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与巫女小姐的恋爱博弈[原神/崩铁]》 第1章 [bg同人] 《（原神星崩铁同人）砂金与巫女小 姐的恋爱博弈[原神/崩铁]》作者：羽邱【完结】 文案: 巫女秋向莲死后意外穿越到了一个名为提瓦特的陌生世界，并绑定了一个名为博弈的系统。 系统称她为玩家一号，并且告诉她，除了她以外，还有另一位玩家二号降临提瓦特。 “只有一名玩家可以最终存活，博弈时长为三个月，超过限定时间仍未分出胜负将被视为双方自动弃权（死亡）。” 秋向莲：“怎样才能赢得胜利？” “避免出局的方法：不要向玩家二号说出‘我喜欢你’。” 本以为要与另一名玩家进行一场她毫无胜算的厮杀的秋向莲，脑袋里忍不住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算什么？恋爱博弈吗？先告白的人是输家？ 系统无视了她的疑惑，继续说道： “是否开始博弈？是/是” 鉴于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秋向莲只能同意。 “对了，玩家二号是谁？” “玩家二号信息检索中……检索完毕，玩家二号就在您身后。” 秋向莲回头，正好与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人对上视线。 * 巫女x赌徒，背景是提瓦特，会有提瓦特角色客串 私设如山 喜欢就收藏一下吧拜托拜托ovo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系统 美强惨 原神 星穹铁道 主角视角:秋向莲 砂金 配角:提瓦特众人 其它：更多原神/崩铁衍生见作者专栏砂金星穹铁道 一句话简介：其实是恋爱喜剧哒！ 立意：所有或一无所有 第1章 游戏与玩家（一） 秋向莲讨厌樱花。 樱花的生命太过短暂，就像她的生命一样。 她像一株脱水的植物，渐渐枯萎虚弱下去，最终彻底失去生机，变成泥土的养料。 樱花纷飞的季节，秋向莲躺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怎样都好。 但是神明大概太忙，没有时间回应她的愿望吧。 她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浓到化不开的黑暗。 身为巫女，感觉自己被神明抛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浓到化不开的黑暗竟然开始慢慢褪色，并且逐渐变浅、由黑色转变为深蓝色，接着深蓝越来越淡，直至眼前的深蓝色变成蓝色丝绸一般的天空。 在眼前的色彩逐渐变化的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从秋向莲脑海中响起： 砂金。 秋向莲皱了皱眉，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砂金。 秋向莲默默重复了一遍，努力想要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更加迷惑。 这是某种信息吗？是谁传达给她的？ 不知不觉间，秋向莲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着视线前方的天空，天空一碧如洗，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十分温暖。 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笼罩了秋向莲，她觉得这里很亲切，很像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但是又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直觉告诉她，这里虽然像，但并不是她之前生活的世界。 秋向莲站起身，视线一转，一株樱花树映入眼帘。 樱花树上开满了樱花，粉色的樱花随风晃动，像一只只飞舞的粉色蝴蝶。 在这里，树上的樱花尚未飘落，而在自己死的那天，在自己死去的那个世界，樱花已经全部…… 激动和惊恐同时向秋向莲涌来。 秋向莲低下头，发现自己身穿崭新的巫女服，和她已经穿了多年的巫女服完全不同，就像是新叶和枯叶的区别。 在死去之前，她的确是一名巫女。 而这里，也的确不是自己之前所在的世界。 那么，这里到底是—— “你好，巫女小姐，请问，稻妻城是往那个方向走吗？” 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秋向莲的思考，秋向莲转过身，发现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子。 这两个人身穿异域的服装，手中还拿着一份看起来好像是地图的小册子。 “欸？稻妻城？” 秋向莲从来没有听说过稻妻城。 不过，她倒是听说过稻妻。 “稻妻”意为划过天空的闪电，而闪电是比樱花还要短暂的事物。 稻妻城这个城市，竟然以雷电这样转瞬即逝的事物命名，也真是有些诡异，难道这个城市的人对生活都持如此悲观的态度吗？ “我们的方向感实在太差了，即使有地图也看不懂，”游客打扮的女子说着，把手中的地图递给了秋向莲，“巫女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是在绀田村附近，想要到稻妻城去，拜托了，请给两个绝望的路痴指明一下方向吧！” 秋向莲忽然被委以这样的重任，有些无措，她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怎么能看懂这个世界的地图呢？ “可是，我——欸？” 秋向莲看着手中的地图，疑惑地眨了眨眼。 竟然，能看懂。 地图上标注的文字，她全部都认识，可这对她来说又是完全陌生的一种文字。 好奇怪的感觉。 秋向莲正盯着地图发呆，两位游客已经闲聊起来： “锁国令总算是解除了，之前一直想到稻妻来旅游都没有机会，现在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游览稻妻啦！” “听说稻妻之所以颁布锁国令，是因为稻妻的神明雷电将军追求不变的永恒，不过如今锁国令已经解除，大概雷电将军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吧？” 秋向莲佯装研究地图，实则认真听着二人的谈话。 根据他们的谈话来推测，“稻妻”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城市的名字，而是国家的名字，而这个名为稻妻的国家的神明，则被人称为雷电将军。 另外，稻妻这个国家还实行过锁国令，但如今已经废除。 信息量好大。 秋向莲正在思考这些信息，游客打扮的女子忽然扭头看向她，好奇地问道：“巫女小姐，请问你有没有见过雷电将军？雷电将军看起来一定很威严吧？” “没有见过呢。”秋向莲摇了摇头。 她的确没有见过，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十分钟。 秋向莲忽然有些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两个初次到达这个国度的游客，而不是本地人，否则，自己身为稻妻的巫女，却连稻妻城在哪里都不知道，一定会被当成可疑人物吧。 秋向莲向这两位游客指明了稻妻城的方向，他们道过谢后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秋向莲松了一口气，现在该考虑的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身上的巫女服虽然是崭新的，却并不是秋向莲自己的衣服，但巫女服毕竟是她很熟悉的东西，熟悉的事物带给了她一些安慰，让她的不安稍微减轻了一些。 忽然，秋向莲的脑袋里响起一个声音。 “已检索到二号玩家踪迹，是否进行定位？” 这个声音毫无感情，非常冷漠，但秋向莲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她想起来，自己在醒来之前，曾经在脑海中听到过这个声音。 那时，这个声音只说了两个字：砂金。 如今，这个奇怪的声音又在说什么检索到了二号玩家，和刚才一样，秋向莲依旧不明白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意思。 “请问你是谁？”秋向莲开口问道。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就又问了一遍。 声音没有对她的问题做出回应，也没有再说其他任何话语。 秋向莲忽然觉得，像这样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尝试与脑海中一个奇怪的声音对话，未免有点傻。 就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四处看看，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吧。 死前的全部记忆仍然全部存在于脑海，虽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秋向莲有些不安，但总的来说，她还是非常庆幸，毕竟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可比直接死掉要好得多。 这里并不像是死后的世界，也不是她生前所在的世界。 所以，大概……是穿越了吧。 不管怎样，还活着就好。 想到这里，秋向莲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搓了搓被风吹凉的手，快步往稻妻城的方向走去。 秋向莲沿着大路来到了稻妻城，一路上，她最初的想法越来越笃定——这里的确不是自己过去的世界，但又与自己的世界十分相像。 相同之处就不必说了，人们的穿着打扮、礼仪和街边商贩贩卖的物品等等，都与她死前的世界差不多，而这里的语言是一种对她来说全然陌生但她却莫名其妙能听懂的语言，走在路上，时不时还会看到长有兽耳、兽尾的人经过，另外，这里的神明是一位身穿和服的将军。 路过书店的时候，秋向莲发现了一部名为《转生成为雷电将军，然后天下无敌》的轻小说，心中颇为惊叹。 第2章 这里的神明一定是非常随和，所以才允许像这样的书籍出现吧？ 稻妻城很热闹，秋向莲喜欢凑热闹。 因为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她格外喜欢看健康的人蹦蹦跳跳、嬉笑打闹，也喜欢鲜艳明快的色彩和轻盈的、甜甜的东西，比如彩虹棉花糖。 秋向莲刚刚惊叹完《转生成为雷电将军，然后天下无敌》这部轻小说，就被街边巨大的彩虹棉花糖吸引了目光。 尽管对目前自己的处境感到迷茫，但彩虹棉花糖轻轻松松地获得了她的注意。 ——可是，没钱。 根据秋向莲的观察，这里的货币似乎被叫作“摩拉”。 所以，入乡随俗的说法是，她一枚摩拉也没有。 想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话，或者更具体地说，想要吃到彩虹棉花糖的话，首先需要找一份工作。 思索片刻之后，秋向莲决定利用一下身上这身巫女服，找一个神社，做巫女。 于是，稻妻街头上出现了有些奇怪的一幕，一个身穿巫女服的女孩逢人便问：“请问距离这里最近的神社在哪里？” “嗯……要说距离稻妻城最近的神社的话，大概就是鸣神大社了吧？”被秋向莲拦住的路人思索几秒钟后，说道。 “请问鸣神大社该怎么走？” 路人往远处一指：“就在那边。” 秋向莲扭头看去，发现对方指着的，是一座高山。 大山高耸入云，有石梯盘旋而上，红色的鸟居如回廊般整齐排列，山上开满了灿烂的樱花。 秋向莲望着影向山，一时说不出话来。 要、要去爬那座山吗？可是，那座山会不会有点太高了？ 秋向莲一向体弱多病，别说是爬山了，就算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走，走一段路之后也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附近还有其他神社吗？” “唔……有倒是有的，不过都是些小神社，现在应该都不招人。” 如果想要碰碰运气，留在神社做巫女的话，只有去鸣神大社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爬山当做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场试炼吧！ 秋向莲下定了决心。 但是，第一场试炼其实并不是攀爬影向山，而是到达影向山。 尽管坐落于影向山山顶的鸣神大社是距离稻妻城最近的神社之一，但是稻妻城距离影向山仍然有一定距离，想要爬到山顶，最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到达影向山山脚下。 秋向莲挽起巫女服的衣袖，重新扎束了头发，往影向山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试探着跑了起来。 对于一个连走路都会感到累的人来说，“跑步”这种事更是天方夜谭，所以秋向莲很少跑步，除非遇到了诸如马上就要迟到了或是忽然下雨了但没带伞这类情况，否则她是不会像现在这样迈开双腿、努力奔跑的。 但是今天跑起来的时候，感觉和以往很不一样。 这一次奔跑，虽然也会感到累，但更多的是一种新奇的、活着的感觉。 耳畔的风快速吹过，裙摆和发尾随着奔跑时的动作晃动，吸进肺部的空气凉爽又清新，就连奔跑时腿部的肌肉都仿佛在大口呼吸。 秋向莲此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她的身体似乎比以前健康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比起过去的世界，这个新世界与自己更加契合，还是因为在穿越的过程中，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 秋向莲一边努力奔跑，一边思索着。 