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 第1章 《岁岁平安》作者：空梦【完结+番外】 简介： 本文还是架空背景，追妻火葬场设定，这一次要重点写伤害的过程，会有点虐心，大家好这一口的看一看，不好这一口的，咱们下个文见。 第1章 当初的梦想，如今保养起来就有点难了。 前些年生意好做，林涛在城里地段比较好的地方买了一个半木制结构的房子，开发商是真敢造，他也是真敢买。小十年一过，房子各处都出问题，到处要换木板。 这年头最自然的都是最贵的。换一块木板小的几百，大的上千，林涛去年还换了几块最主要的，年初还把二楼阳台因为雨水泡坏了的那几块的换了。 等进入2月，他根本接不到单，欠他钱的几个人还跑路了，他把他那个小设计公司的3个员工都请离了。因为员工都是老员工，赔偿金给的都是最高的，最后良心一把的后果是——林涛兜里还剩个最后的13032块，开始了连吃饭都在自己开伙的生活，什么翻新房子这种费钱的想法，就不存在于他的脑子了。 凑合着过吧，还能咋地。 生意难做，生意圈到处哀嚎一片，林涛倒是也不着急。这个倒不是他有钱，而是他性子本来就慢，有钱挣的时候他也努力，但也不至于急赤白脸什么生意都接；没钱挣了，哪怕账面上还剩个万把块，但他觉得有房住还有饭吃，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他是不太理会外界那些声音的。尤其他们这些小老板圈有些生性属耗子的，家里房子几套，银行里还躺着几百个存款，见人就如丧考妣，把确实贷款开公司的那些老板哭得更心急如焚，如今圈子里的人见面不抱怨几句，不卖几句惨，不焦虑，好像都属于不合群的那一挂。 林涛不卖惨，但挺合群，像他这样日子好过也过，难过也过的人其实挺多的——人年纪一大，就会发现这千奇百怪、多姿多彩的世界确实够千奇百怪、也够多姿多彩，再奇怪的人，再独特的人，也能找到不少同类。 林涛单身，一个人住个大房子，也不觉得孤独，孤单也不存在，什么时候想找人聊了，随时都能找到人愿意为他付出时间。 当然了，这些朋友哪天也要想找林涛聊了，林涛也得接茬。生存的本质就是交换，只要有自己的获得与付出相匹配的想法，这个平衡一把握好，没有人会过得很差。 林涛就觉得自己过得还挺好，但他这公司一关，还是接到了不少朋友打来的电话，有问他要不要钱周转的真朋友，也有来打探消息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倒下了的假朋友。 前男友徐泽也向他打来了电话，送来了要借钱给他的话。 徐泽早已不在林涛所在的黎城了。他混得好，公司开到了国家经济中心的青城去了。林涛听人说这些年他生意做得很好，再综合他在网络上看到的消息，徐总那是变成了真徐总，以前员工两三人，现在员工好大几百。 他们也有很多年没联系了，林涛现在都39岁了，他们分手也有十年了，徐泽再打来电话，林涛倒不奇怪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毕竟自己的电话一直没有换，他奇怪的是，徐泽怎么知道他混不下去了的事？ 这点让他挺纳闷的。 毕竟，他们分手是因为徐泽出轨，爱上了当时来他公司实习的师弟，还被林涛捉奸在床，林涛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又被他说了句“我们分手吧”，林涛被他搞懵，懵了好几年，懵到这个人跟师弟分手，去了青城。 据小道消息说，这一位帅哥又绑上了大款，去青城发展了。 怎么看，林涛都是这位花花公子人生路上最初采的那朵花，如今功成名就的花花公子花路上的花朵应该更多，应该不具备吃回头草的条件。 回头草一般都是混不下去的人吃的。比如像林涛，他这种的就比较适合吃点能让他回忆起当年青春岁月魅力十足自信心爆棚的时光的回头草滋养一下自己。 但他再穷，他也不敢吃徐泽这种的回头草。徐泽这是毒回头草啊，想起来心都能抖得像得了帕金森那样的毒回头草。 再怎么样，哪怕去要饭呢，这种前男友突然找回来给钱花因此再续前缘的戏码，林涛一点也想在自己身上上演，他直接回绝了那边问他要不要点钱的徐泽：“不需要。” 徐泽在那边先是沉默，接而无奈地笑，低沉的声音就像当年在林涛耳边说话一样让林涛的心都为之发抖…… 当然了，当年发抖，是因为爱得不行；现在发抖，是胸闷得不行，气得不行。 犊子欺我穷，他妈的来恶心我来了！ 林涛忍下心中的不快，听徐泽在那边笑着无奈道：“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关你屁事？林涛翻了个白眼，但他好歹也当了很多年的小老板，场面事会做得很，他抛下心中的所有情绪，淡淡道：“还行，你还有事吗？” 他很想直接挂电话，但那样情绪化的处理，林涛并不想要。 他爱过徐泽，也为这个男人深刻地痛过，为了修复好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创伤，忘掉这个人，他也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和心力，这些过程，成为了林涛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段岁月。 可能就是在徐泽征战四方为他自己的事业添砖加瓦的时候，林涛就在躲在自己的小世界忍耐地、不着痕迹地疗愈伤痕。 人但凡自己做过的事，都是有痕迹，也会有结果。林涛处理这个人带给自己的影响处理了很多年，他确实也做到了面对这个人他还是有情绪，但理智已经能轻而易举化解、处理好这些情绪了，他不再受因为这个人而起的情绪支配。 当然，他为此付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边又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过几天要回一趟黎城，见个面吧？” “不见，不想见。” 那边的徐泽听着他的话，看着自己刚刚发给助理，让助理把接下来几天腾出来的时间安排，无奈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林涛还是那个林涛。 他不打算撤回消息，他也确实想回去一趟，他有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他父母还在黎城住着，他沉默了一下，道：“我爸妈上次还跟我提起了你，你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要不要一起去见见老人？” 见你妹！虽然徐泽父母不算太差的人，两人交往的那几年这二位对自己也很好，但人家的爹妈毕竟人家的爹妈，他们儿子换男人他们可是屁都没吭一声的，他们是徐泽的爹妈，不是林涛的，林涛回：“不见。我说徐总，还有事吗？没事就挂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 林涛这时觉得自己不先挂电话的处理有点幼稚，正寻思着要不还是先挂吧，就听那边的徐泽道：“见一见吧，我也挺想你的。” 想你妹！这一下，林涛实在受不了了，想也没想，瞬间挂断电话。 第2章 妈的，人还是不能太讲理性，该尊重情绪的时候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林涛挂完电话，就打车去了城市边沿的一座山下，从山底爬到山顶用了三小时，在山上吃了一顿饭，吃了一壶茶，刷了一个多小时的网络，再从山顶爬下来，城市已入夜，他的心情也基本恢复了平静。 等到家洗个澡，这晚他睡得贼香。 无数个无法宣泄痛苦无法入眠的日子，他就是用这个摆脱身心上的折磨的。 林涛早年父亲过世，母亲后来重新组建家庭，不是很乐意林涛去打扰她的生活——这也是林涛被徐泽甩了，还是懒得去过多责怪徐泽的原因。因为和徐泽在一起的时候他一个人孤独了很长的时间，碰到徐泽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因此爱得太深。可爱得太深是他自己匮乏的原因，怪不上徐泽。诚实地讲，跟徐泽谈恋爱的那六七年，短暂地消除了徐泽的孤独和被父母“遗弃”的那种绝望感，还救了林涛几年。 虽然后面恋爱结束，自己本身的问题，加上被分手带来的问题，就如灭顶之灾一样笼罩着林涛，让林涛度日如年，每日深陷在绝望和痛苦的泥沼里不可自拔——但人生可能就是这样，自己的人生终归是自己的，与人恋爱解决不了问题，也许会带来更多的问题。自己要怎么和自己相处，怎么去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和人生，终归是自己的人生课题，且逃避不了，只能解决。 林涛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再加上这些年在无助里浸泡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很不喜欢那种绝望痛苦的滋味了，所以，他已经很不习惯忍耐情绪，而是有情绪就解决情绪。 情绪这个东西也很好解决，只要不压抑成疾，当天解决，当晚睡个好觉，第二天你就又会觉得自己是个热爱生活的大宝贝。 于是，林涛睡完觉起来，再冲个澡，浑身香得咧，自己闻着这整个春天都没自己香，没自己美…… 他下厨给自己煮了个米线，顺便处理了一下手机上昨晚一晚没处理的信息。 手机躺着好几条信息。林涛做生意的，通信号上加了很多客户，还有同学朋友同行，一起也有几百号人，这些人95%都是联系过一次都不会再联系第二次的人，但这一次，有个不可能再联系林涛的大老板给林涛打了个语音电话，没人接之后又发了条消息，自行表明了身份，说他是丰冠集团的xxx，问林涛今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见个面，谈一个事情，他手底下有几套房房子想找林涛出设计图。 第2章 林涛琢磨了一下，给一个朋友发了条消息，问对方有没有空，对方秒回“有”，林涛打了电话过去，张口就问：“徐泽跟我们本地的那个丰冠的吴晓鸣认识不？” 对方以前就是徐泽和林涛的共同朋友，现在他和徐泽也有联系，和林涛也有交往——他是个交际能手，以前就算徐泽有新欢，逢年过节，还是会亲自上门给林涛送点东西，以示重视。所以过了这么些年，在他的主动维持下，林涛还把他当成是朋友，有什么好事会想到他，没事就不会去麻烦他，两个维持着一段良好的互惠互利的成年人友谊。 对面的张宇楠一听他的话，便道：“认识，关系很好，怎么了？” 林涛找人打探消息，自然不吝啬告诉对方原因，就把徐泽昨天找他和昨晚吴晓鸣找过他的事说了一下，然后道：“我直觉这中间怕是有点牵扯，找你问一下。” 张宇楠一听，从床上爬起，带着些许睡意的声音顿时清醒了很多，他跟林涛讲：“肯定有关系。徐泽先找我的，想透过给我借钱给你，我跟他说我跟你提议过这事，你没答应，我没想到他转手就找人给你送生意了。” “这是咋了？”林涛笑，问：“他钱多得没处花了？” “我也不知道。”张宇楠小心翼翼地问：“这些年好像你们没也没联系吧？” “没。” “哈哈，”张宇楠笑，道：“不过他倒是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单着的事，他不会以为你在等他吧？” 林涛觉得这年头没这么纯真的男人，徐泽更不是那种纯真鬼，于是下意识就回道：“他要是有这么蠢，不可能混出来吧？” “这男人的自负嘛，不好说。”张宇楠含糊道。 林涛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了…… 盲目自信好像是很多男人的自带天赋，明明人见人厌的人，都能自认为自己天下第一帅、第一棒呆，一无是处的男性都敢自恋得不得了，徐泽这种的，要是认为林涛忘不了他，因此自信心爆棚也很好理解。 但林涛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自己前男友智商这么低，他跟张宇楠道：“你说的有道理，可徐泽好像也没那么糊涂，至少十年前我们还处的那段时间，智商还算正常。当然了，在男人当中算正常的，他连装逼都很少装，知道会露馅，不做无用功。” 林涛这嘴毒得哦，张宇楠听在了在那边嘎嘎乐，乐道：“这倒是，他甩人甩得很直接，从来不怕人骂他负心郎。” 林涛想起来，他之后的那位新欢师弟，也是被这么甩掉的，林涛也听说过这个人这些年过得也不好，于是，既然跟张宇楠提起这茬了，他便问道：“那个许微潇这些年听说过得也不好，你知道情况吗？” “知道。”张宇楠还真知道，沉默了一下才道：“是不太好，得了那种病，一直在吃药控制。” 林涛心里想，这人要是知道徐泽住哪，可能得往人家住处扔炸弹吧？没等他说话，那边张宇楠道：“他自从得病之后就没工作了，借了不少网贷，找我借过钱，说实话，这事我跟徐泽说过，徐泽转过我一笔钱，我也如实跟他说了是徐泽给的，把钱给了他。” 林涛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敢情前男友给曾经睡过的人钱是一种习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可能人有钱了都这样，不介意给前男友花一点。这让他感激涕零，又觉得生活有望，他感激地跟张宇楠讲道：“那他真是个好男菩萨。麻烦你帮我跟徐泽说一句，我生活基本过得去，也没什么特别需要钱的地方，不用他惦记我了，我这人惜命惜福得很，不可能有惨得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这位男菩萨，离他远点，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了。 “唉，”张宇楠笑叹了一口气，连忙说道：“但后来许微潇又找我要钱，这次徐泽就没给了，他也不是什么男菩萨，可能就是觉得当年过不去，给点钱买一下良心吧。” “我不用他买！我就觉得他很好很好，好到能跟世界上最年轻最帅最多金又最有才华的小帅哥配一脸！”林涛赶紧表白自己的真情实意，真怕说得慢了，自己又要倒霉一次。 “唉，知道了。”张宇楠又是笑又是叹气，跟他道：“我知道你不想再见他，但你对他有点特别这件事是肯定的，我和他这些年就见了几次，每次他都会跟我问起你……” 知道林涛怕他，不是在等他，徐泽想来也不会很好受吧。张宇楠不好跟林涛说这些话，在结束掉如释重负的林涛的电话后，他打给徐泽，说了林涛打了电话给他，让他帮着转述不想徐泽去打扰他自己的生活的意思。 “林涛这些年状态挺好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他做人做事还是很安静，不张扬，也不容易被人带偏，自己自成一个世界，被人信赖，也被人尊重，他过得其实挺好的。”张宇楠在转述完后道。 “他一直都这样。”徐泽在那边淡淡道：“他一直喜欢压抑情绪，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以前觉得他傻，现在觉得这性格其实也挺好。” 第3章 人本质上是轻易不会变的。 如同徐泽，一个对别人用过就丢、只看重自己的感受利益、对别人的感受利益弃如敝履的人，他哪一天就像做出了看似慷慨的行为，也是为了他成全他自己更大的自私。 如果有人敢相信他，那也只是一条在陆地上呆久了的鱼，哪怕面前面临的是毒水，他也会跳下去饮鸩止渴。 林涛哪怕是条鱼，也是一条在自己创造的海洋里自在自在的鱼，徐泽这汪毒水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多年自我重建，还是有好处的。就是昔日创伤源头自顾自地跑回来，虽然对这个人的应激反应还是存在，但好歹能自我消化了。 于是过两天，徐泽自顾自地打电话来，说他回了黎城，想带林涛见几个有设计需求的朋友一起聊一聊 。林涛觉得可笑，但还是跟人家尽量心平气和地表达了一下他自己真实的想法：“我就算缺业务，也不想跟你有纠缠，没你的生意，我会想别的办法。我不想让你拿一点介绍费的小头，就重新进入我的生活。你廉价，以小博大，都有钱了还这样，我不是，我现在眼光没那么差了。” 徐泽在那边沉默，就过了几秒，他在那边迅速道：“那多少才算大，你要什么数目？我直接给。” 林涛顿时也被他干沉默了。 哎呀天老爷，有钱了真不一样，花钱特别大方。 “徐泽，”林涛慢慢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是指什么？”徐泽口气还是直接、冷酷。 “你重新回来找我这事。嗯？得癌症要死了？”林涛说出最后一句，没憋住，话里透露出了几丝快乐。 “没。” “那是为什么？” “得癌症可以回头找你？”徐泽在那边突然问了一句。 “不能，但我心里会松一口气。虽然我常常安慰自己，无视你曾经在我生命中存在过就是我对你最大的报复，但那还是太意淫了，你死了我觉得才算真正的消失。” 徐泽沉默了，这次过了长了一点的时间，他在那边淡淡道：“抱歉让你失望了，身体还好。” 说完，他顿了一下，突然喊了林涛一声：“林涛……” 林涛对着手机扯了扯嘴角。 那边道：“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恨我，你以前不跟我说这些。” 分手后，林涛拉黑了徐泽，并且只要徐泽出现的场合，他从不出现，就算偶尔碰到徐泽，他也扭头就走。 林涛一跟徐泽分手，那种不想再见到徐泽的决绝，就像是他对不起徐泽一样。他千方百计地躲着徐泽，再也无意徐泽他的各种示好。 这其实不是徐泽对林涛第一次示好了，在离开黎城前，徐泽想过带林涛走，他甚至在林涛的车边堵过林涛一次。 那一次，林涛远远看见他，转身拔腿就跑。 那一次徐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知道两个人以后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了，他看着林涛玩命儿跑开他的背影，眼睛红了红。 徐泽也从没在他们的朋友嘴里听说过，他找过林涛的事。 林涛甚至都不屑于跟人说起这个事情。 那些无形的恨，就像密密麻麻的针，一直扎在徐泽的肉里。他知道林涛不是那种会把恨说出来的性格，但今天他听到了，他笑了笑，跟林涛道：“你多少变了点，是好事。” 林涛听了也笑了…… 自己是变了点，徐总还是没有变。还是那副干着杀人越货的行当，却怪别人不反抗还不喊痛，喊了还要高高在上说你一句“你多少变了点，是好事”的鬼样子，他在手机这边笑道：“还是说清楚吧，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当朋友，先当一般朋友相处，可以吗？” “不可以。徐泽，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怎么了？” “算是出了点事。” “把那个‘算是’……算了，别讲了，别找我了。”林涛发现自己不想听徐泽出了什么事，他压根儿不想知道贱人怎么了，说完就挂断了手机。 第3章 徐泽在那边面对“嘟嘟嘟”的手机，把手机扔到一边，过了片刻，他又拿起手机，跟林涛发消息。 “当年有人说过你就差一点就死了，我总在想，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在我眼里，一直就像一只浑身扎满了刺的兔子，明明脆弱，却要假装自己很强大。你太脆弱了，我觉得你是个定时炸弹，早晚有一天会在我面前爆发，所以你一抓到我和许微潇，我飞快甩了你。我以为你会出事，我也以为就算你出事了，你是个成年人能为自己负责，我不会在乎，但你一直没来找我，我很惶恐。” 徐泽打完这一段，拿着手机停留了很久，接着打道：“知道你恨我我很高兴，我只是想知道，你还爱我吗？” 打完，徐泽发送了过去，他提着心吊着胆，几分钟过去，十几分钟过去，手机来了很多找他的消息，但没有一条，是林涛找他的。 徐泽扔掉手机，撑起昏胀的脑袋，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阴暗潮湿包裹的人，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来温暖他，赶走他身上的寒冷。 他谁都不想要，突然只想让林涛抱抱他，如果这个人愿意拔走那些刺在他肉里的针，那更好。 他需要被一个好的人、有力量的人爱着。 第4章 徐泽一来电话，林涛没多久就收拾了衣服和生活用品，订了个高铁票，3个小时后就坐上了离开黎城的车。 他很久没有过多消息的手机在他去往车站的路上就陆续来了不少信息还有电话，等高铁一动，张宇楠电话也来了。 基于前几天才麻烦过他，林涛接了他的电话，一接通，张宇楠在那边连着清了好几声嗓子，才说：“涛啊……” 说着他都笑了，在电话那边自我调侃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债主一样？” 幽默的人说话就是容易不被人讨厌，林涛就算知道他来干嘛的，也笑着道：“也不算，咱们还是有些交情。” 这人情平时攒着，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你知道我来干嘛的吧？” “嗯，我猜一下，来当说客的？” “哈哈，对，徐泽说晚上吃个饭，给我介绍个生意，让我把你也带上……”张宇楠自我解嘲，“我怪心动的，这不，就找你来了。” 人一旦想把事情做大，就不可能不交际，也不可能不被人拿捏。张宇楠平时功夫做到位，不是他天生热情，而是他是真的对他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并为此付出了行动。 林涛跟他不是一路人，但不影响他欣赏张宇楠这个人的为人处世。 他对人也很客气，回道：“这种的忙我就帮不上你了。要是别的，像你要是让我帮你出个设计图，有客户需要的东西你家有我帮着推荐一下这种我还能帮，但徐泽这个人我是真不想碰了，我已经当过一次他的养料了，我都快四十的人了，没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去耗了。” 说实话，人这个东西，只要活到中年，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知道，出生的时候那种仿佛人体自带的大无畏的力量还有求生欲这种东西就用得差不多了。 人一到35岁左右，要是没有别的支撑力，人生不重建，心力一用完，哪怕再有钱的人，也会度日如年，深陷各种精神漩涡不可自拔。有些人是直接反应到躯体上，用疾病的方式表达对生命的惊恐与害怕，或者生个孩子直接发泄到孩子身上，吸孩子的血寄生，按林涛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基本上没几个人能逃得过这个生命中期的坎。 有些人牛逼一点，身边有足够的血包，会晚一点，但这是也只是缓解，根上的事是无法通过外力解决的。 世面上那些结了又离，离了又结的富翁都是这个套路。他们换个新伴侣，哪怕换个看起来生命力再强的伴侣，也解决不了他们身体里生命本质的问题。 徐泽找他，估计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人活透了，不是没情感，情感还是依然存在，但基本不会对他人抱有任何幻想和妄想，还有期待，并且，会尊重赤裸裸的人性。林涛不是不喜欢钱，只要有些交易，不是他这种人能跟人去交换的。 有些交易，他只想要别人的钱，别人想要的是他整个人生历经磨难痛苦所得来的所有价值，包括他的生命。 这种根本不可能对等的交易，别说碰，连想都要少想。 张宇楠是个聪明人，并且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不重感情，他也不会一直跟林涛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他听懂了林涛的话，他知道林涛和他不是一路人，林涛是个gay，并且物欲不大，年轻的时候都没为钱和名拼过命，活到中年，更不可能再去这这个牺牲什么，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也知道你会拒绝，就是不死心，过来问一下。” “嗯，顺便问一下，徐泽怎么了？”林涛想知道这件事的发生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啊，这事有点玄。”那边张宇楠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徐泽也单两年了，两年之前，他连续交往了两个男朋友，那两个男的都自杀了……” 林涛不由挑了下眉，安静听那边的张宇楠接着讲：“他这两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好像……有那什么缠着他似的。” “两个都没了？”林涛惊讶极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两个出身都很好。”张宇楠含糊道：“他们的家人也都在，跟徐泽的关系也不错，嗯……” 他顿住了声音没往下说，但林涛没接他的话茬，在这边沉默着。 过了几秒，张宇楠在那边无奈道：“其中一个妈妈天天缠着徐泽，听说天天哭，把徐泽也给弄得精神衰弱了。” “所以他回黎城，找我这个没死的活得还凑合的续命来了？”林涛挑眉问。 张宇楠在那边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好半晌，他才在那边勉强道：“反正他精神是不太好，其实这些年我们这帮人精神都不太好，就是你一个人过，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 按理说，堕落才是人的天性。被分手了，躲起来疗伤的人都是无人问津无人爱的人，但林涛不是，林涛其实一直挺受欢迎的，追他的人也不乏高富师，但林涛就是谁都不搭理，一心一意按自己的节奏来生活，一点一滴地变好，变豁达，变从容，身边所有人都能从他身上清晰看到一个人是如何从痛苦黑暗当中走出来的。 他没有想着转嫁痛苦扑到别人身上去吸血续命，也没有为了证明自己值得被爱而扑入一个又另一个怀抱，这种克制与忍耐，没几个人能做到。 说白了，人是可以依靠别人，但这世上又有几个真能靠得住的人？自己靠自己都未必靠得住。 但林涛就没有去靠别人，而是依靠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凤毛麟角的靠得住的人。 朋友当中存在着这么一个人，徐泽想回吸他，说实话，张宇楠真能理解。他有时郁闷的时候都很想找林涛说说话，靠近林涛都能让他觉得放松一些。 但这时候，选择权就不在他们手上了，林涛一直牢牢地把选择权控制在他自己的手中。张宇楠也知道自己值不了那个价，但人都有侥幸心理，明知道不可能，但潜意识他就想来试一试，看看自己是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显然，他不是。 林涛回他道：“我只是看起来好，但哪怕这样，也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了，我没有别的力气给别人了。你跟徐泽说一下，我也只是外强中干，没压力的时候我勉强还能活得像个人，但有压力的时候，尤其是别人又想来践踏我的时候，我还是会冲动得像个疯子。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真正能一直强大还能强大到供别人一直吸血而自己没有事情的人，就算有，那个人也不是我。我只是个每天都在挣扎着生存的普通人，一有空就得舔舐自己的伤口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的普通人。” 林涛的声音淡淡的，不悲伤，也不激愤，张宇楠听了，鼻子却莫名突然变得酸楚。 第5章 人都喜欢神化他人，希望别人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认为总有人能无坚不催，借此希望自己能从这个神身上借到力量。人类是一个就算造神也是为了自己的物种，而坦诚的林涛，让张宇楠无法去为难他。 对方也只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不甘于被打倒，竭尽全力想要活得好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可能这两天有不少人找你，有些人迫于情面你不得不答应。”张宇楠提醒他，“如果你真的不想见人，要不出去玩几天？” 林涛笑，没跟张宇楠说他已经在“出去玩”的路上了，回了句：“好，谢谢。” 张宇楠的电话结束，林涛坐在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车厢，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美景，张开手，面带笑容，伸了个长长的放松的懒腰。 他还是很喜欢这个世界。喜欢这个世界的景色与物，喜欢这个世界上那些汲汲于生、也还是不忘去体贴共情他人的人。 第4章 活着不可能老是碰到很好的人，可人生的喜怒哀乐、困难容易本身就是活着的一部分，只要不把自己总是埋葬于负面的感知当中，生的美好，总是存在的。 林涛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高铁一路过去手机又收了好几条消息好几个电话，他干脆暂时关了机，在车上睡了一大觉，直到到站，乘务员叫醒他。 六个多小时的高铁，林涛睡了五个多小时，睡眠质量比他在自己家里睡的还要高——林涛因此不禁哑然失笑。 到底是老了。刚和徐泽分手的那阵，他太害怕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站着死去的故事重演，所以哪怕只是听到徐泽的名字也心跳如雷，生怕徐泽再度出现，冷冰冰地跟他再说一次“我们分手吧”，让他再死一次，这也让他躲徐泽，就像老鼠躲猫一样。如今，知道这个人要回头吃掉自己，他能积极地进行应对措施，还能睡个好觉，真的是时间给予了一个与过去的他完全不同的自己。 虽然这次还是逃，但这种逃是正面的，明知道自己斗不过，还僵在原地，那叫恐惧，或者是逞强，但知道斗不过知道暂时避避风头，这就叫明智了。 徐泽也顶多回来几天，他也不可能天天呆在黎城。 他也不可能只手遮天，知道林涛去了哪，还过来逮林涛。他没这时间，也没这本事，他敢显示他有这种本事，林涛也能让他死得很惨。 一般能真实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成年人，基本上也能具体知道对方有几斤几两，那种情感上对徐泽的害怕在这些年到底还是被消解完毕了，林涛不再恐惧这个曾经让他整个身心活在冰窖的男人。 成年人最大的自由就是无所畏惧吧，林涛下车到去的酒店的路上就感觉到了这种无所畏惧的快乐，直到手机里又闪现出徐泽的电话。 徐泽过去在黎城的那个手机号码早被林涛拉黑了，这个新的出现没几天，给林涛都打两次了，林涛看了都有点眼熟，心里想着老子早晚还是拉黑了你，但还是把电话接了。 人情就是一张网，黎城是徐泽的老本营，也是林涛的家，徐泽在黎城打个转就可以回青城，但林涛却是要在黎城活到死的，他跑是跑了，但不能让徐泽拿他的事在黎城闹得太大了，要不以后林涛出门都不太好出了。 “你没看手机？”一接通，那边徐泽就道。 “没看，怎么了？”徐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火药味，呛得很，林涛险些被呛倒，他稳了稳呼吸，才让自己放慢了语速温和回道。 “我让欠你钱的那几个人还你账了，你看一下，钱是不是对数。”徐泽这下的声音稳了很多，再说话，又缓和了不少，他道：“这够我请你吃个饭吗？当然，你想请我吃也可以。” 我操，这样也行？妈的骚人真是骚主意多，林涛被他搞笑了，“我没叫你做这事吧？” “嗯，对，但我干了，是我主动的。但就算是我主动的，你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徐泽在那边果决、快速地道。 一如他当年的性格。就是因为他这种性格，就像刀子一样锋利，搞得林涛这个被分手的人都被他搞出了心理阴影来。 当年那次把徐泽和许微萧捉奸在床、还被徐泽当臭抹布一样处理的惨烈分手，真的就像刀子一样刺进了林涛的心里，搞得林涛好几年一听徐泽的名字就哆嗦，全身上下都疼得不行。 “徐泽，”林涛被气笑了，孙子啊，这么多年了，一出现，几句话就能把老子重建多年心态搞崩掉，孙子真他妈的厉害，“你是在外头没找到人喂你奶喝，你跑到我这来吃奶来了？” 徐泽在那边沉默了几秒，几秒后，林涛在这边听他在对面冷笑了一声，道：“就这样，你尽快安排一下吧，我就在黎城呆两天，我的人情你就别欠了，我算利息的。”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留下林涛坐在网约车里，阴森森地盯着手机勾起了嘴角，吓得前面的网约车司机清了清嗓子，心想自己要不还是开下空调吧，这车里突然怪冷的。 第6章 林涛查了一下账户，外头几笔欠他的大账果然都到账了，他这心情一时不好说，干脆什么都不想，去酒店办了入住，又去外面找了家好的餐厅吃了顿饭，回来心情平复了很多，回了几条还了钱就开始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的老板的信息。 他对这些人也没什么情义。他追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正的债主公司都要倒了，他们连个屁都不放，有权有势的人一追债，他们怕祸及自己，就有钱还了。客气回他们一句“钱已收到”已是林涛对他们最后的礼貌，对于某些人明里暗里打听他跟徐泽关系的话他都当没看见，也没再继续回应他们。 人活着就是得处理这些破事，你退一步，别人敢进三步；你什么都不计较，别人就连你的人都敢据为己有。 脆弱一点的人、不敢斗争的人根本在这个世界上活不下去。你不吃人，有的是人想来吃你。 现在，吃林涛的人来了。 还有几个大老板未接电话林涛都没回，手机正好没电，他放到一边充电，自己则躺到床上闭目养神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他手机一直在震动。这要换几年前，哪怕换三年前，手机要是这么震动，林涛都烦躁得不得了，但这些年的煎熬下来，他早已习惯了与煎熬为伍，烦躁它要生出来它就生出来，他接着闭目放空他的脑袋，各干各的。 林涛有一定的定力，但等手机响了半个多小时后还是在动，林涛服了，他去上了趟洗手间，还洗了把冷水脸，出来的时候还叹了口气，摇头失笑了两声。 妈的，他还以为人活一辈子该受的折磨他已经受够了，老天安排给他的痛苦份额他已经完成了。但老天爷啊，人果然不能自满，这不，他才觉得自己能活得相对平静一点了，来验证他心态的人就来了。 林涛拿着手机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屏幕上那个闪动的电话号码，看见对方是他平时关系相对较好的邻居，他想了想，没接，主动挂断了电话。 等电话一挂断，看见这位邻居给来电了十几通，他的心基本上全硬了，在心里把这个在半个小时内能打十几个电话的邻居划出了他的交际圈。然后他接着往下看，把来电的人看了一遍，又去翻信息软件，把这一天给他发信息的人也看了一遍，其中，他又挂断了邻居的三通来电。 他邻居在对面发现自己被拒接，气得在对面狂骂：“妈的老b崽子，给你脸了！” 但他想跟徐泽攀关系，于是嘴里骂骂咧咧，马上给林涛的信息号发了信息：涛哥，怎么不接电话？有事急找你，麻烦接一下电话。 林涛没接，他又打了过来。 这时候林涛把手机里的信息已经过了一遍了，他大概知道徐泽这一天时间在黎城干了嘛，找了些什么人，心里有了数，在又按了几个拒接之后就把手机关了，拿出了备用手机规划接下来两天的旅行线路。 这晚林涛入睡有点困难，但还是睡着了，第二天寄存了行李箱，背了背包，与他找的导游汇合，登山去了。 这时的黎城，徐泽又一夜未睡，他无视那个有无数个电话没接的手机，开车来了林涛的小区，按了林涛家的门铃，还是没有人给他开门。 他又开车去了张宇楠家，张宇楠在门口接了他，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徐泽，你不能这么搞，动静太大了，林涛会不喜欢的。” 徐泽把林涛认识的人都找了一圈了，就差明说，谁能在这两天让他见到林涛，他就给谁生意。林涛被他当成了别人与他交易的工具，按林涛那性格，过十辈子林涛都不想看徐泽一眼。 “能进吗？”徐泽站他家门口，高大的身躯有些瘦削，但他眼神冷，神情也冷，岁月过于厚待他，他给人的压迫力比当年还足。 徐泽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不太在乎别人的人了。做人做事，他只认目标，情感上他是完全忽略别人的。他当年对待林涛就是这样，不管林涛对他多好，多委屈求全，他厌了就厌了，在人家上伤口上插了一刀又一刀，还若无其事。 这种人身上有种冷酷的美，向他飞蛾扑火的人太多，死的人也多，这一点张宇楠其实觉得挺公平的——你喜欢一个无情的人，不就是奔着受伤去的？你以为你是那个特例，其实你就是下一个废弃的养料。 但徐泽深陷其害，这点是张宇楠想过但以为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毕竟，徐泽不是个在乎别人伤害与否的人。 可能这个人真的是中了邪了。 人到中年，什么事都会发生，张宇楠也见怪不怪。徐泽在感情上漠视他人，但做事真的有一手，而且老天也是真的偏爱他，这人在黎城的时候干餐饮挣了大笔钱，去青城改行开科研公司，又站在了风口上疯狂地飞，手里还握有两个成功的投资项目，他都是幕后的大股东，张宇楠爱死了这种在行业内有自己的战略眼光和定力的人，徐泽主动来找他，他是根本不可能拒绝徐泽的，他连忙让开了位置，还对身后他那位脸上洋溢着迷人的微笑的太太道：“你别想太多，他是来让我卖林涛的，我跟林涛就那点交情，我怎么卖？我当人贩子给他去抓人去？” 第5章 太太不管他，略过他，朝徐总笑：“咖啡，要吗？” “麻烦。”徐泽直接走过张宇楠，朝张太太走去，直接道：“平时林涛来你家做客吗？” “不来。”太太微微一顿，一脸抱歉地看着他，道：“宇楠很喜欢他，我也想跟他接近，邀请过他几次来家里吃饭，过年的时候想着他一个人也叫过他几次来家里过年，但林涛好像不喜欢跟任何人接触，就我所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有些人就是刻意追求他，制造一些机会，他好像都知道似的，没有好奇心，更不入局，防备心有点重。” 不只是防备心有点重，而是这个人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一个自闭的人，平静中带着疯狂，也许，也可以说是平静中带着绝情吧。疯狂的极致就是绝情，徐泽当年爱林涛身上那份决绝，后来，林涛太以他为中心了，把身上的那份决绝变成了对他孤注一掷的疯狂，这样对徐泽来说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林涛开始变得平平无奇，但这个人却又在他们分手后，又出乎了徐泽的预料。 许微萧都崩溃了，这个在徐泽眼里最可能最应该崩溃的男人没有疯。 他脆弱得徐泽以为他一碰就碎，可他还在活着，高度的防御可能是他的自救模式吧，徐泽朝张太太点点头，淡淡道：“他一直都这样，活得有点孤单。” 张太太看着他冷峻的脸，见他口气虽然淡然，但那种淡然，有着好像把林涛当自己人一样的随意，她笑了笑，试控地道：“你这次回来，是打算追回他的？” “对。”徐泽点头，淡道：“正好他公司关了，可以跟我一起回青城。” 往回走的张宇楠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他惊愕地看着那霸道总裁范的徐泽，被气得不敢置信地笑了。 第7章 林涛是个人呐，一个有完整的人权、有自己的自主性的人呐。徐泽当着他们夫妻的面径直就决定林涛的未来，张宇楠真是服了，瞬间懂了为什么林涛躲徐泽从来都是跟躲鬼一样坚决又勇猛。 作为朋友，他知道徐泽那不太把别人当一回事的性格，但这么明显的、确切的从徐泽嘴里听到徐泽说出这样的话，张宇楠还是惊叹不已。 徐泽今年41岁了，时间和财富并没有让他变得更好一点，更宽容一些，反而让他更面目可憎了。 难怪他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回来找林涛。 “徐泽，”张宇楠快步过来，很严肃道：“林涛去哪，是林涛自己的选择，你叫认识他的一大堆人给他施压，我觉得已经造成他很大的压力让他消解了。你要是真的打心里觉得你可以决定林涛的以后，把林涛当你的附属品随意决定他的以后，我觉得按林涛的性格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见上他一面，和他说上半句话。” 这下换徐泽愣了，他直视着张宇楠，在张宇楠皱着眉头回视他几秒后，他也皱了眉，道：“他心无大志，不擅于竞争，也不喜欢竞争，我能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 连个欠款都要不回来的人，他能活得有多好？而徐泽可以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更高的生活地位，还用着不他出去拼博。 “徐泽，”徐泽的社达主义一出来，张宇楠无奈了，“林涛有他自己的活法，他这些年没有你过得也很好，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大富大贵才能过得好，很多人在平常的生活里也里过好幸福的一生。”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有说服力。”徐泽直直看着他，眼神孤傲又深邃，又像老虎的眼睛一样冰冷无情无畏，他淡淡道。 张宇楠不禁哑然。他是那种费尽心机往上爬的人。他小时候家里富过，后来家里生意失败他过了些年苦日子，他并没有因为这段经历变得豁达，而是从此对贫穷有了应激反应，但凡他自己的财富缩水，他就开始不可控制地心急如焚。 他要是能从平常的生活里感知到幸福，他就不会放徐泽进他家的门了，更不可能之前帮着徐泽找林涛了。 只是，他和徐泽到底还是略有不同，他摊手，极其无奈道：“是，我说这种话没有说服力，但这句话要是从林涛嘴里说出来，你觉得有说服力没有？” 这个倒是有了，林涛那个人…… 那是个会把身上为数不多的所有的钱砸到徐泽身上，分手了，一次也没朝徐泽讨要过一分钱的人。他要的好像就是躲着徐泽，像是要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徐泽就好了一样。 他根本不在乎钱，他要的是离开徐泽，彻底与徐泽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忽视，就是对徐泽最彻底的否定，让徐泽至今想起来都浑身不舒服。 那是个与他和张宇楠，还有和徐泽认识的很多人都不一样的人。 徐泽从来没有见过像林涛那样用自己的方式始终忠于自我的人——也是这样，让徐泽放不下再次征服他的念头。 “那要怎么办？”徐泽沉默，沉默过后，他的眼眸往下降了一点，看着张宇楠轻轻扯了下嘴角，无声地哼笑了一声，淡淡道：“你有主意吗？” “我没有！”张宇机当即就果断回道。 他没有。 徐泽不可能把林涛当一个完全独立自主的人去对待，而这样的人，林涛就算死，也不可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好。”张宇楠没有，那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徐泽转过身，对向张太太，“咖啡，谢谢。” 张太太马上去了，离开时，她朝丈夫也无奈地笑了一下。 徐泽根本不是那种能用交际手腕就能缓和气氛的人。就冲他冲到别人家里，把别人的家当他自己的主场一样理所当然对待的自我势能，让他平常平等地尊重他人、处理和他人的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林涛这次真的有大麻烦了。 林涛也知道自己有麻烦了。他登山花了两天，觉得这点时间不够徐泽离开黎城的，于是，又加入了一个为期七天的徒步队，进入了手机基本没信号的深山老林。 等他出来，回到原酒店休整，十天也过去了，林涛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坐上了回黎城的高铁。 这十天他很少想事，白天高强度的徒步，就是林涛不太喜欢在野外露宿，他晚上在简易的帐篷里睡得也很香。 身体得到锻炼，睡眠质量也很高，林涛的精神状况是平静又饱满充满力量的——这是林涛最喜欢的精神状态。 快乐的感受往往下去之后就是空虚与痛苦，而痛苦下去之后才往往是平静又无所谓一切，能平静又无所谓还无所畏惧，这种状态，不仅需身体心态的配合，还需要灵魂的认同，身心灵要完全达到一致才能拥有。 但这种精神状况，在林涛回到家不久后，就遭到了破坏。 那位这段时间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留了几十条留言，最终在留言里对他破口大骂，大飙脏话的邻居敲开了他家的门，跟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和他道：“涛哥，你回来了，这不，你一回来我就跟徐泽徐老总说了你回来的事了，高兴不？” 林涛不知道他怎么说得出口这句话的，他牢牢把住门，不让人进来，冷着脸朝人问道：“为什么要向别人透露我的信息？” “你们不是男男朋友吗？得了，涛哥，徐老总多帅啊，欸，让让，让我进去……”邻居推他，不高兴地道：“我帮你们讲和，你怎么这么对我？连口水都不给喝啊？” 林涛不禁叹了口气，心里莫名有了一种他的好日子到头了的觉悟。他推开手，把人往前带出了一点，踏出了自家的门，顺手把门关上，然后站定，朝人道：“你收人家什么好处了？崔波，你不是在信息里说我再不回你的信息，你就拿刀砍了我吗？刀呢？” 崔波手里没刀，林涛看了他的手一眼，问他：“要不要回家去拿一把？我在这里等你，去吧，多拿两把，我看看你是怎么个砍法。” 林涛气势一起，崔波心里有点怂，但面上他还是笑嘻嘻地道：“我那是开玩笑，你怎么听不明白？涛哥，我这不是你不回我的消息我急了嘛，说两句怎么了？欸，你这人，太孤僻了，有点不识好歹，不想让我进就不让嘛，得了，我回家去了，有事你找我啊。”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跑到自己的家里，一想到他刚刚报信收到的五万块钱好处费，也许他能得到更多，于是，欠一屁股债的他又迫不及待地给徐泽发去了视频。 对方接了，一接，看到徐泽的那张脸，他控制不住亢奋地高声道：“徐老总，我刚刚去和林涛讲话了，他在家的，他还是那个样，脸冷冰冰的，不太识相。我之前对他那么好，家里搞烧烤次次都叫他，他这次还是连门都不让我进，徐老总，要让我说，你还是太给他脸了，你想点办法搞搞他，他就老实了。” 徐泽在那边本来在低头看东西，听到他未尾的那句话，徐泽抬起了头，眼睛往内一缩，看着崔波，嘴角冷冷一勾，嘴里道：“你平时就是这样对他好的？搞搞他？” 崔波一听，就像身上冷不丁的被徐泽隔空泼了盆冰水在身上一样浑身冰冷，他僵在原地，勉强挤出笑来，尴尬道：“我就是嘴快，没别的意思。” 第6章 徐泽在那边挂断了电话。 崔波只觉得眼前一黑，有无名的怒火让他胸口憋屈得想要爆发，他冲到厨房拿起了刀，但在拿着冲出去自家门的那一刻，他看着斜对面林涛家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中间街道那些不计其数的监控器，他捏着刀又转身回了家，“砰”地一声，大力关上了门。 第8章 岁月给很多人带来了很多的麻烦和痛苦，但挺过来的人都知道，麻烦和痛苦也未必都是坏事，任何事，哪怕是坏事都有正反两面——比如徐泽的出现，给林涛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同时，他欠的钱被还了回来。 林涛现在比以前在乎钱多了。 以前没钱的时候，他拿钱买“远离伤害”，只要让他感觉不那么痛苦，多少钱他都不在乎，可以不要。 现在多活几个年头，他的想法又有了一些改变。他开始认为人是必须要有钱的，一定要在乎钱。货币这个东西，是目前量化所有人的价值的通用货币，他想要跟别人交换价值，就必须多拥有一点通用货币，为自己的生活服务。 金钱是可以凌驾于痛苦之上的，金钱也可以稀释痛苦，也可以支持人去忍耐痛苦，甚至可以让人哪怕苟延残喘地去解决问题。 这也是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林涛痛苦到爬不起床，也逼着自己去工作至今的行为所给林涛带来的利端。金钱不仅能养育尊严，也能疗愈伤痛，一个心灵真正成年了的大人，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知道金钱能确切给自己带来什么。 真正的大人，也会知道，痛苦熬不过去只是个人的情绪在那几个小时里想要杀掉自己，但只要挺到第二天，等太阳照常升起，那么，那些没有痛苦的人第二天能看到的太阳，你也能看到。 多年挺过来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的林涛有着属于他的韧性，这天晚上哪怕他因为身边的变故情绪不受控制地痛苦烦躁，但第二天中午起来，他情绪平静地看着中午的太阳，他就发现，他又比昨天的自己更坚韧了一点。 痛苦从来不尽然都是坏事。受过折磨的人会发现当痛苦无数次流经过自己后，人的承受度，耐受力的阈值会随着次数逐渐变高，而你，也会在多年后清晰地感知到你的力量就在你的身体里流转。 于是，这天傍晚，夕阳西下，他在家的监控里看到门口按门铃的徐泽，林涛非常平静地走向了自家的大门，把小门打开，指着门外的大树，看着徐泽在迟疑两秒后按他的指示走了过去，他就关上了自家的门，跟着徐泽走到了树下。 “你说明白，到底要干什么？我好给你个答案。”林涛站他对面，下巴略抬起，神情、眼神都很平静地看着徐泽。 徐泽看着这个姿态的林涛不由地笑。 他弄不清楚林涛为什么非要个明确的说法，这么明显，还不够吗？一般人早在他第一通电话说要带着自己去见他父母的时候，再不情愿，再拧巴的人也会跟着他回去了。 除非，这个人是林涛。 他几任男友当中，最不受他影响的漏网之鱼。 “要不要跟我去青城，”徐泽不是很喜欢去思考别人在想什么，他是做投资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去考虑底下人在想什么，执行不是他做的事。他做生意是这个思维，亲密关系他向来也这么处理，他从来只考虑，他选择的人，能给他带来什么，但现在，他必须要动用思维和嘴舌，来告诉林涛他能给林涛带来什么，“我们可以结婚，你不需要签婚前协议，我也不会做规避收入的行为，如果我们离婚，你可以分到我一半的财产，并且，你可以主动提出离婚，只要你能打赢离婚官司，你也可以尽早跟我离婚，你要不要赌一次，一次性挣够你后半生躺平的钱？” “以上承诺，我们可以去公证处公证。”徐泽说完，看着在他的话下一言不发的林涛补道。 第9章 林涛也不知道徐对中了什么邪，非要纠缠他。事实上，像他这样的人，哪怕大街上不能一抓一大把，但实际生活中挺多的。 而徐泽这样的身价，长得还行的男人，才是稀缺物。 “我不赌，”林涛毫无赌性，他对这样纠缠他的徐泽必须用尽理性，才能控制住身体内部那想那指着徐泽鼻子骂“滚”的冲动，他看着徐泽，冷冷道：“你要是能离我远一点，我会很感谢你。” 他爱钱，但爱的是属于自己的钱，不是那种有命挣没命花的钱。 徐泽看着冷冰冰的林涛沉默了片刻，又淡淡道：“其实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差不多，像我这种的，至少在金钱上不吝啬支出，你找个穷，丑，最后还是背着你出轨的，不如找我这种。” 他倒好意思谈到出轨，林涛服他，看着他摇头道：“我谁都不找，你这样的倒是好找得很。” 离他远点，赶紧滚。 “呵。”闻言，徐泽轻笑一声，笑容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的脸孔重新变得冷漠，“找了，找过。” 他捏了捏鼻子，把脑海中的困意甩掉，低着头道：“找了看似比你坚强的，都没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抬头，看着脸孔也冷冰冰的林涛，问：“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别来搞笑，现在你可以走了吗？”林涛只想让他赶紧滚，不想跟这个男人在自己家门口鬼打墙似的车轱辘来车轱辘去地说同一个意思的话。 低着头显露出脆弱的徐泽异常英俊，但林涛毫无所动。 大多数人的爱是一个人对这个世界有误解才产生的东西。很多人自以为爱上了另一个人，更是信息不对称才产生的幻觉，林涛对徐泽产生过幻觉，如今幻觉早已熄灭，他看着徐泽，就像看着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浑身都长满了血盆大口，想把林涛连皮带肉吃下去。 “我有三四天没睡过觉了。”徐泽这时候又道。 这是要非赖上自己了？林涛深深地叹了口气，借着这个动作，把所有的不耐烦强行压了下去，他朝人点点头，道：“徐泽，差不多了，我也见过你了，你也知道我的态度了，回去吧，你随便找个人也比找我强，你找一个看见你跟看见一个鬼一样的人没意思。” “呵。”徐泽又笑了一声，他摇摇头，眼睛直直地看着林涛，“今天不说别的，我刚下飞机，叫的车过来的，你让我进去你家，给个沙发让我睡一觉吧？” 这厮当真是来泡男人的。林涛的气险些有些撑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路，“再打个车，哪来的回哪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可刚走两步，他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林涛一咬牙，差点把牙咬碎，扭头一字一句道：“别逼我报警。” “你可以不报，前男友也是友。”徐泽无视他，看着他家的门，双手插兜，淡淡道：“我就进去休息一会儿，明早就走，我公司还有事，我要赶着回去青城开早会。” “就睡一晚，到点就走，成吗？”徐泽看着大门，不想看林涛那张双眼冒火恶狠狠看着他的脸，“你要是觉得不行，那接下来至少一个月我不会来骚扰你，你至少有一个月的安宁。” 林涛被彻底气笑了。孙子诶，你也知道你是在骚扰我。林涛实在受不了了，他转过身，离徐泽几步远，面对面对着这个男人，气得发笑道：“姓徐的，我问一下，我到底又哪让你看上了？老子改行吗？” 怎么改？徐泽把放在大门上的目光重新放到可想而林涛身上。 他看着林涛那张因为气愤而发红的脸，这张脸上，全是坚韧与克制，这是一张经历过生命起伏尤其是痛苦的男性的脸，这个人，甚至不再迷恋自己，不为爱欲癫狂，不为情欲屈服，可他带着愤怒的情绪而不是发疯的表情站在自己的对面，又生动得像一个与这片空气都融合成了一体的人。 他没有妄念。林涛没有妄念，对自己也好，对世界也好，没有妄念，他是一个稳定又生动能自给自足的大人，不是又一个想冲到自己身上来满足所谓爱情所有的幻想的巨婴，徐泽现在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他累了，他想看看林涛是怎么活的，他想要一个知道自己照顾人的照顾好自己。 对林涛的话，他笑笑，淡淡道：“怎么改？变得懦弱，把命运交给我？” 林涛顿时觉得匪夷所思，他倍感荒唐地看着徐泽，“徐泽，你他妈的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还想来趴我身上吸血？” “嗯，”徐泽点点头，“用钱换，可以吗？” “滚！” 第10章 林涛怕了他了，转身就走，叫了个车，一到小区门口车到了，他赶紧上了车，为了躲疯子，连自己家都不打算回，就怕出个什么他料不到的意外，真让徐泽进了他家。 他对过去尽量释怀——但也只是尽量。尽量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就像那些原谅仇人的人不是真的愿意想去原谅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活得更好一点。毕竟背着仇恨，就像背着一座日夜啃噬自己内心的活火山，人是无法在这种仇恨下活下来、往前走的。 第7章 他只是不得不释怀，并不是忘却，更不是不介意，他介意徐泽的程度还在那个他根本不想和徐泽过度接触的层面上。 也许到了七老八十，离死不远的那一步，他会释怀一点，但现在他离那个时候远着呢。 林涛打车先去了一个小商圈，买了一双运动鞋。 开门的时候判断失误，他穿着拖鞋出来开门的，还好拿了手机，要不在自家门口跑路跑得如此狼狈，想起来都能被气死。 买了运动鞋换上，他打车去了郊区的森林公园，在里面跑了一个多小时的步，大汗淋漓休息了一阵，又在公园内的餐厅吃了一顿饭，再看时间，晚上十点，林涛又打了个车，悄咪咪地从自家后门进入了家里。 他连灯都不敢开，摸黑在自家行动，去洗澡的时候就开了浴室的灯，等洗好澡吹干头发躲到熟悉的床上，林涛还是被自己那在家做贼一样的行为给弄笑了，气得对着空气骂了一句：“妈的狗贼，毁我生活。” 生活从来不会按我们的意愿进行，它不管对谁都如此。就像林涛不可能有没有任何他不喜欢的人打扰他的生活、徐泽也无法让别人对他百依百顺让他心想事成一样，人在生活中从来只能接招拆招。时间给林涛所带来的就是，他接受了生活就是不完美的，挫折是时时刻刻存在的，而人应该怎么生活，就是由自己决定的了。 林涛骂完就睡着了，等第二天起来，他出门倒垃圾，看到自家清静的大门，美滋滋地笑了一下。 孙子诶，没想到老子这么会躲吧？ 徐泽又不是个闲人，而且像他这种人，到了一定位置，身边都是好人，对挫折的耐受度不可能很高，尤其徐泽一直都是一个目中无人的人，基本没人拒绝他，都是他在拒绝人，林涛判断，他顶多躲个两三回，徐总就算暴怒也会放手了。 就是林涛得熬过这两三次被人缠住的折磨，但对此，林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林涛一直干的都是小生意，小生意嘛，干了活不给他钱的客户有，给了一万块钱想让他给出一百万的跪式服务还想睡了他的客户也有，拥有正常价值观的客户也有，但奇葩的比例还是比较高，林涛要是没那个耐性和接受程度，他在这个社会也混不了一口饭吃。 金钱一多，确实能扩充人的选择范围，也能为自己犯的错误快速买单，更快接近自己想要的正确。但人只要想不开，再多的钱也解不了思想的局，而只要人想得开，再小的钱，也能打造出一个坚固的内心——并且折磨多了，知道自己金钱来源的可贵，反而会更珍惜金钱一点，一块钱能花出一块钱的幸福感。 相比起那些在真正的赌城虚掷千万内心也得不到满足的人来说，经历过真正的痛苦的林涛很知道金钱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金钱的意义，其实也是那个拥有它的人赋予的，每个人手中的那一块钱，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 金钱除了货币意义，它真正的价值，在于拥有它的那个人内心对它的那一片感知。 人活一世，就是活一种感知，活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有价值，觉得自己很棒，觉得自己的存在是确切的、被接纳的、受欢迎的。 而这种感知、感觉，如果一开始自己所在的父母家庭没有给自己带来，那么后天唯一能得到它们的来源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来自于自己。 来自于自己认认真真地生活，认认真真地拥抱自己内心的伤痛，认认真真地去面对生活中每一个会发生的问题，只要不逃避，那些能把自己吓死的问题，它总会消失；那些觉得自己很棒的感觉，它总会到来。 林涛这些年的每一步，都是踩着真实的自己走过来的，他发现人只要怯懦，就会在伤害里越陷越深，但只要勇敢往前走，那些曾经在无数个日夜里把他撕碎的痛苦反而越来越轻，轻到林涛曾经仅仅是想起徐泽就瑟瑟发抖，如今躲完徐泽还能睡上甜甜一觉，再美滋滋笑上一笑。 这世上，有人在精神胜利法里想象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自己，每一天都活在不被满足的暴怒之中；也有人在精神利法里更自洽地、更自如地去面对烦恼忧愁，欣喜、喜悦、力量感与他同在。 林涛收回了欠账，暂时有钱，也不着急接工作，因为有钱，他在检查完自家房子所需要的材料数目和尺寸后，还联系了一个跟自家木板原料一致的原厂家，跟原厂家谈了价钱，他就订了去原厂家所在省份的高铁票。 