刻紧紧贴着她,丝毫没有要挪开的想法,随着车厢内的摇晃若有若无地撞向他。 没等他下定决心自己移开一点,车就停在了小区门口,林见星推了推他:“别发呆啦,快下车。” “你们小孩儿挺有趣的,还挺相亲相爱。”目睹全程的司机师傅含着笑点评。 “当然!”林见星扬着脸承认,除了妈妈外,没有人比他们关系更亲近了。 下车后,裙子没了掩体,她只能扯着覃聿的袖口,让他站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挡住破洞的裙子。 “哎,博物馆没去成,裙子还破了,浪费了一个上午,难道我要开始倒霉了吗!”林见星唉声叹气。 “明天和你再去一次。”覃聿被扯着往前走,不敢迈太大的步伐,近乎是以小碎步往前挪动,低头就能看见林见星头顶很可爱的发旋,他忍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她没有挣开他的掌心,只是突然抬头,撞上身后人的视线:“可你不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很不对劲么?” “有吗?”覃聿当然知道这一切不对劲的源头是什么,但他只能装傻,“人偶尔总会倒霉那么一两次,今天不巧被我们赶上了。” 林见星撇了撇嘴,不信就这么巧。 感谢现代科技以及覃家对于家庭安全的未雨绸缪,无论是车库还是院子都安装了监控,监控画面就在书房的电脑里,甚至没有密码,不需要惊动覃临江和陈云溪就能随时看。 中午,覃砚一无所知地蹲在院子狗窝前给卷毛饭盆里添狗粮。 林见星叉着腰站在二楼阳台边朝下喊:“覃砚,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今天你做了什么?” 覃砚本来还想装傻,抬头时看到摄像头发出的红光,瞬间明白了她为什么如此气势汹汹。 他弱弱地叫了声:“哥!” 覃聿从客厅跑出,拖鞋都没来得及换,他挡在覃砚身前,抬头对上上方怒气腾腾的林见星。 第23章 “小学生正是调皮的时候。”毕竟是因为他才有的这糟糕的一上午,他扭过头佯装教训的语气,“你怎么能这样呢,快和你见星姐姐道歉。” 覃砚看懂了他的挤眉弄眼,甚至演技很好的眼眶里冒出几颗泪珠子,半哽咽地说:“姐姐对不起,我以后再也瞎捣乱了。” 林见星居高临下,看着覃砚湿漉漉的眼睛就像在看小时候的覃聿,气也消了大半,又看了眼揪着自己弟弟衣领好像真要揍人的覃聿,这才开口:“再有下次,我就和你爸爸妈妈说了!” 毫无威胁的威胁。 她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林见星没有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想法,但覃砚真是太调皮了,和覃聿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儿时是她调皮,覃聿跟在她身后替她收拾烂摊子。 现在长大了,覃聿还要跟在弟弟身后收拾烂摊子。 她觉得覃聿真的是太可怜了,谁让他是那样可靠的人呢? 楼下,覃聿弯腰捏了捏弟弟的脸:“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自己就可以了。” 这种事情,要徐徐图之。 反正来日方长。 覃聿大多数时候是不着急的,可林见星现在急死了。 她是一个绝对的按计划执行者,每天花多少时间做题、做多少题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完成计划后的时间才是用来娱乐的。 通常情况下用来学习的时间一定能够完成,只会多不会少。 但难免会发生突发情况,比如没去成的博物馆、无法按原计划时间完成的周记。 她紧急修改了自己国庆期间的日程表,一下午都在房间里埋头学习,为下一次去国博腾出时间。 覃聿又是送水果又是送奶茶的,刚把东西放下就被逐客。 他晚上送牛奶时,林见星才终于舍得把草稿纸推开到一边收拾桌子。 “你今天怎么一直给我送东西?我自己可以去拿。”林见星喝了一口牛奶,唇周沾上一圈奶沫,歪头看向他。 殷勤得夸张了。 他撑在桌沿上的指节一紧,清了清干燥的嗓子:“当然是替覃砚向你赔罪啊。” “我没有和他生气。”很快她意识到了有些许不对劲,“而且你有什么好替的。” “长兄如父,应该的。” 楼上主卧,刚掀开被子的覃临江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天气真是转凉了。” 陈云溪抬手关灯,翻了个身:“让你不服老,该穿秋裤的时候就该穿。” 覃临江摇摇头,把被子拉高,嘴硬:“谁家霸总穿秋裤的?” “都当爸的人了,少看点无脑小言。” 回到楼下,林见星舌尖沿着上唇舔掉一圈奶沫,笑了两声:“覃砚知道你要当他父亲吗?” 覃聿故作深沉:“小孩子不需要知道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林见星含着梨涡勾住覃聿的睡衣衣袖,眨巴了下自己的眼睛:“你也为我付出一点点呗。” 覃聿喉咙滚了滚,看着她唇边微微反光的水渍,耳根开始泛出微红,他错开视线,问:“什么?” “你周练写了吗?听说数学和物理的题目比普通班多了三道大题,给我看眼呗。”林见星眼巴巴地望着覃聿,眼神里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你答应过我的哦。” 果然,林见星还是那个林 见星,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学习和她的题,他脑海中旖旎的画面也只会暂存在脑海中。 他无奈道:“没写,一会儿给你拿。” 林见星震惊:“周练都没写!那你一下午都干啥了?” 在想怎样才能让她不生气,可实际上是覃聿想多了,人家根本没有当一回事,于是只能搪塞:“……在思考。” 林见星鼓着脸咬紧牙关,垂下眼微微皱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羡慕覃聿有那样灵光的脑袋,好像好成绩对他而言唾手可得。 覃聿见她皱眉,一刻不敢耽误地跑回房间翻找,试图下一秒就送到她面前,好让她能舒展眉头。 再推开她房门时,林见星又重新握起了笔抵在下巴上,垂着脑袋看题。 ——又学上了。用努力弥补天赋,不是说说而已。 在假期的末尾,林见星终于通过重新排布日程表,去上了心心念念很久的国家博物馆。 藏品贯穿石器时代到近现代,罗列在一层的不同展台,覃聿的手环显示当天步数五万多,他上次去八达岭爬长城也不过如此了。 在国庆假的最后一天晚上,他才把命题周记写完,本以为最应付的作业却用了最多的心力完成,看似在写博物馆,实则又有别的暗指。 他在结尾写: “馆藏是中华三千年流传下来的瑰宝,所以人人向往。而我的珍宝就在面前,无需跋涉。” 第二天如他所料,这作业怎么样交上去,就会怎么发下来。可能老师都不会分时间去看两眼。 但覃聿如果认真看,就会发现他周记的最后一个标点后,有一个淡淡的红点。 在很久很久以后,也有人成为他这为期数年心动的见证者。 而这场心动的另一位当事人,则对此一无所知。午休时间还撑着脑袋看题,身后只有偶尔飘来的呼噜声作伴奏。 学校知道成绩要比林见星早,她大课间时被通知csp-s拿了一等奖,按照往年noip分配给柏江的名额来看,她能稳稳获得参赛资格。 作为学校为数不多有资格参加后续计算机竞赛的尖子生,学校也乐意提供能提供的帮助,比如图书馆里符合上机环境的电脑。 干看工具书实在没意思。林见星最后还是抱着书去了图书馆。 柏江附中的图书馆有三层,二层和三层都有自习室,人相对较多。几排电脑放置在了一层的楼梯口边上的角落。 这块角落平时不太会有人来,桌子和电脑表面都堆了厚厚一层灰。林见星爱干净,吭哧吭哧擦了一通,刚坐下又发现鞋带松了,只好弯腰系鞋带。 这角落简直是太荒凉了,到处是灰,她仿佛在追着地上飘着的灰尘呼吸,哪怕她在空气指数永远绿色的枫泽长大没有鼻炎这样的慢性病,也要屏住呼吸才能不对着灰尘打喷嚏。 “秦铭泽。”是覃聿的声音,“你中午也在自习室?我好像从来没遇见你。” 一班男生多,夏天教室里门窗都关着不通风,有些人跑操回来满身大汗也不换衣服,整间教室都逸散着汗臭味。在这样的环境里久待,对于有洁癖且对气味敏感的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平时上课跑不掉,午休自然是能逃就逃,图书馆自习室还比班上安静许多,适合静心学习。 “我一般去三层,之前有次在二层有看到你,你可能太专注写题了,所以没发现我吧。”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楼梯口聊了起来,林见星伸着腿弯着腰被面前的桌子挡得严严实实,没人发现后头还有一个人。 她以这样尴尬的一个姿势进退两难,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继续这样缩着。 “听说,你喜欢林见星?”覃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林见星正鬼鬼祟祟藏在桌子下方,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睁大了眼睛。 这还有她的事儿? 空气沉默了几秒,秦铭泽坦然承认:“嗯。你讨厌你的,我喜欢我的,不冲突。不是吗?” 转交情书的是覃聿好兄弟的姐姐,所以秦铭泽第一反应不是他怎么知道?而是覃聿也过于厌恶她了,连班上有人喜欢她都不允许。 倒也没错,在其他人看来,覃聿和林见星现在是打过架、互相骂过对方的死敌。 覃聿直白地说:“她不喜欢你,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见星现在都还没给他任何回应,不拒绝也不答应,他还抱有些许微渺的希望,可突然有人替她拒绝,他反而变得手足无措,尤其是这个人在他看来还是和林见星最不对付的那一个。 他脱口而出:“谁说的?你又不知道!” 覃聿挑眉,也不瞒了:“林见星和我可比你熟多了。” 林见星指尖勾着桌沿受力过度而充血涨红,前面都还能忍,到这句她是真的要憋不住了。 她很想冲出去捂住覃聿的嘴,但面对秦铭泽又不知道该给出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倒还好,但多了一个覃聿,场面就会变得很尴尬。 思来想去,还是继续苟着吧。 秦铭泽一脸震惊,说好的二人不对付呢?但怎么这种事情都能分享,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失落,问:“她亲口和你说的?” “嗯,当然。” 秦铭泽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嘴角微微耷拉,瘦高的身子明显微微下驼,尽管他心底还是不愿相信,但还是想知道更多,哪怕是打击自己的:“她还说了什么?” “说不喜欢你,让你好好学习,有早恋的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她是要考第一名的人。” 第24章 林见星撇了撇嘴角。覃聿假传圣旨,她可没有说过前半句话,而且她连秦铭泽喜欢她这件事都不知道。 她算是想明白了覃聿那晚和他莫名其妙的对话是什么用意。 原来是为了替她挡桃花,人还怪好的呢! 秦铭泽总觉得不对劲:“你和她真的只是在争第一名吗?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关系瞒着我们?” 真有人会对自己的死对头说这么多吗? 覃聿想说那可多了去了,他们是七岁时就玩在一起的青梅竹马,是从小约定了要结婚的“准夫妻”,就连现在,都住在一栋房子里,每晚只有一墙之隔。 他占据先机,但懂低调,斟酌着开口:“我们——” 林见星真的撑不住了,一直弯腰垂着头让她脸颊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快要缺氧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在狭小的角落微微晃动,带着椅子滚轮往后挪了几厘米,撞上背后的白墙。 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一声响动,覃聿未说出口的话随之戛然而止,微微侧过脸望向动静来源的方向:“什么声儿?” 秦铭泽已经迈步往前想一探究竟。 脚步声逐渐靠近,林见星眼睛一闭,收起自己肌肉发麻的小腿,扶着大腿颤颤巍巍地打算站起来。 第19章 十月没遇到过比他还好看的男生。…… “你俩干嘛呢?这里是图书馆,要聊天就出去。”图书管理员老师终于循着声音找到了他们,“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其他同学”林见星往上抬的腰又缓缓落下,继续老实地猫在桌子下方,憋红都小脸微微皱起,忍得很是辛苦。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马上走。” 两人脚步声逐渐远离,她缓缓从桌沿探出头,面前空无一人,她才放心地坐直抻了抻麻了半边的身子。 老旧的电脑开机声响起,也激活了她刚才乱成一团的思绪。 覃聿为什么比她还早知道有人喜欢自己? 她想不出中间什么事被她漏掉了,她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式是直接问覃聿。 但被远在枫泽的方颐劝住。 她在一个空旷、环绕着回声的空间里同林见星打电话:“你怎么还像个小宝宝,一点不懂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这弄不好就是三角恋,怎 么能直接去问当事人呢!以我看偶像剧多年的经验,你的小竹马肯定喜欢你,所以阻挡掉所有可能存在的情敌!” 林见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着反驳:“开什么玩笑啊!我和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俗套呢,我们是最最最好的好朋友!他都说啦没有什么能阻挡我考第一,早恋当然是万万不能的!帮我挡掉一些试图影响我学习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方颐头头是道,引经据典,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有着丰富的理论:“小时候和我一起看的偶像剧你忘了吗?里面都说了,男女之间不存在纯友谊!他对你这么好一定是另有所图,但如果他什么都不缺,说明了什么?” 林见星问:“说明什么?” 方颐一脸孺子不可教也,摇着头拔高声调回答:“当然是说明图你的人啊!” 林见星两颊微微鼓起,抿住双唇,很遗憾她每次都是拿着作业在一边写,电视里主角对话的声音和方颐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只是她学习过程中的配乐,某种程度上锻炼了她在嘈杂环境中的专注度。 在她看来,幼年时期的偶像剧毫无逻辑可言,纯靠主角间的情感变化堆砌剧情。因此根本不会分身去看那些千篇一律的情节,更不用说记住主角间的对话了。 她摇了摇头:“都说了少看这些,会变笨的!” “你就是看少了,在这方面才像个笨蛋!”方颐恨铁不成钢,“如果我也能有像你竹马那样帅的人喜欢我就好了,我一定会同意的!” “你不要乱猜啦!”也就是隔着手机,她不能亲自捂住方颐乱说话的嘴。她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我好像没遇到过比他还好看的男生,你看,我选朋友的眼光很不错吧!” 方颐扶着额头,心说你眼光好有什么用,脑子里缺根弦还不是白搭。 “你咋不说话了呀?”林见星问。 “话已至此,你就转转你聪明的小脑袋瓜吧!要我说,你家小竹马可不简单。你就等着吧,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预言家了!”方颐的声音突然压低,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空间回声混着听筒里的电流声显得更加高深莫测,她叹了口气,“不说了,我还是去看会儿偶像剧洗洗眼睛吧。” 她身边可没有像覃聿这样的大帅哥。她一想到班上大多都是不修边幅、一身臭汗的男同学,落差感简直不要太大。 方颐道了声再见就挂断了。 林见星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抱着书坐在假山后的石凳上叹气。 这事儿整的,方颐的话完全不可信,覃聿本来就是一个对谁都很好的朋友呀,为她挡掉一些阻碍学习的不安分子是再合理不过的了。 对的,他就是一个大好人。 “你坐这干嘛?”覃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他刚出图书馆就看到一个很乖巧的熟悉背影,两边垂下的马尾左右晃动。 “在转动我聪明的脑袋瓜。”她抬头看了眼覃聿,定了定说,“我一定会更努力学习的!” 不辜负你的良苦用心。 覃聿发出一声“啊?”的疑惑,还不够努力吗? 没来得及再深问,林见星就一溜烟跑了。 林见星跑回班上还有些喘,不等她歇过气来又被孟川拉住:“运动会报个项目不?” 十月要举行校运动会,孟川作为体育委员被唐巧派发了确定各项目参赛人员的任务,他现下正一个个卑微乞求大家,希望能早日凑够人数交上去给班主任交差。 “我......我不行哈。”林见星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我没有运动细胞,行动还迟缓,江乔知道的,对不对?” 她给江乔使眼色。 “对,我做证。”江乔坐在后排放大了嗓门回,“你看她走几步路就喘,还是不要虐待小女孩了。” 林见星点头如蒜。 她一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对于运动自然是能逃就逃,况且运动会本质上是为了给班级争光,让她参加等同于拖后腿。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孟川见状终于放过她,寻找下一个目标。凡是和他相熟的,没有一个能逃得掉,江乔首当其冲,被报了三个项目:100米女子短跑、跳高和4x100接力。 虽然都是半推半就报的名,但想好好比赛拿好名次也是真的,一个两个放学后都自愿约定好了留下来练习。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林见星背着双肩包照常往外走,却被江乔勾着书包带子坐回凳子上。 江乔顺了顺她头顶的碎发,手臂勾着她脖颈说:“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等我练完一起回吧。” 林见星茫然地转身看她:“啊?哪里不安全了?”她都这么大的人了。 她后桌整理书包的许诺对此也有所耳闻,神神秘秘地说:“你没听说啊?最近学校附近有变态尾随女生,你没发现这两天校门口的家长都变多了吗?” “没事的,我不是一个人。”林见星毫不在意,她有覃聿呢,安全感满满,一定不会出什么事。 徐慕亭见状也抬头问:“你还和谁一起回家?” 江乔勾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林见星抿了抿嘴,差点说漏嘴,还好脑子反应及时,赶忙遮掩:“最近发现有个邻居也在附中上学,我们可以顺路一块儿回家。” 覃聿房间在她隔壁,怎么不能算是一种邻居呢? 江乔垂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抬起,戳了戳林见星的脸颊:“他今天也有事,你还是老实跟着我吧,保你一样吃香的喝辣的!” “要不......我让我妈妈顺路送你一下呢?”徐慕亭提议。就是因为最近学校附近的治安问题,她爸妈下午轮流请假一个小时来接送她。 林见星赶忙拒绝:“不麻烦阿姨啦,我等等乔乔就好了!” 覃聿家那小区可太惹眼了,全校就没几个人和他住在一个小区,要真让别人知道了她也住那,保准能被人发现她和覃聿住在一块儿。 她还不想这么早告诉徐慕亭这件事。 周围人大多相约了一起回家,或者家长在门口等,没几分钟就走了个干净。 江乔挽着林见星手臂往操场走:“你知道一班那些竞赛上来的大多都是文弱书生,一个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都觉得运动会浪费时间,好不容易有覃聿这个身强体壮的,当然就被拉壮丁报了一堆项目。” 林见星课上不看手机,覃聿给她发的消息也没看到,还好有江乔提醒她。 江乔把林见星安排在操场跑道旁边的观众席上,从包里掏出一大包魔芋爽塞进她怀里:“你就坐这吃吃辣条、写写作业,我们很快就练好了。” 第25章 林见星点点头,举起手上的大包装辣条,酸辣味的。占据了江乔一半的书包空间,剩下的位置孤零零放着一个笔袋和一本笔记本,不见一本习题册和教辅书。 她无奈一笑,还记得带笔回家,比江舟好一些。 “林见星!” 不远处有人挥手同她打招呼。 江舟穿着黑色运动短裤,手里拿着球拍套着护腕朝她跑来,黑色运动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他分明的肌肉纹理上,他额间挂着汗水倚靠在林见星面前的栏杆上。 “你也报运动会啦。”林见星递给他一包纸,让他擦汗。问出口才想起二十班是艺体班,体育生占比三分之一,运动会正是他们大展身手的机会。 但为了给其他班级一点机会,学校规定体育特长生不允许报自己专练的项目。比如,如果自己练的是短跑,那就不允许报和跑相关的项目,但可以报跳高、跳远等。 “可不是嘛,非让我报新开的那个羽毛球比赛,都说了我练的网球,和羽毛球差很多,咋就 没人信。”他小声抱怨。 “要是差不多就不让你报了。” 他身后覃聿慢悠悠地走上前,与江舟不同,他身上规矩地穿着校服,出了汗在白色校服上更加明显。 虽然住在一起,但她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覃聿的身材,现在这么看来,感觉还蛮不错的。 覃聿看似是为了拿自己的水杯,实际上是在故意挤开往林见星跟前凑的江舟。 他弯腰的功夫,带着温润体温的指腹隔着纸巾贴上了他的眼皮,他下意识闭上眼,抬手捉住对方熟悉的手腕往下拉。 他睁开眼皮就看到眼前沾了汗水的纸水灵灵地黏在林见星手上一动不动,而透过她的指缝,她也弯腰凑近自己,长睫上下来回扫,眼瞳上亮闪闪的光若隐若现。 她说:“汗差点就流进眼睛里啦,会很痛的!” 然后顺手帮他擦了下另一边眼皮上的汗珠后把纸巾塞进他手里,重新坐直了身子。 “嗯,真贴心。”覃聿张开纸贴在发烫的脸颊上,看似在擦汗实则为了遮住自己止不住扬起的嘴角,侧过脸对江舟说,“我休息会儿,你自个儿先练着吧。” 他单手撑着栏杆翻进观众席,长腿迈了两步坐到林见星的身后。 江舟本也想进去,但被班上人叫走。 林见星觉得无聊,手摸到书包拉链上想抽出本练习册做题。 不远处又有个人叫着她的名字跑向她,声音从远及近。 “林见星,你还不快来练实心球!”孟川气喘吁吁地扶着大腿停在她面前,眼神却看向她身后正在拧保温杯盖子的覃聿。 “我?”林见星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实心球?” “对啊!你忘了你力壮如牛,一拳锤飞一个人吗?” 第20章 十月晚上回去再让你使劲儿。 林见星笃定他们两个之中肯定有一个被实心球砸过脑袋,失去了某一段记忆。 孟川催促:“还愣着干嘛,走啊!” 林见星忘了反驳,下意识就跟了上去,她反应过来时扭过头,发现身后的覃聿正含着笑看他,嘴里还说着:“力壮如牛。” 笑话她?她撇了撇嘴角,那她还偏要扔这个实心球了。 待她练成归来,真能做到一拳一个人,让覃聿见见他的本事! 林见星叉着腰问:“来吧,我要怎么练?” 孟川欲言又止:“嗯......你就站在那儿,然后举起球,随便扔。” “就这样?”林见星掂了掂颇有重量的球,觉得不大对劲,“你在开我玩笑吗?” “嗐,做做样子就行了,覃聿隔那么远看不清的。”孟川摆手,一脸无所谓,“我刚刚要不这么说,你都要被他拿保温杯砸了!” 林见星心说,又是保温杯,这次的保温杯是她亲自选的,外观上看没有一点攻击性。于是说:“你眼镜度数不够了吧?肯定看错了。” “这还能有假?他故意坐你后头,拧开他的保温杯,要么是想用水泼你,要么是想报上次铁锤的仇!”孟川说得义愤填膺。 “真是谢谢你啊。”林见星只觉得无语,她痛失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被迫站在这里丢那本该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实心球。 孟川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都是小事儿,甭和我客气,咱都是四班的,就该互帮互助。” 入秋之后,夜幕降临的时间逐渐提前,在日落后,林见星终于被放走,半个身子倒在江乔身上走出操场。 身后远远跟着单手拎着她书包的覃聿。 “怎么办乔乔,我的手明天不会抬不起来了吧!”林见星有气无力地说,“难道我真的要去运动会上扔实心球吗?” “放宽心,不会让你真上的,孟川单纯地想让你在某人面前撑撑场子。”江乔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想笑但艰难地忍住不笑。 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小女孩,在旁边坐得好好的也能出这档子事儿,透露着些许荒诞和好笑。 走出校门,江乔放心地把她推给了覃聿,自己骑上车一溜烟跑了。 覃聿扶着右手边带着温暖体温,软塌塌倒在她身上的林见星,帮她理顺乱糟糟的刘海,还趁乱顺手揉了揉她脑袋,问:“今晚我载你回家?” 她猛地一下重新站好,扶着腰走到自己自行车前开锁:“我要自食其力。” 她的手和腰本来就很酸痛了,再多一个屁\股实在不划算。前几天假期的痛还历历在目。 她颤颤巍巍地骑上车,也不等覃聿,踩着脚踏板就往前开:“我今天要骑得很快很快!你追不上我就算了!” 话音落下时,覃聿已经同她并肩骑行了,闻言他又轻轻按压刹车把手,落下两步的距离:“好,我努力追追你。” 覃聿又在哄她了,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才不信他会追不上他,可她还是说:“那你加油哦!” 但夜晚来临之后,在空荡的街道骑行总归是有点害怕的,尤其是江乔和她说附近有坏人出没。 “覃聿,你还在吗?”她骑车时谨记交通安全,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路不敢扭头。 可她怎么觉得后面没了动静,仿佛这条街上没了人。 后头迟迟没有回应传来,林见星的心跳逐渐加快,很久不曾出现的恐惧涌上心头。连平时最常见的路灯倒映下的枝桠也变得骇人,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她颤着声线又叫了遍他的名字,还是没有回应。 在第三遍名字叫出口时,她不安地往后微微扭了下脑袋,车头微微颤动。 还没完全扭过去,又被温热的掌心带着转了回去,熟悉的嗓音传来:“看哪儿呢,看路。” 覃聿身影接近时,林见星离家出走的安全感瞬间回到她身边。 她差点被吓死了,松了口气,但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点愠怒:“你刚刚怎么不理人?” “鞋带松了,我停下来系,没听见。”覃聿解释,“我搁后头一直看着你呢,不会丢。” 谁系鞋带还一直抬着头啊! 他看着林见星微微鼓起的白嫩脸颊,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了?害怕啦?” “我是怕你出事。”林见星扭开头不看他哼了一声,“所以你......离我近一些,不要在后面。” “好好好,你要保护我。”覃聿笑着同她并肩骑行,空旷的街道只有他们两个人,害怕也在常理之中,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开玩笑般说,“毕竟力壮如牛,可以一拳一个坏人。” 覃聿一定是故意的! 林见星啊了一声,分出左手握拳想锤他,但她还没掌握如何单手骑行,松开一只扶在车把上的手后,车立马开始歪歪扭扭走斜线。 拳头还未落到覃聿手臂肌肉上,便被他包在掌心,连车带人稳住了路线。 他说:“知道你有劲儿,晚上回去再让你使劲儿。” 话虽这么说,真到了晚上,林见星洗漱完一丝劲儿都没有了,可她还记得今天的学习任务没完成,坐在桌子前撑着身子写今天语文老师新布置的周记。 写完了也无法松一口气,还有noip的往年题目没刷完。 覃聿开门时,林见星已经因为腰酸得坐不住了,趴在床上摆弄面前的电脑。 洗完蓬松的发丝随意散开,脸颊红扑扑地趴在枕头挤出软肉,睡衣歪歪扭扭地蹭开半边肩头。 都怪晚餐吃了他父母所谓大补的海参,是挺补的。覃聿顿觉血气上涌又下涌,如高山流水般势不可挡,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林见星撑起身子,还歪着头用清澈的眼神看他,催促:“干嘛?让你进来你又不讲话。” 眼见着松垮的衣领就要往下垂,露出锁骨以及下方,覃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飞快地将视线上移看着天花板,心里斥责自己真肮脏龌\龊。 他红着耳根同手同脚挪进房间,目不斜视地走向书桌,背对着她:“我们班这周的周练,给你印好放这了。” 第26章 林见星艰难地坐直,在床上盘腿看覃聿红得不像话的脖颈,奇怪地问:“你偷喝覃叔叔的酒啦?整个人红红的。” 她印象中,小时候她爸每次喝多了身上就会变红,然后行为变得很奇怪。 覃聿现在就很奇怪。 “没有,就是有点热,我吹会儿空调就好了。”他放下手 里的东西就想跑出门解决一下自己现在的问题。 可林见星不给他机会,连拖鞋都来不及穿,热心肠地凑近他,挡住他出门的步伐。 冰凉的掌心猝不及防地贴上他额头,耳边传来林见星低声说话时惯有的软糯语气:“你生病啦!今晚这么冷,一点也不热啊!” 覃聿后退一步,林见星就往前迈一步,直到他撞上桌角,才如梦初醒:“是我体热。” 林见星收回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那这也太热了吧,我给你找体温计!” 她又把覃聿从桌沿推开,翻箱倒柜找那平时用不到,但有用的时候一定找不到的东西。 覃聿低头才发现她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圆润粉嫩的脚趾因为她踮着脚尖而微微泛白。 觉得冷还不穿鞋。 覃聿摇摇头,顾不得自己依然红温的状态,弯腰抬臂把浑身还散发着身体乳奶香的人整个端了起来放到她身后的椅子上,忍不住提醒:“拖鞋呢?上个月疼得死去活来的不是你了?” 林见星有严重的痛经。在临近日子的时候,是一点寒的东西都不能碰的,除此之外还不能着凉。覃聿仔细记着呢,她生理期就是这两天的事。 “哎呀,就几分钟,小题大做啦!”林见星毫不在意,一个跨步踩到长毛地毯上,弯腰在地上找不知道被蹬到哪儿去的拖鞋。 覃聿没好气地说,“等疼得下不了床的时候,你就知道是不是小题了。” 林见星嘴里说着知道啦知道啦,实际上背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被这么一打岔,覃聿得以逃回房间打开空调自我冷静。 林见星找到了拖鞋,也找到了体温计,但人跑了。 她耐心地追上去敲门,房门只开了一个缝,伸出一只微红的手从她掌心拿走体温计,留下一句:“知道了。” “如果发烧了记得和我说啊,我有很多药。”她又拍了几下门,不放心地嘱咐。 覃聿心说现在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就是最好的药了。 他发誓以后不能再在晚上进林见星房间了,她怎么能对别人不设防成这样! 哪怕是他也不行。 林见星嘀咕了几句覃聿今天很奇怪,刚关上房间的门,就发现下腹一阵暖流涌出。 覃聿这个乌鸦嘴! 林见星在抽屉里摸索了一阵,飞快地冲进厕所。 第二天,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小腹,简直是腹背受敌,吞了一颗布洛芬才出门。 覃聿见她这个样子,知道今天是骑不了车了,他拎着她书包跟在她后头,听她埋怨:“你的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灵。” “灵点好,我可以给你多许几个愿望,比如我希望你……”话还没说完,林见星猛地转过身子蹦起来捂住他的嘴。 “你不要太贪心了!愿望许太多会不灵的!”她松开手扶着腰和他并肩走。 他默默把隔在他们中间的粉色书包换了边手拎着,坠在拉链上的垂耳兔耳朵被带着甩起来擦过他的腿侧裤缝,催着他同林见星更靠近一些。 还有一个拐弯就能看到学校校匾了,穿着附中校服的人开始多起来,她从覃聿身前探出上半身,拽着兔子把书包扯进自己怀里:“我走咯,放学见!” 又回到了刚开学那会儿,覃聿目送她进校门的场景,莫名有种送自家小孩儿上学的感觉,只是这个小孩儿今天略显狼狈,扶着腰缓慢地前进,不似以往那样活泼。 今天她起的比平时迟,路上也比平时磨蹭,班上人都快来齐了她才到。连平时的迟到大王孟川都到得比她早。 他与林见星四目相对,一个箭步迈到她面前:“林见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又有她什么事? “先坏消息?” 孟川面色沉重地说:“卫嘉禾昨天走楼梯摔了一跤,右手和右脚脚腕骨折了。” “啊?”林见星先是困惑了一瞬,而后也配合地做出沉重的表情,不过她同卫嘉禾实在是不熟,她带着脸上写满用力过度的表情,迟疑地问,“我们班要一起去探望她吗?” “啊,那倒不用,她下午就回来了。”孟川一秒切换表情,神色轻松地继续说,“好消息是——” 他故意延长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迟迟不说。 就等着她问是吧? 林见星配合地接上:“是什么?” “恭喜你成为我们班女子实心球新的参赛选手!” 第21章 十月拍情侣写真呐? “哈哈太好啦——” 林见星笑得很干巴,想拍手表示恭喜,手抬到半空中,发现自己竟是该被恭喜的当事人。 她面上表情凝滞了一瞬,颤抖着声线确认:“你说什么?” “卫嘉禾之前不是报了实心球吗,她这摔伤了,不就得有个人替上?昨儿我都在覃聿面前夸下海口了,那个,我看好你!”说完他就溜到后排了。 江乔被他的不靠谱无语到了,故意趁他不注意抬脚踢开他的椅子,他回座位后“咚”的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孟川一手挠着脑袋,一手拍裤子上的灰,小声吐槽教室这瓷砖地可真滑,连个凳子都定不住。 江乔被他蠢到,用语文书挡着脸偷笑。 而林见星捂着疼痛不已的小腹趴在桌上,感叹是不是早上的布洛芬过期了她没发现,不然怎么会一点也不奏效。 她昨天下午用力过度的手到现在都只能颤颤巍巍地握着笔,平时在纸上遒劲有力的字变得歪歪扭扭。 讲台上的老师察觉她的异样往她这儿瞥了好几眼。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她一上午灌了好几杯热水,才稍微缓解一点疼痛。可没等她高兴太久,又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 陈凤拍了拍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见星,你今天交的周记不像你的风格啊,这字儿歪歪扭扭的,要不是我看了好几遍这措辞和你以前一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找人代写作业了。” 林见星从小到大第一次因为作业没认真做而被提溜到办公室挨骂,头低得和鸵鸟似的,也不敢找借口,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老师,这次是我敷衍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陈凤本也没有要责骂的意思,对于她这样的优等生,提示两句即可。她点点头,便让林见星回班上去了。 她低着头飞快地走出办公室。 好丢人! 她回头快速瞥了眼,陈凤桌上的周记笔记本垒成了两叠,应该是一叠是看过的,另一叠还没看。 但覃聿不是说语文老师从来不看这种可有可无的作业么? 她本想着没人看,自己思考过行文逻辑就行了,字迹这些不重要,反正她考试的时候,肯定写不出这样的字。 不得不说,附中的老师实在太负责了!会在意平时作业的用心与否。 或许倒霉到一定程度,就会否极泰来,到了中午,林见星竟然奇迹般地不痛经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布洛芬终于起效了。 林见星恢复活力,写题速度都更快了一些。 返校的卫嘉禾听说了早上的事,悄无声息地拄着拐杖走到她身边,她毫无察觉地抬头,撞上对方充满怜爱的眼神,她睁大了眼睛,愣愣地开口:“你手严重吗?” “小问题。”卫嘉禾说,“其实我是左撇子,右手受伤了不妨碍我比赛。” 林见星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可身后孟川的声音如鬼魅般传来:“那也不能拄着拐杖参赛啊,又不是残运会。” 他话音未落,便被江乔拍了一巴掌在手臂上:“你会不会说话?闭嘴吧你。” 孟川拍了拍自己的嘴,连忙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歉。 不管怎么说,林见星都没有道理让人拄着拐杖替自己比赛:“还是我上吧,就是可能要给咱班丢 人了。” “嗐,你随便扔扔就行,咱们唐老师可没设过什么kpi。”许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话是这么说,但她可不敢真的什么都不准备。当惯了第一名的人,骤然挑战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落差是很大的。 好在生理期不影响原地掷球,只是会让本来就酸痛的肌肉更加酸痛。 林见星训练了一周,也就连着一周右边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覃聿看了心疼:“你这样还能写字吗?” “我最近在练左手写字了。”林见星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抱枕撑着右手,心安理得地张嘴接覃聿递过来的果切。 这样的场景让林见星的思绪飘远。 第27章 在外劳碌一天,即使身体是疲惫的,但回家有个美娇娘,不,是美娇夫侍奉自己是挺不错的。 这水果还挺甜,连带着她的心底也甜滋滋。 “所以你练成了?”右手哪怕动不了了,他是相信林见星哪怕用左手也要写题的。 “当然没有。”林见星很遗憾。 如果她左手也能像右手一样好使,那她应该会选择两只手各扔半个小时实心球,给两手之间各自休息的时间,或许她现在就不会像个半身不遂一样倒在客厅了。 大周末的,卷毛见客厅里两个主人都在,也想和他们一块儿玩,一个飞跃跳上沙发,压在林见星半边酸痛的身子上,一人一狗同时发出一声响叫。 林见星叫是害怕。 卷毛叫是因为落下瞬间被覃聿整只狗抱了起来,没有如预想中狠狠压在林见星身上。 果然覃聿是可靠的! 林见星眨着星星眼贴近他,半边身子贴在他身上,对他突然的僵硬毫无觉察:“还是离你近点好,以防卷毛报复我!” 覃聿的半边身子也麻了,林见星的身子过于温软了,看着瘦瘦小小,但一点也不硌人。 被搬开后在沙发脚边的萨摩耶叫了两声表示不满,它可是一只很温顺纯真的小狗,它只是想和主人们玩儿罢了!报复是什么呀?能吃吗? 运动准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周多一点,林见星苦练了这么久,最高成绩也不过六米,平均成绩只有五米多一点,和其他班那些随手能扔出七八米的人相比,差距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覃聿周末还特地拿着笔和纸,结合她的高度和初始速度算平抛运动轨迹,试图用物理给她分析出一个最合适的抛出角度。 事实证明理论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实心球项目被安排在了第一天下午,在等待比赛的间隙,林见星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直接站不影响其他人比赛的投掷场地练习。 而此时一阵无法提前预估的大风刮来,理想状态的参考数值就完全无法作数了。 林见星本来就对这个所谓的最佳抛物线没抱太大期望,此刻依旧干劲满满,因为隔壁那位和她一块儿练的女生水平和她不相上下,找到伴的感觉蛮不赖。 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江柏成绩一塌糊涂还每天乐呵呵的,当班上大部分人都在摆烂和他做伴的时候,也就不存在同辈压力了。 “你说我们像不像菜鸡互啄?”林见星蹲在一边主动搭话。 “是有点,真的没人比我们还菜了吗?”那女生手里握着实心球摇头自嘲,“我还是第一次当垫底呢。” 仔细一问,对方是一班的。 因为女生太少,每个女生都要抽一个项目凑人数,她抽到实心球的时候还挺高兴觉得自己运气好,真练上了才发现还不如去跑步,还有竞争前几的空间,而力量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提升的。 直到遇见了林见星,一想到年级第一在这方面也和她不相上下,就觉得没那么沮丧了,说不准正式比赛她还有机会比年级第一多扔出去几厘米。 林见星还不知道自己也被当作可以垫在底下的对象,斗志昂扬地一遍遍练习,偶尔还热情地给同在练习的竞争对手们欢呼加油,全然不在意自己是个只能扔出别人一半距离的小菜鸟。 平时最怕晒的人今天没有躲到图书馆做题,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在边上练习。她白皙的脸颊被晒得微红,直到快要到实心球项目了,她才回班级帐篷底下拿自己的号码牌别在腰后,藏在角落的阴凉处休息。 覃聿的羽毛球项目不在今天,他也乐得分出身来给她端茶倒水做后勤,但这后勤还当得不光明正大,只能缩在墙根下。 只有无人机偶尔从他们头顶飞过。 覃聿余光瞥见它悬停在他们上空,微微扬起侧脸,丢去一个毫不在意的眼神,自顾自地拨顺林见星撇成中分的齐刘海。 林见星嫌自己手脏,有人帮自己整理头发最好,主动地将头凑上去,自己低头喝他刚买的奶茶,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被拍到了。 半空中悬停的无人机像突然崩断了根弦,垂直下落了一米才堪堪被控制住,近乎是落荒而逃地飞走了。 “你俩躲这是让我拍情侣写真呐?” 江舟握着无人机遥控器从主席台下方跑向他们。 他设备被征用的同时,也被拉壮丁操控自己的无人机拍摄。 闻主任提的要求是:画面要大气、氛围要热血。 江舟一条都没遵守,他就和村里没事干的流浪汉一样,这里蹿蹿、那里看看,围观了不少高年级在悄悄暧昧互动的男男女女。 突然在画面里见到覃聿和林见星贴这么近不知道在做什么也是吓了一跳。 林见星咬着吸管抬头,唇边湿润得亮晶晶,嘴里含着一大口小料,没懂他在说什么,一脸茫然地抬头:“唔?” 覃聿长臂一伸,用力揽过江舟的脖颈,抢在林见星发问之前说:“你等会儿好好拍林见星。” 林见星已经朝他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握拳抬起右手示意自己微微突起的肱二头肌:“要把我的英姿飒爽拍出来哦!” 配上她红扑扑的脸蛋和瘦小的身材,颇有一种小孩儿硬凹肌肉的既视感。 江舟被打断想说的话,突然间忘了要追问覃聿刚才那个神似挑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朝着林见星拍胸脯保证:“没问题,信我准没错。”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写真?什么情侣?”林见星还没忘了这茬。 江舟刚才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现下看着俩人又是一副纯洁的青梅竹马的样子,尤其是对上林见星徜徉着纯真的蜜棕色眼瞳,以及覃聿一脸坦荡的表情,刚才的揣测更是无法再对她说一遍。 “那个,好像要到你了。”江舟指着远方的裁判,试图转移话题。 林见星双手叉腰,一脸无奈:“你当我傻啊,还有十五分钟才到我的项目呢!” 可覃聿却突然握着她的肩头,转了个身,朝向四班帐篷的位置。 蓝色帐篷下原本摆放整齐的桌子被推出帐篷,凌乱地横出一截在塑胶跑道上,帐篷内只能看到有两个身影正手忙脚乱。 林见星在刺眼阳光下眯着眼看了几秒,拔高声调发出哎呀一声。 覃聿手上多出被喝了几口的温奶茶,它的主人则一声招呼不打地飞快往自己班级营地跑。 光看她背影,就像只焦急地撒开腿狂奔的垂耳兔。 她边跑边喊:“我来了!” 第22章 十月他的肌肉还真是有点东西。 林见星移开挡在面前的桌子,从缝隙里侧身钻进去,只见有人坐在地上,闭着眼上半身趴在塑料凳子上,面色和嘴唇都发白,胸口剧烈起伏。 林见星喊她的名字:“魏岚!你怎么了?” 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挣扎着要张开眼皮,却实在没有力气。 许诺抱着保温杯也蹲下来,一脸不知所措地解释:“她刚刚说自己头晕,然后一直冒汗,我让她坐一会儿,正给她拿水的功夫就成这样了,江乔刚刚也在,现在去操场另一边找校医了。” 整个帐篷能容纳的人数有限,只有班委和准备上场比赛的人会在这,其他人要么在观众席要么跑去躲懒了根本不在操场。 魏岚刚坐到地上时帐篷里只有许诺还有刚比完赛的江乔在,江乔在人晕倒的第一时间就去找校医了。所以现在 只留班长在这守着她给她扇风。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过才一两分钟的时间。 时间短得她们难以做出合适的反应。 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往往会寻求于大人的帮助,而大人不在时,自己想到的解决办法就会略显笨拙生涩。 魏岚头靠在凳子上,双唇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林见星跪坐下去,耳朵凑近去听,声音微弱且隐隐约约:“我......低血糖。” 她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刚才从覃聿那索要来的大白兔奶糖,颤抖着手但又很迅速地拆开包装往魏岚嘴里塞,可奶糖太大,她甚至没有力气用牙齿咀嚼好让糖分在口中释放。 见状,她只能跟着许诺在帐篷边堆叠的纸箱里找有没有含糖饮料。 无奈四班太没有运动会筹备经验,没有准备电解质水或者能量饮料,只有几大箱矿泉水,难解燃眉之急。 林见星打算干脆跑去小卖铺买瓶可乐,脚还没迈开,就被江柏拉住了胳膊。 “诶等等,你的奶茶。”含糖饮料像及时雨一样出现,不用说,一定是覃聿让江舟转交的。 她回头看了眼刚才的位置,覃聿早已不见身影。 林见星抬头朝江舟道了声谢,也顾不得这是自己喝过的,将吸管塞进魏岚嘴里催促,“快喝!” 魏岚喝了两口,被奶茶里的小料呛住咳嗽了几声,发白的脸色才逐渐爬上些许血色。 第28章 林见星拍着她的背道歉,她是十足十的爱嚼珍珠星人,覃聿肯定加了双倍的黑糖珍珠,没来得及告诉魏岚喝的时候要小心点。 许诺一脸担忧,蹲下来捏着魏岚冰凉但满是汗的手心,一脸不放心:“低血糖会这么严重吗?我们还是让校医看看吧!” 她们正是高中生,作息和饮食最是规律,最多只是睡迟了没吃早饭饿出低血糖的前兆,在班上吆喝一声就能被投喂一座零食山,所以在正式发作前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血糖。 因而今天见魏岚突如其来这一遭都没反应过来。 魏岚还想拒绝,无力的手臂就已经被林见星架到了她脖子上。 “我刚刚看到沙坑里有个人摔倒了,校医带着他直接去医务室了。”林见星练了一周多的实心球,手臂力量正是最足的时候,她微微侧过脸,“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魏岚看着她明亮闪烁的眼睛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就这么不容拒绝地被架着站了起来。 “那我去找唐老师,你一个人可以吗?”许诺扶着她另一只手臂问。 “没问题,交给我!” 得到了林见星肯定的回复,她留下一句:“一会儿医务室见!”便飞快地拔腿跑走。 “江舟——”她刚想说来搭把手,但一转头身后空荡荡,人早就不见身影了。 什么时候他也学上覃聿了?都是悄无声息出现,悄无声息消失。 起初林见星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一个女孩子能重到哪里去。她小瞧了被低血糖折磨的人走路时重心会多么下移,也高估了自己的臂力。 刚走出操场没多远她就被压弯了腰,在平地上走得摇摇欲坠。 魏岚也挺不好意思,她虚弱地开口:“要不我还是坐着缓缓吧?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你都不知道你的脸现在有多白,不让校医老师看看我不放心!”林见星很坚持,提醒,“你再喝两口吧,好像更严重了!” 她对附中占地面的如此之大有了新的认知,以往五分钟的路途她从没觉得这样难熬。 她抬起空着的手擦了擦从额头滚落到眼皮上的汗珠,被汗水湿润的睫毛上下扑扇后多了层白膜掩在眼前,她用力眨了两下,周围环境才恢复清明。 覃聿带着轮椅如神兵天降从教学楼方向跑来,风吹散了他往常压在额前的头发,他绷紧的眉骨骤然裸露在阳光下,汗珠顺着分明的下颌角滚落跌进校服领口。 “用这个。”他的声音中还带着疾跑过后的喘息。 林见星顾不得他们佯装不熟的关系,搀扶着魏岚坐到轮椅上,肩颈的重量撤去,她不由松了口气。 魏岚好似进入了新一轮的低血糖症状,此刻再度扶着额头闭上眼,微不可闻地道了声谢。 这轮椅来得如此及时,覃聿推着轮椅往医务处跑,林见星也跟在他身后疾跑。 还好有覃聿。 附中的医务处并不大,此刻只有一个校医,她处理完上一个同学的伤口正在收拾医用废料,转头就见到陷在轮椅里半晕不晕的魏岚,吓了一跳:“这是摔哪了?” 林见星跑得不如覃聿快,过了几秒才姗姗来迟出现在门口,她气喘吁吁地回答:“低血糖!” 校医了然,和覃聿一块儿把魏岚往病床上扶,拉上帘子将他们阻挡在外,给她做检查。 他们自觉地退到门口,背后半倚着墙平缓呼吸。 覃聿又帮了她一个忙,她往他身边挪了几步,探过上半身歪头看他:“你哪来的轮椅?” “从教学楼下拿的,我看上面有贴四班的纸,顺手征用一下。”覃聿见她凑近,下意识地往旁边撤了几步。 他身上全是汗,一路跑来不知道沾上多少灰尘,不能弄脏她。哪怕她的脸颊现下溢出的汗水还在反光,但总归是不一样的,他家兔子无论怎样都是最干净的。 可上半身又不自觉地微微前倾,生理上想要靠近她,更无法推开她。 “那真是太巧了,我就是替轮椅的主人参加的实心球。”林见星丝毫不觉得自己倒霉,神情中甚至透露着高兴,“这就是命运吧!” 她握住覃聿垂放在身侧的手,放到自己右臂肌肉上,扬扬得意:“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有肌肉了?多亏了这个实心球!” 覃聿掌心贴到她柔软白皙的皮肤瞬间像被滚烫沸水烫到般逃也似的缩回:“你再练练吧。” 林见星哼了一声:“你等着吧,哪天我就超过你了,就像百名榜上的排名一样!” “你还对谁这样炫耀你的手臂肌肉了?”在他看来,林见星就是只对人不设防的纯洁小白兔,容易招惹上不怀好意的人,言外之意就是还有没有人捏过她的手臂。 林见星闻言皱眉斜着眼看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哪还有别人,我才不傻!你又不是别人!” 说完还握拳轻锤他右臂上的肌肉。 可恶,他的肌肉还真是有点东西,怎么平时也没看他锻炼啊!又背着她偷偷举铁了? 覃聿被后半句话给取悦,含着笑看她鼓着脸。越过她的肩头,墙上时钟上的时针转向刻度四。 林见星先前口中的十五分钟早已经过去。 “你的比赛几点开始来着?” “三点四十五。” “我陪你回去看看结束没,可能裁判老师好说话愿意让你补扔一次。”覃聿拉着她的小臂想要往外走。 可林见星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她拒绝:“可能是天意吧,不比就不比了。” 她不喜欢破坏规则,不公平。 两人拉拉扯扯之间,校医突然开门。 她口罩上方的眼神中一半带着错愕,一半带着见怪不怪,她轻咳一声:“我给她输了葡萄糖液,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一会儿就来,你们可以进去和她说话了。” 覃聿收回手,用眼神示意林见星自己进去,他抱着手臂在门口等她。 “嗨,你好点了么?”林见星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医务室的简易小床旁。 “好多了,谢谢你啊。”魏岚勉强地笑了笑,“还有,刚才那个是覃聿吗?” 林见星干巴地笑了声:“对,那个......他路过,好心帮忙一起把你送来了!” 简直是太好心了,带着轮椅路过的呢! 魏岚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有再追问。 反而是林见星嘴上闲不住,她掏出口袋里被体温融得有些化掉的奶糖,掌心朝上朝她 张开:“你今天没有好好吃饭嘛?吃点糖果吧!” “嗯,谢谢。”她配合地拆开外壳塞进嘴里,有点粘牙但很甜。 明明是第一次来,但她丝毫不见外,轻车熟路地找到饮水机和一次性纸杯,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你手机有在身上吗?快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一会儿让他们来接你回家。” “不用啦,他们比较忙,我休息好了自己回家就可以了。”她双手握着纸杯,低头小口小口地沿着杯沿轻酌温水。 林见星先前同她并不熟悉,隐约觉得这不对劲,会有父母忙到无暇顾及自己生病地孩子吗? 她不愿意说,林见星也不好深问,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等老师赶来。 没过多久,唐巧穿着防晒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孩子,你怎么样了?还晕不晕……” 接下看来就是唐巧的几连问,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林见星默默走到门外掩上门。 覃聿还没走,只是坐在了拐角处的椅子上,他顺手抽了份旁边书架上的过期报纸看。 阳光斜斜从防盗窗透进,将光切割成了数格,漏出的一道光斑卡在他高挺鼻梁的夹角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细密的影子。 林见星小跑了两步坐到覃聿身边,将他的手臂挤开几厘米。 “覃聿。”她突然郑重地叫他名字,“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生病了,但你有很要紧的事情在忙,我想要你接我回家,你会来吗?” 一团云被风缓缓地吹来,将午后阳光拦断在外,角落里突然暗下来,阳光下漂浮狂舞的灰尘突然不见踪影。 室内突然变得阴凉且沉闷。 覃聿眉头微微皱起,他从不相信神明,却也不想听她这么咒自己。 “不会有这一天。”他用同样用郑重的语气回答,“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我一定都会在。” 第23章 十月同她贴贴脸颊 “你最好了!”林见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朝他贴近了半寸,好似距离能代表他们的亲近程度。 这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比如她妈妈,比如幼时养的橘猫,再比如覃聿。 幼时覃聿面对这样的亲近总是会给予回应,比如同她贴贴脸颊,抑或者是给她一个充满薰衣草味洗衣粉味道的拥抱。 只是长大后,林见星与他相隔数年再度重逢时,覃聿已不似儿时那样总是为她的亲近给予回应,他常常定在原地不为所动。 第29章 不过林见星能理解的,没有人长大后不会发生变化。尤其覃聿已经高大到她想拥抱时只能把脸颊埋进他胸口,身上也变得硬邦邦,不似儿时那样柔软。 但她总是改不掉习惯,所以硬点就硬点吧,她不嫌弃。 现在亦是如此,覃聿僵着肌肉一动不动。不过林见星毫不在意,扬着白皙的脸颊自顾自地同她复述了刚刚与魏岚的对话。 “也许她的父母很忙,在他们看来眼前的事儿更重要,重要过生病但并没有大碍的孩子。”覃聿听完后沉默了半晌,继续说,“不是所有人的家人都像我们家人一样,总要容许世界上的亲缘关系存在一些差异。” 和很多人相比,他们都是再幸运不过的小孩了。 “我知道的!我好爱我的妈妈,我想她了。” 这道理林见星最清楚不过了。 她成长在一个离异家庭中,跟随着妈妈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有全心全意为她的母亲、将其捧在手心里爱护的外祖父母,还有童年时最重要的玩伴覃聿。 哪怕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存在,也能拥有足够的养分茁壮成长。 覃聿见她的眼皮耷拉下来,浓密卷翘的睫毛遮住一半泛着光圈的眼瞳,他以为她这是想念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头顶的碎发很柔软不扎手,柔声安慰:“琴姨圣诞假会回来的。” 林见星应了声,说她知道。可时常挂在她脸上若隐若现的梨涡并没有重新出现。 不是因为家人,那就是因为运动会。 或许是林见星的第一名综合症又犯了。 在太多爱里长大的林见星,很多年前也曾贪心地想要更多的爱。成绩是她用来讨好爷爷奶奶的唯一手段,正巧她擅长考试,便总是主动用第一名换来他们一个笑或者一句夸奖。 可随着她的长大,她意识到了这是再笨不过的方法了。没有人需要通过获得他人认同才能证明自己获得了爱,所以她主动舍弃了这份虚无缥缈的爱。 可对于第一名的执念却在心底悄悄发芽,再也割舍不掉。 在他人看来,这或许是一种上进心的表现,可在深夜无人处,林见星也饱受它的困扰,就如同中考失利与第一名失之交臂后,揭榜时的失落感总像梦魇一样缠上她。 来柏江和覃聿重逢后,这种失落感已经逐渐缓解,尤其附中近乎人人都是中考排名前百分之一厮杀出来的优等生,他们都能很好地调理好无法永远排在榜首的心情。 不然她也不会明知垫底还要参加运动会。 可参加比赛后垫底和因为没有分数而垫底又是不一样的性质。 不战而败更让人失落。 “走。”覃聿握着林见星的手腕突然站起身,拽着她往外走。 “去哪?” 林见星还没来得及完全释放失落感,就被中途打断,茫然地跟在他身侧,直到发现在往操场方向走,她才扯着手腕想止住脚步:“肯定已经结束啦,比不上了!不用再跑一趟啦!” 他突然说:“谁规定了只有要比赛才能扔实心球?” 附中的运动会也讲究效率,从初赛到决赛会一次性比完,此时实心球项目已经完全结束了,连草地上原先摆放着的计分仪器都已被撤走。 林见星手里突然被塞进一颗实心球,大概是检查仪器的老师不够严谨,连落下这么明显一颗球都没有发现。 覃聿单手插兜站在一旁,另一只手指着前方,他鼓励:“扔吧。” 林见星握着球看向他。 所有参赛者的成绩已经被公示,只有她名字那行突兀地写着弃权。 她扔与不扔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可覃聿看向她的眼神过于恳切。 就当哄哄他吧,扔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摆好标准的投掷动作,用力往前一丢。球落地后又向上弹起,朝远方滚了两下,最后缓缓立在绿草上。 林见星想说,扔完了那我们回家吧。 但覃聿却抢先一步站在了球最开始落地的位置,他快速地从口袋里翻出刚才看的报纸,翻来覆去地折叠,最后灰色的新闻纸只余半个巴掌大小斜斜地立在草面上。 “你来。” “什么啊?”林见星在覃聿弯腰时就已经小跑凑近他,顺着他的动作蹲下。 这才看清那一小块新闻纸上写的字。 ——第一名。 不知道是从哪条新闻主标题上截取下来的。 林见星咬了咬下唇,绽出一个笑,扬着脸抬头对上覃聿的眼睛,她笑得眉眼弯弯:“你干嘛呀?知道我是你心中的第一名了,你好肉麻!” 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怎么以前不知道覃聿是这样肉麻的一个人,但她很享用。 覃聿却说:“你在别人心里第几名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需要是自己心里的第一名。” 林见星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消化覃聿如绕口令一般的话。 什么叫在别人眼中的第一名不重要? 在她看来,排名是客观的,事实展现的是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她自己怎么看待并不重要。她觉得是第一名,就能改变客观事实吗? 不能的。 “发什么呆?”覃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 第一名综合症没可能这么轻易痊愈,他抬手捏捏她手感依旧很好的脸颊,软肉溢出他的指尖,颇有弹性地恢复原状,留下泛着微粉的痕迹。 林见星捂着嘴偷笑:“你像个大人,说的话像是绕口令。” 听不懂,但感觉很有道理,不知道怎么反驳,那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吧。 “不要太贪心,当文状元了,那武状元就让别人当当吧。”覃聿忍不住又捏了她的另一边脸颊,低声提醒:“我本来就比你大。” 她不甚在意:“一岁而已!” “那也比你先当大人。” 关于谁是小孩儿谁是大人的争论从他们六岁起延续到十六岁,至今也没个定论。 第一天的运动会结束,操场上的人潮逐渐散去。 没有哪个高中生会不喜欢运动会,这是为数不多可以不用学习、不用写作业的日子。 在阳光下挥洒汗水或是在一旁欢呼鼓舞,各有各不同的体验,多年后再回头看着一切,会发现当时的感受会莫名的清晰,即使那个年岁的自己不会再回来。 可快乐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运动会只开两天,再隔一个周末就是期中考。 高中生大喜大悲是常态,玩的时候尽兴,要学习的时候则是一拖再拖。 林见星是一心扑在学习上,心无旁骛,可招架不住身边有江家姐弟。 明明就住在隔壁栋,但江乔总是有畏惧老师的心理,宁愿打电话挨骂,也不想被林见星用失望的眼神注视:“星星子,我的见星宝贝,你这周周练做完了吗?我数学还有两道大题不会,教教我呗。” “那两道题知识点和上周一样,你把错题本拿出来再看看就会啦!” “哎呀,我想起上周忘记整理错题了。”不仅上周忘记了,上上周没有,上上个月也没有。 自从摸底考试完之后她就又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日常,只有考前会临时抱佛脚,哦不,是抱林见星大腿。 “唔,那你等我一下吧,我笔记拍给你看,你看一眼一定就懂了。” 她有一本开学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变得巨厚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知识点,还用活页时不时夹进几页高难度变化题型。可此刻却不见踪影。 林见星先挂断电话,踩着拖鞋跑到隔壁推门而入。 覃聿坐在书桌前,纵容眼前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在蹲在地上翻他书包的人。 “你想要什么?” “我的笔记本是不是在这啊!” 得到否认的答案,林见星头也不回地又走了,出门也没给她关上门, 他坐在人体工学椅上,长腿操纵着椅子的滚轮往前移动,在门口看她在自己房间里跑来跑去的背影。 林见星很少有这么慌乱的时候,除了在学习这一方面。 几分钟后,他又听见她松了一口气,语气愉悦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太好啦!我以为丢了,我去找你拿吧……” 覃聿听她要出门,立马警觉起来,站起来扶着她房间门框,问:“你要去哪?” “去学校附近找我同桌拿东西。”林见星握着门把手往前推,“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啦!” 覃聿见过她同桌,一个很沉默寡言的女生,那就行。 不是秦铭泽这类不怀好意的人。 “那你小心点。”覃聿叮嘱。 “大白天的,小心什么呀,你怎么和我妈妈一样啰嗦啦。”林见星无语。 很快林见星背着自己的银色小包推开房门,见覃聿换了身衣服站在自己门口,惊讶了一瞬:“你......你要干嘛?” 覃聿整装待发:“我和你一起去。” 第30章 林见星推开他当着自己的肩膀:“我才不要!我同桌又不认识你。” “你忘了学校附近有坏人出没吗?我远远跟着你,不会被发现的。” “不要,不准跟着我!有坏人我会打110的!”林见星举起捏在手上的手机。 被拒绝的覃聿站在二楼,颇有深闺怨妇目送丈夫出门的心理。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脚步轻快地逐渐走远,直到从路口拐弯消失,她都没有回头。 林见星国庆过后的几个周末都没有离开过小区,要么关在房间里写作业,要么傍晚时分和覃聿一起去遛卷毛。 这次也算是找到机会能好好感受午后的阳光和空气。 她和徐慕亭约定在距离学校两个路口的奶茶店碰头,正好她想喝那家的珍珠奶茶了,要正常冰全糖! 徐慕亭姗姗来迟,她背着平时上学用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本厚厚的活页本:“对不起啊,我周二借了拿回家后一直忘了还你,刚刚去上补习班的时候拉开拉链才想起来。” “没关系的,是正好要给江乔看,不然放在你那里一个周末也没有关系。”林见星接过笔记本,捕捉到了新的字眼,震惊道,“这才刚开学没多久呢,你就已经开始补习啦?” “你不上吗?”问出口徐慕亭才意识到自己是白问。 能当第一名的人,自然和他们这些普通好学生的学习方式不同,在她还在夯实基础的时候,林见星可能已经自学完了所有教材,在想方设法拔高了。 果然,林见星摇摇头。 她也曾去试听过名师的课外补习班,觉得还是不如上课认真听、下课多刷题有用。 “真羡慕你,我不想上我爸妈还总让我上,说他们同事家小孩都在上,我今天一进那个教室,一半以上都是我们学校的。”说完,徐慕亭点的奶茶做好了,她插上吸管往嘴里一塞,望着门店外的街道出神。 “太辛苦啦。”林见星也看着外面的街景感叹。 可学习哪有不苦的呢? 林见星作为努力型选手,曾经在缺乏学习氛围和优秀师资的学校,需要比精英家庭更加努力才能获得同等的分数。所以她早就对这种辛苦感到习惯,并接受良好。 哪怕是覃聿这样的天才,他也不敢说自己闭着眼睛就能考物理满分。 “那是魏岚吗?”徐慕亭有些近视,不确定地戳了戳身边的林见星,示意她往前看。 魏岚穿着碎花长裙,马尾高高扎起,怀里还抱着一大束鲜花,像是赶时间一样,迈着和她裙子宽度并不匹配的步伐走得飞快,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她们视线中。 林见星点点头:“她买了好大一束花哇!她明年运动会可以参加竞走,一定能获得好成绩!” 很快,她们发现魏岚身后还有一个人,他不远不近地沿着她的轨迹跟着走。 那人不高但很健硕,戴着一顶鸭舌帽,脚步飞快,但很从容,像是在走经过了无数次的路。他甚至一路都贴着墙根走,看着就鬼鬼祟祟。 是刻板印象中坏人的模样。 “黑衣变态!”二人异口同声。 第24章 十月她紧紧抓住,让他动弹不得。…… 林见星人生中第一次拨打110,比她想象中镇定许多。 “位置在......”报具体位置的时候,她这才发现跟着绕来绕去已经分不清走到了哪里。 她的方向感很差,她握住徐慕亭手臂的手微微收紧。 徐慕亭皱眉朝她摇头,可见她的方向感并没有比林见星好到哪儿。 焦急之下,她才注意到自己躲在一根电线杆之后。 陪方颐看电视剧原来并不是完全无用,她至少从刑侦偶像剧里学到了电线杆 上有独一无二的编码,可以用于确认具体位置。 报了位置后,她也不敢挂断电话,紧紧攥着手机远远跟在他们后头。 林见星和徐慕亭在班级里都是只能坐在第一排的矮个子,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跟上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好对付的成年男子。 她们的尾随经验也不如那人老道,很快就被对方察觉到,没跟多久就将她们甩开,连带着魏岚也一道跟丢。 两人站在紧密老旧的楼房中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拐角走。 这片老居民楼过于陈旧,满是乱拉的电线和随处可见堆放的杂物。 这种地方林见星平时绝不会一个人来,她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怕黑、怕寂静无人的空间。 狭窄的楼房将光线阻挡在外,楼间昏暗得让她们更加辨别不出对方的踪迹。 林见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她知道对于她们而言最好的办法是等待警察到来,告知他们魏岚最后消失的方向。 可每一分钟的等待,都在加剧魏岚潜在的风险。没有人知道那个尾随男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从魏岚身上获取什么。 光是想到这里,徐慕亭就急出了一背汗。 在林见星对她的了解中,她是一个绝对内向、文静的女孩,常常两耳不闻窗外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在班上对除了她之外的人很少说话。 对外展现出性格怯懦且内向的女孩,却一反常态地放声大喊:“魏岚,你爸爸让我们叫你出来,他知道错了,带着你叔叔伯伯舅舅一块儿来找你道歉了!” 林见星紧紧牵着徐慕亭慢慢往前走,双手握拳做出一个防御动作,越是害怕嗓门便越大,她附和:“对啊,魏岚你能听见吗?能听到的话就叫一声,我让你爸爸他们不进来。” 四周还是寂静一片,她们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心脏跳动同头部的血管共振。 林见星的听力很优越,她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警车鸣笛声,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一丝安全感。 很快她听到有杂物坍塌的声响,还伴随着错乱的呜咽,并且动静越来越大。 徐慕亭一把抄起随意放在墙角的扫把,往动静的方向跑去,声音大得仿佛要撕裂面前的空气:“喂!不管你谁,住手啊——” 林见星觉得自己左耳有一瞬间失聪,她望了眼四周,最趁手的武器已经被拿走,她只得弯腰捡起一块缺了角的红色砖头,一起边冲边喊:“放开她!” 魏岚被拖拽在地上,手臂和小腿露出的皮肤上都带上了明显的擦伤,脸上还有几个明显的红印,嘴里被塞了一大团布料。 而始作俑者正因为魏岚的挣扎而愤怒,生气地往她身上缠麻绳,嘴里还说着不干净的脏话。 身后停着一辆开着后备厢的小型面包车,足够塞下三个小体格的女生。 猝不及防间,徐慕亭的棍子打在了他后脑勺上,力道之大让他往前倒下,林见星趁乱握着砖头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砖头不规则地砸在他脊椎和肩上,压得他根本使不出力翻过身对付后面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压制他的同时,反作用也震得林见星右手虎口发麻。 好在为了运动会练了一周多的实心球,她现在正是有劲的时候。 林见星知道警察在靠近,没有停下手上动作,怕他跑了的同时大喊:“警察叔叔!我们在这里!” 重复了三遍后,有人的手穿过她的胳肢窝底下,双手把她拎出来,一个面色很和善的警察姐姐扶起她:“可以了妹妹,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说完还从她手心把砖头拔出来,丢到一边,拍了拍她手上的灰。 同时还有另一个女警扶着魏岚坐起来,替她松绑身上的绳子,眼里满是怜惜。 通常情况下,她们作为目击证人是要一起去公安局的,但特殊的地方在于她们都是未成年,其中一个还受伤了。 最后坐着警车去了医院,魏岚手里的花还抱在怀里,只是里面的花瓣已经变得残缺凌乱,外包装纸也皱巴巴的,她低着头一句话不说,默默地掉眼泪。 林见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知晓这个时刻不适合说话,于是只能从包里取出纸巾默默递上。 车停下,周末时间,门诊不开放,只有急诊外科能给徐慕亭包扎伤口。只是不巧,附近刚发生一起车祸,血肉糊成一团的伤患一个又一个被抬进抬出。 那画面过于有冲击力,林见星转过身背对他们不敢看。 徐慕亭拉着魏岚到人少的地方小声说:“我妈妈今天正好值班,她来带你去验伤。” 她身后站着一个同她眉眼有七分像的女医生,左胸前挂着的名牌上写着主任医师。 徐慕亭在班上不怎么说话,也很少透露她的家庭。原来在车上一直在手机上打字是在联系她母亲。 林见星小声问了声好,就跟着一块往门诊部门走。急诊只有较为简易的设备,想要做进一步的检验,只能上楼到对应的科室。 “你今天太勇猛啦!”坐在检验室门口的凳子上,林见星看向徐慕亭的眼神都带上了钦佩,“我差点都没赶上你,还是你反应快记得拿东西防身。” 第31章 原来危急时刻下,每个人都会展现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和平时埋头学习不说、内向的她相比,今天的她更加鲜活。 怯懦的徐慕亭只是她平日不闻窗外事的伪装,实际上的她勇敢且热烈。 “你也挺勇猛的,那几下砖头,我估计他过会儿也得被带这来急诊。”在安全的环境中,徐慕亭的声音恢复了原先的大小,脸颊微微发红。 “是吧!我都没想到我那么有劲!”林见星被夸了两句也从刚才惊险的担忧害怕中脱离出,脸颊上恢复了常挂着的梨涡,她轻轻拍着自己胸口,“还好魏岚没有被真的带走!” 林见星在放松的状态下,会想找人说很多话,她还没想好要找什么话题,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备注栏写着小玉。 是很久以前第一次输入手机号时存进的,那时老人机的输入法并不像现在那么高级,很多字打不出来,而覃聿这两个字偏偏又都属于打不出来的生僻字。 她只能随便输入两个字代替。哪怕现在换了手机,她也习惯了这么备注覃聿。 也多亏了这个看起来和覃聿毫无关系的联系人备注,被徐慕亭瞥到了也无关紧要。 覃聿的声线和往常一样清澈低沉,但语速明显比以往更快一些:“拿个笔记这么久?还记得要回家吗?” 颇有等在外玩耍舍不得回家的孩子的老父亲感。 “哎呀,出了点意外,我在柏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这里。”林见星顿了顿,没想好要怎么把刚刚发生的事用简短的语句概括,只能说,“同学出了一点事,我陪她处理好马上就回家。” 听筒里的电流声骤然消失,手机黑屏了。 不知道是在说到哪句的时候自动关机的,但也不是很重要,反正天黑之前她肯定会回家。 等待魏岚检查好后,林见星和徐慕亭在她母亲陪同下一起在办公室里做笔录,等魏岚母亲匆匆赶来后才放心离开。 徐慕亭要等她母亲下班,只余林见星一人回家。 太阳快要落山。 今天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即使坏人已经落网,但林见星还是心有余悸。 可手机不凑巧没电了。 如果覃聿在就好了,她就没那么害怕了。 - 两个小时前,覃聿电话突然被挂断,卡在了林见星在医院这句话上。 他一路骑着车用最快的速度蹬到了附一医院的急诊部,见着来来往往血肉模糊的人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问导诊台护士:“姐姐您刚刚在这有看到一个或者两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吗?” 护 士打量了他几眼,本来值班烦躁的心情都减弱了半分,谁上了一天班,看到一个帅得离谱的弟弟朝自己喊姐姐心情会不好? “是有一个姑娘来的时候摔得身上一堆擦伤,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她耐心地回答,“应该是扎着头发穿着一身小碎花裙。” 听到前半句,覃聿的心突然悬在了半空中,直到后半句出来,他才松了口气。林见星出门时披散着头发,穿着牛仔背带裤。 “那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哦对,那姑娘身边还陪着俩小姑娘,有个还被车祸患者流地上血吓得快哭了。” 是林见星无误了。 从护士口中,他得知了几个人被一个医生带到楼上门诊去了。 覃聿耐心地坐在急诊出口处的椅子上,守株待兔。 “覃聿!”林见星神神秘秘地绕到他右后方拍了下他的左肩。 覃聿却不上当,左手压住她冰凉的手背,向右后方转,正对上林见星带着笑意的眼底。 “拿个笔记把自己送到医院来了?” “什么啊!我是去见义勇为啦!” 林见星边走出医院边和他讲今天发生的事,着重强调了一下她如何用自己有力的右臂砸得对方失去反抗的力量。 覃聿配合地当捧哏:“这么厉害啊。”给她提供了良好的情绪价值。 林见星用肩膀撞了撞她的右臂,扬着下巴说那当然。 “不过这真的很危险,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他突然顿住,他会怎样呢?现在的他好像对很多事都无能为力,独自一个人疯掉不会对事情有任何帮助。 林见星突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撇着嘴角问:“你会怎样?” 会像少年传奇故事里一样,走上追查犯罪嫌疑人的道路,为她复仇?想想就好中二。 “我会没办法向琴姨交代的。” 好无聊的答案。 “你还是太小瞧我了,人家聪明着呢!”林见星随手挽住他的右臂,手舞足蹈地描述她在见义勇为之前做了什么。 “我第一时间就报警!还对路过店面的叔叔说前面有个坏人,只不过他们好像不信,所以只能我和同桌一起一路追踪,但我电话都没挂断过哦!人家警察姐姐还夸我聪明呢!” “你这么聪明怎么手机没电也不知道充一下。” 想起这个就来气,遇到危急时刻第一时间报警固然没错,但安全之后完全没想过主动和他报一声平安。 还是不够把他放在心上。 “哎呀,这就是个小意外啦,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林见星环着他手臂的手紧了紧,“不过还是谢谢你来接我啦!你最好了!” 胆小鬼会对一切能让自己产生安全感的人表示感谢。 可能连林见星都没发现,她怀里的手臂比平时更加僵直。 隔着两层布料,他的手肘正若有若无地被一团柔软拥住。 他越是着急挣脱,就越是被她紧紧抓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只得扯着一条手臂,用比平时更快的步伐,试图让林见星主动放手。 可满脸写着单纯二字的女孩儿根本捉摸不透少年的心思。 “走慢点嘛!我要跟不上啦!”林见星还是死死抱着覃聿的手臂,近乎被拖着往前走。 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就差把脸埋进覃聿的后背了,这样才能避免看到急诊中心过于血腥的画面。 早就说过了,她是个胆小鬼。 覃聿一点也不懂她! 他终于挣脱林见星那可以制服歹徒的手,绕了个边,让林见星站在他右手边,用宽大的掌心挡住她看向有伤患的那一侧。 “这样能看见吗?” 林见星摇头又点头。看不见她害怕的东西了,但能看见路。 她要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 覃聿最懂她了! “要走回去还是坐我后座?” “当然是走路!” 她很爱惜身上的每一块肉,包括她的屁\股,没有人能让她甘愿坐在后座受刑。包括覃聿。 “要走三十分钟哦。” 林见星咬咬牙答应,就当饭前做有氧运动了。 她本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坏人落网,魏岚万幸只受了皮外伤,所有人都躲过一劫。接下来大家只需要专心准备期中考就行了。 可现实总是颠覆林见星前十六年的经历,她作为旁观者第一次如此深刻共情一个和自己没有过多交集的人。 第25章 十一月全世界都忘了她,覃聿也不会。…… 林见星对附中的月考流程已经非常熟悉,这次又在同一个考场的同一个位置考完了所有科目。 最后一门科目考完,她提前交卷后没有如往常一样到校门口外等待覃聿。而是抱着包,上楼走到高一年级办公室交noip的报名表,有几个空没有详细的填写说明,她需要再问问唐巧。 唐巧大概还在监考,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只能找个晒不到太阳的角落搬了张凳子坐下。 刚考完试,解题手感正好的时候。她从包里找出习题册开始埋头刷题。 “我其实还是不建议转学的,孩子好不容易考上附中,就等于半只脚迈进了重本,魏岚的成绩我知道,只要好好学一定能上个好大学。”唐巧的声音从空旷的走廊由远及近传来。 林见星停下笔,抬头循着声望去。 转学?魏岚为什么要转学? 因为周末那件事吗? 年轻老师的通病就是会带太多情感在工作上,她也许是打心底里觉得柏江附中是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极好的学校,外面有的是学生想进却分数不够。 才开学半个学期就转学,不仅浪费了学生的中考分数。也不可能转学到比附中师资和升学率更好的学校了。站在老师的角度她会觉得不值得,所以控制不住地想要劝两句。 “我接下来要去别的城市工作了,孩子跟着我,我也能放心。”另一个和唐巧对话的女声略显沧桑,应该是魏岚的母亲。 她们站在办公室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林见星从断断续续的对话中,依稀分辨出了这场谈话的核心主题。 魏岚母亲要带着她转学了,而魏岚本人似乎不太愿意,班主任也站在魏岚这一边。 第32章 考试结束的刺耳铃声响起,试卷翻面声和桌椅在地上的摩擦声此起彼伏,走廊外的脚步声逐渐多了起来。 魏岚似乎料到了母亲今天会来,交卷后书包也顾不得拿,飞奔到办公室门口,扯着母亲的胳膊,带着哭腔乞求:“我不想转学,他都进去了,影响不到我们了,你还害怕什么呢?” “他不可能一辈子在里面,你个小孩儿懂什么?”魏岚母亲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引来了周围刚走出考场的同学的注意力。 唐巧不想引起骚动勾起其他无关人等的关注,她拍了拍魏岚的肩膀,对魏岚母亲说:“孩子们好奇心都重,我们进去说话。” 唐巧掩上办公室的铁门,将走廊的嘈杂隔绝在外。 有人在窗外探头探脑,林见星在角落扯了扯手边的窗帘,把最后一丝被围观的可能性拉上。 只不过尴尬的是,她独自坐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她,魏岚母亲和唐巧正在说话,贸然打断有点尴尬也不太礼貌。 她正想着要不要贴着墙先悄悄溜出门。 魏岚的视线扫了过来,同她四目相对。 林见星抿着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脸上满是对不起我没想偷听,她用手势比划自己马上出去。 还不等她动作,魏岚却朝她摇了摇头。 林见星歪了歪头。 什么意思?不让她走?还是不让她听? 她无意探听别人的家事,可耐不住她总是不凑巧出现在现场。 “说起来也丢人,你们最近在传的尾随跟踪黑衣人不是别人,就是我前夫,我们躲了这么多年,他刚出狱还是被他找上门了。我想趁着他又被抓起来了,带着魏岚再去远一点的地方。” 魏岚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怕他,现在是法治社会,能抓 他一次,就能抓他无数次!” “这次你差点就被他抓走了,他会对你做什么你知道吗?下次把你卖到山沟沟里妈妈找不到怎么办?” 母女两个哭作一团,唐巧着急忙慌地给她们抽纸巾。 林见星听着也不是滋味,魏岚和她母亲各有各的想法,彼此都无法说服对方。 站在魏岚的角度,现在治安早就和以往不一样了,这是柏江,大活人在白天消失找不到踪迹的可能性太低了。更何况对于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来说,她们躲一辈子根本不是好办法。 可站在魏岚母亲的角度,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女儿更重要,她可以为此忍一辈子,就为了抹去那一丝潜在的风险。 林见星觉得好不公平。 凭什么坏人可以那样嚣张、目无王法地一次又一次作恶,而好人只能忍气吞声。 凭什么都是父母,一方可以不顾一切伤害孩子,而另一方可以为了孩子不受伤害,宁愿自己受伤。 唐巧听到这里,知道转学这个决定不是简单的一时兴起,其中过于复杂,不是她一个班主任可以过多干涉的。 她带着魏岚母亲去找闻枫,按照流程给材料盖章。 独留魏岚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门打开后,刺眼的光照亮了入口处的一角,魏岚半个身子站在阴暗处。 林见星从角落里走出,上前一步站进光里,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样一个无辜,但又对现状无可奈何的女孩儿。 “林见星,我好羡慕你。”魏岚抢先一步开口,“开学第一天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很幸福的人,我甚至想象不出要在多么幸福的家庭里,才能养育出你这样性格的小孩儿。” “我可能没有说过,我也是从小跟着我妈妈生活,但我妈妈很爱我,就像你妈妈爱你一样。” 从世俗意义上来说,单亲家庭绝对算不上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可林见星始终觉得自己无比幸福,从母亲那里获得了双份的爱。 站在旁观者视角来看,魏岚母亲亦是如此,只是每个母亲表达爱的方式并不相同,所养育出来的孩子性格也会大不相同。 “那我更羡慕你了。为什么我省吃俭用给她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她会怪我乱花钱?为什么我受伤进医院,她只怪我不够小心?”魏岚说着又红了眼眶,“哪怕我有机会在这么好的学校读书,她也非要让我转学到偏远地区镇上的高中。” “可能阿姨只是不太会表达爱意和关心。”林见星上前一步,拉着她走进光里,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晒晒太阳吧,身上暖洋洋的就不会总是那样难过了。” 魏岚摇摇头,说没用的。 她抬手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湿润,说:“拜托你,今天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覃聿也不行。” 林见星刚想装傻说不认识他,更不会和他说的。 魏岚提前一步拆穿:“我知道你们不仅认识还很熟悉。运动会他带着轮椅明明是在跑向你。还有周六在医院,我在窗户边看见他来接你了。我不会和别人说你们的关系,就当作是交换了,好不好?” 林见星愣愣地点头,哪怕不交换秘密,她也不会随便传别人家的家事。 魏岚同她道别:“我先走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你,希望你还是像现在这样,不要变。” 这意味着林见星一直都能做幸福的女孩儿,不会经历和她一样的曲折。 看着她的背影,林见星一时词穷,只能说出最简单,但最真诚的祝福,“你会越来越好的!下次再见到你,你一定已经是很厉害,也很了不起的魏岚了!” 魏岚没有回头,朝她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连柏江都那样大,大到林见星根本无法在这三年去遍每一个角落。她不知道未来是否还有机会再遇到她。 但她知道,如果遇到了,那她一定会记得这个只与自己短暂认识不过两个月的同班同学。 她们有那样相似的经历,却无法走向同样的人生轨迹。 无疑,林女士做对过很多选择,连带着林见星也走向了最为正确的道路。 她比魏岚幸运许多,也幸福许多。 办公室又回归到只剩她一人的状态,唐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反正表格明天晚上才截止提交,那她明天上课时再问好了。 她低头抱着书包走出办公室,一股脑扎进了别人的胸膛,发出骨肉相撞的声响。 林见星吃痛地捂住脑门,抬头发现是覃聿。 “你在这干嘛?说了校门口见呀!” “学校都快走空了都不见你出来,我不来找找你,万一你晕在某个角落了怎么办?” 