就在这时，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您好，‘博弈’系统已经正式启动。” 秋向莲停下了脚步。因为奔跑，她有些气喘。 “博弈系统？你在我脑袋里吗？”秋向莲问。 名为博弈的系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开始介绍博弈规则： “共有玩家一号、玩家二号两名玩家降临提瓦特，在博弈结束后，只有一名玩家可以最终存活。 “博弈时长为三个月，若达到限定时间时玩家仍未分出胜负，将被视为双方自动弃权，即死亡。” 秋向莲细细琢磨着脑海中响起的话语，这个系统似乎是想让她和另一个所谓的玩家玩一场死亡游戏，或者说活命游戏，她和另一个玩家，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果然，世界上没有“死亡后穿越到异世界过上幸福生活”这种只有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戏码。 想要在这里活下去的条件，就是打败另一个玩家。 想到这里，秋向莲开口询问：“怎样才算赢得胜利？” 脑海中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避免出局的方法：不要向二号玩家说出‘我喜欢你’。” 秋向莲：“……” 欸？ 本以为要与另一名玩家进行一场她毫无胜算的、残酷血腥的厮杀的秋向莲，脑袋里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算什么？恋爱博弈吗？先告白的人就输了？ 博弈系统没有给她留太多的思考时间，也没有理会她的疑惑，而是继续说道：“是否开始博弈？请选择‘是’，或‘是’。” 秋向莲：“欸？” 虽然看似是提供了两个选项，但不管选择两个选项中的哪一个，明明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感觉这个系统……有些不太真诚呢。 “是否开始博弈？请选择‘是’，或‘是’，”系统重复道，“您还有十秒钟的时间做出选择，若在十秒钟之内未做出选择，则视为自动弃权。十、九、八、七、六……” “好了好了，‘是’，我选择‘是’，这样总可以了吧！”毫无选择余地的秋向莲无奈地说道。 话音未落，系统停止了倒计时：“好的，玩家一号的选择为‘是’，玩家二号的选择为‘是’，两名玩家达成共识，博弈开始。” 秋向莲睁大了眼睛：“现在就开始吗？可是你都没有告诉我所谓的玩家二号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呢？”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玩家二号，姓名：砂金。玩家二号位置信息检索中……检索完毕，玩家二号在您身后。” “就、就在我身后？” 秋向莲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因为刚才的奔跑，她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秋向莲边调整呼吸边转过身去，恰好与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人对上视线。 第2章 游戏与玩家（二） 秋向莲从绀田村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不少稻妻本地人，她对稻妻的服饰已经有了最浅显的了解，而这个玩家二号的衣着与稻妻的传统服饰差别很大，即使是与秋向莲死前所在的世界的服饰相比，对方的衣着也显得过于花哨了。 大概，这位玩家二号是从其他陌生世界来的吧。 秋向莲仍在推测玩家二号的来历，这位神秘的玩家二号却已经毫不吝啬地向她露出了笑容。 “想必这位小姐就是系统所说的玩家一号了吧？初次见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砂金。” 对方的自我介绍就此戛然而止，就好像除了名字以外，他再没有什么可以介绍、或是想要向别人介绍的东西了。 砂金，原来之前系统所说的砂金，是他的名字啊。 “你好，我是秋向莲，系统一定也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吧？”秋向莲说。 砂金脸上的笑意扩大了几分，他点点头：“看来你也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砂金点头的时候，他左耳上孔雀羽毛一样的耳饰微微晃动，而比耳饰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砂金的眼睛很漂亮，只可惜秋向莲还没有看清，他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幸会，秋向莲小姐。”砂金笑着说道。 “幸会。”秋向莲谨慎地说。 她发现砂金好像很喜欢笑，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在笑，穿着又十分高调，就像一只开朗的大孔雀。 不过，笑容在很多情况下都是蛊惑人心的工具，不能因为对方看起来友好就放松警惕，毕竟，他们两个最终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刚才系统说，如果不想输掉博弈，就不能向砂金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那么相对而言，如果想要打败砂金，应该就是让砂金向自己说出“我喜欢你”吧？ 想到这里，秋向莲决定先试探一下，看看砂金对于他们两个要进行的博弈已经了解了多少。 但她尚未开口，砂金就抢先说道：“今天天气真好，我喜欢。” 秋向莲心里一惊。 “我喜欢你”一共四个字，他一口气就说了三个，很明显，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秋向莲努力不动声色，保持表情平静，说：“我也这么认为。” “这样晴朗的天气最适合什么都不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晒太阳。”砂金说着，忽然掏出一副墨镜，用墨镜遮住了眼睛。 秋向莲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为了挡太阳才戴墨镜，还是为了不让自己观察他的眼睛，才戴上了墨镜，不过她直觉可能是因为后者。 第3章 “秋向莲小姐是巫女吗？”戴着墨镜的砂金问道。 秋向莲点点头：“砂金先生你呢？在来到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只是个为公司工作的小角色罢了，不值一提，”砂金抬手扶了扶墨镜，又把话题转回到秋向莲身上，“莲小姐喜欢巫女这个职业吗？” 他们见面还没有超过五分钟，这已经是砂金第二次提到“喜欢”这个关键词了。 “不讨厌。”秋向莲谨慎地说。 砂金轻轻笑了笑，他似乎是被秋向莲的回答逗笑，又像是被目前的场面给逗笑：“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谨慎些的确是明智的选择。” 他似乎终于决定让谈话进入正题。 “既然如此，我们有话不妨直说，”秋向莲抱起双臂，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有一个名为博弈的系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可以直接与我们对话，想必系统已经告诉你，我们两个之中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砂金面不改色，看起来仍然十分悠闲，好像谈论自己的生死就像谈论天气一样轻松：“没错，我获得的信息也是如此，看来我们被迫参加了一场只有一个人能够胜出的死亡游戏。不过，在我看来，称其为‘活命游戏’，似乎更积极一些。”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考虑该怎么称呼更积极一些，真是…… 秋向莲心中不免腹诽了几句，她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明明也觉得“死亡游戏”听起来太消沉，换成了“活命游戏”这样的称呼。 “总之，”秋向莲说，“这次博弈是建立在我们双方都知道怎样才能让对方输掉的前提之上，那么除了诱导对方不小心说出系统要求的那四个字以外，就只剩下让对方心甘情愿地牺牲这一种方法了。” 砂金听了她的分析之后挑了挑眉，又笑了，秋向莲搞不懂他在笑什么，便问：“我的分析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我只是有些惊讶你如此开门见山，选择把全部筹码都展示出来。”砂金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可以调侃一切的不在意的语气，让秋向莲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获胜的方法，就算我选择不说，你一定也能想得到吧？还是说，除了我说的两种方法意外，砂金先生还有其他能够获得胜利的方法吗？”秋向莲问。 秋向莲并不认为砂金能想到其他方法，因为在她看来，这场博弈的条件真的很简单，但是想要获胜又真的很困难。 况且，就算砂金真的有其他办法可以让她对他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砂金也不会把这个办法教给她。 所以她并不指望砂金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果然，砂金摇了摇头。 明媚的阳光照在砂金的墨镜上，随着他摇头的动作，镜片亮了一下，晃了秋向莲的眼。 “我暂时并没有想到其他办法。” 砂金说话的重音落在了“暂时”这两个字上，秋向莲立刻感受到了这两个字所携带的压迫感。 暂时，意思是现在还没想到，隐含的意思则是，以后可能会想到。 秋向莲清了清嗓子，继续抱着双臂说道：“如果三个月之内我们谁都没有胜出的话，都会被视为弃权，我们两个都会死。所以，假如你有自信可以想出获胜的办法，也需要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想到，最重要的是，要在我想到之前率先想到。” 她这话的意思是，你恐吓我，但我并不怕你，而且我会努力打败你。 第3章 游戏与玩家（三） 死后来到异世界得以继续活下去，这是比在夏日祭上一下子捞中七条金鱼的概率还要小得多的幸运事件。 秋向莲打定主意，不会轻易把活下去的机会拱手让人。 但是砂金听了她的话，却忽然叹了口气。 不是那种“好烦哦为什么要为了活下去而做这种残忍的游戏”的叹气，而是“终于把正题聊完了真是松了一口气啊”的叹气。 “不过，在最终的结果揭晓之前，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如先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说不定可以找到关于博弈系统的线索。” 砂金的金发在阳光之下颜色显得越发浅淡，他整个人仿佛由内而外都散发出一种“只是到这里来度个假”的悠闲气场。 虽然秋向莲对他悠闲的态度有些反感，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有道理。 如果名为“博弈”的系统与这个世界有关，那么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并不是件坏事。 况且，秋向莲现在也想不到可以获胜的办法，这样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好，公平起见，我们分开找吧，找到线索后也不需要把线索告诉对方。”秋向莲说。 “那就如你所愿，公平竞争。”砂金笑了笑，然后向秋向莲轻轻点头道别，转身离去，步伐悠闲，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去找线索，而是找乐子。 秋向莲皱眉看着砂金的背影，直觉告诉她，这个打扮得像孔雀一样的人心思很深，却故意摆出一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也许这是对方的计策，目的是让她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总之，必须小心。 与砂金分别之后，秋向莲按照之前的计划往影向山跑去。 奔跑是人类仅靠自己所能达到的最接近飞行的方式，对于从未奔跑过这么久的秋向莲来说，能够像这样肆意地奔跑，简直和肆意地飞行一样痛快。 秋向莲一口气跑到了影向山的山脚下，然后停了下来。 抬头往上看去，红色的鸟居两旁各有一尊狐狸石像，蜿蜒的山路逐级向上，路边的樱花树高大繁茂，树上的樱花肆意开放着。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秋向莲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虽然秋向莲喜欢热闹的环境，但在大自然中可以获得心灵的平静，她在难过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心情会渐渐好起来。 秋向莲沿着石阶往山上走。 影向山很高，越往高处走，路就越陡，爬山时花费的力气也就越多，秋向莲的双腿渐渐开始酸痛。 但是能够感受到肌肉的酸痛，这也是活着的证明。 抱着这样的想法，秋向莲几乎是以累但快乐着的心情，一步一步往山顶走去。 