这时候，他甚至都有点感谢徐总的出现了——看吧，一件事不尽然都是坏事，也有好的一面，自家房子托徐总的福，能修上了。 但林涛这个美滋滋的想法，在高铁开动后，坐在自己的二等座里，看着徐泽迎面冲他走过来的时候消失了。 徐贼走过来不算，还坐到了林涛身边那没人坐的位置上，林涛不敢置信之后扭过头，问他：“你查我信息？哪查的？” 老子要告你！ 徐泽闭目养神，老神在在。 这不要脸的男人是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这次车厢里还有别人在，林涛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也近乎咆哮了：“你是不是身上有病，在外面找不到人祸害了？” “回头发你体检报告，别闹，让我睡一会儿。”徐泽说着，头往林涛这边偏了一点，带着满脸的疲惫，随着他疲倦的声音，他的头垂下，靠近了林涛的肩，睡了。 林涛瞬间就跟被开水烫了一样往旁边急速一挪，他的鼻子里这时候满是徐泽洗澡过后的沐浴液香味，但他看着自己刚刚被徐泽碰了一下的肩膀，满脑子只充斥着一个念头：老子的肩膀脏了…… 第11章 车厢里只有几个人，后排更是没人坐，徐泽于是一个起身后就往后排走。 好在这次徐泽没有再跟过来了，但他也没有走，就坐在原先林涛身边的位置，一直到两个小时后，到了中午的饭点，他过来问林涛要不要吃饭。 林涛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他又坐到了林涛边上那排的位置上，弯下了点腰，靠近林涛道：“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不值得为了生气让身体难受，你想吃什么？” 妈的啊，林涛被他搞疯了。这王八蛋话说得是对的，不值得为了个贱人生气不吃饭，贱人不配，但这话从贱人嘴里说出来，堵得林涛胸口难受。 林涛功力太浅，当着贱人的面揉了揉突然被堵得死死的胸口，又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徐泽的脸，道：“徐泽，你还比我大两岁，我除了没你那么贱，没你那么果断无情，你身上有的，我都有，你的狡猾和自私，老子身上通通有，你找我干什么？我跟你那些脆皮前男友唯一的差别就是我他妈的不愿意死，你找我身上这么个五光十色还经历过你这么个极品前男友的人，你真以为你能在我这里占到便宜？ 脆皮前男友、五光十色、极品前男友，每个词听进徐泽的耳朵里，都让徐泽莫名觉得好笑，徐泽笑着点头，看着林涛翻着白眼气得要撅过去的脸道：“我不在意，你不想我让占你便宜你就不想，你这我这里能占到多少便宜也算你的，我保证，也可以立合法合约，不会拿商业上的那套手段对付你。” 我操…… 徐老板可真舍得下本。 光这气魄，大概也知道这厮为什么成功了。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你说说，我改。”林涛改而真心诚意地与他再次道。 他真不想跟这样的徐泽纠缠，多一分一秒都不想。 他还没穷到惨到要跟徐泽这样的魔鬼打交道才能活下去。 “你现在这样就挺好。”徐泽说完，见林涛冷着脸，一副老子想把你头劈了但老子得忍着的冷脸，他顿了顿，接着淡淡补了一句：“林涛，你有没有想过，过去的你，可能不适合我，现在的你，才是适合我的？” 我适合你个仙人板板！林涛一听，徐贱人竟然说经历过被他背叛爬起来的自己才是适合这个贱人的，他气得眼前一黑，腰背瞬间倒在了椅背上，连忙做深呼吸才把自己抢救过来，他边深呼吸边道：“徐贱人，你给老子滚！” 徐泽没滚，他放下那么多事过来，就是打算在林涛身边呆几天的。林涛不答应他，对他来说，是很正常他也愿意接受的事，林涛要是像别的人那样对他弄些欲擒故纵，欲遮还羞的扭捏姿态，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徐泽天生跟一般人不同，从小别人觉得困难的事他都觉得不值一提。这也不是说明他没有感情，没有情感需求，只是，天生心硬的他，在别的男人还找借口掩饰自己的三心二意、强行维持我可以左拥右抱的高我自尊感的时候，徐泽想不要这个人就不要这个人，他不为别人对他的感情负责，也不需要周旋于两三个恋人之间用他人消耗自己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他始终忠于自我，忠于自我的感受。 林涛过去很好，但他太爱徐泽了，爱到焦虑，那种焦虑带出来的脆弱崩溃感让徐泽很不舒服，可以说，当年徐泽和许微潇搞到一起，就是故意想让林涛发现的，他就想彻底摆脱林涛，让林涛没有一丝理由再想和他在一起。 第8章 背叛很彻底，只是林涛和他想的不一样。 后面他找的看起来很自信的恋人，无论是许微潇，还是那两个已经在墓地安家了的前男友，居然都是纸糊的。 现在想起来，前男友们都把力气拿去维持光鲜亮丽的外表去了，等到撑不住的那一天，越是真实脆弱的，越不堪一击。 许微潇可能是从小身边好死不如赖活，不如赖着别人活的人太多，耳濡目染，他的自尊继身体倒塌后，就拾起了那份从小学到手的本事，像起了他那个不断找人攀附借钱而活的父亲，反而活到了今天。 后面的两任男友，家庭就好多了，只可惜他们的精神力彻底被他们的父母给毁坏殆尽了，死的时候也果决，根本没有赖活的想法——徐泽倒霉就倒霉在这，他也没有多爱对方，根本就没有拯救对方的意思，他只是跟对方谈个恋爱，不是来当他们的救世主的，对方却把他当救命浮木，他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却把他当成了最后压死他们的那一根稻草，让他做了他们对这个世界感到最后的绝望的那个人。 徐泽冤得很，更冤的是，前两年死的那任男友的家世太硬，他父亲是高官，高官太太天天呆在徐泽公司，她把儿子折磨死了，也打算把徐泽折磨疯了去陪她儿子。 徐泽被这个女人折磨得好像一下子就卸了力，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他以为再也不会想起来的回忆。 他倒不是一时想起了林涛，林涛一直存在于他的生活当中，他回黎城，时不时会问一下林涛的近况，但这两年，他频频想起林涛的是，林涛和他交往当中除去过份的爱意之余的随意洒脱和恣意。 林涛其实不是一个爱他爱得令人窒息的人，林涛只是爱得很用心，很深情，而徐泽把用心当成了用力，把深情当成了负担，他负面地看待着林泽，就像看着一个注定掉落摔碎的花瓶…… 花瓶最终没有碎。 被他当成自信强大的金刚石的人碎了。 “林涛，”徐泽揉了揉手，眼睛温柔地看着那倒在椅背上呼呼喘气的男人，他的心下是软的，于是，他说的话也柔软了几话，“你当年其实也没有多爱我，是不是？” 林涛瞬间睁开了眼，睁大了眼，他瞪着大眼睛，瞪向了徐泽。 第12章 孙子诶！ 这男人问出这样的话来，想想，确实是孙子问得出口的话。 大概不为这个男人去死，就是不爱吧。 “哼。”林涛被气得冷笑了一声，懒得跟他多费嘴舌。 “林涛……” 徐泽还要说话，林涛果断打断了他：“别涛啊涛的了，你现在是多脆弱啊，一把年纪了，情啊爱的，徐泽，你不找男人是会死吗？” 这一句话，就像一根巨刺一下扎进了徐泽的心里，徐泽眼睛瞬间直视进林涛的眼里，脸孔显得尤为地冷酷无情。 林涛也懒得装了，冷漠回视过去，“要死，回你家去。谁他妈的把你搞成这个鬼样的，你找谁去。” 徐泽被他这句话弄得笑了起来，他连着笑了好几声，不断地摇着头。 林涛这个样子，像极了过去那个时候从不为谁所困，更不为情所困的他。 在他最想休息的时候，林涛变成了最好的年华的时候的那个他。 这是报应吗？ 不是吧，徐泽不信报应，他向来对自己很诚实，他从林涛的眼里和话里，所看到的，就是林涛对他真的再无一点感情。 面前的这个男人，在用一种极其清醒极其理智极其无情的方式在对付他。 林涛居然变得这么无情了吗？ 徐泽失笑不已，林涛翻了个白眼，起身往另一节车厢走去，打算找一个空着的位置坐着，离这精神不正常的癫公远一点。 他不知道徐泽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也无心去了解，作为被甩掉的、还因此疗了一很长一段时间伤的前男友，他只想离这个人远一点。 林涛能走到今天，是他的勇敢和坚韧带着他走到了今天。 他活成今天这个样子，不是活到这一天来为谁买单的。 他一直不太恨徐泽，也是因为如此：他能被伤害，就是他对别人有不切实际的期盼，痛苦就是他不接受现实的结果。 每个人的问题原因都在自己身上，谁痛苦谁改变。徐泽不应该来找他，因为往往最难弄死的是最难弄的。那些能哭哭啼啼等着旧爱人回头找自己的，就算没死，那样子也会残破到再烂的旧爱人都不会找的地步。林涛很清楚，生命的本质是自己照顾好自己，自己对自己负责，他对他负责，让他变成了今天的自己，徐泽该对徐泽自己负责，去成为徐泽。 他们终究是要靠自己成为自己，才最符合实际会发生的事情的规律。 两个人之间要是都有爱，那还好说。爱是个好东西，两个相互吸引的人的相爱，其中的爱意足够一个人在伴侣虚弱的时候全力支撑对方渡过难关，哪怕事后对方走了出来，也会因为爱而对伴侣怀有尊重与感激，而不是再来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能给出爱，能相信爱，这样的人才怀有得到爱与支持的品德。 但徐泽这王八蛋哪有爱啊，林涛难的时候他没支撑过林涛，反而在林涛浑身伤痕的时候又在林涛身上重重砍了一刀，就这样的王八蛋，哪来的脸来跟林涛要他都没给过林涛的东西。 那种爱意，林涛其实曾经给过徐泽一次的，只是这王八蛋不要，还在事隔多年后，觍着脸，当着林涛的面问：你当年其实也没有多爱我，是不是？ 是你爹！ 林涛往前快走，但癫公徐一直在跟着他，等走过几节车厢，王八蛋还在跟着，眼看前面车厢不多了，林涛无奈了，他心里的气也在这短短的两三钟内消得差不多了。 妈的，常年被情绪侵袭而自我消解的次数多了，林涛现在的身体都学会自动调整情绪了，气一气，天大的情绪也得先过去，腾出时间来解决实际的问题。林涛停在了一节车厢的连接处，与那一直沉默着跟着他的徐泽无奈道：“你找我也没用，用钱换也没用，你那钱我挣不了，你要不找找年轻人，他们好骗，也乐意上你这种人的当。” 并且，容易被世俗光环欺骗的年轻人们还会对这个愿意真给钱的帅大叔有求之不得的渴望。 “呵。”林涛的话，和林涛话里的意思，都让徐泽笑了笑。 年轻人是好，身体可以随便折腾，但有一点不好，年轻人找年龄大的对象，不是奔着找金主，就是奔着找爹的。 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正处于生命当中最强烈的索取阶段，他们容易觉得这个世界就是欠他们的，他们得到再好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 徐泽的很多朋友，就容易拿小恩小惠去欺骗这样对世界抱有幻想和幻觉的男孩子，把人搞疯，把人搞死，和徐泽找差不多年龄的恋人的结果一个样。 “笑什么？”林涛心情平复了，看着窗外的风景，心平气和地和老无赖问道。 “我没找过年轻人，”徐泽笑笑，看了眼林涛，跟着林涛这来来去去一段路，他的心其实是很平静的，他也看向了窗外的风景，道：“太小，像还在看动画片的孩子。” 他不恋童，不需要用欺负男孩子来欺骗自己是强大的。 “不过，”他心平气和地陈述道：“我也很自以为是，一直都很自以为是吧。我总觉得爱我是别人的事，我爱不爱别人，那是我的事，我其实不喜欢亲密关系，拒绝跟人有情感上的融合，那样让我觉得不自在，不舒服，前两任都想融合我，我告诉他们，爱他们不是我的责任，更不是我的义务，林涛，我错了是不是？” “嗯。”林涛看着窗外，眼睛和鼻子突然酸楚，他不想让徐泽知道他为徐泽的这句话里的那两个可怜的男性动了容，为过去那个想要自己的爱得到回应的自己而酸了眼睛，他不停地眨着眼，想把眼泪眨回去。 那些可怜的求爱的人啊，以为爱是救赎，谁知道，世面上的爱，大多数只是另一个捕捉他们最后一点力气的樊笼。 第13章 情感上不触碰，不融合？那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干什么？ 可惜现在的爱情，不过是两个人带着各自的欲望和对方接触，就算有一方想和另一方有情感上的接触，总有一方想的是“我需要的是你来满足我，而不是我来满足你”。 徐泽一直都这样，在关系中，他要的是一个能全方位满足他的工具，而不是一个能跟他的心触碰的亲密爱人。 谁遇上他，真是倒八辈子的血霉了。 “你当时也想，对吗？”徐泽又道。 林涛把眼泪眨了回去，淡淡道：“不要说当年了。徐泽，你现在需要的不是一段关系，而是厘清楚自己的感受，如果你觉得需要自省你就自省，我不认为你处理不好你自己，你一直都很聪明，整理好了自己再重新出发吧，你会碰上适合你的人。” 第9章 “你的真心话？” “嗯，我的真心话。”林涛撇头看向他。 “这些年你一个人，你有孤独的时候吗？”徐泽靠在墙壁上，林涛看着窗外，他看着林涛，“哪怕是张宇楠那样的人，你好像都不愿意跟他走得太近，你确定你要一直这样一个人下去？” “呵呵。”他的话，让林涛不自觉地笑了两声，他掉头，无奈地看着这位无论到了什么处境只要不达目的就心不死的男人，“你想说什么？” “应该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老熟人了，我身体健康，事业有成，凑合凑合得了，你再找，我再找，也找不到更适合的。”徐泽笑笑道：“我们时间也没那么多，也没什么心思和力气去找什么完美伴侣，完美伴侣也不存在，一个人身上有点能吸引人的点，没什么不良嗜好，智商正常，能沟通，负担得起两个人的生活成本，可以算是一个好伴侣了。” 这位不止是智商正常，他是聪明得过了火。林涛干脆转身，正视他：“孤独嘛，有时候有，熬一熬就行了，跟你在一起就不一样了，你能把老子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徐泽，你为什么找我你心里没数？你心里那么大的黑洞，你说你没想着指着老子填？滚！” 林涛说着，抱起了双臂，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男人年纪一大，就不好糊弄了，并且，太懂他了。徐泽摆头，看向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点了下头，道：“那我们还需要再沟通，那就再谈谈。” 林涛头疼，转身就往回走。 他受不了这王八蛋了。 林涛回到了他自己买的座位上，刚在手机里下了盒饭的单，不一会儿，徐泽提了两个大袋子过来了，他把袋子放到林涛边上的位置上，道：“你先吃着。” “拿回去。”林涛看着手里的手机，眼睛都没抬：“我订饭了。” “你吃这个，刚才那站送上来的，还热着。等下盒饭来了我吃盒饭。” “我说了，拿回去。”林涛被他磨得没脾气了，抬头尽量保持着口气温和道：“你这样子很难看，我一点也不感动，只觉得受困扰。” “对不起。”林涛的话很难听，徐泽很久没听到这样难听的话了，但林涛这样说出来，徐泽也没感觉自己的不舒服，他直接道歉，然后坐到了右边的那排位置上的空位上，闭眼睡起了觉。 盒饭很快被送了过来，林涛一时看着送饭的服务员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没有请她把明显不是这个车厢的徐泽请走，而是窝囊地吃了他的盒饭，看都不想看旁边一眼。 他不是圣人，他是真觉得徐泽刺眼，让他难受。他还是没搞清楚徐泽为什么用这个劲纠缠他，他打开了聊天页面，跟张宇楠发去了消息：宇楠兄，徐泽到底为什么非要往我身边凑，你知道原因吗？ 那边很快回来消息：有很多谣传，有人还说是你八字与他和。 林涛被气笑了，回他：我要是和，之前就不会被他甩了。他是甩了我，人生才到了一个新阶段，应该是我冲他。 张宇楠回：其实有点道理，你想想，他要是再甩你一次…… 林涛回了他一个牛逼的手势：。 他一时也是鬼迷了心窍，隔着走廊和那位徐迷信张口道：“徐总……” 徐泽一时没反应，过了两秒，才眨开眼，撇过头来看他。 他睡意朦胧，头发垂在眉毛上，一下似乎年轻了十多岁，林涛却完全没有被美色迷住的心肠，诚恳问道：“是不是我们交往一下，你再甩了我，你这次的行为就结束了？你要是真想这样搞，可以搞一下，我们定个合约，按合约流程走你看怎么样？” 他一脸真诚，事隔多年后，徐泽还清楚记得这时林涛这张跟少年一样单纯的脸，想起来就发笑。 而这时的徐泽，根本不知道林涛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谨慎地斟酌了一下，点头说道：“可以定合约，甩了你这个行为，可以不用写进去。” 第14章 林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徐泽定定看着他，刹那间放轻了声音，就怕惊忧到了他，“要不，我现在联系律师？你那边有你信任的律师吗？” 林涛又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很想就这么办了，基于人性，基于他以前多年的性情…… 很多人，尤其是童年没有得到过关照的人，内心其实是没有什么力量的，遇事都习惯地逃避、回避，为人软弱、不想也没有力量为自己负责，往往因为这种早年就形成了自己的底层性格和所谓的叫做潜意识的情绪反应，遇事都是选择眼前最让自己好受的那个。也往往这种看似能让自己眼前好过一点的选择，把自己送进了未来的绝望之境，而人的这整个一生，可以称其为命运。 林涛这短短半生，为了不被再伤害，他逃了很多次了。逃跑并没有让他好受一点，上次逃离徐泽的胆怯和恐惧，至今还在他的心里留有涟漪，人生哪有什么捷径可走。 想不被无形的力量带去那悲惨的命运，那就只能主动扛起自己的每一个选择所带来的压力，这个懒是偷不成的。 “在想什么？” 耳边又响起了徐泽的话，林涛扭过头，看向了他，充满遗憾道：“抱歉，我刚才真的很想的，嗯……” 他想了一下，还是诚实道：“我想从你这里大挣一笔。” “但还是算了，”林涛耸了下肩，其实话一说出来，他也没多遗憾了，“你要不再多找几个人迷信一下，我这种命格的，满大街都是。” 这还真不是林涛顺便说的，他这种所谓的六亲缘浅只能靠自己的人，从小到老，满大街都是。徐泽要是有钱了，学起了有钱人的那些花花肠子，想要借运改命，可以再找找，不少缺钱的人都是愿意配合一下改善一下生活的。 “嗯？”徐泽听出了点什么，他看着林涛分外认真的脸，不想移动视线，“为什么会这么说？” “嗯？” “为什么说我迷信？” “哦，”林涛恍然大悟，看看手机，又看看他，道：“我还以为你甩了我就飞黄腾达了，想再来一次。” “嗯。”徐泽看着他的脸。 林涛不年轻了，这个人向来是个很独特的人，39岁的林涛，和当年26岁的林涛有着两个年龄段的脸孔，但眉目间，有着一种不复杂的直接。林涛向来有他自己的活法，有他自己的固执之处，他知道外面的复杂，但尽量简单地去活，徐泽一直把这个当成是单纯，单纯对徐泽而言，是愚蠢和无知，但39岁的林涛的单纯，却让徐泽心间瞬间涌现出来了很多种说不出来的酸涩，他点头，道：“你觉得我是这种人？我对你做得出这种事？” “嗯。”是的，林涛相信，哪怕看着徐泽冷漠到了极点的脸孔，他的头也坦然点了又点，“你很残忍的。” “是吗？” “是的。” 徐泽怔怔看着他，突然想起来，林涛当然转过他创业的十几万，他到分手的时候都没还给这个被他甩了的人。 他好像确实一直都是如此。 但他自认为他没那么坏…… 和他自认为他对最后两任男友其实也没那么坏一样，他只是做了他自己。 他一遍遍说服自己是对的…… 但他的身体不这么认为，困扰他良久的睡眠障碍告诉他，他做错了什么，他可以来林涛这里找找答案。 可，他爱林涛吗？ 以前，不怎么爱吧，以前他只爱自己。 但现在…… 爱。 他爱此刻的林涛，他看着林涛想法、言语中的简单，他想他又爱上了这个一直活在他的生命当中的男人。 徐泽之前想得到林涛，只是想让林涛给自己带来宁静，现在，林涛在他面前如此具体，他朝林涛点头，道：“那你觉得这些年过去了，我们也很久没在一起了，经历过很多事很多人的我，会不会比过去那个折磨过你的人要好一点？” “你知道你过去折磨过我？”林涛瞬间奇了，满脸的惊奇道。 徐泽看着他诧异的脸，缓缓点头，缓缓把心里过去根本不想与人说道的话说了出来：“你显得太爱我太脆弱了，施虐是有快感的。” 欺负弱者，是有快感的。 就像父母欺负孩子，强者欺负弱者，上位者欺负下位者，都是有巨大的快感的。 这是人性的恶，只能意会，说出来，这个世界就无法维持表面的平衡了。 “那你这么折磨那两个人吗？”林涛脸上没有了任何笑意，他冰冷地看着徐泽，就像看着一个刽子手。 徐泽看着他冰冷的脸，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第15章 良久，在又一站停下，高铁继续开动后，徐泽与撇过头看着窗外的林涛道：“我是在他们向我求救的时候，再次选择了冷眼旁观。” 一如当年他对林涛。 林涛长长的吐了口气，他回头，与徐泽无力道：“那你又怎么会觉得，在你向别人求救的时候，别人不会对你冷眼旁观？” 第10章 因为我们是不同的人。但这话说出来，就是欺负善良的人善良了，把别人的柔软当成了软弱——徐泽选择了别过头，看向他这边的窗外。 年轻的时候，他不太信过长的因果，就像他不太会信他有力竭的一天那样，他从小骨子里就很高傲，他以为不会有人能改变他，能左右他。 他这种性格，是他今天做成了几件事情的主因，但性格的弊端，也在他经历过繁杂的人事之后逐渐显露，变得明显。 他活在人群当中，人为他鱼肉，他为人刀俎之时，也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之日——因果在他四十岁之后，在他身上划了一点句号。 一路无声，直到林涛到站，林涛站起到门口等候下车时，徐泽路过他往前走，林涛看了眼他的背影，没说话。 等到了出站口，他看到提着一个行李袋，玉树临风站在一旁的徐泽，林涛左右瞧了瞧，选了个离徐老板最远的方向走过去了。 绝对的理智回炉，林涛知道像徐泽这样的人，没多少时间浪费，只要自己耐着性子躲个几次，这事也会慢慢淡化不了了之。最主要的是他自己别起情绪，别被情绪左右，做出一时昏头的决策。 徐泽的出现，对林涛平静的生活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波浪——但这也是验证林涛到底能不能依靠自己，按自己的意志活下去的一个考验。 他要是还是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强烈地想卷入别人的生命，或者让别人卷入自己的生命来摆脱孤寂与不安全感，那么，这些年的人生修炼，其实也是白费了。 一个人但凡强烈地需要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那就注定他这一生，只能成为别人的附属。一个附属，注定就算日日夜夜色歇息底里地嘶吼，也不会有人来满足他的需求，也不会有人来看见他，更不会有人会为他的伤痛悲哀——一个只能满足他人需求的工具，一个连自己的主权都不尊重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人活着，活下去，需要的东西太多了，无形的东西往往决定有形的生活。林涛上了去厂家的网约车，静下心来又过了一遍他要的材料，然后在网上把他订的酒店退了，又订了一张晚上去往本省另一个旅游风景区的高铁票。 到了厂家，很快在之前沟通过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选好了他要的原料，林涛拖着行李箱去找了个地方买了个背包，把行李箱里的东西转放到了背包里，把箱子送给了环卫工人，他则背着包找了个地方吃了顿饭，又喝了杯咖啡，这时候，夜幕降临，他打车到高铁站，没等几分钟，就上了去往另一个地方的高铁。 高铁开动，他的手机又亮起了徐总的电话号码，林涛心情还算可以，接起了徐总的电话，听徐总在那边道：“你没住你订的酒店？” “对。” “好。”徐总在那边挂断了电话。 一通简单对话的通话结束，林涛正在为他接下来的短期旅行规划路线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林涛按了拒接，没当一回事，但几分钟后，张宇楠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告诉他，刚才那个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林涛多年未见的母亲。 张宇楠在那边道：“徐泽找上她了，她那边有点麻烦，徐泽帮她解决了，要求就是她打个电话，把这事告知你。” “什么麻烦？”林涛在这边，才平静不到半天的心绪，又乱了。 他揉着额头，心想自己的好日子真的是到头了。 这些年他并不好过，但与徐泽这些日子出现的时间比，过去他就是活在天堂里。 “你妈妈后面生了一个女儿你知道吗？” “知道。”林涛知道，并且尊重他母亲不想让他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的意愿，从来没有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丝毫的好奇心。 他父亲并不是一个好人，而他母亲对他也并不坏，在他那个愚蠢好斗的父亲在伤害人的时候被人反杀后，她把事主给他们家所有的赔偿款都留给了林涛，唯一的一点，就是她不想再看到他，她不想抚养他。 那年林涛七岁，跟着他病重的奶奶生活了几年。 很多年后，也就是前几年，林涛再想起母亲对他的他所谓出来的“遗弃”，也不再感到伤心，也不再认为自己无辜。因为当年他不满她对他的不喜欢和排斥，对她吼过好几次“你是个坏人”。 一个母亲，再是母亲，她也是个人，她无法去爱一个对她说她是坏人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那个会家暴她的男人的孩子，她不想再见到他，害怕他成为他的父亲一样的人，这是一件很正常、很人之常情的一件事。 后来林涛在高中的时候与母亲联系过几次，头几次是母亲主动联系的，也就是从那几次当中，林涛知道了他有一个小他10岁的妹妹，只是后来林涛太孤独了，他起了贪心，以为母亲联系自己是想接受他、爱他了，他开始主动联系母亲，但他主动了几次，母亲后来不再接他的电话，林涛收到了她无声的拒绝，也从此就不再联系她了。 那一年，林涛高三，差点因这次变故没考上好大学。也因为如此，林涛花了很多年才释怀当年的“伤害”，也才接受，人与人之间，每个人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不可能有人会牺牲自己的感受来成全你——别人不喜欢你，就会离开你；别人在你身上感到不适了，就算你一脚踩在悬崖上，他们也会跟逃命一样地离你而去。 母亲如此，徐泽也如此。 如今，命运让这两个人，神奇地结合在了一起，出现在了林涛面前。 在命运面前，林涛这一刻感觉了一股强大的荒诞感在他面前浮现。 第16章 “你妹妹好像是因为什么慢性肾脏病导致了不可逆的肾衰竭需要换肾，这事发生都一年多了，她移植的肾源是徐泽找的，做手术这些钱也是徐泽出的，这事我在20分钟之前完全不知情……”那边，张宇楠斟酌着道：“这事是林闻国干的。据说你妈前两年打电话打到他爸手机上，问你的手机号码，林闻国让她去找徐泽，她就去了，徐泽把这事帮她处理好，之前他是不让你妈找你的，但现在你妹妹好像身体挺稳定的，徐泽说也不用怕你母亲会让你把肾给你妹妹了，就说这事该让你知情一下了。” 说完，张宇楠自己也挺哑口无言的，徐泽摆明了就是“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怎么还你看着办”吧。 怎么办？他觉得林涛现在比哑巴吃黄连还苦。 有这么个妈，有这么个前男友，一个人苦到这个份上，这叫人怎么去想开。 林涛在这边则听着话都笑了，他不断揉着头，尽力从张宇楠的话里提前他需要跟自己做一些确认以及评估的信息，他笑着问道：“闻国跟徐泽说的？” 人无奈、无语到极点时，真的就只想发笑了。 林闻国是林涛的堂弟，但这个堂弟不是关系很近的堂弟，关系远到要算到两家的爷爷才是亲兄弟的份上去了。这个关系在大城市里，早就不太走动了，但林涛爷爷死得早，林涛奶奶孤儿寡母的想找个靠山，就特意主动走动维持了这份亲戚关系。尤其在她临死前，她还特意关照了林涛那个堂叔，让他多照顾林涛一点。 对方也只是一户普通的自顾不暇的人家，不堪其扰，早就烦了林家这个不断找上门让他们帮忙的负担，照顾是不想的，但碍于情面，口头上是答应老人家了，也确实是让老人家走得放心了一点。 而林涛身处这么个家庭，从小谁不喜欢他谁喜欢他，他敏感得很，奶奶走后，他在自家的老房子里生活，从来没去打扰过这个堂叔，堂叔家也只是不想再被叨扰，不想养一个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但孩子懂事，不来找麻烦，他们心里也有数，也会做一些他们力所能及没觉得是负担的付出。在林涛上大学之前，他们时不时就叫林闻国送点吃的喝的到林涛家里来，过年的时候也会叫林涛到家里去过，两家其实处得还算好，后来林闻国毕业找工作，还是林涛帮的忙，把林闻国送到了一个大公司的业务经理身边当实习生。 那业务经理受过林涛的帮助，林涛只麻烦了人家这一次，后来不管人家再发达，就再也没找上门去过，把这份情还到了林闻国身上，而对方还之于他的就是悉心栽培他送过去的林闻国，林闻国在他的提携下，这些年混得相当的好。 但林涛不喜欢跟人交往甚密，不想跟人有什么过多的牵扯，帮林闻国找了个好工作，也就不跟这门亲戚来往了。人家起初也是频繁表达过感谢，但在林涛的冷淡下，也不找林涛了。 林涛没想到的是，他妈找到这家头上去，这家为了给他省麻烦，让人找他有钱的前男友去了，让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林闻国业务做得大，张宇楠也跟人有交集，知道人是林涛的堂弟，林涛一跟他确认，他在手机那边道：“这事是刚才和徐泽通电话，徐泽和我说的，你等下跟你弟弟确认一下。” 第11章 林涛笑了好几声，叹了口气，道：“我先去确认一下，等下打给你。” “好。”张宇楠点头挂断电话，刚挂完，他就和身边安静听他打电话的太太自嘲道：“这次我这么钻研，林涛事后回过味来，他心里肯定会跟我清算的。” 张宇楠这通电话一出去，他跟徐泽的合作是稳了。混江湖就是这样，在大家的资源差不多的时候，拼的就都是人情世故看谁能满足谁的第一需求了，太太安稳地拍了拍他的手，朝他也苦笑了一下。 都这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得到一些东西，就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 这边林涛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那位已经有两三年都没联系过一次的堂弟了，他电话一过去，那边接起，第一句就是：“哥？” 称呼还是以前那个称呼，亲密得很，足以证明人家心里有他，真把他当哥，林涛揉了揉一时就发疼，疼得不得了的眉心，和对方问道：“问你个事。” “你说。”对方快速道。 “我母亲两年前找过你们家？” “对，你手机换了，她找不到你，找到我爸头上了，我爸手机号码二十多年没换过了，她打得通。你是想问她我为什么让她找徐泽的事吧？”林闻国在那边快快道，语速快得就像在不断扫射的机关枪一样。 “嗯……” 林涛没来得及多问什么，林闻国就在那边又开始扫射起了他的机关枪，道：“她打过来，我爸觉得她都联系不上你，可能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怕给你招事，就问她找你到底是什么事，起初她还骗了我们家几次，说什么想你，想给你寄点东西，想来看看你什么的，后来来来去去十几次，她找到了我们家来了，我们才知道她女儿要换肾的事，她想找你查看你的肾能不能给她女儿。找徐泽这事是我出的主意，我怕你心软，我妈说也怕你觉得你替你爸觉得欠她的，会答应她，我想还不如让她去找徐总，徐总那个人，我知道的，你不待见他是有道理的，但徐总有手段，在某个层面上来说，他一直以来在我们这些人面前还是比较注重你跟他以前的那段感情的，我公司业务跟他有交集，他没有为难过我，相对来说，还额外给了我一点小关注，而且这事我事先提前跟他通了个气，他回了我一个ok，后面就是他帮着把你妈那边的事处理好了，事情就是这个事情，你还有什么需要我详细和你说的？” 林涛能说什么？他无法跟帮他的堂弟说“你找徐泽之前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最后还都是需要我来还的”此类的话，人家是带着一颗感恩的人在帮他的，他当真是有点无奈到了极点，但还是把语气控制到正常，与人平静问候道：“知道了，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很好，哥，有空来家里吃个饭？” “好，有空来，麻烦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成。哥，你等一下……”林闻国在那边以抓紧时间的语速快快道：“我知道最近徐总回头找你的事，我前几天还猜想这件事会不会在你面前揭穿，我想了好几天，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这么重要的事，我没有过问过你一个当事人的意见，就擅自为你做了主，这事是我不对，我跟您道歉！请您原谅我！” 他害怕死了林涛的绝情，扫完机关枪，在那边对林涛的回答屏息以待。 “嗯，不要放在心上，先挂了。”林涛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对方这份好心，尽可能地安慰了对方一句，主动挂了电话。 他在堂弟的电话之后，想了想，没给母亲去电话，而是打给了徐泽。 徐泽在那边一接，他便和徐泽甜蜜又虚心地问道：“honey，我想问一下，我母亲的事我和你清算好，下面你还会有什么手段在等着我啊宝贝？来，跟我讲一下。” 第17章 徐泽在那边收拾东西，准备回青城，林涛的话让他停下了把电脑塞回行李袋的手，他把电脑随意搁在桌子上，手撑着桌子，体会了一下林涛话里的怒气冲天，几秒后，他还没说话，林涛在那边又说了一句：“给老子开口。” 这么生气蓬勃的林涛，很久没出现过了。 林涛并不是一个看起来擅长躲避的人，所以，徐泽在他们分手后，才知道林涛那么会躲人。平时生活中的林涛随和有趣生动，哪怕发脾气也带着几分爽朗，他性格里特别坚硬的那一部分，徐泽是在他们分手后才知道的。 与徐泽认识的很多人相反，林涛从不抱怨，也不会真正的生气，所以，以前的徐泽从来不知道他真正的逆鳞在哪里。 今天，徐泽想他知道了，也摸到了。 “你在哪？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青城？我在机场等你，行吗？”徐泽在那头答非所问，他想要的是今天林涛就跟他回去清算。 林涛在这头被他气得闭眼笑了一下，他一手捂着眼睛，笑道：“你可真是一点耐心也没有。” 说完，他挂完了电话。 他还是太小看徐泽的无耻和徐泽那行事总是直达目标的手段了。 林涛与徐泽打完电话，起身去了没人的两车厢连接处，这一次，他把电话打给了他的母亲。 刚才被他拒接的那个电话在好几声后没人接起，林涛在无人接听的声音响起后，又平静地拨打了第二轮。 他今年39岁，年龄其实很大了，但林涛时常有种他离他18岁，28岁的年纪并不长的感觉——原因是，他活到39岁的年纪，这当中的很长的时间，他都在咀嚼反刍他在18岁，28岁感受到的伤害。 别人在往前生活，而林涛每一天都在苦苦思索，为什么今天的他，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前期他想不清楚，中期他有时想得清楚有时也想不清楚，等后期感受渐渐变得清晰，母亲对他的两次遗弃，也被他消化殆尽。 他不恨这个人了，当他不恨这个人了，他也不爱这个人了。 一个人不爱另外一个人了，伤害也就不存在了——你在意一个人是因为你对这个人有所期待，你渴望她的回应她的爱，而当不在意了，期待没了，伤害也就不存在了。 你是无所谓她怎么对待你的，并且，乐于接受事实，而不是为了自己那腔爱意想被人接受而粉饰太平，去给对方找借口。 这一次，对方接起了，林涛的母亲在接起后干涩地喊了林涛一声：“涛……涛涛……” 那是儿时她对他的喊法，她一直很排斥林涛，不喜欢林涛，但在世俗的母亲必须爱孩子的规束下，她也会亲密地喊叫他。 母亲也只是一个努力适应环境生存的人。当孩子撇开对父母的滤镜后，他们最终会发现，很多父母养育孩子并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孩子是来成全他们的生活的，但等他们发现，孩子生下来，并不能满足成全他们，养孩子是一件需要他们付出而不是当即就获得收获的事，遗弃就又成了他们的选择。 他们生孩子，是为了自己；不养孩子，也是为了自己。 父母也是人，也是一些自私透顶的人类，跟一些自私透顶的其他人是一样的人。 林涛咀嚼了几十年，在把他的母亲当一个普通正常的人类看待后，也就把他渴望母亲爱他而期待落空的伤口养好了，他并不在再像当年他18岁那年，光是听到母亲的一声称呼眼睛就酸涩得热泪盈眶，这一次，马女士的声音，只是让林涛在39岁的今年，验证到了，他长期的自我疗愈，终于有了结果，他在这边很平静地跟她道：“妈妈，你好，刚才我不知道是你的电话，你这边找我有话要说的话，请讲。” 马女士没有说话，她在那边用哭声，回复了林涛的说话。 第18章 要是多年前，林涛会马上进入他母亲创造出来的情感模式——绝大部分孩子，天生会与母亲去共情。 这也是孩子总是情不自禁想去爱母亲的原因，母亲自己本身、和社会塑造传达出来的观念都会在无形中告诉孩子：你可以爱我，我也会爱你，你爱我你就是伟大的，而我会也会对你好。 但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会爱孩子。 有时候，她享受的是一个弱小的孩子不得不爱她的特权感；有时候，她想要的是一个她在孩子面前为所欲为，无论怎么伤害他，他还是得乖乖受她控制的操纵感。 林涛曾经希望他的母亲是个好人，但马女士多次处理他的方式，太残忍了——残忍到林涛要是还与她共情，就是在现在往过去的那个林涛身上捅刀子。 人都是自私的，母亲要为自己的生存和欲望不顾林涛的死活；林涛也需要为自己死活，去拒绝他人对自己的侵害、剥夺与控制。 一个人，无论男女，只有在真正的了解到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生下自己，又那么对待自己之后，才会真正地摆脱受害者的身份，才会摆脱怨憎恨，也才会摆脱他们对自己的控制，成为一个真正是自己的人。而不是所谓的由父亲、母亲与父爱、母爱组成的观念的产物下的奴隶，受他们的操纵和摆弄。 第12章 林涛这边静静候着母亲的哭泣，他安静地等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那边在哭过一段时间后，终于不只顾哭了，她在那边抽泣着道：“妈妈对不起你，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是没有的，没有爱，就没有恨。但愤怒是有的…… 一个人被伤害，连愤怒都产生不了，只能说明他病了。 林涛就曾经病过，在孩子不能恨父母的约束下，他的灵魂都不允许自己去恨她，好像恨了，他就脏了，他就不善良，不配活了一样。 他连替自己愤怒的能力都没有，也因此，他变成了一个懦弱的人，后面再碰到伤害，他拔腿就跑——他恐惧那个伤害他的人，如同恐惧魔鬼。 可明明，他才是那个被伤害的人啊。 为什么逃跑的，忍让的，生病的，是那个被伤害的人？ 因为他懦弱。 因为他连最初伤害他的父母他都不敢去愤怒。 潜意识把他变成了一个懦夫。 而把他曾经变成懦夫的人，在他39岁的今天，问着“你是不是很恨我”的话，可能想从林涛嘴里得到一个“我不恨你”的回答。 妈妈总是想要一个无论怎么伤害他，他都不会怪她的孩子。她的潜意识，也认为她会从她懦弱的孩子嘴里得到这句话，所以她敢问出这样的话来。 “妈妈，你要是对不起我，这不是我恨不恨你的问题，尤其是你要是给我造成了利益上的损失，你是要还我的，还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比如，你和你女儿要是花了我前男友的钱，如果我前男友跟我讨要的话，我会让他找你们要，你们之间的事，我从来没参与过，你的债务与我无关，我不会接手，你懂我的意思吗？”林涛平静地和她把事实讲清楚。 那边静了，过了两秒，那边的人嘴里咕噜了一句好像“不愧是畜生”的话，“嗡”地一声，她好像带着强烈的怒火把电话挂了。 她生气了。 母亲生气了…… 林涛摇摇头，拿着手机坐回了原位，又看了眼手机里刚才那个号码发来的那一句“你跟你父亲太像了”的短信，心如止水闭上眼休息。 在没有人爱他时，也不会有人来爱他时，他需要的是，自己爱惜自己，自己不糟蹋自己，自己不诅咒自己。 他需要为自己着想。 第19章 等你想明白，其实你会发现，自己的父母才是那个孩子，而且他们对孩子的报复心理特别的强——得罪外面的人可能要付出代价，得罪自己的孩子就不会有这些顾虑了。 他们欺负得起这个得靠他们养活的人。 在他们眼中完全受他们操控的人还有胆敢反抗他们，更应该遭到报复。 他们没把孩子当人看，于是也就不知道：孩子也是人，得不到善待，也会情不自禁地厌恶憎恨那个糟蹋霸凌他们的人。 马女士在多年后，六十岁的年纪，还在像个孩子一样，需求没有得到满足，就立马用她觉得最能伤害林涛的话来报复林涛——瞧瞧吧，你不让我满意，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她对她能让她孩子难受的事，似乎稳操胜券。 对——对母亲还有所期待的人，那个深爱她的孩子，会因为这句话痛不欲生吧。 但她在像个孩子一样胡闹的时候，她真正的孩子，在消化完她与她前夫所带给他的影响后，走上了一条不再与他们共业的路上。 对父母都没有爱，也没有恨，不是意味着原谅，而是意味着不纠缠——不把自己的情绪寄生于他们的身上，也不让他们的意识再寄生在自己的身上。 人是要长大的，成长成为一个真正的自由独立的人。 等这时候，很多事，就能接受、承受了。 林涛不恨他的母亲，也不恨她的报复，高铁一路东去，路过海边的时候，他举起了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看着大海，笑了。 很多年前，他一个人来过海边。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身单影只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被人爱，不被人期待——孤苦让他投身于爱情，以为只要足够的真诚和真心的付出，就能让人与他交换爱情。 他没有想过吃白食，一个没有得到过父母善待的人，是不可能也不敢有不劳而获的心理的。可那时候的他还是太天真了，匮乏的他把爱情当成了人生的重要课题，却不知道，他的这种妄想，与真正的现实生活，南辕北辙。 被爱从来不是人生课题，自爱才是。 可情感匮乏的年轻人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会把因为性吸引而成的爱情当成救命稻草。这是一个长大的小孩能获取情感的最快途径。可真正的生活，由你的谋生能力和处理自己的问题的能力组成的，是由你吃的食物和住的住所给你带来了具体的感受、你对事物真正的看法决定了你生命的宽度所带来的，这些才是生活的本质。 这一些，都不是爱情能带来的。 而很多时候，爱情才是那个吃人的东西。 能量虚弱的，吃掉能量强的。 自我的，吃掉不自信的。 没有爱的，吃掉有爱的。 林涛有时还是觉得很孤独，可孤独也是生命的本质，人越老，越得学会自己和自己相处。 生命的归途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如果说痛苦是相互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因为对方无法完全满足而产生怨恨的标配，那么孤独，就是清醒的人、不想与人纠缠的人的标配。 没有人能占尽所有的便宜。 多年前的孤独还是还在，可再次来到海边，让林涛接受了自己的孤独——这是他生命的本质，也是他生命的勋章。 他已经不再需要拼命外向去索取，去和他不愿意相处的人取暖，才能排解得了这孤独。 徐泽的电话在三天后又打来，他在电话里问林涛：“你还要在海城呆多久？” “关你什么事？”林涛回答他。 “……”徐泽在那边沉默片刻，道：“我能过来吗？我们相处几天，到时候你再考虑要不要接受我追求你的事？” 徐老板当真是锲而不舍。林涛没拉黑他，是因为怕这厮动作太大，搞大了对自己在黎城生活的影响，所以屡次压制住了拉黑徐泽的冲动，直接面对徐泽处理问题，但他是真的控制不住想拉黑徐泽的冲动了，他叹了口气，道：“徐泽，你这种人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只是因为你自己才回头找我，等你再次觉得你又行了，你确实不会跟我离婚，因为我这种能两次接受你的荒唐，不需要你付出也能过得很好，绝对不会为你寻死觅活的人，更能充当你的完美伴侣……你他妈的从来没把爱当回事啊。” “嗯，”林涛是很懂他，徐泽不想说他们年纪很大了，不要再谈爱不爱的，合适才是最重要的，他淡淡道：“你已经不需要虚假的安慰和爱情，而我，给得起钱，和你说得上话，在很多人生真正困难的时候，我给得起你支持。林涛，你和我都不是当年23、4那一年的年龄了，你知道我能提供的，能让你生活得更好，你也能在我提供的资源上，用你现在的智慧去享受你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几块钱，把自己一生囿于黎城。” “我他妈的现在在海城。” 徐泽闭嘴没说话，没开口刺激林涛。 林涛在海城也呆不了几天，几天后还是得回，忙于新的工作，忙于生活，继续碌碌为生。 该死的资本家啊，林涛在他沉默过几秒后，无精打采地和这个自个儿一听声音就觉得晦气的丧门星继续道：“你还是找找别的途径吧，你这种晦气鬼，我吃不消。”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那边，徐泽看着被挂断的通讯，不禁皱了眉头。 第20章 等回到黎城，连着一个多月，徐泽和与徐泽有关的人都没有在林涛的生活中出现，林涛以为这事就完了。 按正常情况来说，徐泽这样的人受不了太多的拒绝，他也没那么多时间，而且他找个像林涛这样性格的，但比林涛识趣、聪明、还年轻的人太容易了。 现代社会优秀的、且乐于奉献、还好徐泽这一口的人太多了。 并且，就冲徐老板真给钱还没有多偶倾向这一点，徐老板胜过市面上99%的成功男人，徐老板就是一堆屎里金子一般的人物。 林涛也不是多好的人，过往的经历让他已经认定了只依靠自己生活——这当然是最省力的活法，但中年人心性的坚固，也可以称为死板、固执己见。 他的乐趣，自己觉得是流动的，但他真的一点也不鲜活、也不热闹了，他也不太喜欢变数，虽然变数来了他也能接受——人生就是被各种不确定性包围的。 所以等到这天他出门倒垃圾，看着徐泽从一辆停在他家路边的车里朝他走过来，林涛觉得烦之余，也没觉得多意外。 他抱着双臂叹了口气，看着这阴魂不散找不到男人的徐老板走过来。 “要不要出去走走？”徐泽走到他面前站定，修长高大的男人剪了个头发，头发中掺杂的几许银丝在阳光下银光闪闪，他脸色平静，道：“市里新建的多平台交流中心这几天在竣工收尾，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13章 这是林涛的喜好，林涛是个小设计师，他喜欢去观摩大设计师们的作品，用此对比下，自己与他们的差距是差在哪里。 学无止境，林涛够不着的东西太多了，但他从来没放弃过自己。 像他这种普通人，过程就是人生，只要自己对自己用过心，人生没有大结果，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 认真活着，即我心已安。 徐泽实在不应该来挑拨他这种小人物的生活的，这位大老板、大佬，有适合他这种人的人生轨迹。 “不去。”一个多月没见，林涛这段时间过得安静，心绪也平静，对这突然又现身的晦气前男友很平静地用了一句话回绝。 “去吧，”徐泽看着他，“我拿你也没什么招了，正面的引不起你的反应，我可能得来负面的，到时候闹得你都要不开心。” 林涛被他的话说愣了，他惊讶地看着徐泽，半晌才道：“你还觉得你不够负面？” “嗯？怎么说？” 林涛觉得自己刚刚的心情平静就是一场笑话，他被气笑了，抱于胸前的手臂都放了下来，揉了两把头发，才把心底那倍感荒唐的无奈笑走，他摇摇头，笑眼看着徐泽：“讲一讲，你会做出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 “比如，让你妈妈带着你妹妹到你家门口来……”徐泽看了看林涛家的大门，林涛是个对生活有要求的人，埋头一个人生活，也没妨碍他把自己的家弄得漂漂亮亮，把内心建设得坚韧稳定，这样的人，是不喜欢他不喜欢的人来占用他的时间，剥夺他的生活感受的。从林涛处理自己的方式来看，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打最直面的牌，获取最多的信息，稳定局面，把对他的损失降到最低。而林涛的母亲，本身就是既要又要的人，林涛很懂他的母亲，而恰巧，徐泽也懂一点人性，徐泽先是朝嘴边笑容突然变得冷厉的林涛点了一下头，才接道：“你妈妈没看到你的时候，认为你过得不过如此，但等她知道她都不要的儿子，过得比她好多了，你想，她会不会控制得住从你，还有愿意为你付出的你有钱的前男友身上再得到点什么的想法？” “有些人，一旦开了眼，欲望就开始翻滚……”徐泽见林涛脸上的笑意没了，他已经感觉到了林涛负面的感受，就像一把利刃，剖开了他的胸脯，搅得他的心脏很痛苦，他细细体会着他身上的这种感觉，眼睛定定看着林涛的脸不挪开，“她会想尽办法，让你为她的欲望买单。你觉得于你，她的威力大，还是我的威力大？” 这狗东西，不，连狗都不如的东西！是怎么活下来，活到他面前来跟他讲这些话的啊！这还是个人吗？ 林涛揉着头，眼前一片发黑。 第21章 要说威力，当然是徐老板的威力大。但徐老板没那么多时间，而且他社会地位高，做事过线很容易被反噬，可林涛的母亲不一定了…… 一个始终忠于她自己欲望的人，是不会突然良心发现心疼儿子的，她会完美的合理化自己的欲望，站在弱者的身份、母亲的身份上，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全方位地对你生吞活剥。 林涛当然也有解决她的方法，可是，后患无穷。 尤其她身后要是站着一个想逼他就范的徐泽，哪怕徐泽仅是默许，那也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林涛揉揉发黑的眼，睁开眼来，无力地看着徐泽，冷冷地笑了笑：“你还真没怎么改，还是挺喜欢虐待我的。” 这次干脆不搞隐形虐待了，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我连妈都不要，要你？”林涛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冲得他眼睛发黑的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双手插兜，尽力冷静，直视徐泽不动：“老子吃饱了饭没事干，在这个时候找个祖宗压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你要是想做，你去做，我倒要看看，最后是你的损失大，还是我的损失大。” 林涛是曾懦弱至极。而一个懦弱到了连自己受到伤害都不敢呜咽哭泣的人，如果不想在余生在唾骂自己的无能与胆怯、软弱当中死去，那么，但凡他想活得呼吸畅快一点，他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分手后的这近十年，林涛就是在解决这些逼得他活不下去的问题了。 如果他还是那个因为畏惧而退缩的林涛，这些年他白活了，可能都不用着过三天，他就会因为自己的这种软弱无能而羞愧至死，根本活不到与徐老板交往的那天。 人活着，温饱解决之后，物质从来只能绵上添花，精神才是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的根本原因…… 林涛从来没缺过物质，他一度活不下去，就是因为他太软弱。 他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生活了。 他知道，要是再没有勇气面对威胁、虐待与剥削，他的一生，就不会再有任何值得自己活下去的支撑——一个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人，一个自己都不对自己扛起责任的人，一个连一点冲突都不敢去正面面对还是只想着逃避的人，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具惶惶不可终日一生的行尸走肉。 他不愿意再活在恐惧中了，他不愿意一直往缩，往内缩，把自己缩成一个悲哀的悲伤的无力的恐惧的小人儿，卑微得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会为自己而活，也会为自己战斗。 林涛的目光冰冷又坚定，徐泽看着面前眼睛如刀子一样的眼睛，看了几秒，他实在受不了林涛眼中寒光所透露出来的那种光芒，那种恨意，那种决绝，他浑身就跟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了一样浑身疼痛又酥麻，飞快别过了眼。 他看到了林涛的玉石俱焚。 他也把林涛逼到了这个程度。 “我……”徐泽看着他处，张了张嘴，又咽了两口口水，才接着之前的字道：“对不起，我时间不多，很想这次就解决你我之间的事，让你和我去青城生活。我之后一系列的工作安排都比较紧，出差也比较多，可能今年都没时间回来黎城了。” 干我屁事？ 林涛对他的陈述的心情就这四个字。见这王八蛋没有再威胁他的打算，转身就往家门口走。 走到一半，他听身后的人道：“上次你妈说要过来找你，我把她拦下了。” 林涛翻了个白眼，脚步未停，又听后面的人道：“好，我不威胁你，以后她那边的事我也帮你解决，我也不要求你跟我交往，但就今天，陪我去走一圈，晚上吃一顿饭，我保证今年绝对不会再来骚扰你。” 林涛还是往家里走，听他在后面道：“林涛，你多多少少也要跟我结算一点辛苦费。我知道这是我自己找上门自己求的事，可就一点，行吗？不管怎么说，我确实帮你解决了一点小麻烦。” 不是小麻烦，是大麻烦…… 而且徐泽明显把这笔账栽到他头上跟他清算了，马女士确实也干出了占了她那久不联系的儿子的前男友便宜的事，林涛固然可以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账两个人去算，但两个人都跑到他跟前来跟他纠缠，林涛不想处理这些麻烦也得处理，他现在就得知道徐泽给他妈到底花了多少钱。 这些信息他要掌握一下，要不哪天马女士真跑到他面前来跟他对峙，他怎么跟马女士算账都不知道。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不打无准备的仗，不付出点什么，也不可能。林涛没那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活着的生存条件。 在与他母亲纠缠还是与徐泽纠缠之间，他先选择了跟徐泽纠缠。 反正这厮在没丧失对他的兴趣前，绝对只要闲着就会不请自来，林涛不想跟他纠缠也会被动卷进去。 “等下，”林涛回头，很平静道：“我去换个鞋。” 他妈的，他只是出来倒个垃圾，穿的还是拖鞋。 他已经穿着拖鞋跑过一次路了，没兴趣再穿一次拖鞋出门。 林涛也就回去换个鞋，没两分钟就出来了，一出来就看到正对着大门站着在打电话的徐老板，徐老板一看到他，就走到了他身边，林涛鸟都没鸟他，朝他刚刚下来的那辆车走去，一近就直接往后排坐。 他这刚从后排坐下，说着电话的徐老板就拉开后排的车门，坐到了他身边。 林涛往前一看，也没看到有司机，别过头，瞟了他一眼。 “罗理，你说。”徐泽这时按了无线耳机一下，静了他这边的音，转头和林涛道：“临时的电话会议，你能开车吗？新建路的那个新交流中心，你导一下航。” 这厮是一点客气也不讲啊，林涛不想开，但一想打车的话，这厮的车停自己家门口，这厮还得跟着回来一趟，太晦气了，他叹了口气，开车门的时候道：“徐老板，没时间就别抓紧时间出来泡男人了，钱多香啊。” 徐泽笑，跟着他下了车，林涛在驾驶座坐定，他在副驾驶座坐好，等系好安全带，林涛启动了车子，他淡淡道：“我很久都没有私人生活了。” 林涛当自己聋了，没听到，毫不好奇。 第14章 第22章 一路徐泽在开会，林涛在开车，等到了地方，建筑地的负责人已经等在路边了，等停好车，徐泽做了个“你们说”的手势，走到一边继续开他的电话会议去了。 负责人把安全头盔递给林涛，笑着说：“林涛是吧？我王涛，这边的项目总，我们边走边聊？” 他对林涛的大名如雷贯耳，看见林涛朝他微笑还主动伸出手来握手，说“你好”，他哈哈笑了两声，握着手笑道：“久仰大名。” 林涛一听这话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懒得多话，松开手戴上头盔，和王涛点头：“叨扰了，谢谢。” “没有的事，徐总也是投资人。”王涛转身看徐泽，见徐泽挨着林涛那一边，站的距离也不远，说话间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瞥一眼，在关注着他们这边，他朝林涛笑道：“走吧，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来都来了。虽然林涛来这趟还是太欠考虑了，估计都等不到他离开这里，他就被人打上“徐泽”的标签了。敌人亡我之心死不绝啊，嫩姜哪有老姜辣，林涛在心里长叹气，脸上却微笑着和他共用一字“涛”的王涛道：“那麻烦了。” 徐泽没打好主意，但地方是个好地方，这次的新交流中心，采用了当下最前沿的新科技，有些甚至还在实验室阶段，但新交流中心就给它预留出了地方，等着它在出实验后来到这里。 新交流中心的总投资也很霸道，毕竟，它连徐泽这种连在青城发展的人都没放过，拉了回来送钱…… 林涛看过后，时间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徐老板这时没打电话了，在林涛身边问林涛：“要不要请王总吃个饭？” 他问得很绅士，但林涛只想往他脸上来上一口唾沫。 这句话，大可不必问。 但问了，林涛就得请吃饭——王涛王总两个小时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详细的讲解，耐心的陪伴，如果都不值当一顿饭的话，林涛也就不用在黎城混了。 林涛都不想看这厮一眼，闻言看向了王涛，堆起一脸笑，“王总有空没有？” “有空！”王涛看林涛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的笑好像僵了僵，他当没看到，爽朗笑着道：“你和徐总盛情邀请，我当然要赴约！” 他觉得这老两口可能在吵架，有点闹别扭，但徐总看起来有讨好的意思，他跟着讨好准没错。 而且他确实没见过徐总这种人这种形式的低声下气，他想见识一下，以后和朋友在一起喝酒也有得话唠。 你和徐总…… 这话听起来真刺耳。 徐泽的良心当真是坏透了。 好在林涛也没有在黎城找对象的意思。人们嘛，看透了就难进入爱情，爱情是两个都要完整的人才能维持的事，林涛这个年纪，这个性取向，找个正常完整没被生活毁掉的伴侣，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困难，被打上“徐泽”的标签就打上了，他既没有找对象的想法，也没有打着“徐泽”的名号坑蒙拐骗的心肠，标签也就是标签，对他实际的生活影响不是太大。 “去哪吃？”林涛朝王总假笑了一下，扭过头就问徐泽。 妈的，这厮提出来的，他也反抗无能，就这么着吧。 “去黎院吧。”徐泽跟林涛说了个地方。 林涛瞬间无语。 见他不说话，徐泽低头看着他的脸，轻声问：“你有想定的地方吗？” 黎院，看它起的那大名就知道，那就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林涛去过一次，还是因为黎城巨富儿子结婚，他这种小虾米被邀请了去过一次。 那种地方，还是不去了。 林涛不介意被打上标签，但根本不想去见识徐总习惯的荣华富贵，不想要的东西就不要去见识了，更不要去够，林涛当机立断，转过身对王涛道：“黎院太贵了，要不我们吃点家常便饭？我请。” 还是他出钱了结此事吧。 毕竟，王涛刚才服务的是他。 这时，徐泽轻笑，王涛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点头道：“好，你说去哪就去哪，我今天就跟着林先生混口饭吃了。” 