林见星嘟囔着哦了一声,很快绽开一个笑,哪怕她真的身遭不测,全世界都忘了她,覃聿也不会忘,他还会来救她! 魏岚说得对,她是一个拥有很多爱的人,她从不否认这一点。 “傻乐什么呢?”覃聿接过林见星的书包,替她背好,指尖点了点她的脑门。 林见星的夸奖脱口而出:“覃聿你真好!”她从不吝惜赞美他人。 “你知道就好。”覃聿冷冰冰地回应她的赞美,但嘴角早已不知道上扬到哪里去了。 空荡的校园里两个人哪怕走得再近也没人能关注到。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人身上,影子也被拉得很长,林见星每走一步,影子都好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林见星问:“你觉不觉得这次的物理有点小难呀?” 覃聿如实回答:“有吗?还行吧。” 林见星心凉了半截。 不难猜到这次的物理成绩会被拉开多大的距离。 像她这样依靠刷题进步的人,遇到从未见过的灵活题型真是束手无策。只有覃聿这样的天赋型选手,才会感受不到难度的骤升。 覃聿敏锐地嗅到周身的低气压,找补道:“确实比平时难了点,出考场后大家看着都不是很高兴。” 并没有安慰到林见星,因为她就是“大家”之一。 林见星呵呵笑了两声,小跑着和覃聿拉开几步距离。 覃聿不明所以,追上去握住她的邦尼兔挂坠。 没有换得她一个转身。 - 关于林见星和覃聿第一名之争的讨论,在国庆假期和运动会两个节点冲击下,逐渐被人淡忘。直到期中考,大家才想起先前讨论正盛的话题。 林见星从刚进学校大门起,就总有几道直白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旧的红榜被揭下,新的红榜代替挂了上去,远远望去,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 宣传栏前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嘴里说着“果然”“没看错”等字眼。 林见星小跑上前。 是和往常差别不大,只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的调换了个位置。 林见星早有料想,即便不出意外,但心里还是不好受。 她怪不了旁人,只会怪罪自己因为这个月分了太多次神,导致没有全身心投入学习当中。 她攥紧自己的书包带子,低着头想逃离别人的注视。 第33章 身后一个宽大的身影将她同别人阻隔开来,严不透风地将他覆在阴影之下。 “看来物理出题组这次比较偏爱我。” 覃聿没有小声安慰她,也没有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道歉,反而说出的话有点炫耀的意味在。 林见星不觉得被冒犯了,而是鼓起了斗志和好胜心,不顾周围一圈人不动声色围观的视线,双手叉腰,咬字用力:“你等着下次吧!我一定超过你!” 覃聿摊手:“拭目以待。” 她从小就习惯了和覃聿顶嘴,以至于忘了这是在学校,他们在外的设定是誓死争第一。 很快这段对话在年级里再度传开,没有过去的添油加醋,也没有看图说话,而是纯粹的阅读理解。 当关于这段话的解读传到当事人面前 时,林见星右眼轻微跳动了两下。 “我都说了,什么与人为善、人淡如菊,都是覃聿在外伪装的人设!”许诺撑着下巴点评,“你看看他在附中的朋友,除了二十班那个江舟和他算走得近以外,别看一班那些人总是围着他、捧着他,实际上都没有要和他交朋友的意思,这人太孤傲了,不好相处。” “这你都知道?”林见星停下笔,好奇地抬头,“我觉得覃聿人看着挺好的呀,你肯定对他有误解。” 这和她认识的覃聿是同一个人吗? 他明明脾气好、热心、护短且会照顾人,没有比他更适合当好朋友的人了。 “他话里话外都在嘲讽你,你还给他说话?”许诺气笑了,“我可是一班有人的!你天天脑子里只有学习,根本不懂得洞察人心!” 林见星鼓起一边脸颊,心说我一班也有人,就是你口中孤傲、难相处的那位。 她嘟囔:“也没有嘲讽吧,也许是在鼓励我呢?” 许诺双手捏住她的脸颊:“你是不是傻啊!你语文阅读理解是怎么拿分的?” “林见星,有人找。”江乔在靠门一侧的最后一排喊她,这个绝佳的守门位置,她习惯了当传话的。 不过不太习惯覃聿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上来。 第26章 十一月两人在床上躺得歪七扭八。…… 往后门瞥去,对方站在墙根后,只露出一双球鞋。 是江舟口中,没有哪个男人不想拥有的限量款。他因为成绩再度垫底被缩减了零花钱,只能看着覃聿脚上的鞋解馋。 出门前,林见星看着覃聿在她面前蹲下穿上的这双鞋。 林见星心里一惊,他来干嘛? 还嫌传言不够夸张吗? “我在忙,让他走!”林见星埋着头当鸵鸟,让江乔为她传话。 “真好学啊。”面前的许诺捏着自己下巴感叹,“就靠你为我们班争口气了!” 她慢慢悠悠地晃荡回自己位置上,看着林见星一动不动的背影,总觉得她身上带了些许心虚感? 不对。她拍了下自己脑袋,林见星这么简单的一个小女孩,不可能会做什么心虚的事。 林见星握着笔看题,却还分神想江乔是否替她打发了覃聿,题干上的一个字都没进脑子。 她微微扭头,露出一个侧脸,悄悄地往后门外看。 覃聿正抱着双臂看向她。 脸上透露着无奈,眼神在说,还不快出来。 他料到了林见星不可能沉得住气,果然她悄悄地从前门走出,朝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往楼梯口走。 覃聿迈开长腿,在无人的楼梯口角落转过身挡在她面前,止住她的脚步。 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林见星不明所以,也抬起右手在他掌心轻轻一拍。 “干嘛?我今天没带糖啊!” 就因为想吃糖了来找她?她又不是小卖铺,忙着呢! 覃聿报复似地捏了捏她要缩走的软嫩的手,一脸无奈:“哪次不是你从我口袋里搜刮糖的,什么时候找你要过这个?” 林见星尴尬地笑了两声,好像是这样没错。 谁让覃聿有着和外表那样不符合的爱好,和她一样爱吃糖,身上永远带着吃不完的奶糖,林见星时常懒得自己带,就从他身上抢。 “我是说,把校园卡还我。” 林见星上周体育课后想吃点心,但没带卡。 向覃聿撒娇借走了有两千块巨款余额的卡,后来一直忘了还。 覃聿一整周都在刷别人的卡买饭,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今天早上林见星一副蔫蔫的模样。 他担心再不哄哄她,林见星就要单方面和他绝交了。 借着要校园卡的契机来打探一下她此刻的情绪波动。 不过还好,林见星还是熟悉的那样没脾气。 有脾气也很快消气。 可林见星自然不知道覃聿的目的。 她联想起许诺对覃聿的评价。他不会除了江舟,真的没有好朋友吧?连吃饭代刷卡的人都没有! 江舟这周还去别省参加比赛,那确实没人借他校园卡了! 林见星摸摸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摸索出贴着许多动物贴纸的粉色卡套,被包裹的校园卡只露出了林见星的证件照,梨涡在证件照锐化之后更加显眼。 “你用我的!”林见星眼底满是热切,她解释,“你的我好像忘在另一件校服外套里了,应该还在家里阳台上挂着。” 愿意借她校园卡买饭的朋友有许多,她慷慨地让出自己的饭卡。 覃聿指尖捏着林见星硬塞给他的粉色卡套,和他整个人气质完全不符。 他缺的是校园卡吗? 林见星在想什么。 “你还是先自己拿着吧。”覃聿就要往她口袋里塞。 “我的校园卡你随便刷!随便用!”林见星倒退一步,躲开覃聿推拒的动作,把卡往他手里又用力塞了塞,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放心!” 说完转身就跑,根本不给覃聿开口解释的机会。 留下覃聿捏着她卡上的大头照露出无奈的笑。 他指腹在照片里带着幼态的初中生林见星脸上扫过。 他们两个人里,一定有一个傻子。 林见星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走进班级,佯装成刚从洗手间回来,装模作样地甩动手上并不存在的水珠。 路过江乔时被江乔扯住校服外套。 她一脸神秘地问:“我可以八卦一下吗?” “嗯?什么啊。”林见星睁大她无辜的双眼,她难道又被什么八卦缠上了? “刚刚那人找你干嘛?”江乔担心隔墙有耳,甚至没直接说出覃聿的名字。 “他东西落在我这啦,我还给他。” 她扯回自己外套,不再多透露半句。 她知道男孩子自尊心都很强的,她是个嘴严的小女孩。 上下课铃声交替响起,上午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 讲台上老师恋恋不舍地合上试卷,宣布下课。 下一秒班上就跑空了一半。 考试考完了,排名也已经出了。无论考得好的还是考得不好的,都已经接受了事实。 中午的食堂终于不再是一片死气沉沉。 高一一班离食堂最近,这群优等生也第一批进入食堂,拥有任选每个窗口第一锅菜的机会。 许诺口中“没有朋友”的覃聿,此刻正被班里人搭着肩排队。 刷卡时,覃聿从口袋里掏出校园卡,被林见星粉色卡套保护得严严实实。 在一旁等待的几个人默默收起自己的卡。 “终于找到你的校园卡啦?” “嗯。” 他们像是见到了新大陆,除了校服外,全身上下都是黑白灰搭配的人,居然会用这种鲜嫩色彩的卡套。 他们调侃道:“看不出来啊覃聿!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居然喜欢这种粉色!” 覃聿挑了下眉,不做任何解释,淡淡地回:“不可以吗?” 林见星喜欢什么,他就跟着喜欢什么。一直如此。 其他人笑而不语,心里却盘算着这朵高岭之花,是不是已经悄悄被人摘下了。 他的大拇指指腹压在卡片正面,若有若无地遮住印有林见星证件照的那面。 他不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用的是林见星的卡,但如果走漏风声被她发现了,他将被林见星单方面绝交。 虽然十年里这种事情从未发生。 可兔子被惹急了也会咬人。 他暂时没有自找不快的想法。 刷卡机上展现的余额直接少了一位数,被敏锐地捕捉到。 “哟,你卡里的两千块呢?一周不见怎么缩水到只剩十分之一了?你这是被盗刷了吧!” 附中有很多创收的小手段,比如充值进校园卡的钱,只能进不能出,意味着充的钱只能等待被消费完,毕业了余额也无法提取出。 因此,像林见星这样的大部分人,会选择每次充值两百元,用完再充,为的就是不给学校一丝薅羊毛的机会。 而覃聿这个大少爷觉得每周都要去机器圈存太麻烦,索性一次性充个两三千块,一劳永逸,丝毫不在意哪怕用不完也取不出来这件事。 第34章 他倒是忘了这一茬,轻咳一声,把锅甩给不在学校的江舟:“上次借江舟了,看来 他刷了不少。” 众人困惑,在学校再怎么花也很难一周花掉一千多吧? 除非是在校超里买了双球鞋。 但显然不可能。 可能覃聿钱多烧得慌吧,少了一两千块也不甚在意。 他们端着餐盘随意找了个离门近的角落坐下。 身后,林见星左右手分别挽着江乔和徐慕亭的手臂,风风火火地撞开塑料门帘跑进食堂。 “你们借我刷个卡呗,不小心忘在家里了!” “没问题。” “拿去刷。” 持卡的二人很是财大气粗。 覃聿左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捏着卡片一角,听慷慨的林见星失去了卡,朝别人撒娇借卡。 他有点不高兴了。 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刷了一笔自己的卡,就一定要算明白还给他一笔吗? 宁愿朝别人撒娇,也要把卡借他刷!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这学期第二次走向食堂外的圈钱机,怒气冲冲地往里冲了两千元。 林见星晚上要上信息竞赛课,没有可以借自己卡的小伙伴了,只能在人烟稀少的食堂里,趁机索要回了自己的卡。 在刷卡机前发现余额多了一个零,险些尖叫着把卡丢出去。 她怒气冲冲地端着饭走到角落,在覃聿面前重重放下餐盘。 “你神经啊!” 谁借个卡借出了收高利贷的气势。 兔子终归是要咬人的。 周围不知情者远远地望向他们。 覃聿赶忙站起来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单纯充错了。”没充错。 “我突然忘了是你的卡。”就是给你的卡充的。 林见星皱着眉听着这一连串辩解,狐疑地看向他:“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 “真的。”真的在骗你。 覃聿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以后我多用你的卡买饭,可以吗?”这样将来可以无数次主动在学校找她。 “不要,多麻烦呀!我直接给你转回两千不就好啦。”林见星抿着嘴唇摇头,“你怎么变笨了!” 分明是林见星的脑袋瓜时而聪明,时而迟钝,还偏偏在覃聿最希望她迟钝的时候变聪明。 她不顾他直白打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端起餐盘又默默走到另一头的角落坐下,主打一个和覃聿避嫌。 - 每周三都是林见星用脑最为过度的一天,不仅上了一天课,还在课后额外上了竞赛辅导,回家更要继续完成刷题任务。 尤其是期中考因为物理而掉了一名,她对此耿耿于怀。 别的科目题目也不刷了,今晚死磕物理。 在义务教育阶段,她从未觉得某一科对她来说是挑战,只要刷足够多的题,再难的压轴题也逃离不开那几种变化。努力完全可以弥补天赋上的不足。 而进入高中,尤其是在人才济济的柏江附中,她能够凭借努力拿到所有常规题的分,由此和别人拉开明显的距离。 可当有人能够解出非常规题时,她过往的优势就不复存在了。 附中有一个覃聿,别的学校再来几个,全柏江有那样多的学校,她要怎么能够在高考杀出重围打败他们呢? 她翻开从网上搜罗而来的新物理题本,据说都是已退休的高考物理命题组成员最新出的,难度严格媲美高考,只会更难不会更简单。 林见星打开第一道大题,发现果然名不虚传。 她解了一半,无论如何找不到接下来的思绪了。 笔帽抵着她的下巴,按压出一个又一个圆形印记,由于她过于烦躁,逐渐蔓延到了肉粉色的脸颊。 想不出来。 参考答案只是一带而过,仿佛默认所有人都该知道中间步骤的转化。 林见星实在忍无可忍,终于还是求助场外。 她打开企鹅软件,打开在最顶端的聊天窗口,备注下方还有着一艘巨轮。 【star:睡了吗?】 【qy:没,怎么了?】 得到回复的瞬间,林见星就抱着题本和笔,用肩膀撞开他房间的门。 覃聿怎么总是忘了关门? 他正躺在床头,刚洗过的头发过于蓬松,柔顺遮盖在眼睛上方,顶光洒下,阴影不规则地落在脸上,映得五官愈加深邃。 他还握着手机等待林见星回复。 而林见星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大大咧咧跑进来,轻车熟路地坐在他床边。床垫过于柔软她一时间没立住身子,斜斜地往前面倒去,半个身子压在覃聿左臂上。 林见星哎呀一声,掌心抵着覃聿的手臂支起上半身,跪坐在床上,拖鞋因着这个姿势被蹬得老远。 她举着题本探到覃聿面前,睁着水灵的眼睛,用软糯的语气恳求:“教我这题好不好?” 这是林见星第一次问他题目。 覃聿放下手机,从她软白的手中双手接过这不知道何方神圣出的题目。 他几乎刚看完题目就有了思路。 但他没有直接说,而是先问:“你是怎么解的?” 林见星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他会先反问。 她微微鼓起一边脸颊,把草稿纸压在题目下方,指尖点在已经写下的几行公式:“喏,你看嘛,我是想用动能定理和动量守恒公式联立的,这里设了初始速度v0,碰撞后小球a的速度是v1,小球b是v2……” 覃聿的目光随着她粉白的指尖移动,扫过她娟秀的字迹和略显凌乱的草图。而后又将视线移向她低垂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粉嫩的双唇上下张合。 林见星微微抬头同他对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能闻到他发丝上和自己同款的山茶花香,在他柔和的视线下,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软了些:“你一直看我干嘛?多看看题目呀。” 覃聿突然掀开被子,原本用膝盖压着一角被子的林见星也突然被掀倒在柔软的床上,手里的题本没抓稳,不受控制地往上一抛,而后落在了她腰间的痒痒肉上。 她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 门把手被转动,发出明显的机械摩擦转动声。 覃聿撑着床的手一松,同林见星一起深陷床垫里。 两人在床上躺得歪七扭八。 陈云溪端着两杯牛奶愣在原地好半晌。 “......你们是在?” 第27章 十一月七天养成晚上身边有覃聿的习惯…… 林见星抱着题本,艰难地从柔软的床垫中爬起坐直。 “我们在解题呀。”她望向陈云溪的眼神过于清澈且坦荡,丝毫没意识到他们现在有多容易被人误会。 反观覃聿,垂着眸一言不发,仿佛刚刚做了什么坏事。 “床上是睡觉的地方,学习坐这儿来。” 陈云溪亲热地搂过林见星的肩膀,把身上满是奶味身体乳香气的柔软身躯塞进自己怀里。 这还不够,还要分出一只手在林见星白嫩的脸颊上来回揉捏两下。 林见星身上有她幻想中亲亲女儿的一切模样,不似她身后扭扭捏捏的大儿子,性格和身躯一样硬邦邦。 一点也不可爱。 林见星被陈云溪摁着坐在了覃聿的椅子上,被摸着头叮嘱:“牛奶趁热喝,能长高哦。” 覃聿坐在床沿看着两人背影吐槽:“妈,林见星十六岁了,不是六岁,覃砚都没这待遇吧。” “你把嘴闭上。”陈云溪扭过头瞪他,又回头柔声对林见星说,“两杯都给你喝,不给他留!长这么高个子就会顶嘴,趁早别再长了。” “有你这么咒亲儿子的吗?” 覃聿踩着拖鞋上前,想拿起一杯牛奶,还真被陈云溪拍开了手。 她自顾自地说:“在房间里学习空间还是太 小了,两个人这活动不开呐!我去让你爸把书房收拾出来,你俩以后写作业就在一块儿。” “谢谢妈。” “不用了吧云姨。” 林见星双手捧着牛奶的玻璃杯,试图拒绝。 一起写作业的话,岂不是没有办法悄悄比覃聿多学两个小时了? 可陈云溪只是出门的动作微微一顿,回过身伸手摸了摸林见星手感很好的头顶,看着她选择性地回复:“不用谢。” 林见星扭头看向覃聿,眨巴了两下自己的眼。 覃聿摊手,半是自嘲半是顺水推舟:“你知道的,我在家里地位很低的。” 她只能认命垂下头,小口地啜饮杯中的牛奶。 含糊地提醒:“你快点喝吧,要凉了。” 覃聿知道她肯定喝不下两杯,但还是故意逗她:“你云姨让你喝的,我可不敢抢。” 偶尔惹兔子小小生气一下,怎么不算一种乐趣呢? 只是会收获一个不轻不重的拳头罢了。 覃聿捂着被林见星最近锻炼得当的右手锤过的位置,反而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第35章 “你不要笑得像这样吓人好不好!”林见星皱着眉看他,谁被打了不生气反而还笑的? 她分出一只手握着玻璃杯递到覃聿唇边,以图遮住那瘆人的微笑。 覃聿擦着她的指尖握住杯子底端,也垂下眼眸,浓密且长的睫毛随之遮住他方才盯着林见星不舍得移开的视线。 林见星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推开手边还剩三分之一的牛奶,左手往左上方扯住覃聿的衣领,让他往下看她笔尖指着的位置。 “快看看,你还没说这题怎么解啊!” 睡衣领口被扯歪,露出隐匿着陈旧疤痕的锁骨,林见星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那片皮肤。 覃聿深吸一口气,微微弓下身子,努力找回方才解题的思路。 静止不动的文字,在他眼中晃了两下才进入脑子。 “思路方向是对的。”他的声音清冽,像山涧泉水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落到林见星耳畔,“但是,这里。” 笔尖移动到草图上两个小球碰撞后飞出的位置,“你忽略了它们……” 林见星的眼睛随着他的笔尖和清晰的讲解越来越亮,之前的困惑一扫而空。 覃聿看着她因为想通而高兴起来的脸庞,眼神柔和了些许。 他把笔递还给她:“这种题解出来一次,就不怕再遇到了。” “嗯嗯!”林见星用力点头,感觉思路无比清晰。 她看着覃聿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格外可靠的脸,忍不住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梨涡都比平时深陷了半分。 她带着点狡黠和真诚的感激:“谢啦,小玉老师!我现在思路豁然开朗!” 她故意把“老师”两个字拖长了音调,带着点亲昵的调侃。 覃聿被她这声“小玉老师”叫得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重新坐回床头,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无意义地滑动了一下,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林见星此刻思路被捋顺了,鸠占鹊巢坐在他凳子上,忙着低头写出完整的解题步骤,没有分出工夫去留神覃聿此时的不自然。 写完之后,带着自己的东西心满意足地跑回房间,还非常贴心地帮他关门。 门关上前的瞬间,她又突然探进一颗头,提醒:“你睡前记得锁门哦。” 覃聿右眉不受控制地向上一挑:“怎么了,你最近会梦游?” “你才梦游呢!你爱锁不锁,不管你了!” 林见星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陈云溪的效率极高,当晚就把家中的书房收拾了出来。 她和覃临江本就不怎么在家中办公,如果邀请客人来家中,也基本都是在茶室里,书房已经闲置许久。 正好腾出来给覃聿和林见星用来学习。她送水果和夜宵的时候也不需要跑两个房间了。 林见星半是愿意半是不愿意。 愿意的那部分,是因为可以随时观察覃聿学的是什么,遇到了复杂的物理题,随时可以问到答案。 不愿意的那部分,是因为想要额外比覃聿多学习一会儿,会很费劲。 覃聿看了眼左腕iwatch上的时间,闪烁着的电子数字跳到十点半,他微微偏头看了眼正用笔抵着下巴,鼓着脸颊看刷题本上题目的林见星。 她丝毫没有要歇下的想法。 可他眼见着林见星一整个晚上,不仅收尾了在学校没写完的作业、换了五本不同科目的教辅材料,还腾出时间看竞赛的理论知识。 覃聿摁动笔帽,塞进笔袋里,静静看了眼埋头学习的林见星,在光下,脸颊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或许是他看了太久,也或许是目光过于直白,被林见星察觉。 “你学完了吗?”林见星问。 覃聿嗯了一声。他一般九点半就休息了,为了等林见星硬是多待了一个小时,没想到她还没有要结束的势头。 太好了。 林见星绽出一个笑,热情地同他道别:“那晚安。” 有个比自己还会学的人在旁边,就有种时刻在比赛的感觉。如果不是覃聿在,她早就到该休息的时间了,可他不休息,她也不敢松懈。 覃聿见她说完又低下头,提醒:“十点半了。” 她头也不抬:“嗯,好的。” “明天六点半要起床。” “我知道呀。”林见星抬头催促,“你快去睡觉吧,我再学......一个小时就睡!” 原来林见星就是在这样一个又一个深夜里,通过比别人少睡几个小时,获得每科比别人高几十分的成绩。 “你知道你为什么长不高了吗?”覃聿把包放在一边,撑着下巴问她。 “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 林见星猜到覃聿肯定要说,是因为她晚上不睡觉导致的。 这是她能控制的吗?还不是为了争那几分! 可没想到覃聿却说:“因为你脑子里一下子装了太多知识,压得你长不高了。” 是在夸她知识渊博? 林见星小声嘟囔:“你不也是,那你为什么有一米八?” “是一米八三点五。”覃聿纠正,然后果然说,“我能长高是因为每天睡够八小时了。” 就这三点五厘米的差距重要么?林见星很难理解。 但她非要抬这个杠了。 她指尖点点覃聿手表屏幕,显示的时间不再有零有整。 她吐出舌头,做出一个在覃聿看来极度可爱的鬼脸,而后幸灾乐祸地说:“哼哼,那你今天一定睡不够了,你今天长不了个子啦!” 覃聿终于控制不住手上的动作。 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捏住了林见星的脸颊。 林见星反应也很快,把笔丢到了他身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你都没洗手呀!手上都沾了黑笔墨水了!” 没怪他突然捏她脸,怪他手脏,林见星的脑回路真的好特别。 他好脾气地摊开手:“你看,干净的。” 林见星哦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颊,低头打算继续看书。但被覃聿猝不及防地合上。 “干嘛呀!”林见星刚想说自己还没放书签,要找不到看到哪儿了,才发现覃聿大拇指夹在了那页中间,不动声色地把书签归位,而后收进自己书包。 “明天还你,现在去睡觉。”覃聿语气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大有一副你学一样东西,我没收一样的架势。 “你好幼稚!”林见星气鼓鼓地点评,但也乖乖听话站起来收拾书包,“你是不是怕我学多了,下次再超过你!” 林见星故意刺他。 “是是是,你放过我吧,我没你这么能熬!”覃聿掌心握在卡在她肩窝里,推着她往前走,“再熬真要变兔子了。” “为什么?兔子多可爱。” “兔子的眼睛什么颜色的?” 她哎呀了一声,追着要打他,木制楼梯上 满是追逐打闹的响声。 房子隔音做得好,只有他们两人所在之地在喧嚣。 都说习惯的养成需要18到254天,而林见星只用了七天,就习惯了晚上写作业时身边有人,也习惯了随时打断他写作业问题,更是在这七天时间里,做到了每天晚上十点半前就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 覃聿功不可没。 只是偶尔也有一些小缺点。 比如。 某个路过覃聿座位的人,弯腰在他脚边捡起一张纸,上面是计算机基础知识的填空习题。 “覃聿,你最近在学信息竞赛?给别的大佬一些活路好不好?” 覃聿抢先一步夺回来,塞进抽屉里。 还好露在上放的是习题背面,如果对方手快翻到正面,就会看见林见星这三个字赫然写在最上方。 “哦,随便看看,多涉猎些总没错。” 对方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附中向来没有绝对的秘密。 果然,消息很快地传到林见星面前。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不是在搞物理竞赛吗,知道你参加了信息竞赛,他也要报?不带这么跟风的!” “额...哈哈。”林见星不动声色地在书包里翻找自己印的习题,果然不见了,“哎呀,他肯定不会参加的啦。” 覃聿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见星已无力吐槽。 “你怎么知道?” 真是一个好问题。 但她还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解释:“因为这一期报名已经结束啦。” 和这则消息一起来的,还有她消失的习题。 江乔再度充当快递员,捏着薄薄一张纸送到林见星桌子上。 她语焉不详:“他说地上捡的。” “谁捡的?”许诺探头上前,有瓜她一定会在,“这不就是传言里覃聿在学的东西吗?c++,是这几个字母吧?” 第28章 十一月和覃聿绝交一天 “我说我捡到了。” 第36章 江乔没想到隔墙有耳,忙解释。 林见星低头把卷子塞回抽屉,点头如蒜。 “对,大家基本都学这个。”意思就是没什么特别的,不是只有她在学。 许诺哦了一声,又百无聊赖地趴回桌子上背公式,为一会儿的小测做准备。 “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江乔充当完快递员,也慢悠悠地回了座位。 林见星松了口气,不禁开始思考。 未来某一天真的被人发现了,这可怎么收场。 比一开始就不隐瞒大家更难处理吧。 “见星,你生日是不是要到啦?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徐慕亭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在发呆的林见星。 生日? 时间过得好快。 去年的生日时,她还在枫泽。 白天要上学,方颐用她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在学校门口的蛋糕店,斥巨资购买了一个她们想吃很久的冰淇凌蛋糕,为她庆贺十五岁的生日。 晚上回家后,即便很忙,也提早请假下班回来的林念琴,做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和一个很漂亮的生日蛋糕。 最后她没吃完,给远在柏江的覃聿拍了张照片,请他云吃蛋糕。 对了,还有一碗妈妈做的长寿面。 线面配合着熬了一天的鸡汤,还要再放上两颗水煮蛋。 可林见星的肚子能塞下的东西很有限,握着筷子吃得磨磨蹭蹭,最后的结果是线面吸水发胀,仿佛在搪瓷碗里繁殖了一样,吃起来无穷无尽,无论如何她都吃不完。 可惜今年方颐和林念琴都不在身边。 还会有人用零花钱送她生日蛋糕吗?还会有平时不爱吃,但离开枫泽后无比想念的线面吗? 她想要再加两颗水煮蛋。 回忆结束,林见星歪头想了想,看着徐慕亭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在还需要每周拿零花钱的初中时代,林见星想拥有的东西很多,每次攒够钱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都会感到无比的幸福。 而现在,林念琴给了她独立把控一大笔钱的权利,她想要的东西都可以立刻买到,物欲反而降低了。 她摇了摇头:“你那天和我说句生日快乐就好了!” 现在的林见星,什么都不缺。 所以,她想要有很多很多的爱,即便她已经拥有了很多。 “好。”徐慕亭答应。 如果不提起,林见星也不会这样念念不忘。 剩下的几天里,她几乎在数着日子期待自己生日那天。 可在这过程中,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天,没人再同她提起生日这件事,导致林见星对那天的期待值逐渐拉满。 11月16日,宜祈福、嫁娶,百无禁忌。 是个好日子。 林见星出门前特意在脸上擦了婴儿润肤霜,为了保证今天一整天皮肤都能很水嫩。 她精心扎了两条辫子,换上了新头绳。 连书包上的垂耳兔都在前一天被洗得又香又干净。 一切都准备得很完善。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院子里,一下跳到覃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脸上带着梨涡,一脸期待地问:“你看,我今天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眼里闪着的光,覃聿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被她的情绪感染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林见星正期待着他能说出些什么,可覃聿的手却先一步动起来。 他的大拇指指腹往她脸颊上轻轻一擦,脸上带着疑惑:“这什么东西这么油?” 林见星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瞬间变凌厉,瞪着他,拍开他的手:“你才油!你全身都油!” 大早上,这只兔子火气还挺大。 覃聿收回悬在空中的手,垂在腿侧,轻轻捻了捻,放在鼻尖嗅了嗅,像婴儿身上的味道。 “慢点。”覃聿骑上车对着她背影喊。 林见星装作没听见。 林见星难得地不说话,他分出一只手揉她脑袋,问:“你怎么啦?理理我呗。” 她哼了一声,总算开口了,语气却还是气鼓鼓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还有,你该配眼镜了!” 覃聿试探性地问:“你今天比前几天都更可爱,对不对?” 好敷衍,一点也不真诚。 “你哄小孩儿呢?”林见星前十六年都生活在枫泽,向来没有说儿化音的习惯,因此她连带着“儿”字都吐字清晰地说出口。 覃聿忍不住笑出了声,模仿她的说话方式逗她:“你不就是小孩儿吗?”连抹脸上的油都是婴儿专用的。 而后,覃聿想给刚才的自己两巴掌了。 好脾气的林见星今天好像很容易生气。算是彻底不理他了,无论他在旁边怎么哄她,都不肯再和他说话。 生日当天,过于生气的寿星比平时更早到学校,教室里只稀疏坐着几个人。 甚至连个能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趴在桌上,在心里叹气,原来长大就是这样的么?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连最好的朋友都会忘了自己的生日。 这是她前几天在某浪上无意中刷到的情感博主的摘记。 现在看来很有道理。 手机在抽屉里振动了一瞬。 是覃聿终于想起来祝她生日快乐了吗? 她划拉了好几次才输对密码解开锁屏。 方颐发来今天的第一个祝福,她在聊天框里刷了满屏的爱心和生日蛋糕emoji。 只有姐妹是最靠谱的! 林见星捏着手机躲到厕所隔间里悄悄和她打电话。 方颐先是雀跃地说了几句生日快乐,而后压低声线八卦:“十六岁的林见星小朋友都收到了什么生日礼物呀?我猜猜,你的小竹马肯定会投其所好!是你一直很想要的ccd?还是暑假你纠结要不要买的超大容量硬盘?不对,这就和我重复了!” 可林见星没有方颐想象的那样高兴,语气里还透露着沮丧:“你猜错了,都没有!” 林见星把早上发生的对话原原本本和方颐复述了一遍。 方颐义愤填膺地吐槽:“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了!白长那么帅一张脸了,果然有脑子的帅哥总会缺点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忘了我的生日!” 林见星想到这个就生气! “诶,不对,她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想——” “对,他就是故意的!”早读课铃声不适时地响起,林见星匆忙打断:“我要回班里上早读了,可不能被巡逻的老师抓到,我们晚上再聊!” 方颐未说出口的话彻底被堵住。 林见星慌忙地推开隔间的门,跑出洗手间前,在洗手池镜子前突然刹住,上半身微微凑前,打量镜子前的自己。 真的很油吗?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打开水龙头,匆忙地洗了把脸,刘海末端沾上了几粒水珠。 林见星飞快地跑回班级,齐刘海被风吹成中分。 徐慕亭把抽纸递到她面前,小声说:“你终于回来了。” 她道了声谢谢,闭上眼擦脸上的水珠。 再睁眼时,桌上多了一个jellycat的蓝色礼品袋。 “生日快乐!想了很久不知道送你什么,在商场里路过这家店的时候,看到这个一眼就觉得很适合当你的生日礼物。”徐慕亭歪头看她。 林见星迫不及待地拆开防尘袋,露出里面白色星星玩偶的一角,柔软的绒毛在她指缝间溢出。 玩偶的整体是一颗白色的星星,正面挂着笑容,底下还穿着两双灰色的鞋。 她放下礼物,情不自禁地用力抱了一下她同桌,用气声道了句谢谢。换来徐慕亭一个腼腆的笑。 同桌的用心更是体现出覃聿的不用心! 大课间时江乔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地来给林见星送惊喜。 江乔将盒子塞进林见星怀里,捂住她的眼睛:“生日快乐!猜猜是什么!” “嗯......”她顿了两三秒,糊弄,“肯定是很好的东西。” 说完就拉开江桥的手心,抿着唇往下看。 是索尼的数码相机。 “总看你拿手机拍来拍去,你先玩玩数码相机,等你长大了送你更高级的玩。”像幼师哄小孩儿。 林见星把玩手上的新玩具,很是被哄好的模样。 趁着四周没人,江乔凑近她耳边八卦:“覃聿送你什么了?” 单纯的好奇,是具有实用价值还是纯观赏价值,以及是否有什么别的含义。 本来已经被姐妹们哄好了,被这么一提起,林见星又不高兴了。 “什么都没有,我要和他绝交一天!”今天她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她尚且不知道这种不高兴的来源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单纯的被最好的朋友忘记生日,也或许是记忆力超群的天才,居然能完全忘记这一串再简单不过的数字。 江乔啊了一声不敢相信。 覃聿怎么可能忘记?按照他的性格,不该是早早准备好礼物,放在林见星睁眼第一秒就能看见的地方,并且抢着做第一个祝福她生日快乐的人吗? 第37章 还是在盘算什么别的? 男人心海底针。 林见星的记性并不好,很容易被别的事打乱而分神。 她整个白天收到了很多小伙伴送来的祝福,就连远在五楼二十班的江舟,都送来了生日礼物——一只网球拍,美其名曰,以后可以约着一块儿打网球。 很实用的礼物,只是林见星根本不会打网球罢了。 来学校时林见星只背着一个书包,回家时却是大包小包,险些无法正常骑车。 覃聿主动提出帮忙拿,也被她头也不回地拒绝。 如此重复和早上一样的场景。 覃聿多次挑起话题,林见星毫不理睬。 到家后,也不等覃聿就开锁进门,躲开吐着舌头一脸热切迎上来的卷毛,一言不发地跑回房间,重重关上门。 卷毛抬腿追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刚追进门的覃聿,晃了晃脖子上沉重的新挂坠,像是在问怎么回事? 惹到没脾气的林见星后,如果有一个人会遭殃,那一定只有覃聿。 过了十分钟,覃聿上楼敲门。 门内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由远及近。 他心想,太好了,消气了。 可迎来的只有房门被反锁的机械声响。 “吃饭啦!”覃聿再度试探性地拍了拍门。 还是毫无反应。 “真的开饭了,我妈在楼下叫我们了。” 林见星耳朵贴在门口,脸颊上的软肉压在木门上挤出粉白的一团。 门外没了动静,覃聿总算是走了吧? 说绝交一天就绝交一天,她晚饭要和覃砚换个位置,才不要坐他旁边! 她解开锁,轻轻推门。 很好,没人。 但她又不是很高兴了。 覃聿就这么自己下楼了?毫无耐心! 林见星闷闷不乐地走向楼梯口,刚准备下楼时头顶的吊灯发出一声巨响,整栋房子瞬间隐入黑暗。 突然有双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几乎同一时间,她爆发出剧烈的尖叫声,穿透整栋房。 还伴随着急促的—— “有鬼!救命啊啊啊啊!” 第29章 十一月林见星许的愿望是—— 林见星上方的灯突然亮起,暖色灯光照亮她站着的一小块地方,像是一个小小的、孤立的舞台。 林见星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耳畔只余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与此同时,几道熟悉的笑声几乎同时从黑暗中传来。 “嚓”的一声轻响,点火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一点温暖跳动的烛光在黑暗中晃动,摇曳的光芒勾勒出几个熟悉的笑脸轮廓。 “surprise!生日快乐!” 陈云溪端着一个精致的淡黄色生日蛋糕,形状酷似一个坐在月亮上的星星,星星怀里抱着数字十六的金属蜡烛,火焰在微暗的空气里轻轻摇曳,映照着她温柔含笑的眉眼。 覃临江站在一旁,脸上是平日少见的、带着点笨拙慈爱的笑容。 覃砚手里高举气球,烛光照亮他红扑扑的脸蛋。 就连趴在一边跟着叫唤的卷毛,都被打扮成了个礼物的模样,毛茸茸的头顶上打了个漂亮的淡粉色蝴蝶结。 林见星方才进门时竟然根本没有发现。 而覃聿身姿挺拔,手里没有拿礼物,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侧,深邃的眼眸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专注地望着有些发懵的林见星。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她此刻的错愕与惊喜。 林见星扶着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喜、感动和无措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控制不住发涩、发酸的眼睛。 “生日快乐。”覃聿凑近她颈侧,终于说出口她今天耿耿于怀的那句话。 林见星瞬间忘了她今天在心里暗暗决定的事。 她转过身子,用力撞进覃聿怀里,双臂圈住他的腰,在他胸口抬头,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眼瞳在顶光下映出亮闪闪的光圈。 “谢谢你!” 不等覃聿反应过来,怀里的温热就已撤出。 林见星着急跑下楼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覃聿只来得及在她险些跌入黑暗中的台阶时,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拍开楼梯上方的大灯。 在骤然明亮的空间中,对着她心有余悸地叮嘱:“看脚下!” 林见星也被自己的脚滑吓了一跳,险些在十六岁生日这天来个开门红,半只脚悬停在台阶上,回头望向覃聿。 少年眉头微微皱起,握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青筋脉络盘桓在皮肤下的肌肉上。 “见星,快下来许愿吹蜡烛呀!”覃妈妈的声音温柔地催促着,带着浓浓的宠溺。 覃聿这才松开手,林见星重新回头跑到蛋糕前。 烛光将她白皙的脸颊映照得红扑扑的,那双总是带着点笑意的眼睛此刻水光潋滟,盛满了纯粹的感动。 “谢谢……谢谢覃叔云姨……”她的声音哽咽了,目光扫过覃聿父母温暖的笑脸,最后落在蛋糕上,浓浓的芒果香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她鼻腔。 “还有我呢!”覃砚扯着她地校服,旁边的卷毛也配合地叫了两声。 林见星破涕为笑,弯腰分别揉了揉覃砚的头和卷毛的脑袋:“也谢谢小砚,和卷毛。” “还有覃聿。”陈云溪笑着补充,用手肘 轻轻碰了碰跟在林见星身后沉默走来的儿子,“这小子一大早就忙上忙下的,就差请假在家给你布置这些了。” 林见星的心尖像是被那烛火轻轻烫了一下,猛地抬眼看向覃聿。 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出了点小意外,但问题不大。这下高兴了吗?” “你最好了!”林见星单方面再度授予覃聿最好朋友的称号。 她深吸一口气,在覃聿父母期待的目光,和覃聿看似不经意却专注的注视下,双手合十,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小片阴影。 十六岁的愿望,是什么呢? 纷乱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最终定格在眼前这片温暖的烛光,和围着烛光的这几个身影,尤其是那个挺拔的身影。 一个清晰而隐秘的愿望在她心底悄然成形。 她睁开眼,鼓起腮帮。 “呼——” 蜡烛被吹灭,黑暗重新降临。 但这次不再是令她感到害怕的寂静,短暂的视觉消失放大了其他感官。 她清晰地听到陈云溪愉快的笑声,覃临江摸索开关的声音。 以及身侧传来极近的、属于覃聿的、清浅而温热的呼吸。 就在黑暗笼罩的一两秒内,她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带着点硬质棱角的、小小的东西,被轻轻地、迅速地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还带着覃聿指尖温热的触感。 “啪嗒!”客厅的大灯重新亮起。 “生日快乐!”覃家父母再次笑着祝福。 林见星还沉浸在刚才那瞬间的触碰,和口袋里的异物感中。 她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口袋的位置,隔着校服柔软的布料,能感觉到里面是个小小的盒子。 覃聿已经若无其事地退开了一步,仿佛刚才那个小动作从未发生。他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耳根在明亮的灯光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掠过林见星按着口袋的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迟到的生日礼物。” 林见星迟到的兴师问罪也随之而来,“你今天是在给我惊喜嘛?差一点点我就生气啦!” 覃聿忍不住勾起嘴角,这还只是差一点点? 分明是一整天不带理人的。 “下次一定第一个当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为什么是下次?这次呢!” 覃聿欲言又止。 今早他按照原计划,比林见星早醒十分钟,将藏在衣柜下方为林见星准备了两个多月的生日礼物小心取出,放在了一个她一推门出来,就能看到的地方。 := 那是一个他亲手制作的夜灯,用透明pvc的外壳简单隔开灰尘。 从材料的筹备到其中控制灯亮与否的开关线路,都由他一手完成。 夜灯是地球仪的外观,里面藏着一只仰望星空的兔子,它怀里抱着一颗用施华洛世奇镶嵌而成的星星。开灯后能够借助微弱的光线反射出漂亮的暖光,正是适合夜灯的亮度。 在礼物成功送出之前,他总是担心林见星一声招呼不打,推门而入时提前泄露了他准备的惊喜。 好在想象中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林见星只在某次突然进入他房间时,踢倒了原本用于盛放人造钻石的纸盒。 可在林见星生日当天,现实中发生了比想象中更坏的结果。 第38章 黄历上写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百无禁忌。 但对于狗来说,狗的运势不归玄学来管。 一个玻璃外壳的夜灯摔地上就碎,也是人之常情。 但如果是被狗扑倒而碎的,就不能算是狗之常情了。 卷毛平时不会上二楼,覃聿一早上的来回走动引起了它的好奇心。不过是伸掌轻轻一盆,脆弱的夜灯就自己碎开了。 它吐着舌头和覃聿对峙的时候,从覃聿眼里第一次看到了手足无措。 卷毛没有受到谩骂,更没有挨一顿打。 因为它的主人已经没有时间管它了。 覃聿要赶在林见星出门前收拾干净她门口的玻璃碴子,避免她无意中踩到碎片溅起后割伤她的小腿。 但无论如何,这份生日礼物都送不出去了。 覃聿大早上的,忙上忙下到头来一手空,还要在林见星面前装作无事发生。但似乎装得过度了,林见星甚至连原本的好脸色都没给他。 他想了一整天,今天的生日礼物要怎么办。 在他看来,迟到的生日礼物和缺席无异,无论如何他都需要想出礼物的planb。 “你先买个现成的,之后修好这个你再送她一次,要我帮你去江乔那打探下林见星最近有什么想要的吗?”狗头军师江舟如是说道。 不靠谱。 在最不遵守校规的艺体班,江舟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显然是有问题的。覃聿果断和他的建议反着走。 午休时的图书馆隔间里,他没有和往常一样选择研究竞赛题,而是鼓捣他那碎了的夜灯。 最后送到林见星面前的是—— “哇,好漂亮的兔子和星星。” 打开盒子,一只半透明的水晶兔子抱着一颗由黄色钻石镶嵌成的星星。兔子后脑勺里坠出一根半透明的挂绳。 覃聿拆了碎掉的外壳,以及里头盘根错节的电线,干脆直接改成了一个挂坠。 不如夜灯有意义,能陪伴林见星每个夜晚。 但总归是能不改动太大的情况下,按时送出。 他可以等待新买的玻璃壳材料到了之后,再重新改装。 现在暂且当成一个挂坠,在白天陪伴林见星。 她指尖勾着绳子,将挂坠放在眼前打量。 钻石反射出的光斑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像正在抚摸她。 陈云溪亲手做了很大一块蛋糕,还做了一碗林见星心心念念的长寿面。浓鸡汤里浸泡着微微发胀的线面,顶上还卧了两颗水煮蛋。 从林见星记事以来的生日里,从来没有断过的熟悉的味道,在来柏江的第一年,也成功续上了。 变动的生活中,增添了些许一成不变,在她看来,这或许是一个好兆头。 十五岁这年的不幸运,可能会随着变动而消失,而在此之前的好运气,也会从十六岁的这一天起续上。 - 在林见星眼中,蛋糕就是需要和朋友们一起分享。 自然也不会漏过隔壁的江家姐弟。 “乔乔!你看,覃聿送我的!”林见星倒在她身上,脸上写满收到很多爱意的幸福,手上还缠着那根挂坠。 江乔哼了一声:“怎么我送你的礼物,不见你这样炫耀?” 分明是借送蛋糕之名,炫耀她新得的小礼物。 “哎呀,我用它拍了今天的照片,你要看吗?” 她婉拒:“我才不看,怕被你们甜死。” 林见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她随口说:“蛋糕不甜呀,你尝尝吧!很好吃的。” 江乔一脸无语,推开她的脑袋,任由她倒在自己床上看着那满是钻石的小物件发呆。 江舟闻声赶来,带着自己的网球拍,邀请林见星:“带上我给你的拍,来打两局?” 林见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挥了挥手道别:“那个,我还有事哈,下次一定。” 说完侧身从门口钻出,头也不回地跑了。 只有江乔对着江舟翻白眼,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是不是白痴?” - 夜里,林见星依旧爱不释手地将挂坠放在手心把玩。 同时一边还开着语音通话。 “都怪你早上急着挂电话,我刚想猜是不是要给你惊喜的!”方颐怎么说也是博览偶像剧,她这下也不再说覃聿坏话了,“小星星,你有福气了,你家竹马真的很浪漫!” “啊?为什么?”林见星趴在枕头边,小腿翘起在空中乱晃。 “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如果和她面对面,方颐一定会想扒开林见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是不是只有冷冰冰的公式和方程式。 有什么事是她很难懂的吗?林见星也不明白,说了句晚安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读,林见星把笔袋放在了比平时更显眼的地方,特意露出了那只兔子,立在从她角度随时能看到的地方。 “好好看的兔子,你什么时候买的啊?”徐慕亭趴在桌子上近距离欣赏。 林见星食指指腹在兔耳上轻轻一点。 “是我邻居送的!” 第30章 一月覃聿当年放弃少年班的原因是——…… 林见星十六周岁的伊始,就如同她所期待的那样,诸事顺遂。 十二月的末尾,大洋彼岸的另一头,举国庆祝耶稣诞辰。 林念琴借着圣诞假的空档,久违地来到柏江。 在覃家小住了两天,陪林见星度过了一个周末后又飞往枫泽,为林见星的外公外婆扫墓。 林见星发觉再次的分离,好像没有最初那样无时无刻都想落泪,因为她知道了无论多远,总会再重聚。 还因为她有了新的家人的陪伴,每当被发觉情绪低落时,很快便会有人来哄她。 很多时候,那人会是覃聿。 而覃聿哄人的方式,也并不是一味地安慰,他知晓自己没有和林见星同等的遭遇,绝对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他摸索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哄人方法。 林见星最在意的是什么? “我做完一张数学试卷了,这道填空题有点难噢。” 覃聿手掌在林见星眼前晃了晃。 她的心思才从窗外的蓝天中回来。 覃家位于市中心,远离郊区机场,肉眼看不到有飞机从空中驶过。可她就是忍不住往窗外眺望。 林见星低头看了看自己做了一半的卷子,看到所谓难到覃大天才的题,眼角往旁边一瞥,无奈道:“你确定这题难么?” “难啊,不难你怎么一直皱眉?” “可能我天生不爱笑吧。”她嘴上故作深沉,但眉头已然舒展,她手肘抵在桌面上,一边脸颊撑在掌心上,重新捏紧手上的笔,“你等着吧,我马上就要超过你啦!” 龟兔赛跑的兔,是只胜负欲极强的兔子。 化伤心为学习的动力。 尤其身边还有一个人形发动机,偶尔侧头悄悄看他时,只能看见他每个毛孔都透露着认真的侧脸,他的五官仿佛被造物者偏爱过,精心雕琢后放在一起竟然异常的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跳动速度突然加快。 她手心抚在胸口,伴随着视线下移,发现他正和自己在做同一份卷子,甚至还比她先做完了一道大题! 她迅速收回视线,不敢停歇地继续埋头做题。笔尖用力地擦过纸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下陷的笔迹。 在林见星眼中,这样你追我赶的学习氛围只存在于覃家书房中,在学校便只有她一个人在孤军奋斗。覃聿去参加物理竞赛集训,已经好几天没去学校了。 与此同时,期末考即将来临,林见星一刻不敢松懈,除了上课、吃饭和睡觉,就是做题。 连在食堂都抱着英语书背单词,别人一学期下来课本还依旧崭新,而林见星的课本因为贴了许多便签纸做笔记,甚至比别人厚了一圈。 “星姐,备战高考呐!”江乔在林见星面前放下餐盘,探身抽走她握在手中的书放到一边,“吃饭的时候学习容易消化不良。” “不会的,我肠胃很好哦!”林见星还想夺回书,但拗不过江乔,只能加快吃饭的速度,以求早点回班上继续学习。 她飞快地往嘴里塞食物,两腮鼓鼓囊囊的,让对面的江乔很想捏捏看。 她跃跃欲试,手都要抬起来了。 可林见星却突然抬头,眼神越过她的肩膀,往她身后看。 只是因为那桌人提到了一个名字—— 覃聿。 林见星将筷子悬停在空中,嘴里的动作转变为缓慢咀嚼,竖起耳朵想听他们对话内容究竟是什么。 是好是坏?或者是否与她有关? 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瘦高个子男说:“覃聿最近去集训了,攒了好些题目没和他讨论呢。” 背影肥壮的寸头男接话:“你说他当年为什么不去直接读柏江大学的少年班?这样就不用苦哈哈地一边上学,一边竞赛了。最终还不是要上大学!” 第39章 眼镜男旁边的单眼皮男故作深沉说了句废话:“天才的想法,你能懂的话你也是天才了。” “但我还真知道原因,我们初中那会儿班主任是覃聿班上的物理老师,我在办公室听到的。”眼镜男突然放低了声线。 “别卖关子,快说!”寸头男敲了敲他的餐盘催促道。 覃聿放弃读少年班,选择和同龄人一样正常升学这件事,林见星是知道的。 只是其中的缘由,她并不知晓,也没有深问过。 和林见星一同长大的覃聿,在她看来一直是个很洒脱的人,做什么事或者不做什么事,都不需要一个具体的理由。 如果非要追问,那可能单纯是“他乐意”。 “初三那会儿,覃聿本来是打算去少年班的,他家人也都希望他去,反正高中那点儿知识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学的意义,和大学体系里那些都不一样。前面所有选拔流程都走好了,结果发生了一件事!” 眼镜男停下来,喝了口碗里的汤,继续说:“你们知道二十班那个江舟吧?覃聿的铁哥们儿,打篮球的时候突然摔断腿了,还是覃聿给送医院的,结果那小子在医院就哭着不让覃聿走了,非拉着他要他陪着。那天是和柏江大学签约的日子!” “然后呢?覃聿真没去签约?就因为这个!”单眼皮男摇晃眼镜男的肩膀,不敢相信。 就因为这个? 林见星也不相信。 覃聿绝对不是摇摆不定,并在最后一刻才做出选择的人。 如果覃聿想要去,哪怕背着断腿的江舟,也会赶到签约现场。他绝不会因为江舟的挽留,而就真的不去。 林见星再迟钝,也知道该交叉求证,面前有人就是最好的对象。 她把吸管插入刚买的奶茶塑料膜里,递到江乔嘴边,眼里带着恳切问:“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江乔显然也听见了身后的讨论。 “我只知道我弟确实摔断腿了,那天覃聿确实没有去签约,录取名单里只有他一个人缺席了。”江乔只知道结果,但不知道过程,“我弟一直很愧疚来着,他和傻子一样,都不知道那天那么重要,事情发生后都不好意思在覃聿面前提这件事。” 林见星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过,交叉验证往往需要三个人,还缺一个当事人。 林见星在学校里无法求证,在家里总归可以了。 覃家书房的书桌非常大,可以容纳得下四个人围在一起写作业。 可林见星偏偏要挨着覃聿坐,比在学校里和徐慕亭的距离还要近。 林见星对外声称是为了随时能够观察竞争对手的学习进度,并且方便讨论题目。实际上是这样比较有安全感,如果突然停电了能有人保护她。 如果学累了,还能倒在他身上休息一会儿,充当自己的人肉靠垫。 此时,这样的距离,就很适合林见星进行一些追问。 覃聿的所有微表情都能被她尽收眼底,她自信自己能发现覃聿有没有在说谎,她可是最了解覃聿的人——之一。 “别听他们胡说。”覃聿单手托着下巴,侧过脸看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被可爱得想笑。 居然还笑! 一点也不认真对待她的问题! 她换了个问法:“那你就说,你是不是带着江舟去医院了,然后放弃了签约?” “对, 也不对。”覃聿故意卖了个关子,观察了几秒林见星的反应才继续说,“是我先放弃了签约,才带江舟去的医院,我不是为他放弃的,我本来就不打算去。” 在江舟摔断腿之前几天,他就已经签署了自愿放弃录取协议。 因此,根本不存在是因为江舟,才错过签约这回事儿。 “可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放弃呢!我查过了,柏江大学的物理卓越人才培养计划很好的!你难道以后不想再学物理了吗?” 可覃聿的答案就和她心中所猜测过的一样:“可能因为我乐意。” 他想这么做,就是唯一的理由。 林见星觉得,他或许对一切事都胸有成竹,换一种方式也能够尽在掌握;也或许是就想体验一下曲折,不错过人生中任何一个节点的风景。 无论哪种原因,她都更加相信,她全世界第一好的竹马,是真的无所不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不考虑回报的人,真的很酷! “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今天的题写完啦?”看似督促,但很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可林见星没有发现。 “没有,但一定比你快!”果不其然,林见星的胜负欲再度被激起,没有工夫再去纠缠这个已经有定论的事。 - 在林见星经历过上次考试的打击后,在期末考终于扬眉吐气,重回第一名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期末考的红榜连纸的质量都比先前的要好一些,印着她名字的位置比以往都更加顺眼。 成绩出来的那天,附中组织了本学期的第一场家长会。 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家父母为两个谁去江舟班上丢人而大吵一架。 甚至惊动了隔壁的覃家 覃家父母也效仿隔壁,为争谁代林念琴给林见星开家长会,而展开激烈辩论。 “念琴是我闺蜜,我帮我闺蜜给她闺女开家长会,天经地义好吧!” “老婆,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都给小聿开了多少年家长会了,怎么都该轮到你了。这不就赶巧,该我给见星开。” 三楼主卧里两口子的动静惹来楼下两个当事人扒着门缝偷听。 门缝外两颗脑袋挤来挤去,最终形成一个平衡的角度。 林见星默默举手,悄悄地说:“我投云姨一票。” 覃聿为覃临江拉票:“但我爸开家长会有经验。” 初中上什么学校,尚且还是拼家里人的阶段,有学区房就能上好学校,尤其附中初中部是柏江最好的几所初中之一,周边学区房价格炒得相当高,能负担得起的家庭条件都不算差,因而附中初中部有着不少非富即贵的人家。 通常情况下,覃临江一进教室,就会有同样混迹商场的家长认出他,随之上来寒暄、客套,最后拉着自己孩子叮嘱要和覃聿搞好关系。 每开一次家长会,覃聿的人缘就会提升一次。 虽然覃聿不需要那样多的朋友,但至少不会有与人交恶的可能性,哪怕与别人有了冲突,对方看在自己这边人多的情况下,也会小事化了。 他认为林见星不会存在与人交恶的可能性,但能多一层保护更好。 林见星自然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据理力争:“那才更该云姨去最合适。学校里那么多你初中同学,被人发现了可怎么解释!” 覃聿的爸爸来给林见星开家长会,都不敢想会被传成什么样! 主卧里来回辩论了几个回合,最终陈云溪大获全胜。 林见星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举起手在脸颊边比了个剪刀手,表示自己投票成功。 她班上应该不会有人之前见过陈云溪吧?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覃聿妈妈吧? 应该吧! 第31章 一月被请家长后领来同一对家长 附中将家长会的时间定在了周五下午,所有人提早两节课被赶出教室。 陈云溪第一次给林见星开家长会,紧张的人反而是林见星。 “你都第一名了还紧张什么啊,我这次掉了十多名,该紧张的是我才对。”徐慕亭蹲在操场的台阶边上,咬手里的烤肠。 “你不懂。”林见星也蹲在一边,低头数蚂蚁。 第一名和第二名共用一对家长,这换谁谁不紧张。 被发现了,可能外面就要传林见星和覃聿是异姓兄妹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荒谬。 “好吧,我是不懂。”她咬下最后一口肉肠,捏着签子站起来,含糊地说,“我要回家了,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不啦,你先走吧,我再吹会儿风。”她要时刻观察局势,以便做出最佳的反应。 徐慕亭一走出操场,覃聿立马补位,站到林见星面前。 他来时带起一阵风,台阶后飘落的树叶被带着盖在了蚂蚁群上,而他的影子遮住了地上蚂蚁行走的轨迹 林见星捧着下巴抬头看,就像在覃聿面前绽出了一朵巨型太阳花。 覃聿弯腰揉了下她的头,很是自然地坐到她旁边的台阶上,顺手将书包放在她屁/股底下的那块位置,不经意地说:“你腿不麻啊。” 还真有点。 林见星特意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连排凳子都没有,台阶上只有蚂蚁和灰尘,她在这也蹲了十来分钟了。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坐在覃聿书包上,包里整齐地堆叠着试卷和书本,连保温杯都被提前走,因此她坐下时只能感受到一片柔软,完全不硌人。 午后阳光下,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尘土的气息,不远处塑胶跑道特有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来。正是青春年少的模样,少年少女坐在一起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第40章 “你刚刚应该没有遇到云姨吧?”她突然凑到他身前问。 母子两个如果遇到了,必然会亲热地打招呼,那就更解释不清了。 “遇到了。” “啊?”林见星突然一紧张。 而后看到覃聿带着笑意的眼,便立刻反应过来是在逗她。 林见星撇着嘴角抬手用力拍了一下他手臂,覃聿也不躲开,从容地解释:“刚刚路过四班的时候,我看见她坐你位置上了。” 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遇到呢? 只不过一班的人通常不会路过四班,他就是故意的。 “吓死我了!等会儿结束了你离我和云姨远一点哦。”林见星拍着他大腿警告。 覃聿不答应也不拒绝,打开被压得紧实的书包拉链,扯着书包一角抽出一叠卷子。 “空的周练,你先看吧。别到时候回家了告状说我在操场影响你学习。” “怎么会!你不要污蔑我!”林见星嘴里反驳,但手却很诚实地把卷子打开捧到面前。 “昨天你在饭桌上说,在书房摔坏了一支笔,最后赔你笔的人是谁?”覃聿伸出指尖捏她的脸颊。 林见星现在就是陈云溪的宝贝疙瘩,林见星随口说一句话都能被她解读,算到最后都是覃聿的错。 比如摔坏笔一定是因为覃聿,再有下次就把书房隔成两间。 很有威慑力的一句威胁。 “哎呀,是云姨误会了嘛。”林见星自知理亏,贴近覃聿,摇晃着肩膀撞他,“我以后要在她面前强调,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好不好?” 林见星哄人的话张口就来。 “你知道就行。” 林见星笑眯眯地把视线移回试卷上,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覃聿给她的那叠周练里,夹了张语文答题纸,背诵默写那一栏空了一半没有填,不难想象他最后的语文分数被拉下来了多少。 “你是不是没有认真考试啊。”林见星捏着试卷的一角,侧过头看他,“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当第一故意让着我吧?” 覃聿作为记忆力超群的天才,连基础的背诵默写都不会,她是一点也不信 的! 林见星胸口微微起伏,白皙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染上两团红晕。她瞪着眼前一脸从容的覃聿,那双总是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被愤怒的火苗盛满。 覃聿张口刚发出一个音节,林见星的手心就抵到了他唇边:“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我们就该公平地赛一场,你这样让着我,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觉得我凭实力拿第一名很困难么?才不是的!” 林见星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往外蹦,根本不给覃聿说话的空间。 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越说越伤心,好像真的被人看不起了一样。 覃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被遮住的半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掩藏在底下的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他深邃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她炸毛的样子。 太像一只上蹿下跳的垂耳兔了,他眼底在不知不觉间也染上了笑意。 林见星被他这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给气到,正酝酿着小发雷霆。 覃聿找到她停下的空隙,拉下她的手,无奈道:“要不你先听我说两句。” 正好她感觉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刚才情绪上头说了一大堆,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口干舌燥。 她急需一点冰凉的东西来浇灭心头的火气,也润润快要冒烟的嗓子。 “那你说!”她倒要看看覃聿打算找什么借口敷衍自己。 林见星气呼呼地甩下一句,猛地转过身,开始手忙脚乱地翻自己放在旁边的书包。 拉链被她扯得哗啦作响,书本、卷子、文具袋被翻得乱七八糟。她急切地摸索着。 可那个熟悉的粉色保温杯就是不见踪影。难道是忘在教室了? 她更加烦躁了,一股委屈夹杂着窘迫涌上心头。 就在她懊恼地把书包丢到一边,甩出一句:“你怎么不说话了。”之后,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握着她亲自挑选的白色保温杯,稳稳地递到了她眼前。 覃聿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迟疑,将目光落在她因为缺水而显得有些干涩的嘴唇上。 他的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清冷但好听:“刚盛的,没喝过。” 他言简意赅地补充,握着杯子的手又往前递了半分,他直接拧开了整个杯盖,杯口干净锃亮,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光。 林见星也不在意喝没喝过了,反正小时候同吃同喝的时候也不少。 她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大口。 温润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如同甘霖降下,瞬间浇灭了那股灼烧的燥热,也奇异地抚平了心头翻腾的怒火。 她恢复了数分钟前的好脾气,清润后的嗓音比先前更加软糯:“好啦,我可以听你解释了,你要是骗我的话我会生气的!” “你往下翻,看看我的试卷纸。”覃聿提醒。 可林见星行动迟缓,总是找不到他说的那张。 覃聿干脆直接覆着他的手翻出对应的那张语文试卷,只见原本应该干净空白的试卷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 “我本来想着时间还很多,正好突然脑子有了一道物理题的思路,随手就找了空白的地方运算,等我打算继续考试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上面默写题题干了。” 听起来很荒谬,但确实是覃聿能干出来的事。 他无论考哪科,都习惯倒着写题,尤其默写这种无需动脑的题目,他向来是放在最后写。 “你——”林见星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 她心里估算了下,加上默写这几份,她的总分依旧略胜一筹。 “你的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覃聿含着笑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怎么就不能是我比你更菜所以考不过你呢。” “可你是天才啊!”不是林见星不自信,而是覃聿的天才光环太重,她觉得他就该无所不能。尤其在成绩上,她想要凭借实力打胜仗,而不是被谦让地走向第一名的位置。 “天才又怎么了?我和你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非要这么说,像你这样总能考过天才的人,才是真正的无所不能。” 林见星懵懂地朝他眨眼。 “喂喂喂,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身后台阶上,有几个人推搡着往他们这边跑来,每走一步,水泥砌成的台阶就随之震动一下。 林见星手里握着的杯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叫声而没抓紧,随着她扭头的动作洒了一地,又溅到了他和覃聿的校裤上,洇出了深色的一团又一团。 为什么无论她走到哪个角落,都有人要么传他们打架,要么传他们吵架。 林见星很想为自己澄清她没有暴力倾向,覃聿也没有。 但怎么就没人信呢? 操场人来人往,最是不缺看热闹的人,此时两人各自被班里的“热心群众”架开,以防他们再度吵架。 林见星心里在呐喊,没必要!真没必要! 因为有着众多人在现场目睹,此刻他们都成了闻主任面前的证人,只不过两个班的人各执一词。 “是覃聿先动手的!” “明明是林见星先朝他泼水的!” 闻主任头疼地扶着自己的额头,想着每天给这群心理年龄不如自己小学生儿子的高中生断案真的费脑子。 他准备一会儿就给保卫处主任发微信,让他在操场多安几个摄像头,这群孩子以后再吵就全押送去监控室自己看。 “你们知道今天是家长会吗?你们家长可都在呢!我也懒得管了,你们等会儿把自己家长领来吧。” 听说要叫家长,挤在办公室里的那些人生怕自己以前犯过的错被揭老底,一个接着一个脚底抹油似的逃走了。 林见星却逃不掉。 四班家长会结束得比一班快一些,一班班主任被各个家长接连提问,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陈云溪收到消息立马赶到办公室,一进门发现自己儿子也在,愣了半晌。 “林见星家长是吧?您先坐。” “老师您好,我们家见星是被谁欺负了吗?” “额,这个一会儿等覃聿家长来再一块儿说吧。”毕竟现在谁欺负谁都还说不准。 闻枫这话一说出来,倒是陈云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她在想要怎么解释她同时是两个孩子家长的时候,覃临江终于姗姗来迟。 “老师不好意思,我家覃聿犯什么事了吗?”覃临江抬头正巧撞见自己老婆儿子还有干闺女的目光齐齐扫来。 一个先入为主自家孩子被欺负了,一个先入为主自家孩子欺负人了。倒也是相配。 “两位家长,是这样的,林见星和覃聿两位同学可能有些小矛盾,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学校发生争执了,孩子都还小,做事都不够成熟,还需要家长都多引导,尤其是同学间该友好互助、相亲相爱这件事上。”闻主任把两个烫手山芋丢给他们自家家长处理。 第41章 “不可能吧。” “闻主任您开玩笑吗?” 夫妻俩几乎同时开口。 闻枫摇摇头,见多了这样护犊子的家长,很是熟练地开口:“孩子在家和在学习是两个模样的时候,家长就更该引起注意了。现在重要的不只是学习,还有心理健康。” 夫妻俩人在他们身上扫了扫,依旧不可置信。 但看两个人都没有要辩解,一脸认命了的模样,他们也只能低着头连连称是。 出了教学楼,林见星甚至不好意思地躲到了覃聿身后。 太丢人了!第一次开家长会就让覃聿爸妈一块儿挨训。 “覃聿,你过来说说,这什么情况?”陈云溪抱着手臂一脸生气,“让你在学校好好看着见星,你都欺负到她头上去了?” 不等覃聿开口,林见星便主动从他身后探出一颗脑袋:“云姨,覃叔,都是误会,他没欺负我,我们俩好着呢。” “你说对不对?”说完还伸手从背后给了覃聿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似这样的亲密就能证明两个人足够好的关系。 “爸妈,要尊重你们的孩子有自己的秘密。”覃聿也不解释,在林见星不安分的晃动下依旧维持着不动的姿势。 覃家父母自认为是一对开明的父母,但事关林见星的身心 安全,他们不得不多多注意。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提防。 就这样,在学校还因为“打架”被叫家长的两人以及他们的家长,悄无声息地走向了校门外无人关注的街角,坐上了同一辆黑色宾利。 并不狭小的车上,不多不少地塞下了一家五口人。 后排坐着三个孩子,覃砚被迫放在了覃聿和林见星中间。 以防再度打架,届时还能有一个小小的男子汉在中间拉架。 覃砚深觉身负重任。 第32章 二月烟花炸开瞬间,他在她耳边说的是…… 期末考后,也并不意味着这学期彻底结束。 所有人又到学校继续上了两天课,听完各科卷子的讲评,这才算是真正给高一上学期收了个尾。 寒假终于来了。 林见星将在柏江度过高中的第一个寒假,也是第一次过妈妈不在身边的年。不过好在覃家过年十分有年味,家中时刻洋溢着笑声,吵闹中带着温馨。 过年期间,覃家给家中的帮佣阿姨放了假,家中的一切事务都由两位大人亲自操办。 陈云溪是枫泽人,覃临江是柏江人,各自都不愿意放弃自己过了几十年的习俗,因而覃家的年有着显著的南北混合感。 此刻,陈云溪和覃临江分别在饭桌的两端,一个在做糯叽叽的红糖年糕,一个在包饺子。 林见星穿着厚重的羊羔绒外套,从院子里跑进来,外套下露出里面的红色针织裙,整个人被厚重衣服团得严严实实,脸颊上还挂着红扑扑的两团红晕,像是从老式挂历中跑出的年画娃娃。 陈云溪说,枫泽的小孩每年过年都要穿新衣服,哪怕人不在老家,也不能破坏了传统。于是带着林见星扫荡商场各大专柜的成衣,并精心给她搭配出了这一身,专门除夕穿。 足够喜庆。 林见星踩着毛绒拖鞋小跑到陈云溪身后,平时垂在两边的辫子换成了丸子头,松松散散地扎在后脑勺。 “云姨,我来帮你啦!”林见星举着双手跃跃欲试。 今年在覃家过年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和以前一样只吃不动手。 她过去在老家见过外婆做红糖年糕,步骤是复杂了些,但她可以在年糕放进蒸笼前,往上面摆放出漂亮形状的花生红枣。打下手她总会的! 可陈云溪却用身子挡住她的动作,试图支开她:“见星今天穿得这么漂亮就不要碰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了,这样,你去院子里,帮小聿贴春联去。” 这活轻松,总归不会让林见星亲自爬到梯子上贴,远远看着有没有贴正就是了。 没想到她趁机告状,嘴抱着陈云溪的手臂,指向门口:“覃聿嫌我矮,不让我贴!” 很是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 林见星故意大着嗓门说话,生怕门口的人没有听见似的。 果然覃聿下一秒就探身进玄关,无奈道:“林见星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来着?妈,别听她瞎说,是她非要爬上梯子贴横批,拦着不让上还和我生气,都是您给惯的。” 语气里带有浓浓的抱怨。 陈云溪心说你也没少纵容,但说出口的却是:“让她上去贴怎么了,你不能扶着点啊?” “是啊小聿,你扶着点就是了,这么大个子一男孩儿还扶不住一小女孩儿吗?”覃临江也停下擀饺子皮的动作说道。 总归就是支持林见星上房揭瓦的意思。 林见星见状也不抢着干活了,嘴里说着就是呀,然后踩着毛绒拖鞋往门口跑了,背对着俩人朝覃聿做了个鬼脸。 覃聿看着她脸上写着“拿我没办法吧”的表情,只能放下手里的胶水,为她调整折叠梯子的高度。 “早让我贴不就得了,我还费劲来回跑一圈呢。”林见星乐滋滋地扶着覃聿的手臂往梯子上走。 覃聿身上穿着和她同款不同色的羊羔绒,她冰凉的手心陷在毛茸茸的表皮里很温暖。可覃聿像是生怕林见星的手不够温暖似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捏着她的手腕。 明明一样的天气,还穿着一样的衣服。 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覃聿的掌心温度永远是炙热的、温暖的,让她不自觉地靠近,然后再贴近。 覃聿能鲜明地感知到,掌心下冰凉的皮肤内,共振的脉搏有加速的趋势。所以林见星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害怕吧,心跳速度都变快了。 他不自觉地一笑:“你就玩儿吧,这回就不怕摔疼了是吧?” “这不是有你扶着我嘛!你肯定不会让我摔倒的对不对?” 林见星向来最会撒娇,嘴还甜。不然也不会让他爸妈把她真当成女儿一样宠。 两个大小孩吵吵闹闹地干活,院子另一头的真小孩覃砚也从陈云溪那儿领到了任务,给家里的萨摩耶换上新年衣服。 他此刻正追着卷毛满院子来回跑,它脖子上还缠着半截没穿好的红色针织衣,看起来对它的新衣服并不是很满意。 覃砚跑得气喘吁吁,又是声音威慑又是武力威慑的,终于扣好了它衣服上的扣子,任务大功告成,但他也累瘫了。 他倒在门前的铁艺秋千上,给他哥和林见星监工。 “见星姐姐,你贴得太高啦。” “高点好,吉星高照。”覃聿替她回应。 “对呀对呀。”林见星附和。实际上她也不知道位置对不对,覃聿没说话她就直接这么贴上了。 她拍了拍横批的边缘,将胶水压实,满意地拍了拍手,叉着腰看自己亲手贴的作品。 “看,我就说我能贴好吧。” “嗯嗯,很完美,快下来吧。” 林见星如愿以偿,现在十分温顺。 她乖乖地爬下折叠楼梯。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林见星的刘海,裹挟的冷空气引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抬头问身侧的覃聿:“都这么冷了,怎么还不下雪啊?” 林见星作为南方人,有着看雪的执念,可冬天已经到来,柏江的初雪却迟迟不肯落下,她的满心期待就这么一直吊在空中。 “可能今晚就下了呢。快进去吧,别感冒了。”覃聿推着她的肩膀往里头走,暖气从门缝中溢出,适时地驱散他们周身的寒气。 覃砚跟在身后也拽着卷毛往里走。 三个小孩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崽,坐在餐桌边上捧着脸看两个家长各自忙活。 “覃聿,你喜欢吃年糕还是喜欢吃饺子。”林见星小声地问。 这问题当着陈云溪和覃临江的面问,无疑是等同于在问:你更喜欢妈妈一些,还是更喜欢爸爸一些? 覃聿很聪明地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抛给覃砚:“小砚,你说。” 覃砚嘴里塞着费列罗,口齿不清地回答:“我都喜欢啊,年糕可以炸着吃,饺子煮汤吃,都好吃,我都要!”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是不想做选择,贪心地全部都要罢了。所以限制了覃砚一天只准吃一块巧克力的陈云溪,眼见着他又从糖罐里摸出一块白巧塞进嘴里时,没有出声斥责。 嘴甜的小孩是能获得奖励的。 所以,嘴甜的林见星也是如此。 她可以拥有不同人的爱和奖励。 午饭过后,覃家的宾利驶离充满了内卷气息的北三环,开往交通管制最为严格,但最有烟火气的东二环,穿过狭窄的胡同,经过无数栋相似构造的独栋老房子后,最终停在了一处透着岁月痕迹的老宅院前。 门楣上贴着崭新的手写春联,空气中还飘散着香烛和线香的味道。 这是覃聿爷爷奶奶居住的干部小区,逢年过节时,他们总会来探望。 第42章 林见星跟在覃聿身后下车,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虽然在覃家住的这段时间里,早被当成了 家人,但毕竟缺少血脉相连,在陌生的环境中,难免还是会将自己当作客人。 她不自在地理了理出门前新扎的辫子,还拽着覃聿让他帮忙检查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覃聿发觉她的局促,揉了揉她的头:“回家而已,你干嘛这么紧张?我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一样,都很慈祥。” 林见星嘴里大喊着别弄乱了她的头发,心里却想着枫泽住在她家隔壁的两位老人。 也许是覃聿冬日里的嗓音具有独特的安抚作用,她进门时已经不再那样忐忑,脸颊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迎接屋内扑面而来的年节气息。 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覃爷爷摘下老花镜,放下报纸笑呵呵地说:“都来啦。” 慈眉善目的覃奶奶则连喷壶都没来得及放下,就从阳台跑来,身上还带着花香和湿润泥土的清香。她脸上的笑容立马绽开:“哎哟,可算到了!外面冷吧?快进来快进来!” 她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站在最末端的林见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和打量:“这就是见星吧?多水灵一个姑娘啊,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快让奶奶瞧瞧。” 覃聿笑着拥住覃奶奶的肩:“怎么会一模一样,都过去多少年了。” 覃奶奶亲热地握住林见星的手,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凑近仔细一看,和小时候照片里比,更漂亮、更讨人喜欢了。” 林见星被奶奶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乖巧地鞠躬:“爷爷奶奶新年好!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声音清脆,落落大方。 覃聿和覃砚也紧接着说着吉祥话,给两位老人正式拜年。 由此分别获得了三个厚厚的红包。 林见星本迟疑是否要收,红封却被覃奶奶不容分说地塞进她微凉的手心。 “拿着拿着!”覃奶奶按住她的手,力气不小,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慈爱,“我们家每个小孩儿都有。” 自从她外公外婆去世后,她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过来自祖辈的红包了。 红封沉甸甸的,带着老人的体温。 林见星鼻尖一酸,看着奶奶满是皱纹却盛满笑意的脸,只能捏紧手里的红封,说出几句感谢的话。 年夜饭是从老字号饭店订的,为了有年夜饭的样子,被精心摆盘后放上了餐桌。 而饭后,自然也是需要有人清理的。老宅没有安装洗碗机,只能手动洗碗。 这活往年都是覃聿在干,还幼小的覃砚会在旁边打下手。 今年林见星来了,自然也加入这个小孩洗碗队伍中。 厨房中如同流水线一般分工明确。 覃砚个子最小,在洗碗池前站在凳子上用清水先给餐具清洗第一轮;覃聿站在中间处理第二轮,抹上洗洁精再清洗;林见星负责最后一步,将洗净的餐盘用干布擦干,放进消毒柜。 流水线很枯燥,林见星忍不住找人说话。 “覃聿,你不是说今天会下雪嘛?根本没有!”林见星看着窗外,只有零星几户人家院子里亮着灯,光下树叶的影子被大风吹得摇曳,不见一丝雪花的痕迹。 “再等等。” “你是不是在哄我啊?” “我会哄你,但天气预报不会。”覃聿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再等十分钟吧。” 他侧头看了眼林见星的小脸,小巧的鼻头上不知何时沾上泡沫。 覃聿含着笑抬手想替她抹去,却忘了自己满手泡沫,害得她脸颊湿润一片,惹得心情本来极佳的小姑娘气冲冲地开始追打他。 只余覃砚一个人在厨房挪动着凳子,分别把两个水龙头都关掉。 这么大人了,一点也不知道节约用水! 大概是方才覃爷爷在外头抽完烟忘了关门,覃聿见状顺势跑进小院中,年夜饭后的老宅小院,只剩下清冽干净的冬夜气息。 覃聿腿长,林见星始终落在他身后一步,就在要抓住他衣角的瞬间,林见星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凉、细微的东西,轻轻落在了她因为奔跑而发热的脸颊上。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抬起头。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冰晶开始悠悠扬扬地飘洒下来。 “覃聿!真的下雪了!”林见星的声音带着惊喜的喘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感受着那冰凉柔软的触感在指尖迅速融化。 这是今年的初雪,也是林见星十六年来看到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然降临在这个除夕的夜晚。 柏江的降雨预报向来不准,可预测的降雪几率却从未出过错。 覃聿也在她身边停下了追逐的脚步。他微微仰头,任由漫天飘洒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短发上、挺直的鼻梁上、浓密的睫毛上,让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在朦胧的光影里显得柔和了许多。 林见星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轻轻眨了一下眼,那点雪花便消失了。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低下头。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林见星看向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些什么。 终于,他的声音即将冲破他的喉头。 “咻——嘭!”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与他发出的音节相重合。 一束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在黑夜中骤然炸开。 不知是哪家迫不及待地燃放了新年的第一簇烟火。 林见星被光芒吸引了注意力,耳边充斥着一声声炸开的剧烈声响。 