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上山的路重新变得平坦起来，鸟居的数量也明显变多，秋向莲在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还偶遇了几只神态十分悠闲的狐狸，感慨了几句这里的生态真好。 登上山顶之后，恢弘的鸣神大社出现在前方。 在鸣神大社的阶梯上，则坐了一个长有狐狸耳朵、身穿巫女服的年轻女性。 秋向莲此前在稻妻城已经见过几个长着兽耳的人，毕竟这里是另一个世界，长兽耳在这里似乎算不上是什么奇怪的事，所以秋向莲虽然对对方的兽耳感到惊奇，但为了不引起怀疑，秋向莲很快藏起了自己的惊讶。 只见这名狐狸巫女的神情十分悠闲，她右手举着一杯清酒，左手捧着一部轻小说，正看得入迷。 秋向莲见她读得如此认真，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扰她。 正在纠结是在旁边等一会儿还是现在就上前询问鸣神大社还缺不缺巫女的时候，长有狐狸耳朵的年轻女性浅笑着合上了书本，满足地叹了口气。 “真是不错的结局啊，在这样晴朗的天气读一本轻松愉快的轻小说，再喝一杯清酒，真是极大的享受，如果能再配上一碟油豆腐的话就更好了。” 狐狸巫女说完站了起来，在起身的同时，她放下了酒杯和轻小说。 对方的动作十分灵活，一气呵成，优雅得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是个生面孔啊，是最近刚到这里的吗？” 狐狸巫女狐狸一样的眼睛往秋向莲的方向望了过来，秋向莲立刻站直了身体，恭敬地回答道：“是的，您好，请问这里还需要巫女吗？” 秋向莲本想稍微“修改”一下自己的经历，说自己在稻妻的乡下小神社做过巫女，所以虽然知道巫女日常的职责，但小神社和大神社的巫女的职责大概不一样，所以来到这里之后恐怕有很多工作都要从头学起，以此来瞒过狐狸巫女她的巫女从业经验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件事。 这许多的想法都在秋向莲的脑袋里转来转去，她正努力把这些想法组织成逻辑清晰的字句说出来的时候，狐狸巫女却笑着开口说道：“我看你挺有活力的，就留下来吧。对了，你想不想吃油豆腐？” 秋向莲愣了愣。 “……欸？” 于是，她想好的说辞一句也没用上就被录用了，而且还被友善的狐狸宫司大人请了一顿午饭——配有油豆腐的拉面。 秋向莲在鸣神大社的见习巫女生涯就此开始。 第4章 三个黄昏（一） 成为见习巫女后，秋向莲每天的任务是负责鸣神大社的御神签箱，帮助前来求签的信众们把抽到的竹签换成御神签。 第4章 这是一份看似简单枯燥、实际上也的确简单枯燥的工作，而且需要久站，所以这还是一件比较辛苦的工作。另外，有时遇到年纪大看不清签文的信众或是不识字的信众前来求签，秋向莲还需要把签文上的文字大声念给他们听。 不过秋向莲对这份工作很满意，毕竟在鸣神大社做见习巫女，包吃包住，还有工资可以领，这完全满足了她现阶段的生存需要。 在鸣神大社工作的这几天里，秋向莲向神社里的其他巫女问起过系统的事，但其他巫女都以为她指的是某部轻小说里的设定，并表示像秋向莲这样把轻小说里的事情当真的人在稻妻并不少见。 “虽然能够从轻小说的世界里获得快乐是好事，但为了心理健康着想，还是不要太过沉迷、以免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哦。” 友好的同事们并没能解答秋向莲的疑惑，所以能够在她脑海中与她直接对话的博弈系统到底是什么，仍然是一个谜。 秋向莲也试着再次与博弈系统对话，可不管她多么用力地闭紧眼睛、多么真诚地想要与系统取得联系，脑海中系统冰冷的声音却没有再次响起。 “是中吉，真不错呢。” 手持御神签的信众读着御神签上的文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随即将御神签放进口袋，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下山时请注意安全，欢迎下次再来。” 秋向莲目送对方离开，这才放松肩膀，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脚踝。 眼下并没有想要求签的人，于是她闭上眼睛，双手交握，想要再次与系统取得联系。 可惜系统还是没有搭理她。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落在山顶，整个鸣神大社都被蜜糖一样的阳光笼罩。 秋向莲活动着因为站立太久而僵硬的双腿，正要给来接替她的巫女让出位置，接替她的巫女却忽然“咦”了一声，然后俯身从御神签箱旁边的树下捡起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提包：“这是……” “啊，是之前一位来求签的客人的，她一定是在离开的时候忘记拿走了！” 秋向莲认出了这个提包，也想起了带提包来的那位客人，她抽中了大凶，所以心情不太好，大概正是因为太在意大凶，所以在离开的时候连包包都忘记带走了。 “没关系，就先放在神社里保管吧，客人发现提包不见了之后就会回来的。”发现包的巫女对秋向莲说。 这的确是最合适的做法，但是把包忘在这里的客人在求签的时候向秋向莲提起过，她是从绀田村来的。 “不如我去把包还给她吧，”秋向莲说，“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应该来得及。”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与其现在休息，还不如到山下去跑一跑，放松一下心情。 自从来到这个新的世界之后，秋向莲就爱上了跑步。 每天如果不跑步的话，就像吃拉面不喝汤、新年不吃年糕、夏天不吃刨冰一样，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虽然不是必须这样做，但如果你想的话，就拜托你了。” “好的，请放心交给我吧！” 秋向莲从同事手中接过提包，怀着激动的心情往山下跑去。 到达绀田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庄里的村民彼此之间都认识，秋向莲找了一个村民打听，她刚说了一句，对方就已经认出了这个包，向秋向莲指了包的主人的住处，秋向莲顺利把包还了回去。 提包的主人给她开门的时候，先是一愣，继而惊喜地笑了起来：“哎呀，原来真的把它忘在神社了，真是非常感谢你，巫女小姐，谢谢你专程把它送来，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天色已晚，对方热情邀请秋向莲留下吃晚饭，吃过晚饭之后又给秋向莲带了几个今天新摘的堇瓜，才送她离开。 秋向莲带着新鲜的堇瓜往回走，今天一天过得十分充实，呼吸着夜间清爽的空气，虽然累，但心情很愉快，她几乎快要把为期三个月的活命博弈抛到脑后。 几乎。 说起来，这个博弈系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而且，现在她和另一名博弈对象只见过一次面，之后她就一直在鸣神大社做见习巫女，和砂金再也没有见过面。 秋向莲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四天，三个月的时间，听起来似乎不短，但换算成天数，其实只有区区九十天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但死亡这种事情，秋向莲不觉得自己可以习惯，也不觉得死过一次之后对死亡就不那么畏惧了。 相反，正是因为已经经历过死亡，所以才深刻地体会到了生命的宝贵，而当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过来的时候，也就会更加恐惧。 这件事不能想太久，也不宜想得太过深入，否则就容易像秋向莲现在这样，变得十分恐慌。 恐慌之下，一个堇瓜从她的臂弯滑落，掉在了地上。 秋向莲被堇瓜落地的声响吓了一跳，但这声响也及时把她从恐慌中拽了出来。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她俯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堇瓜。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袭来，秋向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5章 三个黄昏（二） 秋向莲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橘色，就连掉落在地上的紫色堇瓜，在夕阳的照射下，颜色看上去也柔和了许多。 尚未完全清醒的秋向莲皱了皱眉，扭头往天上看去，觉得十分古怪，但一时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古怪。 她盯着橘红色的天际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 现在是黄昏？可是她之前带着提包跑到绀田村的时候，天明明已经黑了呀。 难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自己昏迷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想到这里，秋向莲完全清醒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晕倒，但是自己一整天都没回鸣神大社，鸣神大社的其他巫女一定很担心吧？ 必须快点赶回去。 秋向莲虽然急切地想要返回鸣神大社，但提包主人送给她的堇瓜，她还是要一一捡起来的，因为这是对方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 秋向莲伸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堇瓜，这才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巫女服，而是雅致的和服，但这身和服已经很脏了，衣袖也被划破，有几处破损较为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开线。 秋向莲低头查看破损处的时候，有几片树叶从她头上飘落下来，落到了她的手臂上。 秋向莲捡起落叶，看着手中的树叶陷入了沉思。 衣服破损，头发上还落了树叶，这是在……逃难吗？ 难道又穿越了？ 她转头看向地上的几个堇瓜。 堇瓜这东西，每个长得都差不多，她刚才拿到堇瓜后也没有仔细看，所以现在完全分辨不出地上的几个堇瓜是不是就是她刚才抱在怀里的那几个堇瓜。 秋向莲的视线从堇瓜转移到了天空。 太阳继续西沉，天色越来越暗了。 就在秋向莲望着夕阳疑惑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许多人的喊声。 “她在那边！追！” “这次绝对不能让她跑掉！” 秋向莲的心中忽然升腾起一阵不安的感觉，她下意识地认为，那些人正在追赶的就是自己。 而如果被那些人捉到，他们对她显然不会多友善。 遇到危险时逃跑是动物本能，在这来不得思考的紧急时刻，秋向莲猛地站起身，尽全力奔跑起来。 ——在尽全力奔跑之前，她顺手从地上拿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堇瓜。这个动作也没有经过大脑，如果一定要分析的话，大概还是出于“不能浪费食物”的本能念头吧。 人群的声音渐渐远去，秋向莲惊讶地发现，虽然身穿和服在奔跑时非常不便，但她奔跑的速度不仅没有变慢，反而比之前快了不少，身体也比之前轻盈。 但这种轻盈的感觉并非是和服赋予的，而是来自身体内部，这种感觉让秋向莲产生了一种把身上碍手碍脚的和服撕成碎片，然后用尽全力向前奔跑的冲动。 秋向莲停下脚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的景物十分陌生，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很阴森。 秋向莲站在原地，捧着唯一的一个堇瓜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坐了下来，开始检查自己身上除了肮脏破损的和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她最终从袖兜里找到了一盒所剩无几的火柴，好在仅剩的几根火柴还十分干燥，仍然可以使用。 跑了这么久，周围又这么黑，秋向莲的肚子已经饿了，所以她没做太多思考就决定用火柴生火，再用火把堇瓜烤来吃掉。 因为此前从来没有在野外生火的经历，秋向莲生火的时候失败了几次才成功，也因此浪费了大部分火柴，现在火柴盒里只剩下三根火柴了。 第5章 秋向莲把三根火柴小心收好，然后把仅有的堇瓜架到火焰上烤。 她的处世原则是，即使天塌了，肚子饿的时候也要吃东西。 堇瓜是一种在稻妻十分常见的果实，生吃没什么味道，烤熟之后的口感则比较独特，并不是难吃，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这种口感难以用语言形容，只能将其形容为“烤堇瓜的味道”。 在烤堇瓜的同时，秋向莲尝试与名为博弈的系统对话。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有人追我？” “我又穿越了吗？” “如果真的穿越了，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她等了一会儿，火焰的白烟向上升腾，系统的声音幽幽响起：“玩家已入梦，需根据线索完成梦境，才能从梦中苏醒。”