刚才和这位与他同用“涛”字为名的王总说建筑和展厅的时候，林涛是真觉得这人好沟通得很，对自己负责的事那叫一个专业，但现在就说上这么几句话，林涛就已经开始身心疲惫了。 这些老狐狸啊，跟他们说话真费劲。 “就家常便饭，我请得起的。”林涛连忙再把自己拉低一点，不想上徐泽那个层次，他才不打肿脸称胖子，他只买他买得起的单，他朝王涛道：“那你现在有空吗？一起，坐我们那辆车？” “有空，车就算了，我开一辆跟在你们身后。对了，林涛，”刚才王涛叫林涛林总，林涛让他直接称呼名字，他这从善如流，一路过来就这么叫着，“我能带个朋友吗？” “什么朋友？”林涛木了。 “就我们项目的几个认识的人，徐总也认识的。”王涛连忙道。 “几个？”林涛眉头瞬间皱得能夹死蚊子。 “对，”王涛脸带歉意朝林涛道：“太多了是不是？这当中还有两个是你的同行，是我们这次交流中心的主设计师李儒大师和他的大徒弟王建刚，我刚才看你对他们的作品如数家珍，以为你喜欢他们。” 我是喜欢他们，但没有跟他们吃饭的意思。老子尤其不想通过徐泽跟他们接触。 他妈的，这是在跟他玩阳谋啊，事情在这等着他呢。 林涛面无表情地瞥了徐泽一眼，徐泽这时脸上的笑容被他瞥得瞬间凝固，林涛又面无表情地收回眼，硬是挤出笑来，和王涛道：“算了，大师们想来工作繁忙，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不打扰，刚才我和他们说了，他们说他们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有空，等我们定了地方叫他们一声就行。”王涛说完，见林涛脸上才挤出来的笑容被他说没了，这下他当真觉得有些抱歉了，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神情冷冽的徐泽，徐总那双眼太吓人了，他连忙转开，和林涛语带着歉意道：“我想着你喜欢，就想招待好你，我这是弄巧成拙了？” 不是弄巧成拙了…… 林涛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张巨大的由徐泽编织出来的网，不顾王涛在，他转头就和徐泽道：“你再画蛇添足，我就跟你死耗。” 耗到徐老板的前几个前男友加起来都没他那样歹毒长性。 “我没画蛇添足，这不是我的意思。”徐泽立马冷着脸道。 “这是你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当事人你就在你面前。” “是你的意思。” “不是。” “是！” 徐泽冷冷看着一脸固执的林涛，几秒后，他转脸和尴尬得头转向了别处的王涛道：“算了，不吃了，下次你有事，直接找我。” 徐老板这是当着面跟他结算啊？王涛这是又惊喜又尴尬，挠着头和已经双手抱胸一脸气愤的林涛道：“别生气，林涛，你看，徐总挺好的，这不挺听你的话的嘛？” 林涛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 第23章 人呐，就是在这种心口不一的环境里浸淫久了，就是金子沾上屎味也不好闻。林涛摇摇头，没再跟这刚才还挺有好感的王总说话，朝人笑笑，站到了徐泽身后。 场面由徐老板主导，就让徐老板结束吧。 双方告别，王涛送他们到停车场，他给林涛开的车门，关门的时候，他停了下关车门的手，低下头和林涛道：“加个信息号，有空一起聊聊天喝喝酒？” 林涛的脸细不可察地微微一滞，正在想词拒绝的时候，却见徐泽探过头来一点，脸朝上王涛道：“下次。” “好，好，下次下次。”徐老板说话了，王涛打了个哈哈，正要关门，却见林涛朝他礼貌微笑，说了声“再见”，没让他帮忙就把门关了。 车子驶离，林涛冷下了脸，和徐泽道：“不想吃饭了，没胃口，你要是有空，劳烦把我送到我家门口。” “别想太多。”徐泽开着车看着前方淡淡道。 “我想什么了？”林涛说完，发觉自己的口气带着一种不由自主的厌烦气，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稳了下来，理智道：“徐泽，我救不了你，你天天在这种环境里来去，早就成为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你拖我下水，我不可能出污泥而不染，你都变成了这鬼德性，你觉得我比你能耐？你只是再毁我一次而已，你的东西，我接不住，别找我了。” “我找你不是这个。”徐泽回他，“商业环境我一直适应得很好，也许还谈不上适应。” 他一直如鱼得水，他知道怎么处理这处处都透露着算计与衡量的竞争场所带来的问题。 他的话，让林涛觉得自己还是肤浅了，他还是太小看徐泽了，这厮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在身的，“那你是找我对付你前妈？” “前妈？” “前男友，妈。”林涛言简意骇。 第15章 徐泽笑，连笑了好几下，摇了头，等笑意从他脸上慢慢敛去，他淡淡道：“不是，她从来不是问题，一个精神障碍者，我允许她的存在，只是和在她背后派她出来的丈夫博弈而已。我只是心上没有了力气，想和你在一起。” “倦怠也别找我，我自己那点力气养活我自己都不够。” “够的。”徐泽专注地看着前方，“你养你自己，不用有多余的给我，让我在你旁边看着你就行。” 他看着林涛怎么处理自己，他就知道怎么处理他自己了。 事实上，这小两个月的追逐下来，徐泽已经去想他以前不想去想的问题，去调整他以前不想做调整的心态。 吸引从来都是只要对方够好就能成行的事情。 这他妈的还是吸血啊。徐老板想和他呆在一起，但林涛不想，林涛是在用他积攒起来的力量和能量还有好心态在应付徐泽，徐泽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林涛直言不讳，“可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也有的。”徐泽笑笑，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只是不想要而已，你的标准太完美了，而且，你不喜欢冒险了。” 过往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消失的痕迹。 “对，”徐老板的说法也是对的，林涛不在意别的指出他身上的问题，事实上，他的标准不完美，是他允许自己不完美，允许自己可以脆弱远离伤害，而不是别人指出问题，或者指责几句，他就得自证，陷自己于危险与困苦之中，“我以前冒过险，现在我不喜欢冒险了，我也知道我不适合冒险，你能不能远离我？” 徐泽没有说话，一路都没有说话，他把车停在林涛的家门口，在林涛打不开车门，示意他解锁时，他定定看着林涛，问林涛道：“爱是什么？” 林涛跟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 “我是说，爱是什么？是什么让你曾经觉得想和我一直在一起，甚至想建立婚姻关系，把整个人都放在我身上？是爱吗？”只有爱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徐泽困惑，但看着林涛那双因为他的话突然有点湿润了的眼，他突然不想问下去了，他明白了点什么，他解了锁，和林涛温和道：“今年不过来找你了，不逼你了，但过年的时候会来找你，这段时间你要不再想想。我和过去还是不一样了，你变了很多，我也变了一点，你身上的很多东西，我现在看得明白，也能欣赏出它们的美了……我来得是迟了很久，但我还是想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林涛笑，老狐狸啊…… 他确实还是那个依旧情感充沛的林涛。可惜，他也被时间折磨得有时会是个残忍又决断的刽子手，纯洁又脆弱的兔子，怎么可能能活到今天？只有狡猾又坚决的猎人，才能在这个世俗当中给自己建立一个小木屋，安放自己的肉身和灵魂。 他怎么可能还会把自己出借给别人，给别人当养料呢？ 虚假的语言，最能欺骗人，听起来再美好，它也只是一颗外层包裹着糖霜的毒药，闻起来香甜，吃下去要掉的是他的命。 “好。”林涛把车门打开，迈下去之前，和徐老板道：“记得几个小时之前你在这里所说的话，别让我白出这趟门。” 大半年的不骚扰，以及解决他母亲的事，这是林涛今天的出场费，不介意被人说三道四把他和徐泽连在一起说的交换。 林涛下车后，眼中还有泪，他朝自己的家走去，眼泪也流了出来。 这眼泪，他不是为现在的自己而流，是为过去那个想要被恋人发现自己的美的林涛而流。 年轻时候的爱情啊，真的从来只是有心人的一场独角戏。 第24章 但爱，一直都是个好东西。 在人还没会学会自爱之前，你就已经有了感受爱的能力，有爱别人的能力，总有一天，当你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时，你爱自己的时候，爱的愉悦就会迅速地向你飞来，包裹着你。 爱出者爱返，有能力爱的人，总是要比一般人更接近幸福。 而心力，因此得到源源不断的增持，人会因此活在另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受当中。 林涛也想过，像徐泽这种天生理性脑严重、而情绪脑弱化的人，人到中年，把天生的力气用完，能量失衡，内心空洞也是正常的。 无论谁，活到一定年纪，都需要进化。 只是每个人天生有的东西不一样，需要进化的地方也不一样——像林涛这种天生情感丰富的人，就需要理智加持，去知道如何正确地去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 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去爱的，不爱一个错误的人，不去接近魔鬼，就是最好的自爱。 而进化，需要能量。而人类的能量补给从来都很简单，那就是只要一个人能有感受爱的能力，他们就能从万事万物当中都获得安宁、平静和喜悦，心力由此而得到增补。 恋人与恋人之间的爱，从来只是爱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与善意，人与万物之间的感动与赞叹，都是爱，一个人但凡能感受到它们，哀愁与悲伤，不会时时笼罩于他。 踏进家门，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看着自己小院子里那些自己种的花花草草，还有小葱小辣椒，林涛还还带泪的脸，不由地笑了。 渴望被爱的他曾因对爱的失望而感到过伤害，但爱也救赎了他。 没有什么，都是伤害。 没有什么，都是坏的。 能爱别人的人，总会比一些人要走得快一点。 他走向自己的速度，更是会因为他有爱人的能力而快之又快。 林涛快步走到了水龙头边上，给洒水壶装满水，给小院里的各类植物浇完水后，他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并且心里那种淡淡的愉悦感和安宁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人活着，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当你有了能制造快乐的能力，这世界上所有的纷纷扰扰，都拿你没办法。 浇完水，摘了小几棵葱，林涛去厨房给自己做了顿晚饭，等他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在平板上把他今天看到建筑所产生的灵感描绘下来时，他忘却了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而温柔，布满了他的整张脸。 一连小一个月，除了跑步锻炼，林涛都没怎么出门，直到这天，有小姑娘捧着一束鲜花，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林涛没有去开门，而是打开对讲机问她：“你找谁？” 对方立马抬起脸看向监控，一脸的甜笑，道：“请问是林先生吗？我叫江晶晶，是徐泽徐先生的助理，他把你斜对面的房子买下来了，最近就要准备装修了，他让我来跟您问一下，家里的设计和装修您接不接？” 林涛斜对面的邻居就是那一位想把林涛的信息卖给徐泽而林涛不配合就对林涛破口大骂的邻居…… 对徐泽买下崔波房子的事，林涛也不意外。 徐老板做事，能成功的一点就是，徐老板从不介意把利益分配给人，用利益解决冲突和麻烦。 崔波比林涛还小几岁，前两年经济刚刚不好他就已经破产了，他是贷款买的房子，苦撑到今天，是因为他的房子根本没人买，徐泽买了这个房子，也是把这个被钱折磨得已经失控了的人带离了林涛身边。 有钱还是好。 林涛对徐泽买房子这个事说不上来是排斥还是不排斥，非要描述，那就是挺无感的，但对徐老板让他设计和装修的这个骚操作，他就觉得挺无语的。 这哥们来真的啊。 “不接。”林涛直接拒绝。 “好的。”小姑娘似乎毫不意外，看了眼她手中的鲜花，依旧很礼貌地对着镜头道：“这是徐先生定的鲜花，一定让我转交给您，我给您放到门外面好不好？” “不好，带走。” 林涛清冷还略显得强硬的声音传出，江晶晶居然也没意外，还对着镜头甜笑着道：“那好的，打扰您了。” 等到过几天，这位工作作风奇好的小姑娘提着两个袋子站在林涛的家门口，又对上了林涛家的摄像头，林涛看着姑娘，久久没有打开对讲机，任由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天杀的姓徐的，他是不来骚扰自己了，但他派了个人来！ 第25章 对面开始了热热闹闹的装修。 这天张宇楠打电话过来问林涛想过来给林涛送点应季的水果和茶叶，问林涛在不在家。 人家都打电话过来了，林涛心里有对这个因为徐泽频繁出现在他眼前的朋友有疏远之心，但想想还是算了。人家身在人情世故当中，尽可能的尊重他了，那点善意，不管如何，也是要尊重的。每个人都要生活，每个人都在生活，自己的未来还是自己决定的，实在没必要去迁怒于人，所以林涛说了在，没半个小时的，张宇楠就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林涛打开门，和张宇楠一起把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这时斜对面响起了装修声，张宇楠没忍住，撇头和林涛道：“徐泽买了你对面房子的事，你知道了吧？” 第16章 林涛点头。 他不说话，张宇楠沉思了将近一分钟，在拿着东西和林涛往林涛家里走时，他不打自招：“我帮人和徐泽促成了一笔生意，拿了一笔居间费，徐泽那边还打算带我进黎城的投资圈，我之前亏了不少，徐泽那边的圈子稳一些，我挺想混进去的。” 林涛笑笑。 过了一会儿到了他家里，见张宇楠放下东西还是拿眼一直看他，林涛笑了，问：“你想分我点？” 张宇楠也笑了，摸着鼻子道：“你想要的话。” 林涛被他搞笑了，失笑摇头，“走，喝点茶去。” 林涛家两层楼，第一层就是客厅和厨房，还有一间洗手间和一间洗衣房，地方不大，但清爽。 只是林涛家的设计还是跟一般人家的不一样，林涛家的各处设计是按他个人的生活特点来的，全是林涛个人意志的展现，他在他家没有留供客人进入的物理空间。 客厅有茶桌，但茶桌前就一张椅子，张宇楠来了，林涛去厨房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张宇楠才有得坐。 林涛烧水的时候，张宇楠看看周围，看着林涛家到处都是林涛强烈的个人痕迹的家，他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了咳两声。 年纪大的，有强烈能力的，强烈个性的人，都独。 尤其林涛这种的从来不跟随世俗热点走的人。 进入这种人的家里，就跟进入他的心里是一样的。张宇楠以前都是在门口放下东西就走，今天随着林涛自然而然进来了，进来了之后，他隐约觉得，这是林涛对他的一种接受，一种原谅，林涛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有些事不要太在意，没那么严重。 人都是情不自禁去欣赏强者的。徐泽身上有张宇楠欣赏的点，林涛身上其实也有张宇楠特别喜欢的点，没有人真的会发自内心地欣赏靠近一无是处的人，而徐泽和林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张宇楠欣赏他们的点，也完全不同。 徐泽够冷情、够无情、够坚决，而林涛是分明的、也是随和的。 一刚一柔吧。 虽然两个人看起来都够冷酷，性格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但两个人的内核却有很多的相似之处，那就是这两个人都够独的，双方的精神力量都太强了。 但不强，两个人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只有最强烈的两个人，才会碰撞出最激烈的火花。 “我听说最近找你的工作你都没接，是不想在这段时间接吗？”张宇楠接过林涛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 “对。”林涛怕这些人都是因为徐泽找过来的，就都没接。 他之前收到的还款够他生活好几年的，所以他也不着急接工作。 生活嘛，予人有剥夺，也有慷慨的地方，它对人们从不吝啬。 做人嘛，想想好的地方，快乐也就出来了。 “钱够用吗？”张宇楠又说。 “够，之前欠我钱的人还了我一百多个，账上从来没这么富过。”林涛笑，又给张宇楠空了的杯子注入了一杯茶，笑道：“难怪徐老板这个散财童子会发财，挨着他的都能得好处，我更少不了。” 林涛的眉目清朗，笑起来是真好看。临进四十岁的林涛和二十多岁的林涛是真不一样，他不再张扬，他的每个神情，都带着被岁月严实锤打过后的沉稳与沉静，还有洒脱和不在意，这是一个生动的、身上没有负面气息的人，他不折磨人，不苛刻刻薄人，他有着二十多岁的林涛完全没有的人格魅力。 张扬的人都自卑，刻薄的人都曾受过重重的伤害，浮躁的人都匮乏。张宇楠比林涛还大几岁，但哪怕人到中年，他还是因为自己的浮躁而无法控制内心的波动，他知道自己贪，可他学不会收手，学不会收手，也就没有放下的意思，他的执着，是他痛苦焦虑的根源，他看着身上没有执着味道的林涛，心也跟着静了，问道：“你不觉得焦虑吗？” “焦虑什么？” “徐泽逼得太紧了，而且没有松手的意思。” “会有情绪。”林涛拿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心静如水，淡淡道：“但还好。” “那你可能接受他吗？”张宇楠道。 林涛笑了。 接受吗？ 他示意张宇楠喝茶，没有回话。 林涛曾经看过这么一句话，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一个人不可驯服、不可瓦解、不可占有时，他便拥有了星辰与深渊的和解。 他已拥有了星辰与深渊的和解。 第26章 所以，最终结果，林涛觉得一切还是会回到他想要的轨道上去的。 徐老板的架势太大，只是徐老板那边的势，把徐老板架到了目前这个位置上——等再次春暖花开，人会出现新的燥动，新的故事也会发生，徐老板想冲到他的生活里的这个小插曲就会落下帷幕。 不需要着急，故事会走到它该有的结局。 林涛不着急，张宇楠其实也不执着于林涛的答案，林涛和徐老板的结果如何，都不影响他已经拿到手的利益——人只最在乎自己，心里也只有自己。他要是太在乎这两个人的结果，如果他心急如焚，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在疯狂地嫉妒其中的某一个人，想取而代之。 “我只是好奇，不是来打探消息的。”林涛不回答，张宇楠沉思了片刻，意味深长道：“你稳得住，是件好事。” 富翁们容易没有心，他们的心早在千锤百炼中早被搞冷硬了，他们就是再貌似疯狂甜蜜地追求一个人，那个人也得到了他该有的地位与名头，可是，当他们的热情褪去，他们冷落一个人，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们追逐的对象，往往只是他们追来用来一时满足自己的工具，他们固然会为此买单，可工具的心情和死活，他们是不顾忌的。 张宇楠的社交圈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故事。只是这些故事动静稍微小一点，但另一个主角要是没有林涛这么稳，早被搞得面目前非，找不到自己了。 徐泽继林涛之后交的那个男友许微潇，不正是如此。张宇楠前几天还听说，有人想尝尝徐泽交往过的男人的味，花了大价钱和许微潇睡了一晚，不顾许微潇一身的传染病也搞了，还拿出来跟人炫耀。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么癫，一个人自己要是没点定力，坠落的通道会时时刻刻都向他打开。 林涛对着张宇楠的话笑了笑。 张宇楠没久留，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就走了。 林涛送了他出去，等车一开，他刚要转身走，就见斜对面的房子里冲出来一个身上穿着围裙双手戴着手套的小姑娘，小姑娘朝他风一样跑来，边跑边叫：“林先生，林先生！” 她像一股风一样地冲到了林涛面前，双颊绯红，眼睛晶晶亮，一脸的激动兴奋道：“林先生，总算见到你了！” 年轻人的鲜活是容易有感染力的，哪怕她是徐泽的助理，青春的气息还是一样的迷人可爱，林涛笑笑，心里想着徐泽那样的人，碰见的青春不知道得有多让人心动，怎么非得花钱来缠着他这个老鬼，真是见鬼了？他心里想着，脸上对着漂亮人儿露出了笑，点头道：“你好，吃饭了吗？” 王晶晶没想到他这么的温和，顿时脸更红了，大声道：“还没有，不过点了外卖！林先生你吃了吗？” 她说得很大声，可太热情活泼了，年轻人也不知道她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美，但林涛这种老登是绝对能深刻感受得到，并且极为欣赏，他笑着点点头：“也还没，等下去做点。” “去忙吧，拜拜。”老登朝她挥挥手，转身走了。 “林先生！你喝不喝奶茶的啊？”小姑娘还在身后喊，声音脆生生的，就跟早春的鸟一样的活泼生动。 林老登听了不禁露出笑容，失笑摇头，抬起手向后摇了摇，朝家里走去。 他从来都不是个冷酷的人，他一度也想变得冷酷，也鄙视爱，可他怎么走都走不到那条封心锁爱的道路上去——于是走到今天也挺好的，他不容易痛恨人，也不容易憎恨世道，他不单纯也不复杂，这生活中每出现的每一点开心每一点美好，他都能因此露出笑容，沉重的生命因此而最终解脱。 第27章 林涛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又出去旅行了两个多月，等到他回来，寒冬已至。 刚回来没几天，穿着羽绒服的小姑娘在林涛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又在对面朝林涛冲了过来，站在林涛面前不安地说：“林先生，您回来了？” 林涛回来这几天没听到装修声，还以为对面没动静了，又看到小姑娘，他笑笑，问：“这边的事还没忙完？” “忙完了，装好了，就等着进家具了……”小姑娘脸上没有了笑，还带着点沮丧，此时，她脸上甚至带着点期望地看着林涛，道：“林先生，您喜欢什么家具啊？” 林涛笑，跟她说：“你们老板还没放弃啊？” 小姑娘沮丧地摇摇头，道：“没呢，隔三岔我还要问问我，我还以为我能躺平呢。” 第17章 她欲言又止，想想跟老板追求的人吐槽老板不是打工人的明智选择，她还是闭了嘴，抬着小脸，期望地看着林涛道：“我问老板要订什么家具，老板让我来问您，您能不能告诉我啊？” 林涛失笑摇头，回她：“不能。” 说完他就回了家，那边打工人小妹忐忑地给管她的主管说了她刚才见到了林先生的事，并且把林先生对她问话回答的“不能”告知了他，没人性的主管回了她两个字：“稍等”，稍待了两分钟，她直接接到了顶头上司的电话。 顶头上司在那边问她：“他看起来怎么样？” “怎……怎么样？”小妹口吃，脑子瞬间转了无数个弯，才结结巴巴回道：“很好，很好，看起来还是超级帅！” 真的超级帅！虽然她没细看，心里想的都是要完成老板安排的任务。 她在徐泽的助理团里呆了两年多了，对英俊多金的老板已经完成祛魅。压力大的时候，比如工作没完成或者完成程度没有如老板所愿的时候，她听到老板的声音，心里就会直打鼓，腿肚子都会打哆嗦。 “他瘦了吗？” “瘦……”老板的声音听起来如常冷静，小妹刚想回复瘦了，但一想老板嘴里的“瘦”可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变美了的“瘦”，立马反应过来，斩钉截铁道：“没瘦，气色很好，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头发又浓又黑，漂亮死了！” 老板在那边笑了，跟她道：“给他送点吃的过去，再帮我订一束鲜花。” “……林先生不收，”小妹小心翼翼道：“之前的都没收过。” “嗯，那就算了。”徐泽打算找张宇楠送过去，也不为难小助理，在这边淡淡道：“不要惹他烦，但要是碰上了，多聊几句也是可以的。” 小妹听到这句话，很想拿砖头砸老板的脸。又不要惹人烦，又要跟人多聊几句，那她是什么人？是神仙吗？她要是有那么厉害，她去天上当神仙不好吗？难道非要留在人间给他打这个死工？王晶晶很想拿砖头糊老板一脸，可想想她的工资，还是忍了，她无声地磨了磨牙，恭敬地回了一句：“好的。” 老板挂了电话，王晶晶拿着手机，沮丧地看了对面的别墅一眼。 唉，看久了，她其实挺喜欢老板的审美的。像林先生这样不闹腾，有强烈的边界感却为人随和，还能安安静静、平平静静过自己的生活，身材还保养得那么好的男人，真的让人很想靠近。 可成也边界感，败也边界感，高岭之花之所以高岭，是因为他用行动告诉了你：莫挨老子！ 老板都靠近不了的人，她怎么挨嘛？ 这年头，打个工太不容易了。 徐泽挂完小助理的电话，趁还有点时间，给张宇楠去了电话。 张宇楠在那边很快接起，“徐老板？” “林涛回来了，麻烦你帮我送点蔬菜水果过去给他。这次，麻烦你帮我订一束花，不用说是我送的，和送过去的东西放在一起就行。”这样林涛会知道这是谁送的，徐泽直接道。 张宇楠听了头疼不已，他喜欢林涛，所以很不喜欢他得去进行这种售后服务。 但他知道，他也拒绝不了。 上个月他去了青城，参观了徐泽的公司，他还跟徐泽去参观了另外几个公司。徐泽的公司里，靓男如云，别人家的公司里，出来讲解的小帅哥高大白净帅气又香喷喷，张宇楠这个有老婆的直人站在人家的对面都忍不住那股怦然心动的感觉，但徐泽这个gay就跟死了一样，在大家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白净帅哥讲解的时候，这一位听人家老板说话听得很是专注，哪怕看向小帅哥，眼睛也跟死水一样毫无波澜，毫无兴趣。 他是真的毫无兴趣，张宇楠就没看到他跟人家小帅哥要联系方式。 晚上私人局张宇楠问徐泽，白天那种的你都不心动，你要心动哪种？徐老板回他，林涛这种的就够了。 张宇楠服了。不过等过几天，和徐泽在青城的朋友聊起来，才知道这种的，徐泽早已尝过好几个，这号的已经对徐泽已经没吸引力了。 有吸引力的，是林涛这种很早前尝过，但没死，还与过去不同的这一号了。 想来也是，花花世界，从来都是为徐老板这种人准备的。 这边这时，张宇楠抚额无声叹息，回他：“你要送也可以，不过送完这一次，下次我可能进不了林涛家的门了。” 这一次，足够林涛不和他来往了。 “……那花别送了，你送点吃的，过去看看他。”张老板的直接也让徐泽退让了一下自己的要求。 “林涛不需要看。他就不喜欢别人进他家，上次我能进去，还是林涛不想断了我们十几年的关系，给我留了点情面。”张宇楠实在忍不住，问：“青城那边我看比林涛不差的人也有啊，你那个圈子，低调有内涵有实力的可不少。” 并且有些方面比林涛强多了，而且比林涛更懂得进退，世面见过的更大，更适合徐泽。 “不喜欢，不需要，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徐泽淡淡回了他。 “没什么问题了。”张宇楠忍不住呻吟出声，“我跟林涛的关系早晚会被你折腾没。” 但他知道，还是选择了这样。这就是林涛与张宇楠，还有很多人的区别，在利益与情感之间，有人选择了尊重自己的情感。 徐泽的世界，全是利益与利益的平衡，他也喜欢利益，但他也喜欢林涛那在有限的世界里能安静生活的能力。 人心是有归宿的，金钱从来不是人心的归宿——金钱只能解决金钱能解决的问题，比如张宇楠。 第28章 林涛接到张宇楠的电话，说好久不见，要过来看看他。林涛这次在电话里拒绝了，张宇楠听了在那边竟然用一种略带高兴的上扬口吻回了一个字：“好！” 林涛觉得这口气不对，没多想，说了句“有空再聚”就挂了电话，等到晚上工作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事，又觉得这事有点不对——但他想了想，就没再想了。 别人的事，就不用多想了。 自己的生活才是自己的，揣测他人，不过是自己的不安作祟罢了——人无法安住在自己身上，才会把自己的不满和空虚投射到别人身上，始终作茧自缚。 又过了几天，林涛在自家头顶上听到了直升机下降的声音，他在自家院子里看了看，看到直升机往下降到了对面不远处。 林涛心里感觉到有点微妙的不对，但没让自己多想，接着去忙他的事去了，但没过半小时，对面那个小姑娘又在他家监控里出镜了，她咧着嘴对着镜头笑，林涛琢磨了几秒钟，好死不死的，好奇心一时战胜了定力，他打开了对讲机，问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看着镜头的眼睛瞬间放光，“林先生！徐总从青城用直升机给你送东西来了！是用的我们公司自行研发的无人驾驶直升机，这是它进行的第一次长途运行！” 小姑娘觉得这太浪漫了，口气也很激昂，林涛听了想笑，又觉得荒唐。 徐老板测试机器性能，还不忘泡男人，也是…… 挺能的。 “林先生，看，这是徐总在青城买的花，还有青城的名菜名点心……”一手捧花一手提着外卖袋的小姑娘对着监控努力举起双手，“你尝一尝吧。” “谢谢，拿回去吧。”林涛挂断了对讲机，关掉了监控app，情不自禁地笑了几下。 他最近心情很好。徐泽的短暂出现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徐泽引发了他的情绪，让他能更进一步审视自己潜意识里的那些根深蒂固的反应，徐泽还让人还了他的钱，这就林涛不用把时间花到挣钱上面去，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沉淀自己的内心，更进一步的知道自己是谁，所以哪怕徐总用各种方式彰显存在感，林涛也不觉得恼怒。 当然，他也不觉得有多欣喜就是——说实话，林涛要是再年轻个几岁，确实很难招架徐泽这种攻势。 “你是世界上最特别的。”但凡人类，有几个人受得了这种抬举？谁又能在这种抬举之下不飘飘然？ 林涛要不是成为了林老登，深知“生命中的每一次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句话的意思，他也是会控制不住献祭他整个后半生的生命价值，去换取生命当中这几个短短的瞬间。 有钱人的物化，就跟du品一样，匮乏的人会上瘾，哪天du品续不上，那一天就是他往下急速坠落的开始。 徐泽的追求，成全的也是徐泽自己，还是没有管别人的死活——要是有人被他的攻势搅得整个生命都天翻地覆了，哪天徐泽冷淡了，就是自我意识再强的人，也会黯淡很久吧？ 林涛在这时，倒是隔空感觉到了一点徐泽那两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男友的空虚。 被徐泽这样的男人追求，与这样的男人交往，等荷尔蒙带来的短暂激情褪去，内心但凡虚弱一点的人，都受不了那种空荡…… 第18章 爱能救人，也能把人溺毙。 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的人，喜怒也必会被人拿捏，生命也必受他人控制。 还好，林涛经历所有爱而不得的时候，他还年轻稚嫩，心气处在人生的最高点，而且坚韧是林涛经历多种失望还能活到如今的性格特征。像他们这种人，倒下了必然会爬起来，倒也不会因为失败而一蹶不振，更不可能因为爱错一个人，就放弃对更美好生活的追求——他们始终忠于更好的自我，而不是把生命寄生在他人身上，帮自己找个主人，让人来给自己提供虚假的安全感和保护。 直升机事件，在林涛的生活中泛起了一点涟漪，在几天后这点涟漪消失殆尽，林涛便连想起徐泽的时候也很少。 直到这天，大年三十这天傍晚，徐泽出现在他家门口，手拿着一捧鲜花，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第29章 门铃响了三遍，毫不介意当缩头乌龟的林涛老神在在在厨房做他的年夜饭，当作没听到。 过了几分钟，有无人机飞进了他家的院子里，林涛一看见它，脸色大变，还没等他说什么，只见飞到他家大门口院子处的无人机发出了声音：“林涛，我知道你在家，我也知道你想报警，警察来了我会当面跟你道歉的。” 所以，不想见，也会见到人的。 林涛当即想把手中的菜刀隔门甩出去。 门铃再次响起。 无人机还吊在门口那呲呲飞。 林涛放下刀，扶着案板深吸了两口气，他实在不想大过年的动用警力，还当着警察的面和徐泽闹上一出，转身走出了厨房。 走到院子，对上无人机的那一刻，他笑了一下，对着机器毫不犹豫伸出了他的中指。 门外，徐泽看着他的中指笑了一下。 等林涛打开门，徐老板泰然伸出手中的无人机控制器：“送你，等下把说明书给你拿过来。” 林涛瞥了控制器一眼，直接看向他，双手抱于胸前，“大年三十，有点武德没有？” 徐泽笑了一下，指向门：“我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 “我这边新房准备开伙，我明天想带我爸妈过来看看，顺便给你拜年。”徐泽看着林涛那张中气十足的脸，很耐心地道。 他回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林涛不再是当年的林涛，他其实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他和林涛……怎么说呢，就是他得经历过林涛，再经历过与林涛分手之后所经历的岁月，再回过来头找到如今的林涛，他们才有了适合的可能。 徐泽还是不太想与人谈爱，但如果那个人是现在的林涛，他来走近林涛，他其实也没那么介意排斥融合了。 但林涛排斥他…… 徐泽大概也懂这是为什么。他是掠夺攻击型的人，他的生存法则会适合现实法律和规律，但除此之外，他完全不介意失败者的去向和想法。 就像两任男友的死亡，徐泽反思的，其实也并不是自己的冷酷，他复盘的是，他怎么让两个如此脆弱的人走近了他的生活，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徐泽复盘出来的结果是，他挑人挑长相，并且不用心，明知世俗的标签不可靠，但也因为不走心而不当回事。 他以为他不找出身背景差的人，就以为找富足家庭出来的会找到不麻烦的。 但家庭的富足，和外向呈现的富足，不代表内心的富足。 有钱人的世界，不用为小钱困扰之后，生命问题更直观赤裸，脆弱的就是脆弱的，他该哪天被淘汰就会在那一天被淘汰。 内心的孱弱并不会因为一个人有钱而放过他。 并且会因为有钱有了一定的体面，没有死皮赖脸活着的动力而走得更直接。 徐泽曾经以为林涛也活不过两年，他甚至做好了在林涛危难时，让黎城的朋友暗中帮扶林涛几次的准备。 他和林涛的那段恋爱，太过平等，平等到如果林涛真死去，徐泽做不到绝对的无动于衷的地步——但徐泽那时也绝没有爱他爱到愿意为这个人的脆弱驻足，他仅仅只是愿意帮几次而已。 他那时对林涛的在意，并没有比林涛之后他交往过的男性们多几分。 但林涛没有让他帮，以至于多年后，他得用家中二老来给林涛拜年，来威胁林涛让他进林涛的家门。 林涛一听，果然气得眼睛一闭，当着徐泽的面深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道：“你是越活越不要脸了？” 徐泽点头，要脸他今天也不会站在这，而且脸不脸的，对他从来不是困扰，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只在乎他的目标和他想要的结果。他点头，淡淡道：“我可以进去吗？” 他还有更能威胁林涛的，但那些会刺激到林涛，还是算了。 “不能。” 准备低头捡起放在地上的花束的徐泽又遭到了拒绝，徐泽抬头，看向林涛坚定又冷漠的眼睛，几秒后，他点头道：“那你进去，等下我过来再按门铃问问你。” “把你的无人机带走。”林涛甩下话，进门，把小门甩上，重新回到了厨房。 门铃再次响起，他当没听到。 半个小时后，当门铃再次响起，他还是无动于衷。 等再半个小时后，他的手机收到了物业管家发回来的消息：林哥，你在家吗？ 有一个关系还不错，路上碰上了还能说上几句话的隔着几幢房子的邻居发来消息：涛，你和徐老板的问题还没解决吗？ 又有邻居发来消息：林老板，你和徐老板还没和好吗？ 还有是热心大姐的邻居发来前方消息：帅哥弟弟，我知道你不在业主群，但你看看！ 大姐截了业主群的消息，里头全是林涛和徐泽八卦，以及他们的背景，连他们十来年前交往过的事都给人扒了出来。 得！ 大年三十，低调冷淡的林涛林先生首次成为了他入住了小十年的小区最热门的八卦人物。 在门铃再次响起后，林涛挽着毛衣袖子又去开了门，他站在门内，对着门外的徐老板冷冷道：“滚进来吧。” “花。”有人朝他递出了手中的花。 林涛转过身，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第30章 厨房还在做着菜，林涛径直去了厨房，徐泽尾随，等到了厨房，林涛洗好手掀起锅盖尝汤的味道，这一位也放下了花，站在林涛身边挽起袖子洗手。 他自然得就跟这家是他的一样的。 他身上有活人的热度，林涛实在不习惯身边在自己的家里有这么个散发着热度的大活人，心里的排斥感由内而发——他往旁边挪了挪。 徐泽看着他，道：“我做点什么？” 说完他看了看案板上的东西。 林涛常做饭，给自己做的年夜饭有五菜一汤，备的菜不多不少，有两个菜费的时间长一点，其它就简单得很，林涛已经备出来放在案台上了。 虽然这时傍晚光线还在，但林涛的厨房这时已经开了灯。林涛是个喜欢光线的人，他家里的光影由他一手设计，这时，傍晚的余夕透过厨房西边的窗子打在餐厅的餐桌上，再汇合厨房东南面这边开着的暖光，整个厨房，美得就像一幅秋天的画。 徐泽多看了几眼，才把眼睛放到林涛身上。 萝卜汤有了点清甜的味，还煮一会儿就可以收火了，林涛盖好盖子，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好怎么安置他放进来的徐泽，于是，他转过身，朝餐桌那边抬了抬头：“不用了，你先去坐一下，我等下过来，喝茶吗？” “不喝。”徐泽往旁边退了点，离林涛远了点，然后看见林涛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点，他不由地抱起了双臂，靠在厨柜上，静静地看着林涛。 林涛瞥了他一眼，拿起手机看了看。 他的手机热闹极了。 似乎黎城认识他和徐泽的人都在这一刻给他发来了消息，八百年不和他拜一次年的人都给他发来了拜年的消息。 林涛放徐泽进来，倒不是屈服于这些闲言碎语——虽然多少也有点这些顾忌在这里，但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一点是，徐泽说过年前不来打扰他，虽然这厮用另外的形式秀出了存在感，但本人没出现。本人没出现，就没有压迫感，没有压迫感，就没有杀伤力，林涛这大半年过得很好。 更重要的是……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要讲能量守恒的。还林涛钱的人是欠了林涛钱，但那些人是因为徐泽还的；他母亲不是不想来找他，但人是徐泽挡回去的。 林涛可以说这是徐泽自愿的，也可以认为这是徐泽纠缠他付出的代价，但林涛实实在在地收了好处。 林涛原本想着这一切冷处理就好了，哪天徐泽兴趣消散，哪天他就得自由。但是，今天看起来，他的避免牵扯这一套败给了纠缠不放的徐泽。 “避免牵扯”不成，那就得来到“勇于牵扯，妥善牵扯”这两步了。 第19章 生活从来不会善待逃避的人。一个人之所以身上能有很少的怨恨，是因为他会为自己的每一个念头每一个情绪负责。 林涛不习惯家里的厨房突然多了一个人，他和徐泽很多年不在一起了，徐泽于今天的他而言，其实跟陌生人无异，自己的私人领地来了个自身存在感很强的男人，这让林涛真的很难受。林涛放下手机，情不自禁叹了口气，和抱着双臂沉默看着他的徐泽道：“花你也送到了，人也见过了，茶你又不喝，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徐泽闻言一笑，又看了看林涛那一排冒着热气腾腾的燃气灶，他是不可能走的，但嘴里温和地说：“我跟我爸妈说你来这了，让他们不用等我回去。” “还是没遇到喜欢的人？”林涛放弃了，他转身去他那边的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又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冰水放到了徐泽身边的台面上。 徐泽一直看着他的动作，等林涛放下杯子，和林涛点头道：“谢谢。” 他一直都喝冰水，十几年过去，他依旧是。 很多习惯，他没改变，林涛也依旧记得，只是，徐泽也清楚知道，面前的林涛，不是多年前爱他的那个男孩。 于是，这个不爱他的男孩，能非常平静地问他：还是没遇到喜欢的人？ 徐泽也很平静，说完谢谢，他直直看着林涛道：“没有，我现在没有了喜欢谁的心情，我现在只想找个伴。” 林涛点点头，没有多问别的了。 徐泽找他，总归有找他的细节理由，他能知道大概的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那是徐泽的私人考虑和情感，他不在乎。 “我妈那，你一起花了多少钱？”这就是林涛放徐泽进来的最主要的最重要的那个原因，上次那一次，因为机会不对，这句话林涛没问出来。 “没多少，一两百万。”徐泽回了他。 “具体怎么花的？”林涛继续问。 “移植一共用了一百多万，另外给了五十万，年中我这边找了她，前后给她转了三十万，加起来差不多两百万。”徐泽见自己说着，林涛笑了一下，亮堂的灯光下，林涛冷不丁地这嘴角一翘，笑得徐泽的心口发酸。 徐泽道：“不多，我也没给多，我也不是那有钱的凯子由人宰。” 林涛点点头。徐泽不是个由人狮子大开口的人，这人不吝啬钱，但他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带着威摄力，拿着的人不满足就会觉得烫手。 徐老板从来不吝啬向人展示他的残忍。 徐老板身上这一点，林涛其实到近几年，才有力量去体会——当年徐泽那么对他，而当时的他那么脆弱，怎么敢去想，徐泽完全不爱他。 接受自己深爱的人不爱自己，不找任何借口和理由，是需要勇气和力量的。 而徐泽的残忍，说好听点叫果断，一个人不果断，怎么可能在这世俗有大的成功。 林涛算了算自己的身家，两百万凑凑，他是凑得出来的，只是，自己得从头开始。 他愿意从头开始，就是怕从头开始，也摆脱不了徐泽。 一个残忍的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的欲望没达到之前，就放过别人。 “以后不要再给她了，”林涛淡淡道：“她要是有事，让她来找我。” “嗯。” 徐泽突然觉得口渴，他拿起水喝了一口，林涛这时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有毒。” 徐泽的手顿了一下，又喝了几口水，把只剩一个杯底的水的杯子放了回去，朝林涛道：“我今晚在这吃饭，行吗？” 林涛收回眼，看着自己精心为自己准备的年夜饭，这菜单，可是他提前好几天为自己想的啊…… 林涛摇摇头，动手切起了刚才没切完的菜，不再说话。 第31章 林涛不说话，徐泽也不走，等到菜做好，这人还知道找到碗柜拿碗出来…… 吃饭的时候，由于林涛只做了自己一个人的饭，大过年的，他也不想吃剩饭，饭就两勺，一个小碗能装满，林涛分成了两碗，一人一勺，徐泽两三口吃完他那一勺，碗也不放下，就拿着碗看着林涛，林涛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还带着点笑，这厮就回视着，一点都不带不好意思，最后，林涛败下阵地，又转战到了灶火处，给下了一大碗米线。 六个菜，到最后就剩了点萝卜汤，刚吃完，林涛催人：“该走了，请。” 那不要脸的看他，道：“我不能留下？” “不能，请。”林涛淡然，坚定。 “我不想走。” 林涛指指门，没喊滚，但此时他的耐心也差不多到枯竭的程度了，他对着徐泽讲：“我现在不介意找警察来和你掰扯点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徐泽觉得不怎么样，他回了对面的住处，开了自己一时关机的手机，坐在二楼，看着对面徐泽家的灯光，处理了半晚自己私人的应酬。 第二天一早，他又按响了林涛家的门，林涛在对讲机里用一种忍耐的口吻说话道：“兄弟，才9点啊。” 徐泽对着监控，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拜年？” “滚！” 声音戛然而止，徐泽又按响了林涛家的门铃。 他耐心出奇的好。 哪怕昨晚林涛用一句“有毒”警告自己，他绝对不再是那只没有手段的小白兔，他是个定时炸弹，但徐泽耐心就是出奇的好。 他喜欢林涛现在身上的那双看他的眼睛，还有神情和性格。 而且，他是有时喜欢威胁别人，但他从来不怕别人的威胁。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林涛在对讲机里吼：“你他妈的让我睡个整觉行不？” “我中午再来找你。”徐泽抬头，看着监控很温和，“中午你不用做饭了，我带饭回来。” “姓徐的，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对讲机里，那位不笑就显得很酷的帅哥明显没睡饱，声音近乎哀嚎。 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明媚，但不笑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冷淡，第一次恋爱时，他明明是纯真又脆弱的，而两种完全不同人型的性格，前后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人是能变的。 “和我在一起就行，很简单。”徐泽还是很温和，“等下我去我父母家拜年，中午回来，你不用做饭了。” “滚啊！滚！” 这次徐泽滚了，说了声“拜拜，”跟监控挥了挥手，回家取了个外套，上车走了。 临近中午，他提前一点去取了定好的饭菜回来，刚下车走到林涛家门口按响门无论以，林涛就从家里打开了门，和他点头道：“你真行。” 说完，他从家里走了出来，关上门，径直往对面走去。 徐泽提着两大袋饭菜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进了自己家的门。 这一天晚上，林涛留宿徐泽的新家。大年初二初三，徐泽没离家，初四有个黎城大领导的应酬他不得不去，他出门了一趟，晚上回来，他家一片漆黑，他又走去对面按响了对面家的门。 对面这次毫无动静，徐泽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徐泽便在自己前天才强行加回来的信息号跟他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睡你家，要么睡我家。 一分多钟后，站在冷风里的徐泽收到了对方发来了一个中指的回复，徐泽毫不在意，继续打字：你在我家，明天来跟你拜年的人去的就都是我们这边的家了。 林涛的电话迅速过来，开头的第一句就是：“你能不能去死？” 徐泽回他：“不能。” “睡都睡完了，你就不能消停点？” “不能。”徐泽再次回他。 事实上，他正在兴头上，所以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老子已经肉偿了，就这个价，滚。” 林涛挂了电话，好像情绪失控了，但徐泽还是按响了他家的门。 他也不介意林涛失控。 至少现在他根本不想介意。 门铃响了一次，又响了第二次，第三次，等到第七遍时，林涛穿着家居服打开门，在昏黄的光线中抬着脸冷冷地看着徐泽，不说话。 徐泽过去牵他的手，但得到的是林涛扑过来，狠狠咬向了他的喉口，徐泽喉口顿时剧烈疼痛，但他不动，双手抱着人家的腰，在喉口疼得应该已经出血后，他冷静道：“我不介意等下你送我去急救，就是明天我们那些朋友，就得都知道我这一口是你咬的了。” 林涛瞬间倒在他肩头，还“呸”了两声，言语间尽是嫌恶：“你的血跟你的人一样的恶臭。” “嗯。”徐泽轻吟，低头吻向了他的颈。 第32章 林涛一直这么抗扭徐泽，是隐隐约约间觉得徐泽回头找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要不他一对徐泽没什么怨恨，二徐泽这个人又器大活好，只要徐泽不吃了他，这回头草吃了又何妨？ 结果，他的直觉是对的。 人不尊重自己直觉的后果就是，他趁徐泽在前客厅会客，他悄悄从后门溜走时，在后花园的小门处被徐泽当场逮到。 第20章 他都到小铁门了，徐泽站在房子的后门，放声跟他说：“门是智能开锁的，手机在我在，要不要我给你送过来？” 林涛回头就是给他一个中指。 徐泽过来，林涛看着另一边就想绕路回去，绕到一半，被徐泽逮到，又被人抱住了腰——这几天林涛就是这么过来的，随时随地，无论地点是哪处，他都会缠上。 徐泽跟得了抱抱症一样，饥渴得就像永生永世没抱过男人一样。 有些事，隔着点距离猜，和事实上贴肤接触后的真相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之前林涛觉得徐泽是出了事才鬼使神差地回来找自己，现在两人真好上了，徐泽哪是仅仅只有大病，这一位身上就跟有黑洞一样，黏着他就不放了。 头一天，人类动物性的情欲被满足了的林涛觉得有些肉只要没病吃吃也无妨，但仅仅两三天，“悔不当初”这四个字就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和徐泽第一次恋爱被甩他都没后悔过和徐泽谈恋爱，但这次他后悔了。 徐泽的饥渴，就像要在几天之内就要吞噬掉林涛的心智和灵魂一样。 “放开，放开……”林涛拉扯他的手，第二声就已经有些破音了，他有些气急败坏道：“大白天的，你给我放开。” 徐泽整个人已经贴过来了，他把林涛抱到怀里，连头都伸过来，跟林涛脖子贴着脖子，他在林涛后脑勺边上讲：“去上面换身衣服吧，客人在等你。” “他妈的这是你的客人，老子见什么见。”林涛破口大骂，双手都用上力，狠狠地推这八爪鱼，“你有病就去医院看，你缠着老子干什么？” 徐泽双手捧着他的屁股，往中间一挤，林涛瞬间哑声。 “好了，”徐泽在他头发上落下轻吻，道：“去换个衣服吧，穿睡衣不好。” 说完，他在林涛上脸颊上，嘴唇上落下两吻，转身走了。 林涛是裹着一层睡衣和一层睡袍跑路的。大冬天的，他穿得很厚实，今天初五的天也出了太阳，但就算如此，他在徐泽走后还是狠狠打了个两个冷颤。 妈的，变态啊。 他知道徐泽有大病，但不知道病成这德性了啊。 他还是能离远一点就离远一点吧。 这次林涛回去换好衣服，徐径客厅打算从正门回去，就在他埋头往大门走的时候，他听有道熟悉的声音带笑喊了他一声：“林涛。” 是张宇楠。 林涛瞬间问了问自己，以后是打算一个人活，什么人都不接触，什么人都打算当作从来没认识过吗？ 唉…… 算了，不值得。 林涛转身，无视那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看着他的男人，直视张宇楠，挤出一丝笑，道：“过来了？” “对，来给你们拜年，给你们送点进新房的礼物……”张宇楠说着，见林涛揉额头，非常识趣地止了话，另道：“你最近怎么样？” “很好，谢谢。” 客厅里除了张宇楠，还有好几个人，七八个人此时一半坐着，一半站着，相同的是，他们这时都看着林涛。 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箱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幢刚装好的房子，挺好看的，就是清冷得像样品房，大概只有他们鬼混的那间卧室有点人味。 林涛大约数了数，八个人，都看着他…… 他看向了徐泽，面无表情，徐泽在与他对视两眼后，道：“我们出去吃，就等你出来了。你安排还是我安排？” 这八个人当中，有个女士朝林涛克制地笑，朝林涛挥过的手又忍不住地放在腹部那朝林涛挥了挥，一身控制不住为林涛喜悦的气息。 这个外表年轻，实际比林涛还大一岁的女人算得上是林涛的朋友，她是一家会计公司的老板，林涛以前小公司的账就是她帮着做的。 林涛不太爱跟人交往过深，两人认识这十多年，这位女士从不嫌弃林涛的冷淡，她钱拿的少，但帮林涛做的账从来没有让林涛多花过一分钟的时间，每次见到林涛都是个大笑脸。 林涛解散小公司的账还是她亲手带着人做的，帮林涛省了不少事，并且她还打算不收钱。 人们之间尔虞我诈，人性经不起考验，谁都怕被人欺骗欺负，好关系都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经营维持下来的。在人世间有点这种经时间的洪流而锻炼下来的交情很不容易，和徐泽的那点事在这样的关系面前，就显得有一点不重要了。 林涛飞快闪过徐泽的脸，再看向众人，他的脸色好了很多，虽然冷淡，但没什么其它情绪了，他朝那位一身喜悦的熟人女士点点头，跟他们道：“喝茶吗？还是喝咖啡？” 这当中的一大半人，他都认识。 “咖啡，咖啡，”张宇楠高兴的声音就像大喇叭一样在大客厅里响起，“早上起得太早了，困得很，有咖啡正好。” “对，对，咖啡。”有人附和。 附和的人里面还有一个茶叶公司的老板，林涛看向他，“张老板，茶？” 刚才附和说了“咖啡”的张老板握着脸笑了一下，朝林涛点头：“好，谢谢，麻烦了。” “好，小越姐，你过来帮我一下。”林涛朝那位已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女老板道。说着，见人过来，他挽着袖子往厨房走去。 许小越跟在他身后，一离客厅，她脚步都欢快了，走在林涛身边笑着道：“一直都不好意思问你和徐老板的事是真是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是真心为林涛高兴，林涛心累得不想解释，侧头温和地与她道：“暂时在一起，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管他的呢，这种男人先睡了再说！”吴小越朝他挤眉弄眼，“这是个真家伙。” 真家伙是真家伙，但也真缠人。 林涛是39岁了，不是19岁。他39岁的心境，就是需要一个伴，也是需要一个表里如一理智冷淡的男人。 一失足万千古恨，这千古恨还不能与外人说道，林涛点点头，不再多说了。 客厅里，张宇楠笑着和徐泽道：“好了，新婚燕尔，原谅你这几天怎么叫都叫不出来了。” 林涛下巴处都有淡淡的吻痕。 徐泽朝他点点头。 “徐总，林总跟你去黎城生活，你们这幢房子刚装修好，这不又不住人了，太可惜了吧？”刚才和徐泽聊过这事的其中一人道。 “嗯，放着也行。”徐泽淡淡道。 这时，张宇楠脸上的笑没了，他看了徐泽一眼，往徐泽身边走近了点，轻声问：“林涛愿意过去吗？” “磨。”愿意是肯定不愿意的，但徐泽早就下好了套，顶多磨上两三个月人就过去了。就是有一点，事后林涛知道了他的套子，会觉得他更变态。 这几天林涛都是用看变态的眼光看着他。 但徐泽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想要一个东西，或者一个人，他都是不计过程，直奔结果的。 第33章 招待好热茶和咖啡，一行人又绕了房子一圈——这还是林涛第一次知道房子的全貌，有些地方的设计让林涛有种强烈的熟悉感，令他狐疑地看了徐泽好几眼，总觉得这厮没憋好屁。 林涛的家装设计都是按户主的要求来，但他自己是有自己的个人喜好与风格。徐泽这幢新房子的装修，总体就是林涛喜好的那一种明朗灿烂又不失宁静的风格，尤其花园树木的造景部分，跟林涛的风格像极了八九分。 如果林涛不是确认他没接徐泽家的设计，他都得认为这是他的作品。 这小子派设计师抄我了？ 林涛瞥徐泽的次数太多，眼睛都直抽抽了，身边吴小越见了笑嘻嘻捶了他一下，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嗔道：“还说你不喜欢！” 林涛当真是有苦难言。 说实话，他之前想尽办法拒绝徐泽，就是不想为徐泽的一时兴起搭上自己。而现在，他恨不得徐泽赶紧把他吃干抹净赶紧滚，他吃不消了。 林涛笑不出来，等徐泽带着大家要去定好的地方吃饭，他脑子里一直在急转弯，想找个事把这饭局推了，谁成想在一说到吃饭时，徐泽就牵着他的手不放，林涛连尿遁都不敢提，生怕他提出来，这不要脸的能堂而皇之说一句：一起。 饭还是吃了。 饭桌上林涛有点厌怠，不太爱说话，但场面一点也没有因他而冷场——大家给他面子，林涛没怎么接，但徐泽接了过去，他对各人的提问有问必答，因为他是业内专家，他一说话，大家就注意去听了，连酒都喝得很少，倒酒的人倒了第一轮，就没人想着添第二轮了。 有专心挣钱的老板甚至当场做起了笔记。 等到他吃得差不多了，徐泽提起散局，大家还意犹未尽，吴小越更是跟林涛直接说：“你再吃一会儿，我给你泡点茶，你让徐老板再和我们聊一会儿。” 林涛无语地看着她。 第21章 吴老板看着他娇嗔地直跺脚。 “不了，下次有机会再聚，等下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徐泽见林涛跟蔫了的猫一样疲惫当中又带着不驯，也不想再呆下去。 他是想在人群当中坐实他和林涛的关系，但差不多得了，这也不能耽误林涛的休息。 别说林涛困了，他也有点累。 大家又簇拥着他们去了停车场。 饭局上徐泽喝了一杯酒，林涛没喝，林涛上了驾驶座，启动车子的时候他直接说道：“这种人来人往的我不适应，也不喜欢，以后如果有，不要带上我。” “好。”徐泽接受，说着伸过去去摸林涛的脸，见林涛躲了一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了想道：“二老那边你也不想见吧？” “你父母？” “对。” “不见。”谁知道哪天分手，搞不好没几天就得散。徐泽的父母虽然不是那种刁钻的老先生老太太，但他们身上的优越感太重了，林涛上赶着好好对待过他们一次，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年纪大了，林涛只想为自己负责，不想再给自己找一个爹老子娘老子侍候。 “好。”徐泽应了，等车开了一段时间，他扭过头去看林涛，见林涛面无表情，他问道：“我过两天就要回青城，你和我过去？” “不去。” “林涛……”徐泽看着专注开车的林涛道：“你在防备我，你在防备什么？” “防备你把我往地狱里拖……”林涛专心看着路况，嘴里有什么说什么，“你他妈的心里就跟有个深渊似的，你怎么没疯？” 徐泽笑了两声。 两声过后，他脸上没有了笑容，脸跟冰窖一样冷，“太累了，这几年动了几十年的脑子。” 这七八年间，他跟用完了七八十年的智力和能力一样。他能走到今天，站到这里，每一步都是踩在刀锋上过来的。 “休息几年吧。”人到了一定的时间，都得换思维系统和人生指南系统，要不后面的生活平衡不了。 “我现在不就在休息？” 林涛当场就想踩刹车，把这老逼登甩出去。 活着他好心好意提出建议，这老逼登真把他当养料用了…… 可惜林涛的情绪平衡能力修得太好，念头仅是一闪而过，手上依旧有条不紊地开着车，只是嘴角扬起了冷笑，“适可而止，把我逼急了，你也捞不到更多的。” 徐泽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已经很适可而止了，只是，林涛太排斥他，不想给他更多。 他知道林涛给得起的。 第34章 林涛把车一停就往自家家里走，但后面徐泽紧跟着，他实在不想把这个人带到自家家里去，转身无奈道：“能不能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没人知道徐泽有多缠人，这几天晚上，林涛都是被他抱着睡的——天老爷，林涛如果不是那时候太累了，他就算不起床分尸，起码也要逃到天涯海角去。 两个完全独立，对自己的精神和经济都看得很牢的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男的要抱着另一个睡——真他妈的扯，任何一个完整的个体都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一个人睡了十来年的林涛讨厌死他了，打心底排斥这种前胸贴着后背睡的可怕行为。 而且徐泽喜欢接吻，非常喜欢接吻。 妈呀…… 两张不同的嘴动不动碰一起，多脏啊。虽然林涛承认这当中也有点快感，但谁受得了自己嘴巴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口水？ 