而覃聿那句已经说出口的话,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烟花轰鸣声中。 柏江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对方大概点上火后就跑走了。 因此,这轮烟花结束后,黑夜中又恢复了宁静,只有街道上停着的电动车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防盗鸣笛。 林见星后知后觉,覃聿刚刚好像说了什么。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看向覃聿。 刚才在烟花明灭变幻的光芒下,他的脸被映照得忽明忽暗。她只看到他嘴唇似乎动了动,但耳边充斥的只有烟花接二连三炸开的巨大声响。 声音太大了!她根本不可能听清! “你刚刚说什么了呀?”林见星这才追问。 覃聿望向她迷茫的眼底,刚才那股冲动被此起彼伏的声响打断,现下已然冷静下来。 他摇了摇头,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了落在她发顶和肩上的几片雪花。 动作柔和。昏暗的灯光下,林见星也没注意到他带有遗憾的面庞。 “我说——”他目光深深地锁着她,语气很柔和,但带着无可奈何。 “新年快乐。” 第33章 二月心怀不轨,还是悄然动心?…… 柏江迟到了许久的大雪,仿佛是在补偿比往年缺少了的雪量,断断续续的雨雪天贯穿了一个寒假。 整个柏江都被白雪笼罩,路上化了的水夹水被环卫工人堆在绿化带边上,在寒潮中冻成一团团沾染着泥土的冰碴子。而后又被下一场大雪覆盖。 高中生的寒假很短,元宵节前就陆续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天空灰蒙蒙的,大片的雪花不紧不慢地飘落,人行道上满是行人踩出的脚印。 林见星背着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同色围巾,只露出一双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过年的气氛似乎还未完全散去,加上她作为初来乍到者还没见惯大雪,让她心情格外雀跃,脸上全然没有开学的沉重感。 覃聿双手也塞进羽绒服外套里,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任她发挥自己的新奇劲儿。 “好厚的雪!”她忍不住小声欢呼,看着路边花坛上堆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积雪,玩心大起。她故意偏离了被踩实的小路,一脚踏进旁边蓬松的雪地里。 而后整只脚踝瞬间陷了进去,冰凉的雪粒灌进靴子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但她毫不在意,反而咯咯笑起来。她弯下腰,试图团一个雪球。 完全没留意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小斜坡 的边缘,脚下是刚刚被她踩得有些松软的积雪。她重心前倾,全神贯注地对付手里的雪团,没注意到脚下一滑。 “啊!”重心失衡的瞬间,林见星短促地惊呼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去,眼看就要和雪地来个亲密接触。 预想中的冰凉和狼狈并没有到来。 就在她身体前倾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第一时间伸了过来,牢牢地揪住了她羽绒服后背的帽子! 覃聿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场景,为抓住她做足了准备。 林见星只觉得脖子衣服布料轻轻勒了一下,羽绒服帽子被向上提起,兜住了她差点散开的围巾和几缕不听话的发丝。 第43章 她惊魂未定地站稳,拍着胸口大口喘气,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氤氲。 把手里松软的雪球往旁边丢开,一回头,对上了覃聿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那只揪着她帽子的手还没完全松开,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羽绒服口袋里。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又被他眨眼的动作抖落。 他微微蹙着眉,眼底透露着一丝无奈。 “你一个人的时候别这么走路。”他的声音在簌簌的落雪声中响起,清冽依旧。 他不是说不可以这么走路,而是说一个人的时候不要这么走。 “知道啦,这不是还有你嘛!”林见星听出他的话外之意。 她摸了摸后颈的帽子,那里仿佛还带着他手指的温度。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慌和被稳稳拉住的安全感交织在一起,仿佛心底升上一团暖流,冲淡了雪天的寒意。 林见星不再玩雪,安分地和覃聿并肩走,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看着身边少年沉默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开学和大雪,一点都不讨厌。 高一下学期的到来,选文还是选理开始成为大多数人要思考的问题。 当然,这里不包括林见星和覃聿。两人都是天选的理科生。 但江家姐弟正陷入这个难题当中。 他们再度聚齐在上学期开学时小区门口开的那家冰店,冬天到来,店家或许是发现生意全无,开始改卖奶茶。 开着暖气的小店里飘散着奶香和茶香。 林见星整个假期都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早起,早上闹钟响起来时缩在被窝里差点起不来床。此刻靠在角落的椅背上昏昏欲睡。 “你说咋办?”她眼睛都快闭上了,突然被身侧的江乔摇晃肩膀。 温热的奶茶隔着纸杯被覃聿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 她这才迷茫地睁开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我不知道。如果从成绩上来说,我的文科成绩更好。”江乔不是天赋型选手,也狠不下心像林见星一样努力。 林见星把温奶茶握在手心里,咬着吸管问:“那你不就已经有答案了呀。” “可理科以后大学可以选的专业更多。” “所以你以后想选什么专业?”覃聿的问题一针见血。 “我不知道。”江乔这十六年一直是被时间推着往前走,当事情到她面前时,她才会开始真正思考。 她羡慕面前这三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林见星一定会选择计算机相关专业,覃聿将会一直在物理领域深造,就连她那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弟弟,都有网球专长。这么看来,只有她是最浑浑噩噩的。 “江舟,那你呢?”林见星换个人问。 “我?我随便都行,文科和理科哪个比较好混日子啊?”江舟倒不像她姐姐那么纠结,对于他来说,选哪个都没差,无非是轻松程度上的差别罢了。他补充,“我参加体考,高考分很低的。再不济,我用网球比赛的成绩申国外的学校也没问题。” 江舟的心很大,还拍了拍他姐姐的背:“实在不行,你和我选一样的,我们一起出去读,这样我和老江说我不高考了他肯定不揍我。两全其美!” 江乔拍开他的手,嫌弃道:“我才不和你一样,我也是有追求的!” 只是现在还没找到罢了。 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慢慢思考,来得及。 今年柏江的雪季来得很迟,也很短。雪渐渐在地面结成冰,然后融化,附中校园内枝桠上结出新芽,春天毫无预兆地来了。 上学期期末考林见星和覃聿发生的“矛盾”在年级里不是秘密,可这学期的他们似乎又有了些许不同,别人眼中的二人变得不再那样剑拔弩张了。 当新学期第一次月考结束后,林见星走进食堂时和身侧的同桌聊得热火朝天,以至于忘了看路,一头扎进了覃聿怀中。 他们四周的空气近乎凝滞了一瞬。 覃聿抬起右手时,旁边甚至有人撸起袖子打算充当正义路人拉架,一圈人的目光都悄悄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可他却只是说:“你卡掉了。” 而后弯腰蹲下,用他的右手捡起了落在林见星脚边的蓝色校园卡,轻飘飘地塞进林见星的掌心。 林见星被周围人直白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才清了清嗓子朝他离开的背影喊:“谢谢你,覃聿。” 话音落下,所有顿住手上、脚上动作的人才恢复如常,食堂里重新恢复原来的喧嚣。 但很快,年级第一和第二决定休战和解的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毕竟,尖子生们语文都不错,最擅长做阅读理解。 可实际上,现实生活和应试教育拥有标准答案的阅读题截然不同,不是所有对话和语句都能按照表面逻辑解读。 但林见星也无可奈何,她拦不住所有人。 许诺戳了戳林见星的后背,“还是我们见星肚里能撑船,咱以后不和覃聿见识也挺好的。” 林见星回头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试图解释:“哈哈,是你们以前想多啦。” 许诺却一脸懂了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明白,你们和解了,不说他坏话了。” 林见星心说,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她觉得以后不要有人乱传她和覃聿三天两头吵架或者打架,也挺好的。能挽回一点她的名誉。 她可不想毕业后,有人提及起自己,第一反应是很爱和人打架的那个年级第一。 林见星可以松一口气,可覃聿又觉得很不适应了。 周边不再有人总是故意在她面前林见星,那些对林见星虎视眈眈、不怀好意、企图违背校规同她早恋的坏东西,一个两个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据他观察,他班上除了秦铭泽之外,还有两三个男生经常故意跑到四班门口,或者跑操时,刻意找林见星搭话。 很碍眼。 于是他又有所行动了。 体育课上,他有意无意地和林见星凑到一块儿说话;图书馆里,他非要抱着书坐在林见星对面,佯装出一起学习的样子;食堂里,他排队时主动和不远处的林见星打招呼,逼得她不得不在众人视线中回应他…… 她将覃聿的怪异行为告诉方颐后,收获了不少偶像剧里来的二手理论知识。 当身边有个人,突然从某一天起举止怪异,和往常不同时,一定是心里有鬼。 要么是心怀不轨,要么是悄然动心了。 基于此,方颐笃定地和她分析,覃聿要么在暗戳戳追求她,要么就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在她身上练手。 她下意识地跳过第一种可能,只想着第二种可能性。 不知道为什么,林见星心底悄悄飘起了一丝酸涩感,很奇特的感觉。就像有一片柠檬,突然被加进了她最喜欢的全糖珍珠奶茶中,然后被她误食了一样。 她心底藏不住事。几天后,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在某次跑操覃聿再度跑到她旁边,并挤开其他人时,拉着他袖子悄悄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奇怪?是看了什么偶像剧,打算追我练手?” 林见星说话时过于坦荡,甚至微 微皱眉,歪头看向他,卷翘的睫毛上下扫动,在光下闪烁。 覃聿愣愣地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语出惊人,险些被脚下松动翻开一角的地砖绊一跤。 林见星扯着他的校服外套一角,试图帮他稳住身形。 “还说我呢,你自己都不看路!要是没我你不就摔啦!你小心一点哦!” 她加快速度想要跑走,覃聿却在她身后说:“没有。” 是没有在追她,还是没有在练手? 她猜不到,也问不出口。 她嘟囔般说:“那你不要这么奇怪了。” 会被人误会,比如方颐。 她抬头看向覃聿,他的神色过于坦荡,就听他解释:“最近你小心着点一班的人,尤其男的,都想骗你早恋然后把你拉下第一。我在你身边还能给你挡着点。” 语气很是自然,仿佛被闻主任上身,这么关注学生的私人情感生活。 “真的么?”林见星半信半疑,“可我当不了第一,不就换成你当了吗?你该高兴才对。” “我更想当第一名背后的……”覃聿看着她好奇的眼神扫来,将原本要说的两个字咽回去,替换成,“最好的朋友。” 林见星找不出话里的毛病,但就是莫名有些许不适感。 该是这个答案吗? 或者说,她又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但很快,她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研究情感上的弯弯绕绕了。 这学期月考的排名总是起起伏伏,和覃聿的名字像是在百名榜上打架了一样,专盯着榜首纠缠不休。 看来覃聿说的是对的。有人,尤其是男人,在扰乱军心! 第44章 她不能再分神了,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 对于林见星来说,努力就是会有回报的。 终于在期末考上稳坐回第一。 期末考成绩公布后,高二分班的情况更加明了。 理科的两个重点班就集中在了排名前一百的人当中,剩下的人要么被拆班随机分到别的班,要么留在原来班级迎接新来的同学。 不过,最能引人讨论的话题是—— 覃聿和林见星会被分到一个班吗? 大部分都觉得不可能,毕竟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大家都懂,一个重点班无法同时容下年级第一和第二。 第34章 夏天不好意思,我只用q/q。 对于分班的讨论,话题中心的两个当事人却毫不在意,而是欣喜地开启了他们的暑期生活。 无需去学校的日子里也不再是一成不变。 林见星在学习之外的时间同样多姿多彩。 偶尔和覃聿一块儿遛狗,和覃家一起到近郊踏青郊游,逛遍柏江她还没去过的地方…… 以及,一年不见的方颐终于找到机会来柏江了。 枫泽一中组织了柏江大学的夏令营游学,方颐努力了一年,年级排名总算是够得上报名资格,顺利地来到柏江。 学校的游学组织大多是大部队出发、集合,但总有那几个借着家中有亲戚在柏江,或是有家人陪同的借口,白天脱离出大部队单独行动。 方颐就是如此。 “这就是柏江大学啊!” 方颐抓着林见星的手臂,一起在阳光下横冲直撞。 好似校园里的任意一棵树、一株花草都和高中校园里的不一样。 高中生对大学总是有无限的向往和想象。尤其现在身处全国最高学府,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泡在了知识的汪洋中。 方颐嘟囔:“如果我能考上就好了!” 林见星抱着她的肩膀,笑弯了眉眼:“你自信一点!你以前也没想过能去一中,不还是考上了。这次也一样!” “你真会哄人!” 方颐是她朋友中,和她性格最类似的。有一样的南方口音、一样的说话习惯、一样的乐天派。 两个高能量的人凑在一起,做什么看起来很幼稚的事情都不会那么丢人, 比如此刻,两个人就蹲在草丛里捡地上的落叶。 “多捡几片拿回家当书签,保佑我能考上!”方颐念念有词。 “那我也捡几片!”林见星倒是不觉得自己需要借助这样的玄学力量才能考上柏江大学,但多一分祈福也不亏。 “诶等等,你说的那个带我们逛校园的学长在哪里啊?”捡了一半,方颐突然想起她们是有约在先的。 林见星被提醒了才想起来,拉起方颐就往路上跑。 柏江夏天的风没有枫泽的空调外机感,阴凉处的风并不灼热,凉中带有一丝丝的温。 他们先前约定在了图书馆。 在门口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男生,从外貌上就能看出学识渊博。 林见星热情地朝他挥手,牵着方颐跑到他面前:“陈良学长!” “你就是林见星吧?覃聿说得没错,一眼就能认出你。”陈良也是从附中毕业的,通过竞赛保送至柏江大学,因而和覃聿相识。 柏江大学实行预约入校,只有校内学生才有资格给亲友提供邀请码。 也是多亏了他,帮林见星这个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进校的高中生预约了访客码。 “啊?”林见星困惑。 “你的名字和长相一样,都很可爱。” - “他夸你可爱?”覃聿站在她房间门口,看她跑来跑去往包里塞东西。 林见星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掌心覆在脸颊上,指缝里露出脸颊上的梨涡甜得腻人,她乐滋滋地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良哥不仅会夸人,对我们还很好!” “你叫他良哥?”覃聿气笑了。 林见星叫他都直喊大名,怎么对别人就叫得这么亲近? “对啊,良哥说这样叫显得不生分”林见星把早上带出门的帆布袋里的东西倒出来,炫耀般平铺开,扬着脸说:“看!他还送了我好多柏江大学的纪念文创!” /:. 尾音里还带着雀跃,足以说明她有多喜欢。 覃聿现在只恨自己怎么白天非得去那物理竞赛的集训,没有死缠着林见星跟着她一块儿去。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 “嗯……”林见星低头回想了会儿白天的对话,毫无防备地一股脑说出来,“他还说等着我去当他学妹呢!他人真好,祝福我一定能考上!” 覃聿心里呵了一声,林见星这状元预备役还需要他这多此一举地祝福吗? 他怎么先前不知道陈良喜欢可爱挂的女孩儿呢?他印象中这位学长高中时期因为暗恋一个高冷的学姐才开始参加竞赛,上了大学以后喜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早知道陈良也会对林见星蠢蠢欲动,他一定不会联系这人帮忙。 早知道他就该找一个有耐心的学姐,至少不会觊觎林见星。 可该死的,他和所有的学姐都不熟。 果然所有人,都不如他自己上最合适。 林见星听不到覃聿脑中的碎碎念,她打开自己在文创店买的纪念册,抽出两片从柏江大学里捡的树叶,递到他面前。 “喏,送你的伴手礼!”她解释,“方颐说柏江大学的树叶可能会自带祈福作用,能保佑我们都能考上。我知道你一定能考上,但就当多加一层buff吧!我也留了两片。” 形状都十分完美,经过她的精心挑选。 林见星细白的手指捏着两片树叶送到他面前,他能清晰看到她修剪圆润的指甲旁边起了一根极小的倒刺。就连倒刺都这么可爱。 覃聿顿时释怀了,他小心地捧着两片叶子,眉眼间也被林见星感染带上了笑意。 陈良算什么?哪有他和林见星的关系坚固? 陈良有收到林见星出门一趟带回来的伴手礼吗?肯定没有! 林见星果然很会哄人,在她还不知情的时候,有个人已经被哄好了,只是空气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柠檬味。 “什么味道呀,酸酸的。”林见星皱了皱鼻子,她的嗅觉向来很灵敏。 这都能闻到?覃聿心下一惊。 “啊,你给我泡了柠檬水呀,谢谢哦!”林见星灵敏地发现书桌上多了一个玻璃杯,上面飘着几片柠檬。 覃聿悬在空中的心落下,故作淡定地说:“看你晒了一天太阳 ,喝这个对身体好。” 林见星踩着拖鞋跑到书桌边,小口地抿了口柠檬水,被酸得皱起了眉,但嘴上还是说:“你最好啦!” 又哄到他了。 背着换洗衣服出门去找方颐前,林见星还是忍着酸把覃聿的好意全部喝完了。 留下空杯子在书桌边上,被晚上睡不着路过她房间的覃聿收走,认真地洗干净放进橱柜里。 夏令营中和方颐住一个标间的室友离队去找亲戚了,她不敢一个人住酒店,拉着林见星来陪她。 两个人把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搬开,拼成一张大床,钻进被窝里贴在一起。 聊天聊地,然后聊到覃聿。 “你和你的小竹马最近怎么样了?”方颐凑近她神神秘秘地八卦。 “什么怎么样了,我们一直都很好啊。”林见星半是懵懂。 方颐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上次不是说了他在追你吗?”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说!”林见星和她解释了一通。 方颐半信半疑:“所以是在给你挡桃花?” “你可以这么理解。”虽然那件事已经有了定论,但林见星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正好有个理论大师在她身边,她问,“但我又觉得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这么一说,方颐跑了一天的困意瞬间消失,突然坐起身子,摇晃着她肩膀:“展开说说!” “我如果设想到他以后有了比我更亲近的人,我心里就会觉得闷闷的。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你不会喜欢他了吧!”随后又自顾自地说,“我就说吧,和这样人好、脑子还好的帅哥朝夕相处,只要你审美没出问题就一定会心动!” “可是我对我妈妈和爸爸也会有这样的感觉,爸爸和那个阿姨刚有了弟弟后,我也觉得心里闷闷的。是不是因为我习惯了在他那里是最亲近的,所以突然有一天这个习惯不能再当作习惯了,开始变得不适应呢?就像我爸爸那样。”林见星一本正经地给自己分析。 “好问题。”情感理论大师被她这一大通话,也变得不确定了。 在此之前,她可是很嗑这对青梅竹马的。不过她还是很守规则的,从不随便拉郎。 方颐重重倒回床上,沉默片刻。又突然握住林见星的肩膀,激动地说:“我想到了!我可以帮你验证,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第45章 第二天下午,覃聿集训结束后的时间被林见星早早预定。 林见星拉着他说一定要和她的闺蜜见一见。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覃聿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他本来是对这样的闺蜜局不感兴趣的,加上他一个人会显得很奇怪,但架不住林见星的盛情邀请。 “你在这等等,我们去下洗手间。” 丢下这一句话,方颐就牵着林见星跑了。独留覃聿站在商业步行街的中央。 她们躲在几米外拐角处的墙后,悄悄探出半颗头观察覃聿所在的位置。 “这真的有用吗?万一没人搭理他怎么办?”林见星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虽然她承认,覃聿是比普通人要好看许多,但也不是所有人走在路上都会观察街边有没有帅哥的吧?看到帅哥后也不会那样主动大胆地上前说话吧? 至少她不会。 “这你就不懂了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这叫搭讪。你等着吧!” 期间覃聿低头看了眼表,原地走了两步,像是怀疑她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见星也快要等不住了,想拉着方颐快点过去。 这样的测试方式实在太不靠谱了。 但方颐又扯着她往墙后贴。 因为有几个高挑的女生在覃聿周围推搡。 最后有个大眼睛女生被推了出来,她也不扭捏,在覃聿面前举着手机问:“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是隔壁学校大一的,可以认识一下吗。” 林见星莫名地开始心跳加快。 她也不知道覃聿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更不知道他做出反应后,她又会连带着出现什么反应。 分明周围并不是很吵闹,但她的脑海中刚出现了老式电视机里雪花屏的电流声。 “不好意思,我只用q/q。”覃聿微微后退一步,面上带了一丝疏离。 这个回答听得林见星差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方颐眼疾手快地捂住。 高挑女生抿着嘴扯出一个笑,道了句好的,扭头就走,还连带着环着她一众朋友一道离开。 林见星迫不及待地挣开身后方颐的桎梏,小跑着往覃聿身前站。 和那几个女生擦肩而过时,还听见了刚刚问微信的高挑女生和朋友吐槽:“什么啊,居然还是个未成年。” 不怪她们会误会,覃聿这身体型,加上深邃的五官,不穿校服时就给人一种清冷学长的感觉。如果不是他在耐克小白包上随手别了个附中的校徽,很难有人发现他才高一。 但林见星很高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她蹦起来用肩膀撞了撞站在原地的覃聿,在对方困惑的眼神中说:“我们要养一辈子巨轮哦!” 覃聿点头答应。 但也没觉得她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有什么奇怪,可能林见星听到了刚才和那女生的对话吧。她向来很跳脱。 事后,方颐追问她看到覃聿被别人搭讪时,心里有没有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林见星思考了一会儿,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他回答人家的话好好笑啊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有点高兴。” 可能是因为覃聿和她在□□上,是六个月内每天和彼此联系都最频繁的那个吧。 至于方颐说的酸酸涩涩的感觉,林见星有点不确定。 是全糖奶茶里被加入柠檬片的那种感觉吗? 如果是,那她在此之前就出现过,今天也有一丝丝。 但她没说。 所以,方颐也没有和她解释,这种感觉叫吃醋。 第35章 夏天我有同桌了,你找别人去 林见星没有弄清那酸涩意味着什么,也没有真正搞懂自己的心意。 但她没来得及再继续深入思考。 因为开学了。 林见星蹬着自行车,车轮碾过落在非机动车道上的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骑得不快,目光有些飘忽地扫过熟悉的街景。 附中附近生意很好的早餐店换了招牌,文具店门口堆着新学期的促销海报,连路旁那棵圆柏的枝叶都似乎都比放假前更茂盛了些。 明明只离开了两个月,这条走了无数遍的上学路,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覃聿和以往一样,林见星不说话时,他也沉默地骑在她身侧,但又时刻注意她的动向。 一个暑假过去,他又长高了一些,肩背显得更加宽阔,蓝白色夏季校服下勾勒出少年利落的线条。他骑车的姿势很稳,带着一种闲适的掌控感。 两人之间隔着半辆车的距离,没有交谈,只有链条转动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清晰可闻。 前方终于到了林见星最熟悉的路口,巨大的柏树投下浓密的绿荫,遮住了初升的朝阳。林见星习惯性地放慢了车速,目光投向对面马路对面,那家她曾经很喜欢的奶茶店居然已经变成了便利店。 绿灯在闪烁,眼看就要转黄。 按照以往的时间,当林见星和覃聿通过斑马线后,绿灯会刚好转变为红色。 林见星和往常一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没有任何停顿地持续踩脚踏板,试图像以前无数次经过一样,流畅地通过这个绿灯。 可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温热体温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覆盖在了她握着自行车右刹把的手上。 林见星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只手的主人是如何动作的。 自行车的前轮就瞬间被锁死,轮胎在路面上摩擦出短促而刺耳的声响,车子微微晃动了一下,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停止线前。 林见星被逼停的一瞬间,脚尖下意识点地,而后微微侧头看向覃聿:“干嘛呀?” 垂在锁骨下方的两边马尾辫因为惯性在空中悬停了一瞬,配合她发懵的眼神显得十分可怜。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背上覆盖着他的掌心。 那只手比她的大得多,掌心干燥温热,完完全全地将她微凉的手指连同刹把一起包裹。 “要红灯了。”覃聿解释。 与此同时,两侧地车流已然带着速度轧过斑马线,鸣笛声经过时带起一阵灼热的气流,吹乱了她的额发。 不难想象,如果刚刚覃聿没有拦下她,这鸣笛声只会更刺耳地在她耳边炸开,而后她的身子在车上还是别的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你……”林见星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吓我一跳,谢谢你!” 覃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掌心握拳背在身后。 林见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直接地对他说谢谢了。通常情况下,要么要再带上一句“你最好了”,或者是抱着他手臂用撒娇般的语气道谢。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他反而不太适应了。 是因为她已经快要十七岁,所以不再像十六岁之前的她那样肉麻了吗? 不等他再继续思考,绿灯亮起。林见星先他一步往前驶去。 和上学期一样,两辆同款不同配色的车,一起停在了校园外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校门。 “学姐借过一下。”有人拨开她的肩膀,横冲直撞地往高一教学楼前的宣传栏跑。 林见星被撞得在原地踉跄了一下,身后的覃聿大步迈上前虚虚扶住她,还趁没人注意,悄悄摸了下她的头:“别光顾着埋头往前跑,看着点四周。” “知道啦。”比她妈妈还要啰嗦。又是雪天不能一个人在路上玩雪,又是走路不要低头。 路过被人群簇拥的高一分班宣传栏,林见星还感慨一年前的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可时间过得太快了,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成为了学姐。 再往前走十几米,是高二教学楼。 宣传栏上同样粘贴着高二的分班表,只不过找自己名字的人没有那样多。有很大一部分人没有被拆班,回到对应的高二班级即可。 而唯一有悬念的只有年级前一百会被分到两个重点班中的哪一个。 尤其是覃聿和林见星。 没有人不想八卦。 可这议论在当事人面前根本没有讨论的价值。 他们早知道自己会被分到一个班。 这都多亏了覃临江。 提前打点好一切,让本该就在重点班的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被分到一个班——高二(1)班。 美其名曰,可以互相照顾。 一班新的班主任张樟往年只带高三,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调整到带高二。不过大部分家长都乐见其成,毕竟常年带高三意味着能力强、足够负责任。 但班上的同学,就未必和他们家长一样高兴了。 “在我们班,一切都只用成绩说话。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肯定会有意见,但等高考结束后,你们会感谢我的。”张樟在班里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自我介绍,而是近乎用放狠话的方式,对初入高二的尖子生们进行唯成绩论的灌输。 “接下来,大家都到门口按照成绩排队,排名从高到低依次选座位。” 第46章 这条指令,等于是将“用成绩说话”这句话贯彻到底。 按照成绩,队首站着的是林见星,身后是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覃聿。 两个人少有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距离那样近。 林见星的头只要微微一仰,就能撞进覃聿的胸膛。 如果不是隔着一层书包的厚度,她或许还能感受到他磅礴震动的心跳。 在张樟示意下,林见星毫不犹豫地坐到了第三组的第一排,靠近讲台、靠近空调,和在高一(4)班时一样的位置。 林见星将书包从背后摘下,塞进空荡的抽屉里,然后一样样地往外掏东西,整理自己的桌面。 很快有一个身影踱步到她面前,敲了敲她隔壁的桌面。 林见星手里还捏着笔袋,抬头撞进覃聿深邃的眼底。 要和她做同桌? 怎么没事先和她商量过! 林见星飞快地抽出自己书包,压在隔壁的桌面上“占座”。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大家看着呢!而且我有同桌了,你找别人去吧。”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覃聿,你这么高个子坐第一排,还让不让后面的人活啦?”队伍中有人扒着窗户对着他调侃。话音落下,队伍里也传出窸窣的笑声。 “不要说话了,别影响到别的班。”张樟指节轻叩了两下门,“我们班用成绩说话,你们要是能第一,想坐在讲台上我都不管你们。” 众人不敢再笑出声,只能抿着嘴憋笑。 覃聿本来也没想要真坐在第一排,只是想看看林见星的反应。 虽然在他意料之中,但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 他最后也坐回高一时的老位置,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角落里最适合沉浸式做自己的事情,并且还不会有人发现。 后来选座位的人里不乏看上林见星旁边位置的人,但都被一一拒绝。 覃聿坐在最后一排默不作声做题,看似对外界环境漠不关心。 只是右手灵活转动的笔,时不时掉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响。像是在用鼓槌敲击鼓面,不规则,但时刻注意节奏。 在几乎全班位置都要被坐满之后,林见星终于等来了她的同桌。 ——徐慕亭。 徐慕亭本人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能挤进前一百名。 “我刚刚看到乔乔啦,她在十四班。”徐慕亭说。 江乔最后还是选择了文科,高一下学期逐渐加深难度的理科知识点,将她的缺陷渐渐暴露,她的成绩明晃晃地告诉她,只有走文科才能有出路。 “算是文科的重点班了,在楼上有点远,但我们可以中午去找她!” 虽然附中没有明确给七个文科班划分重点班和平行班,但按照往年经验来看,师资和成绩最好的都集中在十四班,因而也被称作隐形的文科重点班。 分好座位后,就是新一轮的班委选举。 林见星本觉得既然是重点班了,大家肯定心思都在学习上,没有什么人愿意分出精力当班委。 可没想到,大家竞争得还颇为激烈。 徐慕亭给她解惑:“你不知道吗?如果连续两年评上校优干,就有机会评市优干,市优干高考能加两分呢!” 一分代表着能够甩掉一所学校整个高三的人,两份就意味着两个学校。 怪不得挤破头。 但大家也很清楚,只有班长、团支书此类存在感高的班干部才有可能获得参与校优干的评选。 那些存在感不高的班干部,则就回到了林见星所猜想的那样,没人愿意分出精力。 但班级里又不能没有人来当。 所以—— “林见星,你是第一名,文艺委员由你来当怎么样?”张樟询问。虽然是问,但语气分明像在通知。 第一名和当文艺委员有什么必然的相关性呢? 新班主任的“用成绩说话”指的是,成绩越好,获得闲职班委的几率越大吗? 于是她回答:“好的,老师。” 谁让她是一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呢,既然是班主任亲自请求的,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随后,张樟又任命了一个瘦弱的女生体育委员。 林见星一边瞪大了双眼,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分到这个。她可是在高一(四)班见识过孟川作为体育委员需要有怎样的体能素质的。 当然,如果她知道新任体委是全班唯一一个国家二级运动员,一定会发觉张樟所有的任命都不是表面上那样随意的。 包括她的文艺委员。 第36章 夏天林见星站在覃聿站了四年的地方 啪嗒。 一滴水砸在林见星脚边。 她仰起头,天空雾蒙蒙的。 突然她的肩被人撞了一下,来人停在她身侧,也循着她的视线往上看,什么也没有。 “上面有什么吗?”徐慕亭小声地问。 “好像快下雨了。” 天气预报显示今日空气质量为轻度污染,但没播报会有雨。 “会下雨吗?那太好了。”徐慕亭挽过林见星的手臂,往大巴车前走,自言自语般嘟囔,“可以偷懒不训练了。” 别的学校高一刚开学就要去军训,而柏江附中最不同,选择了让学生高二军训。 因此,别的学校紧锣密鼓开始展开新学期教学计划时,附中这边还拉着学生去军事基地开展为期七天的军训。 她们走到车上驾驶座后的第一排,徐慕亭把林见星往窗边的位置塞进去,自己则坐在了靠走道的位置上。 徐慕亭伸手正了正她有些歪掉的帽子:“军训你也不把刘海夹起来吗?” 她随口回答:“我习惯有刘海了。” 林见星特意调整过,确保自己的刘海在被帽子压住的情况下能刚好垂在眉毛上方。 林见星低着头任由对方摆布自己的帽子,而手上动作不停,熟练地翻出包里新买的数学教辅书翻开铺在大腿上,夹在当中的一张写满字的纸张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 她又从笔袋里抽出一支黑色晨光笔,笔尖顶在书页空白的地方为随时列下式子计算做准备。 后排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还捏着一张纸:“你发言稿掉了。” 声音清冽但低沉。 她回过头,对上覃聿含着笑意的眼底:“谢谢。” 刚刚还落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人,又突然坐到了她后面。 覃聿薄唇微张,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林见星飞快地在草稿纸空白的地方写了两个字给他看。 ——闭嘴。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身侧还有不相熟的同学满眼期待地看向他,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获得了覃聿的青睐。对方手里还拿着已经翻开了的册子,想要讨论题目的心思不言而喻。 覃聿本想在车上小憩一会儿,但这样也不好意思拒绝了,是他借口晕车要看窗外转移注意力,把本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赶到旁边的。 覃聿被人拽走讨论题目,林见星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只是徐慕亭从刚才那简短的对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什么演讲稿?他怎么知道的。”徐慕亭打量着那张和草稿纸,上面随意写着不成段落的句子,很难想象这是一份演讲稿。 “可能他看到开头觉得很眼熟吧。”林见星干笑了两声,把那张充当提词器的演讲稿塞回书包,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军训结束的汇演我们班要出一个节目,你帮我一块想想。” 分明在高一时,文艺委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闲职,但到了高二,刚开学第二天就来活了。 “应该都是唱军歌吧,你选一首好唱的,我们班男生多。”覃聿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上一秒还在讨论题目,下一秒就能接上林见星的话。 徐慕亭被他接话的自然程度惊得一愣一愣的。难道天才的左脑和右脑可以同时支配他做两件不同的事吗? “你是不是唱歌跑调啊?我们男生不要被你代表了。”隔壁坐的男生随口搭话,彰显一下自己的合群。 林见星不悦地皱眉,覃聿唱歌好听着呢!如果早几年出生,就可以去参加当年芒果台大火的男主选秀节目了! “你说的哦,那我要选一首很有技术含量的歌,你唱高声部可以不?” “那还是算了吧,只有我一个人唱高音像什么样子。”那人果然连忙摆手,他也只是一时口嗨,随口开一句玩笑罢了。 覃聿看着窗外,嘴角悄悄上扬。 林见星平时没有脾气,怼人的时候也都是软绵绵的。让被怼的人怀疑自己,都不会觉得她脾气不好、说话夹枪带棒。 - 从附中到基地等同于从市中心到近郊的距离,车辆摇摇晃晃地驶入逐渐荒凉的景色中。车上的声音逐渐变弱,大部分人开始昏昏欲睡。 司机在基地门口踩了刹车,由于惯性大家的身子往前倾,睡着的人才悠悠转醒。 第47章 果然在车上效率不高,一路上只解出了三道压轴大题。 林见星把书包拉链拉上,站起身后看到覃聿在下车后转过身朝她眨了眨眼睛,她用口型和他说:“眼睛痒就去滴眼药水。” 南方人对于下雨天的预感果然不会出错,现在基地里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雨。 林见星有先见之明地把伞撑开,站在车门旁边等待徐慕亭下车。 “太好了,今天是不是不用训练了。” “下雨就不用训练吗?那雨多下几天吧。” “他们在说什么?”江乔姗姗来迟。 从隔壁停着的大巴车旁边跑到他们身边。 不在一个班就是麻烦,说话还要跑来跑去折腾一通。 “刚刚听到说下雨不用训练。”徐慕亭小声地回答。 “大家排好队,这是带我们班的李教官,接下来他将带大家去宿舍收拾内务,半小时后会去礼堂举行军训开幕式暨开学典礼。”张樟站在队伍前排,一手举着伞一手举着小蜜蜂叮嘱,“带伞的和没带伞的一起遮一下,后面那谁,不是一班的吧?回自个儿班去!” 这才刚开学,张樟就记住了班上每一个人的脸。江乔被发现了也不好意思再待在人家班这,扭头往自己班跑。 - 十二人一间的大通铺,一班一共二十五个女生。林见星就是那样倒霉地被分去了和别的班一起的混合宿舍。 徐慕亭站在她宿舍门口催促还慢悠悠蹲在床上套被套的林见星。 “教官吹哨了,要我帮帮你吗?” “没事不用,你先走,我马上来!” 林见星进入大礼堂时本就迟到了,没想到领导们到得更迟,她随意地坐在了最靠过道的位置。 和去年开学典礼一样的场景,就连阴雨天都复刻了。 军事基地礼堂的灯过于陈旧,哪怕打开了也依旧昏暗,窗外是猛烈的大雨落在地上的声响,像是助眠的背景音乐。 去年林见星坐在底下听得昏昏欲睡,此刻也是如此。 直到音质极差的音响里传来她的名字:“接下来,请今年的学生代表——林见星上台发言。” 在出现林见星之前,覃聿已经连续四年作为新生代表了,初中三年,高中一年。 台下的鼓掌声未减,但有不少曾经附中初中部的人同时悄悄往覃聿那瞥,试图看看他的反应。 覃聿目光灼灼地凝视台上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漾开了一圈圈温柔的笑意。那笑意并非礼貌性的敷衍,而是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欣赏。 甚至,在那专注的目光深处,似乎还藏近乎“吾家有女初长成”般的骄傲与欣慰? 他看着她,一下又一下地鼓掌。那掌声不急不缓,混杂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中。 林见星站在台侧,从口袋里掏出被折叠成四四方方的发言稿,展开后上面也就潦草的几行提示词。她以为自己能够从容地念完发言,但真到了台上,面对底下绿油油的一片,心跳还是不自觉地加快。 迷彩帽檐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却遮不住她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略显紧绷的下颌线。 然后,她突然看见了坐在前排中央的覃聿。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在昏暗室内光中依旧耀眼的弧度。 她看着台下那个在人群中熠熠生辉的少年,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笑意和鼓励,看着他为自己用力鼓掌的样子,心跳却奇异地平稳下来,甚至充满了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也迎着那双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陡然变得清亮而自信,清晰地透过话筒传遍整个礼堂。 “老师们、同学们、教官们,上午好。我叫林见星,从普通班进入一班的一个......学习稍微好一点的人。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作为新学年的新生代表发言。可能很多 人没有想到,今天会是我站在这里发言。说实话,我接到通知的时候,我也很忐忑,但静下来想,我又觉得老师让我来也算是合理。因为我也曾是坐在台下,极为普通、仰望台上的人。我想,这大概就是老师们让我来发言的原因吧,一个主题为‘普通人如何成为年级第一的’鸡汤演讲。” 林见星目光偶然间扫过原高一四班的同学,也看到了角落里忍着困意听自己说话的江家姐弟。 她停顿了下,继续说:“但不好意思,我还是想反驳一下,我并不觉得自己普通,也不觉得台下的所有人都普通。有人和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我觉得很对,我擅长努力学习,有的人是擅长打网球,有的人是擅长打游戏,这些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我、你、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无所不能的。用成绩定义普通与否,是大人们的想法,而我们还是孩子,有权利做出属于我们的定义!请相信,我们都是不普通的人,总有一个地方,能够让你发光发热,而它不一定要是学校。” 台下掌声如雷。 林见星把手上的稿子揉成一团握在掌心。 她没有按照预先写好的提示词发言,也没有听从老师的建议说校领导们想听到的发言主题。而是纯纯粹粹地按照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把她觉得对的说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篇偏题作文,但她看到台下人的反应,猛然觉得零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看到江乔和江舟悄悄给她竖起大拇指,也看到覃聿带着近乎宠溺的眼神看向她。 林见星本以为她即兴发挥的那一段,在事后张樟肯定会来找自己算账。 毕竟她的那番言论和唯成绩论背道而驰。 可最后并没有。 但是覃聿在出礼堂后叫住了她。 第37章 夏天覃聿才是笨蛋。 “你打开过你的行李箱吗?”覃聿问。 “还没来得及呢。”她床单铺完就快要迟到了,哪还来得及收拾自己东西。 “咱俩的拿错了。” 他们的行李箱一模一样,出门时拿的还是自己的,下大巴车后就开始拿错了。 覃聿提着行李箱上楼梯发现手里重量不对。相当重。 到宿舍打开箱子,全是林见星得换洗衣物,贴身衣物被塞在最明显的位置。刚露出一个角他就立马合上箱子,生怕被人看见产生误会。 “啊!”林见星发出一声惊呼。又想起附近还有同学,忙拉着他的衣摆往角落走,小声说,“中午找你拿。” 如果覃聿没提前发现,她中午休息时想打开箱子换上家居服,在众目睽睽之下箱子里全是男款衣物,那她真是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她约定好时间,转身就想走。但突然想起她箱子里衣物的顺序,耳根瞬间通红。 又扭头小声叮嘱:“不准再打开我箱子了哦!” “好。公平起见,我的箱子你打开也没关系。”覃聿的声线里还带着笑意。 林见星自己也没意识到,此刻的羞赧并不像她。在过去,她所展露出的情绪应当是惊讶,或是称赞他一句靠谱。 - 柏江向来雨少,能下一个上午的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下午各班按照基地的分配,被各自带到了不同的地方训练。 “李教官,我们还要在这个泥地上训练多久?我这身衣服都没法儿要了!” 一班被分到了碎石泥地上训练,雨后的泥土上方还浮着薄薄一层水,近乎像个小型泥潭。 大家在上面练踏步和正步,要么是自己踩到泥水溅了一身,要么是被身边脚劲大的人给殃及。 总之,没有人身上还是干净的,有些男生连脸上都有泥点子。 “好了,别吵了,说话打报告没?” 李教官嘴上还是很严厉,但自己也觉得这环境太差了,全是泥。这群没吃过苦的小孩儿能忍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解散休整二十分钟,我去和班长申请看看能不能换个地儿。” 教官说完,大家就一窝蜂地散了,一个班的人都往附近的水龙头跑。大面积的泥水在身上干了就和被石膏裹住无异,紧绷且更闷热。 林见星刚想说刚刚过来的时候有路过一排水龙头,可以分散些人去那。 但人都跑空了,只剩她还在原地。 于是她只能自己多走几步到空无一人的水池边。 她随意选了一个水龙头拧开,可水流违背了地心引力,不是向下流出,而是呈现向四面八方喷射的状态。 林见星恍惚间像见到了家门口的喷泉,就是这样猝不及防地往外喷水,方圆两米内无法近人。 林见星眼睛耳朵都进了水,睁不开眼也听不清水从哪喷出来的,只能挥舞着双手试图关掉现在不知具体位置在哪的开关。 可她没碰到开关,却碰到了一只温热的手,然后水就停了。 “笨蛋。” 有人往她手里塞了包纸,然后留下了听得不甚清晰的两个字。 等林见星终于能睁开后,人已经消失了,她这才发现面前的水龙头下方贴着一张被水浸透的纸,上面写着:已坏请勿使用。 第48章 她不得不承认,那人评价得倒是没错。 水流声消失后,不远处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不是让你去汇报吗?为什么不服从命令,刚刚跑哪去了?” “你怎么跑这么远,终于找到你了。”徐慕亭气喘吁吁地跑来,“李教官说我们下午换地方训练,现在要带队去午饭啦。” 林见星被拽走时还忍不住回头看声音所在的位置,有个人正在被围观着做引体向上,时不时传来惊呼声。树叶挡住了他大半的身躯,她只觉得熟悉,但看不清。 徐慕亭循着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嘟囔道:“他是教官亲儿子吧,我们踢泥,放他去跑腿免遭一难。” 林见星捏着手里的那包纸巾,纸巾摊开是兔子印花图案,是她最常用的。 是覃聿啊。 “还看什么呢,快走啦。”徐慕亭催促。 - 从初中第一次军训起,林见星就很好奇为什么军事基地食堂的白馒头要比外面的更好吃一些。 “那当然是因为你太累了,吃什么都香。” 江乔就没有这种感觉,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小姐面对粗茶淡饭很难不挑挑拣拣。 基地的条件有限,素多荤少,一道肉菜端上来,没一会儿工夫就能光盘,连油沫都能用白面馒头刮干净伪装成肉包吃。 林见星这桌都是女生倒还好,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但隔壁全男的餐桌就没这么体面了,一个个和饿狼扑食一样。 “我辛苦端来的,好歹给我留一口啊!” “手速慢可就怪不得兄弟不照顾你了。” “吃饭不让说话,再吵教官就要来了。” 没一会儿食堂就重新安静下来,只剩筷子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不让说话的好处就是大家吃饭速度明显提升,很快洗碗池就开始有人排队洗碗。 江乔和徐慕亭神神秘秘地把林见星拉到旁边,看了眼四周觉得没人注意到这里,才凑近她耳边悄悄说:“我带了泡面,晚上如果饿了来找我。” “不是不让带零食吗?” 林见星向来是个听老师话的乖乖女,只往包里放了生活用品和几本刷题本。 “嗐,除了你谁那么听话?反正也不可能查包。” 江乔摆摆手不以为意,加上初中三年,她在附中一共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混成老油条了,知道有些规矩就是放在那的,大部分老师睁一只眼闭,别太明目张胆就行。 徐慕亭赞同地点点头:“对的,我妈也这么说,给我包里塞了很多饼干面包。” “那晚上再说。” 林见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湿着手用指尖捏出裤兜里的纸巾,小兔子花纹被水浸湿后印花颜色变得更加明显。 她觉得肯定有人和自己一样听话,什么都没带。 晚训 结束后,大家原地解散回宿舍休息。 九点过后,三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宿舍出来,其中有个人还捂着肚子贴着墙根走。 水房里还有别人,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整个水房里弥漫着浓烈的调味包香气。 “你们怎么在这?”其中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瞪大眼睛惊讶道。 “小点声,生怕没人发现你搁这违反规定是吧?” 江乔用手肘把他从饮水机边推开,撕开包装倒入调料一气呵成。 接水的间隙,江乔不忘向徐慕亭介绍:“这我弟,江舟,二十班的,对,就是那个特长生的班,怎么样,他看着就四肢发达对吧?” “谁问你这些?别说了!”江舟把手里的桶装面往旁边桌子上一放,捂住江乔的嘴,扭过头解释道,“江乔就比我大一分钟,你也可以把我当成她哥。” 林见星习惯了姐弟俩互掐,装作没看见摸了摸鼻子。 徐慕亭把怀里抱着的饼干抽出一包给他,小声地说:“弟弟,送你一包饼干。” “呸呸呸,你手里什么味儿。”江乔接完水挣开江舟的掌心,端着泡面往外走。 林见星想了会儿,还是回过头提醒:“江舟,你知道的吧?没有犯罪嫌疑人会在案发现场等警察来逮捕他。” 她不知道江舟听懂没有。 三人在白天时就精挑细选好了地方,宿舍楼顶楼。 顶楼常年用来晾晒衣服,有绝佳的掩体,通常情况下晚上也不会有人在。 “灯怎么开着,这里也有教官在值班吗?”徐慕亭站在最后面小声地问。 蹲在墙角看书的人听见动静突然回头,对方穿着自己的白色棉麻t恤,比白天穿着千篇一律迷彩服的时候更有辨识度,在白炽灯下他的下颚角显得更加锋利。 是覃聿。 “你在学习吗?”林见星突然问。 覃聿低头微不可见地扬起嘴角,而后把手中的书在她眼前晃了晃,黑白配色的封面上赫然印着“球状闪电”四个字。 “睡不着,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会儿小说。” “你要来一口吗?”江乔端着烫手的方便面礼貌地询问。 当然,她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客套一下,聪明的人会识相地拒绝。 他摇了摇头,把书一合,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们吃吧,我这就回去了。” 覃聿一站起来,林见星就要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怪累脖子的。 林见星看着他,想说你再看会儿也行,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管他,咱们吃。” 在艰苦的环境下,大家想吃的可能并不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泡面,而是想追逐和朋友待在一起做违背既定规则的刺激感,这种刺激感在长大后可以被解读为一起吃苦的幸福。 林见星悄悄摸回到宿舍,准备爬上床时,发现下腹传来一阵暖流,她一下子意识到是什么。 她轻轻地拉开生锈的柜门,转轴过于陈旧无法避免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见星的动作戛然而止。 没有人被吵醒,她才放心地从柜子里摸出自己的行李箱,而后小心翼翼地拎着出门。 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线,她翻出了被埋在衣物下方的卫生巾。但下面好像还有东西。 一条巧克力、一袋大白兔、两包干脆面、一盒奥利奥。 她不知道自己箱子里是怎么悄无声息被装下这些东西的,那人甚至知道要藏到最深。 林见星决定收回自己下午时的猜想,附中除了她,真的没有人会乖乖听老师的话。 第二天,林见星在早训时找到张樟说明自己的情况后,就被安排到了后勤组。 后勤组由那些因病无法正常参训的新生组成,大多是不巧碰上生理期的女生。在这里,好处是不需要迎着太阳训练,能有帐篷遮阳。不好的地方在于需要保障后勤工作,包括但不限于运输训练器材、搬运桶装水、协助校医治疗中暑的同学。 偶尔还能吃到一些瓜。 “老师,他为什么在跑圈啊?”林见星给张樟递上一瓶矿泉水,顺带打探消息。 不远处那个正在跑步的寸头不是江舟还能是谁。 “那孩子昨晚在水房吃泡面被教官抓了,说他笨吧,他知道偷偷带零食改善伙食,说他聪明吧,他吃零食的时候光明正大等着被抓。他班主任现在还在闻主任那儿挨骂呢,不求咱们一班能多给我争脸,别像他一样让我丢脸就行。” 林见星心虚地点头,连连保证我们班不会有这样的人。信誓旦旦得就像她肚子里没有装着昨天的泡面一样。 柏江九月的太阳依旧很毒,附中除了二十班有部分体育特长生外,大多数都是十五岁左右的文弱书生,常年坐在教室、补习班里动脑子,活动最多的部分就是自己写字的那只手。乍一军训,各种弊端就暴露出来了,中暑的中暑,身体组织挫伤的挫伤,还有人做俯卧撑的时候把自己小臂给弄骨折了。 林见星本想着能坐着看会儿书、做会儿题,但显然是没有时间的,在帐篷底下一连两天她连笔都没有机会掏出来。 教导主任闻枫听说这件事后,连夜让教务处改了高二的课表,每周多一节体育课,无特殊情况不得请假。 原话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高二正是为高三的奋斗打好身体基础的时候,我们学校不鼓励死读书,要发展德智体美劳,让全柏江看看,我们附中除了能培养文状元,也能培养武状元。” 晚训前,三人又聚在顶楼,林见星带着这些天听来的八卦和她们分享。 她托着下巴点点头,眨着自己的大眼睛,一脸认可。 “闻老师真是有志向。” “那是教育局新发的文件要求加强高中生体锻课时长,闻老师趁机宣布罢了,正好给别的学校看看我们学校第一个遵守了,这是逼着别的学校不许多卷,也必须践行新文件。”江乔倒在长椅上抱着薯片往边往嘴里塞边说。 “乔乔你知道得真多!”徐慕亭一脸崇拜。 “那可不?我附中百事通。” 第49章 林见星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晚是不是要练匍匐前进来着?我得去搬垫子了。” 她把手里的饼干塞进徐慕亭怀里,拍了拍身上的饼干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宿舍楼的楼梯是老式水泥砌的,每节之间的宽度都很窄,林见星只能低着头专注于脚上,一不留神撞进了别人怀里。 “对不起。” 林见星捂着额头道歉,抬头发现是覃聿。 她松了口气,把他往旁边推开了一些,侧着身子穿过他站着的位置,小声嘟囔:“我有事先走了哦。” “饼干屑记得擦。” 林见星闻言伸出手用指腹在自己嘴角乱抹。 她扭过头,看见覃聿眼里含着笑看向自己。 林见星心里还念着他说自己是笨蛋这件事。 “你才是笨蛋。”林见星对着空气嘟囔。 “骂谁呢?我搬完了,先出去了你也快点。” 后勤组和她一起负责今天软垫搬运的同学都纷纷整理好自己的区域,一个个出了仓库。 江乔形容林见星最准确的一个特点就是,像懒羊羊。 平时总是慢悠悠的,做任何事都不紧不慢当最后一个,天塌下来了都还是情绪稳定。当然,除了考试,她能第一个交卷,也能当第一名。 林见星其实很想反驳,她只是反射弧比别人慢一些。 “呼,终于好了。” 林 见星跪在软垫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晚上吃太饱了,现在有点困了。 她扶着腰终于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右手轻轻把门往外一推,没推开。 两只手一起推,还是没推开。 只有门外用来上锁的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 林见星跑到窗边,在防盗窗缝隙中往外探,空无一人。连最近的一栋楼,在她的视角里也只是远方一个小小的长方形。 “有人在吗,还有人在仓库里呀!”林见星尝试地喊了一声。 除了来自身后空荡仓库里的回声外,没有任何动静。风吹过时刮起一阵尘土,扑了林见星一脸。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回软垫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放置平平无奇器材的仓库需要安上防盗窗。 但好歹这里有软垫,不至于躺在地上睡,晚上也吃得比较饱,早上就算还是没人发现自己消失也不至于太饿。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还没有换夜用卫生巾,明天被发现的时候她可能会不太体面,希望不要因为一裤子血吓到人。 在半梦半醒间,厚重的铁门被打开,然后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林见星,你在里面吗?” 第38章 夏天会弄脏你的衣服怎么办? “覃聿,我们寝室收集好了,辛苦帮忙一起转交一下。” “好。” 为了查寝方便,每个寝室都有一张签名表,由寝室长领了后给大家签字,以确保每个人都在。而覃聿所在寝室迟迟没有签好,因而汇总所有寝室签名表,并转交的人自然而然变成了他。 至于寝室长为什么是他,主要是因为—— 他人缘过于好,被推选成为了寝室长。那些杂活累活也就都堆到了他身上。 说是人缘好,但覃聿知道这些都是表面的客套话。 实际上大家都不想干白费精力的事情,既不能加分,干不好还会遭人恨。 他作为公认的性格好、成绩好的老一班人,大家乐得把这担子甩给他。 覃聿接过那张纸,随手放在了一大叠签名表的上方,便抬腿去找自己寝室那些不知道偷跑到哪里的人签字。 一班的人平时看着挺守规则的,但私底下不规则起来也是没人能管得了。 厕所里:“我妈给我报的网课,我听完就回去。字我先签了,你别和老师说我带二机了啊。” 宿舍楼外围墙下:“诶,覃聿你来得正好,这题解析是不是有问题,你来看看。” 楼梯口声控灯下:“我同桌怕黑,我安慰安慰她,你需要手机不?我可以借给你打电话。” 覃聿好奇了:“你怎么不当面安慰?” “这被发现了多不好。”对方被问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替我保密哈。” 覃聿点点头。 看起来寝室长当起来也并不是完全无聊的。可以发现平时看不到的许多秘密。 比如那些看起来学得毫不费劲的人,会在无人角落挑灯夜读;那些看起来毫不对付的人,可能还有别的一层未戳破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就想起了林见星。 他家的小兔子脑袋瓜里不知道装着什么,除了学习,对其他的一律不开窍,别人说什么都容易轻易相信。 比如觉得他们装陌生人真的能有用这件事。 他数了数桌上签名表的份数,而后随意扫了眼第一张上的名字。 在林见星这三个字后面顿了几秒。 这不是她的字迹。 他心底突然涌现出一股异样感,他直觉告诉他这不对劲。 女生宿舍在另外半边,只有天台连通在一起,如果非要过去也可以,只是现在大家都休息了,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过去都不合适。 但好在各宿舍的签名表在他手上,每个人在哪间宿舍都能看到。 他顾不得其他,爬了三楼,从正闹腾的二十班男生宿舍里揪出江舟。 “手机给我。” “……?”江州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替我爸办事了?他现在要你没收我手机啊?” 覃聿也懒得和他解释,从他裤兜里直接夺过他手机,留下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借用一下而已,一会儿还你。” 江舟的手机密码并不难猜,他第一时间打开企鹅,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群聊,找到江乔的聊天窗口。 【船:你去林见星寝室看看她人在不在。】 江家姐弟总归是姐弟,性格里还是有相似的地方的,比如一定会带二机这件事。 果然江乔秒回: 【小乔:大晚上的你神经啊,她在不在关你什么事,有事我帮你转告。】 她以为对面是江舟,说起话来也是不客气。 【船:我是覃聿,我怀疑她不见了,你去看眼我才能放心。】 【小乔:收到。】 覃聿表明身份后,江乔明显重视起来。 在江乔眼里,虽然他向来看起来酷酷的、装装的,但平时绝不会这样用命令人的语气说话。尤其在林见星的事上,不可能开玩笑。 很快,江乔发来消息。 【小乔:我去,她真不在,天台、水房和厕所都没有。】 江舟等了半天没等到覃聿还来手机,独自跑出来找他。 他的手用力地搭在覃聿身上,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你和谁偷偷煲电话粥呢?林见星知道不?” 覃聿把手机拍进江舟怀里,解释:“林见星不见了,我去和老师说一声。” “我去!什么情况!”江舟跟在覃聿身后不肯走。 “你先回去,把手机收好,不然一会儿说不清怎么回事。”覃聿突然变得很冷静。 这里是军事基地,周边哪怕有人也是村民,绝不会敢跑到这里来犯事。 想到这里,他的紧张稍稍缓解了半分,但不多。 他担忧林见星会不会晕倒在了哪个角落没人发现。这才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并且很危险。算算时间,她现在正是生理期,覃聿越想越觉得她有可能是痛晕在哪里了。 他抱着一叠表格飞快地跑向张樟所在的宿舍,站在门口顾不得别的,急忙说他发现班上表格里的签名疑似均出自一个人之手,建议张樟再查寝一次。 覃聿知道这么说其实并不是适宜,可能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休息了,以及有些偷跑出寝室干自己的事的。同时也是在给张樟增加工作量。 可事关林见星,他就是想自私一些,不想再当所有人眼中办事周全的覃聿了。 张樟不是不知道有些宿舍可能是寝室长一个人签了所有名字。在流程上,只要名字后面有签名就可以当作所有人到齐了,毕竟这里是军训基地,不可能发生什么危险的事。 但她向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要对所有学生负责。 后来果真如覃聿所说的那样,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寝室休息。 林见星所在宿舍就是由寝室长代签的最好例子,只不过寝室长和她并不熟,床上少一个人她也没发现。 张樟在寝室附近各个角落赶走了还在悄悄学习的人,最后没有找到林见星。 她才是真的慌了。 叫来了教官,问了最后见到林见星的人。这才发现林见星似乎被忘在了器材室里。 最后锁门的人着急去上厕所,也没有检查过里面是否有人,只是简单听了下里面没有动静就合上了锁。 全程覃聿都跟在他们身后。 在张樟看来这件事本身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这位男生寝室长似乎太过于……热心了? 第50章 只是在紧急情况下,她没来得及深想,只能带着钥匙和这一长串人急忙去器材室找人。 器材室外的地板上没有铺过水泥,还是很原始的泥地,泥地上四散着小石子。 石子被鞋底轧过后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样的脚步声错落且动静大。 林见星从浅眠中被惊醒。 器材室的昏暗被手电筒的强光撕开一条缝隙。 她半梦半醒间,眼皮微微张开,映入眼帘的只有熟悉的身影从门口飞快向她跑来的身影。他背着光,身后是扬起的飞尘。 林见星撑着软垫,揉着睡眼惺忪的眼艰难地撑起身子。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胸膛。这样剧烈的跳动,让她很快从睡眠中被拉出。 “覃聿?”她的声音里还有些带着睡意的黏腻,“你怎么来了!” 问的是怎么来了,可这撒娇的语气里仿佛是在质问怎么才来。 话音刚 落下,覃聿身后就出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器材室的灯被拍开,室内骤然明亮。 覃站到她身前,用自己挡住刺眼的顶光,任由影子将她罩在身下。 “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吗?”李教官手电筒都没来得及关,匆匆忙忙地跑上前,蹲在她身前,一脸惭愧,“都怪我,没有确认人数后就解散。” 李教官本身也没比这群高中生大多少岁,脱下帽子后,年轻稚嫩的面庞一览无余。 林见星倒是乐观:“我没事的,这不是有垫子嘛,我还想着明天能有人来拿器材,一定会发现我。” 她扫视一眼四周,身边围着教官、班主任、主管器材室的教官,还有覃聿。 他们眼底的焦急显而易见。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故作轻地扯出一个笑:“我真的没事。” “如果不是覃聿转交查寝名单的时候,发现你的名字不是自己签的,我们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你不见了。”张樟突然说,“我们差点就给你家长打电话了。” “覃聿还是挺热心的,你可要好好感谢他。” 张樟觉得这两位流动的年级第一和第二,看起来并没有闻主任说的那般火药味十足。覃聿眼底的关切是做不了假的。 她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接手这两个尖子生的时候,他们已经和解,看起来关系还不错。至少她不用再分出心思去给两个孩子劝架了。 “谢谢你。”林见星看似很认真地说。 “……不用谢。” “好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张樟拍了拍林见星的肩膀,“如果明天身体不舒服,可以不用去后勤组,在寝室里休息,我和李教官打过招呼了。” 林见星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只是走路的步伐有些扭扭捏捏。 覃聿将手里一直抱着的外套围到她腰间,弯下腰边系边轻声说:“看不见的。” 回寝室的路上灯光很昏暗,连人脸都不一定能看清,更不用说裤子上有没有什么痕迹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见星觉得这低沉的声线,隔着衣服擦过她腰间的手指,都比此刻小腹的隐隐作痛更能惹起她的注意力。 是覃聿刚刚说话的声音与以往不同,所以她觉得新奇吗? 所以她又说:“会弄脏你的衣服怎么办?” “我不会洗吗?”他忍不住笑了,林见星的关注点怎么会这么不一样,换成别人应该要害怕、委屈得哭鼻子了,而林见星还在担心他的衣服。 不知道是该夸她乐天派,还是说她傻。 “不对。”林见星嘟囔了声。 覃聿一直是这么说话的,可她为什么就想一直听覃聿说话呢?就像他的声音里有种魔力,能让她十分安心。可心脏为什么又开始怦怦跳动了? “哪里不对了?你最近别碰凉水,中午的时候把你衣服悄悄给我,我给你洗。” 第39章 秋天出现在她少女时代的英雄。…… 夜里,林见星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铺,睡意全无。 下铺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梦中的呢喃。 连带着她的床板也摇晃了一瞬。 从小到大,覃聿好似都没有真正离开过她。哪怕分开两地上学的那几年里,也没有真正断开过联系,所以有他在身边,已经成为了林见星默认且习惯的事儿了。 他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贯穿了她截至目前的少女时代。在每个她困顿的时间点从天而降,拯救她。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己对覃聿的想法。 也许就和对方颐所说的那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习惯”还是所谓的“喜欢”。可谈及喜欢,总感觉这个词离她还很遥远,她才十六岁,在大人眼中还是小朋友的年纪。真的懂什么算是喜欢吗? 她只知道,有覃聿在身边的感觉很心安,覃聿的笑起来的模样、说话的声音,都让她很舒服…… 就这样想着,她开始陷入沉睡。 日升月落。 少女的心事可以在心底藏很久很久,然后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悄悄生根发芽。 林见星摁掉床头柜上响起的闹铃。她揉了揉头顶乱糟糟的头发,又艰难地睁开眼,适应室内的光线。 为期一周的军训已经结束。在那日之后,她作为后勤组的成员,加上又被关到器材室里过,接下来的几天,张樟为她挡掉了大多数的活,她彻彻底底地成为一个闲人。她就这样闲着在帐篷里发会儿呆、偶尔做做题,混过了剩下的几天。 所谓的文艺汇演,张樟也根本没有真的打算让林见星一手组织操办。她在别的班主任面前抢到了《黄河大合唱》,也由此直接敲定了曲目,把歌词打印下来分发下去,让大家自己去练,连组织排练都没有。 毕竟这首歌简单,听几遍就都会了,实在不会混在里头也没问题。 按她的话说,这个比赛对高考、对成绩没有任何帮助的话,大家就按个人精力安排时间即可。 最后还是林见星看不下大家松松散散的状态,拉了覃聿做领唱,分了高音低音部。带着大家认真练了几遍才上场表演。 可不知道是其他班都过于摆烂,还是覃聿这个领唱在外形上给一班加了分。一班最后竟然获得了二等奖,仅次于二十班这个特长生班。 张樟拿到奖状后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但后来,林见星看到了她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默默地把奖状粘贴在班级最显眼的白墙上。 这个班主任,或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唯成绩论。 - 高二的生活和高一相比,似乎更加一成不变了一些。 每天和覃聿一起上学、放学,上课、写作业,除了可以不再花特别多的时间学习文科科目。 所以,每当有些许变动后,林见星都会觉得有些兴奋。 即使今年她依旧不打算报任何项目。但不影响她去打听别人报了什么。 毕竟一班的体育委员王梓如,是那样瘦弱的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压不住那些男生。 她管不了别人,但可以劝劝覃聿多报几个项目,给王梓如减轻些负担。 覃聿的身体素质那么好,就该多多益善,给一班多争光。 林间星突然放下笔,问身侧的人:“你报了什么项目?” “男子三千米。”覃聿头也不抬地回答。其实是被随便填进去的,但他懒得再去扯皮,去年也被拉去凑数比了三千米,拿了个亚军,也不丢人。 他顿了下,想起去年同样被赶鸭子上架的林见星,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问:“你还想报实心球吗?” 林见星当然是回答不。 但覃聿却说:“想也没机会了,王梓如肯定报这项。她是去年的冠军。” “啊?”林见星不可置信。 “她是实心球二级运动员。”覃聿解释。 原来当年她没遇上的真正的对象是体委! 她真是白为王梓如担忧了,她怎么会觉得能把实心球扔出第一名的人瘦弱。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嘟囔了句。 “好奇去看了眼你的竞争对手都有谁。” 林见星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哪些竞争对手,覃聿还真是热心。 好像所有问题,在他那里都能找到答案。哪怕是与他没有实质性关联的人,他都记得那样清晰。 她低头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总是习惯性地在覃聿身上找答案了。越是依赖,以后越是难以戒断。 可覃聿温热的掌心,却不打招呼地贴上了她冰凉的额头,刘海柔顺地垂在他手背上。他清冽的嗓音随即传来:“怎么了?你头晕?” 林见星顿了两秒,才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握着他的手腕扯开紧贴着自己皮肤的掌心。她从来不知道,热传导的速度那样快,甚至还会转移。她的脸颊已经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红,就像覃聿掌心上的热被渡到了她脸颊上一样。 第51章 “没有,有点热而已。”林见星小声地说,声线里还带着平时没有的心虚感 。可她还是习惯了使唤覃聿,脱口而出,“你把空调调低一些。” 覃聿也顺从地去了,只是手里带着外套回来了。 他放在林见星的椅背上,叮嘱:“冷了就穿。” 林见星僵硬地点头。 她真的要改掉这个总使唤覃聿的坏毛病了。习惯的养成只需要十八天,但林见星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改掉这个习惯还需要多少年。 覃聿见她不说话,也没觉得奇怪,只当她又沉迷在哪道题里了,站在她身后撑着桌子弯腰看她的题本。 林见星注意到突然凑近自己的影子,下意识地把题本抱在胸前往旁边一撤。 “你......你要干嘛?” 覃聿被她突然警惕起来的样子逗乐了,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要不要反应这么大,看看你在写哪题而已。” “要看就好好看,不要离我这么近嘛。”林见星知道自己很反常,所以说话时底气都不那么足。 可这在覃聿眼里,就像一只情绪不稳定的兔子,草木皆兵后突然安静下来。 是有些反常,可能是她生理期快来了吧,不过依旧很可爱。 他能理解小女孩总要有些他不知道的秘密,反正林见星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告诉他的。 - 运动会当天,柏江的天很蓝,成团的云朵间歇性地遮住刺眼的阳光。 塑胶跑道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烫,空气里弥漫着汗水、防晒霜和塑胶混合的独特气味。广播里失真的加油稿和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浪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覃聿比完三千米,他身上的白色短袖运动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劲瘦却充满力量的肌理轮廓,肩背处被汗水洇湿成深色,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散发着浓烈的、带着蓬勃热力的汗味和运动后的荷尔蒙气息。 他在冲过终点线后被学生会宣传部的人追着拍了许多照片,全然无视了比他跑在前头的冠军。 他在人群中瞥见班级营地里,林见星正坐在矿泉水的箱子上写题。 覃聿脚步不停,跑到她面前。 “林见星!”覃聿的声音带着刚剧烈运动后的微哑和喘息,他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热浪。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小巧的鼻子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茫然地抬头问:“干嘛?” 覃聿张开掌心,伸到她面前,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可林见星显然没有接收到信号,她只是睁着大眼睛,歪头看他。甚至看到他满头大汗后,身子不自觉地往后倾,嘴里还念叨着,“不要离我这么近嘛!” 覃聿刚结束长跑比赛,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此刻被她这直白的嫌弃弄得一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襟,又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珠,汗水甩落在地上。他用深邃的目光盯着她,似乎想从她嫌弃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别的情绪。 “刚跑完,当然有汗。”他的声音还有点喘,带着点理所当然,又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见星从他的阴影下钻出,从身后背着的小背包里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拍在他手上,绽一个笑为刚刚不自觉露出的嫌弃的表情找补:“知道知道!多喝点水,补充一下水分。” “谢……”覃聿刚想道谢,话还没说完。 林见星却像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往旁边跑。 “去哪?”覃聿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她,指尖只堪堪擦过她飞扬的马尾辫发梢。 “去给王梓如加油啊!马上轮到实心球了!喊晚了气势就输了!”林见星头也不回地喊着,声音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她像只灵活的小兔子,迅速抛向了操场草地里,汇入人潮中。瞬间就只剩下一个跳跃着的、模糊的蓝白色背影。 覃聿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瓶被冰镇矿泉水。瓶身上的水珠迅速融化了他掌心的汗水,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稍稍缓解了身体里奔腾的热意。 他看着林见星消失的方向,操场的每一个比赛地点随时都会有新的、更响亮的加油声浪。他似乎从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看到了林见星正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 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他抬起手臂,用还算干燥的手肘内侧胡乱擦了一下眼睛。目光却依旧落在那个方向。 嫌弃他满身是汗?塞给他一瓶冰水?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去给别人加油呐喊? 覃聿的嘴角在周围喧嚣的加油声和广播声中,却缓缓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那笑容里,有几分无奈,有几分被“嫌弃”后的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种带着点纵容的了然。 他拧开瓶盖,仰起头,冰凉的液体带着一丝甘甜滑过干渴灼热的喉咙,带来一阵舒畅的清凉。喉结因为吞咽而上下滚动。 冰水入喉,却浇不灭心头那点被她“用完就丢”后反而升腾起的、带着点痒意的暖意。 他看着操场那边攒动的人头,听着隐约传来的、或许有她参与的加油声,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淹没在嘈杂的背景音里。 “跑得倒快。” 说完,他又灌了一大口水,任由冰凉的液体压下身体里翻腾的热浪。汗水依旧在流淌,但刚才冲刺后的疲惫和被她嫌弃的微窘,似乎都随着这瓶她“施舍”的冰水和她那迫不及待跑开的背影,变得不那么重要,甚至—— 有点有趣起来了。 第40章 秋天原来,他是这样拒绝别人的。…… 当覃聿突然带着热气靠近她时,林见星心底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于是,第一反应是找借口先跑远一些。 好像回避就能够不用真正地面对那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但主动往包里放冰水等着覃聿的人又是她。 她就是单纯地不想覃聿喝放在太阳下晒了一天的温热矿泉水。一班参赛的人那样多,可她只想给覃聿送冰水。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们作为多年青梅竹马、彼此全世界第一好,所以对他的一丝偏爱。 她躲进人潮中,混在呐喊声中,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能被暂时抛之脑后。 不用担心自己的不自然被覃聿察觉,更不用担心面对他一无所知看向她的视线。 这场比赛结束,王梓如毫无悬念地获得了第一名。 簇拥上前的人很多,不缺林见星一个。 她悄悄回过头,覃聿已经不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了。 逃避无用,但短暂地起效了。 可她下腹的隐隐作痛感越来越明显,她每个月的特定时间,都会在心底抱怨一通这对于女孩儿而言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 她突然不想看最后一场接力赛了,也顾不得找谁打招呼,捂着肚子,弓着腰,飞快地逃离了人声鼎沸的操场,朝着安静的体育馆冲去。 体育馆里这个时段没有安排比赛,大部分人都还在操场上,因而偌大的场观显得空荡荡的。过于寂静,场馆内只开了零星的几盏灯,有几盏因为年久失修而忽明忽暗。不知道谁走之前忘了关掉吊顶的风扇,陈旧的风扇在顶上吱呀作响,好像随时都快掉下来。 里头卫生间冰冷的瓷砖墙面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的胆小鬼本体又出现了。 处理完那点狼狈,她靠在隔间 门板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那股尖锐的绞痛稍稍平息,只剩下沉甸甸的疲惫和不适。 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七分疼的,三分害怕的。 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出卫生间,傍晚金红色的夕阳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地铺洒进来,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却驱不散她身体的寒意。 她只想快点跑回教室收拾书包,然后找到覃聿和他一块儿回家。 此时也顾不得刚刚逃跑的人是自己了。只要他在身边就是最有安全感的事情。 林见星拐到离教学楼最近的那推拉门,准备推开时,门外突然一声巨响。 她被吓得下意识背过了身子靠在墙上。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应该是书本被撞掉到地上的声音。随之传来道歉声和感谢声。应该是过路人在门外拐角的地方撞到了。 她松了口气,刚抬脚准备出去。 一个刻意压低、带着紧张和羞涩的女声,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覃聿……” 听到他的名字,林见星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几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将自己迅速缩回了转角墙体的阴影里,只敢探出一点点视线观察玻璃门外的两个人。 树荫下,在夕阳余晖中,站着两个人。离她不过三四米的距离。 