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它没有回答秋向莲的全部问题，甚至没有针对性地回答她哪怕一个问题，而是像早就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自顾自做着解释，这导致系统本来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秋向莲听来多了几分傲慢。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在梦境里？那我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秋向莲低头看了看身上破损肮脏的和服，“难道我在这个梦里并不是我本人，而是其他什么人吗？” 系统沉默了几秒钟，好像在思考。 然后系统说道： “玩家已入梦，需根据线索完成梦境，才能从梦中苏醒。” 这只是把刚才已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啊。 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这个系统，真是一点都不智能。 又或者，系统只是拒绝向她提供更多信息。 秋向莲琢磨着系统的话。 系统要求她根据线索完成梦境，那么想必刚才追赶者自己的那些人就是所谓的线索。 可是，她又不能贸然去找他们。 那些人对她抱有的敌意似乎很深，如果在没有搞清楚她和这些人之间的恩怨之前就与这些人面对面的话，以一对多，局面势必对她不利。 想要一开始就从那些追赶自己的人身上寻找线索并非明智之举，恐怕还是得先搞清楚自己在这个梦境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可是…… 秋向莲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除了一身残破的和服和一盒即将用光的火柴之外，她的身上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穿着残破的和服、抱着堇瓜逃命，这上演的到底是怎样的戏码呢？ 风向忽然改变，呛人的白烟往秋向莲的方向吹了过来，她边咳嗽边往旁边躲。 她还没坐稳，不远处一个声音通过风声轻轻传了过来：“他们发现炊烟之后，可能会追过来哦。” 秋向莲扭头往风吹过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名为砂金的玩家二号正手持一把锋利的长剑，面带微笑往这边走来。 第6章 三个黄昏（三） 砂金脸上的笑容很温和，但他的脸、剑和衣服上都沾了血，血腥味混在风里吹过来，秋向莲忽然觉得有些冷。 “所以，还是把火熄灭吧。” 砂金把沾血的剑收回剑鞘，随手抹去了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动作随意到好像他擦的不是血，而只是从天上滴落的雨水。 看着对方提剑走来的短短几秒钟时间里，秋向莲以为砂金是专程来杀她的，但很快砂金就把剑收了起来，看起来似乎不想杀她，至少他暂时并不想把她杀掉。 秋向莲警惕地盯着砂金，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不要这么充满敌意嘛，我既然好心来提醒你，就不会故意伤害你，至少，我现在并不打算伤害你。” 砂金嘴角上扬，有些悠闲地在秋向莲对面坐了下来，与秋向莲隔火相望。 砂金的眼睛在火焰的映照下比白天时更加漂亮，此时这双眼睛正透过火光看着秋向莲，也的确如他自己所言，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敌意。 秋向莲往后撤了撤身子，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会把这一行为解读为她在害怕，于是她又刻意往火焰的方向靠了靠，说：“你为什么要提醒我？我们两个既然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你甚至不需要动手杀我，只要把刚才追赶我的那些人引过来就可以了。” “我们两个是不是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这件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现在就下结论为时过早，另外，”砂金的视线忽然下移，落在了架在火焰上方的堇瓜上，“你今晚就打算吃这个吗？” 秋向莲因为对方话题的忽然转变而愣了两秒钟，然后决定回答对方提出的最容易回答的问题：“没错，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这个堇瓜烤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砂金说完后抬眼看向秋向莲，“你介意我……” 他指了指已经有些烤过头的堇瓜，似乎想帮忙把堇瓜取下来。 “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 出于种种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复杂原因，秋向莲拒绝了砂金的好意，她快速把架在火上的堇瓜取了下来。 砂金被拒绝后也没说什么，他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扑灭了火堆。 火焰熄灭之后，他们两个人陷入黑暗之中。 烧焦的枯枝的气味和烤堇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感到安心的味道，温暖的气氛以被熄灭的火堆为源头，往四周蔓延开来。 “你的剑上为什么有血？”秋向莲忽然开口问道。 对于她的疑问，砂金似乎并不惊讶，他轻描淡写地看了自己的佩剑一眼，说：“哦，你说这个啊？因为我在这个梦境里的身份好像是一名除妖师，刚才来的路上有一个妖怪挡住我的路，说与我有旧仇，要杀我，我就把它给杀了。” 砂金说这些话时语气颇为轻松，好像在讲童话故事。 秋向莲对生死这一类话题并不避讳，毕竟从前她总是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所以已经习惯了平静地谈论死亡。 但平静地谈论自己的死亡与平静地谈论别人或是妖怪的死亡并不是一回事，更不必说现在要谈论的不是因疾病而导致的死亡，而是因为争斗而导致的死亡。 秋向莲不喜欢砂金谈起死亡时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所以她说：“只是梦而已，在梦里杀掉妖怪也不算什么。” 她的声音很低，好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但周围很安静，所以砂金也听到了她的话。 “是啊，只是梦而已，”砂金附和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戏谑，眼神也还算真诚，“不过我想，所谓梦境，和游戏也许是一回事。” 秋向莲觉得，他口中所谓的“游戏”，应该是特指，指的是他和她之间的死亡游戏。 这场关乎生死的游戏，也是关乎生死的博弈，而“博弈”，在这里可以只是“游戏”一词的相对严肃的说法。 梦境与游戏极其相似，如果在梦境里能够放下顾虑杀人，那么在博弈中杀人的时候，是不是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了呢？ 秋向莲想到这里，忽然觉得，系统之所以把自己和砂金送入这奇怪的梦境，并主动告知这里就是梦境，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和砂金放松警惕，在梦境里随意杀人、杀妖，等他们都习惯了杀戮之后，回到现实时，他们拔剑刺向对方的时候，也会相对容易一些。 可是游戏和现实归根究底还是不一样的，游戏也许像梦，梦也许像游戏，但现实既不是梦也不是游戏，秋向莲分得清现实和虚幻。 就在这个时候，砂金忽然开口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或者，如果有一天，为了活下去，我们宁愿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会怎么样？” 火已经被熄灭，秋向莲看不清坐在对面的人的样子，只能听清他的声音，却搞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 既然自己和对方是争夺唯一一个活命名额的竞争对手，那么，在揣测对方的话的时候，最好不要把对方想象得太善良，否则容易吃亏。 所以，秋向莲猜测，砂金忽然说这些话，大概是想为他自己开脱。 他在梦里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扑向自己的妖怪，对这样的杀戮没有任何感觉，那么回到现实之后，同样是为了活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她。 想到这里，秋向莲忽然很生气。 她虽然不愿意为了活下去而与别人争个你死我活，但她更讨厌这样虚伪的人。 什么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是为了减轻负罪感的借口而已。 所以，秋向莲冷冷地说：“你如果想杀掉我，大可以直说，不需要拐弯抹角。” 砂金本来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正用枯枝轻轻拨动地上的灰烬。 听到秋向莲的话，砂金动作一顿，然后笑了：“抱歉，我忽然说这些话，你一定觉得我是想为自己日后的杀戮开脱吧？不过，我是个赌徒，只喜欢赌，不喜欢杀人。” 秋向莲忍不住皱起眉。 也许对方说这些话的本意是想安慰自己，但是，但是…… 第6章 赌徒？ 赌徒也是很危险的人吧？ 能够笑眯眯地说自己是赌徒的人，怕是要比一般的赌徒更加危险吧？ 秋向莲发现自己完全捉摸不透面前这个人的心思，犹豫一番后，她决定把“你说你是赌徒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压在心底不问出口，选择不对砂金说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你的晚饭，”砂金忽然打破了沉默，问道，“能不能分我一半？” 秋向莲眨眨眼，因为话题的飞速转变而有些无措。 “欸？” “不可以吗？” 砂金的语气里忽然多了几分恳求，虽然周围很暗，秋向莲看不清他的脸，但她感觉此时对方的眼神一定与说出的话充分配合，一定也是带着恳求意味的。 第7章 三个黄昏（四） 秋向莲沉默了。 然后，她沉默着把烤得已经有些焦糊的堇瓜分了一半给对方。 反正只是半个堇瓜而已，分就分了吧，就算她一个人吃掉一整个堇瓜也吃不饱，还不如让对方欠自己这个小小的人情。 秋向莲虽然是这样考虑的，但说实话，她并不认为小如“半个烤堇瓜”的人情，能有什么用处。 “谢谢你。” 砂金的道谢听起来很真诚，只是秋向莲并不信任他，也不期待他的道谢，所以她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堇瓜被分成两半之后，他们两人回到了火堆熄灭之前各自所在的位置，保持着安全又礼貌的距离，开始吃晚饭。 没过多久，砂金说：“那些追杀你的人跟我说，你吃了他们村子里一个人的心。” 正在吃堇瓜的秋向莲听到这句话，动作一僵，瞬间没了胃口。 “而且，据他们所说，我是他们请来的除妖师，就是特意来捉你的。”砂金继续说道。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秋向莲沉默着，脑袋飞速思考。 自己在这个梦里的身份是一个吃人心的妖怪，而砂金的身份则是村民们请来除掉自己的除妖师。 之前系统说，需要按照线索完成梦境，难道就是让身为除妖师的砂金把身为吃人心的妖怪的自己杀死吗？ “在梦境中死去”这件事，会不会是某种暗示？暗示在现实中死去的也会是自己呢？ 秋向莲思考着这些事，烤堇瓜停在她嘴边几厘米远的位置，没有继续向前挪动。 “啊，抱歉，我是不是应该等一等再说？”砂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吃晚饭的时候聊诸如“吃人心”、“除妖”一类的事不太合适，“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现在身处虚假的梦境之中，也就不需要对梦境的内容太过介意……” “你说得没错，我没事，你继续说吧。” 秋向莲努力压下胃部不适的感觉，然后强迫自己咬了一口堇瓜，并且尽最大的努力不把堇瓜和人心联想成同一种东西。 砂金的胃口似乎没有正在谈论的话题受到任何影响，他语气轻松地继续说了下去：“也就是说，我们在梦中的身份是敌对的，我是除妖师，你是吃人心的妖，我被请来除掉你，你为了不被我捉到，所以一直在逃跑。” 这就是秋向莲醒来时发现自己身穿破损和服、身边还有几个堇瓜的原因。 衣服一定是在逃跑过程中被树枝或是其他东西刮破了，至于堇瓜，有除妖师在，她一定不敢再吃人心，只能找几个堇瓜勉强果腹。 对此，秋向莲有些不满，她忍不住说：“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我只是觉得刚才的气氛不太适合谈论这些，因为这些信息很可能会让我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紧绷，所以……”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如果刚才砂金手持沾血的剑对她说，我是来除掉你的，她一定会拼命逃跑，她和砂金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秋向莲点点头，随即意识到周围太黑，对方看不到自己点头。她开口说道：“我明白了，你说的对。