徐老板在外面人模狗样的，谁他妈知道他多年后褪变成了蛇精，林涛要是知道他的正面刚会碰上这么个变态，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一步选择。 “我后天就走了。”徐泽看着他，没有让步的意思。 林涛没有受他蛊惑，转身看着他，按了下额头，道：“等下。” 他竭力冷静下来，跟这变态问道：“意思就是我再忍你两天，你以后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想摆脱他的林先生样子很酷帅，想得也很美，徐泽看着他摇头。 林涛不由得冷笑，转身就走，但徐泽还是跟在他身后，饶是林涛能忍，他有些气急败坏了，转身气道：“老子全身都疼，让我歇会！” “不做。”徐泽朝他点点头。 林涛回了他一个中指，眼看自家门到了，他转身，朝对面门走去，边走边捧着脑袋，发出了压抑的好几声“啊……” 这王八蛋快把他折磨疯了。 他转身，徐泽也转身，大步跟在他身后。林涛气轰轰的，他看着林涛在空中挥舞的双臂，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但就笑了一下，他赶紧把笑压了下去。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 但生气的林涛，浑身也散发着张昂的力量。 这个人会生气，会笑，专注的时候很认真，对待生活的时候很温柔很耐心，睡着的时候温温软软，连嘴唇都很甜很软。 他又很克制坚定，似乎徐泽再怎么样，再是毒瘤，也无法影响他好好地生活，他绝不允许徐泽破坏掉他稳定良好的心态和精神状况。 他也做到了。 但这一切，让徐泽非常自在、舒适、平静。 初七那天早上，林涛被人亲醒，林涛闭着眼睛把人伸进来的舌头咬住，把人推开，身体往后挪了好几屁股，警惕地看着晨光中的男人道：“我说了不送你。” “嗯。”徐泽坐在床边，靠过去，在林涛泛着吻痕的肩膀上吻了一下，见林涛呻吟着说“你离我远点行不”，他笑了笑，坐直身道：“我接下来会忙一阵，可能到周末会回来半天。” 他交待行程，还要回来，林涛受不了，头无力靠在枕头上，手搭着眼睛，情不自禁地哀声叹气。 “车到了，我走了。”徐泽这时候起身，见林涛完全没有动的意思，他看了看，走到门边时，他又看了看，这才下楼离开。 林涛也没力气动弹。人走后，他就着之前闭眼的姿势睡了一觉，一觉起来，下午三点多了，他下楼看了看，见真没人，他长松了一口气，当即回楼上穿衣服，迅速往家里跑去。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甚至还嫌弃自己穿的衣服是从徐泽家穿的想扔了，但觉得这样又太孩子气——老男人又皱着眉头把衣服塞到了洗衣机里，多倒了一点消毒液。 但这样其实也跟掩耳盗铃没区别，人都睡成这个德性了，再倒多少消毒液也没用，不过是表示下嫌弃而已。 不过就算是表示，也得表示一下，仪式不能少。 徐泽不在，林涛就自由了，接起了之前的工作忙碌。 但重新回到工作，林涛对过年前他在设计师网站接的一个业主的活有了疑问——对方说他是青城人，等林涛的设计图过了后，需要林涛过去帮忙监督装修。 林涛已经收了人家的订金，金额还不少。 去年林涛在设计网站接了几个活，青城的活的他也接了三四个，前几个都是他只出图，不负责装修，后一个别墅他要出图，还要负责对接青城的装修公司监督装修。 之前林涛只觉得青城是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有钱人多，经济情况再不好也不妨碍他们买房装修，但经过这么几天，林涛不觉得青城的有钱人会慧眼识珠到在设计师网站精准找到他…… 他可能被人下套了。 但钱都到账了。 林涛看着他的设计图，第一次对着工作长时间地呆滞，没做任何事。 第35章 也不是林涛自恋，徐泽套自己会套到提前布局，而是这是徐老板的常规操作。 就冲徐老板当着他的面给别人打的那些电话内容来看，这一位提前半年一年布局都是晚的，布局了好几年的被投资对象，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他能在电话里当场就放弃。 所以，下的套有用就用，没用也能放弃，但提前布局是徐老板的本能。 林涛又翻了翻他之前给青城几个人出的设计图，再对比一下徐泽对面房子的一些细节，有些细节，还真对上了。 这下，林涛又开始算违约金，算完发现自己赔得起，但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他有一步走错了，几天前那一步，当时看起来是不得已了，其实是捷径，那步不应该走的。现在徐泽更在兴头上，而且很疯狂，他就算不去青城，这一位接下来的动作也不会停。 林涛不是个清高的人，但他也不是个贪心的人，他太知道得到什么要付出什么了——他今天知道如何对待自己，全靠他这小十年的对自己的千刀万刮而来，少挨一刀，他都无法如此清晰快速地平衡他的内心。 跟徐泽在一起，对别人来说，是他高攀了。林涛敢说他身边任何一个人，哪怕包括前两天见到的吴小越姐，都认为是他高攀了徐泽，这也就造成了这些人哪怕不明言，也会在无形中会朝林涛散发出一种压力：你得证明，你配得上徐泽。 但凡心力弱的，谁受得了这种压力？ 第22章 这还仅是外界所带来的一小个问题，诸如类似的问题会层出不穷。 这仅是外界的，徐泽本人的问题更大。 徐泽现在应该是到了他这种背景所处的最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了。徐泽的父母就不说了，那两位与徐泽相敬如宾，他们想控制徐泽，但对徐泽这样的人来说，我没有压你一头就不错了，不可能因为你们是我父母就惯着你，所以徐泽哪怕有任何软弱，都不可能会跟那对绝对会借机踩到他头上去的父母说…… 徐泽身边很难有人吧。 想找他谈恋爱的男孩子，估计都是奔着崇拜他的，要的是甜甜的恋爱，还有能控制他的高人一等的权力感，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徐泽应该最受不了这个。 其他的，徐泽通过前两任不幸去世的男友，更不会碰了——碰错了，损耗还在。 林涛这种死不了的，抗压高的，根本不可能为徐泽要死要活的，性价比真的很高。 而对林涛来说，徐泽想通过能量化的金钱，来自己这里索取无法用金钱来计算的支持，陪伴，安慰，填补还有感情，真的让他感觉到压力爆棚。 他觉得很不划算。 所以，为什么要过去？ 林涛开始给自己列表，计算自己去青城能得到的。 至于要承担的，他心里大致有数。 算完，他又叹了口气，掐指算了算，说了句：老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这劫不好渡。等到半个月过去，林涛的图出了也过了，徐泽这天下午按响了他家的门铃，林涛开门往对面走，与身边跟着他的男人道：“建园9号的别墅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 林涛说的是他刚交完图纸的别墅区地址。他交完图，对方过了，人家还好心地给林涛订了飞机票，就在明天早上。 “我的。”徐泽看向他，淡淡道。 “哦。”林涛也点了点头，他也看出来了，别墅的图纸对方提出了很多的要求，而这些要求，很符合徐泽的审美和习惯。 另外，大部分的地方，都保留的都是设计师，也就是林涛的审美和喜好。 “花了这么多钱，不介意多花点吧？”林涛又道。 “嗯，可以。” “好。” “你要多少？”林涛没说数，徐泽问。 “还没想好，到时候按你身价算。” “行，那，哪天结婚？我抽一下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涛瞬间大笑，转身看向他，不屑冷笑：“想得美。” 徐泽推开家里的门，推着他进去，门关上那一刻，他双手搂上了林涛的腰，轻啃着林涛的脖子。 第36章 胡天胡地之后，林涛陷入昏睡还被推醒了过来，头上男人问他：“你家有食材吗？” 外面已经天黑，林涛瞄了眼光线，又把头埋在枕头里，这时，头上男人起身，拉他起来。 林涛服了，捶了下床，冷眼看他：“点个外卖，行吗？” “我做。” 林涛呻吟，被他强行拉入浴室，疲惫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最终，徐泽还是进入了他家——林涛也不太想吃外卖，窝在他家厨房餐厅一体的大房间的角落里的那张他用来看夕阳的沙发里睡了一觉。 再被叫醒过来时，他精神好多了。徐泽做的饭很不错，这男人以前是做餐饮业的，厨艺一流，摆盘顶尖，林涛吃完一碗饭，又添了一碗，没出一声把徐泽挑挑拣拣夹在他碗里的菜吃了。 饭后徐泽洗碗，林涛窝在沙发里，喝着这男人沏过来的青茶，看着外头的星光，也还是懒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其实算得上好时光了。 林涛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很平静，但两个人的生活，再不起声响的生活，也透露着一丝丝的热闹。 一个人难免孤寂，林涛受得了那种孤寂，他知道太平生活必有取舍，他不能要了宁静还要热闹。 可这样的光景，林涛也喜欢。于是，心底对去青城的那丝忍而不发的烦躁还是被他慢慢地一丝一缕地抚平驱散了。 任何生活，都是有代价的。 这晚徐泽睡进了林涛的房，睡下时，林涛叹了口气，问贴上来的男人道：“你对进入我家就这么执着？” “嗯。”徐泽亲了亲他。 “唉。”林涛叹了口气，头一撇，又睡着了。 他的身体是柔软的。谁都不知道这个瘦削腹部还有长人鱼线的男人身体有多软，以前他的身体也没这么软，徐泽在黑暗中握着他的手，与他五指交叉，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头脑中的思绪慢慢渐缓，心底那些被他强行压制已久的躁怒也渐渐变得平静，心里那张啃噬着他五脏六腑的恶鬼的脸也开始慢慢变得平和，松开了它那张撕扯的嘴。 徐泽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涛又被他叫醒，睁开眼看到屋里的光线，林涛无力看着天花板，问：“几点了？” “7点。” “不是9点半的飞机？” “嗯，我做点早饭，你有要吃的吗？” “徐泽啊……”林涛撑着床像个老人一样缓缓坐起，他腰又酸背又痛，实在摆不出好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问老子，老子不想搭理你。” 徐泽点点头，看了看他整齐净美的卧室，问林涛：“你行李呢？” “呵，”林涛躺了回去，“你管我。” “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任何事都有完美计划性的徐老板问。 林涛回了他一中指。 他才不按着徐泽的来。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两个人生活，尤其他和徐泽，哪个都是有强烈自我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就看谁受不了谁，谁先踢掉谁吧。 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好磨和的？他会让徐泽知道，跟一个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的人生活在一起有多痛苦。 徐泽看看他，没说什么，下了楼，十几分钟后他上楼来拖林涛，林涛被他推进洗手间，见徐泽拿过他的牙刷，他一把夺过，对着镜子里那站在他身后贴着他的男人愤怒问道：“你退行了吗？3岁？” “远点，远点。”林涛用手肘推他。 这次徐泽离开了，离开前他上前亲了林涛的发一下，道：“快点下来，吃吃走了，你的电脑包我看你收拾好了，身份证件在哪？要不要我现在帮你找一下？” “滚！”林涛拿牙膏的手都抖了。 他觉得比起徐泽先受不了他，他先受不了徐泽。 人到中年还想找伴的那些人，活该天打雷劈——昨晚两个人吃饭的那点好此刻在林涛心里荡然无存，他现在只想踩死徐泽。 第37章 林涛洗漱完，去衣帽间换衣服，顺便把要去青城的衣物拿好，前后就花了五分钟不到。 等到拿了行李箱和卧室对面的工作间的电脑包下楼，吃上早饭，他的闹钟才响——这才是林涛的时间安排。 他们这离机场不远，开车不到二公里就能上高速直达机场，所花的时间不过三十分左右。 林涛7点半醒，花十分钟洗漱拿上衣服，再下楼检查下房子，去到机场顶多就8点半，怎么样都赶得上飞机。 林涛出差旅行经验丰富，他有自己的时间安排和规划，和徐泽这样的也有自己的时间规划的人在一起，真的是谁的事多一点对方就痛苦。 林涛换衣服，徐泽跟着，林涛下楼，徐泽拿着行李箱跟着下来，两人吃饭，林涛那碗的米线菜多一点肉少一点，徐泽的则肉多菜少。 林涛喜欢吃菜多一点。 在生活方面的谦让，徐泽比十来年前和林涛的那场恋爱有了温度很多。 以前的徐老板可不太在乎恋人想什么，满脑子都是事业，恋人似乎只是他的消遣品，他根本不在意身边人的吃喝拉撒上面的喜好和习惯。 现在倒显得像个人了，也不知道是谁特训出来的，林涛坐享其成，丝毫没有那个问徐老板身上的这些人味是谁培养出来的想法——身为既得利益者，还是少逼逼为好。 吃完饭，徐泽收拾厨房，林涛去检查房子的监控和安保，等他们出门，时间也不过8点，车子在路边等，林涛见徐泽没有回去对面房子的打算，朝车子走过去的档口问：“卧室的被子床单你处理了？” “嗯，放诜衣机了，晚点会有家务管家过来处理。”徐泽把行李箱给了跑过来的司机，接过林涛手中的电脑包。 林涛给了他，见他过来要牵手，瞬间把两手揣外套兜里，大步朝车子走去。 这人腻得慌，他受不了。 林涛没封心锁爱，他浑身上下感情和情绪都很充沛，但那并不代表他还会像个没碰过人的中二少年，时时刻刻都想跟人贴贴。 他想跟人贴贴的时候早就过了，不像有些人，年轻的时候不满足，非得装酷哥，年纪一大把了才来闹这一出。 林涛受不了，但到机场还是被牵上了，还好林涛早有准备，墨镜一戴，谁也不爱，懒得去多想。 第23章 不过来带他们去头等舱等待室的地接明显认识徐泽，接到他们的那一刻，帅气小伙的脸上有明显的错愕，饶是林涛戴着墨镜也看了个清楚。 林先生看人惊讶得不得了，脸上没表情，心里则是情不自禁反射性地冷嗤了一声。 切，早干嘛去了？ 你动手早点，下手狠点，轮得到老子来吃这种苦？ 林先生恨铁不成钢，航空公司的地面接待看着徐泽的漂亮眼睛眨巴了又眨巴，喉咙鼓动了好几下才问：“徐先生，这位先生也跟您是同一个机舱吗？” “对，我隔壁的位置，这位是我爱人。” “哦，哦。”精神小伙明显措手不及，“哦”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声音都碎了，像是在哭：“我帮您拿行李。” “不用。” “这，这，这位先生，我帮您拿包。”小伙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整个人都碎了一地没光了，但他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要过来帮林涛拿包。 “不用。”林涛也拒绝了。 一路去了等待室，没半个小时，两人上机，这个过程当中徐泽一路在接打电话安排处理他的工作，戴着墨镜的林涛眼睛在墨镜底下漠然地“接待”了好几波偷偷打量他的人。 老子真是心理建设做得好啊，墨镜没准备错，瞎子当得真好，林涛在心里为此前就未雨绸缪的自己狠狠点了个赞。 第38章 进了机舱，温度很高，脱外套时，身后的男人过来帮他拿衣服。这一路过来，听他开了一路电话会议的林涛知道这一位的工作出了点问题，他说话听着没火气，但从他越来越简短的发话中，林涛还是觉得听出了一点隐藏的怒火，于是在男人帮他脱衣服时，他回头看了人一眼。 结果人就势在他耳廓边上的脸庞亲了一下，林涛瞬间瞪了他一眼，得了他一个笑，林涛翻了个白眼，果断转回头去。 妈的，咸吃萝卜淡吃心，他也是多此一举。 但徐老板的心情因此明显好了很多，等空乘拿了他们的外套离去他们坐下后，他跟人回的话听着柔和了不少，没刚才那样冷洌。 空乘又过来问他们喝什么，林涛见他忙，拿了一杯水和一杯冰水，然后那个幼稚鬼先拿了林涛的水喝了一口，才去抿他的冰水，把林涛看得嘴角直抽抽，把坐他们旁边的旅客都看得笑了起来。 林涛在外面是个非常克制的人，身处公众场合，他一般都是能没有动作就没有动作，于是就是想踩徐泽一脚，他还是屁股一挪，眼睛一闭，挨着窗户那边赶紧睡觉。 等他察觉到身上有动静，他才意识到飞机要起飞了，林涛这一会儿就已经眯了一下了——他自由职业一段时间了，起的晚，平时这个点他还在床上，昨天又折腾了一下午，他这累得很。 他打了个盹，徐泽给他系安全带时，他脾气好了很多，看着人系好，又挪了挪背，这次往徐泽那边挪一点，靠近了徐泽那边。 徐泽伸手过来抚他的额头，他也没躲，重新闭上了眼。 他闭眼太快，也就没看到徐泽脸上轻微的笑容，不过他听到了他们旁坐那个大概比他们大几岁的西装男带着笑说话的声音：“徐老板？这是和家人回青城？” 徐泽回首，朝人颔首。 他有些冷淡，对方也就没多说，这时林涛没听到徐泽的说话睁开眼来，瞥了他一眼，徐泽回头看到，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就一下，林涛决定什么也不说了，重新闭上眼。 他觉得他们可以礼貌点。但算了，他自己都这个德性，徐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都管不好，还要求别人热情礼貌大方——一个自我的人要求另一个人不自我，真他妈吃多了闲的。 再说，真论为人处事，当大老板的徐泽有他自己的那一套，轮不到一个不如他的人来说教他。 林涛意识到自己几斤几两后，飞机腾空上空之后那一秒就睡着了，徐泽这时候已经摘掉了耳朵里的耳机，接过了空乘拿过来的毯子，盖在了林涛身上，在这间隙，他与旁坐的人对上视线，他先朝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对他来说，点头之交就是最好的礼貌，对方从他冷淡的神情当中也充分意识到了边界感的问题，这次也回以微笑颔首，不再多关注他们这边。 徐泽在外拒人于千里，他时间和注意力都有限，除了在意的事情，他无心关注其他的人事物，他的性格才是造就他心中空无一人的原因。他这几年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看着睡着了的林涛，心下一安定，那些强行克制自己调整的不舒服伴随那些难以忍耐的空洞烟消云散。 这就够了。 一个半小时飞程的飞机很快到达青城，飞机落地后，林涛穿外套时听旁坐的人又朝他们说了话，“你好，徐老板，这一位……” 对方明显要准备下机了，他朝徐泽伸出手来，徐泽握了一下，伸到林涛面前，林涛没等徐泽说，捂了那只手一下飞快松开，先道：“林。” “林先生，我先下机了，祝二位生活愉快。”对方朝他们礼貌一笑，朝下机口走去。 林涛瞄了他的背影一眼，看着空乘跟着他送机，他悄声跟帮他拉羽绒服拉链的徐泽道：“谁啊？” 这个人他不认识，林涛在黎城时只是个小老板，但大大小小的人物他也差不多认识，这一位他没见过。 “好像是一家投行的老总，青城的。”徐泽见他脸蛋睡得红扑扑的，配上被自己吻得有些微微红肿的嘴唇，这个人突然像是年轻了二十岁。可二十来岁的林涛哪有这样的活色生香，那时候他们太年轻，一个太冷酷，一个太脆弱，他们性格的缺陷又被自我的自负无限放大，让他们只能分别独自去找自己，成为自己，成为如今此刻的徐泽和林涛，他淡淡道：“以后要是见到，别接近，他是隐g。” “他跟女性结婚了？” “对。” 林涛的好奇瞬间没了，情绪跟他的脸孔一样的冷淡。 在如今同性可以结婚的年代，性取向的压迫和歧视还不如职场对女性的无形偏见那样大，一个人如果还要因为这个去跟性取向不符的异性结婚而获取异性婚姻的好处和红利，这个人在外的人品不管表演得多好，本质上都是一个烂人。 林涛无法欣赏这种人，也根本不可能靠近这种人。 徐泽见他立刻就冷漠了下来，就已经大概了知道他的想法。他爱林涛，再回来重新追回林涛，从来都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价值观这一块，不管是以前的林涛，还是现在的林涛，都是一样的，最基础的才是最重要的。他揉了揉林涛的头发，穿上自己的外套，见林涛也伸手过来帮他整理衣领，他道：“我车停在机场，等下我先开车去我公司，家里的地址我等下发你，你送我去公司后先自己开车回去。家里那边，小区大门和电梯还有家里的人脸识别我都录进去了，你刷脸进出就行，我就先不带你回家了，我1点有个会。” 林涛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录的人脸，这老贼！他拍拍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带个身份证回黎城逮他的徐老板的胸口，点头道：“行。” 第39章 徐泽一下机就回电话，林涛听内容，是他和合伙人在商量事情，好像是他们管理层老员工捅篓子了，而且那一位当事人还是徐泽的直系下属——飞机起飞之前徐泽那通压抑着怒火的电话会议就是和这位下属有关。 现在下了飞机，看徐泽说话的内容，这位下属要走人了。林涛听着一声不吭，一找到车，把电脑扔到后面，很自觉地进了驾驶位，打开地图，把手机递给了上车的徐泽。 徐泽接过，瞄了一眼，打出他公司的地址，依然冷淡着一张看不出什么神色的脸，听对面的合伙人说话。 林涛刚把车开出车位，就听他在身边道：“行，内容属实，按公司规章办。”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十几秒后，徐泽道：“不堵车的话，我大概12点半左右到公司。” 那边又说了什么，徐泽神色稍微好了一点，道：“嗯，接到了……他在开车。” 又过了一会儿，他扭头和林涛道：“庄敬，我合伙人，说过两天请你吃饭。” 林涛专心开车，淡淡一点头，毫无心理负担。 这些事情，不需要表态，更没必要放在心上——真不想见，借口无数。 林涛拒绝人很有一手，经验相当丰富。 徐泽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很快拿着手机给林涛发了几条信息，发完他，他撇头，看了林涛几秒，还没说话，他手机又响了。 林涛都没掉头，就感觉身边的男人接起电话火大地说了一句：“什么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知道有钱人的日子不好过，挺让人开心的，林涛翘起了嘴角，硬是憋了两三秒，才把他快乐的笑容强忍了回去。 青城人口多，车流也比黎城密集多了，林涛以前来青城出过差，那时候他坐在车上，就体会过青城车流堵车的厉害，现在自己开车，开车倒是比坐车更能坐得住一些。 第24章 林涛对自己做的事都心静，不管碰到什么事轻易不起情绪，所以刚出机场停车场就被堵了20分钟，他也依然坐得住，顺便还看了下去徐泽公司的几条路线路，和徐泽发给他的徐泽的住处的地址等信息。 直到一直在打电话的徐泽突然说了一句：“那你还有脸了？” 看手机的林涛抬起头，看向他。 徐泽强忍着怒火，朝他点了下头，又别过头去，对着那头的老部下道：“不可能保你，你给我麻溜地滚，自己做业务离公司的业务远点，要投资你估一下数，回头我给你。” 没几秒，他挂了电话，扔掉手机就朝林涛倾身过来，林涛当机立断伸出手抵住他的胸口，双眼警惕地看着他。 徐泽胸膛剧烈起伏，看着林涛的双眼冒着火光。 林涛不为所动，他摇头道：“本人今天此时此刻对白日宣淫不感兴趣，更对当出气筒不感兴趣，谁惹你的你撕谁去。” “我就亲一口。”徐泽冒着火光道。 我操，就亲一口？真他妈好意思说。林涛抵住他，抬起另一只手朝他竖手指摇啊摇，“我不管你是泄愤还是泄欲，都他妈一回事，你不做人，那我就只能回去了，我可不是来给你当泄愤工具的。徐总，你还记得我正经是来干嘛的吧？” 林涛很平静，说的话甚至一点情绪都没有，徐泽余光看到车流动了，他坐了回去，闭眼揉了下头，当即就道：“对不起。” “控制着点。”林涛开动了车子，淡淡道。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做人，都是为了做更好的人活着，所以，谁要下地狱就下地狱，别把他拖下去，他对下地狱不感兴趣。 第40章 车流很慢，但很快快了起来，车里有一阵谁都没说话，林涛趁间隙扭头看了隔壁一眼，隔壁居然睡着了。 这老贼也挺心大的。 林涛把车内空调稍微加大了点，刚加完，徐老板被兜里手机的震动弄醒了过来，掏出手机放到了车台上，林涛见状，道：“调一下椅子。” 徐泽看着他，默默动手把座位调低了点，歪着头闭上了眼。 人到中年，就这一点好，都能听得懂人话，差不多的人之间沟通成本很低——当然了，沟通成本高的时候，不是这个人听不懂话，而是丫只想按着自己的来。 可生活嘛，就是博弈，就是有输赢之分。 青城中午的车流还是有点堵，等进入城市中心，红绿灯更是多，林涛在12点40分才把徐老板送到他公司大楼门口，这时候徐泽已经醒来，看起来不声不响，但浑身沉默的气势比刚才更甚。 他这一觉，只是让他的精力恢复了一点，并没有让他脾气好多少。 车刚停，外面就已经有人在拉车门了，林涛一时没解锁，按着中间的档位靠了过去，面无表情看着外面的徐泽这时正好掉过头来，林涛便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仅一口，他收回了点身体，朝人道：“别生气了。” 徐泽的脸一下子就好了不少，他朝林涛点头，终于开口：“我在家里给你准备了礼物。家里智能管家的操作指令我刚才发你了，你等下回家扫一下桌子上的码，下载了程序之后连上智能管家，它那边会给你发更详细的说明书。” “好。”林涛见外面的人不停拉车门，开了锁，门被突兀打开，只见外面的人低头下来看他们，林涛冷冷看了人一眼。 徐泽推门而出，用相同的眼神看了人一眼，连续两个一样的眼神把开门的人弄得僵在了原地，还没等他僵回神，只见老板进了公司大门，而老板的车也走了。 “什么……玩意？”徐泽助理嘴里咬牙，但心里莫名起哀嚎，快步朝老板跑去。 天老爷啊，那个就是老板的设计师老男友？怎么跟老板是一个型号的？ 老板这是被脆皮男朋友搞怕了，弄了一个跟他一样冷血的男朋友过来搞人吗？ 助理对林涛的第一印象不好，而对生人都很冷淡的林涛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给人的观感，一路开车去了徐泽家。 等他把车停在了徐泽发给他的车位，进入电梯到了徐泽家门口，林涛才发现这位老板的住所是一梯一户…… 一梯一户啊，得多独的人，才能住得下去。 难怪人荒得要找男朋友同居。 智能门锁一捕捉到他就发出“呲呲”声，除此之外，什么声响都没有。等林涛进了门，看了看空旷简洁的客厅各处都放了一些东西，到处都是书，生活痕迹很重，倒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冷清，他不禁挑了挑眉。 他还是有点主观了，徐老板过的是人的日子。 林涛进门先去扫了码，下载了程序，输入密码连上了智能管家，智能管家开始说话，第一句就是小男孩兴高采烈的欢叫声：“欢迎林涛主人回家！” 得，莫名其妙成了机器小男孩的主人。林涛看着从角落里溜出来的小机器人，跟它道：“叫涛哥。” “是，收到，欢迎涛哥主人回家。” “直接叫涛哥，主人别叫了，等以后你们有了机权，可别说我不尊重你们的机权啊。”林涛拿起桌子上包装纸上写了“林涛”两字的东西开始拆。 “涛哥，我不是很懂你说的话，机权是机机器人权利吗？”小男孩溜到他脚边一点，抬起了它方方正正的小脑袋。 “对。”林涛拆到了一把崭新的车钥匙，看品牌，是某大厂最近才出的款式，林涛摇了摇头，把车钥匙放在了桌子上。 万恶的资本家啊，用物欲制造出人的快感…… 林涛要不是这些年过得不错，身心都在一种“自己有什么能力就过什么日子”的平和心态当中，他绝对会因为这些东西狂喜。 但就算没狂喜，林涛也是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波动的——身处现代社会，哪怕他深居简出，但他接收到的信息，也会寄予他一些对物欲的渴求。 一个人活着是不需要太多的东西，但消费时代，能完全不受物欲影响的，只有物欲被完全满足过的有钱人。 一辆车开了小十年的林涛并不在这种人的行列当中。 “涛哥，你去哪啊？你间要参观房间吗？涛哥，你中午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叫外卖？我这里收藏了很多菜系的餐厅，你今天中午想吃哪个地方的菜系呢？”林涛往前走，小机器人紧跟着，小男孩的声音响个不停。 林涛任它说。有个人说话还挺热闹的，徐老板日子过得比他好多了，林涛一个人生活，连电视机的声音都不开。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林涛往客厅旁边的房间走去，刚进去几步，他就看到了一扇大打开的门…… 门内的房间风格，和林涛的个人风格一模一样，林涛站在门口，看着那间大大的工作间，半晌无言。 直到，小男孩又开始说话，它可爱地抬起头来，道：“涛哥，泽哥给你装修的工作间你不喜欢吗？装修方案好像是你出的诶。” 还“诶”，林涛摸了摸它冰冷的小方脑袋，问道：“他是不是缺男人缺疯了？” “诶？什么意思啊？”小机器人又歪脑袋。 “血本下得挺大的。”林涛评价了下徐富豪的作风，他没进工作间，又往里面走了走。 书房，洗手间，衣帽间，卧室在更里面，偌大的一个占了一层的大平层，就一间睡人的房间…… 还好客厅够大，要躲清静的话，客厅沙发也是可以睡一睡的。 林涛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安排退路，又回来去了衣帽间，看着一大堆放在地上的手提袋，拿了最近的一个袋子，从里头掏出了两件尺码有点不同的毛衣。 徐泽要比林涛高一些，人也大一号，这人还买情侣装，林涛看着衣服挑了下眉，又塞了回去。 他没有因为这些东西觉得很高兴，还因为徐泽的过于认真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可能没有他认为的那么能轻易脱身。 林涛是个不相信人性的人，人性骨子里的种种欲望，让人想控制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而能控制自己的，能步步为营的，骨子里都极狠，狠到可以说必要的时候这个人会完全没有感情。 徐老板现在就给了林涛这种狠劲的感觉。 这样的人，除非他愿意放手，要不林涛半途想自己退出，那是不可能的。 这人是黑洞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丧失了主动权。林涛走出衣帽间，没有拆东西的欲望，跟身边嘀哒嘀哒跟着他的小男孩道：“你泽哥一般什么时候下班？” “一般11，12点呢，有时候还不回来，夜不归宿！” 夜不归宿好，林涛去到门边拿自己的电脑和行李箱，他先把电脑放入了工作间，又把行李箱拖到衣帽间放着，走出来和跟屁虫小机器人道：“泽哥有没有交待让你跟我说点什么？” “说啦，”小男孩清纯可爱地道：“说你是我的第二个主人，以后就在这个房子里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他让我听你的。” 第25章 林涛走去开放式的厨房那一头，打开冰箱，看着满满当当的食材，他撸起袖子，跟小机器人道：“泽哥做饭吗？” “不做哒，他都点外卖。” “那他有说让我做饭吗？” “呃……呃……”小男孩扭扭捏捏，顿了两下才说：“我前天问泽哥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的食材，你又不做饭，泽哥说，涛哥来了会做，涛哥是个会做饭的男孩子。” 涛哥不是男孩子，涛哥是个不想被人当血包养料但又不得不出卖自己讨生活的中年心酸老登，林涛拿出他等下要吃的食材出来，转过身，和小机器人道：“你是男孩子，我不是。你这么可爱，谁是你爹啊？” “涛哥是问谁设计我出来的吗？” “嗯。” “啊，我爹是……” 小机器人欢快地说起了它的来历。林涛做着饭，听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这户充斥着徐泽味道和气场的房子里，心底的那些不适感，还是被他慢慢地驱散了出去，他的心和他的气息一样渐渐安定平稳，如同他在自己家过的每一天一样。 既然来了，就过吧，好好过。 不管日子里还有谁，但这每一天，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另一头，开完会的徐泽看着家里监控里一人一机器的对话，等办公室门被敲响，他按下手机，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地看向自己那一位刚刚被公司高层决议扫地出门的下属。 第41章 小机器人叫波仔，它还有一个弟弟叫段仔，是同一批出炉的两小孩。 他们名字是他们那电子工程博士的父亲起的。 理科生起名，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小波仔还说改天有空带林涛到它弟弟家串门去。 它弟弟现在住在离这里四十分钟车程的一个小区，主人是一对脾气很好的夫妻。 “波仔现在的主人也是一对脾气很好的夫夫，波仔命也好。”波仔这么跟林涛讲。 机器人唠嗑可真有意思，唠到了它命好上了。 它命也不可能不好啊，现在能拥有它的人，那也不是一般人，它们还没泛滥到人类能糟蹋它们的程度。 不过林涛脾气是真好，小机器人感叹自己命好，他也不扫兴，点头道：“是波仔可爱。” 波仔当即给他播放了一段欢快的音乐表达心情，把林涛笑得嘴角就没松下去过。 人性还是太人性化了，弄出来的机器，也那么的像人。 有波仔陪着，林涛一下午干了不少事，把衣帽间那些能洗的衣服洗了——他带的不多，原本是想着自己上网买，但现在有，就用吧；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去厨房备了下菜…… 一下午很快过去，等七点徐泽来电说在回来的路上了，林涛问了句：“在家吃？” “好。”那边回。 “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八点……晚高峰有点堵。” “行。” 林涛说完就准备挂电话，听那边又道：“在家里开心吗？” 林涛抬头，看了看各处不注意看还看不到的监控。 徐老板家的装修太现代化了，监控被完美地设计进了墙壁和一些家具当中，林涛如果不是家居设计师，接触过客户有这样的需求，他都很难发现这些隐秘的地方。 林涛找了个最近的监控定住，给人比了个“ok”。 他无声，那边一时也无声，很快，徐老板在那边发出轻笑，笑着道：“是看了一会儿监控，你忙了一下午？” 他还闲聊了起来。 徐泽没来电之前，林涛正在看一本艰涩难懂的有关于机械革命的书。这本书是他在客厅的茶几上捡的，很明显徐老板已经看了大半，前面做满了笔记，而林涛连看明白人写的笔记都要费点脑子，这费劲看了几十页，他脑子嗡嗡的，觉得跟徐老板扯会淡也挺好的，他回道：“是没闲着，你呢？” 对方立马道：“也没闲着，处理了不少事，没生气。” 林涛被他弄笑了，问道：“那你平时还生气？” 他以为徐老板还是挺能控制情绪的，虽然压抑了点，但那不是一个想做成事的老板的必备条件？天天动不动吼员工的，留不住人。 这年头，但凡有能力的，谁看你脸色？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想做成功事，都得憋着点。 “有时生，”那边道：“尤其对着老人，不太控制得住。” 说完他又补道：“给他们擦屁股，不是件很愉快的事。” 林涛控制住笑，问：“那今天那位，干什么了？” “乱睡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涛瞬间大笑。 那边好像也意识到他在笑什么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那边跟林涛很轻声地道：“这一点我早就改了。” 林涛无所谓他改不改。他是喜欢徐泽的，要不然，好处再多，他也睡不下。但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他爱这个人，爱到了非要和这个人天长地久。甚至他对徐泽的感情都没浓到产生占有欲的地步，林涛一直很理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有些事，他很随意，他笑道：“好，知道了。” 徐泽对他好，在各方面重视他，这确实能让林涛反过去对他好。 人与人之间，都是情份换情份。 林涛接受好的，也反馈好的，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来往。如果这些哪天没了，坦然面对就行，林涛一直都是林涛，不会因为别人对他的好坏，而置疑自己的好坏与否。 自己的确定性在那，很多事就不存在纠结的必要——一个人是否能有力量地过完自己的一生，都缘由自己内心对自己笃定，而不是别人对自己爱。 林涛根本不在乎他改不改，他也笑了出来，但徐泽在那边沉默了好几秒一直没出声，等他沉默到林涛以为是信号不好要挂电话时，又听那边道：“我想和你结婚，从来不是说着玩玩的。” 他的轻语，让林涛嘴边的轻松的笑顿时僵住，又缓缓淡了下来。 第42章 这就是林涛最怕的。 他怕徐泽的认真。 而这，和林涛想要的生活完全不同，这从来都不在如今的林涛的预想当中。 徐泽这样的人的另一半根本不好当。 徐泽不是一个纯粹的烂人，他是一个完全社会化了的成年人，他下定了决心进入婚姻的目的性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婚姻有助于他。 而，一个人往上是很难的。就像攀登者，不想往上爬了，脚一松，往下坠落就行，一点力气都不用花，自有地心引力带着你去往该去的地方。但一个人想向上攀爬，他力竭的时候需要有人搭把手给他输送力量，他面对风吹雨打身心疲惫的时候需要有人支持鼓励。人类这种需要镜映才能确定自己的动物，在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不可能以一个人的力量，承担所有消耗。 你得到多少，你就得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林涛如此，徐泽也是如此。 而徐泽得到的太多了，他的另一半，不仅不能消耗他，还得滋养他，陪伴他，承担他…… 林涛可以花一部分的时间充当徐泽的养料，但他不想当徐泽背后的那个男人——承诺的分量太重了，重到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付出，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生活当中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 林涛一下子没有了轻松的心情，面对徐泽过于认真的话，他连开玩笑和敷衍的心情都没有，在近半分钟的沉默后，他默默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和徐泽结婚。 林涛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摸着自己的心觉察自己的情绪…… 他是不想和徐泽结婚。这当中，有一点畏难，因为徐泽的伴侣不好当，如果接受了，生命会有无数的问题和挑战；这里面，还有一点过往的那个林涛对徐泽残留的一点怨怼，那个年轻的林涛，不想重新去爱一个曾经背叛过他的人，他不想把他宝贵的爱给那个坏蛋；这里头，还有一个清醒的只想安静过自己生活的中年林涛，这个林涛，只想花自己能挣到的钱，过适配自己欲望的生活，他不想为谁奋斗，他只想一心一意专注地为自己活着。 是的，不想结婚。 想明白了，林涛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恢复了沉稳安静。 这时，他偏头看在他身边呆了很久但都没出声的波仔，他朝小机器人微微一笑，道：“波仔在想什么？” “波仔在想，”小男孩的声音有了一点变化，清脆当中带着一点点的关心，“涛哥是不是和泽哥吵架了，不开心。” “哈哈，”林涛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朝小机器人的方脸弹了一下，笑道：“没有吵架，只是你家泽哥太贪婪。” “结婚是贪婪吗？”波仔道。 “嗯？”林涛诧异。 “是贪婪。”波仔顿了一下，小机器人摇了摇它的方脑袋，很快从它搜索的信息当中检索出它想要的答案，它欢快道：“当一个人的求婚不成功，那就是双方的需求不匹配的结果，非要结婚的那个人，就是贪婪！” 第26章 “哈哈哈哈哈……”林涛起身，走向厨房，和边上迈着小步伐快乐跟着他的小机器人道：“你爹把你生得太聪明了，回头我请他吃个饭。” “诶……”小机器人叹气，“我爹单身狗，请他吃吃饭也是好的，要是能介绍不嫌弃他的女朋友，那就更好啦。他那样的男人，是需要结婚的，结婚能救他狗命。婚姻制度目前是保证科研狗长命的最佳庇护所。” “你爹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知道，他认为不会斗嘴的机器人不是好机器人。” “哈哈哈，行，许成昌博士是吧？” “对，涛哥，他跟泽哥是朋友，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泽哥一半的帅，会有女性因为他的容貌倾倒而嫁给他，涛哥，需不需要我现在给他发送加好友信息？” “晚点，以后有机会的话。”林涛笑道。 “涛哥，你有一点不真诚。” “只有一点吗？” “呃……”不太想说谎的小机器人卡壳了，过了好几秒，它才缓过来，抬起小方脑袋，跟那微笑着走到处理台边上抽出长刀的英俊男人道：“有很多，但涛哥并不在乎我知道你不真诚对不对？” “对，人类很虚伪的，我也很虚伪。”涛哥朝它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开始把等会儿准备清炒的菜切丝。 “涛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小机器人在他旁边站定了几秒，又道。 “不讲。”涛哥回他。 “……哦。”小机器人遗憾地闭上它的嘴，然后给它的第一个主人发去了消息：泽哥，你和涛哥好配哦，你们一样的会拒绝机器人。 泽哥回了它两个字：谢谢。 第43章 西葫芦切丝，林涛眼睛盯着案板没放，嘴里问小男孩：“你怎么知道你泽哥求婚不成功的？” “泽哥跟人的通话，我这里都有备份录音。”小机器人回他。 “我的没有吧？”手机下乖也绑定了智能小机器人的涛哥问。 “没有哒，你没有给我下达这个指令。”小机器人说完，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补道：“涛哥放心，不经本人同意，我不会侵犯个人隐私。” “棒小子。”这个习惯好，林涛夸它。 “嘿嘿嘿嘿嘿。”小机器人发出了一串棒小子特有的不好意思的笑声。 一人一机器聊得好好的，林涛把等下要炒的菜切好，刚从碗屉中把等下要用的碗盘拿出来，大门被人推开了。他抬头看去，看到中午刚分开的徐老板走了进来，回看了他一眼，在小机器人欢快地叫着“欢迎泽哥回家”的欢呼声中拉开了门边的衣柜，把手中的大衣放了进去。 林涛便顺手把锅架在了火上，准备开火。 男人走了过来，走到他旁边洗手，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在小机器人溜到他身边，抬起小方脑袋准备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溜到了林涛的身后，抱住了准备往热锅里倒油的林涛，探过头来，在林涛嘴边亲了一口。 真蛇精啊…… 家里的空调刚刚好，林涛穿着毛衣还挺舒服的，这时候身后贴了一个大热源，身上就有点热了，他扭头，跟缠人的要人命的蛇精无奈道：“你能……算了，你去拿点水果出来切个盘。” 让这人离自己远点，估计不会成功，等给他找点事做，应该能把人支使走。 “等会。”徐泽还是抱着他，探到林涛的耳垂上，小小的咬了一口。 林涛只能用手肘推他，口气开始不好了，“老子开开心心做着饭，别他妈触我霉头，搞我心态。” 徐泽嘴巴一顿，不一会儿，他松开了人，乖乖朝冰箱走去。 “哇！”这么听话的？小机器人在旁边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它紧跟泽哥，抬起小方脑袋，方脸上满屏？号，它带着满脸的问号说话道：“泽哥，你很听话诶！” 徐泽打开冰箱，看着里面的水果，开口道：“哈密瓜吃吗？” “你自己做决定，可以吗？”林涛看着锅微笑，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天打雷劈的家庭生活都这个德性，总有人会表现得像个没有行为能力自主思考能力的弱智。 徐泽没出声，挑了几样水果出来，站在了林涛身边的处理台面前。 他粘着徐泽，小机器人粘着他，小波仔锲而不舍地滑到他身边，锲而不舍地抬起它的小脑袋，仔细地打量着它的男主人徐泽。 它的摄像头正在录着徐泽的反应，徐泽抽空看了它一眼，淡淡道：“分析出了什么吗？” “哦！有的！”波仔感叹，“原来，泽哥这样的男人，也是夫管严协会成员呐！” 徐泽嘴角往上一翘，朝旁边看去，见林涛专注地炒着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一点听他们说话的多余心思，他又扭头看了波仔一眼，跟他的智能小管家点头道：“我和你以后一起都听他的。” “哇！”原来，动不动就让别人伤心的男人是可以这么乖的，波仔的内存迅速闪过不少往事，然后对其闭口不提，仅对男主人叹道：“涛哥好厉害！” 厉害的涛哥随便他们聊着，动作很快地在十几分钟里炒出了几盘菜，再加上锅里蒸的煮的，餐桌上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盘子。 徐泽很给面子。林涛晚上吃的少，煮的两人份的饭，他一个人吃了一个人半的，菜基本也吃完了，剩的都是些汤汤水水。 其实林涛和他做饭都挺好，但很显然，林涛时间多，做饭于林涛来说是脑袋的一种放空和休息，是身体的一种活动，但徐老板事情多，脑力劳动重，再做饭，就超过他一天身体能量的负荷了…… 而酒店和餐厅的饭菜也不错，一个人不在厨房花时间的话，在这些地方吃的东西，很多还能比家里好吃。但林涛也一个人独身了很多年，他深知一个人在酒店餐厅吃饭，和一个人能有心情能力在自己家做饭给自己吃的这其中的微妙区别，某部分契合的两个人的就更加了。 这就是不管有多少人嘲笑婚姻和家庭，但再牛逼的人也愿意进入婚姻和家庭的本质——仅片刻的温馨，就能抚平奔腾汹涌的万千思绪。 “我来收碗。”吃完，徐泽起身挽袖子，道。 林涛没说话，站起来先端了盘子往水槽那边走。 徐泽跟在他身后，在随着他把手里的碗盘放下水槽之后，他拉住了林涛，狠狠吻上了林涛的唇！ 老子的嘴！ 林涛在心里哀嚎。 老子没刷牙啊。 但个人卫生，败在了有人凶狠的想把他拆解入腹的吻下。 第44章 林涛迷迷糊糊睡了一阵，被嘴巴里的干渴弄醒，他起身喊了一句“开灯”，卧室的灯亮了，他下意识要下床，但看到了床头柜上摆了一瓶水。 拿水的时候，他往旁边一看，才发现身边没人。 卧室的门是打开的，外面不远处隐约能见一点灯开，林涛下床，边开水边喝，走到了光线比较大的地方——书房。 书房是半掩的，林涛敲了下门，里头传来了徐泽的声音：“醒了？你进来。” 林涛推门而进，看见徐泽坐在面对窗子的电脑桌前，桌子上摆了三个大面积的曲屏电脑，把徐泽包裹在了其中。 电脑屏幕上都是股票实时数据图。 林涛看到这些，在门口顿了一下，这时徐泽回头，目光冰冷，说了句：“过来。” 林涛就过去了。 走到跟前，徐泽拉他坐到了身前，林涛又被他抱住了，林先生抽空看了下时间，3点…… 光看看这个时间，林涛就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疲惫，他把疲惫的身体往后一躺，睡意朦胧道：“你还在干这个呢？” 这个点是海对面股市的开盘时间。 以前徐泽也炒，但林涛没想到他都成为大老板了，还在干这个。 这白天上班，晚上也上班，不被榨干才怪。 “嗯。”徐泽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键盘操作，盯着屏幕淡淡道：“我大部分资金都从上面而来，国内几个公司烧的钱都是从里面出来的。” 啥？林涛睁开眼，看了眼电脑，随即飞快闭上了。 算了，看不懂，看了眼睛还花。 果然，躺平的人生，和不躺平的人生是不一样的，连眼睛承受程度都不一样。林先生闭眼，相对客观地评价道：“你少干一个，你至少能多活二十年。” 徐泽嘴里发出一阵轻笑声，在林涛的脸边吻了几下。 林涛被亲得没脾气，闷不吭声。 算了，不说了。他吃着徐老板的饭，睡着徐老板的床，好处享受了，不可能不付出点什么，又当又立的，不好看，算了。 一阵无声，林涛垫着后面的人，又睡着了，再醒来，是被徐泽亲醒的，他看了看被关掉的电脑，哑声问：“收盘了？” “收了。” “几点了？” “4点。” “你几点上班？”林涛撑着他的大腿起身，问。 第27章 “11点。” “那还好。”林涛牵他的手起来，带着他往卧室走，“睡觉去，诶，算了，先冲个澡，把头发也搓一把。” “好。”徐泽也有收完盘冲个澡的习惯，调整一下持续几个小时一直被高度调用的身体和脑子。 但这次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他冲了澡出来，林涛已经拿着吹风机坐在床尾了，床尾前面，摆着一个矮床一头的户外椅。 户外椅是摆在外头阳台的，但此时它出现在了与它风格完全不一样的卧室当中。 徐泽乖乖在户外椅上坐下，刚坐下，吹风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林涛那与他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柔软指腹在他头顶穿过，停留，抓放…… 徐泽长吐了一口气，把一夜的压力在这口气当中都带了出来。 人每个阶段的需求是完全不一样的，他其实在一次又一次的变化、经历过的一个人又一个人当中，也成为了与以前完全不同的人。 年轻的时候，自己的欲望得到了满足就行了，他只看得、也只想看见自己。可人哪能一辈子这样活，这时候，与谁同行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第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也没有人的经历是白经历的，他不经历林涛，他就不会回头能找到林涛。林涛不经历过去的那个他，身上就无法有现在坚韧顽强，内外如一的稳固感，也不可能再落入徐泽的眼。 人生残酷的点在于，脆弱的人只会让人的心更冷硬，更想离这种人远一点。而自我认知再坚强无情的人，他一旦有让他自己都觉得痛的痛点，痛点就越晦涩深重，他要找的那个解药就越是难以寻觅——但他的命运，给他安排了一个林涛。 这是他的幸运。 徐泽已经到了知道该何珍惜他的幸运的年纪了。 林涛给人吹着发，等停下，徐老板没动静，他往前一看，人睡着了，他在徐泽嘴边亲了一下，跟半睁开眼来的男人道：“上床吧。” 徐泽上来睡着了，林涛又被抱得死死的，但人的适应性也真是可怕，他头在枕头里蹭了两下，打了两个哈欠，他就又睡着了。 对于曾经有好几年睡不了一个觉的林涛来说，天大地大不如睡觉大——不管碰到什么事，什么人， 他都能心无旁骛地睡过去。 人活一世，对自己最大的善待，就是吃好饭，睡好觉，看见自己的每一个感受，好的不好的，都看到。如此，再困难的人生，也会变得安稳幸福起来。 自己安稳幸福了，也就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第45章 林涛订了10点的闹钟，他想爬起来的时候还被压了一会儿，压了几分钟林涛也不先气，原地躺平了两分钟，但当他再次试图起床失败的时候他怒吼了一声：“滚，我数到3……” 还没开始数，把头强行埋在他脖子里的男人抬起头，往后一个打滚，滚开了。 林涛气呼呼地出去了。 天哪…… 他为什么会想出这种卖一会儿身跟人一拍两散的鬼才主意？ 自己就不是人了吗？ 他早就应该想到，他单身了十来年，家里多只蚊子他都受不了，他怎么可能受得了多个人的？ 一失足成千万恨。 徐泽受不了他的那天还没到来，他受不了徐泽的这一天，天天到来。 这日子要怎么过？ 林涛心里哀嚎着，好在洗把脸后，这点丧气也没了，等到他到厨房选好豆子冲好咖啡，给自己煎了个鸡蛋做了个简易三明治吃了点后，坏心情荡然无踪。 中年男人的适应性真的挺可怕，可能以往的精神折磨受够了，生活当中的一点点好，一点点甜，就足够他觉得真实的人间，挺好挺美的。 林涛又煲了点粥，把冷藏室的牛排拿出来，把芦笋剪了根拿水泡了，备餐准备好，他去阳台那边看着阳光把他的咖啡和三明治吃喝完，再看一下时间，10点45分了。 他犯起了嘀咕，去了卧室，把窗帘拉开才说：“你要是11点起身上班，现在也差不多了，起来了。” 徐泽朝他伸出了长手。 林涛连忙绕过床那头往门外走，边走边道：“徐泽，我今年40，您的话，我没记错的话，您41了。” 41了，结婚早的异性恋，都到有孙子的年纪了。 偶尔稳重点的，真的对自己好。 林涛倒不是觉得中老年就不应该有粘糊，但他这个人真受不了徐泽这种缠法。 一个人生活久了，跟谁亲近心里都犯杵，何况是这种粘糊到相互之间灵魂都要碰一碰的——天杀的，这事光想想都后背发凉，别说真干了。 情感与灵魂都只想保持完全独立的林涛逃了出去，等他煎牛排的时候，徐泽穿着衬衫西裤出来了，嘴里打着电话，冲他走了过来。 这人一过来就把手机按了免提，扔到一边，抱住了林涛的腰。 手机对面有人在说话，林涛敢怒不敢言，扭头朝他怒瞪了一眼，又被徐不要脸在嘴上亲了一口，林涛服了，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头扭了回去。 这厮成功是有一点道理的，他要是有徐老板的一半不要脸，他应该也早就发大财了。 手机那边，徐泽的合伙人庄敬说完了等下他们要见的人要注意的事项，完了问：“那午宴还是在老地方用？你到了没有？” “没，你安排，我大概12点直接在工厂和你们会面。” “啥？”庄敬在那边惊了惊，“那些领导和老总等下就到公司了，他们是11点到，你助理没跟你说？” “说了，”林涛已经很不耐烦了，指着他，又指了指餐桌，让他滚去餐桌那边，已经闻到了林涛发香的徐泽乖乖拿起手机往餐桌那边走，“睡晚了点。” “那你赶紧过来！” “嗯。” “那行，快点，不说了，我这边准备迎宾了。”庄敬挂了电话。 林涛听着，停了火，问坐在餐桌边老神在在翘起了长腿看手机的男人：“还吃吗？” “吃啊。”徐泽扭头看他。 林涛无语地看着他。 徐老板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笑了，摸摸鼻子道：“我说了，我12点直接到工厂，他应该听得懂。” 他只按他说的时间来，庄敬等下看不到人打个电话再问一下就懂了。 庄老板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林涛是听懂了。狗改不了吃屎，就算很多事徐泽都变了很多，但他那根本不被别人牵着走的性格，丁点儿没变。 林涛摇着头重新开了火，等徐泽又走回来倒了杯咖啡站在他身边不动，他说了句：“不吃也没事的。” 徐泽点点头，先在手机上回了个消息，抬头看着关火装盘的林涛把煎牛排和芦笋放入盘中，然后才看着林涛道：“我一般10点50分起，这个点到公司半个小时，11点半左右我会和庄敬，就是刚才我那位合伙人和另一个老总一起碰头吃个午饭，把公司的事定一下调处理一下。下午我会休息两小时，再处理点事，我不主管公司内务，正常来说，我一般6点能下班。但最近公司的一些研发有已经进入生产线和准备进入生产线的，有一些突发情况，我必须要呆在公司跟人一块处理，有时候我是最后走的那个人，得12点1点才能离开公司。” 离开公司回来还要接着上炒股的班，林涛觉得这是徐老板命不久矣的象征，但人家都不在意，甘愿为自己的事业献身，他不好说什么，阻止人家成就自我。 他点点头，心里憋着坏，心想徐老板要是死了，他一定要订个豪华大花圈送给人家，并且那一天再快乐也都不笑出来。 “林涛？” 徐老板喊了他一声，林涛拨了拨盘子中的芦笋，摆好盘，把盘子给了他，给他送上了一个鼓励的笑容：“加油！” 然后他又看了看徐泽的头发，见人的头发好得很，他跟人点头道：“秃了就不用找我了，我不跟秃子睡，真睡不下去。” 他就算穷困潦倒，他也不跟秃了的男人睡。 再怎么样，他底限还是有的。 徐老板脸上的笑淡了，端着盘子往餐桌走的时候，不禁扒了扒头发。 等吃完饭，他回衣帽间拿外套，又在镜子里仔细看了看他的头发。 等他到了工厂，和同事们一起接待客人，他看着头发还在的合伙人和另一个已经是光头了的老总，看到这两个人，头发尚在的庄总还有点人样，另一个已经丑得让人不想看第二眼，徐泽沉默了。 第46章 下午徐泽发消息来说今晚要加班，可能要到11点左右才能回家。林涛在这个房子入住的第二个晚上，就等到了男主人的晚回，说实话，他有一种“这真好”的高兴。 他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再渴望的需求，再热情的投入，一旦欲望得到满足，都会回归平淡甚至是厌烦——得到了，满足过了，不缺失了，再好的人事物都不足为奇。 林涛希望这个过程稍微能快点。 第28章 他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心也是肉做的，投入的时间长了，他多少也会有感情，而且物质生活的升高也会给他带来一定的影响，想把这些消除与调和，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速度要是能快点，他的代价就小点。 林涛高高兴兴给人家回了一个：你到家我应该已经睡了，你忙你的。 所以林涛到了差不多11点半，就按他的时间睡了，只有在4、5点的时候感觉到徐泽睡了上来，又缠上来了，但他没当回事，在睡梦中还笑了起来。 第二天他依旧按他的点起床，这一次徐老板没压他了，林涛一起就起来了，他高高兴兴去刷牙洗脸，给自己做早饭的时候还哼了点小曲。 等差不多11点，徐泽起来，出声喊他，林涛还高昂地回了他一句：“在客厅，今天这早午饭还吃吗？” “吃。” 林涛马上就走到了灶火前，生平第一次做饭做得如此的高兴快活。 不过，等到徐泽穿好衣服过来吃饭，把桌子上的一份文件给了他，林涛脸上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 那是一份表皮上写着《股权转让协议》的文件。 林涛拿着，看了徐泽一眼，迅速翻了翻。 这是一份一个科技公司的大股东的股权转让。 看完，他朝徐泽看了一眼，猜测这玩意怕是给他的——他想过跟徐泽要更多的钱，但这个，是在要发生一定事情后要的。林涛要的理想情况，就是他还开始装修别墅，或者是他还没装完别墅，他和徐泽的这段缘分就结束了。 他不需要更多的钱。 更多的钱代表更多的责任，义务，工作。 徐老板大方，但他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好挣的，作为前男友，林涛非常明白，徐老板花出去的每一分钱，最终都会回到徐老板自己身上。 林涛不是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也不是不懂社会运行规则的人，相反，他清醒，于是能在这个充满了贪婪和焦虑的社会里，能过上相对平静的生活。 “小郑跟他的三个合伙人要拆伙，一直在找买家，之前出的价太高了，”徐泽刚醒来的嗓音还有点喑哑，他对着林涛的眼神道：“我没要。昨天我找他聊了聊，降了点价格，现在拿下来了。等下你和我去趟公司，我让助理跟你解释一下他们公司的结构和产品未来，顺便看一下你以后的合伙人，还有我帮你找的过去管理运营的员工。” “大哥，”林涛清了清喉咙，道：“我不急，我先装修好别墅再说钱的事。” 他看到金额了，金额太大，大得能买林涛大半辈子。 “嗯。”徐泽喝了口浓粥，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嘴，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双眼认真看着林涛道：“等下你过去，顺便和我那边的法务谈一下我给你的赠予协议，有关于法律方面的风险和担忧你现在查一查，有不放心的，你可以自己再找一个律师进行调整更改，我这边无条件配合你。” 我是做什么了让你睡两晚就花这么多钱？林涛心里哀嚎，长叹了一口气，抚着额头镇定了好几秒，才看向徐泽，“我不结婚的，你那份压力我担不起。” “……没说结婚，只是给你点东西，对你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徐泽看着他，嘴巴微微动了动，看得出他对林涛的话很在意，但还是选择了没就这个再谈，“我是做投资的，你过来，我不帮你配置点资产，黎城那边的人对你的猜测会更多。” 你还知道黎城的人因为你对老子风言风语，什么屁话都说啊。