一个是她不认识的女生,穿着干净的校服裙,扎着高马尾,脸颊绯红,双手环抱着刚刚被捡起的厚厚一摞书,微微仰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第52章 夕阳的光晕给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显得格外真诚而勇敢。 另一个,正是覃聿。 他侧对着林见星的方向,身形挺拔如松。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利落的肩线和后脑勺乌黑的短发。他似乎刚洗过脸,碎发末梢还带着点湿意,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清晰而冷峻。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给你写过很多封信,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过。今天突然撞到你,可能是天意让我当面和你说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先做朋友,然后试试……” 不等对方说完,覃聿便打断了,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林见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一字一句地回答:“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看过你的信。” 林见星的心跳得更快了,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和强烈的负罪感。 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她只是……只是刚好撞见了! 现在离开?脚步声肯定会惊动他们! 不离开?难道要一直躲在这里听下去? 她感觉自己像个卑劣的偷窥者,脸颊因为窘迫和身体的不适而更加滚烫,小腹的隐痛似乎也加剧了。 她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大气不敢出,只能被动地听着。 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林见星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以及那个女生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 然后,覃聿清冽、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过分礼貌的疏离感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林见星耳中:“很抱歉,谢谢你的心意。” 没有惊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见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太认识你。”覃聿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他看了眼对方抱着的一摞书,“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很努力、优秀的人。”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夕阳的光线落在他半边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他神情格外专注而认真。 “所以。”他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决断,“很抱歉,我觉得现阶段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我们才高二不是吗?我的精力,暂时都放在学业和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没有具体说“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但语气中的坚定毋庸置疑。 他微微侧过身,目光似乎落在了夕阳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高中时光很宝贵,也很短暂。我可能你想象中的那个覃聿并不一样,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耽误或者影响你原本应该专注的事情和心情。你值得把这份美好的心意,留给真正值得的人,或者留给更值得你全力以赴的未来。” 他的拒绝清晰、直接,却又异常体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嘲笑或让人难堪的敷衍。他肯定了对方的优点,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甚至站在对方的角度,给予了真诚的劝诫。每一句话都像精心打磨过,既守住了自己的边界,又最大限度地保全了对方的自尊心。 那个女生的肩膀微微垮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拒绝,失落还是难以掩饰。她低着头,视线放在了捧着的那叠书上,最上面那本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她承认是一时兴起了。 “对不起,打扰你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努力想维持平静。 “你不用道歉,该说抱歉的是我。祝你接下来学业顺利。”覃聿的声音温和依旧,不变的是有浓浓的疏离感。 女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匆匆跑开了,发梢在空中划过一道仓促的弧线。 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外只剩下覃聿一个人,还有躲在墙后一脸作贼心虚的林见星。 覃聿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依旧站在原地。夕阳的余晖将他整个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空旷的地面上,显得有些孤寂,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 林见星紧紧捂着嘴,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刚才那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飞速回放。 女生勇敢地表白,覃聿那冷静到近乎完美的拒绝措辞,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刻在她脑子里。 她心里乱糟糟的,充斥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为那个女生感到难过,为覃聿的拒绝感到一丝莫名的......松了口气?但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负罪感。她像一个卑劣的偷听者,窥探了别人的秘密和失落。 就在她纠结着是现在溜走还是再等等的时候,覃聿缓缓转过身,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藏身的转角方向。 林见星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彻底屏住了。他看到她了吗? 是刚刚看见的,还是一开始就看见了? 覃聿的目光在那个角落停留了一瞬。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深邃的眼眸在夕阳的暖光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迈开长腿,朝着推拉门方向,平静地走了过来。 沉稳的脚步声清晰地响起,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林见星紧绷的神经上。她死死贴着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祈祷他千万别发现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林见星绝望地闭了闭眼。 然而,那脚步声并没有在那扇门前停下,也没有任何质问。它只是平稳地越过了那扇门,然后渐行渐远。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见星才像虚脱一般,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腹的坠痛似乎更明显了,混合着刚才紧张和负罪感带来的疲惫,让她浑身无力。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覃聿刚才那番拒绝的话语。冷静、体面、周全。 原来,他是这样拒绝别人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会这么乱?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难为情? 还有,他刚才到底有没有看到她? 林见星把头埋进膝盖里,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温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底那团懵懂又酸涩的迷雾。她对“喜欢”和“拒绝”的理解,似乎还停留在非常浅显的层面,覃聿方才展 现出的那种复杂而成熟的应对方式,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这团不明的懵懂,驱散了她的害怕和疼痛。 磨蹭了许久她才走回教学楼。教室里只有覃聿一人,到了放学的时间,大部分早就回家了,没回家的也不会选择在教室逗留。 覃聿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他,神色和往常一样。他没有追问林见星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提起刚刚在体育馆前发生的一切。 他只是拎着两个包,走到林见星身边说:“回家了。” 语气和林见星在体育馆前听到的并不一样。是亲近温和的,不夹杂一丝的疏离。 林见星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学楼几米远,才小跑几步追上他,拍拍他肩膀。 “那个……” 第41章 秋天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 林见星没想好要怎么问。 是直接问他刚刚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在偷听?还是问他是不是经常面对被表白和拒绝别人这样的情况? 覃聿见她迟迟不说话,问:“怎么了?” 林见星对上他的眼睛,眼底清晰地映着她此刻局促的模样。 算了。她又打退堂鼓了。 逃避在此刻是有用的。 “借一下你的外套。”她自觉地扯出覃聿挎在书包带子上的校服外套,摊开抖了抖,熟练地往身上披,别开脸欲盖弥彰道,“我冷。” 本是随口找的借口,但当风真刮来时,林见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下意识裹紧了外套,还把拉链一块儿拉上了。 185的尺码穿在162的她身上明显宽了一大圈,衣摆到了大腿上,袖子也足够藏住她的整只手。但被裹住的感觉很有安全感,衣服上还带着家中常用的洗衣液清香,温暖且熟悉。 覃聿特意弯下腰将脸凑近她面前,问:“怎么不嫌弃我满身汗了?” 林见星撇了撇嘴。好记仇一男的。 “都说了没有嫌弃了!”她往后撤一步,躲开覃聿逼近的鼻息,她垂着眼眸拉扯外套上的拉链,小声嘟囔,“而且你刚刚又没穿着它跑步。” “好啊,还说不嫌弃,要是我穿着它,你是不是要连带着这件衣服一起嫌弃了?”覃聿勾着她的外套衣领不让她走远,嘴里还念念有词,“说好的做最好的......朋友呢?” 言外之意就是,你居然嫌弃你最好的朋友。 即使覃聿一点也不想只和她做最好的朋友。 “哎呀,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吗?”林见星大叫一声跑开,不想面对覃聿幼稚鬼一般的追问。 跑了两步发现没人追上来,又不自觉地放缓脚步,奇怪地扭头往后看。 第53章 原来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 林见星不自觉地皱眉。覃聿呢? 他不是最喜欢站在别人身后跟着人么? 他什么时候变了? 好像从今天覃聿比完赛跑向她开始,一切都开始怪怪的。 她怪,在她看来覃聿也怪。 不,也许不是今天,是在她还没意识到的过去的某一天。 像一只蝴蝶悬停在她胸口,不停地在她心口扑闪翅膀,让她的心跳变得错乱,似乎提醒她要发生什么事了。可她听不懂蝴蝶的语言,只能随着它的动作干着急,然后等待。 在此期间,来自胸口的不适感一直无法缓解,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看哪儿呢?” 覃聿的声音突然从她斜后方传来,打断了她胡乱猜想的思绪。 他一直在她侧后方不紧不慢地跟着。因为知道他家兔子跑两步肯定累了要停下来休息,所以在她跑开时并没有着急追上去。 不出他所料,她很快停下回头张望,可就是没看到就在她身边的自己。 林见星就是这样,视线总是穿过他看向远方,经常忘了有人在她身边停留。 覃聿为此经常感到不高兴,但又总能自我调理好。 “还不是怕你丢了!”林见星脱口而出,回过神来才找补,“我在想题目呢!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 覃聿闻言勾起了嘴角,至少还是在意他的。 “是你发呆太投入了。” 林见星应了句才没有,而后扬起泛着粉色的脸颊瞪他。蜜棕的瞳色在夕阳下泛着漂亮的色泽,又圆又大的眼睛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少女。 他想用指尖碰一碰这粉嫩的脸颊肉,又因为这场合和没有借口而生生忍住,只是勾了下她马尾辫的发梢。 林见星又往前走了几步,发丝擦过覃聿的指尖回到她的肩后。 说到题目,她突然想起:“覃聿!我看到你数学周练上最后一题辅助线画错了!你是不是故意不好好看题目啊。” 林见星侧过身,冲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嚷嚷,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和挑衅。 天才又怎样?还不是粗心大意。 覃聿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落日余晖下,他利落的侧脸线条更加分明。他声音和煦带着笑意:“哦?那麻烦林同学晚上把正确答案写给我看看,我学习学习。” “你!”林见星被他这丝毫不在意,甚至有点戏耍自己的态度噎了一下,气鼓鼓地快走两步追上他,“谁要给你写!自己看笔记去!” “笔记没你讲得清楚。”覃聿目不斜视,嘴角却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你和我讲的时候,我的思路会变得特别清晰。” 覃聿就是故意的! 她好心提醒他题目错了,他却是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 林见星彻底炸毛。 什么心底的酸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全被抛之脑后。 她就像只被揪起一边耳朵的兔子,伸手就想捶他胳膊。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斗着嘴,一路“推搡”着走出了校门。 当然,主要是林见星单方面试图攻击,覃聿笑着轻松闪避。 林见星累了放下拳头,气呼呼地冲着覃聿喊:“回家也不理你了!” “你确定?昨晚不是说要讲那套物理卷子吗。” “那我等你讲完再不理你。”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中间,不远处一个清脆又带着十足惊讶的声音响起。 林见星心跳一颤,回头张望了一圈。覃聿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见星就是觉得有点不安。 身侧覃聿的声音又将她的思绪拉回。 他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理我?” “我考虑考虑吧。”林见星扯出一个梨涡,意思是要看覃聿的表现。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 第二天清晨,天空阴沉沉的,时不时还往下滴几滴雨水。 林见星怕上学路上会下雨,她不想弄脏裤脚,于是早早拉着覃聿出门。 她和覃聿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目光第一时间就飘向了徐慕亭的座位。她今天也比平时到得早一些,正低头整理书本,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慕亭!”林见星和往常一样,热情地同她打招呼,“你今天来得好早呀!” 徐慕亭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林见星见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也抿起了嘴。她今天心情不好?和家里人吵架了? 林见星又叫了声她的名字,打算安慰安慰她,就像她平时难过了朋友们安慰她一样。 可徐慕亭面对关切只是问:“有事吗?” 她的声音平平的,没有一丝起伏,更没有了往日的亲昵和笑意。 林见星准备好的安慰,在这冰冷的三个字面前,瞬间冻结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事的话,我要看书了。”徐慕亭淡淡地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摊开英语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林见星像被钉在了原地,手足无措。周围的同学陆续进来,好奇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们。 整个早读课,林见星都心神不宁。她偷偷瞄向徐慕亭的方向,对方始终低着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 课间,林见星想凑过去,徐慕亭却总是“恰好”起身去洗手间,或者和别的女生讨论题目,完美地避开了她。 物理课上,老师让小组讨论。同桌间自然是理所应当地自动归为一个小组。 林见星习惯性地把凳子往徐慕亭那边挪了挪。 可徐慕亭却像是没看见,直接转向了后桌的女生:“我们一组讨论吧?” 后桌女生愣了一下,看看林见星,又看看徐慕亭,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哦……好。” 林见星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凳子只挪了一半。她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看着徐慕亭和别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 她突然感觉很委屈,下意识无措地往后排靠窗的位置看。 覃聿正和同学讨论得热火朝天,无暇顾及她。 可他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突然抬头对上她无措的目光,并还以一个探究的眼神。 他的口型在问:怎么了? 林见星摇摇头,又扭回了头。 友谊危机这件事,覃聿没有办法帮她。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的老师无奈地放下还剩一个尾巴没讲的教案,用如同大赦天下般的语气说下课吧。 班里人鱼贯而出,没人会不想干饭。 “慕亭,我们走吧。”林见星扯了扯徐慕亭的袖子。 这学期开始,徐慕亭一直是和她还有江乔一起吃饭的。 哪怕她真做错了什么,徐慕亭也不会抛下江乔不理吧。 “吃饭啦,你们怎么还不动啊!”江乔都从楼上跑下来了,在窗边催促。 “你们先去吧。”徐慕亭却一点站起来的想法都没有,自顾自地拿出刚才新布置的作业打算开始写。 大家都去吃饭了,班里只剩下她们。 江乔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一脸奇怪地走进来坐到她们身后的位置。 江乔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问:“你们怎么了?” “你问她。”徐慕亭冷冷地说。 可林见星只是摇头,她拉住徐慕亭的胳膊,眨着自己委屈巴巴的大眼睛:“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和我说呀,不要不和我说话。我可以和你道歉的!” 林见星一早上都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自言自语,徐慕亭的心也不是铁做的,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和她搭话,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你和覃聿关系那么好,而且还住在一起,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我还和你说过我和我以前朋友的事,你其实私底下都在偷偷笑话我对不对?”徐慕亭干脆直说了。 “我没有!没有笑话你!”林见星着急为自己辩白,又不停地道歉,“我也不是故意想瞒你,只是后来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这件事,我怕你不喜欢覃聿,会连带着不喜欢我……是我不对,你别和我生气了好不好?” 一直只有林见星说话,江乔在一旁却神色如常。 徐慕亭意识到了:“你早就知道!” 这下轮到江乔尴尬了。 “是……但……怎么说呢,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对不起。”江乔也很尴尬。 毕竟最初建议林见星和覃聿装不熟的人是她。 “好啊,你俩根本没把我当朋友吧!”徐慕亭越说越气愤,连带着声调都比平时高了几分。 林见星是见过徐慕亭上次大声说话时的场景的,不禁感到害怕。平时好脾气的人真生气起来,是会闹翻天的。 第54章 “我们都很珍惜你这个朋友的!”林见星在她真正发飙之前赶忙解释。 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徐慕亭。当然,省略了她小时候和覃聿的那些纠葛和约定,只是笼统地将他们的关系归纳为“青梅竹马”。 徐慕亭听完这一长串前情背景后,情绪也平复了下来,忍不住感叹一句:“你们这是什么偶像剧剧情。” “啊?” 徐慕亭情绪转变太快,林见星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就是说你和覃聿很配。”江乔伸出指尖点了点林见星的脸颊肉,在一旁充当翻译。 “对啊,你小时候看过那个台湾偶像剧吗?忘了叫什么了,反正就是和你们很像,不过你比女主聪明点。”话题转变得很快,徐慕亭已然忘记了刚刚和林见星的矛盾。 徐慕亭刚要继续说下去,教室后门的声音打断了她。 “林见星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覃聿走进班里才发现徐慕亭也在,脚步突然一顿。 第一反应是看向林见星。 “正聊你呢。”江乔撑着脑袋看向他。 “聊你如何破坏我们之间的友情的。” 第42章 秋天他会无条件答应她一切的请求。……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覃聿走到后排,拉开凳子坐下。 她们三人神色轻松,脸上还带着笑。完全看不出三人方才的争执。 纸包不住火的事情,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或早或晚罢了。 徐慕亭静下来后,发觉其实自己也没有真的特别生气。只是在埋怨林见星瞒着自己,不把自己当朋友。她本人对覃聿的意见并不大。 当她认真回想,其实覃聿和林见星早就表现出了和别人不同的交集。无论是所谓的“死对头”还是“休战和解”,都不是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的,而是靠他们这些路人甲乙丙丁自己解读的。 换个角度看,他们两个人其实也挺配的。 一个天才一个大学霸,可以携手去隔壁柏江大学继续当同学;一个外冷内热,一个从里热到外;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同住一个屋檐下,时间久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况且,那天她目睹了他们之间的互动。 覃聿看林见星的眼神绝不清白。 不知不觉间,徐慕亭已经开始嗑起了cp,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换。 还没等她真的品出点什么,就被林见星和江乔一人架着一边胳膊拉去了食堂。 本来去迟了好吃的菜就都被抢光了,再迟点就真的只剩残羹剩饭了。 徐慕亭有刨根问到底的精神。 上午对林见星还是疏离的状态,下午就开始缠着她八卦,半个人都要贴到她身上了。 讲台上,老师在黑板上写东西的间隙,徐慕亭用她一贯小的音量问:“你对覃聿和对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有啊。”林见星很坦诚,“我们是全世界第一好的好朋友!” 很幼稚的前缀,只有小学生会总把全世界第一xx挂在嘴边。但林见星觉得这叫法一点也不夸张,是从小就约定好了的事,哪怕现在已经快成年了,也不会改变。 虽然最近这友谊有一点点变质的苗头,但也只是她单方面的。况且这萌芽还没真的破土而出,做不得数。 徐慕亭听到这答案楞了一瞬。说他俩只是朋友,她才不信。 “你对他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不是问你们之间的关系。”徐慕亭绞劲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具体的比喻,含含糊糊地形容,“就是……在他面前,你会不会心脏狂跳,然后不敢看他?” 林见星闻言撑着下巴状似思考。 当然有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对她和覃聿的关系这么感兴趣了。不会是和她之前朋友一样的原因吧? 随后她对上了徐慕亭满是探究的眼神,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种感觉被徐慕亭形容为“奇怪”,那就是不正常,平时不会出现。 如果她答是,徐慕亭会不会更加谨慎地和她相处? “心脏不跳就死掉啦。”林见星选择避重就轻地回答半句话,“你在我面前的时候心不跳吗?” 她糊弄人的本事又进阶了一步。 不一样的。徐慕亭试图解释:“是那种,比平时更加快,然后还会脸红……” 一节粉笔猝不及防地丢到她桌面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她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林见星抿着唇,尴尬地抬头,老师果然抱着手臂地看着她们。 “不想上课就出去,聊天可以聊个够,不要影响想上课的人。” 没有直接点名,但和当众处刑没有任何差别了。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两个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连头都不敢低下,就为了在老师面前证明自己是想上课的人。 端坐了四十五分钟,下课后徐慕亭也打不起精神再问没问完的问题了。课间干脆趴在桌子上不愿动弹。 倒是覃聿路过时,不动声色地带走了林见星放在桌角的水杯,回来时水杯已被盛满。而埋头补笔记的林见星一无所知,只是在喝水时感到疑惑。难道她前几节课一口水都没喝吗? 但也只是疑惑了一瞬,下一秒新的卷子就发了下来,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题目上。 - 在冬天来临的前夕,附中终于想起高二传统的秋季游学还没开展。发布通知的时候所有人比平时都兴高采烈。 原因无它,这次的秋游和以往不一样。 柏江的孩子们秋游无非就是去博物馆、动物园、植物园,预算高的学校会安排游览各大景点,乃至周边郊区。这些地方他们老早就去遍了,没什么好新奇的。 可这次不一样。 去的是灵山天文台,全柏江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拖着长长的尾音,终于疲惫地落下。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桌椅碰撞和迫不及待的喧闹。 林见星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听教室里其他人对秋游半是疑惑半是期待的对话。 “最近都是雾霾天,云也很厚,能看到星星吗?” “你没看新闻吗?有流星雨!周四晚上有猎户座流星雨啊!肯定能看到吧,不然那些天文爱好者怎么拍照片?”说话的人心里也没底,但学校这么安排,肯定是查过天气预报的吧,不然能在天文台学到个什么? 她随着人流涌出教学楼,傍晚微凉的风带着浓浓秋意,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刺骨的寒风。夕阳的金辉变得柔和而慵懒,给整个校园覆盖上一层温暖的橘调。 她小跑出校门,看到了坐在自行车上等自己的人。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和她同款的自行车上,一只长腿随意地支着地面,另一只脚闲适地搭在脚踏板上。任由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在他身上,挺拔的肩背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沉静地望着校门口涌出的人潮,似乎在搜寻,又似乎只是放空。夕阳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线条清晰的薄唇。浓密的长睫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他眼眸里的情绪。 他的校服外套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恤领口。双肩包松松垮垮地挂在一侧的肩上,带子在胸前斜斜地勒出一道痕迹。 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车把上,指节修长干净,手腕上戴着一块样式简洁的黑色电子表。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击着自行车的横梁。 周围是喧闹的告别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汽车引擎的轰鸣。放学的少年们追逐打闹着从他身边跑过,带起一阵风,吹动他额前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路过几个相识的同学,他也挥手道别,唇角的笑意一刻都没有落下。在夕阳下异常的耀眼。 林见星深吸了一口气,傍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胸腔,好似冲散了那丝悸动因子。她抬步朝着那个夕阳下的身影走去,方向无比明确。 她和往常一样,用雀跃的语气和覃聿说:“快回家!” “今天怎么这么着急?”覃聿看她慌忙解开车锁的动作问。 “要收拾东西呀!你可别想我帮你收拾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们收的,大部分露营的装备,陈云溪和覃临江都已经给他们置办好了。 同款的帐篷、睡袋、防潮垫,还有旅行装的洗漱包。 到了晚上,林见星匆匆忙忙地拖着自己的东西闯进覃聿房间,气息不稳、微微喘气,脸颊红扑扑的。她坐在床沿,视线盯着地上并排放着两个颜色不同但款式一模一样的旅行包。 深灰色的那个此刻拉链严丝合缝地闭合着,包身挺括。 而旁边那个米色的包,拉链大敞,里面衣物、零食、还有那团怎么也驯服不了的帐篷和睡袋,毫无章法地堆叠着,几乎要溢出来。 第55章 覃聿收纳规整的旅行包,和自己那乱糟糟的包相比,落差简直不要太大! “覃聿!你的帐篷和睡袋是怎么塞回去的啊?我明明就是按原样折的,怎么它就突然变大了呢,现在死活塞不回去了!” 她不死心地又用力按了按那团鼓鼓囊囊的帐篷,它却顽强地弹了回来,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 “就那样塞回去。”他的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悠闲,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可林见星分明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捕捉到了一丝看热闹的笑意。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点燃了林见星心里的那点小火苗。她“噌”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起来,目标明确地扑向覃聿。 不是动手,而是从床尾换坐到了床中,正对着靠在椅背上的他。 她微微仰起头,恰好能让覃聿清晰地看到她那双因为着急和求助而显得格外水润晶亮的眼睛。 “就那样塞回去?”她学着他的语气,尾音却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撒娇意味,“说得轻松!但这就是塞不回去嘛!” 一边还轻轻晃了晃覃聿搭在扶手上的手臂,动作幅度很小,“可以帮帮我嘛?就一下下!把拉链拉上就行!”她眨巴着那双盛满了恳求的大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覃聿的影子。 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眼眸里那点看热闹的笑意终于彻底化开,变成了一种无奈的纵容。 “是谁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来着?”他唇边的笑意未减。他伸出手,没有去接她摇晃的手臂,而是屈起指节,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哎哟!”林见星夸张地捂住额头,但那双大眼睛里却瞬间亮起了狡黠的光。目的达成! 覃聿长腿一伸,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先是三两下抖开被林见星胡乱团成一团的睡袋,手臂利落地一甩一折,几个干脆的动作下来,蓬松的睡袋就变成了一块服服帖帖的豆腐块。 接着是帐篷。他找到收纳袋的开口,那团乱糟糟的布料,在他手里温顺得不可思议,很快就乖乖地缩回了小小的收纳袋里,拉链一拉,轻松合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前后不过几分钟。 林见星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梨涡在她脸上又比平时甜了几分:“你太太太厉害啦!” 她凑过去,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洗漱包也塞到他手里:“那这个也帮我塞进去呗!就知道你最最最好了!” 覃聿垂眸看着手里那个印着卡通草莓的洗漱包,再看看眼前他家这只很聪明的兔子,很是认命地弯腰,把那小小的洗漱包也妥帖地塞进了米色旅行包的侧袋里。 “等到了灵山,你又塞不回去了怎么办?”覃聿问。 “那就到时候再说呗。”林见星倒是无所谓,说不定到时候她就会了呢,刚刚看他操作了一番,脑子感觉是学会了。 “来找我。”覃聿冷不丁地说。 “什么?” “我说,可以来找我。像现在一样。” 他会无条件答应她一切的请求。 第43章 秋天今晚会有流星雨吗? 徐慕亭背着自己的帐篷一路跟着林见星,最后在一处抬头只能看到浓密树叶的空地停下。 “你确定要在这里搭吗?”她不确定地问。 别说流星雨了,现在连太阳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别人都挑宽敞的地方搭帐篷,林见星却反其道而行之。 “这里好啊 ,白天凉快,晚上可以再去山头上看流星雨。而且咱们班的位置就那点,好位置都被人占了,还不如白天在这凉快些呢。”林见星有理有据地解释。 手上动作不停,放下包,抽出帐篷和支架,按照看了一晚上的教程开始搭。 靠人不如靠己,覃聿也不可能随时出现在她身边帮她。 期间,覃聿和遛弯般来转了两圈又回去。他来了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林见星忙活,看一会儿就走。好似真的只是在班级范围内随便转转。 看着他回去的方向,和覃聿的帐篷呈现出一个斜对角。徐慕亭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林见星非要选在这个角落, 整个班应该就他们两个人的帐篷最特别。 其他人要么是租灵山统一制式的帐篷,上面还印着景区的logo;要么是自己家里带的普通露营用的小帐篷,够睡觉就行。 而林见星和覃聿带的帐篷,是中间可以单独支出一块空地坐下的那种,比别人的都大一圈,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明显就是从同一家店买的。 如果凑在一起也过于惹眼了。 现在的位置,确实是最好的位置。 徐慕亭不由得感叹,林见星在避嫌这块儿,还是挺有经验。 林见星从帐篷里爬出,探出一颗脑袋,从堆放在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个粉色保温杯,拧开喝了口水,随口问:“刚才是不是有人来我们这儿了啊?我在里面老看到有人影在外头晃。” “覃聿刚刚来了一下,你们还真是挺默契的。”徐慕亭忍不住调侃。默契都知道要避开对方搭帐篷。 明明两顶帐篷间有些距离,覃聿还是不放心地过来看两眼。 以前不知道他们关系的时候,徐慕亭也没觉得这么好嗑啊! “他来啦?不过话说回来,我都没看到他搭在哪了诶。那些男生不是抢着要占中间那块平地嘛?”林见星说完又缩回帐篷里,收拾里面的东西,还自言自语般嘟囔,“怎么他收也快,搭也快,可恶!” 当第一名的胜负欲又上去了。 啊?合着林见星根本不知道覃聿帐篷在哪,所以选择这块荫凉的地方单纯是因为觉得白天能凉快啊? 是她想多了,林见星也有可能从来没有刻意做过什么避嫌的举动,只是因为她的脑回路清奇,而使得事情都恰巧往正确的方向走罢了。 “我好啦!走吧,我们去找乔乔,一起烧烤!”林见星对徐慕亭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从帐篷中钻出,亲亲热热地挽过她手臂。 几个在家里从来不摸灶台的小孩,对烧烤架却有着极高的兴致。 认认真真地加炭火、给烤串刷油、翻面、撒胡椒孜然,有模有样。脸颊被炭火熏得红扑扑的也毫不在意。 已然沉浸到自己扮演的厨师角色当中。 当把那些东西放进自己嘴里的时候,谁有两把刷子才能真见分晓。 林见星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大口。下一秒表情就瞬间凝固,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她飞快地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旁边的纸巾上,眉头紧锁,小巧的鼻尖皱起,一股浓郁的生肉腥气直冲天灵盖,让她差点干呕出来。 “乔乔!是不是没熟啊!”她的声音带着控诉,舌头还在努力摆脱那股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江乔啊了一声,脸上的得意瞬间垮掉,凑近自己手里的烤串仔细看了看,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是有点!” 她手里被咬了一口的竹签被一只干净修长的手突然抽走。 林见星一愣,顺着那只手看去。 是覃聿。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她的窘迫情状,走到了她身边。 他看也没看那串半生不熟的肉,随手就把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没等林见星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已经递到了她面前。那手里稳稳地握着几根新的竹签,上面串着的,是烤得恰到好处的鸡翅。 从外表上看和刚刚那串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但就是莫名地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可以毫不犹豫地咬一口。 她接过那几根温热的竹签,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覃聿微凉的手指,一股细微的电流感让她心头一跳。 是静电吗?看来冬天真的要来了。 不远处,有人在另一架烧烤架叫覃聿的名字:“覃聿!你烤了这么多怎么不吃啊?那我就不客气啦!” “你快回去吧,不然你的东西都要被瓜分完啦!”林见星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嘴里鼓鼓囊囊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在瓜分覃聿的食物。 当然,还是有点区别的。对于林见星,他是自愿的。 -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山后隐匿,黑夜彻底降临。大家四散在山间不同的角落里翘首以盼流星雨的到来。 虽说是学校组织的秋游,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老师会管他们在哪里活动,只要不要跑出规定的范围就行了。 因而黑灯瞎火之下,总有一对又一对的人蠢蠢欲动,离开自己班级的营地,去往某个人少的角落独处。 一班营地中,视野好的位置都坐满了人,乌泱泱一片。山上手机信号不好,三三两两的人只能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林见星本趴在自己帐篷里打着小台灯写题。帐篷门开了一小条缝,为一会儿冲出去看流星雨做好准备。 但覃聿一声招呼不打就掀开了那条缝隙,拉着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林见星往外跑。 可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观星,灵山上的路灯很少,亮着的灯也很昏暗。 第56章 晚风带着山野特有的清冽,拂过林见星微凉的脸颊。她抱着膝盖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不自觉地朝着身旁唯一的热源又贴近了些。 “你说,今晚会有流星雨吗?”林见星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只有一弯皎洁的月悬挂在上空。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微弱的忐忑,被风吹得有些飘渺。 “会有的。”覃聿的声音低沉而笃定。 他的目光不在夜空,而在身旁人的身上,侧脸的线条在微弱的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 山顶的风似乎更大了些。林见星搓了搓有些发僵的脸颊,小声嘟囔着:“如果流星雨能留下碎片就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憧憬。 一件带着体温的宽大外套无声地落在了她的肩上,瞬间驱散了后背的寒意。覃聿的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拂去肩上的落叶。 “你要碎片做什么?”他随口问道,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颊上。 “这说明我许愿成功了呀!”林见星拢了拢带着他气息的外套,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闻言转过头,眼睛在黑暗中也亮晶晶的,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天真的笃信。 “你有几个愿望?” 林见星想了会儿,伸出三根手指,在朦胧的光线下晃了晃,语气轻快:“三个!” 覃聿又沉默了下来。 林见星觉得无聊,随口问:“你打算许什么愿望?” “我……” 覃聿刚开口,又被突然打断:“算了,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无奈一笑,本来也没打算说出来。 兔子吓跑了,会很难追回来的。 他们中,没有人真的亲眼见过流星雨到来的样子。 原来流星雨的前奏是黑幕中会率先闪过几道白光,光的尾部由粗及细地被拉长,随后才是数不清的、或明或暗的光点倾泻而来。 不远处人群密集的营地里,突然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惊呼。 林见星却无暇顾及他们的喧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宛若画布的天空和这场流星雨所吸引。光痕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夜幕也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她闭上眼,心里默念她早早准备好的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妈妈在外面一切顺利,平平安安的,经常能和自己见面。 第二个愿望,云姨和覃叔身体健康,不要总是工作到很迟才回家。 第三个愿望,希望覃聿…… 第三个愿望还没默念完,林见星便被不合时宜响起的怒吼声打断。她眼皮微张,能看见不远处强光手电筒扫过的地方,惊出了一个又一个、一对又一对的人。 在林见星惊讶这小小一块地方藏了这么多人的片刻,他们就被发现了。 “那边的!干什么呢?!” 闻主任那熟悉又极具威严的吼声,伴随着沉重急 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见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吼声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瞬间蹦到了嗓子眼。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跳起来,却因为裹着覃聿的外套和姿势而笨拙地绊了一下。慌乱中,她的掌心压在了地上,却意外发现校服衣摆上不知何时,兜住了三颗星星。 她下意识地用手掌团住它们,迅速放进口袋中。 强光毫不留情地笼罩了他们,刺得林见星睁不开眼。她只能感觉到覃聿在光柱扫来的瞬间,身体极其迅速地侧移了半步,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她身前,替她遮住了最刺眼的光源和闻枫那严厉审视的目光。 “覃聿?林见星?!”教导主任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手电筒的光柱在覃聿身上和他身后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上来回扫射,“大半夜的!你们俩躲在这山顶上干嘛呢?!啊?!” “看流星雨呀。”林见星实话实说。她可以对着还没结束的流星雨发誓,他们清清白白,和刚刚被抓现行的那几对截然不同。 “等流星雨?”教导主任的声音拔高了,充满了怀疑,“等流星雨需要靠得这么近?” “还有讨论天体物理,比如流星体进入大气层经过超高速摩擦后,除了留下光痕外,还有没有可能留下没来得及瓦解的碎片。” 闻言,林见星手伸进口袋里,捏住了那几颗糖纸星星。 闻枫的科目是政治,也分不出覃聿是在胡诌还是确有其事,赶他们走:“算了,不管你们干嘛,都过去排队。” 他指了指那逐渐变长的队伍,里面非常凑巧的都是一男一女搭配,甚至还有几张林见星的熟面孔。 - 流星雨结束了,营地里恢复了安静。 聚在一起的几个小团体逐渐散开,各自到亮堂的地方洗漱,准备回帐篷休息。 整个景区最亮堂的就是洗手间。墙根处,站满了被闻主任刚刚突击检查逮到的人。路过的人仔细打量两下,就能看出是什么原因被逮到的。 闻主任正从头到尾一个个问话,手里捏着手机随时准备给他们家长打电话。 林见星站在队尾,抱着覃聿的外套低着头踢脚边的碎石。 覃聿把她的粉色保温杯递到她面前,问她喝不喝水。被拒绝后也没塞到他手里,而是自然地继续拿着。 “我去,他俩在谈?我死也想不到还能是这发展!” “这不是覃聿和林见星吗?才刚休战就谈上了!” “以前以为我在看乐子,原来我才是乐子。笑话竟是我!” “诶,他们看过来了,嘘嘘嘘!” 覃聿的目光刚扫来,议论声就停止了。几人落荒而逃。 事情好像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明天,不,今晚,年级里不知道又要开始传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他看向林见星,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可能她觉得他们之间是绝对清白的吧。 可只有他知道,自己对她并不清白。 “好,现在说说你俩。”闻枫骂了一圈,终于还是走到了他们面前,可他却说,“你们刚刚真的没有在打架吧?” 林见星一愣,忙摇头。 随后闻枫松了口气,小声嘟囔:“那就行,不然我不好和你们家长交代。” 接下来,他们就被赶走了。 没有继续挨骂,也没有打电话挨个通知家长。 虽然林见星也不害怕被叫家长,毕竟云姨和覃叔也不会相信。 但这个事情的走向也太出乎意料了。 难道这也是好学生的特权吗? 结束这一晚上的慌乱,林见星侧躺在睡袋里。 看着在微弱灯光下,玻璃糖纸折射出的光。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句话,覃聿就能真的变出所谓的“碎片”。 无论是方颐还是徐慕亭,都问过她是不是对覃聿有心动的感觉。 她的回答总是,不确定、不知道。 可今天晚上,她好像真的明白了。 她心动的不是有人能在危急时刻救她,不是有人能从小陪自己长大,更不是这三颗玻璃糖纸星星。而是做这些事的人。 不知道到了几点,困意上涌,林见星渐渐合上眼皮。 而三颗糖纸星星,则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像出现在盛大青春开头里,最荒诞又最心动的注脚。 第44章 冬天在漆黑的房间里,就像发光的炼丹…… 秋游结束,总归是要回到学校的。 林见星能明显感知到周身人的目光明显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比如在学校偶遇原四班的同学,她总能莫名其妙收到几声道歉。 为他们之前对林见星和覃聿之间无端的揣测而感到抱歉。 反而在一班,情况会好一些。 除了覃聿和林见星外,也有不少人被闻主任抓了个现行。所以,没人会在班上主动提起这件事,避免触及其他当事人的霉头。 班里的学习氛围瞬间又提升了一个度。原本课间还有男男女女说说笑笑地讨论题目,现在大家课间除了上洗手间和装水,屁股都不带挪动一下的,只是沉默地在自己位子上低头学习。 林见星觉得一班真的是一个很割裂的班级,她以前总觉得好学生应该会全身心都放在学习上,做到心无旁骛,就像曾经在枫泽读初中的自己一样。 可到了柏江附中,才发现所有人的生活都可以那样多姿多彩。尖子生们不是只能死读书,还可以出行游学、参加社团。 甚至,早恋。 当然,她并不认同这一点,但也能理解。 喜欢是控制不住的。无关你多么热爱学习,也无关你是否有意志力。 不过即使没人在班上刻意提起,但林见星坐在第一排,避免不了人来来往往地经过她的座位。只要她抬头,总能看见有人不经意地看她一眼,然后再往后瞥一眼,看向覃聿所在的方向。 每个他们同时出现的画面里,都会引来旁人的上下打量。 林见星第一次那么希望有人能问出口他们之间是不是如他们所想的关系。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否认。一是能为自己辩白,二是能悄悄看一眼覃聿的反应。 第57章 不过一班的人似乎过于有分寸了,始终没人好意思当面找她问出这个问题。 可就算没人问,其他人的行动却是很明显地传递了他们的心思。 上午交上去的数学周练,下午时就被批改好发了下来。 林见星习惯性地看了眼正确率,便塞进抽屉里准备迟点再订正错题。 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份周练的纸张明显比往常更厚了些。 她随手一捻,是两份卷子。 紧紧贴在她卷子下方的那封,顶端端正地写着覃聿的名字。 她扭过头,想摇晃卷子示意覃聿发错了。 下一秒便被徐慕亭摁着脑袋转了回去。 徐慕亭小声说:“先别动。” “怎么了?”林见星不明所以,以为是身上有虫子,乖乖定住不敢动,脊背不由地绷得笔直,眼神却不停地往身侧徐慕亭身上瞥。 徐慕用笔尖指了指自己桌面上的小镜子。 从林见星的角度,从镜中足以清晰地看到后门的观察窗上有一张贴得很近的脸。 不是闻枫还能是谁。 他对于秋游逮到的学生里,有不少一班的而感到紧张。 生怕这群尖子生们因为这些情情爱爱耽误高考。从这周开始每个课间都不间断地来这走两圈。 闻枫为此也找过一班的班主任张樟。 可张樟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还劝闻主任不要为这种事感到压力大。仿佛比他还唯成绩论的人,不是面前这人一样。 张樟面色轻松地说:“成绩是他们现阶段最重要的事儿了。” “可不是吗!你看我这嘴角都急得起泡了,这群孩子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闻枫抱着他的保温杯在办公室里来回走。 “你看看我们班这几次考试的成绩。”张樟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叠纸给他。 “给我看这干嘛,我都看过了。” “这几次表现上来看,你说的那几个人成绩不降反升啊。”她合上文件夹,随口补充,“当然,林见星和覃聿不在讨论范围内,但总归不会离开前二就是了。如果他们真谈了我也不管,两个携手上隔壁柏江大学的,我们还能说 什么呢?你说是吧。” 闻枫点头又摇头:“你们班都谈了,他们两个也不可能。” 张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懒得理他,继续批改卷子,头也不抬:“你说是就是吧。” - 林见星并没有苦恼太久,就暂时离开附中,去参加信息学竞赛中省赛的最后阶段,noip。按照主办方的要求,展开为期七天的集训,在最后一天正式比赛。 主办方定的酒店房间冰冷而空旷,标准化的白色床单,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中央空调的干燥气味。林见星蜷坐在靠窗的床角,窗外是陌生的城市灯火,璀璨却疏离。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和她分到一间的另一个女生,连着几天早出晚归。 教室里的气氛更是压抑。来自全柏江的尖子生们,面无表情地报到、领材料、听规则说明。流程高效却毫无温度。 林见星试图和邻座一个看起来还算和气的女生搭话,她热情地自我介绍后,对方只是从厚厚的镜片后瞥了她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便又低头沉浸在自己的资料里。甚至连姓名和学校都没交换成功。 没人和她说话,也找不到人说话。 放眼望去,整个偌大的阶梯教室,女生寥寥无几,彼此间似乎也隔着无形的壁垒。没人交谈,没人微笑,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一切都冷冰冰的。 就像此刻柏江的天气,由深秋直接转入了初冬。尽管雪还没有真正地落下,但冷空气已经蔓延到了每个室外的角落。 在这样的环境中,孤独感像冰冷的藤蔓,在陌生的环境里疯狂滋长,将她紧紧笼罩。晚饭是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味同嚼蜡。 回到酒店房间,孤独感更是达到了顶点。 从窗外能够看到中央电视塔从上至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而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终于,她忍不住摸出手机,指尖带着一丝颤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等待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漫长。 林见星安慰自己,没人接通也很正常,毕竟已经深夜了。按照以往的生物钟,他早该睡了。 好在,电话通了。 “喂?”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微哑。 “覃聿。”林见星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和委屈,她努力压下去,“你......你以前参加这种竞赛集训什么的,都是怎么熬过去的啊?” 她问得有些含糊,但那份对陌生人和环境的不安,已然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见星能想象到他微微蹙眉的样子。 “熬?”覃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莫名地让林见星想一直听他说下去,“不用熬,他们都很装。” “装?”林见星一愣,没明白。 “嗯。”覃聿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白天一个个正襟危坐,吃饭都捧着书,好像分秒必争,连上厕所都掐着秒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刻苦,多不近人情。” 林见星想起了白天那些冷漠的面孔,和走在路上目不斜视的身影,确实如此。 “然后呢?你也学着像他们一样啦?”她忍不住追问。但她很难想象覃聿装起来的模样。 “然后?”覃聿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我们当时是住学校空的宿舍,晚上回宿舍,熄灯前半小时,必然有人带头提议‘太紧张了,打两把牌放松一下’” “啊?”林见星瞪大了眼睛,这跟她想象得完全不同。 “嗯。”覃聿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林见星似乎能听到他嘴角那抹了然的笑意,“扑克牌一拿出来,大家全都凑上去了,好像真的玩得很投入。” “那你们真的就一直玩下去了?你们晚上都不学了?”林见星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暂时忘记了孤独。 “熄灯哨一响,牌局立马作鸟兽散。一个个麻溜地爬上床,拉好蚊帐,动作快得惊人。”覃聿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意味,声音里那丝揶揄更明显了,“大概凌晨两点多吧,我那天刚好被外面家属院里不知道谁家养的鸡叫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每个人的被窝里,都在发光。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就像一个个发光的炼丹炉。” 覃聿的声音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却效果十足,“手电筒的光,手机屏幕的光。仔细听,还能听到翻页、写字的声音。” “噗——哈哈哈哈!”林见星再也忍不住,想象着那一个个发光的炼丹炉的画面,白天那些高冷学霸们躲在被窝里偷偷摸摸学习的滑稽场景。她抱着手机,在空旷的房间里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覃聿,似乎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大笑感染了。林见星甚至能听到他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鼻息。 笑声渐渐平息,房间里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电话那头传来的、覃聿平稳而清浅的呼吸声。那呼吸声透过听筒,就像带上了安抚的力量。 白天那些冷漠的面孔、冰冷的氛围、令人窒息的孤独感,此刻仿佛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她抱着手机,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滑进被窝里。耳朵紧紧贴着听筒,贪婪地捕捉着那细微却无比真实的呼吸声。 “覃聿……”她带着浓浓睡意地咕哝了一声,像只找到暖源的小猫。 “嗯。”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 林见星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手机更紧地贴在耳边。窗外的灯火依旧闪烁,但房间里似乎不再那么冰冷空旷了。电话那头传来的、规律而安稳的呼吸声,莫名地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心。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坠入梦乡之前,脑海里最后残留的,不是白天冰冷的教室,也不是那些高冷的对手,而是覃聿描述的那个“发光的炼丹炉”,和他此刻近在耳畔的、令人心安的呼吸。 电话没有挂断。 听筒里,只剩下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悠长而平静。 早上醒来时,果然隔壁那张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掀开的被子证明了有人睡过的痕迹。 再回头习惯性地摸手机,手机底端还插着充电线,连着床头柜上的插座。但很快,林见星被手机外壳烫得下意识缩回了手。也就是这个时候才发现通话竟然还没有挂断。 看来覃聿也忘了。 林见星叫了一声他名字,本来也没想着能得到回应。 可几乎是下一秒,沙哑的声音带着电流声就从听筒中传来。 “早安。” 第45章 冬天覃聿,我有点害怕。 第58章 林见星没想到真的能得到回应,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如同烫手山芋般把手机丢了出去,而后才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醒得真早。” 听筒里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不是说话声,而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刚在柔软的被褥里翻了个身。 覃聿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还有半小时才到他平时起床的时间。他睡眠浅,听到林见星起床的动静时,就已经醒了。 但他只是说:“嗯,要好好学习,追上你。” 在刚刚他说话的语气里,林见星仿佛看到了覃聿陷在柔软的被窝里,晨光勾勒出他高挺鼻梁的清晰轮廓,浓密的睫毛或许还懒懒地覆在眼睑上,薄唇微启,吐出这句低沉的话语。那姿态,一定是放松的,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 尤其是“追上你”这三个字 ,莫名地撩人。 她这才猛然发觉,她从未亲眼见到过真正慵懒放松的覃聿。每个清晨见到他时,他都已经收拾好自己了。哪怕周末在家还穿着家居服,也一定是清爽干净的。 “……哦。”林见星舌头打结,憋了半天,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完全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该不该问昨晚怎么没挂电话? 想了几秒才接道:“那你要好好学习。”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快得像是错觉。 然后,覃聿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冽,只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微哑,却没了刚才的慵懒,清晰地传来:“被子盖好。早上凉。” 林见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滑落到腰间的薄被,心跳速度加快了一些。她手忙脚乱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双因为羞窘而水润晶亮的大眼睛。 “才不用你提醒,盖着呢。”她小声应着,声音细若蚊蝇。 覃聿应了一声,然后听筒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他似乎坐了起来。“我该起床了。” “哦,再见。”林见星下意识以为对方要忙自己了,正催促自己挂电话。 可听筒里突然传来:“今天加油。” “你也是。”林见星脑子一下子没转换过来,说完才意识到,这句“也是”像是在挑衅,让他努力学习追上自己的意思。她尴尬得飞快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然后懊悔自己是个笨蛋。 覃聿看着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的字样,听着骤然安静的听筒。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鼻梁,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说话时,被窝里温暖的气息。 覃聿看着通话记录里显示的七个小时,他眼眸里绽开一道极淡的笑意。 这怎么能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共眠呢? 更何况,林见星睡眠状态下也很乖巧,不磨牙也不打呼。就那样乖乖地躺着,偶尔翻个身然后继续乖乖躺着。 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 省赛一等奖的证书,在柏江初雪落下时一起发了下来,压在林见星的书桌上。 窗外飘着鹅毛般的雪花,但阳光明媚,鸟鸣啁啾,是雪天中难得的好天气。但她只觉得那光线刺眼,鸟鸣聒噪。 能进入明年四月的noi省队选拔,这本该是值得欢呼雀跃的成就。然而,省赛的经历,却像一场冰冷的秋雨,浇熄了她所有的兴奋,只留下湿漉漉的沉重和挥之不去的寒意。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残酷。 那些在省赛里遇到的对手,尤其是其他几个顶级高中的选手,他们解题的速度、思维的深度、对算法本质的理解,都让她望尘莫及。 他们谈论着她还没学透的图论优化,她只听过名字的复杂动态规划,眼神里是理所当然的自信,仿佛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知识,只是他们家中花房里随手可摘的花朵。 林见星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不是来自繁重的课业,不是来自某次考试的排名。而是对自身能力和未来路径的恐慌。 深夜,万籁俱寂。 林见星却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过去沾枕头就睡的她,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脑子里像有一台失控的计算机,疯狂地运算着各种可能性。 如果,在接下来省队选拔中失利了呢? 如果,拼尽全力冲进省队,却在noi上铩羽而归,拿不到保送资格呢? 那浪费掉的这大半年时间怎么办? 别人在全力冲刺高考,刷着海量的语数外物化生习题,而她,却把宝贵的时间押注在一条越来越窄、竞争越来越残酷的独木桥上? 高考竞赛两者皆要,是她高一时她很幼稚的想法。没人有那样多的时间和精力,尤其是进入高年级后,难度越来越大的知识点,和怎么也刷不完的题本。让她这样通过题海战术获得好成绩的人,缺少了很多学习应试知识的时间。 编程在过去明明是让她快乐、让她着迷的兴趣啊。 为什么现在一想到打开ide,想到那些复杂的算法,心里涌起的不是兴奋,而是沉甸甸的忧虑和恐惧? 她会不会因为功利的目标,最终连这份纯粹的喜欢都失去? “兴趣”这个曾经温暖明媚的词,此刻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名为“代价”的阴影。她翻来覆去,被窝里一片冰凉。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紧锁的眉头和写满焦虑的眼睛。 终于,她忍不住摸出手机,时间显示凌晨十二点半。 隔着一堵墙,她犹豫再三,敲了敲和他床对床的那堵墙。她还是需要一个对竞赛保送名额唾手可得的过来人的答案,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 对面很快也回以一声敲击。她似乎听到了他下床,穿上拖鞋,打开自己的房门,然后再站在她门口敲她房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他问:“还没睡?” 没有一丝睡意,平静得像深夜的湖水。 林见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疲惫,像被抽干了力气,“覃聿,我有点害怕。” 覃聿沉默了两秒,似乎在等她整理思绪。 “省队选拔?”他直接点破了核心。 过去的林见星,只会害怕黑、害怕高、害怕看鬼片、害怕一个人待着。 在其它时候,向来是无所畏惧。 “嗯。”林见星吸了吸鼻子,一股脑地把积压的恐惧倒了出来,“那些人太厉害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闯进了奥运赛场。我怕我拼尽全力也够不到那个门槛。我怕......我怕我浪费了时间,最后高考也耽误了。覃聿,我本来觉得编程很好玩的,可是现在,它让我......好焦虑。” 她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覃聿站在门口深深地凝望她。看着毛绒家具服下包裹住她的无措、焦虑。 “林见星,看我头顶上的灯。” 林见星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暖黄的光晕照亮了本该漆黑的走廊。 “它亮着,是因为通电,对吧?”覃聿的声音引导着她。 “嗯。” “但电流本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只是让灯丝发热发光的媒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竞赛成绩,noi,保送资格,还有其它什么别的。这些就像那盏灯发出的光,很耀眼,是结果,是目标。但真正驱动着灯亮起来的,是你看不见的电流,那是你写代码时解决一个bug的兴奋,是理解一个新算法时‘原来如此’的豁然开朗,是你纯粹地觉得‘这东西真有意思’的那种感觉。” 林见星静静地听着,心里的喧嚣似乎平息了一点点。 “你现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盏灯够不够亮,能不能照亮你想去的路。你忘了,支撑着这盏灯存在的,是你心里那股电流。那是你对它本身的兴趣和热爱。”覃聿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的穿透力。 “可是如果灯不够亮,路就断了。”林见星小声反驳,但语气已不如刚才激烈。 “路不会断。”覃聿的声音斩钉截铁,“林见星,你才高二。你站在这里,手里已经握着一盏在省赛亮起来的灯了,这本身就已经照亮了你脚下很大一段路。国赛也好,保送也好,那都是方向,但不是唯一的路标。” 他的话像沉稳的磐石,一点点压住了林见星心里翻涌的惊涛骇浪。 “你太小看自己了。一个能把算法逻辑理清,能沉下心写代码的人,学习能力毋庸置疑。就算,我是说万一,你在竞赛这条路上没能走到你期望的终点,你在这条路上锤炼出来的思维、逻辑、抗压能力,哪一样不是高考冲刺最锋利的武器?时间不是浪费,是种投资。” “至于那些人。”覃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顶尖者的傲然,“你觉得他们厉害,是因为你们的起点本就不同。你是半路出家,他们是童子功。如果你也从初中,甚至是小学就开始钻研信息竞赛,你也会是你口中的那些大神。” 第59章 林见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郁结的浊气都排了出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种带着点疲惫的平静感笼罩了她。 “覃聿……” “嗯?” “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林见星扬起脸,久违地露出一个笑:“如果我小时候多一些好奇心,问问你为什么要学我根本没听说过的物理就好了。” 覃聿知道她只是开玩笑,于是也半是玩笑地说:“可别,我怕你成为我最强劲的竞赛对手。你还是专心你的计算机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第一名之争还是不要再蔓延开来了。 互道晚安后,林见星重新躺回床上。 焦虑并未完全消失,但此刻,一种名为“笃定”的力量,正悄然在心底生根发芽。她抱着被子,终于沉入了集训回来后的第一个安稳的梦乡。 明天的事明天再去考虑吧。 哪怕结果不好,有过尝试也不算后悔。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第46章 春天保佑覃聿顺遂。 林见星喜欢飘雪的冬天,也喜欢鲜花遍野的春天,樱花在树枝上冒出新芽,而后悄然开放,在微风下摇曳,落下几瓣花瓣,清香在周围空气中逸散。 可她不喜欢春天里的柳絮。 林见星在枫泽时,从来想象不到课本中谢道韫所形容的白雪纷纷为什么是“未若柳絮因风起”,直到来了柏江。 她背着书包,戴着口罩走在人行道上,整个人近乎要被飘着的柳絮给包裹,发丝、衣领上都沾上了几团柳絮。 周末的路上少了来去匆匆穿着校服的人,只有林见星在阳光下低着头走。 从关掉“洛谷”离开考场后,她就知道了自己这次大概要落选了。 柏江省队名额只有五个。以林见星的水平,和前几次省赛的排名来看,几乎是不可能挤进前五。 刚结束考试,林见星就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说是今年有第一届noi女生赛,noip排名够高就有机会能够进入省队,继续打后续的noi。 但要在所有参赛女生中排名前四。 林见星瞬间就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覃聿说得对,她这样半路出家的人,和那些从初中就开始接触编程,全身心投入到信息竞赛的人是没有可比性的。 她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这么安慰自己。 她初来柏江时,也从没想过她能有机会参加竞赛,只想着靠高考一鸣惊人,现在只不过是回归正轨了而已。 覃家的晚饭向来人很齐,但今天很特殊。覃砚前一天急性阑尾炎刚动完手术,陈云溪和覃临江都去陪床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林见星和覃聿两个人。 林见星扒拉着碗里的饭粒,没什么胃口。覃聿坐在对面,和往常一样和她说说笑笑,没有刻意避开她的情绪。仿佛对林见星低落的情绪毫无察觉。 最后还是林见星终于忍不住,低声说:“我省队选拔,没选上。我也不打算参加今年的夏令营去获得参加noi的名额了,不能保送也不能加分,对我来说没有用。” 她以为会听到安慰,或者惋惜,甚至是不解。 可覃聿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评判,眼底里透露出一种了然的理解。 他没有说“别难过”,也没有说“太可惜了”。 他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嗯,也好。这样你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继续去实现你当高考状元的目标了。” 林见星愣住了。 高考状元。 这个目标在很多人看来都像是一种豪言壮志,夸两句“你可以的”“你要加油”,就会被抛之脑后。 尤其在柏江这样一个多所重点高中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当柏江的高考状元,难度比当枫泽的高考状元要难许多。 但覃聿记得她的目标,并且真的相信她会朝这个目标前进,而不是随口一句“你可以当状元了”。 覃聿的话里没有安慰的糖衣,只有一种冷静的、指向未来的力量。他并非轻视她的失落,而是用一种近乎笃定的方式,将她从竞赛失利的泥沼里拉了出来。 “嗯!”她用力点头,眼神里燃起了属于她的光芒,“覃聿同学,没了你和我竞争,我一定稳稳拿下!” 覃聿看着她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但林见星知道,属于她的战场,已经悄然转换。 - 这边,林见星彻底将竞赛的遗憾封存,全身心投入到了高考之中。书桌堆上了比过去更多的习题册,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而那边,覃聿参加物理竞赛省队选拔的日子接踵而来。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以覃聿的实力,入选省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沉稳,基础扎实得可怕,思维又极其敏捷,是物理组老师口中“闭着眼都能过”的存在。 可林见星的心,从凌晨就开始莫名地悬着。 天还未亮透,灰蒙蒙的。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换好衣服,连早餐都没顾上吃,就悄悄出了门。柏江春日的清晨寒意刺骨,从还未断暖的家中推开门,寒气争先恐后地涌入温暖的屋中,她却浑然不觉,目标明确地直奔城郊那座香火鼎盛的卧佛寺。 她并非土生土长的柏江人。某次江乔随口提及到了这座对于升学事业都很灵的寺庙,被她悄悄记到了心里。 寺庙里很安静,只有早起的僧人和寥寥几个虔诚的香客。巨大的卧佛慈眉善目,在袅袅的香火烟气中俯瞰众生。林见星请了把线香,认认真真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她在心里默念:“覃聿,身份证号110xxxxx,住在xxxx,请保佑他能顺利进入物理竞赛省队。全过程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求完签,她小心翼翼地解下一张写着“顺遂”二字的黄色符纸,用红绳系好,贴身放进口袋里。 回到家中,覃聿正坐在餐桌前吃午饭。林见星正打算悄无声息地上楼,脚还没迈上楼梯的台阶,便被眼尖的他发现了。 “你一大早去哪了?” “江乔有几个数学知识点没弄明白,我正好起得早,教了她一会儿。” 林见星现在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知道覃聿从来不信这个,知道了肯定要笑话她迷信。上面的神仙听到了肯定要不高兴的,说不准会影响他运势。 所以还是先瞒着为妙。 “那快来吃饭。” “我一会再来!” 林见星头也不回地上楼了。她知道覃聿的书包通常都放在书房他凳子边上。 她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跑进书房,果然看到了他那个熟悉的黑色背包。 她飞快地往后望了一下,确定没人,迅速拉开书包最外层的隔层拉链,手指颤抖着想把那张叠好的符纸塞进去。 就在符纸即将没入隔层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伸了过来,精准地捏住了符纸露在外面的一角。 林见星吓得差点尖叫出声,猛地缩回手,惊惶地抬头看去。 覃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他微微低着头,眼里还带着困惑。 “鬼鬼祟祟。”他也蹲下,问,“往我包里塞什么?” 林见星的脸一下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 被抓包的窘迫让她恨不得立刻遁地消失!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就……一张纸……” 覃聿没理会她的辩解,手指微微用力,将那枚小小的黄色符纸从她指尖抽了出来。他展开,看到了上 面清晰的“顺遂”二字,以及卧佛寺特有的朱砂印。 他垂眸看着那两个字,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脸红得像熟透苹果、眼神慌乱躲闪的女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也落在那张小小的符纸上。 半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嘴角。然后,在林见星震惊的目光中,他并没有把符纸塞回书包隔层,而是极其自然地将它折叠好,放进了装着准考证的笔袋中。 “放笔袋里是不是更有用?” 覃聿什么时候突然转性了? 居然不笑话她迷信了,还颇给面子地收下了。 但她很受用,自己的心意被光明正大地接受了,她露出一边梨涡:“当然,保佑你一切顺利!” “谁送礼还偷偷摸摸的。”覃聿这时候想起调侃她了,“刚刚江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江乔才刚醒和他吵架。人都没醒,你上哪给她补习去?下次撒谎要打草稿。” “哎呀!送你东西你还这么多话。”林见星自知没理,但也气壮。用轻飘飘的力道拍了下他的手臂,就踩着拖鞋跑下楼了。 一上午没吃饭,可把她累坏了。 第60章 几天后,省队选拔结果毫无悬念地公布,覃聿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不出意料的第一。 官网公示时一班还在体育馆里上体育课。覃聿被物理老师单独叫走告知了这件事。 彼时,林见星刚和几个女生打完一轮羽毛球,正站在场边微微喘气,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她手里握着球拍,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空中飞来飞去的羽毛球。 覃聿握着羽毛球拍,步履平稳。他走到林见星身后,没有惊动旁人,微微弯下腰,靠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低沉悦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的顺遂符,奏效了。” 林见星猛地回头,猝不及防地对上覃聿近在咫尺的脸。 阳光落在他的眼眸里,折射出清亮的光点,清晰地映着她自己带着巨大喜悦的脸庞。 “我就说有用吧!” “嗯,你太有先见之明了。” “等你结束国赛后,要和我去还愿的!” “好。” 晚上,覃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翻开书,而是走到床边,从笔袋里摸出了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黄色符纸。 符纸的边缘因为放在笔袋里许多天,已经变得柔软。可仿佛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气和林见星指尖的温度。 他静静地看了几秒那“顺遂”二字,指尖在纸张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他掀开枕头,将那张小小的符纸,妥帖且珍重地,压在了枕头的最下面。 柔软的枕头覆盖上去,也无声地将它收纳进了属于他的夜晚。 后来,也因为它,能有了无数个拥着她的夜晚。 第47章 春天隔着八百里地都能闻到你们是一家…… 高二快要结束。 对于覃聿来说,他的战场早已不在课堂。全身心地准备决赛,进入国家集训队才是重中之重。 即便身在教室,心已经全部扑到了习题中。 课堂上,老师们对他做自己的事早已习以为常。能继续来学校,坐在教室里,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 当覃聿摊开厚厚的《难题集萃》或是打印的英文物理论文,埋头演算时,讲台上的老师往往只是目光扫过,便继续讲课,从不干涉。 课间休息,几个男生聚在后排,压低声音嘀咕: “啧,看见没,覃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上节可是数学课,许老师最看不惯人开小差了。结果还不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羡慕不来,人家都保送了,听课纯属浪费时间。” “就是,有这特权就是爽。我要敢在课上做物理题,老许粉笔头能给我脑袋砸个坑。” 而当事人正戴着耳机,置身事外。他撑着下巴,埋头看着铺在桌上的书。 他身侧的窗户没有掩实,春日的微风穿过阳光涌入缝隙,柔和地打在覃聿身上,扬起他的衣摆和发梢。 林见星抱着书从后门走进来,恰好听见这段对话。 她脚步一顿:“你们也拿个物理竞赛金奖不就好了。” “金奖又不是大白菜,我想拿就能拿的。”