那些村民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并没有对我说太多，”砂金说，“因为我入梦时已经是黄昏，而根据我从村民们的谈话中的推测，我这个除妖师是今天早上到达村庄的，那时村民们就已经把情况都告诉给了除妖师。但我只记得入梦之后的所见所闻，对梦境中今天早上的情况并不知情。” 他们两个在梦境中醒来的时间都是黄昏，所以黄昏之前梦境中发生的事，他们都不知道。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能调查清楚黄昏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就可以从中找到系统所谓的线索，根据线索完成梦境，然后从梦境中离开了。 “不知道我们还剩多少时间。”秋向莲说。 在她看来，梦也好、游戏也好，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尤其是系统给他们博弈的时间只有三个月，即使梦境里时间流逝的速度与现实不同，系统应该也不会留给他们太充足的时间在梦境里探索。 “啊，说起来，”砂金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刚才还从那些村民口中得知，我今天早上刚刚向他们保证过，三个黄昏之内一定会捉到你。” 秋向莲：“三个黄昏？” 一天之中只有一个黄昏，三个黄昏，指的就是三天。 村民要求除妖师在三天之内捉到吃人心的妖怪，至于抓到这个妖怪后，村民们会怎样处置这个妖怪…… ——反正不可能是做一桌子大餐请妖怪吃饭。 三个黄昏，这想必就是系统规定的期限。 而第一个黄昏已经过去，他们只剩下两个黄昏的时间了。 系统未免太小气了，竟然只给他们两天的时间。 两天，这比她火柴盒里的仅剩的三根火柴还要少。 秋向莲本来还担心自己只剩下三根火柴，恐怕在野外无法支撑太久，现在不需要担心了，很可能等她被砂金抓去见村民的时候，火柴盒里的火柴还没来得及用完呢。 秋向莲从袖兜里取出火柴盒，放在手中摩挲着，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去和村民解释是行不通的，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如果她现在在村民面前现身，愤怒的村民们一定不会放过她。 根据砂金刚才提供的信息，这个身穿和服的妖怪是杀了一位村民，并吃掉了这个村民的心脏。 村民们既然如此肯定村民的心脏是被妖怪吃掉了，那么村民当中一定有目击者目击到了妖怪伤人的一幕，甚至也看到了妖怪吃掉村民心脏的画面。 想要了解更多信息的话，不妨就从这里入手开始调查。 砂金沉默地看着秋向莲沉默，他的视线落在秋向莲手中的火柴盒上，然后他打破了沉默：“盒子里有几根火柴？” “嗯？”秋向莲眨眨眼，从思考中抽离出来，不解地看着砂金。 秋向莲除了三根火柴以外就没有其他有价值的财产了，简直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要贫穷。 她下意识地以为砂金是想借火柴用，但紧接着又想到，如今自己是个被通缉的妖怪，而对方是被村民请来的除妖师，如果砂金需要火柴的话，直接找村民要就好了，村民不可能不给他。 “你问这个做什么？”秋向莲问。 第8章 三个黄昏（五） 砂金的笑容很温和，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没什么，只是你分了我一半堇瓜，作为回应，我也应该表达我的诚意。虽然在这里，你是妖，我是除妖师，但我认为我们在梦境中不一定是敌对关系，很可能需要合作才能完成任务，从而从梦境中离开。” 秋向莲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们在这里不是敌对关系？” “因为在梦境中死掉并不代表在现实中也会死掉，”砂金说，“我曾经听到过这种说法：陷入梦境醒不过来的时候，只要想办法在梦里死掉，就会醒来。” 秋向莲皱眉：“你的意思是，如果想要醒来的话，就必须死？” 砂金耸耸肩：“这只是我的猜测，目前线索太少，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不过我的确不认为我们在梦境中是敌对关系，因为这不符合设计游戏的基本原则。” 秋向莲：“设定游戏的基本原则？” “对，”砂金笑了笑，“虽然我不是设计游戏的专家，但我知道游戏既不能被设计得太过简单，以至于让玩家通关后没有任何成就感，又不能设计得太过困难，以至于让玩家无法取得任何突破性进展。游戏难度无论是过大还是过小，都容易令玩家失去继续玩下去的欲望。我们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完成任务的难度较大，所以只有你我合作、一起搜寻线索，这才足够合理。” 秋向莲思考着砂金的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况且，以“吃人心的妖怪”这个身份在梦境中活动，搜寻线索的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 靠她自己寻找线索，很可能线索还没找到，她就已经被愤怒的村民发现了。 所以，和砂金结成同盟，的确是现阶段最优的选择。 第7章 “当然，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只会停留在梦境中，”砂金继续说道，“从梦境中醒来之后，我们的同盟关系即刻解除，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简单来说，就是不管他们在梦境中合作期间是否产生友谊，这段友谊都只会停留在醒来之前，醒来之后，他们两个的合作关系立刻终止。 换句话说，梦醒之后，他们在梦中积累的好感度会全部清零，不会影响接下来的博弈。 “我同意你的提议。”秋向莲最终谨慎地点点头，说。 砂金轻轻丢掉了手中用来拨动火焰余烬的枯枝，露出笑容：“好的，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火柴盒里还剩几根火柴了吗？” “三根，”秋向莲说，火柴里有几根火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信息，况且既然他们已经建立了合作关系，诚实回答这个问题有利于获取砂金的信任，“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三’是个充满奇迹的数字，许多事在发生第三次的时候都会出现转机。不如就以火柴盒里的火柴为凭证，在结盟的同时，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三件事，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 砂金说话的语气并不十分严肃，但秋向莲根据自己对面前这个人的浅薄的了解，认为砂金的态度还算真诚，至于他那有些戏谑的语气……大概要归结为此人性格使然，根本没办法用完全正经的语气说话吧。 “你觉得怎么样？”砂金问。 “听起来很不错。”秋向莲想了想，说。 但问题就是，对方提出的建议听起来实在太好了，好到让秋向莲忍不住怀疑其可信程度。 秋向莲喜欢幻想天上掉馅饼，但她不会相信天上真的掉馅饼，更不会相信天上掉的馅饼会掉到自己脑袋上。 “半个堇瓜换三个无条件的要求，你岂不是很亏？”秋向莲对掉到自己头上的馅饼提出了质疑。 “不，请不要把我的行为想得多么慷慨，我只是认为之前我并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想努力弥补一下，也是向你表达我对于与你合作的诚意，”砂金游刃有余地解释说，“况且，假如你提出的要求太过分，就算我真的拒绝完成你提出的要求，我也不会有什么惩罚。” 的确，说白了，所谓“半个堇瓜换三个愿望”，完全是口头承诺，并不是严格的契约，砂金可以选择遵守承诺，也可以选择不遵守，就算他日后不遵守承诺，秋向莲拿他也没办法。 秋向莲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问：“这三根火柴，我现在就可以用吗？” 砂金看上去有些惊讶，好像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他很快就把惊讶藏了起来，笑着说：“当然，随时都可以。” “好，”秋向莲打开火柴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火柴，然后划亮了火柴，“我的第一个要求是，我们今天结盟，在梦境里，我不会欺骗你，相对的，你也不可以欺骗我。” 火柴照亮了砂金和秋向莲的脸，随风晃动的小小火焰在他们的脸上投下阴影。 秋向莲决定把第一根火柴用来约束自己和对方，在梦境中，他们对彼此必须真诚，不能有谎言与欺骗。 尽管刚才砂金已经言明，就算他不遵守承诺，不答应秋向莲提出的要求，秋向莲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想让砂金对自己真诚，除了多加这一层承诺以外，秋向莲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好办法了。 虽然她不确定靠火柴来约束砂金到底有没有用，但这样做，至少能图个心安。 影影绰绰的火光之下，秋向莲听到了砂金的回答： “没问题，我答应你。” 火柴的火焰熄灭，升起的一缕白烟被风迅速吹散，他们两人重新陷入黑暗中。 第9章 三个黄昏（六） “没问题，我答应你。” 对于砂金的回答，秋向莲并不觉得惊讶，也并不十分相信，但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近似叹息，然后把火柴梗丢进已经熄灭的枯枝里，打算等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再把这些东西一起处理掉。 砂金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他忽然握住剑柄，把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说道：“对了，顺便一提，我在这个梦境里的身份虽然是除妖师，但我并不会什么除妖的法术，身上的武器只有这一把剑，根据我刚才的经历，这把剑可以杀死妖怪。” 砂金刚才已经说过，他在来的路上用这把剑杀死了一个妖怪，妖怪被杀时溅出的血还沾在他的剑和衣摆上。 秋向莲觉得砂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所以她姑且选择相信他的话。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也主动向对方坦白了自己的情况。 “我虽然是妖怪，但是根本不会什么妖术。就算我有妖力，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秋向莲犹豫了几秒钟，又补充说，“不过我跑起来的时候的确感到身体比想象中轻盈很多，也许就是因为我是妖吧。” 砂金把剑收回剑鞘，漆黑的剑鞘轻易与夜色融为一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到底是不是妖怪，其实还说不定。也许只是有某个人杀害了村民，为了逃避罪责，就把杀人的罪名推到了一个莫须有的妖怪头上。而你，或许是运气不好被村民们误以为是妖怪，又或许是因为你与凶手有仇，所以凶手故意引导村民们把矛头指向了你。” 秋向莲想了想，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她无法证明自己是妖怪，那么她就有可能不是妖怪，只是个普通人，被人陷害的普通人。 “但是，也有可能我真的杀了人、掏了心，只是我不是杀人的妖怪，而是杀了人的人。”秋向莲推测道。 砂金点点头，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的确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秋向莲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火堆和火柴都已经熄灭，黑暗中，她虽然看不清砂金的脸，更不可能察觉到砂金嘴角的弧度，但砂金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秋向莲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笑意。 “不，没什么。”砂金似乎察觉到秋向莲察觉到了他声音里的笑意，所以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比刚才刻意压低了几分，显得语气严肃了一些。 而这恰好让秋向莲断定砂金刚才的确是在笑。 “不，你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笑，”她说，“你到底在笑什么？你不是答应你不会骗我的吗？” 才刚刚许下承诺不会互相欺骗，没过多久，对方就违背了承诺。 可见面前这个人非常不值得信任。 不仅不值得信任，还非常不靠谱。 秋向莲有些恼怒，半是因为砂金这个人的存在，半是因为她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与这种人组成同盟。 “抱歉，我的确没有做到完全坦诚。”砂金承认道。 秋向莲抱起双臂，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她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沉默比开口说话的效果更好，她需要用沉默向对方表明，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也想到了你说的那种可能，但是为了不破坏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薄弱的合作情谊，所以我没有说，我没想到你自己提出了这种可能性，”砂金笑了笑，“抱歉。” 