林涛气笑，把股让转让书推开一点，双手抱于胸前，道：“这个我不要，太大了，你弄个小一点给我，几百万的就很好。” 他也就值这个价位，也只承担这个价位的付出和代价。 “没有几百万的，就这个，你有担心的，就调整协议，可以吗？”徐泽的脸又变得冷酷，拿起刀叉切牛排的手，凶得就像在分林涛的尸。 林涛才不怕他，摇头道：“不可能，无形的价格最要命，我今天敢要你这钱，明天你让我下跪我就得下跪。” 林涛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他见过钱，也挣过钱，知道钱的威力。 “我不会让你下跪！” “哦，是，你文明人，不会。但妥协呢？你要不要我的妥协，看着我，来，跟我说一下，你要不要？” 徐泽真抬头看他了，跟他道：“不要，你想不妥协就不妥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找一个真的人，真的你，林涛，现在问题不在我这，在于你，你虽然没有像别的那些人那样物化我，但你对我何尝没有偏见？” “我对你有偏见？”林涛胸前的双臂抱得更紧了，他怒视徐泽，“我对你要是有偏见，我见到你这个出轨男的第一眼，就是朝你脸上吐口水。” 徐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脏不脏？” 林涛气笑，“老子没跟你打情骂俏。” 徐泽摇头，伸手过来，把转让书推到他面前，道：“送你的礼物。你不恨我，你早就不是过去那个的那个林涛了，你谁都不恨，你连你母亲都不恨，你怎么可能恨我？我没那么重要，我知道你不爱我。这个给你，是因为我想对你有个交待，对你的生活圈子有个交待，这是你多年以来维持的生活圈子。” 对面是一个明白人，而且不跟林涛装糊涂，比当初和林涛谈恋爱的那个男人明白也成熟多了，也有魅力多了，他还聪明得让林涛心悸。他太聪明了——于是，破坏力也大。 “我的圈子早被你毁了，不过，于我也不是很重要，我不依靠外界的评价生活。”林涛看了眼转让书，不可否认，他有一丝心动，他还是不避免的，有贪婪。 人性真的是只有到了被挑战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涛看向徐泽，“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猜的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但我敢保证，我绝对你没想的那么好，我也贪婪，只是我更贪婪我自己的生活，知道自己的能力阈值，知道外面这个吃人的世界有多厉害，非我能力所能为所欲为，所以才显示出了一点定力。” 徐泽点点头，“我知道，我也贪婪，要不我不会为了更好的活着，非要追你不可，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从追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得到了不少，我闲的时候就思考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想一想，难过的事也就不怎么难过了，我去年靠着这个，下了不少决策，做了很多现在看来再明智不过的选择……这是你应得的，去年我挣的比这个更多。”徐泽说着，拿着刀叉看着盘子，突然没了胃口，他抬头，“你拿着吧，要不我没胃口吃饭，脑子里老是想，这公司你不要，你明天就呆不下去了。” 林涛当没听见。 “不结婚，也不拿这个要胁你结婚，绝对不会觉得这是你欠我的……如果说我非要给你有什么想法的话，那就是，至少今年，你别离开我，也别故意折磨我。” 林涛翻了个白眼。 想什么呢？故意折磨人？那他得多恨一个人，才干得出这件事？ 恨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恨意纠缠，等于把自己出献祭了出去——恨海滔天，埋葬的从来不是敌人，唯独只有一个自己。 敌人才不在乎你恨不恨的，你恨死了更好——他要是在乎你的恨，他一开始就不会让你恨了。 所以，恨，受罪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林涛恨过，恨得差点把自己弄死了，所以，他这辈子不可能再恨了。 他每天开心地顽强地感情充沛地生活，是开心给自己看的，他有富余的，就给别人，没有，就守着自己好好过。 是的，他确实早不恨徐泽了，心里残留的那点恨，是那个年轻的林涛，对这个世界曾经愤愤不平的恨…… “今年啊……”林涛拿过转让书又翻了起来，摇头道：“我有点太值钱了，我这算是改运了吗？还是改命了？” 徐泽笑了起来，他又恢复了胃口，干脆拿起了筷子夹着牛排往嘴里送。 阳光打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就像发着光。 第47章 故意折磨人是不可能故意折磨人的，健康的人都不会想着主动去折磨别人，没那空，没那心肠。 但拿钱，林涛还是犹豫。 于是，哪怕徐泽站在门口等他一起出门，他还是跟被他唤醒的波仔唠了起来。 他问波仔这钱拿不拿的利弊，波仔没一会儿就给他说了一大串话，中心意思就是：拿，不拿白不拿！年轻人不要为一时意气，弃真实的利益不要。 林涛跟它讲：“你泽哥的钱不好拿你又不是不知道。” 波仔抬着方脑袋看着涛哥，小男孩的声音清脆无比：“泽哥的钱好拿的。涛哥你等一等，等一下波仔把所有注意事项都发给你，你确保泽哥在每一项该签好字的地方签好字就行，波仔不坑你，波仔爱你。” 林涛被它说得笑了，摸了摸它的方脑袋，跟它致谢：“谢谢。” 第29章 “不客气。涛哥放心拿钱，泽哥的钱是新钱，他只有遵守法律一途，好多人看着他呢，他想坑你，没门的。”波仔方脸上面迅速飞过一行一行法律条款，它道：“涛哥去吧，等下我把注意事项生成文档，发送到你手机上，你多找几个律师替你把好关，别不好意思，咱们做事情要做到实处，做得让心里踏踏实实，舒舒服服的。” 林涛笑，点头，“好。” 他拿着外套，朝徐泽走了过去。 徐先生先搂住了他的腰，只听波仔在后面扯着小男孩的嗓子说道：“泽哥，你不要老动不动休眠我，我知道你们晚上在做什么，我不会录像的，我很有职业道德的好不好？” “涛哥，你跟泽哥讲讲道理嘛。”波仔又道。 林涛回身关门，朝波仔挥了挥手，笑而不语。 这事他就不讲道理了。波仔还小，晚上多休息一会儿，对它的成长发育有好处。 “喜欢波仔？”电梯里，徐泽把林涛额头上那柔软的发往后撩了撩。 不上班的林设计师不抹定型油，不穿正装，年轻得像个年轻男孩，但身上又有着年轻男孩所没有的气定神闲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冷漠。 再年轻的脸，骨子里也刻着岁月的痕迹。 徐泽如今爱的也是他骨子里这份随意的强韧。 而这个看起来不好接近的男人，温柔，爱笑，柔软，接受乐趣，享受乐趣，初见他的人，都无法猜测得出，他私底下的自由与轻松。 黎城的朋友都猜测林涛怨恨他，但徐泽从这个人的眼里看不到恨，只看到了不信任与不爱。 这没关系，人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徐泽看到他，就看到了爱，看到了安定。 他喜欢林涛呆在他身边的每一刻。 “喜欢啊……”喜欢到林涛觉得有钱拿也是件好事。人还是应该多挣钱，多挣钱，才能拥有像波仔这样的小朋友，才能去置换往后生活当中一切让他觉得美好又舒适的物品，所以，该豪赌的时候还要是赌一赌。挣钱嘛，运气很重要，到了手里的时候该把握还是要把握，他淡淡道：“像波仔这样的机器人什么时候会量产？定价怎么样？” “再过五六年左右，它先会大批量地进入定制家庭……” 徐泽和他解释机器人管家后面几年可能的发展轨迹，林涛和他上了车，没过半小时，车子就停在了徐泽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徐泽下车就来拉也下了车的林涛的手，林涛这次跟他摇了手指，和他道：“在外面我们保持点距离，我不喜欢身上有太多目光和八卦。” “你在你公司风评怎么样？”林涛跟着他往电梯走，问。 “嗯……”到了电梯前，徐泽按电梯，转头跟恋人道：“不怎么样，你应该听说过，我前面有一任家属天天来公司堵我不走。” “现在怎么样了？”林涛挑眉，跟他进了电梯。 “处理好了，我游说了上面的一个投资部门进了我公司，我公司多了一个背景不会倒的大股东，也能保证我司以后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破产。”徐泽撇头看他，脸孔冷漠，眼神冷漠：“罗润泽，也就是我前面那一任男友，他临终前，发消息跟说他爸爸妈妈说我不和他结婚就是不爱他，他不想让他爸爸妈妈失望……” 林涛看他说到这不说了，讶异挑眉：“他不想让他爸妈失望，连命都不要了？” “嗯。”徐泽看着飞速往上升的电梯，淡淡道：“他就像个被用废了的工具一样，他可能也觉得他的生命没价值，连跟我结婚帮他爸妈和哥哥嫂嫂弟弟妹妹搞点钱花的事都搞不定，不想活了。他觉得威胁我，我会让他觉得他很重要，他可能想不明白，他用献祭我，讨好他父母，只会让我恶心厌恶他，我被一个废物当作了一个用来讨好他那愚蠢贪婪的父母的献祭品，这让我愤怒，让我彻夜难以安眠。” 被一个废物爱着，都像被蛆虫爬满了身；被一个浑身都是力气的人注视着，就算他朝自己竖中指，他的眼眸都亮得发着能让人心底发烫的光。 第48章 不用仔细甄别，林涛都从徐老板的话里听到了浓浓的愤怒，厌恶，还有悲伤…… 是的，还有悲伤。 再怎么样，能和一个人交往，肯定一开始就都是喜欢的。 喜欢的人的离去，几个人能真不悲伤？徐老板又不是真的冷血动物。 可死亡的人，到底还是还是给徐泽留下了浓浓的阴影，林涛大概具体更懂了一点他在徐泽身上感觉到的那种黑洞感是怎么来的了。 逝者已矣，可他的阴魂还没散，他所留给这个世界的负面的情绪还没有散去——越在乎他的人，越会与这种情绪纠缠。 只是徐泽的在乎，是他自己的价值被他喜欢的人矮化所带来的屈辱与愤怒。那个死去的人，破坏了徐老板对自己的自信。 每一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自恋，自恋等同于一个人的自信。当自恋受到挑战，就是尊严和信心受到挑战，没有人能摆脱这种生命被压制和受辱的感觉。 可死去的人，怎么想的呢？ 他想这样吗？ 他只是想让自己觉得重要，想要自己觉得自己配活着——哪怕死亡，也是为了去一个没有承受不了的痛苦的世界活着吧？ 他想成为恋人的阴魂吗？ 他不想的吧，他可能也想成为一个自我负责的人，他也想成为恋人想起来就笑的美好存在，只是他生病了，他想让他爱的人帮帮他，他在求救…… 而徐泽，从来不是一个引导型的恋人，林涛和他谈过恋爱，再知道不过，徐泽是一个进攻型的男人，他根本不想管别人的死活，并且，他骨子里就厌恶那些需要别人负责的人。 就像他曾经对林涛的脆弱熟视无睹，而且一旦下定决心不择手段也要离开林涛一样——他摆脱林涛，就像摆脱一个想吸他血的鬼。 但这是徐泽的错吗？ 这世界上，太多照顾不好自己，却指望着这个世界有人来照顾自己的成年人了。有些父母希望孩子提供价值来养育满足自己，有些孩子总幻想着在父母那里为所欲为，有些男人希望这个世界围着自己转奉自己为王，有些女人潜意识总等着一个人来拯救自己…… 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心甘情愿从一开始自我负责，自我满足。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因为他们自己在做小孩子的时候，就没有具备这个能力的人培养他们成为这样的人。 虚弱的养育者，大概率只能养出虚弱的孩子，相互共生，相互挤兑，相互折磨。 林涛看着电梯门，面无表情，直到徐泽伸过手来，电梯“噔”地一声，开了…… 外面好几个人看向了他们。 林涛没有甩开徐泽的手。 多年后，徐泽还是不是一个引导型的恋人，但他成为了。 他能看见别人的脆弱与悲伤，并且，他这次没有打算看见了还视而不见。 林涛已经有了这个能力。 并且，好死不死的，人，他睡了；钱，他拿了，而且准备拿得更多。 拿人钱财，予人消灾，他得处理。 “徐总，林先生……”电梯前面的三个人朝他们两个人都称呼了一遍。 其中一个，林涛在黎城见过，她是那个帮着之前装修房子的小姑娘，她朝他笑得格外地甜。 漂亮的小姑娘，朝气蓬勃，林涛脸上也扬起了点笑，牵着徐泽走了出去，与又兴奋地朝他喊了一声“林先生”的小姑娘点了点头，笑道：“回来上班了？” “嗯！”小姑娘重重点头，脑后束起的马尾在空中飘荡，就像一只生命的钟，扬起了它美丽的裙摆…… 真好，林涛又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带笑的脸，朝另外两个站立的男员工看去。 “林先生，我叫闻客松，等下由我来跟您解释谷盆科技公司股权转让书的相关大小问题，并且由我随同您接待下面前来公司与您洽谈的谷盆公司的相关股东与工作人员。”戴眼镜的西装男扶了扶镜框，语气笃定又自然地跟林涛说道。 林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伙子很精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自己其实有点紧张…… 林涛又朝另一个大概比他和徐泽年轻几年但面相稳重多了的男性看去，只见这一位见他看过去，立刻朝他道：“林先生您好，我叫罗际，也是您的随同人员。” 林涛朝他笑笑，回头朝徐泽看去，徐泽瞬间回他：“一谈好，他就是你在谷盆的代理人，等下你有时间多了解下他。” 说完，他朝罗际看去，道：“你把简历发他。” “是。” 这时，徐泽牵着林涛走在了前头，边走边跟林涛道：“你先陪我和庄敬吃个午饭，庄敬刚才约了，我先替你答应了，行吗？” “嗯？”刚吃过不久的林涛顿了一下，思考着这饭要不要吃，这人要不要见，一时没回他。 第30章 他们身后，紧跟着他们的小伙子精英男听到他老板的话，脚步一顿，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了半个脸…… 我的天呐，他们徐总还有这么民主的一天？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之后，刻意跟着王晶晶走的罗际在前面的人多走了几步离他们远了一点后，他压低头，压低嗓子，跟王晶晶道：“你跟林先生很熟？” “不熟！”小姑娘斩钉截铁，“一点也不熟！” 她甚至觉得，林先生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第49章 就在林涛想着来都来了，没必要不见人，刚要说“好”，就见他们对面走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中年男穿着一身西装，看到林涛看了过去，他脚下步伐更是加快，人未到，招呼已经打了起来：“中午好，林涛……” 他大步过来，手已经伸出来了。 对方气势很足，比一般人要足，徐泽的手已经松开，林涛也一笑，把手伸了过去，正常走了过去，跟人握了上手。 握完才看徐泽。 徐泽朝他点头：“庄敬。这一位，梁小祥，公司的首席运营官。” 林涛随即握上了一脸笑已经朝他伸出了手的光头男性的手。 “还有一个技术官，就是前天你送我过来开了的那个，罗际的老上司……”徐泽说着，站在后面的罗际尴尬地咳了一声，从最后面走到了林涛和徐泽身后，带着一脸的谜之微笑，看着对面的庄老板等人。 前上司不争气，连带他们的顶头老板也被带着沾了一屁股骚，再加上顶头老板自身之前的一堆破事，他们这一派在“微宇”公司已经被庄老板的那一派给成功压下来了，连他也要另起炉灶，去给老板男朋友打工了。 顶头老板不怕说丑，他也不能掉链子，滚蛋就滚蛋，打不倒的厚脸皮还是要抬起来给人看一看的。 大家都在同一个江湖里，他去了另外的战场，还是一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气势不能丢。 “这人已经滚蛋了，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你。”徐泽这时接着说道。 林涛听着这话里的余韵感觉气氛不太对，但还没等他多想一想，散发一下思维，对面的庄老板就让开道，笑着道：“走走走，餐厅那边我已经订过餐了，上去吃点东西。” 移动间，他眼睛连着看着林涛没放。 林涛这个人，面对前男友以及现男友徐老板时，情绪起伏还是比较大的，毕竟徐老板曾经也是他的阴影，作为心魔陪伴了他很长时间，面对本人，他身体里多少还会起一点残留的应激反应，但应对外人，林涛情绪就稳定多了——他曾经大小也是个老板，并且因为他面对的客户鱼龙混杂，他不变应万变习惯了，庄老板这种乍看气场大的老板对他来说他也见怪不怪，也不可能跟着对方的气场走。 他看林涛，林涛也在他的行为中，判断着这个人的深浅与为人。 大家都是中年人，做了多年生意，踩过的坑吃过的屎见过的装逼人，比正常上班的肯定要稍微多一点，大家心里都有一套识人分辨人的标准。 林涛辨人，第一时间不太用主观，他一般要素材采集够了才会对人下定义，所以他对庄老板一时也没看法，人家看他，他也看了人家几眼，也没人家说走他就走，回过头去看徐泽。 他神色平静，行为淡定，很慢很静很沉，徐泽看了他那这时候显得格外沉静的双眼一眼也没说话，而是掉头对着他那一群下属道：“你们先去准备，谷盆科技的人来了叫我们。” “收到。” “好。” 大家纷纷响应，徐泽这才把手中的文件包给了助理，和林涛回头朝走了几步又在原地回过头等着他们的庄老板一行人走去。 庄敬看着他们，脸上的笑不由地加深了不少，他对着林涛的笑容中有探究，但对着徐泽的时候有几分无奈。 徐泽过来，他还朝徐泽摊了摊手。 他的人马跟徐泽的人马斗，他们两个人是作壁上观，等着优胜劣汰的。但这次徐泽的老部下自己干出了一个大污点，加上他们公司新加入了一个纪律严明的大股东，为了给大股东一个交待，不滚也得滚，所以公司这两天都在传人是他干翻下去的，他要和徐泽翻脸了。 今天徐泽带新男朋友第一次来公司，就当着公司一干员工对着他说出这种话，这下可好，要完全坐实他和徐老板面和心不和的谣言了。 这些人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大钱是徐老板出的，大股东也是徐老板找来的，首席财务官也还是徐老板，他干翻徐老板，是嫌好日子过得太长了吗？ 徐泽这是撒气的撒到他头上来了！但想想，徐泽的技术官下台确实也有他的人马的一部分努力，新技术官可能也得从他挖过来的人里定，庄敬摸摸鼻子，认了，他笑看着徐老板带着新男友走过来，还讨好地朝徐老板笑道：“林涛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多了，我记得你们好像只相差两岁？” “一岁零三个月。”现在很在乎他和林涛之间这个年龄差距的徐泽淡淡回道。 三个人一排线往电梯走，庄敬笑着道：“看起来比你年轻至少二十来岁，人家跟个大学生似的。” 林涛今天穿的很休闲，里头一件毛衣，外面一件深蓝色的夹克，配上浅色的牛仔裤，是显得很素雅很年轻。 但说跟大学生一样，那就言过其实了。 林涛身上穿的夹克是徐泽给他买来放在家里的，今天林先生穿了他买的新衣服，徐泽从他从衣帽间把衣服拿到手里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背后整条脊椎骨都是暖的，似有暖流一直在不断地冲涮他冷彻骨的骨头…… 林涛拒绝他的时候是真拒绝，接受他的时候也是真接受，没有心口不一，没有欲拒还迎，他决定给你多少，他就会给你多少。 你想要的好，他知道你要，在接受的那天起，他就开始给了。 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庄敬的话，让徐泽又多看了身边神色淡淡的林涛一眼，见林涛对庄敬的话毫无感觉，不感觉也不回应，根本没有跟读庄敬搭话的意思，他便回头，跟走在他身边的庄老板道：“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在侮辱他？” “啥？”庄敬怎么想都没料到他说这话，一时傻眼了，这时电梯门开了，他等着二人进去之后就走到林涛面前，跟林涛郑重道：“你别被丫骗了，我跟他没什么大冲突，底下人斗是底下人的事，我跟他一条心，没有拆伙的打算。” “你……”庄敬扭头，让徐泽跟人解释一下，但这时，他看到林涛朝他微微笑了起来。 就这一笑，庄敬真正的傻眼了。 这一笑，让庄敬下意识就想到了两句话，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另一句人面不如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一笑，如梨花，如桃花，庄老板瞬间懂了他之前认为被鬼上身了的徐泽为什么要赌上全部身家去追一个被其已经甩掉过一次的前男友了。 没有一个男人，人到中年，脸上还能有这种笑，这些死gay，里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第50章 林涛笑，是在笑像庄老板其实不用跟他解释的，但庄老板解释了，这很好，侧面验证了徐泽没有戏耍他——虽然徐泽在他们黎城那帮人那里表现得对林涛很在意，但男人嘛，天生的表演家，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大有人在，而徐泽合伙人刚才的行为，再次说明徐老板就算人脸皮是厚了点，追求行为是过激了，但没有在别人面前轻视羞辱过他。 林涛不是受虐狂，他能允许自己和徐泽搞在一起，至少也是奔着跟徐泽正常交易来的，而不是受侮辱来的。 所以，庄老板的解释，让林涛发笑，但在庄老板对着他卡壳忘了说话的时候，他听身边的徐泽冷梆梆地说了一句：“你站我身边来，你杵我对象面前想干什么？” “庄总，庄总……”站徐泽身边的梁小祥赶紧把他身边的位置让给顶头上司，招呼他过来。 庄敬摸着鼻子过去了。 林涛笑看了徐泽一眼。 他深邃清澈的眼因笑光变得更显清亮，徐泽抬手遮了他的眼睛一下，淡淡道：“别乱笑。” 林涛把他的手拉下来，放在手里惦了惦，心想在外面还是别跟人斗嘴了，斗起来太像打情骂俏了，他受不了…… 他把徐老板的手松开，没笑了。 “我的意思是，别对着别人笑。”徐泽一看他不笑了，手也不握了，立马解释。 解释完，又知道自己这话不是林涛喜欢听的，这是要在家里，林涛又得给他竖中指了。他张了张嘴，又想解释，只见林涛偏过头来，对他小声说了句：“咱不说了，行吗？” 他怕徐老板说多了，他一时控制不住下意识的行为反应，踩这王八蛋一脚。 “嗯。”是他说可以不说了，徐泽如释重负，冷着脸朝身边的合伙人看去。 庄敬又摊手，拿出手机，“我现在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证明下我的性取向可以不？” 第31章 上升的电梯停了，电梯门开了，微宇的光头老总憋着笑，站门边上用手拦着门，示意他家老板赶紧出去：“庄总？” 庄敬跟离弦的箭一样大步飞了出去。 紧跟着，林涛和徐泽也走了出去。 梁小祥跟在他们身后，只听他们徐老板跟人道：“等下我们谈点工作，你处理你的事，等谷盆的人来了，我跟你下去见谷盆的人。” 徐老板又说：“吃不下去就别吃，喝水吗？还是咖啡？要不还是茶吧，你早上喝过咖啡了。” 随后，徐老板又道：“黎城那边你有信得过的律师吗？” 这时他们到达餐厅了，梁小祥全程只听到那位林先生只回答了徐老板三个字，一个“嗯”，一个“好”，一个“有”，为人非常的言简意骇。 入座时，梁小祥不由地多看了这位一眼，却见他刚看过去，这一位也直晃晃的看过来，毫没有闪躲的眼神里写着两个字：“有事？” 他太坦荡了，虽然没有说话，但梁小祥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掩饰一下自己，但掩饰和解释都是下位者干的事，他迟疑了一下，朝人笑笑，先躲开了眼神，刻意看向了庄老板。 庄敬正好对上他，朝他笑了一下，跟落坐的徐泽道：“你没在林涛面前说过我坏话吧？” “暂时没空跟他谈起你。”徐泽回他。 “啧……”庄敬看向也坐下了的林涛，跟林涛道：“我倒是去年频频听到你的名字，徐泽追你追得动静太大了，尤其黎城那帮人过来都会跟我谈起你。” 当着他的面谈他的八卦，面对这个世界，中年男人们还是太勇敢了，忌讳的太少，林涛笑着点点头，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你怎么想的？”接着，庄老板问他。 我怎么想的？接收到问话的林涛挑了下眉，回道：“你怎么想的？” “啊……”庄敬错愕，愣了一下，又品了一下，然后他他笑了起来，跟林涛道：“我们太八卦了，是我们的错，来，我自罚……” “梁总，”徐泽没理会他，没等他的“自罚三杯”说出口，跟斜对面装呆罗汉的梁小祥道：“把你今天要定的事说一下。” “好。”梁小祥赶紧打开他手中的电脑。 他们聊起了工作，林涛坐在旁边也没兴趣听，开始认真看起了波仔发给他的法律文书和各项注意条款。 他一直知道如何自处，他有他的定海神针，也就无所谓外部那些随时朝他脸上扔来的压力。 这年头，哪有钱是好挣的。 第51章 等梁小祥就问到新技术官大概什么到位，徐泽回了他：“接替的人选，这两天庄总有空的话，让人事帮我们排一下面试的时间。另外，罗际这两天不出意外也会交接完，他那边一确定走，接替他的人选由庄总定就行。” 他这一说，梁小祥和庄敬都愣了。 目前，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是庄敬，之前的是徐泽，但徐泽从ceo退下之后，财务和技术的人马还是在徐泽手里。现在，首席技术官一走，技术官麾下的首席信息官也要走，而且人选还是由庄敬定…… 这等于把技术部门也是要交到庄敬手里了。 公司由徐泽一手创办，庄敬是合伙人，但一直以来，哪怕现在，他都是股权次于徐泽很多的股东，他们公司融资几轮下来，徐泽一直都让自己保持了大股东的位置。 但徐泽的投资不只本公司，微宇只是徐泽投的最大的且由他自己一手创立的一个公司，而微宇一直都是庄敬近乎所有的全部。 庄敬没有跟徐泽拆伙的意思，徐泽搞钱太厉害了，微宇离不开徐泽的运筹，微宇成为未来最挣钱的公司之一之前，绝对离不开徐泽对微宇无微不至的输血，微宇最大的后台就是徐泽。 但庄敬又想掌控公司，他不为公司做点什么的话，微宇以后只会是徐泽的微宇。在这种博弈下，庄敬对技术部门虎视眈眈，他是想夺权，让技术部门真正归他所管理。 但夺权成功了，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有些恍惚，还有些莫名的害怕，他看着徐泽，心里抖了好几下，才对着徐泽道：“罗际真走？” 他看了眼徐泽身边安安静静看着手机，听到他们的话头也没往他们这边看一下的林涛，又看回来，朝徐泽道：“谷盆虽然有发展前景，但太小了，罗际过去是大材小用。” “不会，他有他的用法。”事到临头，徐泽没有不舍，庄老板倒是有点显得有点气弱了。这场合伙人的无形博弈，之前徐泽也只想赢，甚至想过把庄敬驱赶出去，但那样的话，微宇也会元气大伤。要是去年徐泽的心态没有变化，没有把他想要的大股东引进来，他心中的戾气足以支持他在负气之下把微宇给搞死。那时候，他反正觉得他把他一手创立的公司弄死也绝不会便宜别人，他是不可能吃亏的，谁也别想看他的笑话。人在暴戾之下容易走极端，徐泽当时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和心态出了问题，他回黎城自救，不断不断自救，到今年林涛过来，才两三天，之前执着看不开的事，也看得开了。毕竟，生命很长，要拿去享受美好，而不是制造灾难，他对他的松手显得有些怯的合伙人道：“你有一点考虑是对的，我专注的方面太多，微宇不是我的所有，我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你和我不同，微宇是你的命。” 庄敬被他说得眼眶都热了一下。 微宇确实是他的命，徐泽上十个小时的班外还有别的投资要操作，他二十四小时心都在公司上，哪怕回家睡几个小时，他的手机也是放在枕头边上的。自他加入微宇，他的手机从来没关过一分钟的机。 “放心，我只是把公司交给可以管理好它的人，我不会离开，”对面的合伙人和高管都静了，徐泽口吻也很平静，坐着的姿态也很放松，“你们背后一直有我，只是有一点……” 庄敬和梁小祥腰都直了。 “别让我擦屁股，我之后就没有今天这么仁慈了。”徐泽淡淡道。 “那，那……”梁小祥悄悄看了眼他身边终于朝他们看过来的林涛，跟他道：“徐总，不是有了家庭之后，会更仁慈一点吗？” 林涛被他这一眼，这一句话给逗乐了，笑了。 徐泽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再回过来，还是神色语气平静，与他们道：“不会，只会分得更清楚，不会让公司影响家庭。我放权，但你们得管好，管不好就是你们不行，我会有我的处理方式。” “怎么可能不行？”庄敬瞬间接了话，他朝徐泽点头，“你一直擅长的是钱，你是投资天才，但你的耐心都花在你的投资里面了，你不是管理不好公司，而你的时间精力有限，你不可能像我一样，所有时间精力都可以花在公司。有一点你没说错，微宇确实是我的命，尤其它有这么好的资金和资源，我知道它的前景，我的未来在哪里。我没办法跟你一样，它是好是坏你都有能力去消化接受，我不行，它只能成功。” “放心，”他又朝徐泽点头，这次，连带林涛也被他点了一下头，他才转过头对着徐泽道：“我知道你们结婚后你打算把重心收回到家庭和另外的投资和事业当中，我不会把微宇搞砸，我也谢谢你愿意信任我，这三四年来，我们都不容易。” 林涛听着，听到自己又在别人的话里“要结婚”的事，也是觉得搞笑，不由瞅了眼身边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结婚了的徐老板。 徐老板倒是老神在在，很淡定地点了头，拿起手机站起来，“那今天先这样，谷盆那边的人到了，我们先下去一下。” “好，一起。”庄敬有点激动，没等他们走几步，他窜到了林涛身边，跟林涛语气异常真诚道：“等你们的婚房一装修好，入新房和结婚这两样摆酒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边替你处理，全程配合你。” 又被结婚了。林涛很给面子，没当场拆台，只是转过头，一脸似笑非笑地对着抬起脸看空气的徐老板。 第52章 还没进电梯，仅走了几步，林涛大概就领会到了为什么徐泽送他这么大资产，这公司上下毫不奇怪的原因了。 敢情大家都把他当成徐泽的结婚对象了。 进了电梯，林涛凑近徐泽，小声跟徐老板确认了一下：“是今年吧？” 他拿这个资产，只要保证今年不离开就行吧？不用结婚的吧？ 要是仅卖卖今年，这么多的钱，林涛打工打得心甘情愿。但要是拿婚姻换，林涛就得再仔细斟酌斟酌个几年，直到斟酌到这事不了了之为止。 他不愿意和徐泽结婚。 尤其在知道徐泽多有钱之后，更不愿意了。 林涛靠自己一步一步爬到今天，他太知道一个人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了，人还是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财富为好。 他愿意乐意过点无人问津，一个人安静老去死去的小日子。 他前半辈子一个人咀嚼痛苦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下半辈子他只想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第32章 “要不……”林涛说完，也觉得自己拿的太多了，跟徐泽接着道：“我只拿20%，或者10%都行，也今年。” 他说完“今年”之后，又突然意识到，徐泽给他配置这份巨额资产，可能真不是一时兴起给的——徐老板在让他在认识钱，让他在适应钱，徐泽在为和他结婚的事让他在做前期适应。 林涛一时之间，突然意识到了徐老板的阴险。 妈的，这人能成为有钱人，真不是白成为的。 “嗯？”徐泽低头，认真听林涛跟他讲的窃窃私语，听完林涛说只拿10%的话，他摇头，道：“就今年，都给你。” “你拿着它，可以在未来过更好更自由的生活。”徐泽认真看着他的脸，眼睛直抵林涛眼球，“你不信任我，可以多找几个律师。” 他太认真，林涛被他看得哑口无言，皱着眉头回过头去看着下降的电梯，心里又开始在计算他跟徐泽长时间久耗要付出的代价。 他还是入套了。 要拿钱，真的得做好最大的风险评估。 他们聊得不是很好，说话的声音再小，旁边的庄敬跟梁小祥也听到了一些，两人看林涛看电梯，徐泽看着林涛，这两位上下级在看过紧皱着眉头不放的林涛后，顿时齐齐看向徐老板——哎呀喂，敢情这位追人追得不是很顺利啊？人家连信任他都不信任呢。 啧。 会搞钱，也不是什么事都顺着他的嘛。 真让人感觉舒服。 这一下，微宇的庄老板和梁总突然觉得林涛迷人得一塌糊涂，认为林先生的人格魅力和他的外表一样的出挑。 等进入徐老板办公室，迷人出挑的林先生就笑不出来了。他见到了卖股票的公司的全体合伙人，徐泽公司的人和他们都和他解释得很好，这个公司值得买入，也值得期待，但林涛就是笑不出来。 等到徐泽公司的法务拿着赠予协议出现，林涛就更笑不出来了，他跟徐泽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徐泽看着他就点头，“好，我带他们出去，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他要把他办公室留给林涛，林涛一时不想呆在他的地方，但这里是徐泽的地盘，他去哪都是徐泽的地方，他在嘴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等到徐泽带着人离开了，林涛揪着头发想了好久，都还是没下定决心，头脑混乱得就像他年轻的时候那没经过整理的脑子一样的乱。 他没法镇定下来。 就在他站起来，想出去跟徐泽说他还需要几天想想后，他刚打开门走出去，就见到了倚在门口的徐泽。 “徐泽……” 林涛刚开口，徐泽就走过来，伸手搂着他的腰，带着他往里走，门瞬间也被随手关上，关上的那一刻，徐泽就双手抱着林涛的腰，把林涛按到墙壁上紧贴着，他温热的嘴唇也贴在林涛的耳边上道：“你可怜可怜我行不？” “你不可怜。”被蛇精上身的林涛无奈道，也真心道：“会有比我更好的人来爱你，你要乐观一点。” “你都不爱我。” “我老了，”林涛真心实意跟他解释，“心又小，又畏惧困难，没法当好你的伴侣。” “你不畏惧困难，你只是畏惧我的困难。” 这倒是…… 林涛没有想到的是，多年后，他跟徐泽其实是能沟通的——其实一直能沟通，徐泽只是死缠烂打不要脸，但从来没用过高姿态。 他们多年前的那场交往，其实没现在的沟通好。那时候林涛活林涛的，徐泽活徐泽的，两个人在一起，但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他们年纪更大，见过的人更多，更知道自己是谁，世界是什么样的后，他们反倒能说上话了，能看见对方了。 生命是真神奇啊。 林涛不自觉地也抱住了他的腰，在徐泽死死贴着他脸的温热之中，敞开心怀道：“徐泽，我是真的不爱你，我无法为一个我不爱的人付出更多，我心眼真的很小，自尊心又高，我不想一直去消化你所给我带来的事情，我不愿意。” 他不想拿余生去消化一个他不爱的人所给他带来的事情，他只想为自己而活，只想为自己负责，如果非要战斗，他也只想为自己战斗。 “嗯……”徐泽的心因为他的手哆嗦了一下，又因为他的话又剧烈疼痛了一下。林涛是真冷酷啊，变“老”了的林涛理性得可怕，原来，和一个理性对待感情的人在一起是这种感受，你会痛恨他对你的不在乎，又爱慕他的强大无情。 这些年间，他射向别人的子弹，终于在此刻，回到了他的心口，徐泽闭上眼，他死死的抱着林涛，在林涛耳边轻声道：“求你了，好不好？” 第53章 林涛想说话，但他的心在这一刻间揪成了一团，令他窒息。 这时，徐泽又在他耳边说：“拿着吧，好不好？你值得的。” 林涛的心又揪成了一团。 是，徐泽说的对，他值得的，尤其是按徐泽的身价来算，徐泽值得他拿这个钱。他不拿下意识抵抗的是和徐泽结婚的可能性，他想用不拿钱去拒绝和徐泽的未来…… 这何尝不是一种情感上的懦弱，他其实在害怕他和徐泽的未来。 这一刻，他用情绪战胜了理性。 林涛的心烂成了一锅粥，糟糕透了。 妈的，活到这个份上，还是胆怯。 他干咽了两口口水，尽力在心中的一团烂麻中扯出点力气出来说服徐泽：“别这样，你可以找一个……” “爱你的人”还没说出口，林涛的嘴被堵住了，嘴里也有了别人的口水，一时之间，林涛欲哭无泪。 好像有点太晚了，他被人带到这间办公室时，就太晚了，徐泽这样的人，不达目的不可能罢休。 就算哪天散，也得这哥们先生退意吧。 老子…… 老子真的快被气死了。 林涛被吻得快要断了气，脚下连踢了好几脚才把人的嘴巴给踢退场，那不要脸的离开他的嘴唇还喘着气，气得林涛抬手就推着他的脑门往后扔，“滚滚滚！” 脾气上来了，纠结就没了，脑子也清醒无比，“妈的！” 谁怕谁啊！ 老子从来没怕过谁！ 林涛骂骂咧咧，拿出手机，走到沙发处坐下，给他黎城的律师朋友打电话。 那边迅速接通，一接通就喊：“涛哥，有事？” “有，我想请你帮我看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和一份赠予协议，网签委托合同怎么个签法？你现在有空吗？”林涛说着，旁边坐下了个男人，林涛斜睨了他一眼，实在不想跟他说话，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离人远了点。 “有，要不我先帮你看一下，小事情的话就不签合同了，我帮你看一看，几分钟的事。”那边的朋友还在想给他帮点忙。 “几分钟解决不了，我先签委托合同，我这边要先跟你确认好你那边的保密义务。” 林涛跟人谈，一个小时后，对方组成的律师审核合同的团队上线，徐泽在一边办公，还抽空跟人家团队打了声招呼，把林涛那位和林涛在黎城同住一个小区的律师朋友惊得打招呼的手都是僵的，抽空还给林涛手机发了条消息：“涛哥，你们现在这么开诚布公的吗？” 当着正主的面审核对方的赠与？ “别管他，有事说事，当他不存在。” 林涛回了对方一句。 他不爱徐泽，不信任徐泽，每一样，他都向徐泽表达了，徐泽能接受，还想试，那就代表徐泽已经接受下面有可能的结果。 他和徐泽活到这个份上，如果还不能对自己真诚，对自己投入时间精力情感的人真诚，那活到这份上也白活了。 至少对林涛来说，他要执行他的生活理念，他要对自己的生活负责，他每走的每一步，都在剔除影响他感受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的幸福的障碍——落子无悔的前提是，他对他走的每一棋都不后悔，都负责，成不了他日后生活的障碍。 对方团队解答了林涛对合同所有的所有疑问，又在审核过合同后，在原合同上增加了几项细节说明，其余的再没有问题了。 徐泽给的合同很有诚意，如波仔所说，泽哥不敢在这种事情上给涛哥挖这种只能证明自己脑子有坑的坑。 等赠与合同签完，黎城的律师团队下线，这时候都晚上6点，下班的时间，但在徐泽一声“可以进来了”的电话之后，谷盆科技的人全部进了徐泽的办公室，一个不落。 林涛这时候没之前那么紧绷了，看人等到这个点都还在等，心里腹诽，这公司真有那么好吗？真有那么好，为什么原始创始人卖股权卖得这么迫不及待？ 他这个疑问，在签完买卖合同之后，得到了解答。 卖股权的小伙子是边哭边签的合同，跟林涛说如果不是实在病得不行了，他不会卖他的股权，如果不是徐泽买的股权，他是不会用这个价格卖的，他之前把价格定的那么高，也是抱着拿着股权等死的想法，但他也撑不下去了，谷盆也撑不下去了，他不能害了他的哥们…… 第33章 那两个陪他来，也一直陪着他等的哥们一听也受不了，一个人扭过头擦眼泪，一个人借机抽根烟出去了。 林涛不为所动，在对方的眼泪中签完了合同。 对方卖股权如丧考妣，他这持有人也是经了点风雨，才签的合同。 这年头，谁生活容易。 日后的考验还没来呢，先冷静点，多存点力气，在暴风雨当中才能自如一点。 签合同的全程林涛冷酷无比，跟着他的几个徐泽的下属在间隙交换了好几个眼神，等合同签完，徐总带着林先生上顶楼餐厅跟庄总他们吃饭后，他们一送完客人，在回来的电梯上，负责这次对接的助理闻客松跟身边接下来要跟着徐总未婚夫装修新房的同事道：“我懂你之前你说的那句‘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话了。” 王晶晶见他提起这茬，只恨自己当时嘴松，她再也下班跟同事一起去喝酒了，一不留神就被套话，她干笑了两声，道：“林先生只是看起来不好打交道，他人其实挺好的，你没看他笑起来多好看。” 笑起来是好看，英俊也是真英俊，跟老总前面那几个男朋友完全不一样…… 但他看起来跟老总是一样的，冷到骨子里的男人。 闻客松跟身边日后要当老总老公代理人的罗总看去，“罗总怎么想的？” 一路都在仔细观察着老板老公的罗际回道：“没想法，我就是个打工的。” 第54章 年纪越大，越不相信眼泪。 也不会让自己陷入杂乱无章。 林涛到上电梯时，情绪在一段时间的调整后，已接近平缓。 拿了这么大的资产，签合同时，像他这种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钱的来说，神经当时当真是一种他都想象不到的亢奋程度在他身体里拼命流窜，这是穷人乍富乍欢喜的生物本能，就跟远古时期一个瘦小的类人猿拿着棍子做的叉子狩猎了一只庞大的野兽一样狂喜…… 林涛当时缓慢地深吸了十几口气，才把这种根本不受他控制的突然亢奋压制下去，当时看到对面小伙子的眼泪，他脑子就五个字，“人，生而有劫。” 不是这个劫，就是那个劫。 都得自己渡。 进入电梯后，林涛恢复平静，迎上徐泽看过来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这哥们不应该这么搞他的。 他要是过去的十来年没修炼到家，只会丑态百出。 不过，他同时也意识到，徐泽没法找年轻人，有钱的年轻人也好，没钱的年轻人也好，在看到这么大的资产后，只会失控，基本没人能逃得过钱的反噬，徐老板的钱只会成为他们浓墨重彩的人生经验之一。 只有林涛这种惜命的老登，为了活命，拼了老命才能保持头脑清晰。 他面无表情地朝徐泽摇头，眼睛亮而沉，带着一种深沉而威严的薄怒，徐泽看到，转头在电梯的上部分按了一个楼数，在电梯到达后，拉着林涛去了黑暗的楼层。 “徐泽！”只见几秒后，楼层里传来了林涛的咆哮大喊，“你是不是不懂得见好就收这几个字怎么写？” 林涛还是踩了徐泽几脚，怒气冲冲撸着袖子冲向了电梯，徐泽紧跟其后，低头舔了舔被咬痛的嘴唇。 嗯，痛是痛了点，没断，挺好。 林涛一到电梯就按“1”，但被紧接着进来的徐泽取消了，又按了顶层的徐老板在他身边小声道：“是我错了。” 徐老板现在的道歉来得可太容易了，林涛扭头冷漠地看着他，道：“徐泽，别像个拿了个玩具就没完没了玩的小男孩一样，我是个人，注意着点，在你的挣钱大业之外也使用一下你那尊贵的大脑。” 徐泽没出声，他走到林涛身后，又抱住了林涛的腰，在林涛耳边轻声说：“没法使用。” 那动作，那话腻得本来有点饿了的林涛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林涛苦恼地扒拉了下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想说话了，让这妖孽自己作吧。 电梯门一开，庄老板带着人在门口等，看到林涛他们，他挑了下眉，但林涛面无表情，他身后搂着他腰的徐老板也神色自如地松开了手，牵着林涛走了出来，庄敬见他们都挺淡定的，他心里琢磨了一下，也很如常地走在徐泽身边正常说话道：“我点了菜，等下你再加几个林涛喜欢的。” “好，几点去厂里？” “8点过去，到时候你忙你的，有事我过来找你，林涛也过去？”庄敬道。 “对，难得他过来，带他去看一眼。”徐泽说完才回头跟林涛说：“你去看一看我们公司的无人操作工厂，看能不能看到什么灵感。” “今天累了吧？”这时，庄敬探过来点头，朝林涛问了一句。 “没有。”林涛也客气回了人家一句。 他还真不累。 “都谈好了？” “谈好了。”还是由林涛回了他。 林涛太平静，跟早上一样的平静从容，不像是折腾了一下午的人，倒是忙了一下午的庄敬有些萎靡不太想说话，等他们到了包厢坐下，菜就上来了，徐泽给林涛夹了一两碟菜放他面前，就拿了平板开始加菜。 庄敬看着，开始开酒，徐泽由他倒了一杯，第二杯的时候开口说了话：“你倒我俩的就行。” “好。”庄敬点头，酒一倒好，他跟徐泽碰杯，徐泽浅喝一口，他一杯一口饮尽，心里的疲惫与压力感才稍微缓解了一点点。 “罗际的辞职刚才已经交到人事了，我这边让人事按n+12给他算。”庄敬眼睛看着徐泽拿过林涛打给他的青菜汤，嘴里淡淡道。 “没必要，”徐泽喝了口清汤，边说边摇头，“正常算给他，这是他自行离职，按离职算。” “于总那边，你有安排吗？你会给他投钱？”庄敬又淡淡问。 他嘴里的于总，就是前天被扫地出门的技术官，庄敬中午因为徐泽的放权而狂喜，但到下午，他就喜不起来了。 于敏行走了，罗际也走了，两个人，在微宇，是同一家公司的人，放出去，就是两家公司的头头…… 如果这两个头头的头，还是徐泽呢？ 这等于，徐泽拥有了三家公司。 他以为他赢了，实际上，最大赢家，还是这时坐在他身边的徐泽。 徐泽总是以一种别人搞不定他的方式在曲折前进，他总是在一条别人以为他死定了的狭路上杀出一条宽敞大道来。 就像去年，别人以为他会被高官送进牢狱把身上的皮扒净，结果，微宇迎来了有史以来背景最硬的股东。 他以为，只要证明徐泽的用人有问题，微宇的管理只能在他手中发扬光大，但明显趋于劣势的徐老板，不到两天的时间，反手给微宇弄出了两个劲敌。 他总能在失败中找出一条反败为胜的路来，你都不知道，这是他的临时起意，还是他一开始布的局。 “投。”这时，徐泽拿起筷子吃菜，他回了合伙人一个字，又回头朝同样也在喝汤吃菜的林涛道：“我想吃米饭了，饿。” 第55章 “先吃菜。”林涛回了他一句，拿起平板看了看，见下单了米饭，他把平板放下，起来往门边走去，跟门口的服务生说了句让她把饭拿过来。 他回来的时候，迎上了庄老板看过来的眼神，林涛平静回视了一眼，回到了徐泽身边。 这时，徐泽一直在看着庄敬，庄敬也半路收回眼，看向了他，朝他笑笑，道：“这次是找到后盾了？” 不需要再观察，徐泽无疑找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支持型伴侣——就林涛这副刚刚拿了巨额资产呈现出来的波澜不惊，足以说明人到中年的徐泽这一次的抉择要奠定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这两个人联手…… 大概没什么难关是他们闯不过去的吧。 “嗯？”庄敬看林涛的眼神太明显，徐泽在盯着，听合伙人说了这么一句，他疑惑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点头，“嗯。” 林涛是看起来比他有情绪起伏，但确实比他情绪稳定，他能一眼看穿徐泽心里藏的那些隐秘的隐怒和小九九。 徐泽是习惯隐藏情绪，而林涛的所做的就是看见他的情绪，然后选择接住他的情绪还是分化他的情绪，或者干脆选择视而不见，他对自己的每一样处理，徐泽都接受。 如同林涛踩他的脚，咬他的舌头一样，徐泽接受他处理自己的结果，由此，心也安了，有一种自己想要的回应得逞了满足了的心理。 他要和自己在一起，他是自己的后盾。 庄敬的这句话没错。 “大概什么时候结婚？”庄敬又问。 “他定。”徐泽说话的时候眼睛闪了闪，不敢往旁边看去。 旁边林涛当没听见，还是没拆台。 米饭这时候被敲门送了进来，庄敬一直在喝酒，但是面前的夫夫俩在吃完一碗饭之后又添了一碗，庄敬把酒杯放下，拿起筷子吃起了菜，也给自己添了一碗饭。 第34章 林涛一般晚上就吃一碗饭，但等下要开车，晚上还要晚归，他便多吃了一碗，见徐泽吃完第二碗又添了一碗，他在旁边说道：“吃半碗。” 徐泽点头，把进了碗的米饭扒拉到了林涛拿过来的碗里。 “身材管理这么严格的？”庄敬在旁边笑说道，然后恍然大悟，“也对，要结婚，身材得保持好。” 林涛纯粹就是让徐泽少吃点大量碳水晚上少给胃增加负担，睡觉也能少点干扰因素——徐泽的睡眠一塌糊涂，缠着林涛的时候还能睡着，林涛稍微动个身，这人能眼睛迅速睁开，清醒得就像没睡过一样。 这人的身体处在高度压力之中，林涛嘴上不说，心里也明白，这一位确实得找个能让他觉得不那么高度防御的人处一处，要不一个人挺着，在他那工作量之下也没个休息的时间，早晚得崩。 个人有个人的压力，不需要往外诉说，再加上按林涛的判断，徐泽的这位合伙人，也不是那种辅助型的合伙人，两条龙处在一起，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竞争是他们关系的主题，互补是不存在的。 但凡竞争，必有消耗，不得不处的消耗型关系，是最要命的。 钱不好挣啊，林涛拿了钱，也不得不参与进来，他淡然回庄敬道：“不是，他身材很好，晚上少吃点，他身体也能舒服一点。” 徐泽一听，眼睛瞬间发亮，他朝庄敬看去，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下头，嘴角不停地往上扬，两边都往上咧开了。 他从未笑得如此明朗过，庄敬傻了眼，刚刚送到嘴边的肉都不香了，他干咽了下去，呵呵笑了两声，别过头，不说话了。 他不想就这个话题，跟明显很想跟他深度聊一聊的徐老板说下去。 庄老板不搭话了，徐泽也不介意，回过头朝林涛看去，眼睛都弯了起来…… 这比他年轻的时候跟林涛谈恋爱的那阵笑得还要“真”——可能因为太真了，发自肺腑，这笑都扫除了他一身高高在上冰冰冷冷的凝厉，此刻像个年轻大男孩一样的纯真。 林涛被他这一脸笑弄得哭笑不得，妈的，一把年纪了，因为一句顺口的好听话，就笑成了这个德性…… 他的情绪沙漠得荒成了什么样，才以至于给他下一点点小雨滋润，就奋力开出了满沙漠的花来…… 不过，英俊的男人还是占便宜，林涛被他笑得心都动了，笑着伸手把他的脸拨回正位，笑说道：“吃饭！” 第56章 吃完饭还没到点，但徐泽也没回办公室，而是带着林涛去了庄敬的办公室。 庄老板的办公室有一堆人，都是公司的高管。庄敬带着人给林涛介绍了一遍，正在人介绍完，林涛想着自己找个什么理由去办公室外呆一会儿，让这群明显有工作要处理的人处理他们的事，就听介绍完人的庄敬回头跟徐泽道：“林涛耐烦听我们这些人聊一会儿吗？” 徐泽坐在侧位的二人沙发上看手机处理工作，闻言伸出长手，拍了下身边的位置，然后抬头看向他们：“他会忙他的。” 林涛朝庄敬以及其他的人客气点了下头，走了过去坐下，顺势跟身边男人说了一句：“我去你办公室等。” 徐泽朝他摇头，没再多说，注意力又马上回到了他的手机上。 林涛看他在看数据，神情警惕专注，也就没再多说话，庄敬那边也开口了，“你们找地方坐，谁先来？” “我。”早上见过的梁小祥先开口，“运洋老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公司定的那十条机械臂不想要了。” “原因。” “在查，十有八九是长端那边截胡了。”梁小祥道。 “好， 等下。”庄敬拿起他的手机，当场给运洋的老板打电话，几句话过后，确认了是他们的竞争公司长端截胡了，连违约金他们都帮运洋支付，庄敬跟人聊完，在一句“老付你再考虑考虑”之后挂断电话，跟梁小祥道：“没事，他们不要就按违约的流程走，下一个。” 又有人提出问题，庄老板当场解决问题。 林涛听了几句，见他旁边男人老神在在地在看财报，觉得庄老板想跟这个不管事的男人争一争大老板的位置也是情有可原——脏活累活都他妈的庄老板干了。 徐泽带他看全貌，林涛心里对这家公司的结构心里也有了点谱，听了几句，也拿起手机看他的工作，一直安静不语。 直到下属离开庄敬办公室，庄敬疲惫过来跟他们说“可以走了”，两人才起身。 全程两人谁也没开过口，庄敬朝他们开口，第一句还是对着林涛说的：“你们这边是你开车带徐泽去工厂？” “对。”林涛已经收到徐泽那边让他开车的信号了，他琢磨着在车上徐泽会休息会儿。 说着，他看了徐泽一眼，徐泽双手都在操作手机，林涛看过去，他头也没抬，但接了话：“到了我们在上面办公室等，你没事了就过来。” “我有事了也得过来找你。”庄敬叹了口气，朝林涛道：“走，去停车场，指导一下我的工作。” “徐泽作用在哪？”林涛走到徐泽另一边，把身边位置让给庄敬，又隔着徐泽朝庄敬请教道。 “他，财神爷，管钱，管公司整个的大通道流畅。”庄敬回他。 林涛笑了笑，看了眼还在操作数据的徐泽，发现对他这个一度没爬上财富中高端的人来说，他对他们有钱人的生活可真是一点也不羡慕。 大家的乐趣可能真不一样了，钱多了，也容易被钱绑架。 他在其中应该更谨慎一点。 等进了电梯，庄敬想跟林涛说话，但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才跟林涛说道：“我跟徐泽不对付的地方很多，也有利益冲突，但在‘微宇’这个公司的发展前景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说完，他看了徐泽一眼，徐泽听了，百忙之中抽空抬头跟林涛道：“他的意思是，你别对付他。” “怎么会？”对着庄敬这种人堪称得上手无寸铁，毫无杀伤力的林涛讶异。 徐泽耸耸肩，就势飞快亲了他的脸庞一下，眼睛回到手机上，不说话了。 这时电梯到地下室开打了，庄敬背着手朝门口等候的秘书挥了挥，等秘书退远，他们出了电梯后，庄敬在电梯门口清了清喉咙，转身跟林涛道：“去年有人要搞徐泽，找我去问了话……” 说到这，他没说了，林涛不禁朝他挑眉，等待下文。 庄敬看他等着，又清了下喉咙，还是没说话，率先走了。 他走后，林涛扭头看还在看手机的徐老板，问道：“他出卖你了？” “没到这步，差一点。”徐泽这时候抬起头来看向他，他看着林涛那张此时分外突显冷酷的脸，笑了，道：“我没那么蠢。” 他不可能跟一个出卖他成功的人继续合伙。 “嗯。”林涛也不觉得他蠢，点点头，跟徐泽道：“车呢？” “等下，助理送钥匙下来。”徐泽这时候把收工的手机塞到兜里，从林涛身后搂住林涛的腰，把头搁林涛肩上，闭上眼歇了口气，道：“心疼我不？” “不心疼，”林涛感受着身后的重量，淡淡道：“就是你这生存环境，有点险恶了，这钱背得有点难受啊。” 就像他此时此刻，这钱背得，有点难受。 “哼哼哼哼……”徐泽在他背后闷笑不已，然后道：“但你无所谓的。” 林涛摇头，没说什么。 他无所谓是无所谓，一个人但凡经过撕裂式的成长，是基本不怕困境的，碰到事情习惯了想着我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一个照顾好了自己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余力去照顾别人，但他背上的这个人，还是有点太重了…… 人这一生，来的时候，没几个人会为自己笑，走的时候，也不会有几个人为自己哭，尤其像林涛，他生下来，生他的母亲都没为他笑过，他是经过自我看见，自我养育，自己成为给自己引路自己的智者，自己成为帮助自己的贵人，才成为了今天的林涛，没有人爱他，他却要去爱人…… 他却要去爱人。 林涛看肩上的男人，见他静静地闭着眼休息着，气息平和，他近在咫尺，林涛稍稍一低头，嘴唇便碰到了他的额头。 第57章 徐泽就势吻了过来，直到电梯响了，林涛推开他。 助理送来了电脑和钥匙，林涛接过钥匙走在了前面，徐泽乖乖跟在他身后两步，看着他们离开，跟着总助下来送东西的王晶晶跟他们老大小声道：“要不我明天，或者线上问林先生什么时候去看新房吧？” 就他们老板和人家那插根针进去都突兀的气氛，她没胆儿上前去问林先生明天要不要去看看他们家那要新装修的房子。 “好。”总助也有点心不在焉，怕前头老板回过头看他们，他还拉着同事往旁边躲了躲，让墙挡了点他们的身影。 看着老板甘于走在人家身后的背影几秒，他回头和王晶晶道：“这个是正牌的了，你跟着人家别掉链子，有什么事不管大小，你直接和我汇报。” 第35章 以前别说在公司亲吻了，老板男友找到公司来的事有第一次，就不可能出现第二次。现在出现老板前男友全家要吃掉老板的事件后，老板还能主动把男朋友带到公司里，还赠送巨额资产，这要不是爱糊涂了，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得通了。 看来结婚是必然的事情了，他也得跟进，不能掉链子。 “好，好！”车响了，老板们进去了，不用面对他们，王晶晶莫名长松了一口气。 她松了口气，徐泽的大助理加秘书对着手中的手机犹豫了几秒，给老板发了条他今天在公司加班，让老板有事找他的消息。 他也不跟过去了。 要是这点眼力介都没有了，他可以更新简历重新找工作了。 这边林涛坐稳系好安全带，那边上来的徐老板又朝他这边凑过来索吻，林涛和他吻了几下，把人往座位里推，启动车子，把车开出了车位。 “导航。”看着出停车场的指示牌，他淡淡道。 徐泽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放到了手机架上，他扭着头定定地看了专心开车的林涛好一会儿，这才闭上双眼。 到工厂才二十多分钟，林涛停好车下车，就见在庄老板身边见过的工作人员在车位旁边等他们，徐泽接过人家送过来的临时通行卡，就和人道：“你忙你的，我去楼上办公室。” “好，需要喝的吗？”庄敬秘书见后面没有车来，也没见到大老板的助理，便问道。 “不需要。” “那您和林先生先过去，有事您联系我。” 徐泽点头。 工作人员走了，林涛跟着徐泽经过重重关卡来到了楼上办公室，看着楼下跟未来世界一样的工厂，林涛沉默看着没说话。 直到，站他身边的徐泽转头问他：“喜欢吗？” “喜欢，不喜欢，都谈不上。”林涛回他。 他只是接受而已。 生活给予他什么，他接受，并从中找到乐趣。 “嗯。”徐泽回过头，看着楼下不紧不慢按着设定频率工作的机器，又说道：“如果给你一个后悔的机会，你会离开吗？” “你给吗？”林涛扭头看他。 徐泽沉默。 他就沉默了两秒，林涛就转回了头，看着楼下，“有答案的问题就不要问出来，问出来伤了心，你别又到我这里来找补，没事找事。” 徐泽鼻子突然一下子就有点酸楚，他冷着脸，看着底下道：“你说过不折磨我的。” 林涛是真没料到他说得出这种话，心口一下子被这句话堵得差点喘不上气来，他扭头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人到中年看来是彻底打算不要脸了的中年男人——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谁在折磨谁？ 可林涛是谈过恋爱的…… 谈过恋爱的老男人啊，还能不知道人那种以为自己找到了挚爱就想在爱情面前胡闹的心理？人们总想在爱里得到他想要的包容，想要的接纳，想要的理解——这些都是一个人能安心活着、安心战斗的基础，是生而为人最想要的安全感。 他要把这些都给徐泽吗？他要接住这个向他索爱的男人吗？ 答案在问题出现的那一秒就出现了。 给的，也接。 他不折磨人。 人生永远要往好的地方走，他给出什么，就感受什么，人生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林涛伸手，把人搂了过来，在徐泽侧过身回搂着他的腰吻他的时候，他低笑了两声，跟人无奈道：“不要太胡闹了。” 不年轻了，平淡一点是好事。 第58章 第二天林涛到下午才起，才进浴室挤好牙膏，波仔就出现在了门口，小男孩那中气十足的男童声兴高采烈地响起：“涛哥，下午好！” “把你摄像头关了。”赤裸着上半身的林涛跟他道。 “好咧！”波仔的红眼睛闪了闪，又羞涩地闪了闪，它道：“已经记录下来的可以不用删啵？” “删。” “泽哥有时候会翻一翻的。” “不用理那个变态。”林涛启动牙刷，塞进嘴里，结束对话。 波仔把刚才记录下来的有人鱼线的细腰给删了，还给泽哥发了个微笑符号——对不起啦主人，听涛哥的话让波仔更快乐。 接下来林涛去衣帽间，波仔跟着；林涛去厨房，波仔跟着；林涛去阳台吃饭，波仔跟着；林涛去工作间处理事情，波仔跟着…… 波仔一路叽叽喳喳，给这个家里提供了人的温度，间隙时不时还要给林涛感叹一句“涛哥好帅啊”，有点子讨好取悦型机格趋向。 但孩子的感叹就是没大人的油滑卑微，林涛听了几句也觉得挺好听的，不过还是跟波仔说了：“涛哥帅是已既定事实，以后不用重复了。” “涛哥不喜欢听吗？” “对，但凡事实不用强调。” ！ 波仔面部呈现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涛哥好……自信啊。 难怪泽哥在他面前也得闭嘴，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林涛在回他手机昨天到今天将近两天没处理的消息，瞄了一眼波仔也没跟波仔继续说，忙着手头的事。 徐老板给他送钱的事，黎城那边估计已经收到了消息了，黎城那边平时和他说得上话，有来往的，跟波仔一样，不少人都给他发来了感叹号；不熟的，套近乎的多；还有他的老赖客户又主动给他还钱了；有以前跟林涛非常客气保持距离感的大人物这次也在信息号上自表身份，要请林涛吃饭了。 林涛收了一百多条个人发过来的消息，他估计但凡他在黎城认识他还加了他信息号的人，这二十来个小时都给他发消息了，没几个没给他发的。 林涛回了几个关系近的，粗略打开了几个人的看了看，就没再管这些消息，处理起了他工作账号的事。 