对方下意识一反驳,抬头看见是林见星,语气瞬间弱了下来,“你大早上的,说话怎么这么冲。” “有么?我倒是觉得酸味冲上天了。”林见星撇了撇嘴角,抱着书继续抬腿往第一排走。 身后覃聿拿起保温杯与她擦肩而过,用不带任何波澜的眼神瞥了两眼刚刚说话的几个男生。 任何地方都不缺嚼舌根的人,一班也是如此。 他耳机里根本没有放歌,但对别人的议论毫不在意。只是意外林见星平时脾气软软的,却会为了她突然怼几个和她根本不熟悉的人。 尤其是他们也没说什么难听话的情况下,只是几句酸言酸语罢了。 林见星怀里的书随手堆在桌角,层层叠叠,近乎像一座小山。马上就要进行柏江八大强校的模拟联考了,她发现最近时间愈发紧张了,她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 她刚翻开书,后排的王梓如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椅背:“一会儿上课的时候能不能先把这堆书挪开不?把这半块黑板都挡住了。” 练实心球的人手劲就是不一般,林见星觉得椅子被剧烈摇晃了几下。 她连忙回头,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我马上收拾一下!” 说着,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那堆摇摇欲坠的习题册,想把它们摞得更整齐些,或者塞进桌肚一部分。 也许是太着急,也许是书堆本就不稳,随着哗啦一声闷响,几本厚厚的习题册滑落下来,连带着上面夹着的试卷和草稿纸撒了一地,正好落在过道上。 “哎呀!”林见星低呼一声,懊恼地蹲下去捡。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恰好路过。 覃聿刚去楼层尽头的水房接了杯水回来,手里的保温杯边缘还有几滴不小心溅上的水珠。 看到蹲在地上狼狈捡书的林见星和散落一地的狼藉,他脚步顿了顿。 他一声不吭且极其自然地,把自己刚接满水的保温杯搁在了林见星那稍微空出来一点的桌角上。杯底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接着,他也在林见星身边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帮她拾捡散落的书本和试卷。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地面,额前的碎发垂落,侧脸线条沉静。 林见星愣了一下,看着身边突然多出来帮忙的人,心头微微一暖,小声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说了句:“谢谢你呀!” 覃聿没抬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林见星还是和他生分了,最近总是把谢谢,抱歉,对不起挂在嘴边。连无意间触碰到的指尖,都会立马缩回。 和以前截然不同。 覃聿的余光悄悄落在林见星脸上,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分辨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在别人身上,这或许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场景,同学间互相帮助罢了。 然而,眼尖的王梓如却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林见星桌面上此刻摆着的两个保温杯,分明是同款不同色!放眼全班,只有他们用的是一样的保温杯! 王梓如瞬间瞪大了眼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立刻探身向前,指着桌角那两个“证物”,声音因为惊讶和兴奋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带着全班都能听到的清晰度: “哇!林见星!覃聿!你们俩……用情侣杯啊?!” 原本嘈杂的课间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有好奇的,有探究的,有带着揶揄笑意的……全都落在了蹲在地上捡书的两人身上,以及桌角那对保温杯。 林见星捡书的手瞬间僵在半空中,她猛地抬起头,又羞又窘地看向王梓如:“没有的事。” 覃聿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他缓缓站起身,手里还拿着刚捡起来的几本书。他没有看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也没有看一脸尴尬的林见星,只是平静地伸出手,拿回了自己放在她桌角的那个保温杯。 指尖触碰到杯壁,冰凉的感觉传来。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又抬眼,目光淡淡地扫过一脸兴奋等着看戏的王梓如,以及周围屏息凝神的吃瓜群众。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清冽平静,指着她桌上的玻璃杯,话里让人察觉不出一丝牵强:“这牌子的水杯出名,你不也用这牌子的玻璃杯。很常见。” 直到上课铃尖锐地响起,才打破了这份尴尬又充满八卦因子的寂静。 所以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定论。 只有林见星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把保温杯放抽屉里。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实在太冤了! - 林见星觉得今天可能碰上了她水逆。祸不单行。 下午的体育课上,她和几个女生打了会儿羽毛球,很快就觉得热了。她脱下校服外套,随手就和旁边女生们堆叠的衣服放在了一起。 操场边的长椅上,瞬间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校服“堡垒”。覃聿打完一轮篮球,汗流浃背,也随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往那堆衣服上一丢,位置恰好就在林见星那件的旁边。 兜里都放着校园卡,总归不至于拿错。 下课铃声响起,大家嬉笑着奔向长椅找自己的衣服。林见星拿起自己的外套,刚想穿上,一股极其浓郁,有些冲鼻的花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皱了皱鼻子,这味道也太浓了吧?昨晚好像不小心往洗衣机里倒了太多洗衣液。课前一直穿身上还没感觉,现在倒是觉得这味道过于冲了。 徐慕亭也拿起她的衣服嗅了嗅:“我想问好久了,你用的什么洗衣液啊?还怪好闻的呢,我也想让我爸妈换这个。”说着还把衣服凑到鼻尖使劲闻了闻。 林见星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一个刚拿起覃聿外套的男生也突然“咦”了一声,他把覃聿的外套和自己的衣服放在鼻子下反复对比,然后猛地看向林见星,又看看不远处正弯腰系鞋带的覃聿,眼睛瞪得溜圆。 第61章 他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我靠!覃聿!你这衣服,跟林见星的衣服味道一模一样啊!这香得都呛鼻子了!”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 瞬间,周围所有还在穿外套、收拾东西的同学全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见星和覃聿身上,以及他们手里那两件散发着同源浓香的校服外套上! “真的假的?” “我闻闻!我闻闻!” “天呐!真的一模一样,连这浓烈程度都分毫不差!” “这是同一个洗衣机同一批次一起洗的吧?” 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大声的议论和调侃。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抓到铁证的兴奋和揶揄。同款水杯还能解释成巧合,但这全班找不到第三个人拥有的同款洗衣液香味,这下没什么好辩驳的了。 “哇哦!”有人带头起哄起来。 “啧啧啧,这味儿,隔着八百里地都能闻到你们是一家的!”另一个男生怪腔怪调地喊。 “说吧,是谁给谁洗衣服了?”女生们则捂着嘴偷笑,眼神在两人之间暧昧地扫来扫去。 林见星手里抓着那件外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慌乱地看向覃聿。覃聿系好鞋带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他看了一眼林见星手中那件和自己这件香味一致的外套,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最终选择沉默是金,迅速把自己的外套穿上,拉链拉到顶,试图隔绝那过于明显的香气。 然而,为时已晚。 高中生平时的生活本就枯燥,围绕着学习,能有点新八卦自然是传得比谁都快。在短短一个课间,就传遍了高二,甚至迅速向其他年级蔓延。 “什么?覃聿和林见星?真的假的?!” “上次看流星雨的时候他们还被闻主任抓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我的天……我失恋了……” “学霸配学霸,好像……也挺配?” “配什么配!心碎一地好吗!” 一时间,年级里哀鸿遍野,男男女女仿佛集体失恋,自习课上都弥漫着一股心碎和八卦混合的诡异气氛。林见星一整天都感觉如芒在背,走到哪里都有人投来“原来如此”的暧昧目光,让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终于熬到放学铃声响起,林见星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只想快点骑上自行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跑到校门口平时停车的地方,却傻眼了。 她的车呢? 好事没有成双,祸事倒成三了?学校门口治安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 她不死心,绕着车棚找了一圈,没有。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焦急地四处张望,目光越过学校低矮的铁艺栏杆,投向正对着校内的某个墙根。 这一看,她的心猛地一沉。 只见那片区域里,密密麻麻停满了自行车,其中赫然就有她那辆。 而紧挨着它的,还有覃聿那辆。它们像两个被揪出来的“罪证”,紧紧靠在一起,在夕阳下格外显眼。 她气喘吁吁地跑进学校,却猛地刹住了脚步。 隔着学校那扇还没完全关闭的侧门铁栏杆,她清晰地看到,覃聿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自行车旁边。然而,他并不是一个人。 闻主任正背着手,脸色铁青地站在覃聿面前。然后又猛地转向刚刚跑过来的林见星。 那眼神,简直像要喷出火来。充满了“早恋被抓现行”“影响极其恶劣”“带坏年级风气”的痛心疾首。 闻主任看着眼前这两个附中高二年级的尖子生,再看看那两辆紧挨在一起的自行车,仿佛看到了自己辛苦维持的年级纪律和学风正在崩塌。他气得手指头都在微微发抖,酝酿了一整天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林见星隔着铁栏杆,对上闻主任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再看看旁边覃聿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显也绷紧了下颌线的侧脸,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么多相似的自行车,怎么能这么巧被单拎出来放到一块儿了呢? “你们非要这么高调吗?还刻字,生怕不知道是你们的车一样是吧?”闻主任指着那两辆连刻字位置都一模一样的车,依稀能发现他颤抖的指尖。 林见星深深叹了口气,这车店老板不靠谱啊! 怎么没和他们说每一对来买车的同行者,他都会自作主张地帮他们把字刻在同一个位置。 第48章 春天他们俩就是兄妹一样 “闻主任,我说这是巧合,您信吗?” 林见星捏着书包带子,局促地站在一旁。 她买自行车的时候也没发现这两辆车放在一起,有这么容易让人误会啊。 闻主任双手叉腰:“你看我的脸,像是傻子吗?” 闻主任那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在林见星和覃聿之间来回扫射,尤其是在林见星身上停留得更久。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喷薄的怒火,想起了关键信息,覃聿这小子,已经被保送了,想不来学校就可以不来了,不在学校他就管不着了。 于是这把火瞬间转移,烧得更旺地指向了林见星。 “林见星!”闻主任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严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覃聿他保送了,他有资本!可你呢?你是我们年级冲击状元的重点苗子,高考对于你而言多 重要你不清楚吗?你怎么能分心!”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头差点戳到林见星鼻尖:“这个年纪,看到长得好看点的、学习好点的异性,有点好感,正常!人之常情嘛!” 闻主任试图让自己显得通情达理一点,但语气依旧硬邦邦:“但是,心思必须给我牢牢钉在学习上,钉在高考上!你看看现在闹得全年级对你们议论纷纷,对你影响多不好,是不是?” “简单的通过自行车的样式来佐证您的猜测是不是太武断了些呢?”覃聿突然开口,“我们学校同学的车基本上都是学校附近那几家店买的,款式有重合也很合理。所以,确实就是巧合。” 闻主任被噎了一瞬。 “我带了几十年的学生,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门儿清。以为藏得很好实际上漏洞百出。今天还发生了什么我也有所耳闻,你们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骗得了我骗不了你们自己。” “可您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貌,您也承认您是通过经验在判断对不对?我们到底是不是您想的那样,确实也只有我们知道。我现在就可以说我们两个真的什么都没有。” 自证有多难,林见星现在算是知道了。尤其有着那样多前情提要的情况下,种种巧合凑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误会。 哪怕真的有人心里不清白,也只是单方面的。 覃聿静默地站在一旁,听林见星说出这段这样冷静又强硬的话。 哪怕他知道确实是她所说的那样,可在听到“什么都没有”之后也还是觉得有股莫名的沮丧升上心头。 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连“最好的朋友”这个称呼也不便提起。 他垂在腿侧的手微微握紧。 闻主任喘了口气,看着两个人都理直气壮的模样,觉得光靠自己口头教育力度不够了。他当机立断,拿出了杀手锏:“这事儿我是管不了了,你们家长来吧。” 办公室的气氛比外面更凝重。闻主任当着两人的面,分别拨通了双方家长的电话,语气严肃地简述了“早恋倾向严重,影响极坏,希望家长配合教育”。 电话打完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就被匆匆推开了。 先进来的是覃聿的父母,覃临江和陈云溪。两人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显然是接到电话就立刻赶来了。 陈云溪一进门,目光就急切地搜寻着覃聿和林见星,看到两个孩子好端端地站着,才微微松了口气。 闻主任看了眼门口,没有其他人的踪迹,问林见星:“你家长呢。” 陈云溪立刻上前一步:“闻主任,她妈妈在国外不方便赶来,我代她来。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她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定:“之前是我们没有说,星星现在暂住在我们家里,在我们家就跟自己孩子一样!她和小聿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是亲近些,但绝对没有主任您担心的那种事!他们俩就是兄妹一样,互相督促学习还来不及呢!” 覃临江也沉稳地点头附和:“是啊,闻主任。覃聿的性子您也知道,闷葫芦一个,眼里除了学习就是物理竞赛。星星呢,更是把高考当命一样拼。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心思都在正道上。这次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加上一些风言风语放大了。” 陈云溪接过话头,语气带着恳求:“主任,孩子们马上都要高三了。有这种误会,对他们影响真的不好,尤其是星星,她还要冲刺高考呢!您看,咱们现在把话说开就行了,对吧?” 闻主任看着眼前这对言辞恳切的家长,又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两个人。林见星眼圈红红的,覃聿抿着唇,但两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沉浸在早恋中的样子,反而都透着被冤枉的郁闷和疲惫。 第62章 他胸中的那团火气,在家长们的解释下,像被浇了一盆温水,虽然没全灭,但也偃旗息鼓了大半。想想林见星那亮眼的成绩,想想覃聿已经保送的事实,再想想如果真闹大了更容易让林见星学习分心。 闻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最终板着脸,对陈云溪和覃临江说:“既然你们家长都这么说了,我也愿意相信孩子们是以学业为重。但是,务必要好好提醒孩子们,交往的界限和分寸。” 就在大人们严肃交涉的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林见星和覃聿,也没闲着。 林见星趁着闻主任背对着他们教训家长,偷偷伸出手,在覃聿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用气声咬牙切齿地埋怨:“都怪你!平时就不知道避嫌!倒那么多洗衣液干嘛?衣服还乱丢!害死我了!” 覃聿吃痛,眉头瞬间蹙起,也用气声反驳:“你自己不也倒多了?车又不是我挪的。”他反手想抓住她作乱的手。 林见星敏捷地缩回手,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用口型无声地说:“就怪你!装模作样!” 两人在大人身后你来我往,无声地用眼神和细微的动作交锋,一个气鼓鼓,一个皱着眉,像两只在大人脚边互相龇牙又不敢真闹起来的小兽。 闻主任终于结束了训话,疲惫地挥挥手:“那就先这样吧,谢谢你们家长的配合。我们也都是为了孩子好。” “好的好的,谢谢主任!”两人如蒙大赦,赶紧拉着两个孩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出办公室,夕阳的余晖洒在走廊上。覃临江和陈云溪在前面低声说着什么。林见星和覃聿跟在后面,暂时休战,可林见星还气哼哼的,扭过头不想看覃聿。 - “怎么被抓的那么多对,就他俩没事啊。” “那可不,人家俩是什么?那是老师们的心尖尖!一个保送大佬,一个准状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就是,成绩好就是有特权。你看覃聿上课做题老师管吗?林见星平时那成绩,都可以在学校横着走了。” “以后看见他俩走一起,就当没看见,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酸言酸语少不了。 但也有默默嗑cp的。 “般配两个字我说累了!” “怎么人家要颜值有颜值,要脑子有脑子。我一个也不占!算了,要求自己,不如看现成的。我先嗑了!” 这些话,或多或少也传到了林见星耳朵里。起初,她心里还会泛起一丝丝被误解的委屈和无奈,但很快,这些杂音就被她强行屏蔽了。 她想起了覃聿那副无论外界如何喧嚣,都能兀自沉浸在自己物理世界的模样。 “管他们说什么。”林见星在心里对自己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我的目标不在他们嘴巴里。” 覃聿不在意,那她哪怕装也要装得不在意一些,不然就像是输了一样。 她开始学着覃聿的样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收拢回来,牢牢地钉在眼前的书本和试卷上。课桌角落的习题册山依旧高耸,但这一次,她的目光更加坚定,心也更加沉静。 期末考,也就是附中和其它七所强校联合组织的模拟考,如期而至。 林见星摒弃了所有杂念,大脑高速而冷静地运转着,将几个月来积蓄的知识和这段时间心无旁骛的专注,倾注在每一道题目上。没有患得患失,没有竞赛失利后的阴影,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对题目本身的专注和征服欲。 试题并不算难,甚至大有一种出卷人想让所有人过个好暑假,平稳升入高三的感觉。 题不难也有弊端,意味着大家都能填得七七八八,也意味着拉不开分数。 林见星不觉得自己分会低,只有对排名的焦虑。 联考的批卷时间和效率远不如以往,足足等待了一个星期才有最终的成绩和排名。 覃聿因为获得保送名额,干脆不让他参加模拟考,免得影响平均分。 可出排名那天,他却站在了红榜前。 哪怕上面没有他的名字,旁人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第一张纸的最顶端,写着林见星的名字。 徐慕亭从教学楼外的宣传栏跑回班上,扯着林见星的袖子:“星星,你联考总排名第二啊!” 没有预想中的狂喜,没有激动得跳起来 。她的心情,异常地平静。 三分之差。距离隔壁十一中的那位第一名。 她看着那个差距,心里没有失落,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她知道,这三分,或许就流失在那些为竞赛分神、辗转难眠的夜晚,流失在那些因为心态波动而效率低下的白天。前段时间,她确实走了弯路,付出了代价。 但这平静之下,并非认命,而是激励她继续前进的力量。 还有整整一年。她有的是时间和力气,一步一步,稳稳地追上去。 覃聿路过她时停下说:“恭喜你。” “第二名有什么好恭喜的。”林见星嘴角一撇。 “其实你该是第一名。” 第49章 春天就知道你最好啦! “什么意思?”林见星茫然地抬头。 “我看了你物理卷子错了的那道大题,你的解法没有错,是题干没有说清楚。” 标准答案给出的是一种典型的能量守恒推导路径。但他反复推敲题干描述的一个关键条件,“忽略线圈电阻产生的微小热效应”,发现了可以题目的漏洞。 覃聿指着她的卷子,语气平静地说:“‘忽略微小热效应’可以理解为完全不计电阻热耗散,你从电磁感应定律直接推导瞬时功率和能量转换,逻辑更直接,且完全符合题干要求。所以按照你的解法,这题是可以得满分的。” 林见星并没有完全按照标准答案的思路走,但并不能说明是错的。是标准答案有问题。 “这题被扣了四分。”林见星喃喃自语,“算下来我比十一中的第一名还高了一分诶!” “你放心,我问过了,十一中的第一名这题本来就是对的,没有再加分的空间了。”他又补充,“所以,恭喜你啦,真正的第一名。” 林见星再度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神色平静的覃聿。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的试卷,又是什么时候找到的自己的卷子。甚至还耐心分析了一番。如果换做是她,未必会有这样的耐心,分出时间去一题题检查别人的试卷。 - 当天放学,林见星和覃聿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准备去车棚取车。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好巧不巧,闻主任正背着手在校园里巡视。他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覃聿,以及后面几步远的林见星。 闻主任的脚步顿了顿,眉头习惯性地就要皱起。然而,他的目光扫过林见星,分数校正后,八校联合模考的第一名。又扫过旁边那个已经被顶尖学府预定的、物理竞赛的省队王牌。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比如“注意距离”“保持分寸”之类的。但话到嘴边,看着那两个代表着年级最高学业水平的身影。 闻主任最终只是几不可察地清了清嗓子,目光从他们身上飘开,仿佛没看见一般,背着手,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踱步走了。只是转身时,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像是想叹气,又像是有点无奈地认命,低声嘀咕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算了,年级的门面,随他们去吧……” 见状,覃聿的眼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林见星跟在他身后,对刚刚发生的小插曲毫无觉察。 见他突然放缓了脚步,还疑惑:“怎么不走快点?” “怕你跟不上。” “你是不是骂我矮?”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高二,在夕阳中随着少年少女的追逐打闹而逐渐走远。 - 林见星站在公交站台边,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柏江的夏天还是热得要命,如果不是要去书店买书,她肯定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 “同学,了解一下状元冲刺班吗?” 一张折叠整齐的宣传册突然递到眼前。林见星抬头,看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子正冲她微笑。女子胸前挂着工作证,上面印着“精英教育”的字样。 “我们邀请了前高考出卷人李教授亲自授课,专为冲击省状元的尖子生打造。暑假特惠,前五十名报名享受五折优惠。” 听到“状元”两个字,林见星下意识地接过宣传册,指尖触到光滑的铜版纸。翻开第一页,赫然印着“状元预备役冲刺班”几个烫金大字,下面是一张严肃的中年男子照片,旁边标注着“特聘名师:李振国教授(原高考数学命题组成员)”。 李振国。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她做过的许多本教辅书上都印有他的署名。 第63章 “试听课是免费的吗?”林见星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宣传册边缘。 “当然,明天上午九点,创新大厦28楼。”女子迅速从包里抽出一张试听券,“记得带上学生证,名额有限。” 林见星刚把试听券塞进书包,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覃聿的消息。 【qy:上哪儿去了?我骑电动车去接你。】 【star:我去书店了,马上回。建议别出门,人已热晕。】 回到家时,她的脸颊被晒得通红,原本蓬松的刘海因为出汗而贴在额头上。 覃聿坐在客厅地上,倒腾那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复杂电板。 她把宣传册递他:“路上收到的,我要去探一探。” 他只扫了一眼地址,城东一片老旧工业区里的“创新大厦”,眉头就拧了起来。 “这地方会开培训机构吗?”覃聿放下手中的螺丝刀,语气笃定,“八成是骗子。” “可上面说有前出卷人……” “印在纸上的东西谁知道真假。”覃聿打断她,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足以给人满满的安全感,“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试听。” 林见星想反驳自己没那么容易被骗,但看着覃聿望向她时不容商量的眼神,那句“不用”还是咽了回去。 心里,其实也悄悄松了口气。 说是状元预备役班,但路边发传单发到尖子生的概率也太低了吧? 可也说不好,不就发到她手上了。万一是真的她就赚到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站在了写着“创新大厦”的陈旧写字楼前。这栋写字楼年代感十足,玻璃幕墙蒙着厚厚的灰尘,入口处人来人往,透着一种混杂的市井气。电梯按钮都因老旧而磨损得看不清数字。 “这对吗?” “可能高手如林的地方就是这样朴实无华?”林见星也不确定了。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里面空无一人。林见星刚走进去,覃聿紧随其后。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一个穿着普通夹克,眼神有些飘忽的中年男人侧身挤了进来。他站定后,目光在林见星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用一种带着点命令口吻的语气对她说:“按一下8楼。” 林见星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指,准备去按那个模糊的“8”字按钮。 “等等。”覃聿清冷的声音响起。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林见星,直接落在那个陌生男人脸上,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电梯,帮我按一下28楼。” 空气瞬间凝固。 陌生男人的表情僵在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慌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覃聿那平静无波的目光逼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电梯门还开着,他极其尴尬地迅速退了出去,消失在楼道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林见星这才回过神,手指还悬在半空:“万一他双手残疾不方便按呢?”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荒谬。 覃聿忍不住笑出声:“你嘴也挺毒,林见星同学。” 28楼到了。 所谓的“状元预备役冲刺班”占据了一个狭小的隔间,门口摆着几张塑料凳,坐着几个神情焦虑的家长。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慷慨激昂却空洞无物的声音。接待他们的人热情洋溢,递上报名表,强调着“名师”的稀缺性。 他们被领进所谓的教室,里面坐了十几个学生,讲台上站着一个头发稀疏、唾沫横飞的中年男人, 正用极其夸张的语调讲着“万能解题模板”。 “这位就是我们重金聘请的,前高考命题组核心成员,李振国老师!”接待人员大声介绍。 林见星和覃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荒谬。 此李振国,看起来就并非是那个李振国。讲的内容更是陈词滥调,漏洞百出,纯粹是糊弄门外汉的话术。 不到十分钟,林见星就感觉如坐针毡,纯粹是在浪费生命。她悄悄扯了扯覃聿的衣角,用眼神示意:走! 两人刚猫着腰从后门溜出来,就被守在走廊的接待人员堵住了。那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带着压迫:“同学,试听课还没结束呢,怎么就要走?是对李老师的课不满意?还是觉得学费有困难?我们可以申请分期……” 林见星不想纠缠,直接亮明身份:“不用了,谢谢。我刚考过第一名了。我觉得这个班,不太适合我。”她尽量说得委婉,但“第一名”这三个字还是让接待员脸色一变。 “第一名?”男人明显不信,笑容变得虚假,“小同学,第一名更要精益求精啊!是不是听了点皮毛就觉得懂了?李老师的核心秘笈还没讲到呢!来来来,回去坐下,听完再决定。”他伸手就要来拉林见星的胳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她下意识后退。就在这时,一只更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 覃聿高大的身影瞬间挡在了林见星和那个男人之间,冰冷地警告:“她说得很清楚,不上了。让开。” 那男人被覃聿的气势慑了一下,但随即恼羞成怒:“你们这些学生怎么回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耽误老师上课……”他试图绕过林见星去抓覃聿。 覃聿不再废话,攥紧林见星的手腕,转身就往电梯口冲。 他的力气极大,步伐又快又稳,林见星几乎是被他拖着跑。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咚咚咚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麻! “站住!”后面传来男人的怒吼和追赶的脚步声。 电梯还停在本层!覃聿眼疾手快地狂按开门键。电梯门迟钝地缓缓打开一条缝。覃聿半抱着把林见星推进去,自己也闪身而入,手指以最快的速度戳向关门键。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喘息声。电梯开始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林见星背靠着冰冷的电梯壁,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手腕上还残留着覃聿掌心滚烫的温度。 她抬起头,正好撞进覃聿看过来的目光。他也微微喘着气,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电梯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共鸣、放大,震耳欲聋。林见星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哗哗声,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手腕上被他紧握过的地方,皮肤还在微微发麻,那感觉沿着手臂一路蔓延,直抵疯狂鼓噪的心脏。 电梯终于抵达一楼,“叮”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覃聿率先迈步出去,但手依然没松开,拉着她快步穿过人群,走出那栋令人压抑的旧楼。一直跑到街角一个相对安静的便利店门口,覃聿才松开手。 两人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林见星的心跳依然快得离谱,分不清是剧烈奔跑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偷偷抬眼看向覃聿。阳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和挺拔的鼻梁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似乎平复得很快,只是气息还有些不稳。 “没事吧?”他侧过头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朗,只是带着运动后的微哑。 林见星摇摇头,说不出话,只觉得脸上更烫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还在狂跳的心口。 覃聿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他扭过头,掩去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更复杂的情绪。他转身推开便利店的门,凉气扑面而来。 “喝什么?冰水压压惊。”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带着点调侃,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看来这‘状元预备役’,考的是逃跑速度和防骗意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林见星耳朵里。 “好啦,今天多亏了你,就知道你最好啦!”说出口时,林见星才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对他说过后半句话了。 第50章 高三兔子不能吃窝边草。 林见星回想起来,也觉得这件事极为不靠谱。 如果没有覃聿跟在她身后,她可能在看到那栋楼的瞬间就掉头回家了。 深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跑走时被握着的手腕似乎还在隐隐发烫。 覃聿的存在,让她总觉得有恃无恐,敢去做平时一个人不敢做的事。 她深觉自己并没有如同设想那般变得独立,减少依赖覃聿的次数。 而覃聿,为什么总是主动地凑近她,让她顺理成章地依赖呢? 可能真的是他人好吧。 光是想象一下覃聿对别人提供相同的依赖感,她的心脏就变得麻麻的、酸酸的。 以前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现在她懂了。 喜欢一个人真苦。 尤其是喜欢的是竹马时。 那日运动会后,覃聿拒绝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温柔但也很绝情。 她甚至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于是,林见星只能再度求助于理论知识极为丰富的方颐。 第64章 “我天!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有去试探过你家小竹马的口风吗?”方颐把怀里播着电视剧的平板往旁边一丢,在床上转了个身坐了起来,一下就来劲了,“我还寻思着你们怎么进度如此缓慢呢!原来是你压根没有推动过进度啊!” “我这都是谨遵你的教诲呀!谁以前和我总念,兔子不能吃窝边草,弄不好朋友都没得做来着?”林见星低头扯自己指甲上的倒刺,很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方颐捶床:“我说的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你咋没听进去?你家小竹马就不会对你也有意思嘛?我看他那一脸聪明样,指不定老早就喜欢上你了。” “你这都是猜测的!你是没见过他拒绝别人的样子。”林见星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天的场景,添油加醋了自己的心理活动。总之就是,好奇又担忧。好奇覃聿会做出什么反应,又担忧覃聿有没有可能真的答应。 “你说,要是他要是也像这样拒绝我了怎么办?我还活不活了,我们还要回同一个家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林见星又唉声叹气,左右担心。 “那你憋着吧!反正你也不听我的建议。你俩就继续这样极限拉扯,我不急,我就在一边嗑瓜子。看你俩最后是什么结局!”如果方颐此刻能和林见星躺在一张床上,那么林见星的脸颊一定会被恨铁不成钢的方颐反复揉捏至通红。 憋着就憋着! 要是真被拒绝了,她可没脸继续在一班待着、在覃家住着了。 更何况还有高考。先拖着吧,等一年后再探探口风。那个时候如果被拒绝了,她还能逃回枫泽过暑假。 现在还不是个好时机,毕竟还是无处可逃的状态。 林见星被这时不时撞进脑海的想法苦苦折磨。尤其是在家中书房学习时,身侧极强的存在感。 覃聿余光瞥见林见星看向自己好几次,停下手中的笔,半是玩笑般开口:“我的呼吸吵到你啦?” “没有。”林见星怏怏地将手撑在耳后,将头别开不看覃聿。 我要学校!我要学习!我要学习! 林见星反复默念这句话,试图把覃聿赶出自己的脑海。 但覃聿自己却不想自己离开。 林见星突然发觉耳边一凉,一只无线耳机被猝不及防塞进她的右耳。 她僵直了脊背。因为覃聿甚至是在半环着她的状态下给她戴上耳机的。 好在覃聿很快收回了手,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对于这种肢体接触毫无反应,认 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可现在又有点不一样了。 好像在短短的一年里,林见星骤然发现了他们其实已经长大了。 异性之间是需要有边界感的,不能再像儿时一样亲密无间了。 直到高三开学后,苦恼林见星许久的症结才被暂时搁置,高三的强度让她无暇再顾及其它。 覃聿开始不经常出现在教室里,而是躲进图书馆,在安静的环境下,钻研他的物理。 教室里,林见星的耳塞被摘下,徐慕亭晃了晃她的手臂,催促:“见星,别写了,要体测去了,大家都走了。” 林见星这才如梦初醒,从教辅中回过神来。 “你脸好白啊,是不是忘记吃午饭啦?”徐慕亭一脸担忧。 “好像是诶。”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林见星做题太投入忘了时间,缓过神来时发现已经下午了。被徐慕亭这么一提醒,胃里的空荡感也瞬间涌出。 徐慕亭看了眼时间,顾不得其它,从包里掏出两包苏打饼干塞进林见星手里:“先吃这个吧,一会儿看看食堂还有没有还开着的窗口。” 林见星应了声,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当体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中午吃饱饭有多重要。本来她就缺少体育细胞,跑八百米就跟要了她命一样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胃部还不断地传来绞痛感。 跑完八百米后,她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前甚至一阵白一阵黑,细密的冷汗浸透了她额前的刘海和后背。 她必须要吃点东西了,随便点什么都行。 她记得校超旁边有条隐蔽的小路,能省下一半路程。 几乎是凭着本能,林见星拖着虚浮的脚步拐进了那条被高大灌木夹着的窄道。树荫遮蔽了阳光,带来一丝阴凉,却驱不散身体内部的冰冷和眩晕。 可她的眼前却突然开始旋转,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听觉也逐渐消失,树上的鸟叫声逐渐远去,只余下嗡嗡作响的耳鸣。 她想扶住身旁粗糙的墙壁,但指尖下的触感都变得不那么真实。 更重要的是,她一点力气都要没了。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下倒去。膝盖磕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带来短暂的刺痛,随后只能感知到自己大概是倒在了一片水泥地上。 皮肤贴在被阳光炙烤过而发烫的水泥地上,林见星也感觉不到烫。 不会真的有人低血糖到死掉吧?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林见星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有人能在这个僻静的角落救了她,她一定会一辈子都感谢他、报答他。 - 图书馆顶层的自习区,巨大的落地窗前陈列着一排排桌椅。 此刻正是上课时间,除了刚体测完的覃聿,整层楼空无一人。 覃聿向来不喜欢坐靠窗的位置,嫌阳光刺眼,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发奇想,想坐在这个视野最好的位置上。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鬼使神差地往窗外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却意外撞见了林见星踩着虚浮的脚步往狭窄的小径里跑。忍不住笑了一下,嘴角还没放下,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如落叶般轻飘飘地就落在了地上,但却没有再站起来。 覃聿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在空荡的顶层中传出回响。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涌上心头,三步并作两步往电梯间跑,撞歪了一旁的椅子也毫无觉察。 电梯停在一楼,迟迟不愿上来。他又跑向楼梯间,几乎是跳着往下飞奔,平时需要走几分钟的楼梯,他仿佛只用了几个心跳的时间。冲出图书馆大门,他毫不犹豫地扑向那条小路。 林见星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血色,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像易碎的瓷娃娃。覃聿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疼得他呼吸一窒。 他几乎是扑跪下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可能受伤的部位,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个发软的身体揽进自己怀里。 林见星早上出门时还好端端的,平时身体也挺好,排除突发疾病;这条路是通往教学楼的,中间会经过体育馆和校园超市。结合她最近不好好吃饭,覃聿几乎是瞬间就得出了答案。 她低血糖了。 覃聿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忙脚乱地在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索,他无比庆幸自己有随身带糖的习惯。此刻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指尖终于触到了那带着糖纸棱角的圆润。他几乎是粗暴地剥开糖纸,用指腹小心地轻轻撬开林见星的唇瓣,将那颗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糖果塞了进去,抵在她的舌尖上。 “林见星?醒醒!”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额发。 林见星意识模糊之间,依稀能感觉自己正被温暖而结实的臂膀紧紧环住。 随后口中的奶味蔓延开来。几乎是本能的,干涸的口腔分泌出唾液,包裹住那颗救命的奶糖。 她沉重的眼皮微微颤动,视野从一片漆黑渐渐透进模糊的光亮。 最先聚焦的,是近在咫尺线条利落的下颌、紧抿着的唇、高挺的鼻梁。 是谁呢? 覃聿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茫然,但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下去一半。他紧锁的眉头并未松开:“你感觉怎么样?” 林见星张了张嘴,嘴里浓郁的奶糖甜味让她喉咙发干,想回应,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眩晕感虽然减轻了,但四肢依旧酸软无力,胃里的空虚感还在隐隐作祟。 他一手依旧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却飞快地伸向自己校服外套另一侧的口袋。取出露出了半截的保温杯。 覃聿利落地拧开杯盖,一股清甜温润的气息立刻飘散出来,是蜂蜜水。水温显然是刚好的温热,不会烫也不会凉。他把杯口小心地凑到林见星干涩的唇边。 “张嘴,慢慢喝一点。”他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是近乎哄劝的温柔。杯沿轻轻碰触到她下唇的皮肤,那温热的触感和蜂蜜特有的甜香气息,像一道暖流,让她一片混沌的大脑恢复清晰。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覃聿的手极稳,控制着水流的速度和角度,避免她呛到。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吞咽的动作。 第65章 半杯蜂蜜水下肚,林见星的眼前终于恢复清明,传进耳朵里的声音也不再失真。 她撞进了一双熟悉的,此刻却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焦灼与后怕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紧紧抱着她,眉头紧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阳光透过灌木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连额角细密的汗珠都清晰可见。 是覃聿! 还好,她一辈子要感谢和报答的人是覃聿。 第51章 高三覃聿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呢? 人总是要吃过一次亏后才会长记性。 不仅是林见星不敢不好好吃饭了,全家人都开始盯着她吃饭,每顿饭碗里都能堆出一座小山。但凡她表露出吃不下的表情,陈云溪一定会放下筷子抱臂盯着她看。 别人的高三是因为压力过大而日渐消瘦,而林见星则是因为暴饮暴食脸颊逐渐丰盈。 这种被盯着吃饭的氛围,不仅在家中出现,学校亦是如此。 林见星的抽屉里除了卷子,现在还多了别人投喂的小零食,无一不是高含糖量的。 那天她被覃聿抱着去医务室时,被不少结束体测的人给撞见了。因而她低血糖晕倒的事情就这样被传开了。 连教室里不准吃零食的规定,都因为林见星被饿晕的关系,而被其他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无视。她抽屉里塞着的一大半零食,都是覃聿亲自放进去的。 就像进一步坐实了她和覃聿不清白的关系。 林见星也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揣测了,她现在学习的时间都不够。和刚开学那会儿,费劲和覃聿装不认识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现在会按时按点地去食堂吃饭,哪怕不按时按点也会被徐慕亭和江乔押着带走。而她会在怀里抱着英语或者语 文的材料,争分夺秒多背点好词好句或者单词。 “别学了。”她手中的书被身侧的江乔给没收,“做任何事都要一心一意,知道么林见星同学?” 江乔把书压在屁股底下坐着,以防被林见星突然抢走。 林见星狡辩:“聪明的人都能做到三心二意呀!”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双手都放回了饭桌上,用筷子挑餐盘里的米饭。 “对了,我弟今天又闹笑话了哈哈哈哈!”江乔自顾自笑了一阵,才继续说,“他今天在上课的时候吃泡面,还掩耳盗铃地把书立起来挡住讲台上老师的视线,结果你猜怎么着?闻主任在后门看他看得一清二楚,立马冲进来问‘谁允许在教室吃泡面的?’” “然后呢?就只是问了一下?不像闻主任的作风啊。”林见星被勾起了好奇心。 “然后江舟就抱着泡面跑出去了,站在门口边嗦面边说‘现在不在教室里了’,闻主任当时脸都绿了……” 江乔笑得整个人发抖,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用力地搭在她肩上:“一天天的,就知道败坏我英明神武的形象!明明是他说的高三能在教室吃东西!我运动过量,补充点体力怎么了!非常合理!” 林见星回头看他,短短几天不见,又晒黑了一些,能看出是没少训练。 “可以吃饼干、糖果这些,你吃泡面有没有管过你同桌的死活!全班香喷喷的,还上不上课了?” “谁想吃我都能给他来一口啊!见者有份……” 她视线越过正在互掐的江家姐弟,对上了嘴角含着笑的覃聿。 他绕开江舟,将一直握在手上的罐装可乐放在林见星餐盘边上。 她抬手握在手中,常温的。好似还能感觉到他刚刚握了一路的温度。 “我的糖摄入量超标啦!” “刚刚好。” 对面的徐慕亭咳嗽一声,抬头摆手:“不好意思,呛到了。” 她想说,她的糖摄入量也超标了,甜死她得了。死嘴呛什么呛,只会影响我嗑糖! - 从林见星低血糖晕倒,到林念琴女士从大洋彼岸请假赶来柏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林见星惊叹于林念琴惊人的效率和行动力,也莫名感到一丝不安感。 难道是她妈妈工作调动又回来了?所以她要搬出覃家和她一块儿住了? 还是别了吧,这里离附中近,上下学方便。 而且那个房间她已经住习惯了。隔壁还有一个随时可以问物理题的天才。 林念琴手搭在方向盘上,等红绿灯的间隙发现林见星在对着空气发呆,脸上没有与她重逢的喜色。 “发什么呆呢?不希望我回来?” “怎么会呢妈妈,我太想您啦,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林见星哄人的话脱口而出。 哪怕林念琴已经脱离中文环境许久,也能听出其中的不真诚。 见她一声不吭,林见星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我们是要去哪里呀?”不会是要去看房子吧?千万别啊! “去见老师。”林念琴一脚踩上油门,驶出拥堵的路段,“给你找的,对你升学很有帮助。” 老师啊,那就好。 林见星松了口气,语气里半带着炫耀:“您女儿我已经当了好几次第一了,您给我找的是什么名师呀?光上课似乎没办法再往上拔高了。还是您给我找到出卷人了?这样是不是违法啊。” 她自顾自地往下揣测,越说越离谱。 林念琴瞥了手舞足蹈的她一眼,赶忙止住她的猜测:“星星,你想过出国留学吗?我这次带你去见的是一个很出名的留学规划老师,我不少同事家孩子都是经过她手上规划,拿到了特别多藤校的offer……” “妈妈,我要高考的。”林见星突然打断她的话,语气异常的郑重。 “在国内高考太苦了,你看你都把自己身体学坏了,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妈妈看了都心疼。”林念琴苦口婆心地劝道,“现在咱们家有这个条件了。你的成绩不差,肯定能申到很好的学校。把你送到离妈妈近的地方,我也放心。你不想经常见到妈妈吗?” 车内原本因为林见星刻意营造的轻松气氛逐渐凝固。林念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侧过头看着女儿变得异常严肃的侧脸,那双和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此刻正带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执拗。 “妈妈不逼你,先去听一听老师怎么说,回家之后再好好想,好吗?”林念琴向来尊重林见星的决定,她只是担心林见星年纪尚小,不知道有更多轻松的路可以走,非要在弯路上走得头破血流。 - 夜里,林见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所谓的留学规划,本质就是留学中介。看到林见星资料,发现是今年柏江的准状元后,眼神都发光了。 林见星想学计算机? 那就冲一冲剑桥大学或者帝国理工。 什么?还在信息科学竞赛上拿过奖? 那可以直接冲麻省理工或者斯坦福了。 这对吗?林念琴女士真的没有被骗了吗? 她想说,柏江大学的计算机专业一点也不差。但面对老师的热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见星还记得自己这么努力学习的初衷,她要当第一名,或者说弥补自己没能够在中考中拿到的状元。 她知道,这是覃聿口中的“第一名综合症”,拥有这种症状的通常会很辛苦,要比别人更努力、更专注在学习上。 但她都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了,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实现她期盼已久的愿望。现在放弃,会不会过于可惜了一些? 林念琴的想法却很简单,能过得轻松,为什么要给自己的人生上难度,只要最后获得的结果一样,少走几条弯路是最好不过的。 既然都是要去顶尖学府学计算机,那过程一点也不重要,国外的顶尖学府,也是顶尖学府。 林见星向来不是个果断的人,她会纠结、会迷茫。哪怕在这件事上,她已经有了一个更偏向的答案,也会下意识地想要向身边人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隔壁就有个最好的人选。 “你说我该不该干脆直接出国呢?”林见星盘腿坐在覃聿床上,指节撑着下巴,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覃聿没有回答,却又抛出一个新的问题:“你想参加高考吗?” “有点想。但我妈妈说得对,可以选择更轻松的路,为什么还要吃这样的苦。” “那就出国,琴姨肯定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只需要按照她铺好的路走就可以了。国外对于计算机的划分更为细致,我联系了出国的学长学姐,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几个很有前景的研究方向,我刚刚就在整理资料,明早印出来给你。” 书桌上,覃聿的电脑还没有熄屏,上面的文档里密密麻麻敲满了字。 林见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覃聿居然支持她出国,更没想到他大晚上不睡觉,是在为自己忙前忙后。 第66章 可出国了,不就意味着至少四年都不能和他见面吗?覃聿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还是完全不在意她是否需要时刻出现在他面前? 林见星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失落感。 覃聿是真的人好,不计较回报地帮助她。但也是真的对她没有别的想法吧,不然怎么会愿意分开至少四年呢? 覃聿这样的人,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呢? 喜欢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喜欢幼稚的还是成熟的?喜欢聪明的还是笨的?喜欢成绩好的还是差的?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还好没有听方颐的建议,在时机不成熟时就潦草地表明心意。差点连朋友都没得做,青梅竹马反目成陌生人,光是想象一下,她都快要掉眼泪。 在还没有情敌的情况下,就自动出局。这也太蠢太没意义了。 不过,林见星也下定了决心。 她突然下床,走到书桌前,自顾自地合上了覃聿的笔记本电脑。叉腰扬着脸放话:“我不走了!我要留 下高考!” “刚刚还一脸纠结,怎么突然又想好了?” “因为,我要当第一名!柏江今年的状元,必须!是!我!” 林见星跑到门口,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满脸写着“没想到吧”。 门被轻轻合上,拖鞋在木质地板上踩出的吱呀声逐渐远离,隔壁的门也被关上。 覃聿坐在床的另一头,哑然看向早已经被合上的门板,仿佛能透过实木看见林见星一身的豪情壮志。 他对林见星的决定一点也不意外。哪怕在意料之中,他还是为她的另一个选择做准备。哪怕现在用不到,以后说不准也有用。 哪怕林见星真的出国了,用不了多久,他也能够和她在大洋彼岸再度重逢。 柏江大学的交换项目众多,合作院校也遍布全球,在大三时便有机会申请交换。届时林见星在哪,他就选择在哪的学校。 总归不会分开太久。 两年而已,他等得起。 当然,前提是外面没有别的恶犬对他家兔子虎视眈眈。 但现在,这些顾虑就不再是顾虑了。 他未来可以和他家兔子继续做四年同学了。 第52章 高三现在会是个告白的好时机吗?…… 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后,覃聿就几乎不去学校了。他被选入国家队,即将出国打比赛。 他唯一放不下心的只有林见星。接下来的一个半学期,他都不能和她一块儿上下学、在班上时刻盯着她的背影看了。 附中高三十点才晚自习结束。林见星又是个怕黑怕孤单的人。 没了他,林见星该多害怕。 “我们家星星子都快要十八岁了,你别和个老父亲一样,整天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好不好?”江乔觉得无语,她家老江都不像覃聿这么爱操心。 “对啊,而且不还有我们吗!落不下她的。”江舟撩起自己的袖子秀肌肉,无时不刻都在展现自己作为体育生的可靠。 没了覃聿这个碍眼的人在,他反而能更好地散发自己的荷尔蒙。简直是天赐良机! 林见星从冰箱里抱出几罐饮料,堆到放满零食的茶几上,用力地坐进柔软的沙发里。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喝啥自己拿!” “你覃爹担忧你一个人下晚自习回家的安危。”江乔吐槽。 “啊?覃叔吗?”林见星下意识地以为指的是覃临江,毕竟确实算是她干爸。 江乔伸出掌心,揉捏林见星的脸颊,无奈道:“你个傻子。” “干嘛额。”林见星挣脱江乔的掌心,往覃聿身边钻,下意识地告状,“你看他们,来作客也一点都不礼貌。” 覃聿垂眸看她脸颊上还留着的红印,自己的指尖也发痒。 是很久没捏过她脸了。不像儿时,她柔软的脸颊肉,可以随时被他触碰、抚摸。 长大后,再做这样的事,就显得有点过于亲密了。都是快要十八岁的人了。他要有边界感,不能吓到他家兔子,要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下一秒,林见星就防御般地用自己掌心团住自己地脸,生怕又有人要对她的脸颊做些什么。 “说了一起做题的,你们不要总分心哦!” 文科和理科向来学不到一起去。但总有重合的科目,比如数学,这门可以难倒江家姐弟的科目,林见星在这时候就可以插上几句话,扬着脸,充当老师。 “喂喂喂!看我干嘛?看题啊!”充当教具的筷子轻轻地落在了江舟的肩上,“你多向乔乔学学呀,你这样的专注力,还怎么上重本了?” “就是,明年就高考改革了,教材全变、自选科目。复读可得全部重学了。”覃聿在一旁帮腔。 这江舟几天没盯着,就又把注意力转到林见星身上了,这意图用头发丝想都能猜到。一看就是学习学少了。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和江叔说一下,多给他请几个辅导名师吧。覃聿暗暗决定。 “知道了,知道了,林老师,覃老师。” 学生太缺上进心,气死的只有负责任的老师。 在他看来,林见星此时如果有长耳朵,那么两只耳朵肯定都因为气得竖了起来。 - 林见星手撑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越来越容易在课上犯困了,好似被班上人的氛围影响了。晚上不睡觉狂学习,白天又起得早来上学,一天比一天缺觉。 她手伸进桌肚里,翻出维生素b,从小白瓶中摇晃出两颗往嘴里塞。还用手肘戳了戳身旁几乎要睡得流口水的徐慕亭。 “来两颗不?” “必须来。” 徐慕亭在无意识之间睡着了,差点要错过这节课。她只想给自己两巴掌,好让自己能快点清醒,不要浪费这宝贵的时间。 “我是不是得让我爸妈给我开点治adhd的特效药?”徐慕亭小声地说。 “这是什么病?没听过欸。”林见星停下笔,好奇地凑上耳朵。 徐慕亭用冰水就着维生素咽下,简单解释:“就是一种注意力不集中的病,好多高三的人没有这病但也吃,据说能快速提高注意力。” “啊?这么吃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比如吃多了变成傻子之类的。”林见星深感震惊。 “不会吧,应该。韩剧里那些有钱人家小孩都磕这种药提高专注度的。” “听着像兴奋剂一样,不靠谱吧。” 晚上回家后,覃聿果然和她发出了相同的感叹。 “这不靠谱。”覃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别乱试,别吃成笨蛋了。” “诶,我又不傻!我搜了,这药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得确诊这病了才行。”林见星抱着双臂,撇着嘴角看他,又突然想到,“你说江舟是不是该去医院找医生开点这药啊?他这专注度,真要考不上大学了。” “你怎么这么在意他?”覃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是朋友呀,谁会希望朋友考不上大学啊!”林见星说得理所当然,歪头看她,“就像,你为我要不要出国忙了一整个晚上一样。” 不一样的。覃聿的内心已经在歇斯底里了。 怎么可能一样呢! 他才不是对所有人都那样的。只因为那人是林见星。 看来,是他小瞧江舟了。是个很强劲的竞争对手呢。他可不能轻敌,往往越不起眼的人,最后越能惹出大动静。 - 江家姐弟说到做到,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和林见星一起上学、放学。 早晨,覃聿没定闹钟,但因为生物钟,还是在以往要去上学的时间醒了过来。 他洗漱好后,推开房间的窗户,正好看见林见星背着双肩包,推着和他同款的那辆刻字自行车,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他能清晰地听见江舟热情地同林见星打招呼,然后骑上车。 江舟似乎是感知到了头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胶着在他身上。 他抬头,正对上覃聿面色不善的脸。他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勺,朝他咧开一个笑,放声说了句:“早安!” 覃聿却没给回应,砰的一声合上了窗。 林见星抬头时,只能看见一扇紧闭着的窗户。 “你原来会对着太阳说早安吗?好像幼儿园小朋友呀哈哈。”林见星笑得弯起了眉眼,两边梨涡深陷,笑得身旁人能挥散一大早的不高兴。 江舟皱眉:“诶?刚刚覃聿明明还在那儿啊。表情还很臭,我昨天也没惹他吧?” “可能他起床气犯了吧。”林见星收起笑,随口答道。 虽然她见到的覃 聿永远都是好脾气、和煦的一个人,但谁能没有起床气呢? 她也有。 小时候就因为起床气太大,而把一旁坐在床上乖乖叠被子的覃聿一脚踢下了床。当时的覃聿只有一脸的茫然,不见怒气。 “那他这起床气怪吓人的。看我像在看仇人。”江舟小声嘟囔。 第67章 - 覃聿缺席了的高三,在学校里的时间好像总是过得很快。快得她忘了他不过只和覃聿在一个班待了两个半学期,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们在学校是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教室里的。 她就这样,独自参与了一模、二模、三模。永远在一号考试的第一排第一桌,身后或者身前不再有覃聿的出现,没有人和她比这谁先交卷、谁能是这场考试的第一。 但她却稳稳地始终能够出现在榜首位置。 当正式高考时,她在考场上的紧张感似乎全都离家出走了。她平静地演算、填入答题卡、检查试卷。然后在剩下的几十分钟里发呆。 考完最后一门理综,走出考场时,甚至监考老师还拍了拍她肩膀说:“没事的孩子,不用难过,你难大家也都难,回去好好歇吧。” 林见星眨着自己的眼睛,看着那慈眉善目的老教师,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只能怪自己的长相,不是刻板印象中那种很会学习的样子。 她愣了两秒,才说:“好的老师。” 走出考场后,林念琴已经捧着花在门口等了许久。 林见星先是在原地顿了一下,而后飞快地扑进她妈妈怀里。 “您怎么回来啦!”林见星语气里带着雀跃。 “来接你回家啊。”林念琴拥着她往外走。 覃家唯独缺少了覃聿,他出国参加国际物理竞赛还没回来。他人大概还在飞机上。 在他回来前,林念琴就给她打包好了行李,带着她飞向巴厘岛。美其名曰,在出成绩前,给自己留一个喘息的小假期。 海岛的阳光炽烈得近乎霸道,晒得皮肤发烫。林见星躺在沙滩椅上,戴着宽檐草帽,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蓝,身体终于不用再绷紧那根弦。但心底深处,总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像考试结束后骤然清空的教室,带着一种无所适从的失落感。 柏江的暑热、教室里粉笔灰的味道、堆满试卷的书桌……甚至覃聿偶尔在图书馆窗边专注的侧影,都已经逐渐远去。 这里哪都好,就是缺了覃聿。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简洁的物理公式符号。是覃聿的视频请求。 林见星手忙脚乱地坐起身,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刘海,又扯了扯身上色彩鲜艳的沙滩裙,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通键。 屏幕亮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覃聿那边截然不同的景象。午后柔和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落在他身后一排排高耸的书架上。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坐在窗边的书桌前。 “在晒太阳?”覃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点书房特有的安静感,却清晰地穿透了海浪的背景音。 “嗯,咸鱼瘫中!”林见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把镜头转向身后蔚蓝的大海和金色的沙滩,“看,是不是很堕落?” 覃聿的目光在她身后的风景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回屏幕中央她的脸上。林见星被阳光晒得脸颊微红,鼻尖甚至沁出一点细小的汗珠,眼神里带着一点慵懒。 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挺好,多晒晒,省得在题海里泡得发霉。”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林见星总觉得他目光隔着两层手机屏幕,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平时长了一点点? “你呢?还在学啊?”林见星试图把话题抛回去。 “嗯,提前看看大学的课程。”覃聿的镜头微微晃动了一下,扫过他桌上摊开的几本厚重的外文书籍和密密麻麻的笔记,“有些基础理论,保送生也得补课。” 他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那边天气很热,注意防晒,别像上次……”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林见星瞬间就懂了他没出口的“别像上次晕倒”。 “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傻!”她嘟囔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带了防晒霜的,妈妈还给我买了大帽子。” 为了掩饰那点不自在,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这几天的见闻。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奇怪的当地水果、当地发呆亭里坐满的懒散男人…… 覃聿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句简短的评价或问题,眼神专注地落在她眉飞色舞的脸上。 屏幕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林见星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了口冰凉的椰汁。短暂的沉默在视频两端弥漫开,只有她这边海浪的哗哗声和他那边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你……”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覃聿示意她。 现在会是个好时机吗? 可她还要回柏江呢,从出分、到报志愿,再到正式入学,还有那样长的时间。 但没有当面问,被拒绝了是不是不会那么尴尬? 压在林见星心底许久的问题险些呼之欲出,最后却只问出了:“就是想问问柏江热不热?” 问完她就想咬舌头,这问题蠢透了。 “只是想问这个?”覃聿没有那么好糊弄。 第53章 高三我们很开明,不查寝无门禁。…… “是啊,哈哈。”林见星急忙切换到后置摄像头,阳光和沙滩重新出现在画面中,“你看,印度尼西亚就很热。” 确实不是个好时机。她承认她还是太胆怯了。毕竟她没有那样多的经验,连表白都没收到过,又怎么知道怎么去和人表白呢?唯一一次偶遇到的表白场景,还是覃聿拒绝别人的。很难不给自己留下一些大概率会表白失败的预想。 并不高明的转换话题方式。 但覃聿也没有追问,好似习惯了林见星跳脱的思维。 “柏江最近下雨降温了。热就早点回来,卷毛几天没见到你,都想你了。经常悄悄跑到没人的二楼,蹲在你房间门口挠门。” 此话不假,林见星房间的门板上,已经多了很多道抓痕,皆是卷毛的罪证。 不过,比起卷毛,它的主人才更加想她。 只是难以宣之于口。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要是说出口了,他家兔子被吓得不敢回来,一气之下不报柏江大学了怎么办? “出分前,我一定会回去的。”林见星承诺。 离出分还有半个多月,巴厘岛再好玩,也不至于待那么久。 覃聿每天都要盯着桌上的日历看许久,再盯着手机里置顶的那个头像有没有出现新的消息小红点。 但林见星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女孩,悄摸摸不通知任何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就回了覃家。指纹解锁后,推开门大喊一声:“我回来啦!” 偌大的房子里,似乎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家中回荡。以及跟着她脚步挤进房子的萨摩耶配合地叫了两声,以示欢迎。 “大中午的,人都去哪了?”林见星和卷毛大眼瞪小眼。 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回应。 卷毛尾巴翘得老高,在空中摇晃,表达自己见到林见星的喜悦。随后又用嘴扯住她的裤脚,拉着她往院子里走。 “今天你怎么这么热情这么听话?我都不适应啦!”林见星边被扯着走,边弯腰揉它毛茸茸的一颗大头。 按照卷毛的性格,家中无人时,它总要搞一些小破坏,来彰显它的存在感。比如把门口鞋柜的鞋,叼到家中的不同角落,和主人们玩捉迷藏;又比如将茶几上的抽纸,一张张抽出,放嘴里咬烂后又随意乱丢;又或者是故意在下过雨的泥坑里把自己弄得又脏又湿,然后在干净的客厅里打滚,等覃家人发现时,地上的泥水已经结块变干巴了。 在林见星细数它过往罪证的间隙中,卷毛把饭盆从窝里叼出,摔在她脚边:“汪汪汪!”意思是我饿了。 难怪折腾不出坏事,原来是饿得没力气了。 她跑到厨房里,在冰箱上方的柜子里取出紧紧密封的狗粮,袋子边缘还有几个明显的牙印,不难猜出为什么要把卷毛的粮食 零食都放得这么隐蔽。 “覃聿出门前忘给你添粮啦。”她抱着袋子往狗盆里倒,卷毛迫不及待地把头埋进碗里,丝毫不在意林见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任由狗粮一粒一粒地落在它头顶。 她把袋子往旁边随手一放,正打算拿出手机给覃聿发消息,院子的门铃响了。 卷毛突然抬头,警觉地朝门口大喊大叫。 “嘘嘘嘘!别叫了,可能是客人呢。”林见星弯腰圈住它的嘴筒子,然后朝门口喊,“来啦!” “同学,你是林见星吗?” “是的,请问您是?” - “覃聿,你今天不行啊,才多久就没力气了?”江舟一只胳膊搭在覃聿肩上,另一只手圈着球。 覃聿嫌弃地拨开他满是汗的胳膊,掌心按着他的肩,推开了一些:“今天下午出分,我可没工夫陪你闹了。” “就你爱干净,打篮球还在里面穿个白t,热不死你!”江舟哼了声,在地上拍了两下篮球,“你又不查分,紧张什么?该紧张的人是我吧!能不能在国内上大学,成败就在今天了!” 第68章 他倒是无所谓,分数不够上柏江体育大学,那出国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趁现在你爸还没下班,建议你赶紧去超市买几个护具吧。” “呵呵,谢谢你啊。” 江舟把球丢给他,走进自家院子,用力地合上门。 覃聿摇头笑了笑,抱着球往家里走。 推开院子门,他笑容瞬间止住。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地上滚满一颗颗棕褐色地狗粮,而装狗粮的袋子,此刻正以条状出现在卷毛窝里。 而饱餐一顿的卷毛,正趴在进门的台阶上昏昏欲睡。 不知道是哪个慷慨的主人,给它吃了这顿一地狼藉的自助餐。 覃聿推开门,将篮球随手放在鞋架上,打算去杂物间找扫帚畚斗,为卷毛收拾干净院子。路过楼梯时,发现了林见星的行李箱。 看来那个慷慨的主人就是她了。 林见星玩儿的简直忘了时间,去了巴厘岛,还去新加坡转了几天,最后才舍得回柏江。回来了也一声不吭,悄无声息的,连箱子都懒得拿上楼。 他站在楼下叫了两声她名字,没人应。到她房间门口敲门,也无人应答。推开门口,房间里空荡荡的,明显有段时间没人住过了。 覃聿第一反应就是给林见星打电话,冰冷的女声一遍遍地回应不在服务区。 人好端端地回家后,还能丢了? 林见星虽然大大咧咧,但绝不会一声不吭玩失踪,尤其是在高考出分日。按照她的性子,应该会一个下午都蹲守在官网,一遍遍地刷新。 覃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理清思路。他先拨通了林念琴的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可能是还在飞机上。 她不可能让林见星一个人乘坐国际航班回家,一定是跟着一块来,送她上地铁后,又马不停蹄地乘坐别的航班回公司。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篮球服里的白t恤,黏腻冰凉地贴在背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立刻冲出房间,再次拨打林见星的电话,依旧是令人绝望的忙音。 “卷毛!”覃聿冲回院子,试图从唯一的目击者那里寻找线索。卷毛被主人焦急的声音惊醒,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几粒狗粮碎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正发着红光。 监控。 对,院子里有监控。 在监控里,林见星站在门口,和几个看不清脸的高个子男人说了几句话,就跟着出门了。之后就是覃聿进门,林见星再也没出现过。 而卷毛,只是蹲在饭盆旁边,抬头看了两眼,又低头开始炫饭。毫无看家护主的意思。 - 报警后,警察很快到了。开始调出小区和周边的监控查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覃聿和陈云溪紧紧盯着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突然,一个警察指着屏幕:“这里!中午12点15分,这姑娘拖着行李箱进入小区大门。12点45分,她又空手走出小区大门,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车牌号柏axxxxx。” 画面放大,林见星确实是自己走过去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并无异常。 找到了交通工具,车主的信息很快反馈回来,结果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车主信息,登记在柏江大学名下?” 就在这时,覃临江的电话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哭笑不得的复杂:“小聿,人找到了。在柏江国际酒店的顶层宴会厅,是柏江大学招生办的人。”也算是顶尖学校的老操作了,他们把几个高考分数屏蔽生请去“保护”起来。甚至为了防止其他学校也来抢人,还特意开了信号屏蔽器。 所以电话才打不通。 柏江国际酒店顶层宴会厅,灯火通明,气氛却有些诡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街景,厅内布置得像高级自助餐会,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然而,几个穿着校服或便服的年轻学生,包括林见星,正有些局促地坐在小圆桌旁,他们的手机被“建议”统一放在一边的信号屏蔽箱里。 招生办的几位老师笑容满面,正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柏江大学相较于隔壁华清的种种优势,以及丰富的奖学金政策。 林见星叉着一小块提拉米苏,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疲惫和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她完全没搞懂状况,刚到家放下行李,就被几个自称柏江大学老师的人热情邀请到了这里。 她只觉得很累,想回家睡觉,但又不好直接驳了学校老师的面子,只能心不在焉地听着,机械地吃着面前的小蛋糕。 就在这时,宴会厅厚重的大门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招生办的宣讲。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门口。 覃聿的目光扫过全场,瞬间就锁定了那个坐在角落里,正茫然地叼着叉子,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渍的林见星。 四目相对。 林见星完全懵了,叉子“啪嗒”一声掉在盘子里。 覃聿? 他怎么来了? 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老师打扰了,我来带个人回家,她家里人看她消失了一下午,都着急了。” 覃聿说的话很礼貌,但行动上已经径直大步走向林见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座位上拽了起来:“走,我们回家。” “哎?等等!同学等等,我们还在谈……”招生办的人急了,想阻拦。 他凑到覃聿面前,发现居然是个熟面孔,保送生签约的时候,他刚好也在场。对这个脑子聪明,形象又极佳的物理天才印象深刻。 他也是连续负责多年招生的人了,这样的少年少女也见多了。一眼能看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和前几年那些,说要带着自己的学渣女朋友、男朋友一起上柏江大学才肯签约的人相比,这对可让他省心多了。 还 能提前锁定柏江市的理科状元。 “覃聿同学是吧?你先别着急,我们这边正和林见星同学聊聊志愿呢。你们两个好朋友一块儿上一个大学,延续一下高中的友谊,多好是吧?” 覃聿本来还在气头上,这老师说的话算是戳中他的心事了。 招生老师见他脚步慢了下来,顿觉自己猜中了,看来有戏!他拉着他们走到角落。 “你们这关系,我懂我懂!”他拍了拍覃聿的肩,“我们学校很开明的,不查寝没有门禁。” “我们的关系和查不查寝有什么关系?”林见星发出困惑声。 第54章 大学他不是你那单纯懵懂的小竹马了!…… 不等对方开口,覃聿就打断了他想解释的想法。 覃聿朝那招生老师露出一个笑:“老师,她会看着填志愿的,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就拉着林见星胳膊就往外走, 等电梯的间隙,林见星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摆,继续追问:“所以,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她细细品,觉得“不查寝没门禁”似乎是一种暗示,但她品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含义。 她就像是看宫斗宅斗剧,不打开弹幕,完全不知道主角对话中含义的那批顿感力超绝的观众。 覃聿想了几秒钟,回答:“意思是,尖子生进入大学以后,往往特立独行,喜欢晚归或者住外面。他想表达柏江大学是一所包容的学校。” 只有他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就像做语文阅读理解题一样,一板一眼地给林见星一个符合逻辑的答案。 毕竟他总不能当着她的面,直白地说校园情侣偶尔不住学校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但我肯定不特立独行。”林见星喃喃自语,然后歪头看他,“你也是对不对?” “……对。”他被迫违背自己的意愿,答出一个适合林见星听到的答案。 等回到家,林见星才终于查到自己的分数,只不过排名被打上了星号。但看今天招生办的架势,不难猜出大概是全市前几。 “学校接到通知刚给我爸打电话了,是全市第一。”覃聿手里捧着热牛奶,斜倚着门框,“恭喜你,状元。”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落到林见星耳中,就像是有人在她耳边低吟。 她先是一愣,消化完这几个字中的信息,突然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她扬起脸,朝覃聿露出八颗白牙,和甜腻的梨涡:“好事就要大声说出来,我没听清,你再大声些!” 覃聿配合地双手张开,放在嘴边拔高音量:“我说,恭喜你,新晋理科状元林见星!” “覃聿,去和你爸买两挂鞭炮,我们在家门口放一放,庆祝一下。”陈云溪站在楼下朝上喊了句。 “妈,柏江五环内不让放烟花爆竹。” “咱悄悄的,在自己家院子里放一放,都这么多年邻居了,没人会举报我们的。” 第69章 “那我们得开车上郊区找找哪里有卖。”覃聿三两句话就被说服了,下楼和覃临江商议买鞭炮功略去了。 林见星给林念琴报喜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江家姐弟就站在楼下上门恭喜来了。 