这个理由倒是挺合理的，毕竟他们的确刚刚结盟，而刚结盟的盟友指着你对你说“你可能是杀人凶手”这种话，自然不利于合作关系的长久发展。 所以，秋向莲决定不再追究。 “我会想办法调查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妖怪，也会努力调查我到底有没有杀人，”秋向莲说，“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村民那边恐怕主要得靠你。” “如果村民们知道我身为除妖师却包庇身为妖怪的你，一定会很生气吧？毕竟他们可是花钱请我来的，”砂金笑着说，“所谓‘恩将仇报’也不过如此吧？” 他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真是…… 秋向莲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跟面前这个人完全聊不下去。 天色已晚，身为除妖师的砂金再不回去的话，村民可能会以为他遇到吃人心的妖怪后与其缠斗一番，法力不敌对方，败下阵来，最终被妖怪杀死。 所以，秋向莲和砂金各自离开，砂金回去与村民会合，秋向莲在处理完熄灭的火堆之后，则往与村子相反的方向逃跑。 他们两人约好，第二天晚上在这里碰头，互相交换当天找到的线索。 “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秋向莲低头看向已经熄灭的火堆，打算原地挖个坑，把被火烧焦的枯枝埋掉。 最近“吃人心的妖怪”的传闻想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没人敢在夜里独自来到这里，但天亮之后就不一定了，所以最好把火堆的痕迹全部抹去，以免被村民发现。 砂金脱下外衣，递给秋向莲：“外面冷，你拿去穿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秋向莲的确有些冷，砂金的提议让她心里一暖。 第8章 但他们才刚刚结盟，关系算不上多好，还有些尴尬，所以“谢谢”这两个字，想要说出口并不像秋向莲想的那么容易，她犹豫了两秒钟。 偏偏在她准备好要道谢的时候，砂金也开了口。 “谢——” “那——” 两个人同时停下，然后又同时开口。 “那——” “谢——” 事实证明，尴尬的时候越是想要不尴尬，就越容易尴尬。 为了不让情况更加尴尬，秋向莲闭了嘴，让砂金先说。 但为了不让情况更加尴尬，砂金也闭了嘴，打算让秋向莲先说。 所以他们尴尬又默契地都沉默了。 好在光线昏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否则一定会更尴尬。 秋向莲急忙从砂金手中接过外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谢谢你。” “不用客气，”砂金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注意安全。” 砂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秋向莲披上外衣，把烧焦的枯枝藏进了茂密的草丛，确保现场没有任何有人停留过的痕迹后，她也准备离开。 除了今晚要怎样熬过去之外，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搞清楚，那就是她在梦中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妖怪。 秋向莲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脸是人类的脸，耳朵也是人类的耳朵，她的外表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也许，真的是有人诬陷她是吃人心的妖怪？她其实只是个普通人？ 一阵冷风吹来，秋向莲裹紧了身上的外衣，忽然鼻子有点痒，她打了个喷嚏。 忽然，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就好像，她身上一下子多出来了什么。 黑暗中，秋向莲伸出手往身后摸索，摸到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摸到了自己的尾巴。 第10章 青梅竹马与我无关（一） 尾、尾巴？ 尾巴！！ 欸？！！！ 有那么一瞬间，秋向莲以为身后毛茸茸的东西是砂金外衣上的装饰，所以她立刻把外衣脱掉，检查了一下外衣的下摆，但是外衣下摆并没有毛茸茸的东西。 这也就意味着…… 秋向莲屏住呼吸，把手伸到身后。 没错，她的确有一条尾巴。 但是这尾巴刚才还没有的，它是突然出现的，就像电视剧里插播的广告一样突然，但是比插播的广告要恐怖很多倍。 秋向莲站在冷风里，大脑放空了几秒钟，然后她开始回忆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事才导致身后忽然长出了一条尾巴。 哦，想起来了，她刚才打了一个喷嚏。 只是打了一个喷嚏而已，就长出了一条尾巴，那么如果再打一个喷嚏，是会再长出一条尾巴，还是会长出其他身体部位呢？ 说起来，她打过喷嚏之后是只长了一条尾巴，还是除了尾巴之外还长出了其他东西？ 秋向莲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没有长出毛发；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发现耳朵也没有变尖。 还好还好，似乎是只长了尾巴。 好在只长了一条尾巴，尾巴比较容易隐藏，砂金的外衣比较宽松，把外衣往身上一披，别人就算看到她，也看不出她的身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刚才还在烦恼该怎样才能查明自己到底是不是妖怪，现在不需要烦恼了，身后的尾巴就是明证，她的确是妖怪。 秋向莲重新穿上砂金的外衣，把尾巴遮住，然后快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秋向莲一向喜欢森林，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到没人的地方自己待着，而她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神社后面的树林。 神社后面的树林并不算大，也没多少小动物，走在树林里面顶多遇到几只小鸟，运气好的话，可能会遇到松鼠。 在安静的树林里散步，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照射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听着婉转的鸟鸣声，秋向莲的心情就会慢慢好起来。 但这里的树林与神社后面的树林并不一样，这里的树林更加原始，也更大，杂草丛生，再加上入夜之后各种夜行动物纷纷出没，树林里很热闹，秋向莲拨开草丛往前走，没走几步就“邂逅”了一条小蛇，好在小蛇似乎心情不错，被她惊动后也没有咬她，而是快速爬走了。 不管这条小蛇逃跑是因为感受到了秋向莲身上的妖气，还是单纯因为觉得自己与秋向莲的体型过于悬殊，不会是她的对手，总之，秋向莲看着小蛇惊慌逃走，在惊魂未定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一点自信和胆量。 这自信和胆量虽然并不多，但应该足够用来熬过今晚了。 秋向莲抱着这样的信念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夜晚的森林里有许多声音，猫头鹰的叫声，风声，风吹动树叶和草丛的声音，还有秋向莲自己的脚步声。 但秋向莲听到的奇怪的声音和这些声音都不同，这奇怪的声音轻若游丝，时断时续，似乎是歌声。 大晚上在森林里忽然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秋向莲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为自己见鬼了。 但转念一想，她自己本身就是妖怪了，就算遇见鬼也没什么稀奇。 秋向莲鼓起勇气继续走。 虽然鼓起勇气，但她到底还是害怕，所以走路的时候刻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往远离歌声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歌声不仅没有越来越小，反而越来越大了，原本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歌声变得清晰了许多，秋向莲甚至听清了大部分歌词。 歌词大意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女孩子全家要搬到很远的地方去，所以被迫和心上人分离的悲伤故事。 而这样悲伤的歌声在黑漆漆的森林里回荡，就不光是悲伤了，还很恐怖。 秋向莲刚刚产生的一点点自信和胆量就被这歌声给轻易消耗掉了。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问题，从而导致自己没有往远离歌声的方向走，反而是往靠近歌声的方向走，还是因为唱这歌的神秘生物早就已经发现了她，所以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走去，歌声都会追赶她、离她越来越近。 秋向莲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裹紧了身上披的外衣，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要调转方向逃跑呢？ 万一调转方向跑也没用怎么办？ 如果危险已经不可避免，那么现在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表露出自己的恐惧。 秋向莲最终决定，不改变方向，继续往前走，并暗自祈祷那缥缈的歌声可以逐渐远去。 可惜事与愿违，她越是往前走，歌声就越是清晰，以至于秋向莲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猛然发现歌声好像是从地面以下传上来的，就好像在地下有什么生灵在歌唱。 秋向莲平时对妖怪啊、鬼魂啊、怪谈啊这些东西了解不多，但身为人类，她对人类还是比较了解的，她知道人是没办法在地下唱歌的，至少活人无法在地下唱歌。 那么现在在唱歌的生灵，显然就不是活人了。 一个推测像冰锥一样刺进她的脑袋。 不会是被她吃掉心的村民的鬼魂来找她报仇吧？ 不过，如果真的是村民的鬼魂，为什么唱的不是“还我命来”，而是青梅竹马被迫分离的歌词呢？ 悲伤的歌声不断从地下传来，秋向莲伴随着歌声脑补出了许多狗血剧情，包括但不限于自己扮成了死者的青梅竹马，然后趁死者不备将其杀死并掏心；自己绑架了死者的青梅竹马，然后逼死者自杀并掏心；自己抓走了死者和死者的青梅竹马，然后把他们两个人都杀掉并掏心…… 秋向莲想象的这些狗血剧情都有几个共同点，即：杀人，掏心。 根据刚才砂金提供的情报，她不仅是杀人掏心，还把死者的心脏给吃掉了。 想到这里，秋向莲一阵反胃。 她的勇气已经消耗殆尽，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秋向莲转身往回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地上传来“哎呀”一声，接着，有一个柔和的声音试探着说道：“不好意思，你踩到我了，可以麻烦你把脚挪开吗？” 第11章 青梅竹马与我无关（二） 尽管从地面上传来的声音很礼貌，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但秋向莲还是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她在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声音说了什么的时候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在“马上逃跑”和“留下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之间犹豫了一秒钟，最终决定，还是跑吧。 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俗话还说得好，恐怖片里最先死的，都是好奇心最旺盛的那个人。 先不管能不能跑得掉，反正这个时候逃跑是最佳选择。 秋向莲转身就跑。 “请等一等！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聊聊天？”礼貌的声音说道。 第9章 秋向莲没有停下脚步。 她才不傻。 妖魔鬼怪诡计多端，虽然远比不上人类诡计多端，但妖怪骗起人来还是挺厉害的，可不能因为对方的言辞很礼貌，就傻乎乎地留下来。 “啊，在您身后的难道是一条尾巴吗？难道、难道您并非人类，而是和我一样的妖？” 礼貌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十分的敬意。 秋向莲急忙捂住尾巴，但这个动作有些亡羊补牢，毕竟对方已经看到了她的尾巴。 她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 “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愿意留下来！”