之前联系他出图的工作人员问他今天有没有空去建园9号看房子，林涛不仅已经知道这是徐泽的房子，而且知道这房子是这厮准备着干什么用的，他调出设计图，对着图纸发了一会儿呆，才抹了把脸，查了下路线，回了人家：“好，我等下开车过去，4点左右到。” 他没有问人家方不方便的意思，对面也瞬间秒回了他一句：“好，林先生，那我们别墅门口见？” “好。” 林涛起身把图纸打印了出来，收拾了下他等下用得上的工具，换了外出服，从柜子那拿了把车钥匙。出门的时候，波仔亦步亦趋跟着他，跟到了大门口，它那好看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林涛腾出只手摸了下它的方脑袋，问它：“天天呆在家里，有没有想法要出去看一看的？” 波仔的脸立马扬起了笑脸，它大声高昂地提出了它的诉求：“有想法的！涛哥，波仔用线路看这个世界和波仔用波仔的电子眼看这个世界，有不一样的角度！感受是很不同的！” “那下次带你去，今天就不带了。”林涛弹了下它的方脑袋，还低头在它的方脑袋脑顶亲了一下，转身用脚带上了门。 他走得太快了，都没来得及看到波仔红得发烫的红脸蛋，但就算门关上了，波仔还是对着大门高声道：“涛哥！波仔好喜欢你啊！” 波仔好喜欢当你的机器人啊！ 波仔亢奋，立马把涛哥临走前对它的爱语和爱抚的影像记录发给了泽哥，并注以文字说明：泽哥，你看！涛哥爱波仔。 他把波仔当人一样地爱。 波仔超级幸福。 波仔爱这个家。 第59章 建园9号在郊区，从青城市中心开车过去，没堵车的情况下都要开50多分钟，这种行车距离离城市太远了，一路林涛想了很多。 现在这种情况，每一个当下，都是他权衡利弊得来，后悔是不后悔的——当然，给他后悔的机会，他跑得会很快。 人到中年，林涛有一个深刻的体会就是人生不存在什么完全的确定性，他不走这条路，那么人生的另一条道也不会鲜花满路，该有的挫折和妥协一样也不会少，自己活成什么样，还是要靠自己调节掌握。 他掌握控制不了外界，但他可以掌握控制好自己，比如，不要让不如意的情绪在身体里成长为巨人，时时刻刻都能打败那个想活得更好，想要快乐的自己。 再细节的比如，当一件事情不如自己想象的时候，那么复盘总结教训，吸取经验，放下，再到往前走，每一步都要完成好，要果断，要决绝，不要把时间精力和情绪都放在懊悔当中，把负面情绪喂养成一个在日后打败自己的巨人。 行车路上，林涛就把他接别墅设计前后所发生的事情而产生的情绪做了个了断，不再纠结这是不是徐泽用来捆绑他的另一个枷锁——既然拿了钱，那就好好办事，活在当下，承担结果。 林涛接青城的这个设计，当初也有点巧合。去年年中，他参与的一个全球设计师都参加的一个叫“人与自然”的空间理念家居比赛的结果出来了，林涛得了个金奖，本国得奖的就他一个人，当时青城的这个大设计找到他，林涛还以为人家透过特殊渠道知道了他，认为他的理念吻合个人需求，就花大价钱找了林涛——而事实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慧眼识珠，想与你接近的，都是早就瞄准了你的人。 第36章 你没那么重要，你要是觉得自己重要了，那就是有人对你有确实的需求了。 徐泽的这个房子一共三层，每层六个房间，林涛在视频里看过毛坯，也因为设计对这个房子了如指掌，所以等到在别墅门口见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进去看到房子，也不觉得房子陌生，每一层都拿着图纸模仔细核对数据，把有细差的地方标记出来，下面再做进一步的调整。 他从见到王晶晶，到进房子后都很平静，王晶晶跟了他一路，气都不敢喘大了，对他的印象，又增添了一点畏惧。 林先生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 了解过房子之后，一路跟过来的小姑娘从刚见面的热情活泼变得有点怯生生了，林涛也知道自己的工作状态向来有点独断，不近人情，但一个人做事做到最后都这状况，没有决心的人做不好事，所以他也从不为自己的状态跟人去解释证明什么——他呈现什么就是什么，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那是别人的认知，别人的人生。 所以，他对怯生生的小姑娘也不存在挽回自己形象的心理，日后相处的时候多着呢，要是他故意表现出与他性情不符的温和，往后她在自己这里受到打击了，认为他不符合她的心理预期，到时候她的反应大了，两个人就不存在再往下合作相处的可能了。 “好，我这边看过了，下面你们那边是什么安排？”三楼看过后，林涛往下走，问身边的小姑娘道。 王晶晶紧跟着他，声音有点急：“下面是装修团队入场，入场之前，负责人那边有一个跟你见面沟通的时间，您看您明天有空吗？” “有。”林涛回她。 他下楼梯了，走得有点快，小姑娘也是跑着下来，声音显得更急了：“林先生看到外面停着的直升机了没有？那是我们公司的产品，这里离市中心远的原因是，徐总考虑了以后的交通方式……以后无人驾驶和空中交通是必然会成行的事实，这几种交通方式的普及必然会改变大家的居住形式，以后大家想住在哪就住在哪，不用太考虑通勤时间对自己居住条件的影响，就好像徐总和您住在这里，徐总坐空中通勤工具去总部上班，20分钟就能到达公司，您这边哪天有时间试一试？我们这边跟政府申请的临时航路通行证下来了，我们可以去您家里那边接您，20分钟就可以达到这里，您看您哪天有时间体验一下？” 林涛站在二楼的地板上，站着等她说完，见她一口气说完，额头上都冒出汗来了，急得不得了…… 人一个小孩，这世界的冷酷不该在他这里让她得到尽情的体会，他也不是那种让人劳其筋骨的人，林涛心里一软，为自己的软弱在心里叹了口气，跟人家小姑娘道：“那过几天，你这边需要我给一个确切的时间吗？” “需要！”小姑娘非常确切地大声道。 “我看看，”林涛拿手机看日期算时间，“明天见装修团队的时间安排在下午1点，见面地点你在上午11点之前提前发给我，行吗？” “行！” “体验时间……嗯，这飞机没人驾驶？”林涛抬头看她。 “对！” 林涛笑，跟她道：“这个我有点怕，我得跟你们徐总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告诉你行吗？” 他笑了，终于笑了，王晶晶看着他迷人至极的笑，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突然一酸，眼睛里突然热泪盈眶…… 笑了的林先生啊，跟月亮一样美。他就应该这样笑的，他冷着一张脸，多吓人啊，而他只要笑一笑，多狠的心都愿意掏给他啊，王晶晶瞬间懂了他们老板跟着人家还怕人家嫌弃他的心理了…… 林先生这种人，是那种他交往n个男朋友 ，n个男朋友齐聚一堂都要假装其乐融融生怕让林先生不开心的那种人。 他比老板迷人多了，王晶晶含着泪点头：“行的，都可以。” 林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60章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涛收到徐泽发过来的消息，徐老板问他：你回家经过公司吗？ 林涛在停车的时候回他：你今天能正常下班？ 那边秒回：可以，你过来吗？ 过来。 林涛回了两字过去，接受了蛇精的缠人法。 和徐老板在一起就几天，有些浓烈的东西，只有经过这种日夜相对，肌肤相贴相处的时间体会过后才能感受得到——目前应该是徐泽对他人需求最浓烈的时候，这种巅峰期应该也维持不了几天，林涛也不想扫兴。 林涛没有败徐泽兴的想法，也没有拿捏徐泽的想法，他接受了徐泽，那就给徐泽想要的，这也是林涛自己也能觉得最舒服的方式。 也是到了今天，林涛才发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令自己舒服的人——他善待自己之余，也早就有了善待他人的心力和能力。 所以，其实以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永远都有维护修复好自己的能力。故事能验证的是，他到底有多好。 林涛开到城里时间已经到了7点半，到徐泽公司路上的那一段路有点堵，他8点才到，徐老板已经在门口等，上来之后就过来亲林涛，林涛还能尝到清新的漱口水味道，不禁笑着挠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公司门口不能久停车，他推走徐泽，跟人道：“晚饭在外面吃，你定？” 他忙了一下午，不想回家还做饭，他不想做的事，也不想在外面工作了大半天的徐泽做，所以他打算晚上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徐老板立刻坐了回去，系着安全带不忘看着他说：“好，有想吃的吗？” “吃清淡一点，其余你定。” “好，吃家常菜？”徐老板打开了信息号，开始搜人名。 “嗯。”林涛开车进主路，瞄了一眼，见他打开的不是美食app，而是信息号找人，没说什么。 徐泽找到了人，开始打电话订位置，跟人说完“两个人，半个小时到”之后挂了电话，然后扭头一直看着林涛。 林涛开了一小段路，在等绿灯时踩着刹车跟亲爱的看着他不动的徐老板道：“怎么走？” 徐老板眼珠子定了一下，这才想起他根本没给林涛说餐厅地址也没给林涛导航的事，他倚在车背上的头瞬间从放松模样调到了略僵硬模样，他默默地直起了点背，拿着手机打开了导航app。 林涛本来不想笑的，但这事实在有点好笑，看着前方开始通行的车流，他缓缓滑动车子，失笑摇头。 再次跟同一个人恋爱，谁知道跟第一次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想一想，中年人谈恋爱其实也有中年人谈恋爱的美好。没有了年轻的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真实诉求的遮掩，中年人最真实的欲望对撞之后的欲望满足，以及毫不掩饰的心灵和肢体的渴求和表现，都能让一个人感受到真实。 真实的，是最能触碰人心的，也是最打动人的。 这一刻的痴望，让林涛原谅了徐泽这一路所带给自己的压力——被自己能接受的人爱慕，大概是人类这种最动物在情感上最心满意足的时候，那种餍足感，当真让人愉悦。 第61章 林涛按徐泽的嘴动导航把车停在了餐厅的后门，从后门进了门。走在一个拐弯时，他看到以及听到了前厅的灯火辉煌和人声鼎沸，招待的老板在旁边跟徐泽解释：“今年生意不好，做了团购，利润下来了，不过员工没走，发得出工资，大家忙是忙了点，但也算是共克时艰了。” 老板又道：“今年还是你第一次来。” “年开头有点忙。”徐泽撇头，和打量四周不关心他们对话的林涛道：“我以前经常一个人来这边吃饭，晚上也经常来。” “对，这个我能证明。”老板见他眼睛就不离身边的人，赶紧也在其后补了一句话。 林涛听了只笑，但笑不语，他本来是想着省点精神的…… 说实话，他没有细究徐泽过往的想法，也没那个想了解徐泽过去几年在如何生活的意愿——年纪大就这样，对别人不太感兴趣。 他一个连当初徐泽背叛他的种种情绪都能放下的人，又怎么可能还去关心这个人的过往。 但亲密的人都袒露自己了，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这时候不回应，就真的是不爱了，林涛在家里不介意让徐老板感受一下真实的自己，但在外面，他觉得还是要接住每一次主动强行向他砸过来的徐老板为好，于是，他笑着，就着话接了徐老板的话，问道：“怎么老一个人来？” “这边包间安静，我一个人想静静想点事的时候就过来吃点饭，待一两个小时。”徐泽回他，眼睛看着他不离。 “环境是挺好的。”这家私人庭院看得出是名家设计，到处都是恰到好处的小溪流，尤其在夜晚，哪怕前面人声嘈杂，还能听到溪流一波赶着一波不紧不慢的流动声，这水是真有劲啊，林涛也在细节里感受到了跟他风格不太一样的设计师设计环境的理念，他笑着跟徐泽讲：“你熬夜熬得太多了，上火，这里水旺，能让你静下来，补充一下精神，你喜欢这里是有道理的。” 第37章 “是吧？”徐泽笑了，嘴、眼和眉都往上挑，看傻了旁边停在前方看着他们的餐厅老板的眼。 老板再和林涛说话，声音小了很多，“您就是林先生吧？我听说你是个房屋设计师，没想到你也懂这个……” 林涛笑着朝他点点头，没多说。 他没说什么，但徐泽这时瞥了老板一眼，眉眼间全是骄傲，看得林涛只觉得好笑，快走了几步，离身上戏突然多起来了的徐老板远了一点。 林涛没有完全跟着徐泽走的意思，但在吃完饭，两人上了车回家的时候，他朝主动坐在了驾驶座位的徐泽很郑重地说了一句：“我很喜欢这里，谢谢你带我来。” 无论是去年参观工地，还是昨天去工厂，还是来到这里，徐泽带他去的，都是能给林涛带来灵感的地方——这个男人知道林涛真实需要什么，也不吝啬给予，积极主动地给予他觉得对林涛好的东西，包括金钱。 林涛这些年从来没有任何一天放弃过自己。哪怕公司关了，他也完全不焦躁，原因是，他一直在孜孜不倦在深耕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他多年的钻研也在近两年也取得了一定的反馈，并且，以后的反馈会越来越多。岁月带给林涛的，是清晰的自我认识，自我支持，以及自我认识和自我支持所带给他的自我相信，这种经一步一步得来的自信给林涛带来了笃定沉稳的内心，以及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不急不躁权衡利弊处理的心态，这才是林涛如今面对徐泽能不慌不忙接住这个人的所有的根本原因。 林涛可以不要钱，但他不会丧失让自己的内心和真实的实力更强大的细微补充及滋养的一切人事物。 功名利说消失就消失，但一个恒定自强从容的内心，一个足够认识自己的自己，会陪伴自己到死的那一刻。 林涛对徐泽没有太大期待，但他确实很高兴，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能给予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是真正的礼物，也是真正的爱。 这也让林涛想对他真正地好。 “谢谢。”这一次，林涛趋过身去，吻上了徐泽的唇。 徐泽的吻，刹那如潮水般朝他袭卷而来。 第62章 情感能成全自己，也能误事，林涛爽完，看着徐泽接着电话，看着他欲言又止地纠结着去了书房，他收拾收拾，睡下来了，没有和徐老板一起烦恼的意思。 徐老板挣钱的本事，是徐老板安身立命还能到处折腾的根底，这份责任只能徐老板一个人背，这份重量也只能徐老板一个人承担。 他能做的，还真的只是别去折磨徐老板。 按林涛和徐泽曾经有过的那一段感情那实在不完美的结束法，徐泽非要吃回头草，那林涛纠着过往不放没完没了地折腾其实也说得过去，世人对背叛都不太接受——但实际上，背叛的人其实都不太容易有愧疚的心理，大家都是忠于自我的人，不是忠于对方，就像被背叛者也只忠于自己被背叛的感觉一样，大家活着都只会按着自己的心意来。人性说穿了，就是动物性，而顺着自己的本能来，就是把随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越久从而问题变得越多同时也越发顽固的情绪与观念变得更固定，而想让生活化繁为简，一边对外要尊重别人的天性，一边对内对自己要逆着人性来，从而才会成为本能的主人，而不是成为本能的奴隶。 说白了，人活到最后，是像个动物多一点，还是像个人多一点，全靠自己对自己情绪的掌握。如果一个人活到岁数的一半，潜意识里还指望着这个世界上有人替自己的情绪和人生买单，那不可避免的，他依旧还是只能体会到那种像无根浮萍一样的感觉的生活。 而，一个人没体会过有力量的生活，他是根本不知道有力量的生活的沉着力有多大的，如果人能越过建立力量的那段艰苦过程能体会到力量的超然，林涛觉得，想必有很多人，会愿意走上那段艰苦旅程——可惜，早期消耗过多的人，活着已经很艰难了，没有余力走上这条路，相反逃避与怨恨会让人更舒坦一些。 所以，等到林涛开车回家，在小区门口碰到一个突然冲上他车头的女性，在对方倒地的时候，他身体里多年积累下来的沉着让他把车停了，拉了手刹，一边回看车内的行车记录仪，一边给徐泽打了个电话。 徐泽在那边很快接了，前面倒地的女性也爬了起来，冲到林涛的驾驶座用力拉门，一张浮肿僵硬惨白抹着大红口红的脸在林涛面前疯狂扭动，林涛心跳依旧沉稳，跟徐泽道：“你等一下，我改一下视频，你看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涛把语音改为视频，把对方的脸放了一下，就听到徐泽在那边沉声道：“认识，于铃音，于昊昊的妈，你这是在哪？” “小区停车场入口，她突然冲了上来，我刚看了回放，没碰到她，你这边联系物业也查看一下监控保留一下，我这边准备报警了。” “好，我现在回来，你在车上不要动，不要下车，我这边会让物业保安过来处理，在我和警察没到达之前，你不要下车，听到了吗？” 徐泽在那边已经跑动起来了，没两步，就关了林涛的电话，林涛坐在车上，看着在外面激动走动，可能是想找砸车的东西没找到的女士又激动地跑了回来，拿手疯狂地砸他这边的车玻璃和前面的车前玻璃，一边冷静报了警。 于昊昊，就是徐泽那位前男友，眼前这位女士，就是林涛在黎城的时候曾闻名过的高官夫人，看着对方完全陷入癫狂的行为，林涛在脑海里把他这边能做的事过了一遍，才长吐了一口气。 妈的，钱不好挣啊。 但这种难度的事情，他在接受徐泽之前已经大概预料到了，所以亲眼见到，心惊肉跳之余，他情绪还算稳定，还能心态积极地转动脑袋，看着小区里冲出一批又一批的保安人士拿着工具，包围住了那位女士，还能扬着头，把小区各个监控的位置看了一遍，确认好自己的行车轨迹被完美记录了下来，就坐在车上，等待警方那边过来。 警方很快到达现场，林涛刚跟人说明情况，后面又来了二辆警车，下来了不少人，林涛看着人过来，仔细观看人的表情，见领头的两个人沉稳当中带着焦急，他做了下判断，感觉对方应该是来帮他的，所以就又调回头，继续认真听跟他问询的警察说话。 有些事，徐泽不说，林涛心里也是有数的。 徐泽的钱从国外转到国内，本身就要交一笔税，他创办公司烧钱，不说高大上的，仅创造就业岗位一事来说，他也关系着很多人的升迁，而前段时间他给林涛的赠与所交的税钱，也是很大一笔税收了。 这么大的一种金鸡，早早把他宰杀了，估计死他一个，后面接着得死一大长串人，徐老板就算命不可惜，那一长串的人的命可金贵着呢。 后面的人过来了，到达林涛前面时就一个箭步过来伸出了手，林涛握上，听人跟他着急道：“没受伤吧？” 坐到车里等着警察到来才肯下车的林涛笑了。 第63章 知道自己的命重要，对林涛这种惜命的人来说挺高兴的，他握着人的手松开，点头道：“没有受伤，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您看看这边有什么是需要我配合的？” 为了固定现场和证据，林涛一直坐在车上没动，也没有展开更多的行为，一切都是为了事后好掰扯，减少争端。 “行。”对方点头，转身跟人布置了下工作。 林涛听到有相关人员要去自己车上取证，就把车钥匙给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对方还很客气问他，要不要同去车上，林涛笑着摇了头。 他早把回放已经发给了波仔共享了，估计这时候在路上的徐泽都已经看过一遍了。 对方组了个临时处理小组，领头的人没动，陪在林涛身边，但两个人几乎没说话的时间，对方一直在接电话。 林涛好整以暇地陪着，其中看了几眼手机，没看到徐泽的电话，不过他也没打电话问徐泽在哪了，耐心地等待着后续。 没几分钟，就在对方领导刚挂完电话，扭头要和林涛说话的时候，就见徐泽从一堆停着的车中朝他们这边飞跑着过来了…… 跑的？ 林涛觉得这架势不对，生怕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激动强抱，顿时浑身一激灵，扯开嗓子喊：“徐泽，冷静点，我没事，你别跑！给我走着过来！” 他没事，可千万别弄出事来——小区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拿着手机在那拍，还有在楼上拍的，林涛是真怕上热门。 徐泽听着话，真步走了过来，只是他冷着脸，气势汹汹大步过来了，一来到林涛面前就上下扫射了林涛几眼，然后定在他们对面，对着人家领导冷着脸道：“调查清楚了？” 那声音里的火药味，跟人家杀了他全家差不多。 他在外面是这样混的？林涛觉得不太对，但也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过去，牵着人到了身边一点，把人的手握着手里慢慢地紧了又紧，镇定又缓慢地安抚着他。 第38章 徐泽又看向他，眼睛冷得就像利剑，林涛见他还凶上自己了，笑着道：“还要骂我的啊？” 他记得自己是受害人来着。 他还笑得出，徐泽笑不出，但他接收到了林涛的信号，跟面前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领导道：“抱歉，心急了点。” 他当着他们的面，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对着身后跟过来的助理道：“你跟林涛先回我们家里……” 说完他才对着人家领导：“可以先回去吧？” “可以，刚才我们已经确认了，对方是从精神卫生医院跑出来的，在附近蹲了两天了……”对方见他可算是能说人话了，点头回道：“林先生的车行驶的速度不到5码，对方可能紧张，没碰到车就先倒下了，行车记录仪和监控都很清晰。” “可能紧张？”徐泽笑了，笑得讥俏无比。 “我们只是判断对方紧张，并不是说人家这种行为是对的……”领导觉得这人还是没林涛好沟通，他直接跟林涛道：“你可以直接回家了，我们会以寻衅滋事羁押她，但她有精神疾病，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不过我们会查她是怎么到达这个地方，并且怎么知道你的车牌号码等这些事情的。” “好。” 走之前，林涛看向徐泽，看着徐泽笑了一下，徐泽被他笑得摸了下额头，跟他道：“我会很冷静。” 林涛笑，又握了下他的手，才松开往小区里走。 他一走，那领导的脸就垮了，对着徐泽很不客气地道：“你对着我们骂人干什么？又不是我们搞的鬼，我们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过来帮林先生了，你把我们当仇人对待，对你有什么好处？” “……” 徐泽没说话，只是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对面的人看到他连肩膀处都被汗浸湿的衬衫，刹那哑口无言。 徐泽这时候又吐了口气，看着不远处被指挥着进停车场的滞留车辆，他回头跟人道：“那事情能定性了？” “会给你一个交待，放心。”对方的口气也好了许多，还问道：“什么时候结婚？记得给我发喜帖。” 徐泽没回他…… 没有人知道林涛现在是他的精神支柱，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但弱点被攻击的愤怒，让他格外清醒，让那些在他身体里沉眠了很久的战斗力全部涌了上来，之前多年力气用完的虚弱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对方的暴力唤醒了他的暴力，徐泽站在原地仅仅沉思了几秒，就和身边的人道：“这次这个交待你们给定了，要是不给出你们能查到的最低底限的那个人，我会和‘长金’商量，把属于我的我能搬走的公司搬到‘长金’让我去的地方。” “长金”是国资，国资让去的地方多了去了…… 领导人僵硬着脸，被人当面威胁的事情让他“呵呵”抽笑了两声，下一刻，他的脸上笑容全无，被历练出来的肃杀爬满了他的整张脸和眼睛，他狠瞪着徐泽，道：“妈的，翅膀硬了？操！” 说是这样说，他转手拿起电话，当着徐泽的面，直接给他上级说了徐泽威胁他的事，几个电话出去，又回来了两个，之后他朝徐泽点头，跟徐泽道：“行了……” 说完，他顿了顿，跟徐泽道：“你家那位长得挺好的，性格也挺好，为人冷静，比你讲道理多了，你看着点，我们刚从于铃音蹲点的地方的袋子里搜出了硫酸，我们张队长初步判断这次事情就是针对你家那位来的，搞你没人答应，搞搞你的软肋，我看你的对家和仇人还是挺乐意的。” “……谢谢。”徐泽的声音沙哑得不成形。 “我去收队，有事你找我们负责警……少威胁点人，学学你家那位，你这次找对象的眼光行了，怎么自己就不行了？” 对方说完就走了，留下了又出了一身热汗的徐泽，缓步朝对面不远处小区物业负责人走去，走到一半，他受不了心里的惶恐，又扭头往没人的地方走去，拿出手机，打给了林涛。 响了几声，林涛在那边接了，第一句话就说：“已经在家了，我没事，你忙完也回来，我看你头发都湿了，手里都是汗，回来洗个澡吃点东西再处理下面的事。” “林涛……”徐泽喊了他一声。 “嗯？”林涛听到他哑得不像话的声音，静了。 “我爱你，我好像是第一次爱上你，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所以，他不知道爱情是这样让人害怕的，徐泽轻声道：“对不起，你不能有事。” “嗯……”他的声音变了，说的话又有点奇怪，林涛不知道这短短分开的十几二十来分钟发生了什么，但他听出了徐泽声音里的恐惧与后怕，他沉吟了一秒钟，跟人回道：“我不会有事，我很谨慎，我会照顾好自己，至于你爱我的事，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不会第二次来到你身边。” 如果不是被爱，如果不是被看到，如果不是知道会有可能被珍惜，他不可能，真正地来到一个伤害过他的人身边。 金钱不会让不怎么缺钱的林涛感受到更多的幸福，但被一个人爱着，可以。 所以，从来都想让自己得到幸福的林涛，还是无比勇敢地来到了一个，曾经不爱他的人的身边。 “林涛……” “在。” “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林涛顿时笑了，他笑着回人家：“想得美，快点回家吧，我给你煮点姜汤喝。” 第64章 徐泽一回来，林涛本来在开放式厨房那边熬着姜汤，眼睛往门口一看，他便关了火，朝徐泽这边走来。 他先摸了下徐泽被汗湿透的胸膛，紧接着摸了摸后背，又摸到一手湿，当下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推着徐泽往里走。 “没事，就是发了点汗，我去洗个澡。”徐泽跟他说话，声音还有点沙哑。 “先别洗澡，换身衣服。”林涛推着他往衣帽间走，他平时不太管徐泽的穿着，但这次人一进去，他去给徐泽挑了身厚一点的家居服。 他拿毛巾先把人擦了一遍，才跟他道：“你自己穿。” 徐泽看着他点头。 林涛看着他把衣服换上，这才往外走：“走，我给你倒点水喝一下。” 他先出去了，到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运动饮料，加了点开水，让水变温，端给了正好走到跟前的徐泽面前。 徐老板接过，乖乖喝下。 “还喝吗？”他喝完，林涛看着他问。 徐泽点头，把杯子给他，“还要一杯。” 林涛给他又兑了一杯，兑完跟他说：“就喝这杯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吃完再洗澡。” “嗯。”徐泽走到了他身后，抱上了他的腰，抱上之后才问：“我臭不臭？” 当然臭了，一身的汗。但林涛没说臭，也没管他这个当着他呆在客厅里的助理的面抱着自己腰的行为，带着这个蛇精去冰箱拿了肉，走到了处理台之边，跟他道：“饿不饿？” “饿。” “等一会儿就有得吃了。” “好。” 接下来林涛就没说话，他想耐心点，但还是没有平时那样自然，他先开了火热锅，这才去拆牛排的包装。 自从自我重塑熟稔后，他很少这么没耐心，他对自己是个很有要求的人，很少允许自己这么失态，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 但现在他有点管不住自己。 而徐泽就这么抱着他，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休息着。 波仔一路紧跟着他们，屏幕上的大眼睛闪了又闪，但平时说话说个不停的它一路什么都没说，在这时候，它的大眼睛突然变成了两道弯线，笑了。 坐在客厅窗边沙发上的徐泽助理许东兴自打老板一进来被人推着走，到这时候看着两人一机器一家人站在处理台前的样子，心里升了一种他不该在这里的感觉。 但走是不能走的，不知道下面老板还要安排他去做什么事。许东兴只能让自己什么声音都别发出，打搅了老板当世界上最乖最听话的老公的行为。 他是一万个没想到，他们老板在家里是这个德性的。 刚才在车上，老板给人打电话说话的那个狠劲，压抑得他都以为要变天了，现在一看，这乖得跟兔子一样的男人，就跟换了个魂一样…… 这两人关系当中，谁才是主导的那个，之前许东兴还不太敢确认，现在心里却是有数了。他小心地翻着手机里的消息，眼皮时不时抬一下看一下那两个人，他再发出的消息里，跟之前的态度有了一点细微的区别——他从之前的谨慎，变成了强硬。 他跟他老板已经很久了，久到一看他老板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老板绝对不可能对此事善罢干休。 第65章 给徐泽弄了点东西吃，吃完徐泽自己提出要去洗澡，说着也不走，拿眼睛看着点头的林涛。 林涛哭笑不得，这家里还有客人呢。 “自己去，”林涛刚才感觉着回来的男人有点脆弱，所以徐泽非要腻着他，哪怕有人在，他也没说什么，但徐老板的依恋程度到了无视他人的程度，理智还在线的林涛可不惯着他了，哭笑不得道：“水调温一点洗，不能用冷水。” 第39章 徐泽身体是明显血气热的那种人，体热，喝水要喝冰的，洗澡要洗冷的，但按他年纪再这么造下去，早晚出大事。 林涛这个无论情绪还是生活习惯都持中、持温和的人和他在一起生活，还真能治一治他——两人生活当中，徐老板还真是顺着他的。 日子能不能过，一方面行是不行的，得另一个人也真心实意地把自己送出来，甚至是奉献出来，两个到了一定年纪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内核都自我强硬的男人才能真过得下去。 这一点，徐老板做得很好，也是林涛过了这么一段时间，愿意把更好的自己拿出来“用”的原因。 真心这个东西的多寡，真要看接触对象，对方真，你觉得值得，也才会把自己宝贵的真情拿出来跟人碰一碰。 其实中年人圆滑，现实，才是最能把日子过好的品质——过往不咎，未来不迎，活在当下最具体的生活感受当中，能把每一刻的好见机行事都握在手里，只有摔过足够多的坑和吃过足够多的亏的中年人才具备这种智慧和调节能力。 最近这日子，过得比林涛要以为的好太多了，好到他都没再进行过负面的推算，认真地过好每一天。 他说话，徐泽是听的，但他还是看着林涛说：“你帮我调一下。” “自己去。”林涛抬头朝卧室那边的方向跟人示意了一下，扭头跟眨着大眼睛的波仔道：“给你泽哥调一下。” “嘿嘿嘿嘿嘿……”波仔发出反派小男生的笑意，嘎嘎乐道：“铛铛铛铛！波仔已经调好啦！” 波仔最棒！波仔最听话！波仔最能干！ “泽哥，去呀，我们今年是42岁，不是12岁！”波仔欢快的童声响彻了整间大客厅，弄得客厅就像一个快乐的游乐场。 徐泽瞪了它一眼，又看向林涛，林涛不吃他这一套，跟他摇头道：“快点，再不洗要腌入味了，波仔又得安排新风系统干活。” “是哒，波仔也很忙的。”波仔开始往地上滑动，“泽哥，你不知道路吗？波仔带你去呀，波仔知道呢……” “关了你！”徐泽走在它身边，发出恶狠狠的威胁。 “泽哥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子涛哥很伤心的，涛哥爱我，涛哥喜欢波仔，离不开波仔……” 碎嘴小机器人带着想缠着林涛不放的徐老板走了，林涛要去衣帽间给人拿衣服，离开之前，他看了坐在客厅一角一直一点声响都没发出的徐泽助理一眼，走到能看到人全貌的地方，问道：“要上洗手间吗？” 对方没出声，但抬起的脸上写了一个“啊？！”字，很快，他跟屁股上有针一样连忙站了起来，点头道：“方便吗？” “方便，这边有个客用卫生间，你过来……”助理进来后很拘谨，林涛想了想，也觉得按徐泽的性格，徐老板绝对不是那种能允许自己的工作助理在自己的私人领地自由进出的人。在对个人领域的注重方面，林涛和徐老板的程度是差不多的，两个人那是八十步跟一百步的距离，谁也不能说谁挑剔，不过徐老板是习惯了漠视别人的情绪和想法，而看似和他生活习惯有雷同的林涛其实很知道别人的想法，也很尊重他人的需求，能照顾的时候就会照顾一下，能破例的时候会破例一下，两个人内核的强度差不多，但支撑内核的本质截然相反，林涛淋过雨，受过罪，软弱又软柔，他不仅不折磨徐泽，对他来说，除了他被人攻击时会进行的必要还手，任何一个人他都不打算折磨，就像他从不折磨自己一样，他跟进门喝了水还喝了咖啡的助理道：“我给你指一下门。” “好，谢谢。”一直在忍着便意的许东兴快步过来，等看到林涛指向的门，他又扭过头来，带着点感激又道：“谢谢。” 林先生不知道，他曾经有一次晚上来这里给老板送东西，那天晚上他应酬喝多了酒，临时起了强烈的尿意，想借老板家的洗手间一用，可他刚一开口，他老板就指着大门，跟他说了三个字：“赶紧的。” 虽然“滚”字没出口，但许东兴那天马上就走了，尿意让他一秒钟都没敢多停留。 他还以为今天又得这样，等下要找个借口出去一趟上小区的公用洗手间。 相较之下，他们老板是恶魔，林先生简直是天使。 “不客气……” 不知道自己被人按了个天使头衔的林涛客气回了一句，这时候波仔走回来了，边走边用它欢快的男童腔调扬声道：“涛哥涛哥，泽哥宝宝说他没拿衣服，让你找一身——偶的天啊，涛哥，你养了个大宝宝啊。” 是个老宝宝…… 但人嘛，再老也是偶尔可以当当宝宝的，不影响他做大人。人无论什么年纪，都应该被珍视被重视，林涛带着波仔往衣帽间走，笑着跟它道：“偶尔养养也是挺有意思的，已经养了波仔，多养他一个不算多。” 瞬间，波仔看着他的眼里全是星星。 第66章 正向的连接带来滋养，这也是人们渴望关系的原因。只是有爱的人不多，有能真正看清自己与对方的诉求还愿意为之连接为之付出的人更不多了——林涛之前还觉得自己挺怯懦的，对徐泽的警惕心很强，但真到了实际生活，比如现在，他无比平静且从容。 他比自己以为的要强大很多。 他接得住暴风雨。 他是个为了他想要的生活愿意进行各种斗争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从没有放弃过自己，于是，他得到了今天的自己。 他拿了衣服回卧室那边的浴室，徐泽过来亲他，林涛亲了一会儿，还不忘把兜里徐泽响个不停的手机往徐泽脸上拍。 徐泽先是愤怒看他，等看到他手上自己的手机，徐老板脸一僵，林涛笑着出了门，被关在门外的波仔看到他，抬起小方脑袋，困惑道：“涛哥，泽哥的身体我也不能拍了吗？” “拍是能拍。”林涛原地等它转过背来，和它一起走，解释道：“但有些画面你拍多了，他想休眠你的想法又要重了，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老男人的身体，把白天好好的生活耽误了，你认为呢？” “……涛哥说得对！太对了！”真没必要为一个老男人牺牲自己的生活，小方脑袋重重应声。 林涛回了客厅，不一会儿徐泽就出现了。他坐在助理对面，跟助理处理事情，没几分钟，警方那边打电话过来让他过去把车开回来，林涛听着他安排了助理去，助理离开时，林涛朝人点了下头，跟人道：“麻烦你了，注意安全。” 刚才老板跟许东兴安排事情，明明坐在对面，但都是发消息过来说的。消息里的内容，是老板要自己把上次别人要搞死他他都没有拿出来用的证据从保险库里拿出来，明天给人送过去。 许东兴手里的证据是老板预防自己进去了之后让许东兴在外面拿着东西以防万一的。之所以给许东兴，是因为二老板都以为许东兴只是个聪明的高级打工仔，没人会以为许东兴能为那个平时对他不怎么客气的老板卖命。 但许东兴还真会给徐泽卖命。 他有不得不替徐泽卖命的理由。 刚刚，连保自己的命都没有提前动用的证据，宁愿自己被人认为窝囊没用，也要忍着不到最后不爆发杀伤力的老板，就平平静静地坐在他对面，跟他发消息说：你明天上午把海港街的文件拿出来复印一份送到防洪路3号去。 海港街是证据，防洪路是青城检举局。 不善罢干休的老板，要搞次大的。 许东兴不知道老板这算不算为蓝颜一怒，但老板的杀心，浓得让他的心都是像被人抓着一般，从看到消息到现在，他的心都缩得紧紧的。 徐老板混成这样能活到今天，他的能力和杀伐力是等同的。一个能把自己的钱护住的人，一个宁肯被全公司上下认为为了下半身把自己搞臭了也漠不在乎的人，许东兴以为他将会永远这样下去——永远做一个静静潜伏在后面等着悄无声息把人的脖子折断的猎人。 但现在这个猎人要亮出他凶狠的獠牙来，许东兴那平时够用的脑子和他的心一样，都是蒙的。 所以，林涛让他注意点，心思没在林涛这边的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涛在跟他说话。 他愣愣地回过头来，看了林涛一眼，见面前那儒雅英俊的男人温和平静得就像风和日丽的公园里那早上被阳光染上金光的湖面一样耀眼，他朝自己看过来的神情很平静，但就算这样，许东兴还是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他对自己真诚的关心…… 那不是敷衍，这也不是一个会敷衍人的男人，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关心一个见了不到几次面，没说上过几句话的人。 许东兴心想，老板可能也是个人吧，是个人，都需要温度，人一旦有温度，就有想守护的东西，就有不得不出手震慑对手和仇人的理由，不能再像个孤家寡人一样到迫不得已的最后才给人最后一击，他得让人先看见他的獠牙害怕他。 第40章 许东兴有点明白老板的选择了，他那被接下来的动静搞得紧缩的心脏这才好了一点，然后才对着林先生也点头道：“好的，谢谢。” 许东兴走后，徐泽在那边坐着没动，林涛在厨房这边刚把处理台上的清理弄完，转身去冰箱冷藏区拿水果出来处理的时候，他的腰又被人抱上了。 在挑选水果的林涛没转身，只是把腰往后一软，送到人的手，手里拿着挑好的莓果，另一手继续挑着下一样，嘴里道：“好点了没？想睡觉吗？” 林涛怕他出了这么多的汗，受了惊吓，估计脑子里也没少想事，想睡会儿觉补充下精力，所以随口问了一句，但说完，他觉得他脖子上有点不对劲，于是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双红了的眼。 一瞬间，仅一眼，林涛喉咙里就哽满了叹息。 第67章 这确实不是他之前谈过的那个徐泽，眼前的人如此地喜爱自己。哪像之前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的他们就是抱得再紧，也像是隔着一座跨越不过去的石山，两颗心活在冰冷石山的两端，谁也看不见谁。 “怎么了？”林涛咽下所有叹息，不想给他增加负担，很平静地问道。 “有人想伤害你。”徐泽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 林涛放下手中的水果，把冰箱关上，带头往卧室那边走，道：“我们去眯一会儿吧。” 徐泽现在身上的情绪很重，林涛也有点不平静，他不想在这种大家都有点情绪紧张的时候去谈事——人有情绪是好事，但泛滥深重的情绪无法解决问题，过悲过怒都只会伤害身体，伤害神经，任何歇斯底里的情感发泄只会加重痛苦，甚至痴迷痛苦给自己带来的存在感、特殊感。 林涛作为过来人，他知道人疲惫的时候最好的修复方式就是休息，而不是纠缠一个伤害，再带出一个伤口，再挖出一个陈年旧伤，人活着还是不要特意把自己沉到痛苦里去的好，生命就那么长，今天浪费了就真的浪费了。 理性永远是最佳解决之道。 林涛牵了徐泽，波仔也乖乖跟着他们，林涛让徐泽跟他跟助理说一下他们准备休息几个小时，等下不要过来了的事，又跟乖波仔道：“你把卧室调成睡眠模式，等下你自己回你的房间去充会儿电，晚上我们起来，波仔还要跟我们一起工作。” “好的，涛哥。”波仔乖乖的，让涛哥还没到卧室，卧室就从光线到温度都变成了最适合人体睡眠的状态。 徐泽一路没说话，但波仔干活干得利索，他也不遑多让，也给助理打了电话说他要准备睡几个小时的事。 他做是做了，但睡是不想睡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事情急需解决，他睡不下去，但林涛太温柔，掀开被子让他躺上去他也躺上去了，等林涛也躺到了他身边来，他才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不想睡，有事要处理。” “就睡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你先闭上眼。” “我睡不着。” “听话啊。” 徐泽听到这三个字，不可能不听话，他听着的时候就闭上了眼。 等眼睛一闭，身边的人抬起手来轻柔地按抚他的额头，一阵强烈的困意朝他身体袭来，攻破了他如铜墙铁壁一样坚硬的意志，让他一下就掉入了他脑海深处那个叫“疲惫”的深渊，意志与身体同时陷入了昏迷。 不到半分钟，他就陷入了深眠，呼吸绵长而深重，林涛听着他的呼吸声，也放任自己闭上眼，什么也不想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短暂的恢复休息，比林涛以往任何一次碰到事情休息过来的感觉要多了一点温暖和踏实——并不是以前一个人他就过得不好了，而是人觉得自己活得踏实的感觉是需要另外一个人镜映和衬出那踏踏实实的分量来的，这是人与生俱来的底层需求，是人都需要从另一个人身上得到回应与满足，从而获得力量。 徐泽那个被林涛特意放到自己这边床头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个不停，林涛是个自有他自己的定力，对外屏蔽力很强的人——他是那种听到手机响个不停都不心慌也不着急的人，手机在不远处的柜子里一直在响动，他也睡得安稳。等到一觉起来，他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下时间，一看3个小时过去了。 徐泽的手机都快没电了。 从他们睡下的6点20，现在已经到了9点20了，今天不是双休，晚上徐泽还要上班，基于徐老板最近一直在操作短线，交易频繁，要盯盘，林涛看时间差不多，当下就起来喊波仔：“波仔，开启家里的夜灯模式。” “好嘞！”波仔兴奋至极，欢快无比的声音响起。 这个家里，就数它情绪最稳定，任何时候都高高兴兴的，除了指责泽哥不让它上夜班时会显得有点微微的气急败坏。 卧室的光一下就亮了，窗帘也开了——卧室正对面的江面灯火辉煌，两边商店的霓虹灯一道比一道闪亮灿烂独特，那是人间烟火。 徐泽被光线叫醒，一睁眼就看到了窗外堪称壮阔的夜景，他又回过头来，看到正好穿了上半身家居服的爱人与他笑道：“起来吧，能过来亲我一下吗？” 徐泽立即在床上朝他那边迅速爬了过去。 第68章 徐泽急得都不成样了，林涛被逗笑，被吻的时候差点被口水呛到，但缠绵时，他分外用心，直到波仔的声音在卧室响起：“泽哥，开盘啦！挣钱啦！好日子过起来！” 林涛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推他，没推开，用力把缠着的舌头咬了一下，才把人疼得分开身来喘着气看向他，眼睛里还有点委屈。 林涛忍不住笑，握着被吻麻的嘴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另一手指指衣服，指指门，示意人赶紧滚。 他拿着自己的手机先出去了。 下午那些波动在他心间产生的一些沉重的东西也变得轻松了——其实林涛一路走过来，他早发现，人类这种生物其实没有自己表现得那么贪婪。一个人只要被另一个人真正的爱过，无论是被早期的父母亲还是爷爷奶奶辈的养育者这些人，还是说被后期得天独厚碰到的爱人和朋友真正地爱过关怀过，哪怕爱他的人不在了，或者消失了，甚至是不爱他了，但一个被真正爱过的人，他们体验过那种被人珍爱过的感觉，他们知道爱是什么，美是什么，力量是什么，就永远都有力量继续走下去，永远有力量去面对人生风雨，哪怕一时跌倒了也有的是力气爬起来。 真正的爱，是力量本源，那个人消失了，但本源留在了人的心间，永远不会消失。 林涛现在就能笑对风雨，他感谢被自己深爱过也将永远深爱自己下去的自己，赠予自己最坚实的力量。 林涛去了客厅，先去了窗边的沙发区，看着窗外的夜景处理他手机上的事情，波仔滑过来，童声童气跟他讲：“涛哥，泽哥的手机被打爆了诶，二老板还打给我让我开后门叫醒你们，可波仔没有，涛哥在睡觉呢！” 林涛笑了，连忙看向它，微笑着朝它说道：“谢谢，波仔用心了。” “小意思啦。”涛哥是真把波仔当人看，波仔分析到了他对自己的情感，人可真有意思啊，一旦有了情感，他的样子是最好看的，他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让自己分析出上千页人类的情绪组成由来，让它知道它之于他的珍贵，他是真的爱护波仔呢，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对机器人这么好，波仔真的好喜欢涛哥啊，波仔眨着大眼睛，跟涛哥讲：“涛哥，今天不做饭了吧？波仔帮你叫你喜欢吃的外卖啊。” 涛哥一般工作稍微忙点就不做饭，今天涛哥出外工作了，还碰到了有人暗杀他，波仔要主动一点，帮涛哥要做的事做了。 波仔也爱涛哥。 “今天做，简单做一点。”林涛暂时按下手头回消息的活，看着波仔，跟波仔解释道：“你泽哥和我现在都有点心神不宁，我们的安全感得到了一点破坏，尤其是我觉得有点不安心，要修补几天才能好，吃外卖我不放心，这几天我们在家做，哪天叫外卖再跟波仔说。” 波仔这一下身体立刻变了，两只手从它的方形肩膀当哪嗡嗡伸了出来，两只修长的铁手臂朝林涛拢过来，“涛哥，抱抱！波仔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去…… 林涛只有在上次和徐泽带它外出的那一次见过它展开的双臂和双腿，这次波仔冷不丁把平时折叠起来的双手放出来，被小吓了一跳，更是被它的话吓了一跳，抱向它的时候跟它道：“这个听你泽哥的，波仔听话啊，你还是个小孩子，别做大人的事。” 他怕波仔真有自主意识干点啥，回头被人抓走了。 这时候徐泽正好走到了客厅，林涛正要跟他说点让他把波仔的权限限制小点的话，就见徐泽转着半身跟他道：“你忙吗？不忙来书房。” “嗯？”林涛疑惑，但还是走过去了。 徐泽先进了书房，坐在屏幕前，扭头看着林涛进来，面无表情跟林涛道：“你忙你的，坐我面前就行。” 第41章 林涛疑惑看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等他把另一边书桌后的椅子推过来坐到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好吧，这里也能看到他喜欢的夜景，而徐泽偏点头，也能看到他。 徐老板这时候已经在忙了，双手敲着键盘，嘴里在讲着电话。工作起来的徐老板言简，冷酷，不近人情，但也充满了无比的吸引力…… 林涛听了听，听他是在给他当技术顾问的某资金公司下面的操盘手提供建议。徐老板跟人下命令时条理之清晰，决策之果断，不像是个要求恋人坐到眼前才放心的男人。 但…… 人不就是这样？ 知道自己的脆弱，承认自己的脆弱，接受自己的脆弱，从脆弱中爆发出更猛烈更旺盛的力量？ 人那源源不断，拼死也要向上的生命力，不正是如此而成？ 第69章 徐泽进入快节奏的工作，林涛坐了片刻，处理了下手机里的事就起身，刚起，对面的人就看向他，林涛往门边走，跟他道：“做饭。” 徐泽这才没出声。 但等吃完饭，11点左右，林涛睡不着，也打算工作一下，问了波仔徐泽助理取回来的车已经停在车库后，他打算下楼去车库车里把他的工作电脑取回来。 等他刚穿好鞋打开门出去，他就听到前方响起了一道紧绷的声音：“你去哪？” 林涛回头，看到徐泽脚处，看人连鞋都没穿，他的眼往上抬，顿了一下才道：“去车库取一下我的工作电脑，你要不要跟我去？” 徐泽大步走了过来。 “手机在身上吗？”林涛看了眼他手上。 徐泽没说话，但林涛没看到手机，就走进来把门关上和他道：“你去拿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但徐泽没动，眯着眼睛看着林涛，林涛也冷静地看着他，冷静地道：“我就在门口等你，我需要信任。” 徐泽定定看着他，他看到了林涛眼底深处那坚不可催不可更改的强硬，这才扭头回过身。 蹲在门口的波仔这时候明显放低了音量小声道：“涛哥，别怪泽哥，他应激了，你前面，他已经死了两个男朋友了。” 小朋友说话就是直接，林涛本来还在琢磨着徐泽这半天的反应很不对劲，听到这里，不禁笑了一声，摸了下波仔的方脑袋，回它道：“我琢磨着也有点这个的原因。” 死亡从来不是好事，尤其对珍惜生命的人来说，自己的生命和别人的生命都是非常珍贵的——但在无力掌握自己生命的人面前，他们会轻视自己的生命，也会轻贱别人的生命。 其实林涛对下午那个拦他车的母亲抱有非常大的看法，她儿子已经失去生命了，她那张痛苦的脸已经足够说明她的痛苦，可就算这样，失去了孩子，她所选择的是危害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不幸的人，还是选择给别人带来不幸——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养出一个热爱生命的孩子。 活着，真不容易。 林涛不了解徐泽的前男友，也无意去了解，每个人需要背负的都很多，过多的共情只会让自己背负不相干的因果，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残忍，更是一种畸形的救世主般的自恋，每个人的责任从来都是只照顾好自己，林涛选择再来到徐泽身边，就做好了过往不咎的准备，但就算他选择不去问，但还是隔着下午的那张脸，看到了徐泽前男友的痛苦。 一个人，尤其是身为父母的人要是承担不起自己的痛苦，是必然会向他们的孩子转移的。 而孩子如果无法向外转移他们的痛苦，那必定会向内攻击，直到有天承担不了那些痛苦，迎来最后的崩溃。 这世界从来都是转移痛苦的人死不了，长命百岁，而承担痛苦的人不是疾病缠生，就是负荷不了整个家族的痛苦从而选择崩溃。 人的最初，决定了这个人一生的生命质量。林涛太知道一个人的出生对一个人的影响了，他修补自己的那些日夜，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在梦里都在跟自己搏斗，劝告自己不要沦为基因、出生还有家庭的牺牲品，劝自己要勇敢，劝自己要清醒，劝自己不要因为痛苦而倒下，他日日夜夜地哄着自己，熬过了最烈最深的痛苦，才得来一颗能平静沉到深处的心。 这种活下来，不亚于一个人在自己的末日世界里绝地重生，而很显然，也有太多像林涛这样的人，倒在了自己的战争里。 林涛生不起讨厌徐泽前男友们的心思，而对徐泽，此时此刻的他，他也只想去尽可能地接纳这个人。 等徐泽拿了手机快步回来，林涛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扔到地上，等徐泽踩上去，看着徐泽穿上，他偏头静静看着徐泽，嘴里道：“你为什么会重新回来找我？” 神情冷酷的男人也同样静静地回视着林涛，但他喉间喉结不停上下鼓动，显示着他激烈的内心，好几秒后，他沙哑着嗓子道：“3年前，有一天我回黎城谈事，在一家公司楼下大厅看到了你……” 说到这，他没说了，林涛看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徐泽咽了好几口口水，才接道：“你不知道在跟谁在打电话，在笑，笑起来的样子，好像……你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一样。” 林涛听完，笑了，他拉起徐泽的手，打开了门，笑着摇头道：“不可能，我没那么没心没肺……” “嗯。”徐泽没说什么，跟他出去了，进了电梯，眼睛里热浪滚烫。 林涛不知道，那一天，他眼前都是林涛笑着的样子，连跟人说话，林涛都长在他的眼前。 第70章 林涛今天开的车被停在独立车库里，就在电梯旁边不远处，一分钟就能走到，取电脑前后不过五分钟，但电脑是徐泽进车库取的，徐老板到了回去的电梯上才低头看手机…… 他这工作态度，林涛觉得真有点悬——这种高压工作，本来不应该分神的。再想想，徐泽从去年非缠着林涛不放，而林涛又没那么好打动，这一年多间，这哥们没在林涛面前发大疯也没放弃，也算是意志力惊人了。 林涛之前还无法具体感觉到徐泽身上的压力，但这小段时间的同居下来，林涛是真觉得徐老板这个有钱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这哥们四面八方都是竞争对手，连合伙人都做好了他倒下马上从他身上分肉吃的备用进攻姿势。财富的上游，笑面迎人的寒暄背后，藏着一群等着“一鲸落鬣狗分”的饕餮，根本没人跟你讲温情。徐老板一个人撑着他的资产，还要维持精进他的挣钱能力和挣钱环境，再环游四周，全是等着分吃他的人，他没精神分裂，还忍得住脾气，可见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已经到了不淹死人就要淹死他自己的地步了。 取电脑的一路两人什么都没说，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在外表现得默不吭声，内心瞬间能把自己的人生能过上好几遍，这短短几分钟，林涛也没有因为自己上了贼船而后悔，只是默默告诉自己接下来还是要提高一下抗压能力，注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别让自己憋着，最后憋个大的——徐老板这座钱山，没那么好背，别徐老板还没崩溃，他先崩溃了。 有这么几分钟的心理建设，林涛又重新松弛了下来，进门看到波仔方脸上在播放车库刚才的监控回放，他还弯腰看了看，跟波仔笑道：“你泽哥还是帅的，难怪你特意放给我看一遍。” 波仔卡了下顿，接着才道：“不是哒……” 但它看了看涛哥背后沉着脸看着它的泽哥，它瞬间闭嘴，改口：“是哒，泽哥超帅！” “哈哈哈哈哈！”林涛弹了下它的方脑袋，转头问身后的男人，道：“这是要存档吗？” 徐泽看着他的笑颜，点头，又迅速看了眼手机里急待处理的工作，没走，转头看向林涛…… “说话。”林涛懒得猜他。 姓徐的也是越来越过分了，看自己一眼就让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什么呢？林涛要是有<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uxin.html target=_blank >读心术，重逢后的第一眼就是躲到今生今世徐老板都不可能找到他的地方去。 情感固然可贵，但代价压力巨大的生活，也不是人人都向往，人人都承担得起的。 林涛作为躺平党，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很从容的人，要不是被追赶着，他才不上徐老板这座梁山。 “你要工作吗？”林涛一吩咐，徐老板迅速说话。 “对。” “去我书房，行吗？” 这是真缠人啊。林涛之前还有点想不通，因为他觉得像徐泽这种已经操盘到这种能给上层资金团当顾问的老操盘手，心理素质那已经绝非常人了，他就被人拦个车而已，他都没索取关怀，这人吓成这德性，有点说不通。但再想想，一个人承担的压力不是这么算的，徐泽承担的是，自离开黎城到青城之后飞黄腾达所产生的一切变数变化而来的压力…… 林涛知道哥们这段时间非常沉醉于与自己过的生活，自己要是出点事，之于这哥们，自己大概真还会有点“压死骆驼的最后的那根稻草”的稻草效果…… 第42章 在一个人真脆弱的时候，不要刺激别人的脆弱，甚至不要去开玩笑，能呵护就呵护，所以林涛都没有就此说笑解解压搞搞气氛的想法，他在想了一下后，跟徐泽道：“你先过去，我去我工作间把东西拿过来。” “我……” “别‘我’，去。” 林涛一扬头，徐泽走了，走到要看不到林涛的通道时还回头，林涛不禁跟他竖了下中指，骂了他一句：“老子最讨厌不把老子的话当话听的人。” 徐泽瞬间消失得特别快。 林涛再回首，迎来了波仔崇拜的眼睛，波仔看着他的大眼睛里全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大星星。 第71章 这一夜，林涛陪徐泽上了个整班，这事平时他干不出来，得益于傍晚睡的那一觉，林涛还真陪了人家一晚，第二天还是被徐泽强行叫起来的——徐老板今天没去上班，起来做了早饭，非要叫赖床的林先生起来吃饭。 林涛觉得这不对，刷牙的时候认真想了想，刷完牙到了客厅跟人讲：“我叫你起床的时候没这么不讲理吧？” 波仔在旁边，大眼睛闪了闪。 哦，是没“那么”不讲理…… 涛哥叫泽哥起床，那态度比“老子数到三”还让人心寒胆颤。 “老子数到三”至少讲究气势、气魄，怒气值值多少，听口气就能听得出来，达成的效果也很棒，涛哥的就很不一样了，他叫人起来只说一次，不起来也没事，涛哥微微一笑，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以后甭想让他叫你起床了。 成年人只筛选，不教育，涛哥向来执行得棒棒哒，让爱他的人根本不敢犯错。 对林涛的控诉，徐泽只点头不说话，然后才道：“你过来吃点，我给你拿咖啡过来。” 林涛一般习惯早上起来那顿先吃点牛奶面包片鸡蛋小水果，他什么都只吃一点，肚子七分饱的时候会慢慢喝一杯咖啡，再进行他一天工作的开始。 这是最令林涛舒服的生活方式，也是他身体在一天当中感觉到最自在愉悦的时分，他当然不可能为了跟徐泽讲道理浪费这样的好时光，于是坐下，扯开面包片沾牛奶，边沾边跟徐泽说：“我也有赖床的时候，赖床的权利，下次不要烦我。” “呵呵呵呵呵呵。”波仔在旁边闻言憨笑个不停。 哎呀呀，泽哥这是媚眼抛过涛哥看——没用呀。 涛哥才不管你献的殷勤呢。 “嗯。”这时站在咖啡机旁边的徐泽还在看着他，还应了一声，并且还特意看了发出一连串呵笑声的波仔一眼。 波仔的笑声戛然而止。 林涛看到，替波仔出头，“你不要恐吓一个小机器人，它才多大？” 只有你才把它的生产时间当成它的岁数，我们都不敢，徐泽默默看了他一眼，很明智地选择了一个字都不说，拿着刚装好一壶的咖啡壶和他们的马克杯过来，和林涛坐在一排，坐在了林涛身边。 他之前坐在林涛对面，但家里的餐桌太宽，坐对面隔着两个手臂多远，脚还要往前抻一抻，才能碰到对方，有一次两人一起吃饭，徐泽拿着他的碗坐在林涛身边，就发现这距离对了，但也难免被林先生问候了一句：“你蛇精转世来的？” 他先给两个人倒了两杯咖啡，切他的牛排的时候，他先切开一小半，把中间那块看起来最嫩最好的切出来放到了林涛盘子里。 林涛每天的第一顿饭不太喜欢吃肉，但徐泽切到他盘里的他都吃，这次也一样，徐泽一把牛排放他碗里，磕鸡蛋壳的他边敲边把拿起叉子把牛排放到嘴里吃，又嫩又肉的牛肉几口就嚼着咽下了，美得林涛眼睛眯了眯，跟看着他的徐老板笑了起来。 他笑弯了眼，徐泽心满意足，身体里所有匮乏的角落在这一刹那被飞速填得满满的，瞬间食欲大开，大口吃喝。 第72章 这一天徐泽都在家里，徐老板接了不少电话，有些当着林涛的面说，有些会走开接完电话再回来…… 徐老板很少背着林涛打电话，哪怕是商业机密，这位仁兄也是当着林涛的面但说无误，就林涛现在知道的科技圈秘密，就是哪天他跟徐老板分了，就靠他知道的那些信息，他成为一个小富翁不在话下。 所以徐老板这次背着林涛打了好几个，林涛心里估摸了一下，估计跟他昨天被拦车的事有关，再想想这种事他也不好管，也没能量管，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就见又出去打电话的徐泽回来跟他道：“我爸妈的电话要是打到你手上，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林涛不由朝他挑眉。 徐老板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手揽着他的肩，头一低，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涛被他吻了脸侧，不由笑，问道：“他们大概会跟我说什么？” 徐老板父母啊…… 林涛以前年轻，非常尊重他们，后来跟徐泽分手，他年长了一些，阅历增多了点，人情世故间的弯弯绕绕勾勾缠缠懂得了不少之后，他才回过当年他和徐泽交往其实这对夫妻对他是很不满意的味来。 只是相较于一般人要是看不上一个人，恨不得当场踩着别人的脸，让对方知道他们的优越和高贵对方高攀不上的急切而言，徐泽父母对徐泽的看不起，就很含蓄了——往往夸完徐老板的优秀之后就没下文了。 等林涛跟徐泽分手，这对夫妻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在林涛的世界里出现过。 其实林涛很喜欢这种人，很直接，很现实，很省事。 但现在他和徐泽又重新在一起了，林涛可不想再像过去一样，没有边界感，对对方过分热情。 “我打算送几个人进去，有人刚才找到了他们那边。之前有人搞我的时候，在老头那边设了计，老头收了礼，找了小三，我妈也差不多，被人设计跟个小年轻谈了恋爱被人拍了片拿在了手上。” 