她觉得覃聿以后除了物理外,还可以再修新闻与传播学双学位。毕竟他擅长广而告之,多门手艺总没有错。 “我居然能和状元当邻居!我们小区房价明年是不是会飙升啊?”江乔笑着把手里的花塞进林见星怀里,“我妈养的满天星,我薅了几朵来,就当是临时的贺礼了!不像江舟,空手而来。” “我怎么空手了,我也是带着好消息来的,我过本科线了,可以留国内升学了。多好的一个礼物啊!不枉费我们状元和物理天才的谆谆教诲。”江舟手捧空气,就像捧着录取通知书,递到林见星面前。 “有进步,会用成语了。”林见星配合地接过那团空气。 “真不要脸你!”江乔用力在江舟手臂上拍了下,又嫌他身上都是汗,在他衣服上抹了抹手后,抱住林见星的手臂,“那我也要说我的好消息,虽然不可能和你继续当同学了,但应该离你学校不远。” 柏江的重点大学,基本围绕着地铁四号线,尚且算是交通方便。 这说明了江乔高考分数也还不错。 很好,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送走了江家姐弟,远在枫泽的方颐电话也打了过来。两个城市出分时间略有不同,她给家人报完喜,第一时间就给林见星打来了电话。两个人对着恭喜了两个回合,林见星才随口提起今天的小插曲。 “哈哈,还得是柏江大学,连老师都这么懂。”方颐辣评,“不是我说,覃聿已经不是你想象中单纯懵懂的小竹马了,他可比你聪明多了,我不信他听不出来老师话里的意思。” “他听出来了呀,还给我解释了,不就是现在学生都特立独行么?”林见星坐在地毯上换了个姿势。 “喂,林大状元。如果你的竞争对手知道他们输给了你这样一个笨蛋,会很难以置信吧!”方颐吐槽,她这位闺蜜怎么和自己一点都不像。明明从小是一起看偶像剧长大的,怎么只有她耽误了学习,而林见星能考状元。 大家的大脑构造是不一样吗?可能真不一样吧。 林见星的天赋点全点在了学习上,好不容易开了点情情爱爱的窍,但还是和没有差不多。 她继续解释:“‘不查寝,没门禁’这不明晃晃地在说,你们小情侣在外面过夜也没人管吗?人家老师觉得你们是一对了!你家小竹马肯定听出来了,但是不告诉你,默认人家老师的猜想。心思颇重啊!” 方颐这么一长串说下来,林见星还眨着自己懵懂的大眼。 说得有道理,但她不这么觉得。 “没人比我了解覃聿了,他肯定只是理解错了。又或者老师说的本来就是他那个意思呢?”林见星还是下意识地站在覃聿那边,为他说话。 “林见星!看我不飞到柏江,把你的脸掐成猪头,然后看看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方颐恶狠狠地威胁,然后迅速挂掉电话。 林见星只觉得方颐的生气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了。她愣愣地用软白的指腹揉了揉自己一个高三下来,明显丰腴的脸颊肉,心说不用她掐,也已经像个猪头了。 她觉得,既然已经结束了高三,那也没必要天天吃得那样补了。她刚下定决心,要管住嘴、迈开腿的时候。覃聿突然出现,在门口喊她吃晚饭。 今天云姨做了她喜欢的荔枝肉、四喜丸子,还从饭店定了只烤鸭。不吃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吃完这顿再减肥!林见星暗暗下定决心。 可直到开学,林见星都没能成功实践她的伟业。一顿又一顿的胡吃海塞,让她脸越发圆润了些,而覃聿却还总是说,太瘦了,多吃点。 养猪也不过如此了。 - 九月正式开学,覃临江借用了柏江大学的一位教职工朋友的皮卡,载着满满的行李和两个小孩,一路顺利地驶入柏江大学的校门。覃聿的父母坐在前排,后排则塞满了林见星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背包。一辆皮卡都塞不下陈云溪母爱发作后收拾出的大包小包。 她和覃聿只能挤在行李堆里,胳膊还时不时会蹭到。 林见星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里既兴奋又有些忐忑。她瞥了一眼旁边的覃聿。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确认什么信息。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怎么这么从容淡定,一点没有要成为大学生的激动呢? 车子停在了女生宿舍楼下。林见星刚跳下车,覃聿也紧跟着下来了。 “叔叔阿姨,我自己用推车搬上去就行啦!”林见星赶紧说道。作为大学生,她要学会独立! “那怎么行,这么多东西呢!我们和你一起。”陈云溪第一个不同意,还拍了拍 覃聿的肩膀,“你也一起,熟悉一下怎么收拾,你等会儿回宿舍了可以自己弄。” 覃家亲生的女儿,捡来的儿子。 林见星拗不过,只好带着一群人一起进宿舍楼。覃聿默不作声地扛起了最重的一个箱子,走在她身边。 推开宿舍门,里面已经有一位室友到了,正在收拾床铺。看到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尤其还跟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那位室友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笑了笑打招呼。 “你好呀,我是林见星,以后就是室友啦!”林见星连忙介绍。 “你好你好,我叫邓乐宜。”室友回应着,目光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林见星身后那个气质清冷的男生。 覃聿放下箱子,目光在宿舍里扫了一圈,神色自若。他没立刻走,反而对林见星说:“你床位靠窗,光线不错。不过位置有点窄,箱子堆这边可能会挡路,我帮你挪挪。” 说着,他就真的动手开始帮林见星整理起堆在书桌旁的行李,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个宿舍的主人。 林见星哦了一声,没当一回事。反正覃聿有事没事就爱帮她整理东西,可能是他的一个爱好吧。 覃聿的父母也热情地和邓乐宜寒暄起来,问她是哪里人,什么专业,宿舍条件怎么样。 覃聿则一直没闲着,一会儿问林见星这个放哪,一会儿帮她调整箱子位置,身影在林见星的书桌和床铺附近来回晃悠。 林见星忙着应付家长们的关心,没太在意。直到她无意间抬头,正好看到覃聿弯腰帮她放箱子时,站在门口的邓乐宜,目光一直追随着覃聿,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 林见星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好不容易把大部分行李安置好,覃聿这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林见星说:“我先带爸妈去男生宿舍了,你休息一下,晚点一起去吃饭。” “哦,好。”林见星应着。 覃聿还没走出多远,林见星在地上发现了覃聿刚领的校园卡。 丢三落四! 林见星手里捏着卡片,飞快地往外跑,试图在电梯间拦住他。 但覃聿没和他爸妈一块走,而是被别人堵在了走廊拐角处。 林见星能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声,羞涩而又大胆地开口:“同学,你好!那个……方便加个微信吗?以后都是一个学校的,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她往前走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猛地一缩。 而覃聿只是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对方递过来的手机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只是那种惯常的疏离感。 林见星在覃聿开口前,掉头就跑。 她一口气跑回宿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脑子里乱糟糟的,都已经大学了,她没有限制覃聿交友的资格和立场。 或许,他大概不好意思拒绝?还是他其实也乐意加? 她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行李箱,任由滚轮往前滚动。 “跑那么快干什么?”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见星身体一僵,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没什么,就突然想起来忘拿东西了。” 她的目光掠过覃聿,看向远处:“你……怎么没加那个女生的微信?” 覃聿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问这个:“我为什么要加?” “人家不是想认识你吗?新同学,加个微信多正常。”林见星故作轻松地说,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覃聿,以后我们还是离远一点吧。” 覃聿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见星避开他锐利的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就是觉得大学了,跟高中不一样了。你那么优秀,肯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想认识你。我总跟你待在一起,多碍事啊?万一耽误你找女朋友怎么办?”她越说声音越小。 第70章 空气仿佛凝固了,宿舍里只有林见星头顶的空调在发出响声。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林见星,你在想什么呢?高中那招在这不管用了。” 第55章 大学青梅竹马更有戏了! 林见星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们已经大学了,成年人不用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 覃聿有的是时间,可以把自家兔子一步步划进自己的地盘。 “我就乐意和你待在一块儿,赶不走的那种。”他温热的掌心覆在林见星的发顶,作弄一般故意用指腹弄乱她的刘海,仿佛在报复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想和他划清界限?他第一个不允许。 他生怕林见星多想,又补充:“还有,我不喜欢交太多朋友,不会随便加别人联系方式。” 林见星竟然松了一口气。她因为覃聿没有采纳她的建议,而感到高兴。更因为他说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心底升起一丝雀跃。 她的语气不由得变轻快,很飞速地道歉:“好啦好啦,对不起嘛!就当我一时兴起!当我没说过,你快点下楼吧,天这么热,别让覃叔云姨等久啦!” “一时兴起也不行。” “知道啦!知道啦!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林见星推着他的肩膀,催促他赶紧离开。和刚才坐在一边看覃聿任劳任怨的人,又不像同一个了。 中午的时段,宿舍楼走廊里人突然多了起来。覃聿人高马大的,在狭小的走廊中,只能时不时侧着走,穿过那些推车和簇拥在一起的女生。 邓乐宜拎着保温壶从水房走出,正巧遇到走向电梯间的覃聿,热情地朝他打了个招呼,嘴里还念着:“诶?我以为你下楼了,这么黏你女朋友啊!” 覃聿礼貌地点头,喉间只滚出一个音节:“嗯。” 邓乐宜心想,这帅哥还挺高冷的。她道了个别,就匆匆提着沉重的保温壶回宿舍了。 “见星,你和你男朋友关系真好。”她回宿舍后朝林见星悄声感叹。 “你有男朋友啦?”李苏扭头惊叹。她正巧在覃聿出门后,才拎着大包小包进宿舍。 她本以为,能考上柏江大学的人,在高中阶段大多都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用说谈恋爱这种极度分心,回报率还低的事了。 现在看来,似乎只有她这个小镇做题家是这样想的。 “而且她男朋友超级帅!惊为天人的那种帅,如果在街上遇见,我可能会以为是偶遇了哪个明星。”邓乐宜说。 可林见星飞快地摆手,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不......不是!我们还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反正他不是我男朋友。” “怎么可能!我刚刚打水的时候遇到了他,他都承认了!”邓乐宜上前揽住林见星的脖颈,笑着说,“不要不好意思嘛!男人的美貌,女人的荣耀。我要有这样的男朋友,我只会想把他挂在裤腰带边上,宣示主权!” “肯定是他刚刚在发呆想物理题,没听清你说的话。”林见星笃定。 覃聿才不是那种会在外散播谣言的人。 “这样么?”邓乐宜半信半疑,但还是抓住了林见星话中的重点:“‘还’不是?所以只是暂时不是咯,你们在暧昧阶段?” 林见星被左右夹击,身子软成一团任由两位新舍友上下其手,只有嘴是硬的:“不是!我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啦,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 “哦!青梅竹马是吧?”李苏一脸了然,“那我觉得你们有戏,现在还是一所学校的,更有机会了,他是哪个院的啊?” “物理学院的。” “这么硬核的学科,居然能出这么帅的人。我们计院会有这样品相的帅哥吗?”邓乐宜感叹。 女生相识起初的话题,往往围绕着八卦展开,并由此熟悉。 林见星所在的宿舍楼是四人间宿舍楼,计院的女生比较少,根本凑不够几间宿舍,因此她宿舍只有三个人。她和邓乐宜是数据科学与大数据技术专业多出来的两个女生,而李苏是软件工程多出来的那一个,正巧她们凑出了一间。还有个空的床位,也可能在某个学期搬进新人。 目前为止,林见星的运气还不错,遇到的室友性格都很好,避免了未来的许多麻烦。 - 大学的课程,不像高中那样,排得那样紧密。林见星经历了高三那一年,现在觉得不可能再有比那时更累、更忙的阶段了。 大学的课堂,也极为松散。早八的英语公共课,近乎一半的人都没睡醒。老师独自站对着ppt演独角戏,却丝毫不生气,像是习 惯了一样。 下课铃响,在座的各位,才总算是恢复了生机。 “下节好像没课,回去补觉吧。”邓乐宜挽住林见星的手臂,走出阶梯教室。 “林见星。” 有人叫她,林见星猛地一下回过头,撞见了刚从隔壁教室走出,朝她招手的覃聿。 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一大群人里,精准地认出她背影的。视力真好。 顺着人流走到走廊的角落,两人才终于可以面对面说话。 “你下午没课,要不要和我去看电影?”他直截了当地发问。 一旁的邓乐宜默默摇头,这帅哥会不会追人啊,这么老土。而且邀请前都没个前摇酝酿一下,直接就说出来了。扣分扣分! 林见星看他掌心里摊开的两张电影票。是铜版纸质地的定制票根,上面写着“泰坦尼克号重映”。 她没看过,只听方颐说过这电影。男女主跨越上世纪严格分明的阶级相爱了,但最终依旧是个悲剧爱情故事。 她不喜欢悲剧,但这是覃聿邀请的。 可覃聿突然买电影票干嘛?还要叫上她一起?她迟钝的脑袋瓜,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覃聿仿佛会<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uxin.html target=_blank >读心,从她脸上看出了困惑,又解释:“昨天在校超买抽纸的时候,被拉着抽奖,抽中了这个。你和我一起去,说不定能传递一下运气呢。” 好土的解释。邓乐宜再度摇头。这理工直男帅哥还行不行了。不行就让她这个理工女教一教他。 但她忍不住搭腔:“也可能是阿姨见你生得好看,把奖内定给了你。让你带着女朋友一起去。听说柏江大学的阿姨们最喜欢看俊男靓女走在学校里了。” “嗯,所以只能辛苦你和我一起去了。林见星,去不去?”覃聿看了邓乐宜一眼,眼底带着一丝感激。 林见星理解的是,覃聿没有女朋友,所以只能拉上她这个最好的朋友一起。 而在旁人看来,覃聿默认了林见星是她女友,所以拉上她去最合理不过了。 “去!”林见星很快做好了决定,“有便宜不占的是笨蛋。” 邓乐宜抿着嘴,忍不住低头偷偷笑。 到底是谁被占便宜她不说,反正林见星肯定是笨蛋。 下午的电影,中午一起吃饭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工作日,学校周边的商场餐厅里,除了楼上办公楼里吃午饭的白领,就只剩下一些闲散的校园情侣。林见星和覃聿两个没名没分的“好朋友”凑在一起,就显得格格不入。 但覃聿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看着林见星吃饭,就是一种享受。 林见星是一个很好养活的小女孩,吃什么都香。脸颊鼓鼓囊囊的,更像一只圆润的兔子了。 林见星咬着筷子抬头,微微皱眉:“你干嘛一直这样看我?显得我很像被养肥待宰的猪。你是不是想说我胖了?那请打住,我真的会生气的。” “谁说你胖了?我替你教训他。”覃聿说话时眼底含着笑。 林见星反驳:“你还想教训谁啊?除了你还有谁这么盯着我看!要换别人,我肯定就骂他了……” 她话还没说完,放在桌边的手机就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爸爸”两个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顺手点开了免提。她正吃着饭,手里还拿着筷子。 “喂,爸爸?”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松了些。 电话那头传来林父带着惯常命令式口吻的声音:“星星啊,吃饭没?学习怎么样?高三最后冲刺阶段了,可千万不能松懈!特别是数学和物理,你弟弟明年就初三了,这两门弱得很,等你高考完了正好有大把时间,好好给他补补课!你师范专业选好了没?我看咱们市师范学院就挺好,离家近,以后毕业当老师稳定,还能顾着家里,也好找对象……” 林见星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 又是这样!永远只关心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仿佛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弟弟铺路。 早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待了,本来还挺惊喜怎么突然给自己打来电话。结果还是那样,无事不登三宝殿。 还当她是什么也不懂,能任由他摆布的小学生呢!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大逆不道地骂回去。毕竟也是长辈,在公共场合,也不适合和人吵架。尤其她爸这性格,吵起来没完没了的,她实在不想纠缠。 第71章 所以,她只是说:“爸,你记错时间了。我已经大一开学了,计算机专业。学不了师范啦!我以后应该就留柏江了,没办法给弟弟补习了哦。” 语气是她惯有的软绵绵,但说出的话却每一句都带着拒绝的意味。 通常情况下,对面听了这番话就该识相地挂断。 可林父就是忍不住展示一下他作为父亲的威严,不满道:“女孩子学什么计算机?谁家好姑娘天天抱着电脑玩的?要我看,没有比师范好的了,你的成绩还能报个免费师范,省钱还包分配工作。没事给弟弟补个习,帮衬帮衬家里多好?你填志愿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你妈居然也同意?都是她把你惯坏了,你这脾气一点也不像我们老陈家的孩子……” 林见星面不改色地吃饭,任由这长篇大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待他把想说的说完,才默默补充:“我姓林。” 林念琴女士在离婚后的第一时间,就给她改了姓。从字面上来看,她和老陈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覃聿低头无声笑了笑。果然,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家兔子。 只有那些和她只有过几面之缘,或是并不熟悉的人,才会觉得林见星很好欺负。 眼看那一头要开始没完没了了,覃聿终于忍不住了,把手机挪到自己面前。 “叔叔,我是覃聿。我正好和她在一块儿呢,我大学学的是物理学,可以给弟弟补习啊。见星弟弟就是我弟弟。”覃聿从容地说。 林见星惊愕地抬头,用口型说:“理他干嘛?你神经啊?” “还是小聿懂事,不枉叔叔小时候给你买过糖。”林父实际上根本不记得覃聿长什么样了,只依稀记得林见星小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小孩叫这个名。他厚着脸皮继续道,“现在不都有什么网课吗?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直接给弟弟辅导起来了。” “行啊。”覃聿答应得很爽快,“不过叔叔,您看,我是柏江大学的物理专业,还代表国家参加过ipho,就是国际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所以课时费嘛,肯定要高一些的,不过既然是见星弟弟,那就给您算888元一个小时了,外面可都是收1000一个小时的,您千万别和别人说我给您这个报价啊。” 果然,对面一听说要钱,就噤声了,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不是我说,小聿,你对弟弟也要收钱吗?” “林见星弟弟又不是我弟弟。” “你刚刚还说见星弟弟就是你弟弟呢!” “客套话说说就得了。叔叔,这您都听不出来啊?我都没见过她弟弟呢,怎么就随便认弟弟了。这样我亲弟会生气的。” 覃聿不是他儿子,对着覃聿,他无法施展威严,只能转向林见星:“这样,见星,自家的钱不给别人赚。我给你开一个小时二十块怎么样?你不是师范专业,也不是专门学这个的,这价格很高了。” 林见星冷笑一声,刚想继续拒绝,覃聿又抢先一步道:“叔叔,您这打发叫花子呢?林见星可是今年柏江市的理科状元,在外面好些家长砸几千块一个小时抢着让她教自家孩子呢。二十块钱在柏江都不够吃顿饭的。” “状元?你怎么不早说......哈哈,见星,有时间来家里做客哈,你弟弟都想你了,如果能指点指点他最好了。”林父看覃聿是个不好纠缠的,也不想继续自讨没趣了。着急挂断电话。 “你好厉害啊!我爸还没这么哑口无言过。”林见星双手托着下巴,眼 里亮闪闪的,“不过,你刚刚好装呀。” 覃聿第一次这么不低调,就差把自己获得奖全部罗列一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报简历呢。 “你就说,解气不?” “解!” 覃聿抱着双臂,倚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眼睛。 “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第56章 大学人家男朋友怎么这么有本事? “请你吃饭呀。”林见星把桌上的食物往他面前推了推,“果然你最最最好了!” 依旧嘴很甜,但也仅限于嘴很甜了。 两个人一顿饭吃得磨磨蹭蹭,临近电影开场,银幕上在放广告时,他们才赶进放映厅。林见星被覃聿握着手腕一路穿过一对对情侣,在黑暗中找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电影开头,舒缓的旋律流淌出来。 林见星起初还看得津津有味,为年轻男女主心动。但或许是早八起的太早,或许是影院里空调温度宜人,又或许是身边覃聿的气息太过安稳熟悉,电影进行到中段,豪华邮轮在夜色中破浪前行时,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最终,在男主教女主吐口水那段剧情的笑声中,林见星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倾斜,脑袋轻轻一歪,不偏不倚地靠在了覃聿的肩膀上。 覃聿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银幕上光影变幻,映照着他骤然绷紧又缓缓放松的侧脸线条。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孩。影院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清她柔和的轮廓和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绵长。她睡得毫无防备,像一只回到窝中的兔子。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银幕上上演着生离死别,他的世界里却只剩下肩头这点带着暖意的分量,和她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 时间一点点流逝。电影到了沉船的时刻,影院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覃聿却只是微微侧过头,想再看看她熟睡的样子。 电影里的悲剧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刻他们正依偎着彼此,身体传导出的温暖,足以战胜荧幕上冰冷的海水和无尽的黑夜。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观众席响起掌声和离场的嘈杂声。 林见星被强光和声响惊扰,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靠在覃聿的肩膀上。她瞬间清醒了大半,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直起身子,耳根泛起微红。 “我不小心睡着了。”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掩饰不住的尴尬,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并不凌乱的头发,“你也不叫醒我!” “嗯。看你睡得香,不忍心。”覃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刚看完电影的慵懒。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枕得有些发麻的肩膀。 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一本正经地说:“口水记得擦一擦。” 林见星先是一愣,而后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嘴角。 什么也没有。 “才没有!骗子!”她哼了一声,也不等他,自顾自地往出口走,连自己的包都差点忘了拿。 覃聿眼疾手快地捞起她的包,看着那气呼呼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正要迈步追上前,被后排的人拉住:“同学,你哪个年级的啊?我们一起拼车回去吧。”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后排这几人穿着都颇有考究,连发型都打理得很妥当,大概是附近哪所艺术学校的学生。 “啊?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也是柏江电影学院一起来的。”对方尴尬笑了声,为了缓解尴尬,又问,“兄弟你这长相,不考虑参加艺考来我们学校吗?” 覃聿礼貌地摇头,而后迈开步子往门口走。本来她就生气了,再让她等,兔子就真要炸毛了。 离开前依稀还能听见身后那人在说:“算了贺霂,看来就剩咱俩落单了……” - 覃聿拎着她的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嘴角噙着未散的笑意。 他得哄哄了。 “林见星。”他快走两步,与她并肩,声音很柔和,“真生气啦?” 林见星目不斜视,只是脚步更快了些,硬邦邦地回:“没有!” “那走那么快干嘛?”覃聿语调轻松,“前面有家新开的奶茶店,听说……” “不渴!”林见星打断他,但脚步似乎下意识地缓了一点点。 前方突然传来喧哗声,林见星的目光下意识地寻过去。 原来是娃娃机前的一对情侣在吵架。原因竟是男生没能成功抓到娃娃,而女生生气了,俩人吵了两句,女生气呼呼地跑走了,男生又跑上前追。 覃聿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问:“要抓娃娃吗?” “又抓不到。”林见星说是这么说,但覃聿明显能看出她的跃跃欲试。 “能的。”覃聿挑眉,直接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往娃娃机区域带,“给你抓个大的赔罪。”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突然的接触让林见星心头一跳,那股子气恼瞬间被一种微妙的悸动取代,忘了挣扎,乖乖被他牵着走了过去。 各种造型可爱的毛绒玩具挤在玻璃柜里,诱惑着来往的小情侣。 林见星的目光很快被一只憨态可掬的粉色小猪吸引住了。 第72章 覃聿换了游戏币,走到那台机器前。他没有急着投币,而是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扫视着机器内部。 “看什么呢?”林见星忍不住问。 “找最佳目标。”覃聿指着玻璃柜,“你看,娃娃堆叠是有规律的。最顶层的容易被爪子带偏,最底层的又容易被卡住。要抓,就抓那些位置相对独立、重心偏低且靠近出口挡板的。”他手指点了点一只躺在出口附近、只有半个身子被其他娃娃压着的星星造型玩偶,“比如这个。” 林见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确实,那只星星玩偶看起来比其他堆成山的娃娃要好欺负一些。但她还是不太信:“说得容易,那爪子那么松……” “所以需要一点技巧。”覃聿投下两个币,清脆的叮当声后,机器启动的灯光亮起。他握住摇杆,动作不疾不徐,眼神紧紧锁住那只星星玩偶的爪子落点。他并没有将爪子直接悬停在玩偶正上方,而是微微偏向了出口方向一点。 “这样抓取时,爪子下落和提起的瞬间,玩偶会有一个向出口方向的小幅度摆动,增加它掉进出物口的概率。”他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解释,声音平稳而笃定。 林见星屏住了呼吸,看着他按下按钮。金属爪子应声落下,精准地罩住了那只星星玩偶。爪子合拢的瞬间似乎有些无力,果然如林见星所料,并没有完全抓紧。然而,就在爪子提起,玩偶似乎要滑脱的刹那,它真的如覃聿所说,因为惯性微微向出口方向荡了一下。 “啪嗒” 一声轻响后,星星玩偶不偏不倚地掉进了出物口。 “哇!”林见星惊喜地叫出声,刚才那点小别扭瞬间飞到九霄云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覃聿,“真的抓到了!” 覃聿弯腰取出那只毛茸茸的星星,递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点小得意,但语气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喏,赔罪礼。物理学得好,抓娃娃也不难。” 那副“我只是运用了基本常识”的表情,让林见星觉得又好笑又有点崇拜。怪不得江乔总说覃聿死装。要是她有这脑子,她也装。 “再来再来!我还要那个小鲸鱼!”林见星彻底来了兴致,指着另一台机器里一只蓝色的鲸鱼玩偶,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遵命。”覃聿眼中笑意更浓,欣然应允。 他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冷静地分析着每一台机器的娃娃分布、爪子的松紧程度。他有时会调整抓取的角度,利用爪子的下落冲击力让目标娃娃松动;有时会刻意让爪子抓取娃娃的边缘或特定受力点,利用提起时的摆动惯性将其甩进出物口;他甚至会观察爪子回收时的晃动规律,预判娃娃的掉落轨迹。 林见星从最初的惊喜,到后来变成了捧场王,每次覃聿成功抓到一个,她就忍不住小小地欢呼一声。她怀里抱着的娃娃越来越多,粉色的星星、蓝色的鲸鱼、黄色的鸭子、戴着眼镜的小熊。收获满满,笑容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比商场里最亮的灯光还要耀眼。 她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毛绒娃娃,脸上的梨涡就没有消失过。她仰头看着覃聿,脸颊因为兴奋泛着红晕:“覃聿,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覃聿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把一缕蹭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烫的耳廓。 “厉害算不上,只是偶尔能在你面前无所不能一回。”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目光落在她格外明媚的笑脸上,“开心了?那原谅我好不好?” 周围是商场喧闹的人声和娃娃机欢快的音乐,林见星却感觉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和专注的眼神。怀里柔软的触感,和他指尖残留的温度,让她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砰砰加速起来。 她把脸埋进毛茸茸的娃娃堆里,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本来也没有和他生气,更多的是睡了半场电影后的羞赧。她更像是在和自己生气,但覃聿非要来哄她,那就让他哄着吧。 刚刚吵架的小情侣又折返回来了,眼见着覃聿和林见星收获满满。 “你看人家男朋友怎么这么有本事?你怎么连一只也抓不出来。”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们再来!” 林见星担心到时候战火蔓延,这俩人还要拉他们讨说法,忙拉着覃聿离开。 - 傍晚沿着湖边走,轻轻会拂过脸颊,带来草木的清香。 林见星抱着怀里那个最宝贝的白色小兔子,剩下的全被覃聿装在一个大袋子里,由他拎着。 “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一个尖利的女声刺耳地响起。 “滚开!疯婆子!”一个粗哑的男声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紧接着,就是肢体碰撞的闷响和女人愤怒的尖叫、男人暴躁的咒骂。只见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妻的男女在昏暗的路灯下撕扯扭打在一起,女人试图去抓男人的脸和头发,男人则粗暴地推搡着女人。 这条路僻静,人很少。在他们出现之前,连个能拉架的人都没有。 林见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眉头紧紧皱起。她最看不得这种恃强凌弱,尤其是男人对女人动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把怀里的小羊驼往覃聿怀里一塞,低声急促地说:“你拿着!” 然后在草坪边随手捡了条枯树枝,飞快跑到当事人面前。 覃聿伸手只拉住了一团空气。他无奈地摇头,他家的热血笨蛋,热血起来根本摁不住。 “你你你,打人违法,快住手!报警了啊。”林见星拿着树枝,在面前乱挥动,试图阻挡住男人的动作。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赶紧走开,别怪我没提醒你,等会儿误伤了我不赔你医药费!”男人骂骂咧咧的,但总归是停住了动作。 “我报警了。这儿都是有监控的。”覃聿也跑来,挡在林见星身前。 听到动静附近遛弯的大爷大妈也赶来了,把人团团围在中间指指点点。 公园隔壁就有派出所,警察来得很快。 林见星没想到见义勇为的,原来也会被带去警察局。 作为目击证人。 警察局里,她坐在椅子上,小口地喝女警递给她的温水。 “我说你一小姑娘怎么这么勇呢,原来还有男朋友一起。” 林见星猛地被水呛了一口,咳嗽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门口拎着一袋子玩偶等着他的覃聿。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覃聿是她男朋友? 第57章 大学刚满十八岁就夜不归宿。 林见星用校园卡小心地刷开宿舍门,蹑手蹑脚地推门走进去,生怕吵到已经休息了的室友。 “你们去哪儿约会了?”邓乐宜的声音从林见星头顶上方传出,吓得林见星些叫出声。 她抬头,发现两个本该已经睡了的室友,各自从床帘中探出头,一脸八卦地望着她。 “你们还没睡啊?”林见星尴尬地笑了声,掌心开拍墙后的电灯开光。 “这不是担心我们家的白菜,刚满十八岁就夜不归宿嘛!”李苏干脆拉开窗帘,盘腿坐在床上俯视林见星。大有一种审问自家晚归孩子的既视感。 “别转移话题哈,来和我们说说你和你家那个竹马进展如何?”邓乐宜整个人趴在栏杆上,眼底闪着光。 林见星摊手:“就吃了饭、看了电影,然后见义勇为了下。其它什么也没有。” 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活动了,以前一起做过,现在又在做,算不上什么进展。 “那你这一大包娃娃是他送你的?这会不会太多了啊!” “是我们去解救娃娃机里的娃娃了!”林见星费劲儿地高举起手里的大袋子,张开给她们看,语气里满满都是炫耀,“看,都是覃聿抓到的,厉害吧!” 李苏配合地鼓掌:“真厉害,商场的工作人员不会觉得你们打劫了娃娃机吗?” 邓乐宜也附和:“物院的那些人脑子构造就是不一样哈,谁说人类打败不了被黑心商家调测过的机器!” 林见星扬着脸笑,仿佛正在接受称赞的是她一样。 “看你这笑得春心荡漾的模样,还说没有进展!这进展分明大大的!”李苏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邓乐宜问:“你们今天,拉手没?” 进电影院的时候,里头太黑了,覃聿扶着她走的。所以算是拉手了吧? 于是,林见星点头。 “除此之外的肢体接触有没有?” 并肩走的时候,很难不碰到对方吧?抓娃娃的时候也碰到了。 于是,林见星又点头。 “他送你到楼下了吗?” 覃聿说先送她到楼下,再回他宿舍,刚好走的是同一条路。所以一路和她一起走到了楼下。 于是,林见星再度点头。 “那他亲你了吗?”邓乐宜问得更大胆了些。 第73章 “当然没有!”林见星突然拔高了音量,拎出娃娃堆里最上面的那个,丢到邓乐宜床上,然后捂着通红的脸跑开。 朋友间怎么可能亲来亲去,又不是小时候了。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你玩偶不要啦?”邓乐宜说话时还在这笑意。 “不要了,送你!” “怎么就她有,我没有啊?”李苏也逗她。 “那你自己选一个。”林见星随口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除了星星形状的那个。” - 林见星抱着厚厚的《高等数学》教材和笔记本,和邓乐宜一起匆匆推开教室后门,目光扫过前方。 放眼望去,前五排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别说两个连着的空位,连单个的空位都难觅踪迹,基本被占光了。只有教室中后段和靠近后门的地方,稀稀拉拉还有几个空座。高数课的教授不喜欢用话筒,也不用ppt,坐后排等同于没上这节课。 “又晚了。”林见星小声嘀咕,有点懊恼。 知道是多专业一起上的课,明明特意提前了十分钟,没想到物院这群卷王更狠。她正犹豫着是找个靠边的单人座,还是干脆坐到最后一排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教室中段靠过道的位置。 那个身影她太熟悉了。 覃聿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他旁边的座位空着,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他的黑色保温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占座标志。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侧过头,目光穿过几排座位捕捉到她有些茫然的身影。 他抬起手,朝她那个方向,幅度不大但非常清晰地招了招。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的指节上,指引的意味很明显了。 林见星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方向移动。刚走了两步,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那边还有两个座!”邓乐宜激动道。是稍微偏一点,但总不至于看不清黑板、听不清教授说话。 林见星脚步顿住,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邓乐宜,又看了看前方那个朝她招手的身影。覃聿似乎也看到了邓乐宜在叫她,但他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林见星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对邓乐宜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指了指覃聿的方向,“我们两个中,至少得有一个人能做笔记。你说对吧?”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带着点解释的意味。 邓乐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目光在覃聿身上停留了一秒,又转回来看着林见星微微泛红的脸颊,脸上瞬间露出了然的笑容。 “哦!明白明白!”她拖长了调子,故意挤了挤眼睛,“去吧去吧,原谅你重色轻友了。” “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笔记!”林见星的脸更热了,“我一定会写出完美的笔记,保证这一节弄得明明白白哦。” 她飞快地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朝着覃聿那个方向快步走去,把邓乐宜意味深长的笑声抛在身后。 她走到覃聿旁边的空位,把用来占位用的保温杯放回他手边,拿出同款的粉色保温杯放在桌上。 又看看他,覃聿正若无其事地翻着自己摊开的书页,回归专注学习的样子。 “多亏了你呀!”林见星小声说,抱着书坐下,动作有些拘谨。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阳光晒过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教材墨香。 “小事儿。”覃聿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的书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嘴角却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他指了指自己摊开的笔记本,“坐这儿可以一起对一对笔记,查缺补漏。都是为了学习。” 说得冠冕堂皇,丝毫没有提他刚刚拒绝了多个谴责他占位,想要坐他旁边这个空位的人。 没矜持多久,覃聿就忍不住偏过头看林见星,终于知道了她今天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林见星平时就喜欢浅色,可可爱爱的衣服。今天突然一反常态穿了件格子衫。 这就导致了,好不容易穿上浅色衣服的他,又没法和她衣服成一个配色了。 他忍不住问:“你买新风格的衣服啦?” 穿格子衫难道是计算机专业的传统吗?无论男女,一入学,就会一改自己的穿衣风格,统一全部格子衫配牛仔裤。 林见星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上衣,疑惑:“不是最近的潮流吗?我们班所有人都有好几件诶,还总穿。” 她一度以为,格子衫是班服,但班委忘记通知她也要买一件了,于是自己买了。 不好看么?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呢,就被覃聿发现了。 他眼神可真好。 “挺好的。”很符合他对计院的刻板影响。 趁着上课时间还没到,他打开某橙色软件,也开始给自己物色能搭得上林见星这一身的格子衫。 前排两个人正在低声讨论一个复杂的极限问题,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林见星也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她拿出两支不同颜色的笔,准备认真记录。 讲台上,教授刚把包放在桌上。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高数不像英语思修这样的公共课,这有着极强的专业壁垒,稍微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老师讲到哪里去了。 哪怕在座的各位都是各个省考上来的佼佼者,但也不能打包票说不上课就能把高数研究透。这门每年都有人挂科,没有人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 林见星学习起来很投入。覃聿好几次悄悄用余光看她,都只能看到那认真的面庞。越看越心动。 “有人想上来试试这道题吗?”老教授放下粉笔,在班里扫视。 敢和他对视的都是胸有成竹的,叫他们上来没意思。 那不如就—— “第三排那个,老看旁边姑娘干啥?她脸上有答案啊?就你上来写吧。” 覃聿难得开个小差,就被眼尖的老师给点中了。 运气极佳。 林见星睁着懵懂的大眼,扭头看他。 老师说他在看她?看她笔记才对吧! 她指了指空白草稿纸上的过程,小声提醒:“这题答案。” 覃聿却看也没看,擦着林见星的肩走出这排。趁着走上黑板前的工夫,把题目看完,心里把解法想了个大概。 刚接过老教授递上来的粉笔,就开始在黑板上演算过程。 任谁都不信,这是刚刚听课走神的人。 “写挺对的,下去吧。”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对于聪明的学生,他向来宽容,甚至还开玩笑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上课也喜欢偷看漂亮同学。” 教室里爆发出笑声。 覃聿也不尴尬,大方地回应:“老师,说明我们投缘啊。下次放过我,换别人上来吧。” “你不走神我就不点你。” 教室里一下变得欢乐起来,只有坐在底下的林见星感到羞赧,把书举起来挡住脸。 覃聿好端端地看她干嘛?这下要被老师记住了。 课后,邓乐宜安慰道:“这不是也挺好的嘛!教授记住你了,只要你继续坐前排刷存在感,平时分已定高,不愁挂科了。是件好事!” “我本来也不可能挂科!别咒我!”林见星喃喃自语。 “林见星!”有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从人大来柏江大学串门的方颐。 她站在林见星身后左顾右盼:“诶?我刚刚好像看见你那小竹马了,人呢?” 第58章 大学林见星你见色忘友! 方颐真是永远的八卦第一名。 “你到底是来看谁的!”林见星抬手挡住她四处张望的眼睛。 “当然来看你的!想死我啦!”方颐用力拥住她,清脆的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活力。 两人许久未见,亲热地挽着手臂,一路叽叽喳喳聊着近况,直奔柏江大学东门对面的网红小餐馆。正是饭点,店里人不少,她们好不容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道招牌菜。 饭菜上桌,方颐先是抱怨北方的饭菜都很咸,不如枫泽的饭菜香;再不知怎么的聊到枫泽的男生和柏江的男生。 最后再顺理成章地拐到覃聿身上。 方颐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道:“高中的时候,你说耽误学习。现在大学了,怎么还毫无进展?林见星同学,你该有所行动了!” “哎呀,最近刚开学,有点忙啦!以后再说!”林见星视线飘忽,不敢和方颐对视,不然肯定又会收获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好吧,她承认 ,她就是个胆小鬼。 勇气不足,又享受和覃聿做朋友的感觉。可以发脾气,不高兴就等着他来哄。可以和他毫无负担地走在一起,看他为自己忙前忙后。毕竟是青梅竹马兼全世界第一好的朋友嘛! 但如果表明心意之后呢? 还有机会享受吗? 她还没真正见过覃聿冷脸面对陌生人的样子呢。 第74章 所以她应拖尽拖。 再观望观望吧,如果覃聿能一直没有女朋友就好了。 方颐刚想吐槽几句她的优柔寡断,目光却突然被她斜后方吸引,她用手肘碰了碰林见星,压低声音兴奋道:“哎!说曹操曹操到!你看那是谁?” 林见星心里咯噔一下,顺着方颐的视线回头,果然看到覃聿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男生,走向角落一个小桌空位。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看到邻桌一个漂亮女生起身,径直走向了刚坐下的覃聿。 接下来的场景,对林见星而言简直是慢动作回放加公开处刑。 她看着那女生拿出手机,看着覃聿抬头,然后,他越过那个女生的肩膀,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自己。在她慌乱低头躲避视线的瞬间,清晰地看到他抬起手,食指无比明确地指向了她的方向。 那女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林见星一眼,表情微妙地收起了手机,转身离开。 “哇哦!”方颐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随即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可以啊林见星!你家竹马已经拿你当挡箭牌了!啧啧啧,连拒绝的话都省了,一指,人家姑娘就明白他意思了。” “挡箭牌”三个字像轻轻扎在了林见星心脏上一下,她脸颊发烫,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又涌了上来,闷闷地用勺子戳着盘子里的饭:“对啊,你也说了挡箭牌。” 方颐正想继续调侃,覃聿那句低沉清晰的“那是我女朋友”就飘了过来,精准地砸进林见星的耳朵里。她整个人瞬间僵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连耳根都红透了。 方颐也听到了,眼睛瞪得溜圆,差点被嘴里的饭呛到,一脸“我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的表情。 “你在此之前知道这件事吗?” “我该知道吗?” 林见星化身鸵鸟,饭也不吃了,拉着方颐就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在跑什么,总之逃离那个让她脸颊充血发烫的地方就对了。 哪有覃聿这样,先斩后奏的! 但不得不说,林见星确实有点高兴。她现在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等待覃聿来找她表白? 至少,先换掉她身上这件难看的格子衫。 “你跑什么啊!”方颐拽着她胳膊在路边停下,“这时候不该是你坐在原地,然后等待覃聿上来抱住你,然后光天化日之下亲小嘴,再由此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吗?” 方颐阅片无数,偶像剧经典情节信手拈来。她心里笃定,如果刚刚林见星没跑路,剧情的发展就会是她设想的那样。 “下意识就跑出来了,没想那么多。”骑虎难下的变成她了。 死腿,跑什么啊! 但出来都出来了,再回去也尴尬。 林见星干脆直接带着方颐开始逛柏江大学。 她和方颐挽着手臂,慢悠悠地沿着柏江大学著名的地标——镜心湖边散步。 镜心湖和隔壁华清有着“华清鹰击长空,柏大鱼翔浅底”的对仗式标语。 指的网上的玩笑话,华清压力大的学生从高楼一跃而下,而柏大学生则会选择投入镜心湖。 而玩笑话之所以是玩笑话,是因为镜心湖水深不过一米五。哪怕有人夜里投湖,也会被岸边犹豫要不要投湖的人喊来保安,将其救起。全程不过五分钟,甚至受不了一点皮外伤。 “哎,你看那边,”方颐忽然用下巴点了点湖边一块围着警示绳的区域,那里刚发生过什么,地面还有些湿漉漉的痕迹,“听说早上又有人掉进去了!” “总有人掉进去。”林见星见怪不怪。她初来学校时,甚至以为这和天津大爷跳水一样,是什么传统日常活动。后来才知道真正的含义。 “水是不深,但湖边青苔多,滑得很!”方颐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而且,听说掉进去的有一大半是那种走路不看路、只顾着腻歪的小情侣!” 她说着,促狭地用胳膊肘撞了撞林见星,挤眉弄眼:“所以啊,林见星同学,以后来这边约会的时候,可得小心点脚下。别光顾着看你竹马那帅气的脸,忘了看路,到时候‘噗通’一声……” “方颐!”林见星被她调侃得面红耳赤,作势要打她,“别乱传谣言啊!” 两人正笑闹着,方颐自己脚下突然一滑,踩到一块松动的鹅卵石,身体猛地向后一晃,嘴里发出惊呼声,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朝湖边歪去。 林见星吓得下意识伸手去抓她! 与此同时,有只手也从林见星身侧伸出,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瞬间将她带离了湖边可能打滑的危险区域,拉向更坚实的内侧。 而方颐因为林见星被拉开,她伸出去抓林见星的手落了空,身体失去最后的支撑点,整个人重心彻底失控,向后踉跄了一大步,一只脚的后跟“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踩进了湖边湿滑的淤泥里!冰凉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鞋袜。 “靠!谁啊?!走路不长……”方颐惊魂未定,稳住身形后一股邪火噌地冒了上来,猛地扭过头,打算把那个害她踩一脚泥的罪魁祸首骂个狗血淋头。 然而,她愤怒的咆哮在看清来人时,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覃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边。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运动裤,额角还带着点薄汗,像是刚运动完。他一手稳稳地握着林见星的手腕,而林见星此刻正傻傻地看着他,完全忘了挣脱,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外包装冒着水珠的冰棍。 他完全无视了方颐的狼狈和即将喷发的怒火,目光平静地看着林见星:“刚买的,快化了。” 好似刚刚再饭馆说出“我女朋友”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见星悄悄看了眼此刻狼狈的方颐,在她嘴巴张开,第一句脏话即将破口而出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草莓冰棍包装撕开,整个塞进了方颐张开的嘴里。 “唔!!!”方颐猝不及防,被冰得浑身一激灵,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后面所有的国骂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呜咽。 冰凉的甜水顺着嘴角流下,配上她此刻震惊又愤怒的表情,场面一度十分精彩。 “呃,那个,方颐你你尝尝!新口味!可好吃了!”林见星语无伦次,眼神飘忽,完全不敢看她快要喷火的眼睛,更不敢看旁边那个始作俑者。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方颐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嘴里的冰棍拔出来,冰棍尖都差点被她咬断。她抹了一把嘴角的糖水,指着林见星,气得手指都在抖:“林!见!星!你重色轻友!你谋杀亲闺蜜!为了男人你拿冰棍堵我嘴?!这玩意儿都快化了!黏糊糊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是怕你骂人!”林见星慌忙辩解,下意识地往覃聿身边缩了缩。 覃聿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再看看林见星红透的耳根和慌乱的样子,眼底的笑意终于藏不住,无声地弥漫开来。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里剩下的那支冰棍递到林见星面前:“给你。” 林见星:…… 她看着眼前那支同样在滴水的冰棍,再看看旁边气得跳脚,正试图把沾满泥的脚拔出来的闺蜜,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未如此混乱过。 方颐好不容易把脚从泥里拔出来,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鞋袜,再看看旁边疑似在她面前秀恩爱的准情侣,气得简直要仰天长啸:“你们两个!够了这账我记下了!下次你们约会掉湖里我绝对不救你!” 她一边气急败坏地嚷嚷,一边单脚跳着去找地方清理。林见星拿着那支冰棍,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颊红得像手里的草莓冰棍,只觉得头顶的阳光都格外灼人。 覃聿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又瞥了一眼方颐狼狈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又理所当然的纵容:“容易分心的时候,不要站在湖边。说不准就掉下去了。” 林见星听话地跟着他往旁边走,边走边犹豫地开口:“覃聿,你……” 她想追问在餐馆里时,对陌生女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措辞,刚开口时还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是故意拿你当挡箭牌的,只是正巧你在。你跑掉是因为生气了吗?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覃聿无比自然地开口。 可他说完后,林见星的表情似乎比上一秒更难看了一些。 对这个说辞不满意? 他刚刚跑出来,是想找个好时机和林见星表明心意的 。可谁能想到,方颐那么不凑巧掉进了湖里,时机突然又变得不那么合适了。路上打好的腹稿全部作废,还得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在林见星面前假模假样地解释。 而林见星还不对这个说辞买单。 又搞砸了。 没想到,林见星只是小声地说:“没生气,谁让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那一边,方颐也收拾好了自己。气势汹汹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第75章 “走了,谢谢你的冰棍。”林见星朝他摆了摆手当作告别,抢先一步跑向方颐,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 方颐还一脸在状况外,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今天算是你们在一起的第一……” “没在一起。”林见星说得很平静。大喜大悲后,大概就是会回归这样的状态吧。 “啊?” 第59章 大学看肌肉男难道会长针眼吗? 方颐也没想到,作为林见星的恋爱军师,有一天也能失策。 在她看来,覃聿和林见星这感情、这互动,在一起只是早晚的事,只需要其中一个人稍稍捅破一下窗户纸,就能够成功。 她原本是鼓动林见星去捅破的,可没想到覃聿先了,但居然只是虚晃一招。 简直是大翻车! 可这俩人除了和对方在一起之外,还能和谁在一起呢?谁能接受自己对象有个这么亲密的青梅或者竹马啊! 方颐调理了好几天,都没调理好自己的思绪。 但林见星却很快恢复了正常,和个没事儿人一样。没有失恋后的大哭大闹,平静得和以前一样。 “这样也好,就老老实实地当朋友吧。我也不贪心,就当到他有女朋友那天。”这是林见星的原话。 方颐为她鼓掌。林见星有这个心态,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 即使不像以前一样,在一个家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学校里也没少见。更何况他们的社交圈都在柏江,难免有共同朋友盛情相邀的活动。 比如江舟。 周六的午后,柏江体育大学网球场热闹非凡。江舟学校举办的大学生网球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这种可以展现他强项的机会,自然不会忘了邀请相熟的朋友们。 即使发生了前几天那事儿,两人也没有一个人觉得尴尬。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他们依旧和以往一样,一路上有说有笑。 两人到达时,江舟刚打完一场单打,正坐在场边休息,用毛巾擦着汗。看到他们并肩走来,江舟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挥手,笑容灿烂,带着运动后的蓬勃朝气。 “这边!”江舟的声音隔着网传来,带着明显的喜悦。他的目光尤其在林见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才转向覃聿,点头示意。 林见星很捧场,笑着回应:“恭喜晋级呀江舟!打得真棒!” 她环顾四周,目光很快被隔壁场地上的一场激烈对决吸引。 那是两个男生在打练习赛。两人身材都极其健硕,肌肉线条在光下贲张有力,充满了原始的爆发力。 “哇!”林见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发出一声纯粹出于视觉冲击力的惊叹,“这肌肉,这爆发力也太强了吧……” 她完全是出于对运动美学的欣赏,眼睛亮晶晶的,像在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站在她身旁的覃聿,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在林见星那声清晰的惊叹声,和惊艳的目光中,瞬间凝结了一层薄霜。 一股带着强烈酸涩感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他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唇。 就在这时,隔壁场地一个高个子男生打出了一记极其漂亮的ace球,速度快得惊人,动作舒展而充满力量感,汗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好厉害呀!”林见星忍不住又小声吸了口气,赞叹出声。 这一声赞叹,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覃聿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林见星,只是脚下步伐一错,非常自然地向前迈了一步,恰好就站在了林见星的正前方。 他个子高,肩宽腿长,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t恤和灰色运动裤,身形挺拔如松。这一步迈得精准而强势,瞬间就将林见星看向隔壁球场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林见星眼前只剩下他宽阔的后背,还有若有若无的皂角清香。 “诶?”林见星正看得起劲,视线突然被一片白色遮挡,不满地歪了歪头,试图从覃聿身侧的空隙继续看比赛,“你挡着我了!” 然而,她头刚往左偏,覃聿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脚步极其自然地向左移了半步,再次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林见星不信邪地又往右偏头,覃聿的身体也同步向右移动。 林见星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去扒拉他的胳膊,小声抱怨:“你干嘛呀?挡着我看比赛了!” 她有点莫名其妙,还有点小恼火。 覃聿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垂眸看着她因为不满而微微鼓起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藏着林见星无法察觉的别扭和占有欲。 “阳光太刺眼。”他说得理所当然,目光却越过她的头顶,扫向隔壁场地,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某些东西,看多了伤眼睛。” …… 看肌肉男难道会长针眼吗?明明都穿衣服了。 林见星叉着腰歪头看她。覃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江舟好像要上场了。” 果然,那边裁判已经在示意江舟准备双打比赛了。江舟也看到了这边的小小骚动,朝他们这边挥手,笑容依旧阳光,只是看向覃聿那挡在林见星身前的姿态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黯然。 林见星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来,朝江舟挥手加油:“江舟!加油!” 覃聿看着林见星重新绽放的笑脸,这才稍稍满意。 他不再刻意遮挡,但高大的身形依旧若有若无地站在林见星稍前一点的位置,形成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守护。 当隔壁场地再次传来击球的爆响和喝彩声时,林见星下意识地又想看过去,但目光所及之处,总是先撞上覃聿线条利落的侧脸轮廓,或是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双打比赛结束,江舟所在队伍险胜。他抹着汗走下场地,阳光下的笑容依旧灿烂,但眼神深处却藏着焦灼和决心。中场休息时间,大家纷纷散开喝水休息。 覃聿正低头用手机查着什么,林见星则和旁边新认识的女生聊刚才的精彩球局。江舟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了覃聿。 “覃聿,聊两句?”江舟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但语气很认真。 覃聿抬眼,看到江舟脸上不同寻常的郑重,心中了然。他收起手机,平静地点点头:“好。” 两人走到场边人稍微少一些的角落里。 “覃聿。”江舟开门见山,眼神坦荡地直视着覃聿,“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瞒你,我喜欢林见星。” 从高一前的那个暑假开始。 刚和林见星认识时,他其实是不喜欢这个带着浓浓南方口音的姑娘的,总觉得她说话太嗲,很装。但随着不断地接触,发现她就是这样一个软糯的性格,像一只软绵绵的毛绒宠物,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 她热血、执着、顽强。好像一切美好的品质都能在她身上出现。 所以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以前是高中,她要考状元,所以我不打扰她。现在大家都上大学了,我觉得,是时候 了。” 覃聿的表情没有丝毫意外。他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我知道,你们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江舟的语气带着诚恳,也带着属于少年人的不服输,“所以,我想跟你摊牌。覃聿,我们公平竞争吧。我不想偷偷摸摸的,也不想以后兄弟都没得做。” “公平竞争?”覃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微微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江舟一愣,没想到覃聿拒绝得如此干脆:“你……什么意思?” 覃聿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绝对的自信:“因为,她不会选你。”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江舟的自尊心。他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又不是林见星。” “不需要问,事实就是如此。”这样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也不是第一次挡住竞争对手,“你不信,可以随便试。哪怕我们同时给她买水,她也只会接过我的。” 江舟胸膛起伏,显然被覃聿这种近乎傲慢的笃定激怒了。他深吸几口气:“好!好!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们当场试试!”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朝着球场边的小卖部走去。江舟步伐很快,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冲劲。覃聿则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去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很快,两人又几乎同时走了回来,手里各自拿着一瓶水。 江舟手里拿的是一瓶冰镇的、瓶身还凝结着水珠的运动饮料,是他观察过林见星平时喜欢喝的牌子。他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覃聿手里拿的,则是一瓶最普通的,没有任何冰镇痕迹的常温矿泉水。 “见星,渴了吧?给!”江舟抢先一步,脸上扬起阳光的笑容,将手中冰凉诱人的运动饮料递到林见星面前。冰凉的瓶身,在阳光下折射着光芒,散发着清爽的甜香。 第76章 林见星确实有些渴了,看到饮料眼睛一亮:“哇,谢谢!” 她伸出手,似乎要去接。 江舟心中一喜,挑衅般地瞥了覃聿一眼。 然而,就在林见星的手指即将碰到那冰凉的瓶身时,覃聿才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将手里那瓶朴素的常温矿泉水递了过去:“给。” 林见星伸向运动饮料的手顿住了。 她看了看江舟手里冒着冷气的饮料,又看了看覃聿手里那瓶毫无特色的矿泉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伸出去的手自然地拐了个弯,稳稳地接过了覃聿递来的那瓶常温矿泉水! “谢谢啊!”她拧开瓶盖,仰头就喝了好几口 江舟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伸出去的手还僵在半空中,那瓶冰镇饮料在他手里显得格外刺眼和冰冷。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见星,又看看神色如常的覃聿,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将他笼罩在内。 林见星喝完后,拧上瓶盖,又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还是接过了江舟手中的冰镇饮料,放进自己的帆布包里,脸上带着抱歉,解释:“谢谢你给我买饮料呀,但我快生理期了,不能喝冰的。这瓶我放常温了再喝。” 他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光顾着买她平时喜欢的口味,却完全忽略这种细节……他根本不知道,或者说,从未留意过。 而覃聿…… 江舟的目光转向覃聿。覃聿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见星喝水,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甚至没有看江舟一眼,但那无声的姿态,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江舟脸上。 是啊,根本不可能公平竞争。他和覃聿根本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林见星看着江舟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疑惑地发问:“他跑什么?” 覃聿看向球场,替他解释:“准备下半场去了。” 她低低地“哦”了一声,乖乖坐在他身边,而眼神却时不时往另一边正在进行中的球场看瞥。 比赛结束后,江舟一脸落寞地坐在球场边的长椅上发呆。 江乔姗姗来迟,已然错过了全场比赛。她看着自己弟弟一脸落寞的表情,迟疑地开口:“没发挥好?” 江舟叹了口气:“我输了!” 轮到江乔发懵了:“啊?输就输了呗,每年比赛都那么多。” “我彻底输了,没机会了!” 第60章 大学柏江大学一情侣“冬日凿冰投湖”…… 柏江的秋天总是很短暂,仿佛在一眨眼的工夫里,就直接进入了冬天。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前几年早一些,在十一月就迎来了今冬第一场像样的雪。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无声地覆盖了校园中每一处裸露在外的地方。 林见星趴在宿舍暖气片旁的窗台上,隔着蒙了层薄雾的玻璃,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 宿舍楼前的空地上,几个显然是南方来的新生正兴奋地尖叫着打雪仗、堆雪人,笨拙又快乐。她想起三年前,在柏江第一次见到雪的自己也是这样,在黑夜中挥舞着仙女棒尖叫,手机相册里还塞满了当年各种角度的雪景照。 “希望他们雪停之后还能这么高兴。”邓乐宜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对下雪早就见怪不怪。现下雪下起来是很好看,但当雪半化不化,冻成冰渣混杂着黑褐色的泥土被扫到一边时,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会对那一滩滩污浊的雪水避之不及。 林见星嘿嘿一笑,搓了搓被暖气烘得微红的脸颊:“第一次见到雪的都这样。”作为南方人,她对雪的初见惊艳已经沉淀成了习以为常。 李苏跑到她身边,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眼睛突然一亮:“等过段时间镜心湖冻实了,咱们一起去滑冰吧!不用去那些景点,和游客人挤人。” “滑冰?在湖上?”林见星转过头,眼里带着一丝疑虑,“安全吗?冰会不会裂开掉下去啊?” “哎呀,放心啦!”李苏摆摆手,一脸笃定,“镜心湖又不深,而且学校每年都有人工维护,冻得很结实的!每年冬天湖面上不都很多人玩嘛,从来没出过事!” “真的吗?”林见星还是有些不确定。 “当然是真的!只要冰够厚就行!”邓乐宜也帮腔。 桌面上,林见星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她随手拿起来一看,是覃聿发来的消息。 【qy:路过校门口,顺手买了杯珍珠奶茶,喝不喝?到你楼下了。】 【star:喝!马上来!】 林见星手指飞快地敲击了两下手机屏幕,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抓起椅背上的羽绒服就往身上套,连拉链都顾不上拉严实,拖鞋都差点甩飞一只,风风火火地就往门口冲。 “我下去一下!” 门发出砰的一声响。在宿舍里依稀还能听到楼道里迅速远去的,但欢快又急促的脚步声。 “她这么着急干什么?” 邓乐宜踩着楼梯跌回床上,把被子往上一拉,随口道:“这还用说,肯定是因为她那竹马来找她了呗。” “哦,那是该急一急。”李苏看了眼日历,最终拍板,“这样,我们十二月中下旬再去吧,这时候冰肯定结实了。” “我都行啊,就怕某人等不及和别人一块儿去了。” 楼下,覃聿站在宿舍楼门口的台阶上。细雪落在他深色的羽绒服帽檐和肩头,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奶茶店logo的保温袋,在雪天里往外直冒雾气。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长睫上沾了一两片细小的雪花,在冷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轻微的喘 息声。 覃聿抬起头。 只见林见星从宿舍楼里冲了出来。她羽绒服的帽子歪在一边,头发因为跑得太急有些凌乱地贴在微红的额角,鼻尖冻得红红的,眼睛却很亮。 她甚至没穿袜子,脚上还趿拉着那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踩在门口薄薄的积雪上发出“噗嗤噗嗤”的轻响。 “我的奶茶!”她一口气冲到覃聿面前,仰着小脸,气息还有些不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覃聿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扶正了歪掉的帽子,又顺手拂掉她发梢沾上的几片雪花。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冰凉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急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点纵容。他把温热的奶茶袋子递给她,“又不会跑掉。” 林见星迫不及待地接过袋子,隔着纸袋都能感受到里面奶茶杯散发出的暖意。她掏出来,三分糖,热乎乎的。 她满足地吸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从楼道里带出来的寒意,也暖到了心里。 “谢你覃聿!”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像只餍足的猫。 那家网红奶茶店她馋了好久了,不做外卖,也不能小程序提前点单,只能线下点单。每次路过都排着巨长的队伍,被迫只能放弃。 她羡慕覃聿运气向来很好。随便路过都能碰上没什么人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下雪,大家都不想在室外排队了吗? 不管怎样,都多亏了覃聿,她才能喝上热腾腾的奶茶! 覃聿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也微微上扬。他目光扫过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和光脚穿着拖鞋踩在雪地上的脚,眉头又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冷吗?”他问。 “一点也不冷!”林见星又吸了一大口,满足地哈出一口白气,在空气中袅袅散开。 “对了!”林见星忽然想起室友刚才的话,兴奋地分享道,“我室友们说等镜心湖冻实了,要带我去滑冰呢!她说湖面很安全,冻得很结实的!我还没在真正的湖面上滑过冰呢!” 当然,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冻实。不过她的眼睛很亮,让覃聿根本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 雪连着下了几天后,天气开始放晴,但气温却更低了些,空气中弥漫着干冷的味道。校园里的积雪被踩实、扫开,露出湿漉漉的地面。 林见星此刻在晴天的诱惑下,又彻底按捺不住了。她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看到镜心湖的湖面在阳光下反射着平整的光泽,上面已经有几个胆大的学生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滑行、嬉闹。 “看!有人玩了,冰肯定冻实了!”林见星兴奋地转身,凑到覃聿耳边,轻声说,“我们去滑冰吧!现在就去!” 覃聿从书页上抬起头,望向窗外湖面上稀疏的人影,眉头习惯性地微蹙。 但湖面冻结的时间未必足够长,冰层厚度可能并不理想。他刚想开口,劝劝她过几天更稳妥。 然而,林见星已经拽着他的胳膊摇晃,眼睛亮得像盛满了碎钻:“去嘛去嘛!你看湖上那么多人都在玩了!再迟点人就变多了!” 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不想看到她眼底的光芒因为自己的谨慎而黯淡下去。 第77章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人数和他们的体重分布,又看了看那些嬉闹的学生似乎也安然无恙,最终,那点理智的担忧在她明媚的笑容前败下阵来。 他带着点无奈,更带着纵容:“……好。” 林见星欢呼一声,正好她今天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围上了厚厚的围巾,脚上还蹬上了一双毛茸茸的防滑雪地靴。 镜心湖边,果然比前几天热闹不少。靠近岸边的地方还能看到冰层下封冻的气泡。已经有不少学生在上面玩耍,大多是像林见星一样初次尝试的,小心翼翼地挪步,或者互相搀扶着发出阵阵笑声,也有人不知道在哪租了简易的冰车在玩。 看到这么多人,林见星更放心了,拉着覃聿就要往冰面上走:“好像还行呢!” 雪地靴踩在冰上,确实很稳,摩擦力很大,一点不打滑。林见星得意地回头冲覃聿笑:“看!多稳!” 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尝试着小小地滑步。 覃聿只能紧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脚下的冰面和她周围的情况。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重心放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两人慢慢向湖中心人稍少的地方挪动。林见星渐渐找到了一点感觉,虽然穿着雪地靴滑不起来,但能在冰面上稳稳行走也让她很开心。她张开手臂,像只笨拙的小企鹅,咯咯地笑着:“覃聿!你看我……” 就在她话音未落,身体重心微微偏向一侧,两只脚都落在一块颜色略深,看起来似乎更薄的冰面上时—— “咔嚓!”一声碎裂声,毫无预兆地从她脚下炸开。 林见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只感觉脚下一空,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的双脚和小腿。 失重的恐惧让她尖叫出声。 几乎是碎裂声响起的同一瞬间,覃聿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他猛地向前一扑,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然而,他扑过来的力量和两人叠加的重量,加上林见星下坠的力道,成了压垮那块脆弱冰面的最后一根稻草。更大范围的冰面瞬间破裂,瞬间将紧紧抓在一起的两人一起往下带。 万幸的是,镜心湖确实不深。两人落水的地方,水深只及覃聿的腰。他反应极快,脚迅速踩到了湖底的淤泥。他紧紧搂住怀里因为冰冷和惊吓而剧烈颤抖的林见星,用力将她托出水面。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覃聿的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强装出的镇定。他一手紧紧搂着她,另一只手奋力拨开身边漂浮的碎冰块。 岸上和冰面上的人都惊呆了。冰上还在嬉闹的人飞快地往岸边跑,生怕下一个落水的会是自己。 两个人在众人远远的目光中,自己从水里爬了出来。 “覃聿,好丢脸怎么办?”林见星捂着脸不敢看外面的世界,风吹过,寒意更加明显了。她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没事的,忍忍。”覃聿无奈地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就在林见星以为他要安慰自己时,他又继续道,“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林见星抬头瞪他,气呼呼地说:“你和我一起丢脸,也还不算孤单。” 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 这是今年冬天,柏江大学第一起落湖事件。一开始还是在校园论坛以及各种表白墙上传,可不知道当时哪个好事者,还用手机拍下了全过程,发到了社交平台上。一时间,传遍了柏江各大高校。 柏江大学一情侣“冬日凿冰投湖”的事迹也是传开了。 唯一好的地方在于,拍照的人设备太差,座机画质的照片根本分辨不出是谁。两个人在事情发生之后还迅速逃离了现场,以至于目前为止,除了他们的室友,无人察觉到当事人会是他们。 其中一位当事人,从湖里出来的当晚就开始发烧。 林见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养病的时候,收到了亲闺蜜方颐的发来的慰问: “柏江大学狗情侣落水率高再度实锤!” 第61章 大学吃蛋糕不用挑日子呀! “我妈让我们这周回家。”覃聿电话里宣布了这个通知。 从大学开学以来,他们周末被社团活动或者和室友们的聚会给占据,逐渐不再每周回家。直到陈云溪忍不住来催。 林见星裹着厚厚的毯子侧躺在床上,电话夹在脸颊和枕头之间,鼻头红红的,声音瓮声瓮气:“别吧,我还病着,别把他们都传染了。” “那你自己去说。” 还是算了吧。陈云溪只会让她一定要回家,这样才能把病养好。 当覃聿带着这个病恹恹,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林见星踏进家门时,陈云溪那声充满惊喜的:“孩子们回家啦!” 在听到林见星浓重的鼻音后,瞬间变成了心疼的惊呼:“哎哟我的天!