礼貌的声音急忙道谢，导致秋向莲更加尴尬了。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并不是想留下来，只是因为实在太尴尬了，所以忘记继续往前跑了呢。 那个礼貌的声音并不知道秋向莲此刻的犹豫，不仅不知道，声音甚至哼起了歌。这次声音哼的歌不像刚才的歌那么悲伤，而且没有歌词，显然是由于快乐而进行的即兴创作。 秋向莲想，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认出了她是妖，而且向她坦白自己也是妖。 在这个梦境里，妖怪与妖怪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水火不容、你死我活？还是相亲相爱、互相帮助？ 如果她走了过去，这个地下的妖怪会不会趁她不备，忽然从地下伸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把她拽下去？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快乐的歌声持续传来，听起来不像是装的。 秋向莲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然后压下了“被假装友善的妖怪拽进地下吃掉”的恐怖想象，一步一步谨慎地往歌声的源头走了过去。 “啊，您真的回来啦，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化成人形的妖呢！”来自地下的声音变得更加欢快。 秋向莲清了清嗓子，大着胆子说道：“我可是大妖，你的那些小伎俩对我不起作用，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快点现身！” “请停下！再往前走的话就会踩到我了！” 地下的声音变得慌张起来，秋向莲停住脚步，低头往地上看去，地上除了野草外没有其他东西。 但这个时候不能露怯，所以秋向莲说：“你快点出来，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我没有躲啊，我一直都在这里，想走都走不了。”地下的声音变得有点委屈。 秋向莲俯下身仔细观察，还是没有看到任何活物。 “你到底在哪里啊？”她选择妥协，承认自己真的没有找到对方。 “我在这里！我正在努力晃动我的叶子，能看到吗？”地下的声音说。 秋向莲眯起眼睛，在草丛中搜寻。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一株晃动的三叶草上面。 “难道你是三叶草？”她指着三叶草问道。 “没错！你终于找到我啦！”地下的声音十分开心，三叶草的三片叶子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真的吗？如果你是三叶草妖的话，为什么你的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秋向莲问。 “呜呜，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我的修炼方法不对吧。我本来是想用叶片说话的，但现在只能用根部说话。”提起这个，地下的声音变得十分委屈。 所以，这株三叶草妖的发声器官位于根部。 难怪刚才歌声听起来是从地下传上来的，因为歌声的确就是从地下传来的。 只是一株不能自由移动的三叶草修炼成精的话，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于是秋向莲放下心来。 “你为什么要唱那么悲伤的歌啊？是心情不好吗？”她问。 小小的三叶草晃动了一下叶片，说：“没有哦，我的心情很好，请不要为我担心。只是这首歌是我唯一会唱的歌，是很多年前一个到这附近打猎的人唱的，他经常一边走路一边唱歌，我听得多了就学会了。” 秋向莲点点头：“原来如此。”但随即她又担心地问道：“你应该没有喜欢上那个打猎的人吧？” 灵智初开的时候偶遇忧郁的猎人，从而坠入爱河，决定一定要修炼成人形去找对方，然后发生一系列你爱我我不爱你、我为你牺牲但我就是不说的狗血戏码。 很多故事都是遵循这一套路创作的，秋向莲并不喜欢这种故事，她希望这株成精的三叶草不要有此厄运。 “唔……说喜欢好像并没有太喜欢，但我也不讨厌他，”三叶草晃动叶片思考着，“我最后一次听他唱歌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人类的寿命都很短暂，他大概已经死掉了吧。” 听对方如此淡定地猜测猎人已经死掉，显然是不怎么在意这个猎人的，也就更谈不上对对方爱得死去活来了。 秋向莲松了一口气。 “不说这个了，大妖大妖，可以告诉我你修炼了多少年才能够化成人形吗？”三叶草精主动结束了关于猎人的话题，热切地问道。 秋向莲：“我修炼了多少年……” 妖怪的寿命比人类长，既然这株三叶草还没有化成人形，说明想要修炼成人类的样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有几百年肯定是不行的。 “我可是修炼了足足三百年。”秋向莲说。 “三百年吗？！！” 秋向莲点点头：“对，三百年。” “您才修炼了区区三百年就已经化成人形，可我已经修炼了五百年，却还是一株只会说话的三叶草。看来我的确是天资愚钝，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修炼成人了！”三叶草精十分难过，说到伤心处，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完全没想到修炼成人是这么困难的事的秋向莲，被三叶草的哭声吓了一跳。 “你别哭啊！” 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手忙脚乱地安慰一株哭泣的三叶草。 但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只要活着，随时都可能会遇到这样奇妙的事情。 第12章 青梅竹马与我无关（三） “我真是一株笨草，辛辛苦苦修炼五百年，也只不过刚开了灵智，能看能听，再加上能够说话而已，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呜——” 三叶草妖的哭声十分嘹亮，一听就知道在这修炼的五百年里，三叶草妖一直勤奋地“练习”着哭声。 “你不要哭了，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厉害，”秋向莲说，“而且我也修炼了很久的。” “可你不是说你只修炼了三百年就化成人形了吗？”三叶草悲伤地晃动着，问。 “我……刚才的确是这样说的，”三叶草晃动的幅度似乎有加大的趋势，预示着更加嘹亮的哭声即将响起，秋向莲急忙说道，“但是，但是我刚才说的并不准确，这三百年只是我完成修行的最后一个阶段所用的时间而已。” “最后阶段？”三叶草晃动的幅度小了一点。 秋向莲点点头：“没错，最后阶段。而且我修炼的最后一个阶段的主要目标是藏住尾巴，但尽管已经修炼了三百年，我的尾巴有时候还是会自己跑出来。” 秋向莲脱下外衣，露出了尾巴。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修炼真的很辛苦，您修炼了三百年，竟然只是为了把尾巴藏起来吗？”三叶草听了她的话之后立刻止住了哭声，三片叶子都舒展开来，原本就十分恭敬的态度变得越发恭敬。 “是啊，修炼是很辛苦的，而且很漫长，你才修炼了五百年而已，还早得很呢，要继续努力哦！”秋向莲说。 三叶草精受到了鼓舞，顿时变得振奋起来。 “好的，我一定会努力的！” “你只修炼了三百年就开了灵智，还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修炼的进展已经很快了。”秋向莲继续鼓励三叶草。 反正这里只是梦境而已，又不是真的，就算三叶草精在修炼方面进展很慢也无所谓。 只要三叶草精不再哭，就算让秋向莲说对方一个月之内就能化形成人，她也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来。 三叶草精的心情已经明显好转，连叶片都绿了不少。鉴于这附近除了三叶草精之外没有其他会说话的生物，秋向莲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对方打探消息。 “我看这森林里这么冷清，平时都没有人到这附近来吗？”她问。 三叶草晃动了一下叶片，发出一声叹息：“没有呢，虽然这里以前就没太多人来，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人类都很害怕，所以都不敢进森林里来了。” 秋向莲心里一动：“那件事？” “对啊，听说村子里有一个人类死掉了，心脏被偷走了，”三叶草抖了抖，“人类没有心脏是活不下去的，就像如果我的根被拔掉也会活不下去一样，太恐怖了。” 秋向莲作为被村民认证的吃心妖本妖，听了三叶草精的话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索性装出一副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样子，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那个人类的心脏的被谁偷走了？” “唔……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前几天有一群人类到森林里来，他们好像觉得是妖怪偷走了人类的心脏，还商量着要找除妖师到村子里捉妖怪呢。”三叶草精说。 第10章 “你是说你亲耳听到那些人说偷心的妖怪的事吗？！”秋向莲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因为太过兴奋，她差一点又踩到三叶草精的叶片。 “是的，虽然我没有耳朵，但是我的确听到了进入森林的人类的谈话。”三叶草精说。 几天前的一个午后，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处于白昼的森林看起来静谧又安宁，悦耳的鸟鸣声时不时在林中响起，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 三叶草精像往常一样快乐地晒着太阳，忽然有一群人拨开高高的野草，走进了森林。 这些人走路的时候，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而且总是聚在一起，从不分开行动，好像他们必须通过这种互相挤在一起的方式，才能聚集起足够的勇气走进森林。 但尽管如此，他们看上去还是很紧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像是走在平地上，倒像是在走钢丝。 为首的那一个人年纪要比其他人大一些，背也更佝偻一些，他手持木棍走在最前面，嘴唇抿成一条线，两条眉毛在眉心处拧成一个大疙瘩。 他们走了一会儿，走在最前面的人身后的一个人说道：“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哪个妖怪，她是不是没躲在这附近？” “不知道啊。”一个低低的声音回应道。 所有人都很紧张，既担心那个吃人心的妖怪就在森林里躲着，又担心妖怪没在森林里躲着。 如果妖怪就在这附近，他们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妖怪不在这附近，抓不到她的话，谁又说得准，今晚她会不会又悄悄溜进村子里吃人心呢？ “耕平这一回真是飞来横祸，好端端的，突然被妖怪掏了心。”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听到有人叫喊，就赶紧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那场面，啧啧，耕平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心口那里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可太吓人了……” 为首的人故意咳嗽两声，他身后的讨论戛然而止：“别说了，现在连那妖怪在哪里都不知道，还不快找？！！” 刚才讨论耕平死相的两个人悻悻地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闭了嘴，然后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这么说，死的那个村民叫耕平？”秋向莲问。 三叶草晃了晃叶片：“反正那些人是这样说的。” “那他们有没有说是谁最先发现村民的尸体？还有，他们有人亲眼看到妖怪杀人吗？” “唔……我想想……好像没有说，他们看上去很害怕，所以除了最开始有几个人在说话以外，其他人都很沉默，之后他们所有人都默默地在森林里走，没有发现妖怪，就按照原路返回了。大妖姐姐，你在这附近的时候，有没有遇到那个吃人心的妖怪？” 如果秋向莲现在正在喝水的话，她一定会被水呛得直咳嗽。 好在她并没有在喝水，但三叶草精的话仍然让她心里一惊。 秋向莲回避了对方的问题，问道：“在你看来，‘妖怪杀人’这种事，是好是坏？” 三叶草精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件事不能用‘好’或者‘坏’来评价。” 秋向莲：“为什么？” “因为，妖和人本来就是互相杀害的，有时候妖厉害一点，人就会被杀死，有时候人厉害一点，妖就会被杀死。这就像是狮子和老虎打架，就算狮子输了，也不能说老虎是坏的，如果老虎输了，也不能说狮子是坏的。” 秋向莲皱眉思考着三叶草话里的逻辑。 