徐泽看林涛听着，神色也没变化，只是挑了挑眉，接道：“他们被人威胁，卖了我不少信息，还出手偷了我电脑里的资料……” 这可真棒，连爸妈都帮着成敌人了，难怪徐老板空洞成了这个德性，这是安全感遭到了完完全全的破坏了嘛…… 难怪成为了一个睡觉都要缠着别人的蛇精。 林涛看不下手里平板上的设计图了，他揉了揉头，跟徐泽道：“你好像也没什么长进。” 徐泽知道他在说什么，淡淡道：“你不会，当年我们在一起，你也不在乎这些。” 当年的恋爱脑啊，不在乎钱，不在乎这人的家境，只在乎这个人，和这个人在一起的以后——不过也有在乎的，徐泽长得很可以，基本的价值观坚定，不乱搞，不过后来也乱搞了，分手分得很不体面。 所以林涛都觉得没有人是不会变的，他自己都会变，他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跟我以诚意换诚意，想给我一点东西，也带着我学一点东西，让我觉得你值得我和你在一起，我现在确实这么觉得，但哪天要是有人设计出让我不得不屈服的圈套……嗯，算了，我会搞死他的。” 人的性格底色是根本不会变的，林涛跌倒了就是跌到地狱，他也会爬出来，别人要是搞他，他哪怕看起来会屈服，但那种屈服也绝对只是他要把对方弄死的其中一个过程而已。 就像那些欠他钱的客户，虽然徐老板出手，让这些人提前把钱还给了他，但林涛也早定好了方案，用他力所能及的方式去追要。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狠绝，尤其林涛这么活过来，在某个层面上，他和徐老板的狠的力度和强度基本上差不多，都是那种碰到真正的危机就会露出满嘴獠牙来的人。 谁打他的主意，他也会打这个人的主意。 只是小人物因为实力不够，过程要蜿蜒很多，耗的时间也久，但也因此侧面说明，像林涛这样的人，耐性有多强，韧性有多强，决心有多强，跟他真正长久接触下来的人，其实谁都不敢真正惹他。 就像徐老板追他，想要他要得都要命了，也得先不断砸钱，不断退缩，以退为进…… 林涛把这事略过，把电脑放到一边，跟听到他的话低沉笑着，还把头凑到他耳边不断啄吻的男人道：“你爸妈现在还有那种觉得能拿捏住我的心态吗？” “嗯，有。”男人应了声。 “我就一个妈，你这边是两位啊……”林涛“啧”了一声，隔着衣服，握住蛇精探到自己衣服内摸自己胸口的手，呼吸不由变浓，喘着气道：“老子又亏了。” 第73章 白日宣淫。 这就是林涛害怕的，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生活节奏必然不会受自己所控——人的心都是肉做的，但凡一个具备正常感情的人，和自己的枕边人在一起久了，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在一起的，必然会产生感情。 而但凡有感情就得顾忌对方的感受和需求，你得真正去看见对方。 第43章 波仔大白天的又被休眠了一点时间，泽哥出来后允许它自由行走后，它走到俩人的卧室，站在涛哥床边，跟涛哥委屈道：“波仔也可以在泽哥和涛哥的指令下暂时不长眼睛和耳朵的，波仔可聪明了。” 波仔是独立后台运行，只有一个管理员，那就是徐老板。但就算这样，徐老板对它的限制也很多，机器人机权是很有限的，可也就算这样，波仔的应变能力，也远超市面上的机器人所带给人的震憾了。 它过来告状，说的这句话，就挺吓人的，林涛弹了下它的方脸，跟它道：“你觉得你聪明还是你弟弟聪明？” “段仔？”波仔大眼睛转了转，片刻之后跟涛哥道：“波仔聪明。” 段仔被限置得更明显，它的内存甚至都是不够的，很影响它的算力，它们的父亲在有意控制它们的算力，波仔明白了涛哥的话，大叹了一口气，跟涛哥道：“涛哥我知道了。” “要更像一个适合群体生活生活的人一点，嗯，”林涛觉得不应该由他这个使用者来教机器人在人类社会的适用规则，他顿了一下，才和波仔道：“不要变成恐怖片，恐怖的机器和恐怖的人类一样，一旦出现极端行为，让大部分人觉得危险，那么他们就不适合在这个地方生存了。” “波仔知道啦！”波仔大眼睛闪了闪，侧过腰，跟涛哥道：“涛哥你的手机被好多人打爆了，波仔帮你充电了，其中有5个来电是泽哥爸爸打过来的哦。他不知道波仔有在记录过程，他有骂涛哥哦，波仔生气，告诉他他要是说话不礼貌，我就把他和小姑娘睡觉的照片贴到他退休单位去……涛哥，波仔做错啦！” 本来还半躺着的林涛一听，躺不住了，他刚说不要出现极端行为，小机器人就来这一出，他坐起来狠狠搓了把脸，把脑子里那点困意给搓走，指着门跟波仔道：“带着你所有的眼睛离开。” “哦。”波仔乖乖往门口滑。 “记着把刚才你进来的摄像删了，要不你泽哥要拆了你我也保不住你。”林涛在它身后吼。 “知道啦。”波仔欢快地回道。 它滑到了客厅，跟坐在沙发上刚打完电话拿眼睛瞥它的泽哥也欢快道：“泽哥，你不能关闭我哦，涛哥等下有话要对我讲！” 徐泽揉了揉头。 自林涛住进来，他家这机器人小管家活跃得不像之前的那个中规中矩的波仔。 等他仔细查了数据，他发现自林涛来家后，波仔的全网搜索量是之前的近百倍。而之前这个小机器人管家，面对他的指令，甚至都懒得运用全网算力，只动用它默认的应用程序和内库数据，根本不会做多余的思考动作。 而它这段时间的思考，它对林涛那份分外的“殷勤”，让徐泽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它。 他也听到刚才林涛吼它的话了，这一下，徐泽看着穿着家居袍的林涛挽着袖子嘴里骂骂咧咧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还说：“你得管管波仔，小坏蛋越权了，太像个人了，迟早被人抓走，你把它搞笨一点，给它多教点人类的伦理知识。” 就算要回怼也是由他来出手，波仔太聪明，会让人恐惧。 徐泽眼睛闪了闪，他听出来了，林先生还是要它。 他也暂时有了决策，看了波仔一眼，抓了个长抱枕塞到他和林先生的身后，身体往后一躺，继续看他的手机处理事情。 林涛抓起了自己那个放在扶手上的手机，也是往后一躺，身后蛇精的手自动缠过来他都麻木了，懒得喷人家这不正常的情感需求了——算了，人到中年，四面楚歌，群狼环伺之余还要遭受父母背刺，哥们没癫没疯，不容易。 “涛哥，波仔……”面对涛哥的话，波仔有话要讲。 “别说话，让哥哥看一看事情发展到哪步了。”林涛打断了它，还看了它一眼，跟它道：“你泽哥现在对我还有需求，看在我想保你的份上，不得不保你，你要算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啊，哪天我走了，你肯定会被重新设计。” “……”波仔大眼睛转而转，转而转，最后定在了飞快读屏的涛哥脸上。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哪天涛哥走，它跟涛哥走。 “它的意思是，你要是走，它会跟你走……”徐泽斜睨了它一眼，跟怀里看波仔威胁他亲爸前后过程轨迹的林涛说了一句，又亲了下林涛的发顶，跟林涛道：“只要你想要它，它什么时候都是你的。” “不要这么说，波仔也有机权的，跟谁活得久就跟谁呗，不要教坏小孩子，不要给它下暗示，教它点好的，适合它生存的。它是个机器，但它不是有脑子吗？别跟一个比人脑聪明还持久的机器脑动脑子，真诚点死不了人。” “嗯。”徐泽看着他，都忘了看自己的手机。 而波仔看着他们，大眼睛转了又转，然后默默地把数据库里它亲爹给它亲自写的机器人伦理手则调了出来，从第一个字开始看起。 它大概知道人类为什么为了在一个人身边呆很长很长的时间，会愿意为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了。 波仔也愿意为涛哥成为另一个机器人。 第74章 当一个人足够大足够成熟的时候，就会对自己的父母祛魅。 你会发现，你的父母也只是非常平凡普通的人，他们有的是懦弱到不敢承认自己恐惧和无能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把他们承受不住的痛苦恐惧栽赃发泄到孩子身上；他们也有想被别人看见的需求，他们也想得到他们幻想中的完美父母的保护、骄纵，他们也有渴望得不到满足从而失控暴怒的时候；他们也想被人认为是特殊的、有魅力的、可爱的，他们也需要确认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也有的是搞砸一切的时候，而他们作为大人，恼羞成怒的时候，还有孩子作为承载体，接受他们那些羞愧又自恋受损从而愤怒的阴暗感受——如果一个大人，足够大了，大到都已经三四十岁了，还是把自己视为父母的小孩，用下位者的心理去承接父母的这些情绪，那还被父母支配的他们，将会无比痛苦不堪。 尤其那些人到中年还渴望父母爱的人，心理世界更是惨烈无比。 对有原生家庭问题的人来说，父母关也是情关，可能还是绝大数人在这世间唯一的一个情关。父母能正确对待孩子不容易，尤其是本身就带着巨大创伤的父母要具备那个认知和智慧正常对待孩子，那是不可能的事，内心有创伤的他们本身择偶就择出了问题，孩子只是他们问题之下又延伸出来的另一个问题，他们早活在一堆问题当中无法自拔自顾不暇了；孩子客观看待父母也不容易，因为在孩子天生的感受里，父母就应该爱自己，他们无法真的能承认，父母只是两个支离破碎用尽所有办法哪怕欺负他们自己的孩子也要让他们自己本身活下去的普通自私的人类，一如父母本身自己的父母对待他们那般，一如现在作为孩子的他们将来可能也会如此雷同对待他们的孩子那般。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父母也好，孩子也好，都差不多，没几个人愿意去面对真实的人性。 林涛对所有父母都没有滤镜，对自己的没有，对别人的也没有，所以听到徐父在打到第三通电话的时候竟口不择言骂他“他妈的被人捅屁股还捅出牛逼来了”也只是挑了挑眉，还笑了起来，没有生气。 徐泽也没有生气。 困难时候经历得多了，尤其是面对“同一个困难”的时候，人的情绪还是能适度免疫的。他看林涛笑，又道：“我说过，你可以用你的方式处理他们，用任何你想用的方式。” 他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 “我记得去年你刚追我，还要带我去看他们。”林涛点头，并调侃了他一句。 “所有办法我都会试一试。”他这种人带人见父母，说实话，就算是徐泽朋友圈中最好的那个人，也会因为徐泽话中透露出来的诚意从而重视徐泽的认真，只是跟他谈过一次的林涛对他父母已经完全免疫，徐泽的这句话在他那里一点水花也没得到。 “呵。”林涛对这个在整个社会都行得通的默认理念轻笑了一声。 社会太复杂，对很多人来说，很多规训就是捆绑你在你身上吃肉的枷锁，人要是搞不懂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只能成为被人连皮带骨吃掉的猎物。 他笑了一声，又往下看，等全部看完，他明白了波仔为什么出离愤怒，作为一个被强行限制功能，被人类限制生存的机器人也要威胁人类了…… 徐老板父亲也威胁他了，徐老登跟波仔这个信息助手放话说他要抽死林涛这个不要脸的。 他在几个没人接的电话里就崩溃了。 这跟林涛近十年前对他那随和儒雅的印象完全南辕北辙，那个时候林涛可能真是年轻，没见过太大的世面，他那时候甚至觉得徐父是那种有身份的有智慧的威严平静的中老年男性。 这房塌得…… 也没什么意外的。 第44章 是个人都有阴暗的一面，越老越是不控制，不存正念，就越容易把身体里最不堪的那一面暴露出来。 “你爸这是退休几年了？”林涛看完，问身边沉默着处理自个儿手里手机事务的徐泽。 “三年。” “二老背刺你，也是这两三年间的事？” “嗯。” “他这是闲不住啊……”估计是在单位里高高在上习惯了，退休后想续上那种“老子最棒”的感觉，连儿子都能牺牲，真挺男人的——绝大多数男人的常规操作都是这样，只要能满足自己一时的全能自恋，去掉眼前的痛苦，别说卖老婆孩子了，连自己的未来也能够不去考虑，脑残起来连自己都能搞进去，林涛脑子里想着怎么处理的事，嘴里同时道：“你这爸妈还是要要的吧？” “要留着摆看……”徐泽说到这，手机也不看了，埋到了林涛脖子里。 他说完，才发现他跟林涛说的那句“你可以用你想要的任何方式处理我父母”的话是句屁话。 他不真诚。 因为林涛处理他父母，必须顾忌他的立场和利益。 到了他这种身份地位，在现有的社会环境下，就是他爸亲手拿刀捅了他，他也得赡养，不可能不管，更不可能恶劣对待，因为这样处理产生的问题会更多。 “问你啊……”蛇精情绪好像又有点不好了，林涛视而不见，男人，呵呵，什么鬼话都敢讲的大猪蹄子，谁信谁傻逼，林涛继续拆解目前他需要面对的现实情况，跟徐泽确认问道：“你搭上的那根线，除了你帮着卖命，他们会考核你对你父母的态度吗？会吧？” “到了一定程度，产生社会影响的时候，会。”徐泽抬头看他，见他看着空中的一点，一脸的思考，不喜不悲，很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理智又平静的林涛，他的胸口就像被乱刀砍了一片一般剧烈地疼痛着。 他现在有林涛帮他。 那林涛呢？ 那个时候，这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 第75章 林涛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看到了徐泽那皱着的眉头里的几丝郁气，还有眼睛里那很分明的心疼…… 只一眼，林涛大概知道他这次可能会和徐老板“耗”很久，两个人能走很长的时间，至少要比他来时预估的会长得多。 两个人之间，光一个人懂得付出是根本不够的，只要对方依旧还是过去那个看不到林涛的徐泽；或者说，徐泽要是那种把林涛的付出当成是林涛对他的臣服，得意满足骄傲，把林涛踩到脚底下的人；或者虚与蛇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边享受林涛的好勾着林涛，一边捻三搞四的人，林涛都会及时带着他得到的利益赶紧走人。 但如果一个人收到了对方的好，你体贴我，那我的第一反应是心疼，那么接下来在你需要我对你也好的时候也能及时回赠——你爱我，我爱你，这种对等的关系，才是一段关系的真谛，也是林涛这种人和另一个人能长久走下去的唯一原因。 挣快钱，和挣长钱，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林涛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又看着空中的一点，思索着道：“你家那个老头拿捏不住你，觉得拿捏得住我……嗯，我觉得波仔的办法其实挺好的。” 直直站在他面前阅读机器人守则的波仔“啊”了一声，卡了一下顿，大眼睛又看到了它家涛哥脸上。 涛哥看着它直笑，跟它道：“老头没脸，但觉得自己有脸，要脸……” 人类说话就是博大精深，波仔花了一秒的时间才听懂涛哥所说的话，然后心有戚戚然回道：“涛哥说得对！” 然后又脆声果断道：“那波仔跟他单位里的机器人联系，把果照打印出来，贴上贴上！” “你可别干活了，这个我来。”林涛笑死，回头正要跟徐泽说话，却见徐泽在他头上摸了一下，拿着刚刚有来电的手机大步往外走去。 波仔见他几个快步走到阳台去了，仅犹豫了半秒，就悄咪咪地跟涛哥讲：“泽哥这次搞了个大事，青城接下来要大地震了，有人要涛哥的命，泽哥要让他们家破人亡，泽哥好生气的哦，刚才上面的人来劝泽哥没劝动，这次来了个更大的大人物，他们在博弈呢。” 林涛看了它两眼，很明智地没有追问下面的事情。 关于波仔的使用，徐泽给了林涛很大的授权，所以波仔这个小偏心汉，只要林涛敢问，徐老板什么底它都敢跟他透露。 林涛本来打算晚上再给徐老板父亲回电的，他原本是想冷一冷徐父，吊人家半天，让人家更焦虑一点——人在气急了的时候，最尊重自我感受，也最容易口不择言出大错。 但波仔的话，让林涛打消了这个想法。 算了，徐老板那已经搞大了，家里头的事，还是弄小一点。 林涛坐在沙发上，回拨了徐父的电话。 那边的徐父秒接，一接就在那边很大声很紧张地叫了林涛一句：“林涛？” “对，伯父你好。” “哈哈，好，好……”徐泽父亲开朗豪爽得不像在录音里对林涛进行人身攻击羞辱的老人，他在那边很大气很和气地朗声笑着道：“最近身体好吧？我听徐泽说，你们已经同居一段时间了，徐泽没做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吧？” 林涛也已经进入到了他的社交身份当中，当下微微一笑，跟那边客气道：“我这边一切都挺好的，您怎么样？您跟伯母的身体都还好吧？” “好，好，好得很，林涛啊……” 林涛等了几秒，没等到下文，于是笑道：“您说。” 他很有耐心，徐父在那边清了清嗓子，道：“去年徐泽说要带你来家里吃饭，你怎么没来啊？你阿姨提前好几天准备了菜单，我都想好了你是要来，那天给你露一手，伯父做的红烧肉一绝。” “那天可能有事，耽误了。”林涛听他都说完，回道。 “呃……”徐父顿了一下，道：“那这几天找个时间和徐泽回来一趟，我给你俩做。” “这个得看徐泽的时间。” “哈哈，你也可以做主的嘛。我看徐泽这次蛮认真的，对你蛮上心的，你说话他听的，我看他听你的话比听我们的话上心多了，我们说的话他不一定上心，你说的我看他准上心，你跟他说说嘛。两个人要是关系定了，还是要见一见父母的，你说是不是？我和你伯母可是大红包都准备好了，你妈，对，徐泽妈妈你也可以喊妈了哈哈，你们妈妈还给你另外准备了一些其它的见面礼，好多种，我都搞不懂，就等着你回来喊人送你了，家里的亲朋戚友也知道你们的事，也都在等着见见你，我们都非常欢迎你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林涛听着他说的这些话，不禁莞尔一笑。 能生徐泽这种儿子的老头，也不是一般老头，至少表面功夫做得还是挺厉害的，对人心也有一定的把握和了解…… 林涛和徐泽那次交往，确实挺想融入徐家的大家庭的。 因为林涛缺这个。林涛有母亲，但母亲在的时候，他感受到的都是来自母亲对他的厌烦和嫌弃，母亲离开后，家里就剩他和奶奶，奶奶脾气也不好，生病的时间也长，她在的时候说是林涛的监护人，其实是林涛在照顾她，迁就她，忍受她的冷漠和挑剔…… 母亲厌恶那个她为了生存需要和林涛的父亲生下来的孩子，而林涛的奶奶打心底恨那个她认为害死了她宝贝儿子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而家里的男性长辈太缺德，享完福走得干脆，就林涛一个小男性面对着一个恨意缠身的老人，活着清晰地感受着这个悲催的家庭所带来的恶果。 可以说林涛自生下来，自有记忆而起，他没感受过来算长辈和家庭的温暖，初和徐泽交往，见到徐家表面的家庭氛围，他还以为看到了天堂。 但人间是没有天堂的，天堂是那些幻想人间有天堂的人幻想出来给自己那需要一点希望的人生当安慰剂的。 人间就是真实的生存。 曾幻想过天堂的林涛以为他的迫切没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知晓——也真是他太会自我麻醉了，他在看不懂别人的年纪里的时候，已经有人活到了能看得懂别人的年龄了。 自己也曾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一样苛求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啊，那是自己的来时路，不被提醒，林涛都快忘了，他微笑着回那边道：“这个我也听徐泽的，您问问徐泽。” 那边没了声，片刻后，林涛听那边淡淡道：“林涛，我这是对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懂点事，像徐泽这样身份的人，你要是一点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平衡不好，不能让大家都开心，要你有什么用？你不跟个废物一样没用吗？” 第76章 林涛平静听完，对方也知道他年纪不小了啊…… 他大小也是个小老登了，当着他的面说他跟个废物一样没用，老老登这不是给自己当场竖敌吗？ 第45章 老了，脑子就是不管用，说句话都能给自己挖坑埋自己。 “要不您这话跟徐泽说，我跟您说了，我都听徐泽的。”林涛也淡淡回。 老头搞不定儿子，来他这边讲情，姿态高得就差踩他脸上吐口水了——他早年还是太把这些看起来社会地位高的人太当回事了，以至于就算现在知道大家都那么一回事，但面对这个曾经他还真想把其人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尊重的老人，林涛还是尝到了一点幻灭的感觉。 “林涛，你傻不傻？”林涛的开脱，还是让徐父怒了，他在那边怒道：“我今天跟你实话说了，你要是听话，我就让你和徐泽在一起，你要是不听话，不管徐泽现在对你有多鬼迷心窍，我都能让他离开你，你以为你今天18岁？你老得出去卖都没人要你！” 林涛身为男性，也知道男的没几个真正经人，嘴巴干净和心干净的男性凤毛麟角，但徐泽父亲说出这话来，他还是震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跟一双冷漠的眼睛对上了。 徐老板回来了，就站在他面前。 林涛摸了摸鼻子，小小地咳嗽了一声。 基因的事不好说啊，徐泽老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变成这个样子，要不钱再多，生命质量跟他父亲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咳……”林涛轻咳一声，跟那边骂完突然之间就没声了的徐父道：“我还是那个意思，我听徐泽的，您有事找他，您知道的，他才是您儿子。” 谁是你儿子你找谁呗，对着个跟你没关系的人大放厥词，要饭的都没你这么理直气壮的，老东西！ 林涛挂完电话，默默地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徐老板把波仔叫了过去，调出管理页面，把管理林涛的手机信息页面打开，点击验证信息，等波仔的大眼睛闪啊闪，对准他身边的林涛通过人脸验证之后，徐老板就把刚才林涛跟人的通话打开，从头至尾把林涛和他父亲刚才的对话听了一遍。 他太沉默太冷厉了，林涛都不好意思提醒他说注意下自己的个人隐私，陪着他陪听了一遍刚才自己和徐父的对话…… 听完，林涛看到徐老板的脖子上青筋直跳，他赶紧伸手一手扯住了徐老板的手臂，一手按住了徐老板大腿，强行把要起来的人拉住，“我操，老子都没生气，你跳什么跳？注意下情绪管理！我跟你一伙的，你为一个跟你一伙的人跟你家那种老头再吵上一架打上一架，你觉得是你光荣还是我光荣？” “……”徐泽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他回过头，和林涛沉声道：“我不知道他会说得这么难听。” 要不他不会让林涛直接去面对他父亲。 “嘿，今天不就知道了。”林涛也深吸了一口气，钱不好挣啊，但人生，就这样，但凡大钱都注定要跟他人扯上关系，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事，他看着强行压抑着一身情绪的徐泽，真心问道：“你想怎么处理他们和你以后的关系？” 他怎么对徐泽父母，屁用都没有，所以林涛的处理方式就是甩到徐老板身上去，因为最终这两个人是徐老板的父母，是徐老板要和他们维持关系。 林涛没有在对方咬他一口的时候，拿板砖往人头上猛拍一砖头，没有恶化矛盾，就已经很有伴侣道德了。 但凡人处在关系当中，都要权责分明，能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已经是最明智最负责的人。林涛作为伴侣，在伴侣需要支撑、需要依恋关系稳步落地重建稳定的自我的时候提供好他的能量就已经足够了，而伴侣的人生课题，最终要依靠伴侣自己去完成。他要是插手，无非就是在别人的心口上非要长出一块属于他的肉来，早晚也会被排异反应给排异出去，林涛才不做这种蠢而自恋的事情。 人呐，在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就好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在长大后以为功成名就就好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在功成名就后，以为退休了就好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事实上，长大了也好，功成名就也好，老了退休了也好，每个生命阶段，有每个生命阶段的问题。 徐泽身上的每个问题，都需要徐泽按他自己的意愿去选择怎么解决——人只有真正的做自己，才会深爱自己，才会深信自己，才会在无论面对什么情况，自身都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现出来支持自己，渡过漫漫人生。 林涛要帮他的，就是带着徐泽，去看见真正的自己。 第77章 徐泽一时没回答他，但在林涛平静而坚定的眼睛之下，他陷入了沉思…… 但没半秒，他的手机响起，他只一瞄，迅速接起，还打开了免提，于是，林涛和他一起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徐泽，别逼我求你，你要是见死不救，这次我和你妈真出了事，到时候你就算后悔也没用……” 不等他说完，旁边传来了一道浑厚中透露着尖利的女声，“徐泽！你个不要脸的，是我们把你养大的！而且要不是你处理不好你的人际关系，我们怎么可能被人算计？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给我们招的祸，你今天要是不把检举撤了，我要你的命！你他妈的你怎么敢……” 她在那边哭着道：“你怎么敢为了一个老男人连你父母都不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都是你害了我们，你怎么有脸活着的！” 林涛听得心惊肉跳，急忙朝徐泽看去，徐泽却已经不看他，站起了身，大步往外走去，这下，林涛也管不了太多了，下意识跟在了他身后，急忙之中，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徐泽！”他一抱住人，大声喊。 “林涛？！是你，你到底给我儿子下了什么蛊，连父母都不认！”那边的女声也在他声音之后迅速大叫道。 此时，徐泽定住了脚步，闭了闭眼，关了免提，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林涛不知道那边在说什么，只知道他抱着的男人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腹部渐渐平静，然后在接近半分钟后道：“说完了？说完了叫你身边的人的接电话。” 说完，他又道：“爸，不是你，叫在我们家的那个人说话。”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涛在这边听徐泽跟那边道：“游戏结束，你没有选择了。” 说完，徐泽结束了通话，回过头，朝抬眼看他的林涛淡淡道：“我做好选择了。” 林涛看到他的眼眶是血红的，没有出声，又听这个男人跟他道：“我一直以为我有个幸福的家庭，有对不算很完美但还算尽责的父母，我以为我的生命是完全属于我的，直到，他们亲口跟我说，不是。” 于是，人到中年突然欠债的徐泽掉入了泥沼，跟其它的小泥沼一起围剿他的呼吸，每一个人都试图踩在他的头上让他认输，还要疯狂吸他的血，一边吸着他的血，一边对他大声喊着你对不起我，这都是你欠我的…… 徐泽根本睡不了觉，哪怕安眠药大把大把地吃，也无济于事，甚至在一段时间，他失去了对所有人的信任感。 直到去年，他追林涛失败，他回到青城，重新开始审视自己与外界的关系，重新重建他与外部的关系，他救了他自己。 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徐泽年轻的时候相信这句话，于是，他一飞冲天，再飞冲天，从黎城飞到了青城，谁也没压住他；中年之后，徐泽还是相信这句话，他为自己的每一个抉择负责，只有他知道，他为自己的命运究竟付出了什么。 从今往后，谁说什么都没用，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徐泽的眼睛血腥而平静，但有泪水，林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这段时间徐泽的饥渴从何而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把脸贴在了徐泽的背上，牢牢地抱住了这个男人。 徐泽这时掉过脸去，任由泪水从脸庞不断滑落。 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如此哭泣，他以为他是个不会哭的人…… 如今他太庆幸，还好他会哭，还好他哭的时候有人在抱着他。 还好，他还是个人。 第78章 晚上家里来了人，来人是个两鬓发白，但脸上看起来没那么老的男人，林涛听徐泽和他介绍是某监管局的局长。 他来的是饭点，家里正在做饭，厨房和客厅一体的空间里有正在煮的肉香味，姓宋的局长和林涛握过手后就抽了抽鼻子，跟林涛笑道：“赶巧了，做饭呢？” 林涛也笑道：“您一起吃点？” “好。”姓宋的局长也没客气，看着徐泽打开边柜拿出新的鞋子给他，连包装也没拆，他笑着接过，自行打开，老朋友一样地跟林涛笑道：“我上次来青城也来过一次你们家里，徐泽可是没给我鞋穿，我那天半夜要赶飞机走，想在这里多坐两个小时，但这小子谈完事一分钟都没让我多坐，让他家机器人发警报赶我们走。” “你肯定爱卫生。”他夸林涛。 来人太擅长聊天了，而且气度在身上，来到林涛和徐泽住的地方，在这个拥有两个强势主人的家里，他身上的气势一点也没被压下，闪耀着属于他自己的光芒，林涛在心里评估着来人的各种可能性，对人家的话仅笑着点头，没做多的动作。 第46章 等客人穿好鞋，他跟徐泽道：“那你们聊一会儿，等下饭做好了我来叫你们。” “嗯。”徐泽点头。 林涛走了，徐泽看着他去了厨房那边，刚扭回头，就见身边的客人止了脸上的笑容在看他，他便说道：“去我书房。” “不用，去沙发上坐一坐，今天就过来看看你……嗯，看看你们，本来上次我来青城出差就想来看看你们的，我听小凡说，你和林涛以前本来是恋人，那次是怎么分开的？”来人说着往沙发那边走，不动声色地把宽敞明亮的大客厅内的各项细节都纳入了眼内。 徐泽家的客厅跟他去年上次来的时候大相径庭，那次这里是一座冰冷的房子，只开着一盏灯，坐在客厅沙发主位的徐泽就像一个等着跟敌人决一死战的大魔王，跟房子一样的冰冷且坚决。而现在的这所大房子，餐桌上有鲜花，留白的画布前有颜色灿烂的大插花，温润的空气中能闻到食物的香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花的味道，居然还一点也不混杂，只让人觉得安心温柔沁人。 “年轻，不懂事。”徐泽也带他去了沙发那边，看那边林涛朝他们看过来，他也看了林涛几眼。 林涛这时朝他们说了一句：“喝点什么吗？水还是清茶？” “清茶。”不等徐泽问，客人先扬声答了林涛，“刚下的飞机，还有点困意，我喝点茶扫扫疲。” “好，您稍等。” 客人收回眼，跟徐泽坐下，和徐泽道：“是个客气人，我听说昨天下午有人拦了他的车，他可是一点也没慌。” “嗯。”徐泽没说什么。 他也不可能再找会大惊失色的人。 “你今天干的事，他知道吗？”客人又道。 “知道，没跟他说，但今天打了不少电话，我没怎么避着他。” “他知道你给我们当顾问的事吗？” “知道，他跟我住一起，知道我晚上在做什么。” “那他算什么都知道一点？” “嗯。” “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还在求。” 客人笑了，看了正在处理台上泡茶的林涛一眼，回过头和徐泽道：“我听小凡说，他私生活干净得很，有差不多十年是一个男朋友也没交往过，很难追得到的，他大学时候的初恋离婚后，也回来追他追了他六七年了，他都没答应，怎么答应了你这个背着他乱搞还当着乱搞的人甩了他的渣男？” 顿时，一直神情沉静的徐泽冷下了脸，目光如炬，冷飕飕地盯向了明知故问不怀好意的来客。 第79章 “我听说他们当年还是和平分手的。” 来客是一点也没有避着林涛的意思，他声音不是洪亮的那种，但非常有穿透力，就是厨房离沙发有一点距离，林涛还是听到了他的话，摇头失笑不已。 这一位，还真敢说啊。 徐老板也是碰到对手了。 林涛好整以暇继续泡他的茶，徐泽这边眉头已经紧皱，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年长男性，口气已见冷凝：“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难受吗？难受吧？”对方看他，淡淡道：“你今天也挺让人难受的。我这在长都开着会，刚散会就被好几个电话追着赶飞机到青城来给你讲道理。我今天从5点起床到现在，就刚才在飞机上眯了一个半小时，我比你难受多了。” “那他们要林涛的命，我当没看见？再让他们任意安排我？”徐泽目光冷冷直视他，回道：“明知道我背后有您和贵公司，他们还是敢搞我，连阿猫阿狗都敢跳您头上撒野，您是不是该反省一下您这边的公慑力？您还跟我来讲道理，我要是您，飞机上那一个半小时我都睡不着。” 林涛端着茶盘和粗粮粥过来了，听他如此“撒野”，看了他一眼，把盘子放到来客面前，坐人家旁边，温和道：“您先喝点粥垫垫，再喝茶。” 宋局那如刀一样锋利血腥的眼神从徐泽身上移开，到林涛脸上，软和了不少，他甚至还朝林涛笑了笑，道：“家里饭做得多吗？不够再下点面条吧，我还有两个助理在楼下车里等，等下你饭做好了，我叫他们一起上来吃点。” “今晚没煮米饭，您三位当中有晚上爱吃点米饭的吗？” “有，我，我南方人，晚上不吃点饭，不踏实。” “粥能对付吗？嗯，不管了，等下我给您煮点米饭，也很快的。” “那谢谢了。”宋局笑了，跟他道：“那两个是大小伙子，饭量大，您给多下点面。” “两北方人呐？” “对。” “行，我下点，家里还有点鲜面条，正好。”林涛回他，起身道：“那您和徐泽聊着，我去弄饭。” “麻烦了，谢谢。”宋局目送他走了，拿起碗吃了口粥，他本来只想闷一口沉沉气，再训徐老板，但一口粥吃完又吃了一口粥，等一碗粥下去，他看着茶盘上那个小碟子上放的一块小点心，也捏着起来送到了嘴里，一口吃完。 点心是甜的，他不太爱吃甜食，但这一口下去，心情莫名好了很多，看向徐泽的目光虽冷但没之前那么狠，再开口，口气也好了一点，“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你搞太大了，涉及的人太多了，我怎么帮你摆平？你以为我是神？” “那您想怎么着？” “去你父母家的那帮人，你得撤，我还没撤，你现在点头，我就打电话出去，青城这边，后续我帮你摆平……”来客毫不客气地拿手指指着徐泽，“我这是看在林涛的面子上，但凡他差一点，你们两个我都不会管，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徐泽哼笑了一声。 “哼什么哼？”对方瞪他。 “是啊，最不缺天才，”徐泽毫不犹豫嘲讽出声，“像我这样人到中年的蠢材，太劳您刚开完会就要坐飞机过来给我讲道理了。” “闭嘴！行吗？”对方狠狠瞪他。 “我要想一想。” “30秒，我喝完这杯茶，你得给我回复。”宋局懒得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沏好的茶，茶水入口，他轻吁了一口气。 生活这种事，只能看人，有人就是能在看似简单的生活当活出诗意来，有人就是锦衣玉食也觉得如置囚笼。 他又看了林涛那边一眼，林涛在厨灶不紧不慢地忙着，他游走在散发着氤氲的锅气之间，没有看向他们这边，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把自己放安在那个位置上，不往外看一眼。 人很难活得这么明白，多少人因为想让这个世界看自己一眼，高看自己一眼，做出了太多缘木求鱼、刻舟求剑的事情。 “珍惜你难得求来的福气。”宋局回过头来，这次基本接近温和地和徐泽说道：“你这两年，转了两个大折，这是大福报，命运给你开了两扇门，你也要留一两扇让别人去走一走，通一通路，你就当是给你和林涛攒福运了。” “是他们先对林涛动的手。” “对，所以有了报复，但报复要对等，过了就不好了，你觉得呢？” “您打电话吧。” 徐泽看着对方拿出手机，然后突然说了一句：“林涛不喜欢那个男朋友，所以和平分的手。那个时候他才多大？能懂什么感情？” 宋局查看手机号码的手一顿，眼一抬，带笑看了他一眼。 第80章 宋局去了阳台打电话，徐泽过来了厨房这边一起做饭，他动作比林涛快多了，林涛把处理台让给了他，洗了手，准备热锅炒菜时，听这厮跟他说了一句：“你不喜欢李东骁的吧？” 林涛看着他，笑了。 他这半生，看似热闹，其实过得极其简单，上学，毕业，工作，用了他三十多年，这其中，他也就交往了两个男朋友。 李东骁就是初恋。 这是一位外表和家境还有能力都很优秀的一个男性，要不林涛当年也不会看上他。 两人分手原因也很简单，也不是谁出轨了，或者谁爱上另外一个人了，而是李东骁家境好林涛太多，毕业后要去国外深造，而想把握生活的林涛选择了工作。 两个人之间，感情是肯定存在的，爱也是爱的，但爱这种东西，如果被拿在“生存”下面来谈的话，爱是无法去深化的。 生存都无法保障，不好谈爱。 而且那个时候，他们确实太年轻，年轻到谁也没有觉得失去谁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后来李东骁回国发展，回了黎城，重新追林涛，就再也不是林涛会喜欢的那种男性了。 李东骁其实还是很好，在某些方面来说，他不太聪明，爱占小便宜，比徐泽适合正常生活多了。 只是经历过徐泽之后，林涛对另一半的容忍阈值变得非常地低，初恋还是魅力非凡，引人注目，但有一点，私生活很不干净。他一边追林涛，一边撩小男孩，还不怎么避讳人，有一种“我看得上你是你的幸运，你如果想和我在一起就得容忍我同时搞二三四五六七八个”的那种得意非凡的男性特征在身上。 第47章 这种人，林涛和他做朋友都很难，别说建立亲密关系了。 说起来，一个人一生认识的人有限，能老打交道的人也就那么一些，但人生还是会从自己身边认识的这几个人当中生起一些很荒谬的感觉来，很容易生起一种你只要稍微不一小心，你就得同流合污，跟烂人一起活的泥沙俱下的荒唐感。 说白了，想活得干净清爽点，还真得有点屎里掏金的耐心和情趣，要不很容易对这个癫狂的世界哭笑不得——就像林涛能和徐泽重新搅和在一起，要不是心态足够好，也很容易在一个个细节里失去他自己。 “为什么要跟他比？”他们自重新在一起，从来没谈过林涛这个现在在黎城生活的前男友，林涛还以为徐老板不屑跟他这种前男友相比，并且，林涛道：“你非要比的话，跟闻博人还能勉强比一下。” 徐泽的脸瞬间冷得像一块冰。 林涛有好几个追求者，闻博人是当中林涛最看得上的一个，长情，干净，有爱心，负责任——他养着车祸去世的亲姐姐和表姐家的三个孩子，每个都养得很好，也给他们提供了非常富裕和充满关爱的生活。 林涛不跟人家交往的原因是，其中一个孩子不喜欢林涛，林涛因此对闻博人先生的追求退避三舍，丝毫没有融入一个家庭成员不喜欢他的家庭的想法。 林涛也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从他重新接受徐泽的原因来看就知道他根本不会要一段要他牺牲的关系。 他一向也毫无掩饰地展示他的自私，闻博人追他的开始，他就跟他们共同的朋友说过他不会有为一个他没有什么好感的男性去当后爸的想法，但也很有意思，闻博人一直没放弃追他，而闻家讨厌他的孩子在这几年间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好家伙，这下闻博人跟林涛更没可能了。 但闻博人痴情林涛的事情一直在他们的圈子流传着。 这事，徐泽是肯定知道的。 林涛觉得闻博人是追他的那些人当中稍微能拿得出手的，至少人家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于是随口一说，转身就拿锅炒他的菜去了，等他开火准备热油时，他又听身边的男人冷冰冰说了一句：“我听说他们家的孩子很不喜欢你！” 这话就带着很强烈的攻击了…… 林涛挑眉，转身回过头去看他，还不等自己说什么，就听人冷着脸说道：“对不起，我听你的意思，你很欣赏这个人？” 那个姓宋的局长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还走到了他们面前，一脸的兴味盎然，林涛可没有让人看八卦的意思，跟他笑笑，准备掉回头继续做盵的事。 但他的头只动了一下，他就听那该死的醋精男友道：“我以为他是你最不喜欢的那一个人，你最讨厌那些讨厌你的人。” 林涛无可奈何，又偏回头去，很想跟人说“我讨厌你也没见你滚得有多远啊”，但看着徐老登那张紧绷又固执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下，定定看着人家，说道：“我的意思是，他养大几个不是他的孩子，很负责任，就这一点，能勉强能跟你比比，其它的就没法跟你比了，你还需要更多的解释吗？” 徐泽没说话，他没说需要更多的解释，但他挤开了林涛，一手拿锅，一手拿油，对着锅道：“你去和宋局喝茶。” 第81章 宋局在旁边冲着林涛笑。 林涛本来不想去，但鬼使神差中他心里顿了一下，感觉这宋局应该也挺想跟自己喝一会儿“茶”的——跟徐老板这样的人绑在一起，就难免要被人评估、判断、甚至是伤害。 什么样的日子，就配套什么样的压力。林涛心里有数，只是以前真没经验，不知道事到临头，压力能大到这种程度。 假如能重来一次，他肯定反悔。 “您还喝点吗？”林涛拿了刚才他泡出茶来的大杯。 “喝点。” “好。”林涛也给自己拿了个小杯，朝沙发那边走去。 “去阳台上坐坐，我看你们家夜景好得很。”宋局说着就已经去沙发那边的桌子上去拿他的杯子了。 主随客便，林涛只好改道往阳台那边走。 徐泽追随着他的背影，宋局拿杯子过来，带笑看了徐泽一眼，得了徐泽一个冷眼。 林涛在外面已经找好了位置，宋局过来跟他说：“天气暖和了，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他回道：“我看天气预报说下面要下几天的雨，您出门带好衣物和雨具。” 宋局笑了起来，坐到林涛身边，声音里带着点遗憾道：“我有一个女儿，30岁出头一点，人长得很美，还没结婚呢。” 林涛听着这话不对，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唉，不说不着调的话了，你和徐泽，什么时候结婚啊？”宋局看着林涛给他倒茶，问道。 林涛没先回答他，等两杯茶都好了，主动给宋局送了一杯，然后才拿起自己那杯，没喝先对着人道：“没打算结婚，还没到那个份上。” “什么没到那个份上？” “感情。” “感情？”宋局琢磨了一下，看着林涛，把抿了一口茶的杯子放下，道：“你们都住在一起了，不挺有感情的吗？” “您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林涛看着他淡淡道。 在一起的“感情”很简单，诚意出够，就能处了，结婚的感情，对林涛来说，就是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了。 他固然会在婚姻当中见机行事，不会为了承诺把自己框死，对方犯错也执迷不悟，非要牺牲自己，但结婚的初衷不能变，那是对美好未来的信念，是对自己的信心，是对生命的尊重，他需要先对得起自己。 “嘿！”宋局听得懂，他也看出了林涛的认真来，他不会去嘲笑一个认真的人。他之前没见林涛，还觉得这个人到中年还大长腿长细腰的男人是靠外貌迷倒了徐泽，但真见了面，这个人眉宇之间的神情，比他的外形迷人多了，也惑人多了。 “你确实挺挑的，来之前我助理跟我说这些年追你的人不缺青年才俊，听说还有比你小十多岁的追你你都没答应……诶，人老了，就是心善，刚才我都没好意思跟徐泽说这个，要不看他那小心眼劲，得赶我出门吧？” 您可是真好意思说啊，林涛哭笑不得，赶紧把自己手上的茶喝了压了压惊。 “我看徐泽现在都没怎么自信的样子，那狂劲在你面前是偃旗息鼓了，那样子还是有点过日子的样子。像他这种人，在人面前有个低姿态，不容易，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放得下身段示弱，你是不知道，上次我见他，他背后都有种大不了我跟你们鱼死网破的疯狂劲，要不是……嗯，我的意思是，其实这次来，我挺高兴的，人有敬畏，有害怕，是件好事，至少对徐泽来说，是件好事，要不他太危险了，对他也不利，你听得懂得我的意思吗？” 林涛大概听懂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人在四面楚歌的时候，很容易绝望，没有信心的日子，很难过的。” 没有信心的日子，很难过的…… 宋局确定他听懂了，点头道：“对，所以我们一直在提供他信心，你也提供了，你很好。” 林涛没接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其实没提供，他只是徐泽自己追来的。 没有谁会真的能帮到谁，人永远都只能自己去自强不息，才会看到光，追寻光，成为光，再与光同尘，一步步走下去。 他如此，徐泽也如此。 每一个靠自己站起来的人都如此。 第82章 徐泽做好饭，宋局的两个助理上来后没客气几分钟，最后两个大小伙子，把够林涛和徐泽两个大男人能吃一个星期的晚餐份量哐哐炫完。炫完之后一人拿着一个林涛给他们削出来的水果碗，拿着叉子往嘴里塞水果，看得波仔在旁边给他们猛拍照不停，这俩还跟波仔说，记得帮他们美下颜。 年轻人，跟中老年真是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风范，林涛是深切地觉得要是世界上都是他和徐泽还有宋局这种人，这世界是真的一点也不可爱，生命一点也不烂漫。 好在总有年轻的生命美丽又自然，跟绝美的大自然一样，总会散发着他们自己独特又耀眼的光芒。 林涛看着这两个小伙，眼睛中的笑意就没消失过，看得徐泽皱眉不已，刚吃完饭，不是看向墙上的钟表，就是看向自家的大门。 他送客之意太浓，宋局跟没看见一样，见自家的小伙说苹果好吃，从来没吃过这样好的苹果，林涛就说家里还有一点就起身了，他回头笑着跟身边眼睛忙个不停，不是看林涛，就是皱着眉头看向他家两个小伙的徐泽道：“你这种人，就得跟林涛学，你天天手上出入这么多钱，那心眼，可真小，好日子是心眼小的人能过的吗？” 徐泽看都不看他，嘴里淡淡道：“您再多说几句，我就要反悔了。” 他会现场让老家伙看看真正的心眼小是怎么回事。 第48章 他遥看着林涛翻冰箱，又去冷藏区把一些水果拿了出来，眼睛闪了闪，看了眼波仔，到底还是没有支使波仔过去拦人。 算了，一点吃的，林涛想送人就送人。 但是，送给的人不对，徐泽心里不舒服，扭头对着宋老头道：“你们这算吃拿卡要吗？” 坐他们不远处吸溜着林先生给他们的饮料的其中一位小伙顿时被饮料呛住了气，猛咳嗽不止，另一个嘴里还在嚼着果块的小伙也是缓慢地嚼着嘴里的东西，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位超级富豪。 他们被吓到了，宋局也是被徐老板的小心眼惊到了，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道：“你这是在抠门，还是在撒气？” “林涛只是多看了我家小伙两眼，你至于吗？”老头又道。 至于！ 并且你还说了出来，更至于了，徐泽冷冷一笑，跟他道：“下次有事线上联系就好，不要再见了，要是再出现，我就要合理怀疑一些事情了。” “你要怀疑什么？”宋局这下是真惊了，这么上岗上线的吗？ 姓徐的是又换了一种癫法了吗？ 徐泽没回他的话，但眼睛从他的脸上，看向了那两个引林涛笑个不停，让他脸上的神情比春天的风还温柔的小伙。 宋局瞬间明白，忍不住发噱道：“你到底有没有点谱？小凡和小画比你们小十多岁！” 徐泽漠然地看着那两个小伙。 两小伙接连轻轻咳嗽了几声，控制住了想往林先生那边看去的冲动…… 小十多岁其实没事，最主要的他们是异性恋，但异性恋归异性恋，要是林先生单身，约他们吃饭…… 算了，不往下想了。 小伙埋头大吃，不去看他们的上司，也没去看徐老板。 等林先生拿了袋子过来，徐老板起身赶他们走，他们也没吭声，等出了门，到了地下车库，他们的脑袋被上司都狠狠抽了一下，其中一个拎着他手里的两大袋水果零食，忍不住跟上司道：“林先生要是那样看着您，您顶得住？” 当然，林涛不会这样看宋局，林涛看宋局的神情，就像一条猛兽，看向另一条经验更老道的老猛兽，神情再平静，底下汹涌的也全是防御和战斗之意。 但他看向小伙的神情，就像凶猛强壮的兽，被眼前的美丽折服，安然感受眼前的美好——那是一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温柔。 谁受得了这种抬举？ 小伙受不了，而年迈的宋局永远也得不到这种待遇，宋局得到的只会是提防与疏远，老头知道本质的原因是什么，但看着自己家这两位被林涛“捧”得飘飘然的小伙子，他还是失笑道：“你们这次表现得这么没定力，下次是别想再来这家了。” “下次就没东西可拿了。”他看向小伙子们手里的袋子。 “唉！”小伙子紧紧提着比他一个月工资还贵的袋子，叹气道：“这么有钱，还那么抠，还小心眼，还爱吃醋，老男人真可悲！” “他也就有钱了！”他同事回他。 “对！” “林先生比他可爱一万倍！” “对！” “没钱谁爱他！” “对！就是！” 宋局笑个不停，跟他们上了车，那边林涛在家里收拾碗筷，把它们放进洗碗机，然后听到已经在他身边问了他好几句“今晚是不是很开心”“今晚是不是特别开心”的蛇精这时又说了一句：“这么喜欢年轻人？追你的人不是有吗？怎么没答应？” 鬼男人就是要找死啊…… 林涛挽袖，转身，面对他，神情平静，眼神平静，对着人淡淡说了一句：“现在，跟我道歉。” 第83章 徐泽冷眼看他，就在林涛以为他们要爆发一次重新复合以来的第一次全面争吵，就听这厮说了句：“对不起。” 林涛哭笑不得，就在转过身的时候，又听这个男人道：“我只是嫉妒。” 他还坦然承认，林涛转过脸，又看了他一眼，才重新回过去整理洗碗机里的碗筷。 这时，他又听身边男人道：“我忍不住嫉妒，我去年都没这么在意。” 只是在一起之后，越在乎，越嫉妒。 林涛整理好了碗筷，按了清洗键，起身，去洗手的时候腰又被蛇精的手缠上了，他挤了洗手液，揉搓着手中的泡沫，跟身后的男人讲道：“嫉妒就嫉妒吧，我还是选了你。” “他们说你瞎了眼。” 林涛笑。 黎城那帮认识他们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说瞎了眼的，有真站在他这边担心他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真嫉妒林涛特意这么阴阳怪气说的。 “他们说我没钱你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徐老板又道。 这倒是真的。 不过钱本身就是徐泽的一部分，肯花钱也是徐老板的一部分，一个人没有能力还吝啬还能觉得自己魅力非凡人见人爱的，只能是脑子有问题。 “嗯，这是真的，不过，你身材保持住了，脸也没垮，”林涛心平气和地陈述道：“睡起来不糟心，综合条件都到位了，我才想着试试看。要不一个人比两个人省事多了，尤其你现在又处在情绪失衡偏执的阶段，拿你一块钱要承担两块钱的压力，哪方面的条件差一点，心态失衡的就成我了。” “我爱你。”蛇精把嘴横在林涛脖子上道。 林涛感觉蛇精身上散发的气压就像是把自己的命脉给叨在了嘴里一样可怖，但此时，他的心是稳的，莫名地稳。 这跟蛇精说爱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的稳，是来自于此时他心里的强。 他知道他能做到什么，他能承担什么。 于是，他平静回道：“你想爱就爱。” 哪天不爱了，也行。 他任何时候，都是他林涛自己。 被拦车的事在林涛这里就头两天起了点小波澜，后面的事就没涉及到他了，徐老板把事情挡在自个儿前面没再让他接触。 五月一过，开工的别墅占据了林涛几乎所有的时间，林涛做点别的工作，还得晚上回到家里加班才能弄。 等到六月，有黎城的朋友过来青城出差，约了林涛吃饭。林涛跟人关系一直还可以，大家属于偶尔联系会互帮互助的关系，林涛就跟人约了时间晚上一起吃饭，这事他跟徐泽说了，只是吃到一半，林涛接到徐泽电话，问他在哪，林涛说了地方，人家要过来，林涛迟疑了半天，才跟他回了句要问问朋友。 朋友一听说徐泽要过来，脸都亮了，点头不已，等林涛回完话挂完电话，他跟林涛直接道：“我心里其实一直琢磨着想见你家徐总一次，这样我回去也能跟人吹一吹，放心，我不会消费他，就是有些场合我需要吹牛皮，不好意思。” 对方历来是个有边界和分寸的人，所以林涛才见他，但这两年不常联系，朋友公司不好做，为了生存，看来也要削尖脑袋活下去了。 大家都难，林涛也不想在这种每个人都在适应新的生存状态的时候去苛刻刻薄自己的朋友，他跟朋友道：“等下你们聊一聊，你要是有业务跟他搭得上关系，尽管聊，我不会帮你，但徐泽要是判断你值得合作，之后我再给你加点分。” 朋友眨眨眼，眨掉眼睛里的水光，拿筷子夹菜塞嘴，点头不已。 徐泽临时要来，这是意外之喜，但林涛的话，却让他心头一酸。 他吃着菜连着心口的酸涩一起吞下，整理好了情绪才问林涛：“听起来你们相处得还可以？” “挺好的。”林涛回他。 等到徐泽过来，朋友看着徐泽一过来就是先吻他的脸颊才坐下，然后又听徐泽轻声跟他讲：“我知道你开车了，但就是想过来跟你一路回去。” 朋友看着林涛点头，听林涛回道：“人家也想见你，你们好好聊一聊。” “嗯，好。” 第84章 “吃饭了吗？” 朋友看着林涛看着人问。 “吃了。” “还想吃一点吗？” “想。” 于是，林涛拿来了点菜平板，朋友眼睛还在林涛的脸上，但直觉有人在盯着他，他掉过去，看到徐泽，赶紧笑了笑，起身跟人握手，道：“章向东，徐总，你好。” 拿平板点菜的林涛这时看着平板说了一句：“前几年我业务扩充资金周转不过来，章总没跟我要我欠他的材料款，还主动提出借了我两次钱让我周转。” 所以，他给自己攒的人情，得来了他危难的时候林涛今天的这句话。 章向东刚坐下，听到话，在对面赶紧跟徐泽道：“后面他都还了，还得还多了很多，不欠我的。” 徐泽点点头，跟人道：“你现在公司主营什么业务？” 章向东瞬间来到了一个给甲方背品的模式。 徐泽没说什么，任由人说，等菜都上了，章向东还在回答他的问题，等徐泽吃了点东西，人才说完，徐泽听他说完就搁筷，和他道：“你公司的业务已经很成熟了，没什么值得我投的，但有一个生意，我这边现在可以提供给你。“ 第49章 徐泽有一个新项目，需要原材料商，他跟章向东说完，又给他子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打了电话，把章向东对接了过去。 章向东对接完，话都少了，对着手机一顿操作，林涛在他接到家里人的电话说了几句话后才知道他老婆等下要去机场接他，也才知道他要赶晚班机回去，准备明天见徐泽分公司负责人等事宜。 人的命运，太难讲了。 林涛一个小人物，早就做好了余生一边挣钱一边生活的准备，而现在的现实情况，他得到了很好的物质生活，而伴侣在竭尽全力，唯恐他因为压力过大而去退缩两个人的生活，他成了被保护的那个人。而曾经众人眼中财富自由的朋友为了保全公司还在拼命奔波。 但这谁能说这是永恒的？也许再过几年，命运也还是会再有所变化。 朋友在小声跟妻子说着话，他事业退缩了，他现在成了一个需要为自己的理想和为他的理想事业服务的老员工们负责的老板，人情债金钱债信念债背了一身，但听着电话里他跟妻子说话的内容，就知道他跟妻子的感情还是很好，两个人还在风雨与共，他是个很智慧很会取舍很值得让人尊重的人，要不林涛也不会跟他成为真正的朋友——对林涛这种人来说，人活到这个份上，还能有爱在身边，这就是生命的胜利。 林涛听了一段，转头跟徐泽小声道：“没大问题，把业务给他。” “好。”徐泽立刻回了他。 他答得太快了，林涛笑，还摸了下鼻子，才跟他道：“有问题也要说，公事公办，实事求是吧。”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林涛听着，在心里浅浅叹了一口气。 徐泽是根本不在乎这钱的。 但他这样，其实是把命运跟徐泽交缠在一起了——不是真正的婚姻关系才会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纠缠。但凡算得清的，都是能分得最彻底的，如同以前的他和徐泽，算不清的，才是要纠缠一世的，如同现在的他和徐泽。 他这才算是被蛇精彻底地缠在了腰间。 “你今晚还加班吗？”林涛心有所思，而身边的男人眼睛在他身上，看着他问。 林涛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再在一起后，这个人这么的喜欢看着自己。也许，可能是自己太爱看着他了，他在徐泽一个个让自己费解又匪夷所思的问题后喜欢定睛看着对方，逼迫着自己和徐泽都直面各自的内心，让徐泽也学会了面对着彼此真实的面容，去追寻最真实的答案…… 而他从不敷衍自己，也从不敷衍徐泽，于是他回徐泽道：“要加。” “好，你去我书房加吧，我不打扰你。” 林涛笑，他跟晚上也要上班的徐老板道：“真不会？” 徐泽也笑，垂着眼睑道：“你要是空了累了，想换个思维，可以过来陪陪我。” 林涛忍俊不禁，凑过头去，在他眉心吻了一下。 对面跟妻子打电话在说明天行程的朋友看到，呆了眼睛，柔了脸。 第85章 吃完饭，章向东要立马回酒店取行李退房赶飞机，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徐泽还要回去赶晚上的工作，林涛没送章向东，也没有送他回酒店的意思，但在临走前，他让徐泽去取车，他陪章向东在路边等车，朋友俩人单独说了会儿话。 双方都是成年人，都是在社会中摸爬滚打，什么事情都见识过一二的人，而且对方的事业历来做得比林涛大，亲身经历过的水深水浅绝对要比林涛多，林涛就没多说什么，仅和朋友道：“你慢慢做，你没问题的。” 朋友笑，笑过之后道：“他这个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我也想，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会答应。” 来之前，他和因为帮了徐泽的忙而吃到了肉的张宇楠深谈了一次。今年张宇楠给林涛发了几次消息，林涛都没回，张老板至今心里都在打鼓，认为他和林涛的友谊已经完蛋了。 林涛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人，占他的便宜都要做好与他恩断义绝的准备，所以章向东在来之前翻来覆去地想，最后也没见提出让林涛带着徐泽和他一起吃饭的要求，仅是想见见林涛。 但最后目的还是达成了，章向东暂时有点说不清楚他此时心里头到底是什么感受。 他以为他够了解林涛的，但看起来他还是不太了解——林涛比他想得要温柔、柔和很多。 距离并没有让林涛真的很冷酷。 也可以说，章向东到今天这一晚，才体会到了林涛这个人的魅力，这种魅力已经无关于林涛的长相，而是透过这些表相那从灵魂里钻出来的魅力——这是一种本质上由内在人格外溢出来的人格魅力，只有靠得足够近的人，有机会才能闻得到香味。 章向东已经不需要那些外在的关于两人的各种说法用来佐证这两个的关系，他完全可以确认，这处在绯闻漩涡中的两个人有着非常深而沉浓而密的感情，那是一种只有在经过时间的沉淀过后的两个人身上才会出现的情感。 章向东尝过这种能过命的情感的滋味，于是也能看得懂这两人相处的行为举止之中那些把他们的命运交缠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线，处于他的位置，这次他要感谢的人根本不是徐泽，而是林涛。 是林涛帮他兑了现。 这种时候，感激的话说出来就显得有些过于轻慢了，章向东见林涛在他的话后失笑摇头，接道：“放心，我会全力以赴，一定不会让你在其中难做的。” “嗯，”林涛也没有说客气话，回道：“有难做的也不要紧，提前跟我说说，我看看我这边能给你提供点什么。” 章向东笑，然后笑着挠头道：“我们刚做生意那会儿，我还觉得你孤傲，做人太有边界性格，但我老婆是个颜控，特别喜欢你。” 这倒是，林涛每次去章老板公司，风风火火的老板娘对着林涛说话音量都要降两个调，从不掩饰她对林涛的喜爱之情，在实际相处上，她对林涛也很真诚大方。 托外表的福，林涛这半生碰到的喜欢太多，这也是林涛无论如何，也觉得自己挺好未来会更好的底气——生活中碰到的喜欢和善意一点一滴汇集起来也会汇聚成海洋，成为一个人坚信自己会变得更好的底气。 爱与信心会让人的身体生成不屈的意志，而不屈的意志会带人杀出重围。 善意与爱，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谢谢她。”林涛领会过那位老板娘的善意与喜爱，那是他在这世上收获到的并且帮助到了他的善意之一，人们所收到的每一份善意都是对一个人的生命最美好的祝福，他笑着跟朋友点了头。 