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声音也哑了?” 她猛地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自己儿子,“你怎么照顾星星的?这才开学多久,就病成这样了?!” 林见星被覃妈妈一连串的责问弄得有点懵,刚想开口解释是自己贪玩掉湖里了,不关覃聿的事。 覃聿却抢先一步,平静地承受了母亲的怒火,言简意赅:“嗯,是我没看好她。”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把责任揽了下来。 林见星心里一急,想说话,喉咙却一阵发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小脸通红,眼泪汪汪。 “看看!咳成这样!”陈云溪心疼地拍着林见星的背,一边数落儿子。 嘴里念叨着以前林见星身体多好,上个学就生病了,住哪里都没有住家里舒服,甚至提议要不让他们搬进她之前买的学校对面的空房子里。 吓得林见星连连摆手。要是未来某天覃聿带着女朋友来了,她都没地方逃,躲在被窝里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隔壁的人听到。 她只能借口本科生前两年必须住宿舍。陈云溪只好就此作罢。 接下来的周末,林见星彻底体会到了陈云溪有多会做养生餐。 姜丝红糖水、冰糖雪梨炖川贝、党参黄芪鸡汤、鲫鱼豆腐汤……一天三顿不重样地灌,喝得林见星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汤罐子。 清淡的小菜?不存在的。每顿饭必有炖得烂烂的红烧肉、清蒸鱼,外加一大碗压得实实的米饭。 陈云溪在喂猪方面颇有心得,林见星筷子刚一停,她就催促:“多吃点!病才好得快!你看你瘦的!” 覃聿全程沉默地配合着母亲的指令,端茶递水,默默把林见星喝不完的汤解决掉,或者在她咳得厉害时,适时递上一杯温水和剥好的柚子。 林见星感觉自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被一家子人照顾了两天、脸颊似乎都圆润了一小圈。 周日下午返校前,林见星感觉自己已经痊愈了。她嘴甜地搂着陈云溪的手臂撒娇:“云姨可以把业务线再拓展到做营养餐啦!” 而回到房间,她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腰,又摸了摸更圆润的脸颊,对着镜子欲哭无泪。 出门前,林见星脖子上被严严实实缠上了一条又宽又厚的羊绒围巾,缠了好几圈,下巴都快埋进去了。头上被扣上了一顶带着两个毛球的针织帽,帽檐压得很低。手上还被塞了一双厚厚的、几乎无法弯曲手指的毛线手套。 最后,陈云溪还把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塞到林见星怀里:“拿着!刚炖好的银耳雪梨汤,回宿舍趁热喝,润肺。” 林见星低头看着自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精心打包后准备长途运输的球!还是那种圆滚滚、行动不便的球! 她艰难地转动着被围巾和帽子束缚的脖子,看向旁边的覃聿,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和求助:救救我! 覃聿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肩上背着两人的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里面是覃妈妈硬塞的各种水果、零食和两盒据说能增强抵抗力的蛋白粉。 他接收到林见星的眼神,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但更多的是纵容。很自然地接过林见星怀里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减轻了她的负担,然后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牵住了她戴着手套、显得格外笨拙的手。 “走吧,球球。”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调侃。 “……”她隔着厚厚的围巾,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可惜毫无杀伤力。 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但林见星只能感觉到一身武装后的闷热,以及身边那人掌心透过厚手套传来的温度。虽然形象全无,像个行走的棉被精,但看着覃聿肩扛手提,还要牵着她不让她摔倒。林见星埋在围巾下的嘴角,还是悄悄地弯了起来。 - 大病初愈后,林见星变得做什么都有劲儿。 她和李苏一起去商场,给下周过生日的另一个室友邓乐宜挑选生日蛋糕。 李苏眼尖地指着一家装潢精致,散发着浓郁烘焙甜香的门店:“去这家‘cloud’吧,这家蛋糕好吃还好看!” 第78章 林见星抬头一看那熟悉的云朵logo,心里咯噔一下。 没给她犹豫的机会 她们围在冷柜前挑选蛋糕款式时,一个穿着米白色烘焙师制服、系着同色围裙的身影从操作间掀帘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出炉的可颂。 “星星?!”那身影看到林见星,惊喜地叫出声来。 林见星抬头,对上陈云溪笑意盈盈的脸:“云姨!” 陈云溪是“cloud”的主理人,不过随着连锁店规模的扩大,更多地偏向于管理而非进后厨。 “是啊!这家新店刚开不久,我来盯几天品控。”陈云溪把可颂交给旁边的服务员,热情地走过来。她上下打量着林见星,满意地点点头,“嗯!气色好多了!看来我的汤没白炖!就是好像……”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林见星的脸颊,笑道:“又瘦了点?是不是小聿在学校没盯着你好好吃饭?” 这下李苏才了然,原来是覃聿的妈妈。 这俩人亲热的架势,看着甚至像母女。 “没有没有!云姨,我很好!胖了好多呢!”林见星被捏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她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冷柜,“我们是来给室友挑生日蛋糕的。” “生日蛋糕啊?自己挑多没意思!”陈云溪一听,眼睛更亮了,拉着林见星就往操作间走,“来来来,亲手做的才有心意!今天后厨材料齐全,我手把手教你。” “啊?”林见星愣愣地发出疑惑。 但陈云溪不由分说,把她们推进了干净明亮的后厨,顺手塞给她和李苏干净的备用围裙:“来,都系上。” 李苏推拒道:“阿姨您教星星就好!我在外面参观参观,顺便尝尝新品!” 她可不想掺和进这种疑似未来婆婆带着媳妇儿下厨房的诡异画面里。 于是,林见星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站在了操作台前,系上了印着云朵logo的围裙。陈云溪耐心又细致地一步步教她如何给蛋糕胚分层、刷糖水。如何打发奶油,到什么程度才算硬挺。 林见星抹面时手抖得像帕金森,抹得坑坑洼洼。陈云溪也不恼,追在她动作后头抹平。 “小聿之前还和我学过来着,你要以后在家想吃蛋糕了,又不想出门,就喊他给你做。”陈云溪站在她背后,小声补充了句。 她大概是看林见星实在没有烘焙天赋,觉得还是不要勉强了。还是使唤别人最方便。 最后,一个承载着新手笨拙心意的生日蛋糕还是完成了。只是旁边有许多外观奇特的失败品。 走出商场时,李苏抱着蛋糕盒,用手肘撞了撞还在回味刚才烘焙过程的林见星,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笑道:“星星,覃阿姨对你可真好。手把手教做蛋糕,你都做成那样了还夸你有天赋。这待遇,啧啧啧,那语气,活脱脱就是看自家闺女,哦不,是看儿媳妇!” “你胡说什么呀!”林见星被调侃得脸颊微微泛红,作势要去打她,怀里还抱着蛋糕又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羞恼地跺脚,却无法辩驳。 “脸红了吧。” “是商场暖气太足了!” 两人笑闹着走进地铁站。从到宿舍楼的一路上,林见星脸蛋都红扑扑的没有消散下去。 就在这时,李苏突然捅了捅她,示意她往前看。 女生宿舍楼下,覃聿正站在楼梯最后一节的侧边。有人路过时频频看向他,然后又害羞地跑掉。 他似乎是刚打完电话,手机刚从耳边放下,屏幕还亮着。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侧脸在冬日下午的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似乎是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和笑声,覃聿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了过来。 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不是平时的平静无波,也不是纵容或无奈。那眼神里混杂着看到她们时的微怔。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们,或者说,主要是看着抱着蛋糕,脸 颊绯红的林见星,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过来。 林见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小跑着走向他,仰起脸问:“你来干嘛?” “我妈说你亲手做了蛋糕,要我找你拿。”覃聿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李苏,“这么多个?” 而后弯腰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突然送我蛋糕我还不适应。” 覃聿得知时也很惊喜,但无论怎么算,都不是他的生日。 林见星捏着蛋糕盒子的手一紧。她没和云姨说要送蛋糕给覃聿啊! 而且这还是难看的失败品,为了不浪费食材才带回来自己解决的,怎么送得出去? “吃蛋糕不用挑日子呀!”她干脆把手里抱着的蛋糕塞进他怀里,“快点吃,别坏了。” 然后给李苏使了个眼神,飞快地跑进了宿舍楼。 当覃聿回过神来,看到蛋糕盒子正面露出的部分时。 只剩下无奈的一声笑。 第62章 大学林见星,轻点! 奥斯陆的冬夜,寒气裹挟着细雪扑打着窗户。林见星蜷在公寓的沙发里,腿上搭着毛毯,手里捧着杯热气氤氲的热可可。 手机屏幕亮着,视频通话那头的画面偶尔因网络波动而卡顿,但不变的是覃聿那清晰的声音和俊朗的轮廓。 “气死我了!”林见星对着屏幕那头的覃聿抱怨,鼻尖因为暖气不足冻得微微发红,“昨天晚上刚贴在门上的对联,今天早上一打开门就发现被撕了。邻居还留了张字条说不要在公寓里施展东方魔法,会扰乱她房子的能量场!” 她踩上拖鞋,跑到门口开门给他看门框上残留的痕迹。委屈巴巴地抱怨:“他把信放在了门框顶上,我还是踩着凳子才爬上去拿下来的!他有没考虑过邻居没他那么高呀!。” 林见星今年寒假刚开始,就飞往了林念琴所在的挪威,陪她妈妈过年,让她不至于那样孤单。 但此时孤单的人却成了她。深冬的北欧根本难以出行,她只能蜷缩在公寓里,和远在柏江的覃聿说说话。 地广人稀,没有丰富的娱乐设施,网络还不好,难怪新闻里说北欧人容易抑郁。 而覃聿坐在家中温暖明亮的客厅里。镜头一角,能看到被精心布置过充满年味的背景墙,还有茶几上摆满的坚果零食。 和往年不一样,没有在老宅过年。覃聿的爷爷奶奶去祖籍地广西找许久没见的亲戚过年了。 覃聿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说不准你回来就又长高了呢。不过,不贴春联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见星一愣:“为什么呀?” 覃聿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没有拍自己,也往玄关处走。门框两侧,此刻空空如也,只有一点残留的红纸碎屑粘在门框上,显得格外突兀。 “家里今年也没贴成春联。”巧合得过于夸张了。 覃聿将镜头继续下移,对准了趴在门边地毯上的萨摩耶。 卷毛似乎感觉到镜头,抬起头,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屏幕,还讨好地摇了摇尾巴。而在它爪子旁边,散落着一些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的红色纸片,不难看出是春联的残骸。 “你不在家,没人看着它。它大概觉得那叠红纸是什么新玩具,趁我们准备贴的时候,叼去磨牙了。”镜头晃了晃,似乎在展示案发现场的狼藉。 林见星看着卷毛无辜卖萌的脸,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而且,卷毛这两天有点蔫,总爱趴在你常坐的那个沙发角,或者去门口转悠。” 潜台词就是,这里还有狗在等她回家。 当然,人也是。 想念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意,小声嘟囔:“我很快就回去了。还有一周。” 覃聿应了一声。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密集而响亮的鞭炮轰鸣,伴随着隐约的欢呼声。零点到了。 他被外面的动静吸引,镜头忽然晃动起来。他站起身,跑到二楼的落地窗前,手机镜头也随之转向窗外。 “看,又有人偷放烟花了。就当作是替你放了吧。”他的声音混在热闹的鞭炮和烟花声中,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林见星耳中。 邻居也许没说错,东方确实有种神秘力量。但不是什么符咒魔法,而是无论相隔多远,都能让她心尖发颤、眼眶发热的羁绊。 - 行李箱轮子在石板路上碾过。林见星几乎是撞进了覃家那扇敞开的院门,整个人被身上挂满的“战利品”压得微微前倾。 两个巨大到几乎要撑破的购物袋勒得她手指发白,沉甸甸的背包斜挎在肩上,鼓鼓囊囊。 “星星!你这是把人家免税店搬空了吗?”在院子里处理车上积雪的陈云溪闻声回过头,声音带着热切的惊喜。 她赶忙上前把林见星身上的东西一件件卸下,随后被她亲热地搂进门。 客厅里暖意融融。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气息,茶香、饼干香,还有小狗身上特有的味道。这气息瞬间驱散了她身上从遥远雪国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和旅途的疲惫。 第79章 她几乎是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我回来啦!”林见星的声音带着点喘,但更多的是雀跃。她一边费力地把那两只沉重的购物袋往墙根挪,一边迫不及待地开始往外掏里头的东西。 她语速飞快地介绍带回来的东西,脸颊因为兴奋和用力泛着红晕。 “覃聿呢?”轮到介绍给他准备的东西时,刚刚还站在楼梯上看着她的人不见了。她的话音自然地滑到那个名字,目光也下意识地搜寻着客厅深处。 覃聿手里拿着水杯从厨房走出,一个寒假,仅仅一个多月的分别,眼前的少年似乎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和运动长裤,身形舒展而挺拔。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带着点惯有的懒散,但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抽条感,让林见星的心脏猛地往下一坠。 林见星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鞋柜上一放,也顾不上整理被购物袋带歪的衣领,就径直朝着覃聿走了过去,目标明确。 她站在他身前,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试图朝着覃聿的头顶最高点比划过去。她的指尖,带着外面微凉的空气,堪堪擦过他额前的几缕碎发。 比划完覃聿的高度,她的掌心迅速平移,带着一丝不甘心,又重重地压回到自己头顶上方。指尖下是自己柔软的发丝,那高度差,显得如此矮小。 “为什么!你给我老实交代!”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他挺拔的鼻梁,“为什么!为什么就你一个人还在偷偷长高啊!连门口那棵发财树都没见长!这不公平!这不科学!” 她还在对北欧邻居蔑视她身高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在客厅里显得格外清亮:“为什么就我长不高?以后打架都打不赢你了!” 覃聿看着她炸毛又沮丧的样子,闷闷的笑声从胸腔里震荡出来,那笑声越来越大,清朗又愉悦,毫不掩饰。他一边笑,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直接覆盖在了林见星刚才因为比划而弄乱的头顶上。 “喂!”林见星不满地缩脖子想躲开,却被他带着笑意的力道按住。 “林见星同学。”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化不开,“摸着你的良心,好好回忆一下。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你占据绝对主动权,对我单方面地挥舞拳头?”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林见星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带着画面感。那些被时光模糊了的场景,瞬间鲜活起来,她追着他满院子跑,小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背上;她气急败坏地跳脚,用新买的硬壳笔记本砸他胳膊。 “我……”她张了张嘴,试图反驳,搜肠刮肚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好像,似乎,大概,他说的是事实。 在他不抵抗的前提下,这更像是一种带着亲密关系的发泄。 “我那是……”她徒劳地挣扎,试图找回一点气势,“那是战略性威慑!” 覃聿看着她窘迫又强词夺理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所以,你放心吧。大不了跳起来就好了。” “你!”林见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又羞又恼,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她猛地抬手,这次目标明确,不是头顶,而是他结实的手臂内侧。 “嘶!”覃聿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脸上那点慵懒的笑意瞬 间被龇牙咧嘴取代,“林见星,轻点!” 林见星一击得手,哪里肯放,像只被惹怒的兔子,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双手并用,专攻他怕痒的软肋。 “停战停战。”覃聿笑着举手做投降状。 “哼,不和你计较了!”林见星气呼呼地坐回沙发,抓起陈云溪递过来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咬的是覃聿的肉。 陈云溪看着两人斗嘴,笑得合不拢嘴,把水果盘往林见星面前推了推:“在挪威玩得开心吗?” “嗯!”林见星兴致勃勃地开始分享,还拿出手机翻照片给覃妈妈看。照片里是异国银装素裹的街道,巨大的、憨态可掬的雪人,戴着鲜艳的绒线帽和围巾,旁边是笑靥如花的林见星和林念琴。背景是厚厚的积雪和挂着冰凌的松树。 覃聿也凑过来看,目光落在照片里林见星冻得通红却笑得无比灿烂的脸上,还有那个傻乎乎的大雪人。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随意地提议:“外面雪还没化完,堆得挺厚。要不要出去堆一个?” 林见星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覃聿的眼神落在窗外暮色渐沉的庭院里,那里覆盖着一层前几日留下的松软积雪,在黄昏的微光下泛着莹白。 “这点雪是不是只能堆只雪老鼠啊?” “嗯,堆个小的。”覃聿收回目光,看向她,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你够得着的那种。” “谁要堆小的……”林见星又用掌心拍了他手臂一下,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那个巨大的雪人,语气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和期待,“那,那勉强去试试吧。堆得不好看都赖你!” 覃聿无声地笑了,拿起沙发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行,赖我。”他动作自然地,顺手也把林见星那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拎了起来,递给她。 不过半个月不见,覃聿却觉得林见星似乎变了许多。 第63章 大学覃聿的日记本。 春节过后再开学,林见星很快就发现这学期和上学期有很大的不同。 最主要的还是经常地见不到覃聿。 两个人的课和上学期相比,呈倍数增长,且不再有一起上的公共课。 直到暑期回家后,才有了原来那样多一起相处的时间。 傍晚的庭院里,蚊虫在昏黄的光晕下飞舞。林见星蹲在狗窝旁,心不在焉地往卷毛的食盆里倒狗粮。卷毛兴奋地摇着尾巴,脑袋蹭着她的膝盖。她的动作却有些机械,眼神飘忽,思绪早就飞到了别处。 覃聿要走了。 这个消息压在她心里快一个月了。柏江大学的交换项目,普林斯顿顶尖的实验室,对他来说没有不去的理由。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机会对他意味着什么。 理智上,她替他高兴,为他骄傲。可心里某个角落,总像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用力揉了揉卷毛的脑袋,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酸涩。卷毛满足地呜咽一声,埋头大吃。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院子另一侧传来,是覃聿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声,是他同一个课题组的师哥。 林见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不是故意偷听,只是那声音在安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真的决定去了?那边实验室资源确实没得说。”师哥的声音里带着点羡慕。 “嗯,手续都差不多了。”覃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是他惯常那种淡淡的语调。 “唉,组里好多人要心碎了。”师哥半开玩笑地说,语气轻松,“你这一走,不知道多少暗恋你的人要哭鼻子。” 林见星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握着狗粮袋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院子另一边,覃聿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别开玩笑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了。 这五个字,狠狠烫在林见星的心尖上。她猛地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片冰凉的空白。 什么时候的事? 是因他喜欢的人和他一起去了这个这个交换项目,所以他才那样果决吗? 原来如此。 她一切都明白了。 林见星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这么多年,她心安理得地住在覃家,像一棵寄生在橡树旁的藤蔓,贪婪地汲取着覃爸爸覃妈妈给予的温暖,更习惯性地霸占着覃聿身边的那个位置。 她把他当竹马,当哥哥,当……最亲密的伙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纵容、他的保护。她习惯了他在视线所及之处,习惯了推开家门就能看到他懒洋洋的身影,习惯了学习时在她耳边的呼吸声,习惯了那些看似斗嘴实则默契的日常。 可现在,他亲口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她住在这里,算什么? 一个阻碍了他追求幸福的绊脚石?他会不会觉得很困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清晰而决绝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带着冰冷的回音。 她几乎是狼狈地从卷毛身边站起身,顾不上萨摩耶疑惑的眼神,绕道后院进门,快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息。 搬出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下去,迅速生根发芽。 她不能再继续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在他有了明确钟意的人之后。这对他不公平,对那个未知的“她”不公平,对自己也是一种难堪的折磨。 林念琴在林见星高考后,为她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离柏江大学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刚装修好没多久。本想着以后她如果愿意留在柏江工作,可以当作居身之所,不必一直打搅覃家人。 第80章 没想到现在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打包行李的过程,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凌迟。 每拿起一件熟悉的东西,都像是在剥离她生命里的一部分。毕竟,他在这里住了四年。 整个过程,她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动作麻利,面无表情。只有偶尔微微颤抖的手指和泛红的眼角,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她收拾得差不多,准备鼓起勇气跟覃临江和陈云溪坦白要搬出去时,覃聿那边却出了点意外。 他的签证流程比预想的快,原定一周后的航班,突然提前了三天。他匆匆忙忙地回来收拾自己的行李,实验室那边也有一堆临行前的交接和会议。 家里顿时兵荒马乱。陈云溪忙着帮他整理衣物,塞各种她认为国外买不到的必需品。覃临江则拉着他叮嘱各种安全事项。林见星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关于他行程的对话,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想跟他道别。不是普通的再见,而是带着她所有未明心绪、所有歉意和祝福的告别。 她想告诉他,她要搬走了,虽然很舍不得叔叔阿姨。 也想问问他,那个“喜欢的人”。 但此刻,混乱的场面和他即将远行的匆忙,让她根本无法开口。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和他单独相处的缝隙。 看着他拖着行李箱匆匆出门,最后在玄关回头说:“爸,妈,我走了。林见星……等我回来。”时,林见星正躲在厨房的角落里,假装倒水。她只看到了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听到那声隔着距离的、模糊的声音。 他走了。 而她,连一句“再见”,一句“我要搬走了”,都没能亲口对他说出口。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离开时的匆忙气息。林见星靠在冰冷的橱柜上,手里握着的水杯冰凉刺骨。巨大的失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她低头看着杯中晃荡的水面,映出自己模糊的脸。 - 林见星下意识里还是不想离开的,磨磨蹭蹭地收拾了好几天,拖到最后她警告自己必须搬走的那天。 她麻木地将最后几件杂物塞进箱子里。胶带撕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 刺耳。这间住了好几年的屋子,正一点点被剥离她生活过的痕迹,露出原本素净却陌生的底色。每封上一个箱子,心口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就好像又塌陷了一分。 她拖着这个沉甸甸的箱子,走向楼梯间对面那个小小的杂物间。里面堆满了更早的“历史遗留物”:蒙尘的旧课本,坏掉的体育器材,还有,覃聿高中时期用过的一些东西。 林见星费劲地把箱子塞进去,转身想走。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电般从她腿边窜过,带着兴奋的“呜呜”声,直扑杂物间角落一个半开的旧纸箱 是卷毛。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上了楼。 “卷毛!出来,那里脏!”林见星吓了一跳,赶紧追进去。 卷毛充耳不闻,硕大的毛茸茸脑袋扎在纸箱里,不知被什么吸引了,兴奋地扒拉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林见星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去拽它颈圈。它玩得正起劲,以为女主人在跟它玩,猛地一甩头想挣脱,庞大的身躯带着惯性往旁边一撞—— “哗啦!”一声更大的响动。 林见星被它带得一个趔趄,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散落在地上的旧物,重心不稳,惊呼一声,整个人狼狈地朝旁边摔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摔在了一堆柔软的旧衣物上。惊魂甫定,她撑着坐起来,刚想训斥还在旁边摇尾巴邀功的卷毛,目光却被脚边一样东西牢牢钉住了。 就在她刚刚绊倒的地方,散落着一本厚厚的,深蓝色硬壳封面的笔记本。显然是被卷毛刚才那番折腾,从某个纸箱深处扯了出来,掉在地上,还摊开了。 摊开的那一页,写满了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是覃聿的字。 林见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无法移开。 那不是课堂笔记。 页眉处潦草地写着一个日期,是……高三上学期?她记不清了。日期下面,是几行带着明显情绪的文字。 【她今天又和她的斜后桌说说笑笑走过走廊。笑得那么开心,牙齿都要晒到太阳了。那家伙有什么好?连投篮姿势都那么丑。烦。下午物理题有道没解出来。】 林见星扑哧一声笑出声。 原来物理天才也会遇到解不出的物理题。 她几乎是本能地,又翻开了前一页。 【她又在跟我妈告状,说我抢她零食。天地良心!明明是她自己吃完了赖我!看着她气鼓鼓跟只小河豚似的,真可爱。不过……她跳起来抢我手里薯片的样子,头发毛茸茸的,眼睛瞪得溜圆……算了,让她抢吧。反正最后还得是我去给她再买一包。】 林见星的手指死死抠着粗糙的纸页边缘,指尖冰凉。这些她完全不知道!她只记得那次因为薯片和他闹,最后他臭着脸出去,回来时丢给她一大包新的,她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 再往前翻,她突然愣住。 【那一刻我终于知晓,当138亿岁的宇宙尘埃为我们燃烧时,连天体物理都会为心动让道。星星碎片而已,有什么难摘的?】 落款时间是当年在山上看流星雨的那夜。 “心动……”林见星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那晚的流星雨,他们是一起看的。 林见星无比确信,那天他只和她一起看了流星雨。而覃聿给她的流星雨碎片,还被她安放在铁盒中。 原来…… 原来那个“喜欢的人”不是别人。 她再往前翻,密密麻麻的字迹里,无不写满了少年心事。关于她,还有她。 就像是林见星记录册一样的存在。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之前那种委屈和酸涩的泪水,而是滚烫的、混合着震惊、狂喜、心疼和无穷无尽懊悔的洪流。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纸页上,迅速洇开深色的痕迹,模糊了那些力透纸背的少年心事。 林见星一把抱住卷毛毛茸茸的大脑袋,把脸深深埋进它温暖的毛发里,睫毛上挂满了泪珠。 “笨蛋覃聿,你才是最大的笨蛋……”她哽咽着,语无伦次,“一定是骗人的天才……” 连她喜欢他都不知道。 第64章 她和他男朋友,该亲这里! “林见星,你要搬走?”质问劈头盖脸,没有任何铺垫。 覃聿的呼吸声很重,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激烈的情绪。 他落地后,收拾好了公寓,办好了新的电话卡,第一时间就给林见星打了个电话,可始终接不通,只能再拨给陈云溪。 从她口中,覃聿才知道林见星居然趁着他出国,要从家中搬出。 她在此之前,没有和他说过。 曾经的林见星明明是什么都愿意和他分享的。 所以长大了,就真的都会变吗? 他突然后悔这个学期要出来交换了。上飞机前,想起留林见星一个人在柏江,他心中总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果然还是灵验了。 林见星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怀里的日记本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该怎么解释?说因为误会他有喜欢的人,觉得自己碍事了?说现在发现那个“喜欢的人”就是自己,所以不搬了? 不行!太突然了!她脑子一团乱麻! “为什么不说话?”覃聿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感,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紧锁的眉头和绷紧的下颌线,“什么时候决定的?为什么?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 他连珠炮似的质问,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戳在她最混乱的心防上。 “我……”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细若蚊蝇,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心虚,“就是想了想,觉得一直住你家不太好。” 这苍白的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哪里不好?”他顿了顿,声音里压抑的某种东西似乎快要决堤,“是不是因为我出国?你觉得……” “不是!”林见星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她不能让他误会是因为他离开她才想走!她紧紧攥着手机,怀里的日记本棱角硌得她生疼。 混乱的思绪在覃聿的逼问下反而被逼出了一个急转弯。她猛地脱口而出:“我不搬了!”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覃聿沉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急转弯惊得措手不及。 他愣了愣,才问:“愚人节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意思很明确,要林见星一个解释。 林见星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甚至能听到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她必须立刻给自己的多变一个合理的理由。 第81章 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目光扫过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里面还放着护照…… “房子刚装修好,住进去对身体不好!所以就先不搬啦!”她语速飞快,像在背诵临时编好的剧本,“然后,开学前,我得出国一趟去我妈那儿!就待一周!机票都看好了!” 她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票,但此刻必须说得斩钉截铁:“所搬家的东西都没收拾好,时间也来不及了,就先不搬了!等我回来再说!” 她一口气说完,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抽空了。这个理由漏洞百出,但至少暂时堵住了他关于搬家的追问。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着。林见星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他会信吗?他会追问机票的事吗? “而且。”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脸颊烧得厉害,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豁出去,连自己都觉得离谱的随意,“反正都飞那么远了,我顺便去你那儿玩一圈?就看看你那边什么样,也不枉费飞那么久……” 林见星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借口也太拙劣了!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出…… 欧洲和北美隔着不知道多远,再怎么顺便,也不会顺便到能再千里迢迢去见他。 林见星屏住呼吸,感觉时间都凝固了。她能想象覃聿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种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神情。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覃聿的声音再次传来。 “哦。”他刻意拖长了尾音,那两个字在他舌尖滚过,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那就顺便来吧。” “我不是特意去的!就是去都去了,顺便去一趟你那里呗,你别多想!”她语无伦次地试图补救,声音因为羞窘而拔高,“主要是去看我妈!真的!”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闷笑。 “嗯,知道了,是顺路。”覃聿应了一声,那个简单的音节里,似乎包含了太多林见星此刻无法解读的情绪。他似乎调整了一下呼吸,再开口时,声音恢复了更多的平静,“那,我等你过来。” 没有追问“顺便”的真假,没有质疑她漏洞百出的理由,甚至,没有再多提一句“搬家”的事。 电话挂断后,嘟嘟的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林见星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手机滚落在腿边。她低下头,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那本摊开的日记本里。 要去找他。 不是顺便。 -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林见星几乎没怎么合眼。不是长途跋涉的疲惫,而是有按捺不住的期待和紧张在血液里奔流,让她无法入眠。 窗外的云层从厚重变得稀薄,舷窗下方陌生的城市轮廓逐渐清晰。 飞机轮子接触跑道时那一下轻微的颠簸,让她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覃聿会来接她的吧?如果不来也没关系,她订好酒店了,就在覃聿学校附近。见到他也很方便。 取行李时,她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目光在行李传送带和出口通道之间来回扫视。 直到看到那个熟悉得刻进骨子里的身影,站在接机口略显冷清的灯光下。 覃聿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身姿依旧挺拔,但眉宇间带着长途驾车后的倦意。他似乎也在搜寻着,目光扫过涌出的人流。 林见星所有的犹豫、忐忑、羞赧,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不及待想要靠近的冲动。 在覃聿的目光终于锁定她,带着一丝惊讶和长途奔波的倦意,刚想抬手示意时,林见星像一颗突然被点燃的小炮弹,猛地冲了出去。 她几乎是用了百米冲刺的速度,无视了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目标明确,直直地朝着那个身影撞了过去。 “覃聿——!” 带着所有积攒的思念、委屈、狂喜和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喊着他的名字,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扑进了他毫无防备的怀里。行李箱从她手中脱开,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前滑,有个好心路人帮忙推到他们身边后,又默默离开。 “唔!”覃聿被她撞得结结实实,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牢牢接住了这个带着巨大冲击力撞进怀里的温热身体。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抱他?主动的?这么用力? 这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预判和剧本。他预想过她看到自己可能会尴尬,会解释为什么改飞这里,甚至可能继续嘴硬说“顺路”。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热情到莽撞的拥抱。 林见星紧紧环住他的腰,脸颊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和胸腔里传来的、同样有些失序的心跳。 够了。 不用再试探,不用再掩饰了。 她猛地抬起头,从他怀里退开一点点,但双手还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仿佛怕他跑了。她仰着脸,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激动,脸颊泛着红晕,眼睛亮得惊人,像落入了万千星辰,直直地望进他带着惊愕和尚未回神的眼底。 “覃聿!”她开口,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种宣告胜利般的雀跃,甚至盖过了机场广播的背景音,“你这个——大笨蛋!胆小鬼!” 他瞳孔骤然一缩,惊愕凝固在脸上,身体比刚才更加僵硬。他突然升起一丝猜测。林见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见星捕捉到了他脸上瞬间的剧变,让她心中最后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想要戳破他所有伪装的得意和心疼。 她松开一只手,飞快地从随身的背包侧袋里,抽出了那本深蓝色硬壳封面的日记本。她高高举到他眼前,用力晃了晃。 “我发现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这个胆小鬼!” 泛黄的纸页在机场冷白的灯光下翻动着,像一片片被揭开的属于他少年心事的鳞甲。 她看到了。 还这么突然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和他对峙。 那刚才的拥抱,和她此刻脸上的笑是什么意思? 那笑容坦然,不带一丝的嘲弄。 所以…… 林见星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勇气都凝聚在胸腔。她踮起脚尖,努力拉近两人之间那依旧存在的身高差,让自己的目光能更清晰地撞进他失措的眼底。她的声音不再高昂,而是放得很轻,很柔,却带着坚定:“所以啊,覃聿,你是不是喜欢我?” 覃聿突然哽咽,似是没想到林见星会这样直白地问出口。 在他眼中,林见星还是一个不知道喜欢为何物的小姑娘。她会呆愣愣地问他,为什么总有人在路边吃嘴,为什么两个人的眼神那样奇怪。 但他忘了,林见星已经十九岁了,不再像九岁时那样懵懂了。 不等覃聿有什么反应,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既然你是个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胆小鬼。” 她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个明媚得晃眼的的笑容:“那……只好由我来当那个先告白的人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机场的喧嚣、滚轮的噪音、广播的提示音……所有背景音都如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她清脆的声音,和他骤然停滞的呼吸。 “我……” 林见星还没说出口的三个字,被覃聿的掌心压住,咽回喉头。 “喜欢怎么能让女孩子先说出来?”覃聿的眼底重新染上笑意,他收起了方才的压抑和木讷,“林见星,我喜欢你。已经很多很多年了,比日记本里更早。” 她清晰地看到,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微微弯下腰,和她的眼睛近乎平视:“所以,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不是最好的朋友的那种。是可以光明正大,牵手、拥抱,还有……接吻的那种。” 林见星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当然!” 下一秒,那双原本因为震惊而微微垂落的手,又重新带着近乎掠夺的力道,猛地将她狠狠地箍进了怀里!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一个滚烫的的吻,颤抖地落在了她的发顶。 林见星却突然挣开他的怀抱 ,抬头望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嫩白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男朋友,该亲这里!” 第65章 她和他你想和我一起睡? 覃聿看向她笑弯了的眼,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林见星这么主动呢? “人太多了,我害羞。”他掌心团住她的脸颊,还是轻轻将吻印在了她嘴角。 机场人来人往,有人悄悄往他们这儿瞥,然后鼓掌欢呼。 林见星被松开后,悄悄撇了撇嘴角。 这有什么害羞的,不就是会被人看到嘛!难怪覃聿只敢悄悄写在日记本里,不敢向她表白。 第82章 还好她够勇敢。 覃聿只在这里待一年,所以没有买车,平时出门uber就够了。为了接林见星,他特意向对门长居这里的华裔同学借了辆车。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看起来颇为现代化的公寓楼下。覃聿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侧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刚睡醒的林见星。一路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心照不宣微甜的黏稠感在车厢里流淌。只是此刻,要真正踏入他独居的空间,那份刚被勇气填满的心,又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陌生的忐忑。 “到了。”覃聿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哦,好。”林见星应着,跟着他下了车,像个初来乍到的客人,带着几分好奇和拘谨,亦步亦趋地走进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林见星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身侧高大的身影。他单手插在裤袋里,侧脸线条在电梯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但紧抿的唇角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覃聿率先走出去,输入密码开门。 “进来吧。” 林见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入眼是宽敞明亮的客厅,收拾得相当整洁。浅色的木地板,简约的灰色沙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开放式厨房的岛台纤尘不染,几件设计感很强的现代艺术品点缀在角落。 她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惊叹,刚才的忐忑被瞬间冲淡了大半,好奇心占了上风:“你一个人住这么大地方?比宿舍好太多了吧!” 她放下背包,像个巡视领地的小动物,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桌子上只放着一个马克杯;厕所里只有最简单的洗漱用品,牙刷只有一只;连卧室里的枕头都只有一只。 覃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紧绷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些许。 他走到岛台边,倒了杯水递给她:“随便坐。累了吧?” 林见星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抱着杯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客厅尽头那扇虚掩着的房门。 一个念头猛地钻进脑海:今晚,她睡哪里? 刚才在机场一鼓作气的勇气,在踏入这个充满他个人气息的空间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他们确实是在一起了,就在几小时前。 然后呢?第一天,就直接住进他公寓了?! 她还没有做好在一起第一天就住到一起去的准备。 好吧,她其实还是没有那么勇敢的。 她刚才怎么就脑子一热,跟着他回来了?她明明订好了酒店。 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抱着水杯站在原地,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覃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玻璃杯壁。 覃聿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将她脸上变幻的神色和那突然僵硬的身体尽收眼底。她像只受惊的兔子,就差把“后悔”和“想逃”写在脸上了。他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刚刚在机场点名要接吻的叫喊声,此刻都被她吞入腹中。 他放下自己的水杯,走到她面前,没有靠得太近,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今晚太迟了,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不放心。明天早上再送你去酒店。” 林见星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底,那点小心思被看穿,脸更红了。 “房间给你。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没人用过。”覃聿朝那扇虚掩的卧室门抬了抬下巴,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睡客厅沙发。” 语气自然得像在安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啊?” 林见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心头一松的同时,又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不不不,是庆幸!绝对是庆幸! 她连忙摆手:“不用!我睡沙发就行!沙发挺好的!” 怎么能一来就鸠占鹊巢? “谁家男朋友让自己女朋友睡沙发的?”覃聿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懒洋洋的笃定,“这沙发展开是沙发床,我够睡。” 林见星打算抢先告白时,看着很自信。独处时就暴露了她什么经验都没有的真实的那一面。 覃聿无奈地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起了逗弄的心思,微微俯身,凑近了些,目光带着点促狭,压低声音:“还是你想和我一起睡床?” “你睡沙发,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林见星脱口而出。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抱着水杯扯着行李箱就冲向了卧室,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原地爆炸的话。 “砰”一声,卧室门被她从里面关上了,力道大得震了一下。 覃聿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嘴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无声地扬了起来。眼底的笑意温柔而纵容,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他转身走向沙发,开始动作利落地把它展开成一张床。 卧室里。 林见星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在机场勇敢的她已经悄悄跑了,现在只剩下胆小的她。 她环顾着这个属于覃聿的私人空间。简洁,干净,只有书桌上散落着几本专业书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走到床边坐下,床垫柔软舒适。指尖划过崭新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灰色床单。 - 只是一墙之隔。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是他在整理沙发床的声音。 洗漱过后,林见星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半张发烫的脸。黑暗中,感官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她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他走动的声音,布料摩擦的声音,甚至他轻微的呼吸声。 他和她,只隔着一扇门。和过去那四年一样。 但,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清新皂香的枕头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弯了起来。 他们居然真的在一起了欸! 她想打电话告诉方颐这个消息,但看了看时差,最终还是作罢。回去再当面说吧。 于是,深夜的房间里,只有她在辗转反侧。 客厅的灯熄灭了。整个公寓陷入一片安静。 林见星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她拉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她在黑暗中又挣扎着翻腾了几次,还是坐了起来。光裸的脚丫试探着踩过微凉的木地板,那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瞬,又迅速被更强烈的干渴感淹没。 她屏着呼吸,摸索着向客厅走去。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厚重的窗帘缝隙透出一点城市深夜黯淡的霓虹微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模糊的灰线。她尽量放轻脚步,脚尖小心地避开可能存在的障碍物,借着那点可怜的光晕辨认方向,却还是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摆在餐桌边上的凳子。 沙发上传来翻动身子的动静。 “我口渴,想找点水喝。”她瞪圆了眼,声音因为紧张和干涩而微微发颤。黑暗中,她只能勉强分辨出沙发上隆起的人形轮廓。 “我给你倒。”覃聿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睡梦中被吵醒的不耐烦。他动了动,坐起身来,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高大,几乎占据了林见星全部的视野。 “不用不,你继续睡吧,我一定小小声的!”林见星像被烫到一样,慌忙摆手拒绝,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一度。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后退。 然而,脚步刚迈出半步,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 那温度,烫得她浑身一哆嗦,像被通了微弱的电流。她想把手抽回来,可握住她的那只手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和牵引,轻轻一带。 林见星低呼一声,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被抬起放到了料理台边缘,膝盖紧挨着他的胯骨。 “又不穿拖鞋。”覃聿无奈道。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带着急促,在寂静中交织。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淡淡的、和她枕头上如出一辙的皂香,强势地包裹过来。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 热意,以及那坚实大腿肌肉的轮廓。 林见星彻底僵住了,愣愣地回应:“忘……忘记了。” 手腕还被他握着,皮肤相贴的地方像有细小的火苗在灼烧,那热度迅速蔓延,让她半边身子都酥麻发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怎么办?推开他?还是……就这样? 这可是她跨越千里追来的、刚刚确认关系的男朋友啊…… 推开是不是不太对? 覃聿也没比她好多少。 下一秒,他仿佛下了某种艰难的决心,松开了她的手腕。然而动作并未停止。 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安抚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按上她圆润的肩头。另一只手臂则更快地绕到她腰后,手掌稳稳扶住她纤细的腰侧。那温度隔着薄薄的棉质睡衣布料,让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要弹跳起来。 第83章 “坐好。”他低声说,声音低沉模糊。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额发。 然后,一个温软的触感,带着微湿的暖意,快速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啊!”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定自己,手指慌乱中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这吻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快得像一个错觉。 而后,覃聿没有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他抱着她,动作温柔,几步就走到了她的卧室门口。他用脚后跟轻轻顶开门,径直走到床边,然后毫不犹豫地弯腰,将她整个人塞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林见星像被裹进了一个安全的茧。她惊魂未定地仰头看他,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起伏明显的胸膛轮廓。 他……他这是干什么? 还没等她发问,覃聿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林见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睫紧张地颤抖着。 然而,预想中的亲吻并没有落在唇上。 一个温软的、带着急促呼吸热度的触感,轻柔却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脸颊上。快得如同幻觉,但那温热的触感却像烙印一样瞬间灼烧了她的皮肤。 “早点睡觉。”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紧绷感。 丢下这两个字,他几乎是立刻直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房间,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很快,他又折返回来,放了一个玻璃杯在床头柜上。 水在杯中晃荡,覃聿落荒而逃。 林见星僵在被窝里。 她抬手,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块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唇瓣的柔软。 他为什么只是亲了亲她?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子里炸开。 林见星猛地掀开被子一角,大口呼吸着,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燥热。 可脸颊的烫意和心口的悸动丝毫未减。她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客厅里传来几声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阳台玻璃门被猛地拉开又关上的声音。 外面风那样大。 她想象着他站在深夜寒风中高大的背影,羞怯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愫取代。 她心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阳台门再次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脚步声重新响起,这一次,比之前更沉稳一些,却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沉重感。 紧接着,又一扇门被关上,反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浴室里很快传来了花洒打开的声音。哗啦啦的水流声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并不算响,但在安静的公寓里,却异常清晰。 水声持续了很久。林见星在黑暗中被窝里辗转反侧,身体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此刻的胡思乱想依旧紧绷着。湿漉漉的水声仿佛带着凉意,一点点渗透进来。 水声停了之后,覃聿是不是马上就要进来? 如果进来了,她要怎么办? 林见星捂住自己的脸颊,纠结接下来是要推开他?还是接受? 第66章 她和他回家再说,我害羞。 林见星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发生。 水声停下后,只有客厅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她都等睡着了,也还是无事发生。 但她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总有和一个灼热气息的身影纠缠不清。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她才在一种混沌的迷糊感中勉强睁开眼。 她像梦游一样掀开被子,光着脚,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长发,睡眼惺忪地拉开房门,目标明确地朝着公寓里唯一的卫生间挪去。意识还沉浸在残留的睡意和混乱的记忆碎片里,她完全没多想,凭着本能就拧开了浴室的门把手,毫无防备地推开了门。 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清新香气扑面而来,带着未散尽的温热。 然后,林见星彻底僵在了门口,所有的迷糊瞬间被惊飞得无影无踪。 浴室里,水汽缭绕,朦胧的光线下,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盥洗台前,手里拿着毛巾,似乎正在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他宽阔流畅的肩背线条滚落,滑过紧窄的腰线,没入腰间松松围着的那条浴巾。 皮肤在湿润的水汽中泛着健康的光泽,肩胛骨随着他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起伏,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匀称而结实的背部肌肉舒展着,向下收束成劲瘦的腰身,那浴巾围得随意,仿佛随时会散开。 林见星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来洗手间的初衷,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忘了移开视线。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直到覃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微微侧过头。 就是这微微的侧身,让林见星的视野范围瞬间扩大。那壁垒分明的侧腹线条,清晰地闯入她的眼帘。水珠正沿着那起伏的沟壑缓缓滚落。 “啊——”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叫终于冲破喉咙,林见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回神,脸颊上瞬间涌出一团团红晕。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甩上了浴室门。 “你怎么不锁门!”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火烧火燎的脸颊,另一只手按在狂跳不已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短促的笑声,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沙哑,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戏谑。 林见星觉得覃聿一定是故意的。 这是在做什么? 色诱她吗? 如果是的话,那他成功了。 “林见星。”覃聿的声音隔着门板清晰地传来,他故意拖长的调子,“下次进来前,记得敲门。” 林见星又羞又恼,脸烫得能煎鸡蛋,对着门板气鼓鼓地低吼:“才没有下次了!” 声音因为羞窘而发颤。 “门刚好坏了,还没来得及修。”覃聿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的笑意,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挑眉的模样,“而且,我哪知道有人会一大早搞突然袭击?” “你!”林见星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跺了跺脚,又怕动作太大惊动里面的人,只能憋着一肚子羞恼,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逃回了自己的卧室,又再次关上了门,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锁在里面。 “啊……要疯了!”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哀嚎。 她试图用“非礼勿视”的道德感来谴责自己,可另一个声音却理直气壮地小声反驳:看看怎么了?自己男朋友!合法合规!而且确实挺好看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的脸更红了。 在房间里做了好一番激烈的心理建设,直到确定脸上的热度稍微退下去一点,林见星才磨磨蹭蹭地重新打开房门。 客厅里,覃聿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清爽干净,仿佛刚 才浴室里那个散发着强烈荷尔蒙冲击的身影只是个幻觉。如果忽略他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笑意的话。 林见星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飞快地溜进浴室。等她洗漱完毕,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走出来时,覃聿已经把早餐摆上了桌。 简单的烤吐司,煎蛋,还有两块华夫饼。 林见星拉开椅子坐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她拿起刀叉,目光落在自己盘子里那块格纹分明的华夫饼上。 方方正正的格子,烤得焦黄酥脆的边缘,中间微微凹陷下去。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凝滞了。 脑海里瞬间闪过浴室里那线条清晰的侧腹肌。一块块轮廓分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咳!”林见星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 覃聿抬眼看她,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神在她通红的脸颊和她盘子里的华夫饼之间扫了个来回,嘴角那抹戏谑的笑意再次浮现,而且比刚才更加明显。 “怎么?华夫饼也烫到你了?”他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 林见星窘迫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她赶紧低下头,咬牙切齿地小声嘟囔:“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华夫饼吃起来一定很硌牙!” 华夫饼格纹的触感在舌尖化开,却莫名让她又联想起了某种紧实弹韧的触感,她赶紧甩甩头,端起旁边的牛奶猛灌了一大口。 一顿早餐吃得林见星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对面的覃聿却显得格外悠闲自得。 饭后,覃聿要去学校处理些交换生的事务,林见星自然也跟着出门。 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行道树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见星落后覃聿半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阳光落在他发梢,晕开一层浅金。一切都和以前在柏江时一样,却又似乎处处不同。 第84章 覃聿习惯性地和她错开一点距离,和以前在柏江一样。 可他们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欸! 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两步,几乎是蹭到了覃聿身边。在覃聿略带诧异地侧头看她时,她心一横,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一把搂住了他紧窄的腰。 手臂环上去的瞬间,隔着薄薄的棉质t恤布料,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紧实且充满弹性的肌肉轮廓。 鬼使神差地,在覃聿身体明显一僵的瞬间,她那只搂在他腰侧的手,食指和中指极其轻微地,在他结实的小腹位置,悄悄又快速地勾了一下。 真的是硬的!早上没看错! 然而,这点小动作根本逃不过覃聿的感知。 几乎是同时,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就精准地覆上了她那只作乱的手背,然后猛地收紧,将她的手牢牢地按在了他腰腹的位置。 林见星作贼心虚地抬眼看他。 覃聿也正垂眸看她,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却看不清情绪。他嘴角似乎勾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压得很低:“别急。”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瞬间烧红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皮肤,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回家再说,我害羞。” 林见星撩拨得面红耳赤,手指尖都麻了。她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按得死死的,掌心被迫更加清晰地感受着他腹肌紧实的轮廓和温热,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也和他胸腔的震动隐约同步。 “谁急了!”她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反驳,声音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底气。 覃聿这么说,显得她有多急色似的。 况且摸摸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一下覃聿的侧脸。他下颌线绷得有点紧,喉结似乎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目光直视前方,仿佛在专注走路,只是那按着她的手,有细微的轻颤,却泄露了他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他也在紧张? 她不再挣扎,反而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按在那里,只是脸颊上的热度始终未曾褪去。 两人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又极其亲密的姿势走了一段路,直到路过一个热闹的街角甜品车。五彩的遮阳棚和空气中飘散的香甜奶油味成功转移了林见星的注意力。 “想吃冰淇淋!”她眼睛一亮,指着那辆可爱的小车。 覃聿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很自然地松开了一直按着她的手,走到摊位前。林见星顿觉腰间一松,掌心残留的温度和触感让她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又被冰淇淋的诱惑填满。 覃聿给她买了个双球甜筒,草莓和香草味的,粉白相间,堆得高高的。他自己则只要了一杯美式。 清晨的阳光暖融融的,冰淇淋入口即化,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幸福感油然而生。她一边走一边吃,覃聿走在她身侧,距离比之前近了许多。 然而,冰淇淋球太大,融化得也快。林见星吃到一大半的时候,就感觉有点腻了,而且甜筒边缘也开始变得软塌塌的。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找个垃圾桶。 没看到。 手里还剩下小半个甜筒,软趴趴的,融化的奶油黏糊糊地粘在手指上,感觉随时要滴下来。她有点嫌弃,又不想拿着。 就在这时,覃聿似乎很随意地朝她伸出了手。 林见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也没想直接塞进了覃聿那只空闲的手里。 覃聿也极其自然地接了过去,看都没看,低下头,极其自然地就着林见星咬过的缺口,三两口就把那剩下的冰淇淋连同脆皮甜筒一起吃掉了。动作流畅,毫无停顿,仿佛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钟。 直到覃聿吃完,把空了的甜筒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林见星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看着覃聿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角。 她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事以前在柏江时是不是也经常发生? 她吃不完的薯片、喝不完的奶茶、啃了两口觉得不好吃的面包…… 好像最后都进了覃聿的肚子。他从来不会说什么,总是很自然地接过去解决掉。 那时,她觉得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是覃聿照顾她的习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江舟提起过,覃聿有洁癖,她也不甚在意,权当江舟自己不讲卫生,才被他嫌弃了。 可现在,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种已成自然的习惯,本身就是一种超越了普通朋友界限的亲密。 原来,在她懵懂无知、只把他当哥哥当竹马依赖的时候,在她还没有翻开那本日记、没有跨越千里追来之前,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只是,那时的她未曾察觉这份亲密背后悄然滋长的情愫。 方颐总在她耳边叨叨:“你们之间没有纯友谊。” 这下林见星才顿然明白她为什么总这么说。 覃聿似乎察觉到了她过于炽热的目光,侧过头看她:“怎么了?还想吃?” 林见星猛地回神,对上他平静中带着一丝询问的眼神。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最终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被他看得受不了了,她说:“看你太好看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不然我们早就在一起啦!” 她快走两步,走到他前面一点,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心里却像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咚咚咚地撞个不停。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覃聿追上她,揽住她的肩,“你说对不对?女朋友。” 第67章 她和他她男朋友不仅行,还非常行!…… 林见星最后还是没能独自去住酒店,就这样在覃聿公寓里住了一周。 可始终无事发生。 去机场乘坐回国航班的路上,林见星还在副驾上悄悄给方颐发消息。方颐毫不客气地质疑覃聿是不是那方面有点问题。 林见星红着耳根回:我怎么知道! 等红绿灯的间隙,覃聿偏过头看着缩在副驾的人, 抬手用手背贴在林见星发烫的脸颊上,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太阳太晒了。”她当然不可能承认,她正在和闺蜜聊他的生理功能。 - 异国恋对小情侣来说,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是像林见星和覃聿这样,形影不离许多年的人来说,简直是难上加难。 时差和长距离都折磨着他们。 但凡有了长假期,他们一定会去看对方,继续腻腻歪歪。 一年后,日历终于翻到了覃聿回国的日子。 她特意选了一条新买的裙子,浅蓝色,衬得她皮肤白皙,像初夏清晨的天空。 对着镜傻笑了好几遍,喜悦就差从心底蹦出来了。 手机就放在洗手台边,屏幕亮着,是覃聿航班落地的信息,是晚上的红眼航班。他们约定了在家里见,可她估算着时间打算去机场接他,给他一个惊喜。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震动声在浴室里回荡。 “江湖救急!”邓乐宜的声音又急又快,“今晚我们系和隔壁经管有个小型联谊,说好的女生人数不够了。就差一个!求求你了,来凑个数吧!就露个脸,喝杯饮料就行!拜托拜托!” 林见星下意识就想拒绝:“不行啊,我今天……” “哎呀!知道你男朋友今天回来!不会耽误你太久!”邓乐宜打断她,语气带着哀求,“真的就一会儿!六点开始,七点前绝对放你走!不然我们计算机系的脸往哪搁啊,求你了,我的好星星!” 架不住邓乐宜的软磨硬泡,加上想着覃聿晚上十点才落地,中间的时间正好空闲,去露个脸应该也耽误不了多久,林见星最终还是心软地答应了。 她想着,就待一小会儿,然后立刻去找覃聿。 联谊地点在学校附近一个清吧。灯光有些昏暗迷离,音乐声不大不小,空气中混合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计算机系果然女生稀少,林见星一进来就被几个热情的男生围住了。她有些不自在,努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手机上的时间。 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应付一下场面,她随手指了指菜单上一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 水果酒而已,能有多烈? 几分钟后,端上来一杯粉蓝色的液体,杯口还点缀着一片薄荷叶。她想着,就抿一小口意思一下。 然而,林见星对自己的酒量完全没有清醒的认知。平时几乎滴酒不沾。这杯看似无害的鸡尾酒,对她来说却是威力巨大。仅仅喝了小半杯,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就猛地冲上了头。 眼前的灯光开始旋转,人影变得模糊晃动,耳边嘈杂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嗡嗡作响。她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发软,像踩在棉花上,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她勉强支撑着走到角落一个稍微安静点的沙发卡座,软软地陷了进去,只想闭上眼睛缓一缓。 第85章 “同学?你没事吧?”一个带着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有些模糊。 林见星费力地掀开一点眼皮,看到一个笑容温和的男生坐在了她旁边,是经管系的,刚才似乎有人介绍过,姓赵。他手里也端着一杯酒。 “没事……”林见星含糊地应着,声音轻飘飘的,“就是有点晕,我缓一下。” “是不是喝太快了?这种鸡尾酒看着好看,后劲还是有点的。”赵同学说着,身体又往她这边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些,“要不要喝点水?我帮你拿?” 林见星只觉得头更沉了,只想睡觉。她迷迷糊糊地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在这时,林见星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悦耳的铃声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有些微弱,但屏幕上的备注却异常清晰。 “小玉”。名字后面还跟着一大串不同的爱心emoji。 林见星迟钝地看了一眼,想伸手去拿,却不小心碰到了拒听键。 “推销电话吗?是挺烦人的。”他还没看清备注,锁屏就熄灭了,他笑容依旧温和,提议,“我们送你回学校吧?你这样一个人不行。”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林见星皮肤的瞬间,有人抢先一步揽住了她的腰。 “唔……”林见星被这突然的触碰惊扰,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本能地往熟悉的怀抱深处缩了缩,小脸蹭了蹭他的胸膛。 覃聿抱着她,转身,冰冷的目光这才再次扫向那个脸色发白的赵同学,眼神带着警告。 “管好你的手。”覃聿的声音不高,“她以前是练实心球的,你接不住她的拳头。” 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说完,他不再停留,打横抱起林见星,拉着行李箱,在所有人或惊愕或探究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留下一开始叫了邓乐宜,打算一起抬林见星回学校宿舍的赵同学一脸懵。 他是不是被当成猥琐男了? 夜里微凉的风吹在脸上。 覃聿低头看着怀里脸颊酡红,睡得毫无防备的林见星,心里本憋着一股怒气,在接触到她安静的睡颜时,愤怒的火苗却再也燃不起来了。 谁让林见星就是有让人一秒镇定的作用呢? 他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稳。 覃聿抱着昏睡的林见星到覃家附近空的公寓里。一路上的冷风似乎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依赖的粘人状态。她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扒在他身上,小脸埋在他颈窝里,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果酒甜香,热热地拂过他的皮肤。 把她小心地安置在客卧床上,刚想给她盖好被子,她却不安分地扭动起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水汽氤氲,眼神迷离没有焦距,只倒映着覃聿俯身靠近的轮廓。 “覃聿……”她软软地哼唧,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撒娇的小猫。 “嗯,我在。”覃聿放柔了声音,替她拨开黏在额头的碎发。 “你回来啦?”她似乎才确认了是他,嘴角立刻弯起一个傻乎乎又满足的弧度,伸出手臂就要抱他,“抱抱!” 覃聿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差点压到她身上。他稳住身体,无奈又纵容地握住她乱挥的手:“乖,睡觉。” “不要睡……”林见星嘟着嘴,酒精放大了她所有的感官和情绪,也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她只觉得抱着她的人又香又暖,让她无比安心又蠢蠢欲动。 她仰起头,努力想看清他的脸,手指却不安分地在他胸口乱摸,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感受着底下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 “你肉怎么这么硬?”她小声嘟囔着,指尖甚至还用力按了按,“但怎么就不行呢?” 覃聿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一滞。 男的最忌讳被说不行,他抓住她作乱的手腕,声音沉哑了几分:“林见星,别闹。” “没闹!”她委屈地扁扁嘴,被抓住的手腕挣了挣,没挣脱,反而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大胆地勾上了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 她的力气不大,但带着执拗。 覃聿被她拉得不得不弯下腰,两人的脸距离瞬间变得极近,鼻尖几乎相触。她温热的呼吸清晰地喷在他的唇上。迷蒙的双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薄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又诱人的东西。 她又唤了一声他名字,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不自知的诱惑。然后,在覃聿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她微微仰起脸,毫无章法地,把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嘴角。 然后舌尖越过牙齿的阻碍,横冲直撞。很快又被夺去主动权,纠缠不休的舌尖再度回到林见星的地盘, 覃聿无师自通,理论知识到位也能应用到实践中。 林见星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几乎要失控。就在他理智的弦即将崩断的瞬间,林见星手又在乱摸。 理智彻底崩塌。 林见星醉后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从卧室到浴室,听到了水声。 然后手开始变得很酸,左手酸完右手酸,摩擦过度近乎要破皮。 后半夜的时候终于耗尽了力气,脑袋一歪,覃聿宽大的t恤罩在林见星的身上,她倚着他,彻底睡了过去。只余下被清洗干净但依旧泛着红的掌心。 覃聿看着睡着后她一脸无害的笑脸,他闭了闭眼,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还是不够。 但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盖好被子。而后弯腰,唇轻轻贴上他的掌心,留下一个温柔得过分的吻。 第二天清晨,林见星是被闹钟吵醒的。宿醉带来的头痛让她呻吟着捂住了额头,昨晚的记忆像断了片的电影,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喝多了,然后她看见了覃聿。 救命!她对覃聿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又做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那么主动? 还有她的手。 模糊记忆中,那庞然大物,想想就骇人! 林见星从床上弹坐起来,脸瞬间红透,连带着脖子都红了。 天啊!她捂着脸哀嚎。 房门被轻轻敲响,覃聿的声音传来:“醒了?出来吃早餐,送你去早八。” 林见星像受惊的兔子,慌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洗漱换衣服,这才发现身上穿着覃聿宽大的衣服。走出房门时,根本不敢看覃聿的眼睛,全程低着头。 覃聿倒是神色如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递给她一杯温水和解酒药:“吃了,头会好点。” 林见星心虚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飘忽不定。 她怎么能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不行呢! 不过她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她男朋友不仅行,还非常行! 覃聿开的是家里的车停在这间公寓地下车库的唯一一辆车。黑色低调的迈巴赫,好在油量足够,尚且能送林见星往返学校一趟。 车牌没有报备过,不能进学校,覃聿只能停在距离教学楼近的校门口。 林见星纵然对车一无所知,也不会不认识这个车标。她只想赶紧逃离这辆过于招摇的车,说了声“再见”就急匆匆推门下车。 然而,她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关车门,就听到旁边传来几声清晰的窃窃私语。 “大早上的,谁家少爷小姐豪车接送了?” “这不是林见星吗?连着两年拿国奖的计院一枝花。” 林见星动作一僵,头皮发麻。只想赶紧溜进教学楼。 就在这时,驾驶座的车门也打开了。 覃聿长腿一迈,从容地下了车。他穿了一件裁剪得当的浅蓝色衬衫。林见星今天出门穿的还是昨天那套,浅蓝色衬衣搭百褶短裙。 “是覃聿?物院大一拿国奖的,他俩之前表彰照片还挨着贴在食堂旁边过呢。” 林见星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覃聿。他故意的吧。穿得比情侣装还情侣装。 覃聿像是没看到周围投来的各种探究目光,径直走到林见星身边。在无数道视线聚焦下,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被书包带子压住的衣领。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又很亲昵。 “外套扣子扣好,早上风凉。”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附近竖起耳朵的几个人听清,语气是熟稔的关心,带着恋人之间特有的那种温柔。 “这是两个学院强强联姻了?” 第68章 她和他我儿子把你家白菜给拱了。…… 物院院草和计院院花在一起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校园里最不缺校园情侣,但多一对养眼的小情侣给他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赖。 林见星就连在学校里遇上和自己关系好的年轻老师,都会被调侃两句。 而柏江附中靠近柏江大学的也不少。先前覃聿和林见星的恋爱谈得低调,透过朋友圈只能知道两个都有对象了,但没人真的会觉得是两个人在一块儿了。 第86章 这下算是彻底实锤。 再结合两个人高中的岁月史书,已经编排出了他们从高一就在一起的谣言。 更有人直接大胆猜测,两个人现在已经同居了。 不准确,他们只是同住。 直到林见星研一时,才算是真正的同居。 柏江大学给研究生分配二人间,好处是个人能支配的空间更多、住宿环境更好;不好的地方则是,分到什么样的室友完全看命,不像本科那会儿,人多一些总能找到和自己合拍的。 而林见星的运气向来没有那么好。 分到的室友是个作息昼夜颠倒、性格强势的女生,公共区域堆满杂物,半夜煲电话粥更是常态。林见星尝试沟通了几次,对方要么敷衍了事,要么直接冷脸相对。 更让她心力交瘁的是导师分配的任务。她被塞进了一个由高年级博士生主导的项目组,美其名曰“锻炼”,实则成了组里的万能螺丝钉和免费劳动力。跑腿报销、整理海量数据、调试基础代码,甚至帮师兄师姐们带饭取快递……全都摊到了林见星头上。 繁琐耗时的杂活几乎占据了她的所有课余时间,真正核心的学习和研究反而被挤压得少之又少。师兄师姐们理所当然的态度和偶尔流露出的轻视,让她倍感压力。 宿舍的矛盾让她休息不好,实验室的压榨让她疲惫不堪。回覃家住更是不现实,距离就摆在那儿了,往返反而还会耽误她休息的时间。 在一次因为室友半夜喧哗导致她第二天在项目组汇报时精神恍惚,被带她的师姐当众批评后,林见星终于忍无可忍。她拖着行李箱,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宿舍,彻底搬进了学校附近、步行只需十五分钟的那套妈妈买的小房子里。 和覃聿在一起之前,她曾试图搬离覃家住进的那间公寓。 她终于能喘口气,好好睡觉,也终于有时间整理被项目组打乱的学习计划。 她搬出学校的事,自然不会瞒着覃聿。 于是,各种正当出现在林见星公寓的理由开始层出不穷。 “我那个新装的仿真软件许可证好像有点问题?我去找你,帮我调一下可以吗?”覃聿的电话打来,语气一本正经。林见星不疑有他,毕竟她是专业的。 结果他来了之后,她只花了十分钟解决了许可证问题,剩下的时间磨磨蹭蹭后又恰好到了饭点,自然而然地叫了外卖送菜,展露了自己的厨艺,一起吃饭则就更加的顺理成章。 晚饭过后,天都黑了也不舍得走,如果不是林见星推着他往门外赶,覃聿大有继续睡在沙发上的自觉。 又或者“路过看到新开的甜品店,招牌芒果千层,用脑过度就该吃点甜品。”覃聿总能找到各种由头,拎着吃的喝的出现在她家门口。东西放下,人却往往不急着走。有时是看她脸色不好,硬要留下来监督她按时吃饭;有时是看她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便坐下来陪她一起看代码找bug,一耗又是大半个晚上。 等他离开时,常常已是深夜。 次数多了,时间晚了,留宿也变得顺理成章。 第一次正式留宿,源于一 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那晚覃聿照例来送关怀,结果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林见星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幕和地上迅速积起的水洼,犹豫了一下,还是心软了:“雨太大了,要不……你今晚睡沙发?” 覃聿站在玄关,头发和肩膀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一点,闻言看向她,眼底有光一闪而过,面上却维持着平静:“方便吗?会不会打扰你?” “总比淋成落汤鸡强。”林见星转身去给他拿干净的毛巾和备用被子,心跳有点快。她的小沙发是双人位的,对他一米八几的个子来说委实有点委屈,但总比冒雨回去强。 那一晚,林见星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到客厅沙发上,他翻身时沙发发出的细微声响。窗外是哗啦啦的雨声,屋里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就像回到了当年她只身飞往美国时的时候,一样的场景重现。 只是覃聿早就变得没那样安分,时常会有出格的行为。在覃家时就没那么收敛,更不用说现在在她家了。 结果覃聿真就安分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推开门发现沙发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薄毯都叠好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留宿的理由也越发五花八门。项目讨论太晚错过末班车、陪她调试代码到凌晨,还有一次是宿舍楼突发性停水停电检修,他借口有洁癖接受不了在外奔波一天回宿舍洗不了澡。 沙发睡久了终究不舒服。不知从哪天起,当林见星洗漱完出来,发现覃聿已经极其自然地把他的枕头从沙发挪到了她床的另一边,自己则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她的平板在看文献。 林见星站在卧室门口,愣住了。 覃聿抬头看她,眼神坦然,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沙发睡得我腰疼。你这床够大,你会分我一半的,对不对?” 他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没有半分尴尬或征求意见的意味。 他一脸理所当然。 林见星的脸颊不受控地又泛起了红。 最终,她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别打呼噜。” 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掀开自己那边的被子钻了进去,背对着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发红的耳朵尖。 生怕晚一步自己的手,或者是哪里又要遭殃。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床垫微微下沉。他关掉了她那边的床头灯,只留下他自己那边一盏小小的阅读灯。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见星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搭在了她裹紧的被子上,隔着薄薄的夏被,落在她腰侧的位置。那温度透过被子传递过来,十分安稳。 林见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她没有推开那只手,只是悄悄地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些,嘴角在黑暗中,无声地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窗内是两人同枕而眠的呼吸。 - 清晨的光,暖融融地淌进来,在林见星眼皮上跳跃。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便是覃聿线条流畅的下颌,再往上,是挺直的鼻梁,还有那两排过分长的睫毛,此刻正被阳光细细描摹着金边。 真好看。她心里咕哝着,指尖痒痒的,忍不住想轻轻碰一碰那颤动的睫毛。 手刚抬起来,还没挨着,身上骤然一沉。覃聿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沉。他闭着眼,凭着本能精准地翻身覆压过来,带着刚睡醒的温热气息和不容置疑的力道,瞬间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覃聿……”她推拒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声音还带着未散的睡意,软糯糯的,“别闹,十点还有课。” “来得及。”他含混地应着,唇已经寻到她的,带着点不容分说的霸道,吻了下来。那吻起初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很快便失了控,变得滚烫而深入。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一只手熟门熟路地从她睡衣下摆探了进去,带着薄茧的掌心熨帖地抚过她细腻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见星被他吻得头晕目眩,那点微弱的抗议彻底被揉碎在唇齿交缠间。她像被抽掉了骨头,软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他背后的睡衣布料,意识在沉沦的边缘浮沉。 覃聿滚烫的唇辗转着烙上她颈侧敏感的肌肤,她忍不住仰头,泄出一丝难耐的呜咽,下意识张口咬住了他坚实的肩头,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尖锐急促的门铃声,瞬间撕裂了满室的旖旎。 林见星浑身猛地一激灵,像是被电打了一下,所有的迷蒙瞬间退潮,清醒得可怕。她一把推开还埋首在她颈间的覃聿,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这里不隔音么?” 覃聿动作顿住,撑起身体,眉头拧成一个结,显然也被这不合时宜的噪音搅得极其不爽。他烦躁地耙了耙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瞥了一眼身下脸颊绯红的女孩,还是认命地翻身下床。 他随手抓起床尾搭着的那件深灰色睡袍,胡乱往身上一套,腰带松松垮垮地系了一下。而就在那漂亮的锁骨上方,一个小巧的齿印,暧昧无比地印在那里,无声地昭示着方才的激烈。 林见星手忙脚乱地扯过薄被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覃聿趿拉着拖鞋,拉开了门。 正巧撞上和自己有着九成像的眼睛。 门外,陈云溪女士提着印着“cloud”logo的精致蛋糕盒。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门内覃聿脸上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儿子怎么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她干女儿家里? “你……”陈云溪难以置信地越过覃聿的肩头,朝光线充足的客厅深处望去。 她提着蛋糕盒的手猛地一抖,盒子差点脱手坠落。 第87章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覃聿抬手,拢了拢敞开的睡袍领口,试图把那枚罪证遮住一点,可惜实在是欲盖弥彰。他觉得不说点什么,可能局面会一直僵持下去:“妈,早啊。林见星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搬过来照顾她一段时间。” “你照顾到哪里去了?”陈云溪的音调陡然拔高,“照顾到把人家女孩子的睡裙扔在地上?覃聿!你跟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欺负星星了?” 林见星被这一嗓子喊得魂飞魄散,裹紧身上的被子,硬着头皮,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磨磨蹭蹭地从卧室挪了出来。她头发乱蓬蓬的,脸颊红得能滴血,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门口暴怒边缘的陈云溪,小声嗫嚅:“云姨……” 陈云溪看到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痛心疾首,只能发泄在自己儿子身上:“你!大白天的,也不害臊!” “这不是没想到您会来吗。”覃聿应了句。 这态度,陈云溪气不打一处来。她开着免提,直接拨通林念琴电话。很快,一个带着慵懒睡意、明显是跨越了时区的女声传来:“喂?云溪?出什么事了?” “念琴!我对不住你!我儿子把你家白菜给拱了。” “啊?” - 一场史无前例的四方会审,在小小的公寓客厅里拉开帷幕。气氛凝重又诡异。 陈云溪坐在沙发正中央,脸色铁青。覃临江坐在她旁边,面色沉肃,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敲。手机架在茶几上,屏幕里是远在欧洲、捧着杯咖啡看好戏的林念琴。 覃聿和林见星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并排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林见星头垂得低低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都快掐进肉里。覃聿坐得笔直,手臂自然地搭在林见星身后的沙发背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沉静。 “说吧。”陈云溪率先发难,声音还带着气音,“什么时候开始的?瞒了我们多久?覃聿,你先说!” 覃聿抬眼,语气平静无波:“星星搬进来后不久。大概三个月。” “你们都在一 起三个月了?还瞒着我们!” “在一起了三年零三个月。”覃聿补充,“是同居了三个月。” 第69章 她和他我们像不像私奔? 两人过于坦然,一五一十地在大人们面前承认偷偷谈恋爱的事实。 陈云溪先前有意撮合是真,但两个小的背着她在一起了,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又能怎样呢? 当然是早早开始准备他们的婚事啊! 烫金的大红请柬,厚厚一摞,堆在覃家客厅的茶几上。顶端那张摊开着,清晰印着:覃聿先生&林见星小姐订婚典礼。 落款日期是下周六。 “我怎么不知道我周六要订婚?”林见星放下书包,跪坐在沙发上打量印着自己名字的请帖。 两家人做事效率真是够高也够隐蔽的,要订婚的当事人如果不是周末回了趟家,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林女士和陈女士已经密谋了一个多星期了,可能这就是她们最后密谋出的结果吧。”覃聿在她身侧坐下,顺手将她揽进怀里,“你不愿意吗?” “不是。”林见星嘟囔,“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婚姻,对她来说是个很遥远的名词。毕竟他们当下才二十二岁,是只享受浪漫和自由的年纪。可一夜之间,进度突然加快,让她不知所措。 他们还是当作不知道这回事,悄悄离开别墅,回了自己公寓。 夜里,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墙壁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林见星蜷在覃聿怀里,额头抵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手指无意识地在覃聿睡衣柔软的布料上画着圈圈,她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梦呓般的飘忽:“覃聿,其实我偷偷想过,如果我们结婚的话……” “嗯?”覃聿低沉的鼻音带着睡意的慵懒,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就我们两个人,背着包,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雪山脚下,或者沙漠深处。”她微微仰起脸,黑暗中只能看到他下颌模糊的轮廓,“在那种地方看星星,感觉整个宇宙都是你的。特别安静,也特别自由!”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来形容那种想象中无拘无束的浪漫。 自由。 对,就是自由。 逃离所有计划、所有目光、所有“应该”和“必须”,只属于彼此。 覃聿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环抱着她的手臂似乎微微僵了一下。 “哪种星星?”黑暗中,他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他故意顿了顿,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角,“林见星这种?” 林见星被他这突如其来不着调的情话噎了一下,脸上微热,羞恼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跟你说正经的呢!” “嗯,正经。”覃聿低笑着,捉住她作乱的手,十指交缠扣住,下巴重新搁回她发顶,“睡吧,星星。梦里有沙漠。” 林见星只当他是在哄自己,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泡泡被戳破了,带着点失落和认命,在他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疲惫很快袭来,意识沉入混沌之前,她模糊地感觉到,覃聿扣着她的手,似乎比平时更紧了一些,指腹在她手背上极有规律地轻轻摩挲着。 三天。 距离那场被规划好的订婚典礼只剩下三天。 林念琴请了年假从国外回来,两位妈妈凑在一起,能量堪比一支小型军队。各种尺寸的礼服盒子、首饰锦盒、搭配的鞋包,堆满了客厅一角,像一座奢华的战利品小山,却只让林见星觉得喘不过气。 覃聿和林见星两个仪式上最重要的人,成了游离在外的闲人。 覃聿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关着门,为他的准备发刊的论文进行最后的修改。 林见星偶尔进去送水,只能看到他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微锁,神情专注而冷峻。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有点失落。 他这么忙,怎么可能陪她去雪山和沙漠看星星。这是多疯狂又不切实际的梦啊! 周四深夜,一场关于“订婚当天是佩戴珍珠项链更显温婉,还是钻石流苏项链更显贵气”的激烈讨论终于暂时平息。林见星精疲力竭地回到卧室。 她有气无力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我感觉我明天就能原地爆炸。” 覃聿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覆上她后颈,力道适中地揉捏着紧绷的肌肉。这无声的安抚比任何言语都有效,林见星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覃聿!”她侧过脸,露出一只眼睛,带着点破罐破摔的颓然,“你说,我们现在买两张去火星的票,还来得及吗?” 覃聿低笑出声,手指滑到她耳垂,轻轻捏了捏:“火星的票没有。” 但他顿了顿,又俯身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不过有两张去敦煌的机票,凌晨五点起飞。” “什么?”林见星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行李。”他下巴朝卧室角落扬了扬,“我收拾好了。” 覃聿已经翻身下床,动作利落地走到衣柜旁。角落的地上,不知何时静静立着两个登机箱,一大一小,都是轻便实用的款式。 他拉开那个稍小的、明显属于林见星的箱子。箱子里分门别类,整齐得令人发指:几套适合长途旅行、面料舒适又有型的换洗衣物被卷成紧凑的小卷;独立的防水袋里装着洗漱护肤用品;甚至还有她惯用的那款眼罩和一小瓶助眠精油。最上面,躺着一个扁平的、用防尘袋小心包裹的长方形物体,隐约透出柔软的白色轮廓像是一件质地极好的裙子? 林见星彻底懵了,脑子嗡嗡作响,赤着脚跳下床,几步冲到箱子前,看看箱子,又看看覃聿,再看看箱子,语无伦次:“你……疯啦?!” “嘘——”覃聿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眼中闪烁着林见星从未见过的、近乎狡黠和疯狂的光芒。 他俯身,利落地拉上林见星箱子的拉链,又拎起自己那个稍大的箱子,语气是斩钉截铁的行动派:“换衣服,轻便保暖的。外套穿上,机场冷。证件我检查过了,在你包里。手机静音。我们现在走正合适。林女士和陈女士现在应该已经累到陷入深度睡眠了。” 林见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真的逃跑?在订婚仪式前三天,甩下所有宾客、所有筹备、所有期待,就像私奔一样?这太疯狂了!太不负责任了!太……太刺激了! 但,她很喜欢。 喜欢覃聿的安排。 喜欢覃聿带给她的自由的感觉。 也喜欢覃聿。 不,是最喜欢覃聿。 “好!”林见星听到自己喉咙里滚出一个干涩却无比坚定的音节。没有犹豫,没有废话。她像被注入了强心针,猛地转身扑向衣柜,手忙脚乱又无比迅速地翻出覃聿指定的衣物,胡乱往身上套。指尖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扣子都差点扣错。 第88章 最后,林见星还是没有做到真正的不辞而别,腾出时间手写了一封道歉信,端端正正放在客厅最显眼的茶几上,压在那一摞刺目的烫金请柬之上。 【亲爱的爸爸妈妈们: 请原谅我们的不辞而别,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落地敦煌啦!我要去追沙漠里的星星了!不知道和在柏江、枫泽看到的有什么不同,但未知的都是我想探索的。 你们不用替我担心,这趟旅途上有覃聿和我做伴。他会保护好我的(划掉)我会保护好他! 你们也别生气,我们真的不是逃婚!我们在心里举办属于我们的订婚典礼就够啦! 我们和你们保证!会拍很多漂亮照片给你们看的,拜拜!然后对不起tat】 林见星标准的奶酪字写在纸上颇像是小孩准备离家出走,特意写了一封辞别信。 和过家家酒一样的决定,但成年人的世界里,每分每秒都该这样刺激!这才算是长大。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城市还在沉睡。院门被极其小心地拉开一条缝,两个拖着登机箱的身影如同最敏捷的夜行动物,悄无声息地滑入昏暗的夜色中。 直到坐进提前预约好的网约车后座,车子平稳地驶离熟悉的街道,汇入凌晨空旷寂寥的主干道,两旁飞速倒退的路灯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痕,林见星才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靠进座椅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些天积压的所有郁气都吐出来。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正用手机快速确认着什么的覃聿。车窗外的流光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 脸,那上面不再有书房里的冷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而松弛的神情,嘴角甚至带着计划得逞的笑意。 “覃聿!”林见星的声音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微喘,但眼睛亮得惊人,“我们……这算私奔吗?” 覃聿收起手机,转过头看她,眼底映着窗外的流光,深邃又温柔。他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不算。”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点少年气的得意和笃定,“这叫战略转移。目标是。”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实现林见星小姐去沙漠里看星星的愿望。” “覃聿,你日记本里写高二那年你在看流星雨的时候许了愿望,你许了什么愿望呀?”林见星抓着覃聿的胳膊,用软糯的声音撒娇,以图窥探到关于他的更多秘密。 覃聿指尖点了点林见星的鼻尖,无奈道:“林见星同学,请给彼此留一些隐私好吗?” “哼,小气鬼。”她小声嘟囔。 “等在沙漠见到了星星,我就告诉你。”他说。 第70章 她和他拍正真好看的照片 飞机轮子重重碾过机场的跑道,将林见星从混沌的浅眠中惊醒。 她像被抽走了骨头,浑身软绵绵的。覃聿几乎是半抱着她,穿过嘈杂的接机口,塞进提前租好的车里。 她歪着头,靠在覃聿肩上,很快又沉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抵达酒店的过程像一场梦游。她只模糊记得覃聿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扶着她,办理入住时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电梯上升的轻微失重感,然后是房间门“咔哒”打开的声响。清凉的空调风扑面而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瞬。 “洗个脸再睡。”覃聿的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 她含糊地应着,任由他牵着手带到洗漱台前。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但困意在她擦干脸的瞬间又涌了上来。覃聿帮她拧开矿泉水瓶盖,看着她小口小口喝下去。 “睡吧。”他把她塞进柔软的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 林见星几乎是沾枕即眠,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最后的感觉是覃聿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水打湿的刘海,以及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 再睁开眼,西北特有的强光已经穿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刺眼的光带。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发出极低沉的声响。 林见星茫然地眨了眨眼,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身侧。 空的,带着凉意。 “覃聿?”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无人应答。 强烈的饥饿感就在这时汹涌袭来,胃里空得发慌。她看了看手机,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难怪这么饿。她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覃聿去哪儿了?不是说好落地先休息,下午再安排行程吗?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实不见人影。手机放在床头,也没有新的消息。 人生地不熟的跑哪去了? 算了,先填饱肚子要紧。 林见星简单套了件宽松的t恤和长裤,趿拉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顶着一头睡得有些炸毛的长发,带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懵懂走进了电梯。电梯平稳下降,间隙她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酒店大堂宽敞明亮,高高的穹顶下是精心设计的沙漠风情装饰,巨大的仙人掌盆栽和暖色调的砂岩墙面营造出了这里独有的异域氛围。 林见星揉着还有些酸涩的脖颈,睡眼惺忪地朝餐厅指示牌的方向走去。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大堂角落的休息区。那里摆着几张舒适的沙发,供客人休憩等候。视线掠过,又下意识地飘了回去。 等等! 林见星的脚步猛地顿住。 在靠近巨大落地窗边的一张双人沙发上,坐着两个年轻女孩的背影。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色彩极其跳跃、极具个人风格的涂鸦风棒球外套。 怎么这么像江乔? 而坐在她旁边,还有一个扎着丸子头,正低头专注看着手机的女孩,她穿着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一条腿很随意地盘在沙发上、 怎么这么像方颐? 她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还出现在敦煌? 林见星身体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那个角落迈开了脚步,想看得更真切些。 “林见星。”一只熟悉的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见星吓了一跳,猛地转头。 覃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挡住了她投向角落的视线。他身上带着点外面阳光的气息,脸上是刚睡醒不久般的慵懒笑意,眼神却清亮得很。 “醒了?饿坏了吧?”他极其自然地伸出另一条手臂,揽过她的肩膀,以一种半环抱的姿势,带着她转向了餐厅的方向。他的声音带着点晨起的沙哑,语调轻松自然,“我刚去打听过了,他们这儿的臊子面据说是一绝,还有特色杏皮水……” “覃聿!等等!”林见星被他带着往前走,急切地想要回头再看,“我刚才好像看见方颐和江乔了。” “看错了吧?”覃聿立刻打断她,他低下头,凑近她,深邃的目光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还有一丝紧张,被他很好地掩藏在温柔之下,“刚睡醒,又是在陌生地方,眼花很正常。敦煌离我们那儿十万八千里呢,她们俩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出现在这儿?肯定是哪个游客穿的衣服风格像,或者背影有点像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抬手,用指腹轻轻抚平她鬓角几根睡翘起来的碎发。干燥的空气容易滋生静电,林见星的皮肤被电了一下,注意力被转移了一瞬,不自觉走得更远了些。 “可是……”林见星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想挣脱他的手臂回头确认。 “先吃饭吧。”覃聿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巧妙地阻止了她回头的动作。 他的指尖在裤袋边缘轻轻一勾,手机无声地滑入掌心。手指在身体和臂弯形成的视觉死角里,凭借着肌肉记忆,在手机屏幕上快如闪电地盲打了几下。 一条简短的消息发到群里。 【qy:她在楼下,速离。】 群里俩人迅速回复收到,备注赫然写着“方颐”“江乔”。 饥饿感重新占据了上风,林见星没再纠结那俩人是谁。她跟着覃聿走向窗边的位置,坐下时,目光还是忍不住朝餐厅入口的方向瞟了一眼。外面的大堂空空荡荡,那个角落的沙发也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错觉。 可能真的看错了吧。 而此刻,酒店外不远处的街角,方颐和江乔正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靠在一家纪念品店的墙边。 - 敦煌午后的阳光带着干燥的热度,却并不灼人。 林见星吃饱喝足,精神头彻底回来了。此刻,她兴致勃勃地拉着覃聿,要去逛逛酒店附近那条著名的特色纪念品街。 “覃聿,你看这个!像不像反弹琵琶的仙女呀?”她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彩陶小摆件。 “老板,这个丝巾的蓝色好好看,像莫高窟壁画上的天空哇!” “哇!这个骆驼铃铛声音好清脆!” “这个沙画瓶好精致,里面的沙子颜色层层叠叠的……” 第89章 覃聿全程含笑跟在后面,眼神宠溺地看着她雀跃的身影。他手里的小纸袋也随之越来越多。 林见星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会不会买太多了?” “出来玩,开心最重要。”覃聿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战利品,轻松地说,“又不重。” 他甚至还故意把几个袋子都拎到一只手上,空出另一只手去牵她。 东西越来越多。她还买了一顶 很有特色的宽檐遮阳帽,结账后立刻就被她戴在了头上。覃聿的两只手终于彻底沦陷,连手指缝里都塞满了提绳,活像个移动的纪念品展示架。 “噗……”林见星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覃聿,你这造型我得拍下来。” 拍完照,林见星看着照片里覃聿生无可恋的表情和满手的袋子,笑得前仰后合。覃聿等她笑够了,才慢悠悠地开口:“笑够了?你想不想拍点真正好看的照片?” “嗯?”林见星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疑惑地看他。 “你看我们买了这么多纪念品,回去总要交差吧?光是这些小东西,两家爸妈估计觉得我们敷衍。”覃聿一本正经地分析,“拍套旅拍吧。敦煌的旅拍不是很有名吗?飞天、西域公主、侠客……风格很多。拍点正儿八经的照片回去,既能应付长辈,我们自己也能留个纪念,好不好?” 这个提议来得突然,却又合情合理。 林见星之前的购物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期待:“好啊好啊!现在就去吗?” 两人匆匆把战利品塞回酒店房间。林见星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我这样行吗?需不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不用,他们那边化妆师很厉害,什么都能搞定。”覃聿拉着她的手,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穿过几条小巷,停在了一家古色古香、门面不算特别大但看起来很精致的店面前 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化妆品的味道扑面而来。 “欢迎光临!”一位穿着改良汉服、气质温婉的老板娘模样的女子迎了上来,目光在覃聿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笑容更加热情,“两位是想拍旅拍吗?想尝试什么风格?” 林见星还在眼花缭乱地看墙上的样片,覃聿已经自然地开口:“我们想拍一套比较经典的,飞天或者西域公主都行。”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我们希望能在日落前拍完外景,光线好。” 老板娘心领神会地点头:“明白明白!没问题!这位姑娘底子真好,皮肤白,五官又精致,做飞天妆造一定特别出彩!” 林见星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抱着覃聿手臂的手紧了紧,朝她绽出一对梨涡。 老板娘引着他们穿过一道珠帘,来到一个相对独立的单间化妆室。里面设备齐全,镜子明亮。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化妆师已经等在里面,微笑着打招呼:“这姑娘先来吧,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吧。” 覃聿被顺理成章地赶走,只留林见星一个人在里面做妆造。 他站在门后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动。 【qy:妆造中,一切按计划推进。日落时分,鸣沙山东侧。】 第71章 她和他在这关键时刻停电了? 下午的拍摄在鸣沙山和月牙泉附近进行。 金色的沙丘在阳光下闪耀,碧绿的泉水如宝石镶嵌其中。 林见星穿戴着的沉重头饰和层层叠叠的纱衣让她行动有些不便,也让她无法真正地沉浸到景色当中。 出片可真累。 拍摄间隙,林见星想上个洗手间,便让摄影师先给覃聿拍单人照,她自己一个人走向景区内一处相对僻静的公共卫生间。 里面很安静,似乎没什么人。她推开一个隔间的门走进去,刚锁好门,就听到外面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哎呀,还好我眼疾手快,这盒子差点掉了。”是方颐的声音,这咋咋呼呼的语气,林见星肯定不会听错。 “嘘,我们小点声,这里人来人往的。”另一个声音立刻制止,是江乔。 林见星立刻屏住呼吸,连裙摆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说明她中午看到的人分明就是她们,为什么覃聿非要阻拦自己上去确认呢?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紧张嘛!”方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你说星星现在拍到哪儿了?希望今天能一切顺利,我就死死攥着这盒子了,它在我在,它忘我亡!” “我刚刚还看了眼,这戒指简直太闪了!闪得我心脏狂跳,比我自己被求婚还紧张!” “好了好了,我们都冷静点!赶紧走,别在这里待太久,万一被星星撞见……” 洗手台的水声止住,江乔的声音渐渐远去,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和门开合的声音,外面很快恢复了安静。 林见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两个词在疯狂回荡: 求婚!戒指! 就是今天吗?就是等一会儿吗? 所以他非要她去做妆造、拍照。 是为了记录下这个全过程吗? 覃聿去哪里进修得这么浪漫了?说好的理工男都很木讷呢!明明木讷的只有她! 连这么明显的刻意都没察觉到。 她脸颊滚烫,嘴角抑制不住地想往上翘。她用力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激动地叫出声来。 不行,不能露馅!这是覃聿精心准备的惊喜。 只为了一会儿惊喜出现的那一刻!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推开隔间门,在洗手台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压下脸上的红晕和眼底的激动,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静自然。又演练了一下带着惊喜的表情,觉得很无懈可击,才走出洗手间。 接下来的拍摄,对林见星来说,变成了一场真正的表演。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覃聿。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目光专注地追随着镜头里的她,偶尔会低声和摄影师交流几句。他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沉稳,完全看不出任何即将要求婚的样子。 每一次拍摄间隙,覃聿向她走来,林见星的心都会瞬间提到嗓子眼。 内心独自忐忑,他是不是要说了?是不是要单膝跪地了?是不是要拿出戒指了? 然而,覃聿只是温柔地帮她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飘带,递上水,或者低声夸赞她某个姿势特别可爱。 他靠近时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他指尖无意划过她手臂的触感,都让她心跳失序,却又在期待落空的瞬间,涌起失落。 夕阳的金辉渐渐染红了天际,摄影师终于喊了结束,说底片和精修照片过两天一起发给他们。 拍摄结束了。 林见星站在原地,看着覃聿朝她大步走来。落日的余晖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光太刺眼,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她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就是现在了吗? 覃聿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却不是要拥抱或下跪,而是轻轻拂开她脸颊边一缕被汗水沾湿的发丝。 “累不累?” “嗯,还好。”林见星的声音有点干涩,努力维持着平静,眼神却忍不住在他身上搜寻。口袋?手里?是不是藏在哪里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 覃聿只是专注地帮她整理衣服,然后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走吧,回店里卸妆换衣服。一身轻松了,晚上再来看星星。” 看星星!林见星的心又被这三个字点燃了希望。 对!一定是晚上!在星空下求婚!更浪漫!她刚刚的失落瞬间被新的期待取代,乖乖地被他带着往回走。 回到旅拍店,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店里的灯光温暖明亮。老板娘已经在等着了,热情地招呼林见星去换衣服。 就在她弯腰去拿自己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背包时,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挂在椅背上的袋子。袋子不受控制地掉在地上。 “哎呀!”林见星连忙蹲下去捡。然而,袋子口散开,里面她原本穿的那条浅色连衣 裙滑落出来一部分,正好落在地面一块深褐色的污渍上。更糟糕的是,旁边一个刚进店准备去换衣服的客人,没注意到地上的衣服,一脚就踩了上去。 “啊!对不起对不起!”那位客人连忙道歉,抬起脚。 林见星捡起裙子一看,浅色的裙摆上,一个带着沙土的脚印覆盖在那块深褐色的污渍上,显得格外刺眼和狼狈。这条裙子显然没法再穿了。 “真是抱歉!”老板娘闻声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道歉,“是我们没注意地面清洁,给您添麻烦了!” 林见星看着脏兮兮的裙子,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委屈。 期待了一下午的惊喜迟迟没有到来,现在连自己的衣服也弄脏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个充满期待又有些忐忑的夜晚,这点小意外仿佛成了压垮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本就绷紧的神经更加烦躁和低落。 第90章 “没关系……”她闷闷地说,努力压下那点委屈,把脏裙子塞回袋子里,“是我自己不小心碰掉的。” 老板娘看着林见星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又看看她现在没有换洗的衣服,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这样吧,姑娘,这确实是我们店里管理疏忽。您的衣服脏成这样也不能穿了,我们店里刚好进了一批拍普通写真的白裙子,要不您先拿一套换上?我让人立刻把您这条裙子拿去干洗,明天就能送还给您,您看行吗?就当是我们的一点补偿。” 林见星本想拒绝,说回酒店换自己的衣服就好。但想到覃聿还在外面等着,而且他说要带她去看星星,去酒店换衣服的话,来回还要耽误好一阵。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本来就是我们的问题。”老板娘笑容满面,立刻引着林见星走向店铺后面一个挂着“vip更衣室”牌子的房间。这个房间比之前化妆的单间更宽敞也更私密。 老板娘打开一个立式的衣柜,里面挂着十几套衣服,大多是简易款的婚纱,适合用于户外婚礼的款,简约但又不缺设计感。 林见星随手拿了手边的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设计非常简洁流畅,没有多余的装饰,材质是垂坠感极佳的丝绸混纺,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裙摆是自然的a字型,长度及膝。 “喜欢这件吗?那您先拿去穿吧。”老板娘体贴地帮她拉上更衣室的帘子。 林见星换上那条白裙子。尺寸竟然意外地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体曲线,又不会过分紧绷。简洁的设计衬托出她纤细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线条,及膝的裙摆下露出匀称的小腿。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拉开了帘子。 老板娘看到她,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赞叹道:“太合适了!简直像为您定做的!这气质,绝了!” 林见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时,覃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一丝询问:“星星,好了吗?” “好了!”林见星应道,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当覃聿看到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林见星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换衣服啦?好看。” 覃聿从不吝啬夸她。 他伸出手,这一次,他的掌心似乎带着微微的汗意,他看着她的眼睛:“走吧,去沙漠里看星星。” - 沙漠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露天餐厅轻薄的纱幔,也拂过林见星裸露的小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和覃聿坐在餐厅视野最好的位置。头顶是点点的星光。 覃聿看起来很平静。他姿态放松,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偶尔抬头看向璀璨的星河。 “覃聿,你有没有忘记了什么?”林见星突然开口。 覃聿心下一惊。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你说看到了星星就要告诉我的。”林见星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等待覃聿回答她。她记性不好,但想记住的事情都能记住,“当年你许的愿望。” 覃聿无声地将手中的纸巾揉成一团,目光落在林见星脸上:“我上个洗手间,回来告诉你。” 怎么在关键的地方就跑走呀! 覃聿离开后周围一下子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驼铃声,还有夜风吹动纱幔的沙沙声。林见星独自坐在那里,面对着空旷的沙海和越发璀璨的星河。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遗留在舞台中央的演员,聚光灯随时会亮起,却不知道导演何时喊开始。 她端起冰凉的杏皮水,小口抿着。覃聿平时绝不让她多喝这些冰凉的东西,现在他走了,林见星才敢多喝几口。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缓慢。覃聿离开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却又好像只有短短一瞬。林见星开始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练习?戒指会不会不小心掉进洗手池?他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了? 就在她心神不宁,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张望的时候——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开关跳闸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整个露天餐厅,包括他们这一桌以及周围几桌用以照明营造氛围的小灯串都毫无预兆地,在同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林见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么倒霉的吗?在这关键时刻停电了? 这看起来不是惊喜的铺垫,而是真的发生电路故障了。 因为周围也响起了其他客人低低的惊呼和疑惑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 “停电了?” “这不是景区吗?也会停电吗?” “服务生?服务生呢?” 第72章 她和他让我当你的新郎好不好?…… 覃聿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平复情绪,捏着戒指盒的手微微发颤。 他从小过目不忘,一会儿想要对林见星说的话,在心中排练了无数次,可临了却又担心站在她面前时,脑海中会变得一片空白。 灯光骤暗,门外瞬间爆发出惊呼。 覃聿眉头微蹙,在黑暗中走到洗手间外的过道上,跟着服务员往工作人员聚集的配电箱方向走去。 “先生,您……”经理看着走过来的覃聿,有些疑惑。 “我懂点电路,让我看看。”覃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不由分说地从经理手里接过一支强光手电,蹲下身,光束精准地打向那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配电箱。 覃聿本科那会儿可以选择攻读双学位,他选择了物理学和天文学,保研后才确定走天文学这个大类的方向。 不过好在本科那会儿跟着同学做过电学相关的实验项目,常规的电路他也略有涉猎。柏江大学宿舍楼限制大功率用电,为了让林见星能洗完头后能吹上吹风机,是他悄悄改的她宿舍里的电路,至今都没被发现,造福了下一届住那间宿舍的学妹们。 这技能到现在也是有了用武之地。 他打开餐厅里备着的工具箱。 “螺丝刀给我。” “把总闸先拉下来。” “这根线接触不良,有绝缘胶布吗?” “看看备用保险丝还有没有?这个型号的……” 他的声音条理清晰,语速很快。周 围嘈杂的人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听着他发出的指令,手电光柱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晃动,映出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在下颌处汇成细小的水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另一边,林见星站在黑暗中,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 头顶的星空依旧璀璨,她却无心欣赏。 覃聿怎么还不回来? “好了!”覃聿站起身,对旁边的经理快速说道,“可以推闸了,小心点。” 经理连忙示意一个服务员去操作。 一声清晰的合闸声后,整个露天餐厅的灯光瞬间重新点亮。 悬挂的暖黄色串灯、镶嵌在沙地上的星星点点地灯、桌上的氛围烛光,还有照亮路径的柔和光源,都在同一时刻倾泻而出。 林见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微微眯了下眼,随即,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急切地投向覃聿向她走来的方向。 他正站在重新亮起的灯光下,额发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也沾了些灰尘。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在灯光亮起的瞬间牢牢地锁定了她。 狼狈也不掩盖他此刻闪闪发光的耀眼模样。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她面前站定。 餐厅里所有的灯光似乎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周围的客人们也安静下来,好奇而期待地看着这一幕。 覃聿凝视着林见星的眼睛,然后在头顶浩瀚银河之下,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他挺直脊背,仰望着她,如同仰望他生命中唯一的神祇。 覃聿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方盒。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缓缓打开了盒盖。 林见星捂住了嘴,泪水瞬间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这和她事先预演绎的反应截然不同,她在覃聿跪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了。 她想起儿时的自己,拉着做题的覃聿跑到小区楼下同其他小朋友玩过家家。 凑巧前几天小区里有一对新人结婚,邀请了街坊们去吃流水席,孩子们也收获了满满一大兜的糖果。 小孩儿们对最近发生的事情印象最深刻。因此,这场过家家的主题就是婚礼。 人群中只有林见星一个女孩儿,新娘的角色自然只能由他来当。 而谁来当新郎就成了难题。林见星幼时就长得很可爱,性格又讨喜,在小男孩中很受欢迎。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在争夺成为林见星的新郎。 但没有人争得过覃聿。 第91章 覃聿从没来得及放下的草稿本里撕出一张纸,在其他男孩儿争执不休时,默默在一旁折出了一枚纸戒指。 他指尖捏着戒指,效仿真正新郎的模样,在林见星面前单膝跪下,用稚嫩的声音问:“林见星,让我当你的新郎好不好?” 十岁的他,和二十三岁的他身影重合。 二十三岁的覃聿,问她:“林见星,你愿不愿意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掌心的盒子里,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 铂金的戒圈简洁流畅,戒托上镶嵌着一颗主钻,纯净剔透,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火彩。而最特别的是,在主钻的两侧,对称地镶嵌着两颗小巧却同样闪耀的蓝宝石,如同浓缩的夜空,又像她名字里承载的星辰。 “从我第一次到枫泽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彻底改变了轨迹。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欢笑和泪水,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我甚至习惯了这种习惯。但不想再仅仅只是‘习惯’。”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重若千钧:“林见星,我爱你。这份爱,日久生情的习惯,而是我幼时就认定了的喜欢、现在笃定了的爱。”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让我用余生的每一个日夜,去证明,你就是我宇宙的中心,是我所有定律唯一的解?”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世界仿佛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餐厅轻柔的背景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悠扬浪漫的旋律。 “答应他!答应他!”方颐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第一个从旁边的沙丘后响起。 紧接着,她和江乔激动地跳了出来,脸上是兴奋的泪水,手里还拿着小小的、亮闪闪的仙女棒! 江乔身侧站着江舟,他带着笑意无声地注视他们。 餐厅里真正的客人们也瞬间被这浪漫的氛围点燃,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嫁给他!” “答应他!” 在所有人热切的注视和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中,林见星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 她用力地点着头,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清晰地喊出那两个字:“我愿意!” 覃聿小心翼翼地从丝绒盒中取出戒指,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托起林见星的左手,将那枚承载着他全部心意的戒指,郑重地、稳稳地,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冰凉的铂金触感瞬间被他的体温和她指尖的滚烫所覆盖。 他站起身一把将林见星紧紧地拥入怀中。 “谢谢你。”他在她耳边低语。 “是我要谢谢你,等了我这么久。”才等到她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不是我等你,而是我们本就该在那个时候相爱。这是命运。”覃聿试图用科学去解释这一切的合理性,“量子力学里有个现象,叫量子叠加态坍缩,指的是微观粒子在未被测量时可能处于多种本征态的线性叠加,而一次关键的测量行为后,能够使之从混沌坍缩为确定态。” “听不懂。”林见星攥紧了他背后衣服的布料。 “意思是,你的凝视使我成为爱人,也囚禁我于爱的牢笼。” 覃聿有很多原本要说的话,因为停电耽搁的那场意外没来得及说出。 当然,还有林见星答应得太快了,以至于覃聿准备的腹稿全都没用上,说出来的话都是现想的。 但好在一切都刚刚好,结果也那样的刚刚好。 夜里,他们在酒店躺在隔着玻璃顶的星空之下,真正见到了来自沙漠的星空有多璀璨。 空气里弥漫着黏稠的暖意。白日里干燥的风被完全隔绝在外面。室内只有彼此灼热的呼吸和潮湿的粘腻。 林见星陷在柔软的大床里,覃聿滚烫的吻正细细密密地落下,轻柔而珍重。她浴袍的带子不知何时早已散开。 覃聿的手掌带着薄茧,所过之处点燃一簇簇细小的火焰,在她身体里燎原。 她难耐地仰起头,喉咙里溢出一声破碎的音节,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微凉的丝滑床单,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志,本能地弓起,向他贴近。 覃聿的动作顿了一下,撑起身体,在幽暗的光线中凝视着她。她迷蒙的眉眼,微张的粉唇和剧烈起伏的胸口,每一寸都美得惊心动魄,也让他沉沦。 他俯身,滚烫的唇再次覆上她的,带着极尽温柔的厮磨,舌尖带着安抚的意味,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耐心地叩开她的齿关,邀请她沉溺于更深的纠缠。 唇舌交缠间,氧气变得稀薄,理智被彻底焚烧殆尽。林见星只觉得整个人像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被强大的洋流裹挟着,沉浮不定,只能紧紧地攀附着眼前的浮木。 覃聿坚实有力的臂膀和宽阔的脊背。 他的吻沿着她的下颌线一路向下,烙下滚烫的印记,最终停留在她剧烈起伏的高耸之处。那温热的、带着湿意的触感,让她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脚趾都蜷缩起来,一声压抑不住,带着哭腔的呜咽冲破喉咙。 这声音对覃聿而言,就像是最有效的催化剂。覃聿抬起头,他不再犹豫,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将她更紧密地嵌入自己怀中,滚烫的肌肤毫无阻隔地熨帖在一起,激得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后来,天光微亮,星空早已不见踪影。 林见星眨着自己湿润的眼睛,心里想的只有会不会错过中午的飞机?还赶得上明天的早八吗? 而覃聿又覆了上去,让她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第73章 她和他(正文完结)然后,…… “哇!见星!你这戒指,你什么时候扯证了,没告诉我也太不够意思了!”课间,一个关系不错的女生眼尖地发现了,立刻惊呼着抓起她的手细看。 “没有结婚啦,是订婚。”林见星不好意思地扯长袖子,把手指连带着那过于夸张的戒指藏匿在衣服里。 她向来不喜欢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但又偏偏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戒指没戴几天,就被人发现了。 “哦,是订婚戒指啊!你和覃聿这么早就订婚了啊!好甜蜜!快讲讲求婚过程!是不是超浪漫?” “隔壁物院应该要心死一大片了,这家院草是真的名草有主了。” 周围瞬间围过来好几个同学,七嘴八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上的戒指,惊叹、羡慕、八卦交织。林见星想跑还跑不掉。 下午还要开组会,她还不想被导师和师门的其他人问东问西。 林 见星想了想,趁着午休,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摘了下来,干脆串在自己现在戴着的铂金项链上了。 冰凉的钻石和蓝宝石贴在锁骨下方的皮肤上,被衣领妥帖地遮掩住,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这样既不会弄丢弄坏,也免去了被过度关注的困扰。 瞬间觉得轻松多了。 傍晚,覃聿结束了一个重要的实验项目,带着些许疲惫走出物理系大楼。 柏江的落日向来容易惹人驻足拍照。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拍下来发给林见星,顺便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目光随意扫过前方不远处的林荫道,又放下了手机。 林见星正和几个同学一起,看样子是刚吃完饭,有说有笑地从食堂方向走过来。她穿着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笑容明媚,在夕阳下显得青春洋溢。 这本没什么,在校园里很常见的画面。 然而,他却发现了她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 戒指不见了。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林见星身边。 除了两个女生,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那男生正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认真听林见星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警惕感瞬间攫住了覃聿。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暗沉下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调整了方向,大步朝着林见星她们走去。 “林见星。”覃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特有的穿透力,清晰地打断了几个人的谈笑。 林见星闻声抬头,看到覃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扬起惊喜的笑容:“覃聿!你实验结束啦?” 她快步朝他走了两步,习惯性地伸手环住她的手臂。 其他同学也看到了覃聿,气氛瞬间微妙地安静了一下。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更是明显收敛了笑容,带着一丝敬畏和紧张,恭敬地打招呼:“学长好。” 即便不是同一个学院的,也很少有人会不认识覃聿。 在遍地天之骄子、各省状元的柏江大学,覃聿也依旧突出。从大一开始,他年年都在拿国家奖学金,贴在人流量最多的食堂的宣传海报上,名字下方跟着的成就,一年随着一年累积,直到逐渐塞不下。 除此之外,他也是表白墙上的常客,直到和林见星半官宣后,关于他的投稿才逐渐少了下来。 因此,哪怕许多人没见过覃聿,也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覃聿的目光在林见星明媚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空无一物的手指,最后才落到那个男生身上,淡淡地点了下头:“嗯,你好。” 第92章 然后,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了林见星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见星脸上,语气温和,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妈最近研发了新品蛋糕,让我们周末回家试试。” 他刻意强调了回家,无不暗示了他们之间更进一步的关系。 林见星没察觉太多异样,她顺势靠着他,仰头笑道:“好啊,再不回家卷毛也要不认识我们啦!” “那你继续和同学们玩吧,我回家等你。” “好呀,我很快就回去啦!” - 晚上,结束了聚会,林见星习惯性地在玄关换鞋,嘴里还哼着歌,等着覃聿像往常一样凑过来亲亲抱抱,或者把她抵在墙上先温存一会儿。 然而,今天没有。 从玄关处往里看,能看见覃聿正坐在沙发上的背影。客厅只开了盏氛围灯,光线有些昏暗 他回过头,说了句:“回来啦。”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见星换好拖鞋,走到客厅,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蹭到沙发边,挨着覃聿坐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喂,你怎么啦?下午实验累着啦?” 覃聿在平板上翻了一页外文期刊,眼皮都没抬,含糊地“嗯”了一声。 林见星觉得奇怪,歪着头凑近他,仔细打量他的侧脸。线条还是那么好看,但薄唇微抿,下颌线似乎也比平时绷紧了些。 这绝对不对劲! “怎么了嘛?”她放软了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覃聿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把平板锁屏放到一边,却没看她,目光落在前方的虚空,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林见星,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无辜,他用带着浓浓委屈的语调,幽幽开口:“没什么,就是在想,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戒指?” 林见星被他这表情和问题给说懵了:“啊?没有啊!我很喜欢啊!为什么这么问?” 覃聿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上,然后又抬起眼,用一种“你看你都没戴,你还说喜欢”的眼神无声控诉她。 “啊!你说这个啊!”她哭笑不得,连忙伸手,从衣领里拉出那根细细的铂金链子,戒指安然无恙地悬挂在链子上,在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芒,“喏,在这儿呢!我戴脖子上了。” 她把戒指托在手心,递到覃聿眼前:“你看,好好的!我是觉得戴手上太招摇了,最近老被同学围观点评,感觉怪怪的。而且这钻石这么大,我怕弄坏了。这样戴着多好,贴着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她说着,还晃了晃链子,戒指轻轻晃动,蓝宝石的光芒闪烁。 覃聿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戒指,又看看林见星带着嗔怪和笑意的眼睛,脸上那副无辜委屈瞬间僵住,随即飞快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抓包的尴尬和如释重负的窘迫。他耳根悄悄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哦,这样啊。”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眼神飘忽,不敢再看她,刚才那点低气压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见星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才终于反应过来。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行让他看着自己:“覃聿!你刚才是不是在吃醋?就因为看见我没戴戒指,还跟男同学一起走?” “我没有!”覃聿立刻否认,声音却不再那么有底气。 “这还没有!”林见星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又用酿出梨涡的脸颊去蹭他,“吃醋又不丢人!” 她细细解释了下午是导师组织的师门聚餐,那个男生是已经保研成功的学弟,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被戳中心事的覃聿,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彻底崩塌。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将笑得花枝乱颤的林见星拉进怀里,把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颈窝里:“那我是你准老公,就要允许我对我老婆有一点点占有欲。” 林见星被他抱得紧紧的,听着他难得的孩子气发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觉得无比甜蜜。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锁骨下方挂着戒指的位置,感受着那坚硬的触感:“人也在这里,永远都是你的。” 颈窝里传来覃聿带着点鼻音的轻哼。他抬起头,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得意和得逞后的狡黠,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委屈的影子。他低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落下一个带着补偿意味和浓浓占有欲的吻。 林见星口中戒指太招摇的随口抱怨,被覃聿牢牢记在了心里。 周末,林见星一觉睡到了下午,都怪覃聿前一晚胡闹得太过分。 她迷迷糊糊地被覃聿从被窝里挖出来,嘴里无意识地嘟囔:“干嘛呀坏东西,还不让我睡觉了。” “白天睡太多,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被半哄半抱地洗漱完毕,塞进车里,林见星才稍微清醒了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她疑惑地问:“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最终停在skp停车 场。 林见星被带着一楼各大珠宝品牌的专柜里转。她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来吃饭的,是来选戒指的。她问:“这么突然要换戒指么?” “不是换,是选一对我们都喜欢的,低调的,日常戴着舒服的。” 她用力回握他的手:“好。” 覃聿好像格外在意她身上能留下他的存在,这只是很小的愿望,她可以满足。 最终,两人在一家以极简设计和精湛工艺著称的品牌店里,同时看中了一对铂金素圈对戒。男款是宽一些的哑光平面,低调沉稳;女款则是窄版的,戒圈内侧极其隐秘地镶嵌了一排细小的钻石,外侧是光滑的弧面,简约到极致,却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低调,舒适,却处处透着用心和质感。 买好戒指,时间也到了晚餐时间。覃聿带着她走进商场顶层的高空景观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致。 覃聿看似随意地问:“明天周日打算安排点什么?你上次说想看的电影有点映了,要不中午去看?” 林见星刚想说都行,突然—— 啪嗒。 又是那熟悉的跳闸声响。 紧接着,整个餐厅的灯光瞬间熄灭,餐厅内陷入黑暗,只余桌上的蜡烛还跳动着烛光,照亮一小片区域。 难道覃聿他又要在这里再求一次婚? 可她今天穿着卫衣牛仔裤就出门了,额头上的刘海应该也已经塌了下来。 实在不是被求婚的好时机。 她身体僵硬地转向覃聿的方向。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他也愣住了。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覃聿没有任何要站起来的动作。 好吧,她自作多情了。 哪怕没有人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她也还是尴尬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桌布。 就在这时,另一道柔和的光束逐渐靠近她。 只见几名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推着一辆精致的餐车缓缓朝他们这桌走来。餐车上,放置着一个形状特别的蛋糕,蛋糕的底色是深邃的星空蓝,点缀着用翻糖和可食用金粉制作的极其逼真的星球、星云和璀璨的星河,最顶层,还用巧克力立牌写着清晰的字样:“林见星,生日快乐!” 林见星彻底懵了。 原来已经十一月了,她忙得忘了时间。从起来到现在也都没看手机,完全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生日快乐。” “你……”她又惊又喜,一时语塞。 不是求婚,但也是惊喜。 “傻瓜。”覃聿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神宠溺,“你以为我又要求婚啊?我可不想再免费给店里修一次电闸。” 服务员将蛋糕推到桌边,点燃了蛋糕上数字造型的蜡烛。温暖的烛光跳跃着,映照着林见星惊喜又感动的脸庞。 “许愿吧。” 林见星闭上眼,双手合十。她虔诚地许下心愿,然后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掌声和祝福声适时地响起。 她看着覃聿,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水汽,却盛满了幸福:“我有两个愿望哦!” “嗯?”覃聿挑眉,“不是可以许三个吗?” 林见星看着他,笑容狡黠又带着柔情:“我已经很幸福了,想得到的都拥有了,想不出第三个愿望了。所以第三个愿望我想送给你。” “但我的愿望,也已经实现了。” 覃聿还没来得及告诉林见星,高二那年,他在山顶上许的愿望是什么。 他比谁都再清楚不过,流星雨不过是太阳系小天体进入地球大气层时摩擦燃烧的现象,本身不带任何的祈愿作用。 可他看着林见星虔诚许愿的样子,也还是闭上了眼,悄悄地许愿。 第93章 他许的愿望是:她也能喜欢他。 然后,他的愿望成真了。 ───────────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