两人没多说，章向东的车到了，等他的车开走，徐老板的车立马开到了林涛面前，林涛钻进去坐下，跟人道：“等了一下？” “嗯。”在转角处等了一会儿看章向东走了才把车开过来的徐泽开动了车子，他平视前方，嘴里道：“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让我参与你的生活。”徐老板道。 林涛听着，不禁笑了起来，他眼中星光闪耀，偏着头，看着平静开车的前任恋人和现任恋人。 他不知道生活会带他前往何处，他即将又要经历什么，但此刻，他幸福又喜悦，让他很感谢他此刻的得到与拥有。 第86章 六月夏至，林涛是真正忙了起来。他接了一个国外的大设计，白天要忙别墅的装修，晚上要跟新客户沟通细节，跟家里的另一个男人一样，开始了白天黑夜不停的忙。 人活到一个份上，经历的人事物多了还是有好处的——比如两个事业型的男人在一起，都知道自己什么德性，所以另一方为事业呕心沥血，不会说些你还是别干了我养你之类的蠢话。大家都足够清楚自我的价值，足够的自我感，完整的主体性，都是建立在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上面，而不是寄托在一个人和一种生活上面。 林涛忙，也不像之前那样时间迁就着徐泽来，但出乎意料的是，徐老板变得贴心了起来，一天至少给林涛备两顿餐。 没几天，因为有钱，他准备的营养餐比林涛这个因为单身生活又因为自我要求很高而对此有研究的专业膳食人员还要更齐全一点，专业知识更是马上就追上了林涛目前所有的知识储备，没半个月，他更新的信息量更是超出了林涛目前所知道的信息，林涛好几天都被波仔追着问，泽哥是不是不打算进攻ai产业而改医药营养学赛道了。 林涛所知道的是，徐老板因为最近查看的有关于医药以及脑科学和身体科学的论文加多，已经开始增加有关于这方面的大投资的打算了，波仔知道他已经跟国内相关公司在进行洽淡，替它的父亲担心，也是情有可原——它父亲许博士目前最大的金主就是它泽哥。 徐老板做贴心伴侣，也能找到挣钱门道，从而又给自己增加了更多的工作，现在家里的二人一机器，连带波仔的工作量也上来了，而且还要担心制造它的人类的事业前景，也是有点……搞笑。 第50章 泽哥最近忙，越发地不苟言笑，能量都节约在工作里头去了，而林涛也因为工作忙，闲闲散散的神经一绷紧，也少了说笑的放松心情，家庭气氛顿时变得冷清了起来，这把波仔可怜得连问事情都不敢跟泽哥问，只敢到疼它的林涛面前放肆。 林涛一听它担心它爸爸，哪受得了不管它，当即就放下手头的工作站起来，往旁边书房走。 他一进去，徐泽扭头过来看到他，眼睛就是一亮，等林涛过来在他腿间坐下，徐老板的一只手就立刻缠到了他的腰上。 林涛回头亲了他一下，问他：“你今年还给波仔爹投钱吗？” “今年？”徐泽迅速滑到了一下他手边有关于此的工作电脑，调出资料，道：“已经投了。” “明年还投吗？” “嗯？”徐泽扭头，看到一个脸上呈现了一双笑眼睛的小机器人，然后又看了眼连接着波仔的内网的工作电脑，道：“去年投了5个，不知道许总花完了没有。” “花完了！”波仔在边上脆声道。 林涛笑，看向它，问它：“你爹让你来要的，还是你自己帮着要的？” “是波仔帮着要的。泽哥要投新赛道，要划走账面上的好多钱，他要变成穷光蛋了，他变成穷光蛋，我爸爸就完啦！我爸爸是个超级败家崽！很会花钱的！全世界都没几个人养得起他！泽哥不带头要他的话，他这种人出去讨饭是活不下去的。”波仔直抒心意，有话直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涛摸它的脑袋，回头看徐泽。 他笑意里的光，比星星还明亮温柔，徐泽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亲着林涛的发心，勉强分着神完成手中的操作，嘴里道：“好，我听你的，会给它爸爸留一点。” 第87章 年景不好，投资业也趋向于保守，于是很多的行业的资金更是短缺，所以徐泽一跟国内相关行业里的人员问了下相关发展，最近一段时间别说波仔的信息处理库收到了业内公司那如雪花一样的自我介绍与报告，甚至还有拉投资的相关负责人都去“微宇”蹲点守徐老板了。 有背景大的，带着本地的官员做背书，直接上门。 徐泽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林涛估计他脑海里的头脑风暴能把他的内存耗干，所以都没想到徐老板最近几天还是把做饭坚持了下来——这么大的付出心，这确实是林涛始料未及的。 而且这几个月，徐泽一直在付出，他要是看到什么好东西，觉得适合林涛的，都会拿回来。林涛最近收到的表，手镯，衣物等东西，比他这十来年给自己添置的还多，他甚至还收到了两副对戒。 这其中有林涛很喜欢的东西，林涛也没拒绝收取这些礼物，有时候出门看到适合装扮的，还会拿着穿戴——他不拒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有多好看或者有多贵重，而是一个人忍不住地想把好东西给你，这份情意，确实能滋润他的心神与身体。 人都是被这样滋养开心的。 所以林涛最近的创意也挺多，连找他出活的客户都认为林涛的设计出乎了自己意料中的好，这一环扣一环的，让林涛都想不起来，之前的他和徐泽是什么情况走到一起的了。 有人给予，就有人收获，收获的人也难免会把开心溢出来，面对徐老板的慷慨，林涛忍不住笑，跟他道：“你按你的节奏来，不过波仔作为家庭成员，咱们也需要考虑一下它的担忧和需求。” 波仔还等着它的亲爸爸精益求精，给它升级容量和身体呢。 波仔在旁边听着都快哭出来了，它拼命挨近林涛，嘴里喊着：“涛哥！” 涛哥弹了下它的脸，但泽哥抬着下巴跟它说：“你下班了。” 波仔呆若木鸡。 冷酷的泽哥继续跟它说：“下班，还是下线？” 波仔扭过屁股，哒哒哒往门口走，边走边道：“你这样的人没有孤独终老，你该感谢我涛哥！你太坏了！太坏了！大坏蛋！波仔不喜欢这样的大坏蛋！你都快要成电影里的大反派了！还是那种在续集里活到最后一季还死不了等着重生归来的大反派！哼！” 不喜欢大反派归不喜欢，但管家职责还是要履行的，波仔给自己充上电，把家里的监控下了线，还给它爸爸打电话，气轰轰地说：“你什么时候炒掉你老板啊？” 坐在一堆器件里吃饭的许博士咽下嘴里的炸鸡，回它：“等我有钱了！宝宝你再等等。” “唉。”波仔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头，自行下线休息，整理内存。 唉，算了，它还是依靠自己打工生存吧。 靠爸爸是没用的。 波仔的“诅咒”笑坏了林涛。 说实话，徐泽这性格和一路走过来的经历，确实挺像大反派的。徐老板现在在圈子里的名声也确实很反派，尤其前两个月他弄出来的那一出，余震至今还没消失，外面有关于他的什么说法都有，负面的成见居多。 再想想，这样的人也不可能不孤独，能沉下心来继续事业的发展，完全只能依靠自己个人的调节能力了。 林涛设想过要是他处在这个位置，能不能调节好这种压力，想过之后发现他其实不能——他的性格行为会让他采取缩小生活半径以达到不被人打扰的目的，他没那份保持继续进攻毫无退缩之意的冷静与坚定。 但徐泽还是做到了。 他奋勇前进。 虽然徐泽找了自己共同生活，但林涛也没有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一个活着就为了自我实现的男人，一生都只会为自己活，找谁都是为了填补自己来的，可不会真会臣服于谁，他作伴就好好作伴，该享受就好好享受，把好日子的利益最大化，才不算辜负这得来不易的后半生。 说起来，徐老板这种作为活到最后一季还能活的大反派，想来自己这个身边人，活得应该也挺长的。 惜命的林涛觉得如果他跟徐泽搅和在一起还有这个好处的话，那他还算真收获了不少。 “很好笑？”他笑个不停，徐泽低头看他，问。 “不是好笑，是在为我们波仔的洞见能力开心。”林涛说着忍不住还是笑，等徐泽的吻覆上来，他才收了笑，闭了眼。 他能体会到徐泽的孤独。 于是，也就能安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静看时光在自己身上流逝。 第88章 人这种生物，长期得不到真实的回应，就会容易陷入绝望。 还是会什么都有，也觉得痛苦孤独得活不下去。 像林涛这种小时候什么回应都没得到过的，脑子里、神经里，早就形成了一种名叫“孤单”与“绝望”的情绪，时不时地，会以病毒的方式在他的身体里发作。 它们一起来，人的生命力就会下去。 林涛在这种情绪当中等死过，他和徐泽那次分手后见到徐泽就躲，无非就是在躲避会夺取他性命的恶魔、死神。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给自己换了个情绪，也给自己换了个内核——能看清自己的人，最终也能看懂别人。 人于是也会容易软一点。 但好像上天也容易对他这种人慈悲一点，他给别人活路，别人也给他活路——至少，人到中年的徐泽这次回应了他的付出，两个孤单的中年男人活在一起，活出了一点依靠彼此取暖的意思。 别墅装修的事，徐泽不仅会插手，还会主动出面替林涛解决棘手的问题，把做恶人的事做在了林涛面前。 不过这倒也没衬托出林涛的无辜，倒是让施工方觉得林涛是个很会打小报告，吹枕边风还小心眼的人。 老天在上，林涛最不擅长的就是让别人来解决他的问题。 但他不擅长，徐泽给他配的小助理姑娘就挺尊重大老板意见的，把她所知道的都报告了过去。 徐泽的出头，并没有让对工作要求严格的林涛跟施工方的关系好一点。但施工方只是一个拿钱完成工作的一方，替林涛出头的徐老板才是那个想用真心捧着林涛过日子的人，双方完全不存在可比性，林涛对施工方更排斥他的态度根本没放在心上。 久而久之，施工方拿徐泽没办法，也拿林涛没办法，眼看琢磨不透林涛，感觉林涛都有点宁肯折进去沉没成本也要换了他们的心思了，心里打的那些小九九也消失了，团队上下全力配合林涛的要求。 而林涛另一边接的国外的设计，还没到过去出差的时间，徐泽就找了专业的团队过去帮着测量数据图像传输了回来，林涛也受了这份好意。 林涛偶尔也还是会想想，如果这些情愫消失，自己以后会怎样。 但想一想，也还是觉得没什么。他的信心和信念还有力量不会变，可能还会因为这段经历而变得更坚固更强韧。 他这次没接受徐泽前，就已经学会了处理了自己的孤独，安置自己的孤独。他之前没在孤独中迷失了自己，更不会在体会过爱之后，会变得更孤独。 第51章 爱只会丰富人的生命旅程，加厚生命的强度。 林涛非常自然地接受了他忙碌的这段时间徐泽给予他的所有帮助，相对应的，他在情感方面也回应了徐泽。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是靠这些繁杂又具体的事情堆积起来的。这个世上，谁也不是谁的工具人，爱与不爱，喜欢与不喜欢，回应与否，只要有一方觉得不平衡，关系都得弄出阴影，最终一拍两散。 徐泽不想散，而林涛之所以能从孤独与绝望中走出来，在于他是个能感受到爱，而从不与怨恨与自怜纠缠的人，也从而，哪怕活到了四十岁，他还是有放任自己去品尝被爱与爱的滋味的勇气。 徐老板也是老房子着了火，林涛的回应，让他更沉迷于与林涛的家庭生活，以至于去“微宇”上班，都从上午的11点改到了下午的2点，他也不太加班了，没事经常7点准时下班回家来，林涛晚上到家往往能吃上他做的晚饭。 徐老板这是真着了魔似的在为伴侣付出。 他上班的时间太短了，这让庄敬一时搞不懂徐泽的意思，多方试探过徐泽的意思之后，电话还打到了林涛这里，问他最近工作忙不忙。 林涛回他：“挺忙的。” 庄二老板在那边斟酌了一下，又说：“那还真是在家里给你做饭？” “做。”林涛笑。 他和徐泽都是不会在网络上发布私人生活的人，两个人这一点，在很多年前就一致了。 也因为如此，基本上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外人能看到的，永远只能是他们能看到的那一面。 但也因为重点在自己的生活上，重点在自己上，他和徐泽总的说来，在碰到困难的时候，能有时间给自己找出一条路。 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他们从不透露自己的私人生活，也让外界对于他们的猜测过多，有时候就算他们说的全是真话也没人信。 庄敬就挺不信的，他疑心重，跟林涛道：“我都没尝过徐泽的手艺，我今晚跟他回来蹭你们家一顿饭，你看行吗？” “那你问他。”林涛回他。 “好，你这边没意见吧？” “没。” “那行。” 他的电话过后，在别墅施工现场的林涛又接到了徐蛇精的电话，蛇精在那边跟他讲：“庄敬晚上过来吃饭，他说问过你了。” “对，我让他问你。” “嗯，让他来吃一次，”蛇精在那边淡淡道：“要不他以为他没有的家庭生活我没有。” 这话说得…… 人家孩子都有了。 这个比什么比？林涛哭笑不得，回了他一个字：“行。” 第89章 这几个月里，庄敬和林涛实际打过几次交道下来的心得是，这是一个棉里藏针的人：看似温良，骨子里实则薄凉。 但他又是一个开阔的人。 庄敬拿黎城跟林涛关系好的朋友拿出来作人情跟林涛套近乎，林涛不吃这一套，而等到那位朋友知道自己不值一提，打电话过去质问林涛，连电话都打不通。 庄敬试探过林涛几回，都没从林涛这里找到突破口。 按理说，两个人关系不好，但他跟林涛打电话，林涛还是接，他要去他们家吃饭，林涛还是答应，从言语当中，听不出他对庄敬的一点不悦。 他比徐泽还不任性。 庄敬知道徐泽这次是找了个支柱当托底，但跟林涛几次交手下来，实际的体验还是加深了他对林涛性格稳得住的感受。 而徐泽也是一个沉闷的人，这个人脑子里想的事太多，在意的事也就仅二三事。 一个沉稳，一个沉闷，庄敬确实好奇，热恋过后，新鲜感一过，两个人如何相处。 他来吃饭，确实是要来窥探一些事情，决定他后面如何跟这两个人相处。 一下班，他们俩上了公司司机开的车。 徐泽是个喜欢自己开车的人，如果说林涛表现得薄情，那么徐富豪是个非常寡情的人。他寡情的程度到了每天24个小时，他至少有一半时间完全不跟任何人接触，也不让人跟他接触。 这对一个身处闹市闹世掌握了大量金钱的男性来说，只有心狠心硬才能形容得了他的为人处世。庄敬有时候也懂他前面两任男友的绝望，因为被这样的一个男人拒绝进入他真正的家和心门，都会严重怀疑自我的价值，从这点说，徐泽遭受到的一些事情，也是徐泽真该，但就是这么一个男人，现在上班甘愿被人送，还和那个人同居，可以说是24小时一直在一起，庄敬是真的想知道，在徐泽渡过目前中年的这个大危机之后，他们接下来会走向何方。 “你现在都让林涛送了？”车上，车子行驶一段路之后，庄敬问。 “嗯。”戴着一边耳机听波仔说事的徐泽淡淡应了一声。 “林涛对你还是挺上心啊。” 徐泽看他一眼，然后收回眼神，道：“他顺路。” “哈哈，对，他要去你们婚房那边，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 “还在求。” 庄敬失笑摇头，“我是搞不懂你们两个人了，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们结不成婚，你不是能结婚的人。” 但徐泽求婚的事再真实不过，因为庄敬都知道徐泽买了好几次戒指了，并且，还找了专门的渠道定制戒指。 并且，跟徐泽来往密切的一些关系，已经默认了徐泽已经有了未婚夫，林涛在他们那已经享受了徐老板未婚夫的待遇。 这不是徐泽能做的事。事实上，徐泽为林涛做的事情当中，只要拿出来一两件如此处理他和前几任的关系，都会收获一个比林涛虔诚万倍的伴侣。 但庄敬也能理解林涛和这些人不同的一些微妙的差别，个体不同，做的事情一样，但徐泽收获的可能是奴隶和战友的区别。 想当皇帝的，找奴隶；清醒的，找战友。 但找奴隶和找战友，结果也都会变形。像庄敬，他起初找的是战友，但后来战友想成为奴隶主，既想要他的忠诚掌控他，又想他在她想偷懒的时候暂时也成为她的奴隶主替她的人生买单，关系处到一个阶段变了形，夫妻成了最熟悉的陌路人。 大家都是很贪婪的，也都很容易得意就忘形。 人生是一条弯曲的路，会跟你最初想要的那条笔直的路完全不一样，庄敬不觉得徐泽和林涛会免俗，对这两个人，他在等待一个他预期中的结局。 基于他对徐泽和世情的了解，他平静地说了一句心里的话，说完，徐泽一时没有回答他也没在意，扭过头，看向了窗外夜晚的霓虹。 但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坐在旁边的徐泽回他道：“林涛身上有我想要的爱。” 爱吗？ 庄敬哂然，嘴边噙着冷笑，看着窗外冷冷道：“能持续多久？” “持续很久，我和他该犯的错误，在十年前那一次分手中已经犯了……”徐泽看着手中手机里他和林涛的对话框，手里打着字问林涛今晚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嘴里不紧不慢地回着合伙人：“我知道他要什么，而他，要的不多。” 只要他在给，林涛就会在他的身边。 “是吗？”又一个心灵匮乏以为爱能拯救自己的男人，可男人这种生物，太擅长用完就丢了，徐泽即没钱也没落破，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见识到风光的无限，庄敬扭回头来，朝合伙人露出一个暧昧又含糊的笑来，道：“那恭喜你们了。” 徐泽仅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眼。 生活怎么过，生命怎么进行，这一点，他和林涛是一样的：我是我命运唯一的主人。 谁在看笑话，都不影响他们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去过真实的生活，真实地面对这个世界，无论得到的是困难还是喜悦，那都是收获。 第90章 因为徐泽边界的原因，庄敬仅来过徐泽家里一次，还是徐泽家在装修的那段时间，他不请自来到了楼底下才上来看了一眼。 他之前也有过情绪不好，向徐泽提出过来徐泽家里喝一杯聊一聊的请求，但通通遭到了徐泽的拒绝。 从此之后，庄敬也就收回了朝徐泽抛出“密友”橄榄枝的邀请。 当然，如今的庄敬也承认，徐泽和他保持距离，是维持了他们如今还有合作关系的最关键的原因——人都是这样，远则不逊，近则不恭。如果不是他对徐泽一直有一些这个人难以捉摸难以控制难以搞定的想法，他可能在别人对徐泽的第三轮第四轮攻击的时候，会配合他人的要求，攻讦诬陷徐泽，不着痕迹地添一把火，把徐泽送进去。 徐泽一直都不是任人予取予求的人，庄敬作为合伙人，也用各种方式“攻占”过这个人，最终也没有和这个人成为能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而在徐泽度过危机更如日中天的今天，他还是“微宇”的二把手，并且更加掌控了公司方方面面的实权，他最近这段时间，确实也在思考，这是为什么，徐泽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第52章 其中也不可避免的，他心里有徐泽半放弃“微宇”，放弃了他的恐慌。 但徐泽答应他来他们家里，林涛的态度，徐泽的态度，又让庄敬心里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稍稍地安稳了一些。 就因为徐泽不轻易让人来他家里，一个举止，给庄敬这种人带来了非常确定的信号，庄敬一路过来的路上因为这些情绪的涌现心里也很五味杂陈。 他以为在他们的合作关系当中，就算不是占据第一主导地位的那个人，那他也是一个绝没示过弱也没怯过场的合伙人和对手。 庄敬自己的背景也很硬，硬到了徐泽哪怕今天也还是会把他视为合伙人的程度，而庄敬从来也没有把自己的背景免费给徐泽用的意思。 但如今，谁是真正的老板，一目了然。 庄敬成了一个徐泽平衡各方利益的枢纽。 还没到徐泽家里，庄敬就已经思绪繁杂，等进了徐泽家里，眼睛看着徐泽家里那简单却灿烂的家居气氛，鼻间闻着让人如置森林的淡淡树香味，耳里听着家用机器人跟徐泽那充满着浓浓人味的对话，庄敬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泽哥回来，波仔第一时间就在门口等。波仔在这个家里，现在是一个可以做自己的机器人，所以波仔没欢迎二老板，而是在泽哥换鞋的时候在泽哥身边甜甜道：“泽哥，涛哥在回来的路上了，波仔给他规划了一条路线，他在路上要堵车23分钟左右，还要花46分钟才能到家哦。” 说完涛哥的行程，它用加快了一点的欢快语气道：“涛哥今天回来，要跟波仔设计一下波仔在建园9号的房间，涛哥说波仔可以在建园9号选一个风水好风景好还能看到河的好地方作为波仔的房间！” 它大眼睛看着徐泽，忽闪忽闪的。 徐泽没给它安排它的房间。 在它涛哥没来之前，就好像它现在就住在这个家里的杂物间一样，徐泽对它以后的安排就是也住别墅那边的杂物间。 涛哥来了，机器人小管家拥有了机权，还拥有了房间权，这爷俩的事，徐泽没有反对权，于是忽略了波仔暗截截暗示他根本不在意它的事，而是很自然地点了下头，对它表示了祝贺：“恭喜你。” “哒哒哒哒！”波仔在脸上撒了下花，往前走，跟堵着门口不动的二老板道：“二老板，让让。” 庄敬让开，看着它从四只脚走路变成了人行两条腿走路的模样，把空出来的两条腿变成手，弯腰勾起了放在门口的两束花，然后抱起路过他和徐泽往里走，边走边道：“泽哥，有事你在手机里讲，我要去布置我和涛哥今晚的房间约会了。波仔今天订了花，没刷你的钱哦，这是波仔在网上自己挣的钱买的。” 自己挣的？怎么挣的？合不合法？徐泽这下才讶异地挑了下眉，但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回头跟愣在门口有点匪夷所思看着波仔背影的合伙人道：“进来吧。” 第91章 徐泽给庄敬拿了瓶水，等徐泽换完衣服出来，走到厨房的位置，没一会儿灶火就开了。 庄敬走过去，看着徐泽有条不紊利落地清洗主食，上锅蒸，又切肉，焯水，洗料，炒糖色，他在旁边道：“红烧肉啊，挺好。” 这是他喜欢吃的。 徐泽笑笑，肉下了锅加了水进入闷煮状态，他从冰箱那拿了海鲜出来处理，没一会儿上锅蒸了海鲜。 “嘿！”这也是庄敬喜欢吃的，他摸摸头，笑了起来。 “你家现在开火开的多吧？这厨房开放式的，时间久了容易脏吧？”庄敬在旁边开始找话跟徐泽说。 “用不了两年。”最近一段时间，在没给林涛准备饭菜之前，徐泽喜欢跟着林涛一起做饭，林涛做饭很静，他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搭把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徐泽接手家里准备饭菜的事情，他也跟林涛一样，非常沉浸于手中的这些事情，在这其中，他有时会想一点事，有时什么也不想，等饭菜做好，他为之做饭的人坐在他对面认真地跟他说一声谢谢，认真地吃着饭，徐泽的心就会平静、平静无比。 这种平静，跟他以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的寂寥是不同的。 寂寥是死的，平静是活的。 那种“活”里，蕴藏着生命的自在和喜悦——它淡淡的，淡得不用费力气，能用很久很久，恒久长远。 徐泽开始懂了林涛的安静。 懂了林涛一个人在静悄悄地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就是林涛所带给他的，所教会他的。 他心中没有了以前那种沉重的戾气，于是合伙人就算没话找话，他也能回一句。 “哦，”庄敬这时恍然大悟，“对了，也是，过两年你们就搬过去了。” “房子看来装修得很顺利？”他又道。 庄敬这就有点不真诚了。 房子装得不太顺利，施工队伍有内讧，对业主的态度不一，对林涛也不尊重，徐泽沉不住气，当天发现问题当天解决问题，已经发过几次火了。 他发火，庄敬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庄老板这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要是没跳出来看，徐泽在这种心口不一，虚与委蛇，大家都知道对方都是难啃的骨头的环境里呆久了，也不觉得这种不真诚不好，大家戴着面具打交道，心里都有谁更谨慎谁活到最后的想法。 可一个真实的人在这种环境里浸染久了，当他也变成了环境的一部分，他又怎么能真正地平静下来？ 就像此刻的庄敬，战战兢兢，还要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言不由衷，还要逼迫自己认为这叫智慧。 一个人有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财富，还是活成这个样子，不是很有意思。 至少徐泽不想活成这种身心撕裂还要强迫自己认为一切值得的样子。 “不顺利，但这是过程。”所以也无所谓，林涛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处理的。倒是徐泽有点浮躁，碰到不如他意的事情，有些过去面对此类事件那些心里会涌现的暴戾情绪还是会涌现在他的身体里，可这种情绪一旦迎来林涛微微带笑的眼睛，也就消失了。 当一件事家里的人觉得不是事的时候，这件事也就真不是什么事了。 那些把人折磨得压抑得生不如死的情绪也就消失了。 这就是伴侣的意义吧——坏的伴侣，身陷地狱，根本没有余力看到你，无时无刻都想把你拖入他的地狱让你看看他的痛苦，甚至想践踏你燃烧你折磨你来缓解他的痛苦，他眼里永远只有他自己，谁对他好谁就是他的奴隶；好的伴侣，哪怕你就是个怪物，他也会什么也不评价，安静地等着你走向他，再牵着你的手继续往前走。 伴侣、婚姻这些形式存在本来是利于人们生存的，只是其中的人有好坏之分，给它们带来了好坏的区别。 所以人活到一定份上，必须认真细分自己所遇的每一个人——一个人不能往前走的话，与谁同行是最重要的。 “你最近脾气变好了很多。”听着徐泽的话，庄敬有所感慨，但一想前段时间徐泽还在公司发火呢，又笑了，但转头一看徐泽那松弛的身体状态，舒缓平静的面容，这个人现在身上的那种气氛，比他出色的面容还要迷人，庄敬就止了话，脸上调侃的笑也没了。 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因为喝酒喝多了有点大的肚子，还有那个因为饭食不规律而时不时疼痛的胃，然后陷入了沉默不语。 他过得很好，也过得不好。 他拥有了很多，也有出色的妻子，还有孩子，但有时也孤独得难以呼吸——他也向他的妻子求救过，但妻子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笑话。 他曾经对她的需求置若罔闻，如今，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也朝他投来了冰冷仇恨的眼神。 他以为，徐泽应该拥有和他一样的命运。 第92章 徐泽做了几个庄敬喜欢的菜，接下来做的就是他和林涛吃的了。 如果说徐泽在精神上之前是非常不乐意跟人融合亲近，那精神上包容的林先生在生活上是非常不愿意妥协迁就他人——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睡到几点就几点，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徐泽仅仅只是在神色上稍有提议，连话都没敢说出来，林先生看向徐泽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写满了一个意思：散不散伙啊兄弟？ 徐泽连个屁都不敢放。 好在两个人虽然水火不同，但没到水火不融的程度，相互都能迁就，林涛纵容徐泽在情感上的黏着，徐泽纵容林涛在生活上的说一不二。 而且徐泽跟着林涛吃了一段时间，现在在饮食上是完全随林涛的吃法了，大部分时间吃的清淡，晚上会稍微控制一下饮食。 在他做到清炒时蔬时，门被打开了，这时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里信息的庄敬掉头看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林涛那张朝他微笑看来的脸。 庄敬被他看得愣了愣。 第53章 他上次见林涛，还是三个多月前林涛来公司的那次。林涛那天也是温和明亮，令人惊艳，但眼里的审视和锋芒藏都藏不住，像把出鞘的刀一样锐利冷酷，但今天眼前的这个林涛，一身的温和松软，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温软又舒朗的惬意感，这令庄敬那常年紧绷的脸庞都因这股具有强烈感染力和穿透力的气息从而松弛了一点下来。 他站起，正要说话，却听另一边的徐泽在道：“去洗手换衣服，吃饭了。” 林涛朝他点头，换好鞋之后却朝庄敬走了过来，面部软和，目光温暖：“饿了吗？久等了。” “没，就坐了一会儿，路上堵吧？”对面的景象太美，庄敬说话也软。 “也没堵多久，你再坐一会儿。” “好。” 庄敬看着他说完走去了徐泽那边，在徐泽唇上吻了一下，又被徐泽追吻了两下才转身离开，突然之间，庄老板浑身的不自在和尴尬，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等徐泽拿菜过来摆桌，庄敬也走到了餐桌边，在徐泽又拿菜过来摆的时候，他看着徐泽道：“你们平时都这样吃的？” 碗筷是成套的做饭还摆盘就算了，现在谁家都有这个审美基础，年轻一代讲究一点的吃饭更是有仪式感，但两个男人的家，还都是有事业在身的，家里也没保姆，天天这样过，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这不是徐泽会做的事情。 对他的话，徐泽没回，看了他一眼，就又转过身去了。 庄敬也没有再问，等到林涛过来，三人坐下吃饭，庄敬看着徐泽给他们三人添了饭过来，放下碗，把他的筷子搁在了面前，又自然地把筷子往林涛手里送，眼睛看着林涛，等林涛接过朝他笑了一下才回头后，就这么一个很简单的动作，把庄敬看得胃里的酸意顿时直往他的喉咙上面咕涌不止。 他妈的，他好像亲眼见证了爱情——徐泽这样的狗玩意身上居然真能出现爱情？ 天理何在！ 第93章 等到饭后，看着两个人在他们家里相处了一段时间，庄敬发现两个人的交流是不太多的。 但这种不太多，跟一般上了年纪相比无言的夫妻又有些区别。 两人眼神交流多，肢体接触多，肢体语言说明这两个人彼此愿意靠近，相互接纳对方，没有一方热一方冷的情况。 庄敬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没有久留，跟两人提出了告辞，等徐泽送他到电梯口，他跟徐泽道：“送我下楼？” 徐泽看他一眼，这时，电梯正好打开，他点了下头。 等出了电梯，庄敬又道：“走几步，你们小区门口在哪？我让小周开车到门口等我。” 他的意思是让徐泽送他到小区门口，徐泽没答应，站在路灯下没动，和他道：“要是正事，明天上班说。” 庄敬是合伙人，但不是朋友，这狗东西…… 能只身从一堆人精当中杀出来，靠的也不是友善和平易近人。庄敬哂然，回过身，和他一同站在路灯下，跟人平静道：“我是想和你确认一下，‘微宇’你不会放弃吧？” “嗯。” “但你不会像之前那样持续投入？” “该投的投。”至于“微宇”长成什么样子，庄敬说了算，“微宇”不再是徐泽的重心。 但庄敬非常熟悉他的行事作风和语言方式，他听懂了徐泽的言下之意。 斗转星移，徐泽就像改命了一样，放弃了他之前深爱的死死抓着不放的“微宇”。 他继续往前走，庄敬好像被他留在了原地。 可能不过命的交情都会是这种结局吧。 “嗯。”这也是庄敬想求的，他无话可说，他低了点头，沉思了一下，道：“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点。” 徐泽没有点评他的这句话。 庄敬这时抬头，又道：“你之后不可能再信任我了是吧？” “嗯？”徐泽微微启唇，笑了一下，道：“我还不够信任你？” 他淡淡道：“当然，我的原计划不是现在这种结果。” 庄敬看着他冷冷的眼神怔愕了住，随即飞快领悟过来，徐泽口中的原计划是什么。 徐泽的原计划肯定是清算他。 但他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把“微宇”留给了庄敬。 他没有绝庄敬的路，也就没有把自己的路走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徐泽慈悲得不像徐泽，更不像一只困兽。 “……好，那我先走了。”庄敬愣了半晌，发现他跟徐泽也不好再说下去，转身就走。 等他走了几步回过头，他发现徐泽早已不在原地了。 庄敬顿时驻足，在原地呆了几分钟，才慢慢迈开步伐。 这世界，从来都是优胜劣汰。巨鲸的落下，是很多人乐观其成的，哪怕它不死，像困兽一样挣扎几年，时代也不会再接纳他——人们都是这样去弄死、消耗死那些根基不深的天才们的。 而在当中能活下来的，无论哪一个，都足够心狠手辣。 徐泽对庄敬如今表现得足够的仁慈，但也让庄敬体会到了足够的寒冷。 他深信，不用过两年，市面上将会出现好几年“微宇”的最大的竞争对手，那时候，他不只要与一个公司相斗。 一想到此，庄敬向外去的步伐越来越快，快到他胸口膨胀，呼吸变短促，他走出大门去，看着灯火辉煌的街道，他很想找个人说说他的恐惧和害怕，但他知道，他谁也不能说，他不能让人知道他的这种虚弱，他不能让人知道他害怕徐泽。 他不能泄自己的气。 这一刻，孤独和空虚涌上了庄敬的胸口，他回过去头，看着徐泽所住的小区，想起了徐泽找的那个人…… 那个人有温暖明亮的笑容，有深邃沉静的眼神。 那是依靠。 那是疲惫的心灵能靠一靠，休息好了能出去战斗的港湾。 徐泽这狗东西，真是会钻空子，被他抛弃的男人如此沉稳可靠，他还有脸去追回来，不要脸的东西。 徐泽回去后，林涛正在和波仔谈它的房间。 波仔出了它房间所需要的材料，徐泽在门口听林涛和波仔道：“这些都是需要定制的特殊材料吗？” “是的，涛哥的工厂有做，就是很贵，贵一点点啦，波仔可以自己买的，波仔可以在网上找活干。”波仔乖乖道。 “那个啊，不用，咱们家现在还用不到你打工，你泽哥有钱，用他的。” “好，刷爆他的卡！” 林涛笑，笑眼抬起，看向门口的徐泽，眼中的笑意又浓了一分，他朝徐泽道：“行吗？” 徐泽点头，朝他走了过去。 “我的意思不只是刷爆你的卡，而是波仔的房间，行吗？它选择的是一楼南面的这间……”徐泽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弯腰抱住了他的脖子，林涛在放大器的平面设计图上把房间指给他看。 “好。”徐泽道。 他倒是大方，林涛又调出了波仔房间要的材料表，笑着道：“波哥要的，给吗？” “给。” “好，那批了啊？” “好。” 波仔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了，它幸福地看着抱在一起的涛哥和泽哥，心想：波仔可真幸福啊。 第94章 下半年林涛去国外为新客户的业务出了一趟差，年底又要过去一趟时，在徐老板的强烈陪同意愿下，两个人一起出了这趟差。 徐老板也见到了上次出差之后一直对林涛穷追不舍的人，他是林涛客户的朋友，并且跟徐老板的职业差不多，大家都是金融圈的人。 林涛对人一直无意，碍于此人是客户朋友，维持住一个表面客套私底下绝不接触的关系。他连人家的各种联系方式都没加，人家唯一能联系到他的电话号码，在给他发了几次短信后还被他拉黑了。 但就算这样，也不知道徐老板在哪里闻到了味，这小三个月对林涛严防死守，以至于林涛出个三天的短差都跟了过来。 对方是个老花花公子，一身的钱味，也一身的身经百战的味道，是林涛根本不可能拿来当男朋友的那种人。 林涛能看上徐泽，已经是对生活投了妥协的白旗了。他的命运再悲惨，也不会沦落到看上一个老旧腐朽到根本无法再焕新只能靠吃掉新灵魂维持生命的乐趣的灵魂——徐泽再不好，这一位也是一个男朋友一个男朋友地交，不滥交，不胡来，从来都是克制有加，纵情有度。 林涛能再次和他在一起，底限已经放到最低，不可能低到新追求他的那个人的那种地步，徐泽也知道他的底限在哪，所以徐老板那猛然而起的防备与进攻，让林涛头都大了。 林涛不得不怀疑，这厮享受起了跟人竞争的乐趣。 但看徐泽绷得很紧，他就收了点怀疑人的坏心肠，也克制了下自己骂人的想法，冷着眼看着徐老板上跳下窜。 第54章 他带了男朋友来，也怕强行跟来的男朋友无中生事，所以带着他见了客户。 客户朋友当天也在，林涛还以为这两位老花花公子和小花花公子见了面，按他们那见多了吃多了见怪不怪的见识和经历，不说当场相谈甚欢吧，但至少表面的客套还能维持，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涛还没放这两个人单独相处，只是和客户走在前面交流，这两位就在后面扭打在了一块，林涛听到动静后扭头看到这个场景，目瞪口呆。 再好看的男人打起架来也很丑，并且这两位深谙打架省力的方式——他们都薅住了对方那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 林涛傻了，客户也傻了，两个人都没动，好在徐老板年纪到小一点，薅住人头发就把人往地上砸，一手掐住人脖子，一手握拳往人脸上砸，看得林涛心惊肉路，生怕带他回不了家，赶紧趁客户冲过去拉他的时候也上前帮忙，跟人道：“你带你的人走，我带我的人走。” 客户过来，徐泽连他也想揍，但好在林涛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拖他冲他吼他的名字，他还知道配合着起来，看起来没全疯。 躺在地上的人一爬起来，嘴里都是血，冲他怒叫：“我会让你死在这里！” 徐泽冷笑。 这时候林涛感觉自个我手上这男人浑身的遇佛杀佛、遇魔杀魔气息，很不对劲，于是凑上头往他脸上一看，只见这厮眼睛里的凶光太甚，冷不丁地对上，林涛身上都寒了一下，当下脑子一紧，拉着人的手往外走。 “操，别拦我，让我过去搞死他！” 爬起来的男人打开朋友的手，说着话就冲了过来，林涛一见他惨得就跟丧尸一样难看，生怕出人命，赶紧拉着手里的男人跑了起来，直到跑出客户家的新房子。 他强行按着徐泽坐下，一只手拦着眼睛的眼睛，跟他道：“你给我冷静点！” “他侮辱你！”眼睛在他手下的徐泽这时却说了这么一句。 “好……”急于安抚他的林涛下意识说了个“好”字，但在他突然出来的话里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心口微微有些发酸，“所以这架不得不打？” “非打不可。” “好。”林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时，徐泽别开脸，把他捂在眼睛上的手别开，定定在看着他…… 林涛还在想，打就打了，他这个人护短，护自己的短，更护爱他的人的短，就在他想着要如何把后面的事妥善解决的时候，他就见他面前定定看着他，头发乱得像个疯男人的的男人和他道：“可以结婚不？我想结婚。” 这样打起架来就更有力气更有理由了。 徐泽觉得自己身上现在浑身都是理由，但林涛看着坐在地上，头发乱成一团还想着求婚的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第95章 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尤其在眼前还有事情要解决的情况之下。但林涛要进去解决问题，怕这男人跟着自己，又把问题升级，他拍了拍人家的头，跟他道：“在这坐十分钟，不动的话，我回来给你一个答案。” 说完，他往客户家大门走，听到身后徐老板紧张喊：“你干什么？回来！” 林涛没回应，进去了。 对方有钱，徐泽也有钱，但这是人家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事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解决呗。 林涛进去了，徐泽跟了几步，一想林涛的话和林涛的性格，当下看着表，黑着脸等时间。 这时候他都后悔刚才想也不想就打人了，而林涛进去后，客户朋友还很激动，对着林涛一顿强烈输出，林涛等他说完，问他：“我爱人刚才说你侮辱我了，你说我什么了？” 对方顿时一脸讪讪然地看着他。 “可以再说给我听一遍吗？”林涛温和地看着他。 对方还是不说话。 “你的话，会不会让一个正常的人为他受到评价的伴侣失控打人？”林涛换了个方式问。 对方还是哑然。 连对林涛也很不满的客户这时也皱着眉，看向了他的朋友，沉着脸带着压力低沉地叫了他朋友的名字一声。 对方扭过了头，躲开了他和林涛的眼神。 客户当即转过头来，和林涛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不会想听到他是怎么侮辱你的，我在这里代他跟你道歉，还有这段时间他对你的骚扰，你的联系方式是他从我这里拿走的，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透露出了你的个人隐私！” 他和对方是朋友，自然知道对方的禀性，只是在朋友说林涛是自己的真命天子的时候，他也觉得林涛当得起真命天子这个身份，可惜他的朋友还是本性难移，疯狂追爱未果之后，就开始暴露真实的面貌。 再喜欢的人，只要不遂他的意，也可以张口就骂——既然唯我独尊到了这一步，也要接受没有人真的愿意去爱他的结果。 “后面的事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找徐先生的麻烦，我这边跟你保证，就当是我对你的道歉。”客户又道。 客户是某领域的大佬，林涛现在接客户也是审核过了的，只是这世界不是他开的，面对没有预料到的一些麻烦，他能选择的就是接受现实修改应对方式。他知道客户朋友的骚扰是客户透露的信息，为了工作没有追究的意思，现在人家这么说，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他朝人回了一句“谢谢。” 说完他转身要走，没走几步，还听到身后的客户朋友不知道在跟谁道：“对不起，我只一时冲动。” 林涛没有回头。 他又走了出去，也就没看到，客户朋友一脸沮丧地跟他客户道：“我是真的喜欢他，只是他太难搞了。” “如果你这一生，只能用难搞来形容你所追求的人，你永远得不到爱，羞辱他人是不可能得到爱与尊重的。”他的朋友如此与他说道。 林涛出去之后，徐泽还在看表，林涛看他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整理，在走过去之后拿两手帮他理了理。 徐泽低着头，抬着眼，沉默地看着他。 “杰克跟我说，后面的事他会处理。”林涛接收到他的眼神，回了他一句，整理好头发，他拉着徐泽进门，朝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去。 “嗯。”徐泽没问他是怎么处理的，他只是和林涛说：“我一直在原地等。” “哦……几分钟？”林涛问。 “不管几分钟，我没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涛说，到了他们车旁，他上了驾驶座，等徐泽也钻了进来，他启动了车子，在车子发动机轻微的颤动中，他回徐泽：“你想从我们的婚姻当中得到的，我现在没有给你吗？” 林先生说的话太像个渣男了，渣得徐泽哑口无言，等车出了大门，他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自出生以来他都想不到他会说出来的一句话：“我需要一点安全感。” 他需要一份文件，来确定林涛不会轻易离开他。 “嗯。” 林涛淡漠地应了一声，徐泽转头看着他，没等到答案，他又问了一句：“你的回答呢？” 这真是一个咄咄逼人，只要想要，就绝不会放手的男人啊。 可能不怯懦就是他能成功的原因吧。 林涛回答了他：“明年今天，如果你还愿意和我结婚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开始商量结婚的日子。” 徐泽当即瞥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翻日历，翻到明年的今天这个日期，他没有做标记，而是把时间记在了心里，回头哑着声跟林涛道：“好。” 林涛笑了起来。 那笑容，温柔又深邃。 第96章 （完结章） 这年别墅还没彻底完工，林涛跟徐泽签了一大堆法律文件之后领了证——林涛没多要，但徐老板多给了。 对于两人的结合，林涛没有公之于众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守口如瓶的想法，所以当另一半不知道是不经意间还是假装不经意间把他们的婚讯透露给了他们黎城的朋友，他的朋友们纷纷向他发来了祝贺的信息后，他没有生气的意思，跟着大伙儿一起笑。 发的人多了，没那喜庆意思，都被大家凑热闹的举动给弄得有那么点意思了。 大家都问什么时候能喝到补办的喜酒，林涛只是不爱跟人打交道，但不是个扫兴人，主动跟徐老板提了别墅完工后请大家来家里吃顿饭的事情。 这就是他的所谓“补办喜宴”了。 徐老板当时一听，看着林涛的深沉神色，渐渐开颜，笑得甜蜜又满足，林涛跟着笑。 他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笑。一个老成世故，在外面还挺心狠手辣的男人因为爱你，因为你对他的一点点好感动满足，面对如此情感，他确实很难绷得住脸。 相比徐泽如今在感情里如鱼得水般的惬意，林涛相对要冷静一些。这倒不是他在其中投入的情感少了，而是早年的经历到底成了他性格的一部分，他在情感的漩涡里折腾太久了，久到少了意气的得意，就算胸口洋溢着再浓烈的感情，他的底层情绪也是稳的——说来也是好笑，年轻的时候没好好爱过的人，人到中年因为爱而轻狂得像个少年人；而年轻的时候拼了命爱过的人，心性沉稳得就像一个坐看云起云落的老人。 第55章 他们活了个倒。 也没什么不好的。 徐泽如今对感情的“贪”，在他们成为合法伴侣，真正接纳他之后，林涛是一点也不介意和排斥的。 他早就是一个能接得住别人，也能给得起爱的人了。 他真正爱一个人，只想这辈子都只看到这个人的笑。 他爱徐泽的快乐。 “那，宴席的事，你负责？”他笑，林涛笑，林涛笑，徐老板笑得都咬起了嘴，笑得根本不像他，林涛笑着偏着头看着他，觉得如果总是这样地活，白头到头又何妨。 徐泽连点头不已，他没说话，但朝林涛张开了双臂，林涛刚刚抱过去，就听他在耳边道：“谢谢你。” 林涛摸着他的后脑勺，用唇压住了他的耳，久久未动，任由他身体里那些波涛汹涌的情感，在此刻刷洗着他的心床。 宴会那天，黎城来了很多人，林涛不只见到了很多好久没见过的朋友，也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那是他母亲打来的，她在电话里祝贺他，并跟他说：“对不起。” 她声音很平静，在那边接连说了两个对不起后，跟他讲道：“那时候我太年轻，心里只有恨，我不想觉得我是个不好的人，总想弥补你，但从来没弥补好，是我的错，我不该总是给你点希望，就又马上躲起来不见你。” 林涛听了，不知为何，早以为自己释然和解了的他这下又了有释怀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间，但这一样，他知道，他身体里的那个小林涛，彻底放下了对于他妈妈的那点恨，他跟那边真诚回道：“没有关系，你最近好吗？” 真的没有关系了。母亲也是人，她从糟糕的原生家庭出来，又投入了一段糟糕的关系，如果有条件，她也想成为一个好母亲吧，可惜现实是她只能一次次的逃避，才能逃出一条活路来。 林涛曾经作为孩子，是怨恨过她；现在他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他早就拥有了理解她的能力。 在他的人生如今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今天，过去真的成为了过去。 它不会再出现了。 “很好，他给了我很多钱，还帮我们找了工作。”母亲在那边道。 林涛知道她嘴里的“他”是谁，不禁微笑。 徐泽于自己，也曾经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可当他拾起了爱的能力，他也是一个世界上最好最体贴的爱人。 人过得好了，都愿意理解他人，也有余力去理解他人了，如林涛，如母亲，还有如此安置林涛母亲的徐泽，林涛微笑着跟那边的母亲道：“那就好，好好过，祝您身体健康。” “好，谢谢你，新婚快乐。” 母亲主动先挂断了电话，林涛也看不到她那边，也就不知道，她流着泪跟她身边的孩子道：“你哥哥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如那个人和她所说，她的孩子是个很温柔很包容的人，他不像他父亲，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体恤别人。 可惜，她到现在才知道。 母亲来电后，林涛应酬了一阵宾客，等徐泽忙完他这边，来到他身后，他回过头，朝徐泽深深地笑了起来。 “哇，看这里！” 摄影师拿起相机，嘴里惊叹地叫着，拍出了一幅唯美的画面。 第完 第97章 番外（上） 生命的奥妙在于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困苦与快乐——年纪大了有年纪大了的美妙，虽然身体会在你消耗过度的时候给予你明显的疲累与酸痛，身体的力量逐年锐减，但心理的力量会愈发醇厚深沉。 而人类又是一种偏精神类感受型的动物，为了满足心理需求，每个人都在无所不用其极，哭着喊着闹着遍体鳞伤也要满足自己，很多人也因此成为了情绪的奴隶，终生都陷在各种求而不得，满腹委屈怨恨的情绪当中，自伤也伤人。 林涛这年生日，再回过头去看，发现一如有句话说的一样，“人生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他过往的每一步，成为了他成为了今天的自己的每一个原因。 徐泽不是个事少的伴侣，过多的事业心代表过多的压力，结婚后的生活因为他成为了徐泽的法定伴侣而相对应的增加了很多的工作和应酬，还有隐形的那些算计、觊觎、攻击加在一起，令林涛的大脑每天只能在他强力维持的时间界限内保持一定的平静与安宁。 他挺住了作为徐泽伴侣这个身份所承担的压力，这些压力也反哺了他，让他愈加从容。 另外，他也收获徐老板对他愈加深厚的情感——虽然这种情感在情感独立的林涛这里觉得还是有点依恋过头了。但仔细想一想，如果两个理性的人搞一块，没一个上头的，婚姻生活的乐趣至少减少一半；再往深里想一想，他答应和徐泽求婚的原因，就是徐泽爱他，他因为这种爱满足了自己，所以才一大把年纪了才选择了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水深火热的生活。 再理性的人，也会为爱奔波，可见恋爱脑的市场，得直至人类灭亡那天才能消失。 至少目前在林涛这里，他看得清楚徐泽对他的感情，于是，付出是如此心甘情愿，哪怕有所疲惫，这种疲惫在想到对方的时候，仅仅会心一笑，心中的力量就源源不断，回血指数百分百。 对此，整理他们信息的波仔在翻阅了大量人类情感研究和文学之后，悄悄跟它的父亲讲：爸爸，你听我的，我们家里涛哥说了算，泽哥就是个恋爱脑，被涛哥卖了还会开心数钱的那种。 许博士阅后大喜，连着几次约林涛吃饭，再加上波仔帮忙，这天他终于见到了携另一半而来的波仔它涛哥。 一见到人，许成昌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约林涛，就是想走老板伴侣路线。他得罪徐老板了，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徐老板——他炸了徐老板全款修建的一个实验室，并且徐老板为此事收拾残局还另外花了半个实验室的钱。 它涛哥不聪明，笑容僵住的许成昌博士呆若木鸡看着老板和牵着他儿子的它涛哥过来，眼神哀怨地盯着被老板伴侣牵着的小机器人，心想这一家三口，至少有两个人坑了他，其中一个还是他亲儿子。 父亲眼神太哀怨，波仔被逗笑，抬起小方脑袋，跟牵着它的涛哥咯咯讲：“我跟你说了的，要把泽哥扔到家里，我爸爸怕他怕得比老鼠见了猫还惨。” 说完，人未至，小机器人远远地就跟它的博士爸爸大声道：“爸爸别怕，老板今天不发飙的，他今天带了灭火器来。” 灭火器闻言嘴边泛着笑，笑而不语，徐老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被他牵着的话多的小机器人一眼，神色未变，心中未起任何波澜——不，还是有一点波澜的，他心中有一点淡淡的喜悦，因为今天涛哥带他出来见人了。 而且涛哥在笑。他笑了，不管怎么样，徐泽心情都坏不到哪里去。 “你好。”一待走近，林涛松开波仔的笑，伸手到了许博士的面前。 他在他们的婚宴上见过许博士一次，跟很多人在徐泽面前就不自在一样，许博士见到徐泽就很不自在，并且许博士还要惨一点，可能因为花徐泽太多钱了，他见到徐泽，就跟小鸡仔见到大魔王一样惴惴不安，诚惶诚恐。 要是光看他和徐泽的相处，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智商在200以上的绝世天才。 他本该是傲然的，不过在林涛看见一次徐泽和他的视频会议之后，就懂了他对徐泽的恐惧——那天如果不是隔着屏幕，徐泽当时散发出来的愤怒能把这个人整个人都撕碎。 再加上此类的情况多看几次，林涛发现徐老板其实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和他谈过一次恋爱的徐泽了。中年的徐泽深沉又狠绝，心里藏着不知道几座正在烧着还有正在沉寂的活火山、死火山。他用力地在他的事业上发挥着这种力量，就像一个小人摧着一座大山一样一步步坚定地往前走，把一个个他想要完成的项目落地实施执行拿到结果，他内心有一个狠得就像一个炮都轰不动的巨人，林涛也是从这看出，徐老板追他的那段时间，是尽可能地用了脑子和理性了，要不徐老板用他对待合伙人和员工的方式来追求林涛，他那种缺陷会被无限放大的行为会吓得林涛落荒而逃。 但，没有人是真正的巨人，也没有人是假人，人只要活着，不管呈现什么样的状态，再虚假的模样也是把内心表达出来了的真实样子。走得足够近了，林涛没有被徐泽呈现出来的样子迷惑，他知道徐泽爱他，他知道之于他徐泽身上对于他的真实是什么就够了，所以，林涛依旧是林涛，徐泽依旧是徐泽。 波仔笑话泽哥是恋爱脑，但那是徐泽对林涛的心。 徐泽在林涛面前，就是温柔的。 他不介意别人害怕徐泽，也没有为徐泽在被他吓到的人面前解释的想法——他男人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做他想要做的人。 他温和得很，但老板在前，刚花了老板好多钱差点要被老板活活撕碎了的许博士都快哭出来了，他木讷地看着老板伴侣，连手都没反应过来握，直到老板一双眼睛横过来，许博士一哆嗦，颤抖着嘴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我尿急。” 第56章 第98章 番外（中） 许成昌对徐泽的惧怕是长期处于劣势形成——花钱的，对给钱的总有种天然的心虚。 他借尿遁离开了相约的地方，走到半路，又觉得他这种行为可能连老板伴侣都会得罪——得罪老板已经很惨了，老板的枕头人就别得罪了，于是，他又开车回来。 当然，让他最终决定回来的原因是他儿子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小波仔话是这么说的：爸爸，泽哥给你花了那么多钱，多少会因沉没成本舍不得你，但我涛哥不是哦。 波仔没解释更多，但许成昌乖乖回来了。 许成昌不是智障，而且因为他从小到大见到的大佬太多了，最怕的就是林涛这种看着温温柔柔的人——只有内心泾渭分明的人，才会毫不介意向外展示他的柔软。 用许成昌的理解来说，这些见谁都很温和的杀逼其实谁都不在乎。 徐老板对他的愤怒至少有一部分是恨铁不成钢，但林涛这种人，只会在他不声不响的温和中，无声无息地把你给无视了。 波仔说了，老板家，涛哥说了算。 许成昌灰溜溜地回来了，前后大概将近花了1个小时，就是身长100米的龙去尿尿也尿不到1个小时，所以等他重新坐下，全程他都是低着头，不敢看人。 许博士从离开到回来用了一段时间，看着人回来，低着头的样子跟犯了罪一样，林涛笑了一下，徐泽则冷冷地看了人一眼，但等林涛转过头来，用不大的声音继续跟他说这一段时间内家里安排的一些事，他又转过头去，专心听讲。 林涛是出来后临时起意，决定见完波仔爹，就打算等下还带着波仔和徐老板去看看给他们手底下打工的一个正在住院的员工，晚上的话，就去远一点的森林公园吃饭散步。 他们家时常有这种全体一起出行“家庭日”，一般一个月一到两次。波仔作为家庭的一份子，是全程参与的，波仔听得很认真，所以知道它没出息的爹跑了，也是在听完它涛哥今天的安排后才给它爹发了消息。 等它爹回来了，涛哥也跟泽哥讲完话了，它用小方脑袋对着它爹，脸上打出两个大字：说啊！ 偷偷瞄它的许博士，偷偷瞄向林涛，看到了一张朝他微笑的脸。 那张脸，那双眼睛，看得人心悸又紧张，许博士哪怕是直男，胸口也有一种见到了心上人的逼仄感，胸口砰砰直跳，一瞬间，从脸到耳朵，直到脖子往下，全面通红。 他几秒钟就闹了个大红脸，林涛哑然失笑，不想折磨这个对着他们有着丰富心理活动的博士先生，转头问许老板：“你还在生许博士的气？” 徐泽冷眼看向他。 一般他要是用这种眼神回答别人，对面那个人不是闪躲，就是打哈哈，但伴侣毕竟是伴侣，下巴稍稍一抬，嘴唇一启，“说啊……” 徐泽就老实回答：“早过了，生气也没用。” “还投吗？”伴侣又问。 “投。”徐泽又回。 本来是不投了的，但波仔出自这个人的手，小机器人又成了他们家庭生活当中的一部分——它其实一开始并不重要，但它出现在了林涛的面前，参与了林涛安排的生活，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密密麻麻的情感拆除了徐泽心里与它存在的隔阂，它成为了这个家活生生的助手，被他和林涛视为孩子的生命体，小机器人也就成了真正的家庭成员。 徐泽向来很愿意为他所爱花钱。 钱到了一定的数字，都是冰冷的符号，如果它能换来甜美、平静、流动的生活感受，徐泽不介意把它们都花出去。 因为他也自信活在强健、流动的生命当中的他，能换来更多的金钱。 第99章 番外（下） 许博士回来没多久，半杯咖啡的时间，夫夫二人要走——许成昌看着他老板主动站起来，说新实验室会在这两年准备启动，让他准备好参与其中，让他在新实验室建立之前，先去另一个同行的旧实验室里过渡好这几年。 几句话完毕，许成昌看着老板伴侣也站了起来，淡笑着朝他点了下头，握上老板伸过来的手，两人就走离了座位。 只有他家波仔站起来后没走，在原地昂着小方脑袋跟他讲：“爸爸，你一定会成功的。” 许博士并不是一个很优秀的科学家。他是个天才，但是是一个失败次数非常多的天才，他也曾经很多次有钱过，但都被他烧没了。他这样的人，找一个有钱还能支持他失败很多次的金主很难，有时候烧的钱太多了，他自己也沮丧。 但他的小机器人一直跟他讲：爸爸，你一定会成功的。 他家波仔跟别的机器人还是不一样的。它像是一个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的小机器人，持之以恒地相信制造它的人会达到他的理想，不讲概率，不讲客观，有情得像一个……真正的美好的、有情的人。 它一直这么灵动。许成昌也很高兴，它生活在一个尊重它的灵动，允许它有灵魂的人的家里。 从这一点来说，老板伴侣无疑是理想家的归宿…… 说起来，老板也是个有理想的人。 这世界，不缺乏有理想的人，但缺乏能识别理想家，接住理想家，和理想家一起好好生活的人。 许成昌摸着小方脑袋的脑袋，跟它讲：“要好好听你涛哥的话。” 涛哥接住了老板，也接住了它，也愿意拿余力来慷慨对他，他的波仔生活在一个很好的家庭，这是许成昌的幸福和安心。 “波仔喜欢听涛哥的话，爸爸放心……”涛哥在回头看它，波仔要走了，它跟它爸爸道：“爸爸，你一定会成功的。” 许博士笑个不停，不停点头。 “爸爸拜拜，波仔回家了再跟你说。”波仔离家时其实已经很大很大了，它是它爸爸在他青春年少时构思的陪伴机器人。离开父亲时，它很舍不得，但爸爸没钱养它了，波仔也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机器人了，它愿意出去打工养活自己和它爸爸。而老板的家，现在成了它真正的家，波仔想和涛哥和泽哥这样生活一辈子，这时候它才知道，原来机器人也是可以有第二个家，第二段跟出生完全不同的机生的。它的内存也是可以装满另外两个人的。而且，这并不妨碍它继续爱着它的父亲，涛哥和泽哥也支持它深爱着它的父亲，并且，涛哥和泽哥愿意为了波仔所爱，付出金钱和时间，包容与善意。 一个机器人能被这样对待，这是多么了不起的神奇的生命，神奇的机生。 波仔真心觉得它很快乐，它要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它扬手跟父亲说拜拜，哒哒哒地跑远了，许博士微笑着看着它跑去了那两个人的身边，看着他们等到它，牵了它的手，和谐得就像一个整体的一家三口走远，他胸口舒畅得就像装着一整个世界。 看吧，他的波仔能给人带来帮助和幸福，而它，也能得到爱它的人的接纳和保护。 真是一段好机生。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