她对三叶草的话并不认同，毕竟妖力高强的妖和在睡梦中毫无防备的人之间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与狮子和老虎打架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是，自己身为大妖，“站在人类一边”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所以秋向莲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些人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吗？” “没有，他们离开的时候很匆忙，因为天快要黑了……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黄昏的时候也有人来了，不过不是村民，而是一个除妖师。”三叶草精说。 “除妖师？他是不是金色头发，腰间有一把长剑，而且眼睛很漂亮？” 一段诡异的沉默降临，三叶草精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措辞，而秋向莲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大妖，描述一名除妖师的时候却使用了“眼睛很漂亮”这样的字句，非常不妥当。 虽然不得不承认，那个除妖师的眼睛的确很漂亮。 “唔……我记得那个除妖师的确带着一把剑，而且他的头发是金色的，但至于他的眼睛，我就没有看得太仔细了。”三叶草精说。 妖怪在看到除妖师的时候，首先需要评估的当然是这个除妖师的手上有什么武器，其次则是观察这个除妖师的气场，看对方到底是那种初出茅庐的新人菜鸟，还是身经百战、对付起妖怪来游刃有余的老手。 换言之，三叶草精最关注的就是除妖师腰间的佩剑，至于除妖师的头发是什么颜色，这只是三叶草精顺便观察到的而已。 但三叶草精的“顺便观察”，顶多就是到记得除妖师头发颜色的程度，还远远达不到能仔细观察除妖师眼睛的地步。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秋向莲越发尴尬，她选择回避除妖师眼睛这一问题，继续问道：“那个除妖师有发现你吗？” 三叶草精晃动了一下叶片，有些庆幸地说：“没有呢，他只是在这附近走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找到，就离开了，并没有发现我，大概是因为我妖力低微，连除妖师都察觉不到我的妖气吧。” 不过秋向莲认为，更可能的原因是，砂金根本就看不出妖怪到底是不是妖怪，所以他不知道三叶草是妖怪。 “我觉得他们下的定论太武断了。”三叶草继续说道。 “什么？” 秋向莲眨了眨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是说那些人类啦，”三叶草补充道，“如果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人是妖怪杀的，就想都不想把罪名推到我们妖的头上，倒像是他们自相残杀后不愿承认，所以让我们妖背锅呢。” 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这种可能性还真不是没有。 秋向莲点点头：“我知道了，虽然除妖师和村民们都到这里找过妖怪，而且一无所获，但他们很有可能再来，你要小心，不要被他们发现。” “嗯嗯！谢谢您的提醒！不过他们只有白天才敢进入森林，到了晚上，森林里就不会有人啦，很安全的，所以我才会唱歌！”三叶草摇晃着叶片，仿佛在跟随看不见的音符起舞，“我会小心的，大妖姐姐也要小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 秋向莲把砂金的外衣系在腰间，这下她身后的尾巴就绝对不会被发现了。 藏好尾巴之后，秋向莲向三叶草精道别，往森林更深处走去，打算找一处更隐蔽的地方度过今晚剩下的时间。 她走后没多久，歌声再次响起，三叶草精又开心地唱起了那首关于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离别的悲伤的歌。 第13章 急急如律令（一） 当天晚上，秋向莲躲在树丛里，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她梦到自己在烤堇瓜。 堇瓜只有一个，而且味道有些怪，还血淋淋的，不像是堇瓜，倒像是内脏，更确切来说，是很像人类的心脏。 秋向莲正在疑惑的时候，身为除妖师的砂金忽然出现，手持长剑，冷笑着看着她。 “等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秋向莲慌忙站了起来。 她虽然说要解释，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吃人心的妖怪就是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砂金冷冷的眼神扫过堇瓜，又落回到秋向莲的脸上。 “不是的，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在吃堇瓜而已，你看！” 秋向莲说着，也不顾火焰炙烤的高温，用双手捧起了被火烤的堇瓜给砂金看。 砂金没有看，而是继续盯着秋向莲的眼睛，甚至扬起一边的嘴角，嘲讽意味尽显。 秋向莲低头看向堇瓜，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烤堇瓜已经变成了一颗人类的心脏，一颗血淋淋的、仍然在跳动着的滚烫的心脏。 秋向莲看着手中的心脏，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会……” 下一秒，砂金手中的剑已经刺中了心脏。 她的心脏。 秋向莲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从噩梦中醒来，她有些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回想噩梦的内容，就感到手上有些潮湿。 秋向莲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手上有血，她猛地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还好，没有触目惊心的红色，似乎只是清水而已。 大概是在睡梦中翻身的时候，手碰到了周围草叶上凝结的露水吧。 秋向莲松了一口气，又慢慢躺下了。 第11章 她伸出手挡住阳光，然后分开手指，眯起眼睛。 从噩梦中醒来后睁开眼睛，发现天亮了，心情会快速被阳光治愈。 秋向莲脑海中噩梦里的一切都迅速远去，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秋向莲只记得那个模糊的身影手持长剑，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把手放在胸口，试了试自己的心跳。 还好，心脏还在跳动。 秋向莲以前也经常试自己的心跳，每次感受到心脏的跳动的时候，一股暖流就会从胃底涌起。 心脏是多么了不起啊，从六岁开始，她就总担心自己的心脏会在某一天忽然罢工，她的生命也会随之终结，但她的心脏坚强地跳动了近二十年，顽强地支撑着她的生命，直到无法继续支撑着她活下去。 心脏还在跳动，而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就还有希望。 秋向莲坐起身，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因为噩梦而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了平静时的跳动频率。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尾巴不安分地抬了起来。 动物的尾巴对动物来说很重要，起到维持平衡、控制方向和保暖等多种作用。 而身为妖怪，尾巴对于妖怪来说也同样重要，作为最先暴露她妖怪身份的身体部位，显然秋向莲的尾巴有它自己的意志，不会轻易听从她的命令。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添乱了！”秋向莲努力把翘起来的尾巴往下压，但根本压不下去。 尾巴估计是因为感到害怕，所以条件反射地翘了起来，而且完全不受她主观意识的控制。 秋向莲尝试让尾巴听话的行动以失败告终，她索性放弃，仔细观察起自己的尾巴来。 柔软蓬松的橘棕色尾巴，尾巴尖上还有一簇白毛，看起来和稻妻狐狸的尾巴很相像。 所以，自己其实，是个狐妖？ 虽然是什么妖并不是重点，但发现自己是狐妖之后，秋向莲的心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她和三叶草精一样是植物修炼成的妖怪的话，大概率是不会吃人的。 但是狐妖…… 狐狸是肉食性动物，狐妖应该也是肉食性动物，所以她很有可能真的吃掉了那个死去的村民的心脏。 想到这里，秋向莲的胃里一阵翻腾。 不过昨天她吃的食物只有一个堇瓜，如今烤堇瓜早就被消化掉了，她胃里空空的，想吐也吐不出东西。 等胃部的不适感逐渐减轻之后，秋向莲站起身，打算把身上这件麻烦的和服换掉。 穿着这样的衣服逃跑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而且也太过醒目，躲藏的时候也容易被发现，还是尽快摆脱掉比较好。 秋向莲把尾巴藏好，往远离昨晚与砂金见面的方向走去。 走出森林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景色。 虽然陌生，但因为这里本就比较偏僻，人也比较少，所以周围的景物看上去都差不多，至少在不熟悉这里的秋向莲看来，森林这边的景物和她逃进森林之前沿途看到的景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隔了一整片森林，森林这边的人应该不知道她是妖怪吧？ 不过，森林那边的村民很可能已经提醒过这附近的人最近有妖怪出没了，就算他们不清楚妖怪长什么样子，但自己身上的和服实在太容易辨认，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尽快找件衣服换上，然后回森林里继续躲到天黑吧。 秋向莲打定主意，又紧了紧系在腰间的外衣，确定尾巴没有露出来，然后快速往前面跑去，直到看到一个村庄才停下脚步。 她放缓了步子，悄悄绕到了村庄后面，想潜入村民的院子里，随便偷几件村民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村子里很安静，村民们大概都已经离开村子外出劳作去了，正好给秋向莲提供了偷衣服的机会。 秋向莲鬼鬼祟祟地沿着围墙小步往前走，昨晚刚刚发现自己长出尾巴的时候她还很慌，但现在她恨不能自己可以直接变回狐狸原形，一来变成了狐狸就不容易被认出来，二来变成狐狸后潜入别人家里偷衣服想必也会更加方便。 但秋向莲身为妖的唯一证据只有身后一条没用的尾巴，所以她只能继续鬼鬼祟祟地往前走，并成功鬼鬼祟祟地进入了一户人家的院子。 院子里没人，晾衣绳上有几件粗布衣服。 秋向莲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屋子里有声音，于是快步冲进了院子，抓了几件衣服就跑。 准确来说，是她打算跑。 但拿到衣服之后，秋向莲刚刚转过身，连一步都还没有迈出去，屋子里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是谁来了？” 根据声音来判断，屋子里的应该是一名老人。 秋向莲自信自己可以在老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之前跑走，所以她没有特别慌张，甚至在跑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确保自己的尾巴没有露出来，以免老人打开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她的尾巴。 但是老人的动作比她想象得要快。 秋向莲刚转过头去看尾巴，屋子的门开了，她就这样身子朝前、脑袋朝后、手里还抓着好几件衣服，与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四目相对。 第14章 急急如律令（二） 场面只能用“尴尬”这个词来形容。 秋向莲盯着对方的眼睛，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不好，尾巴又翘起来了！ 由于太过紧张，身后那不听话的尾巴再次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太好了，原本她还可以狡辩自己只是个想偷几件衣服穿的穷光蛋，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是人了。 虽然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但秋向莲还是用刚偷来的衣服盖住了尾巴，并乐观地希望对方没有看清她的尾巴。 满头白发的老奶奶直直地盯着秋向莲，说：“是谁啊？是狐狸来偷鸡吗？” 秋向莲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个老奶奶，好像眼睛看不见。 对方看不见她的样貌，也看不见她的尾巴，对方甚至连她是人还是狐狸都不知道。 不过她既不是人也不是狐狸，最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狐妖”才对。 但不管怎么说，还好老奶奶眼睛看不见，否则就麻烦了。 就在秋向莲感到庆幸的时候，老奶奶却径直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目的明确，脚步没有一丝一毫地迟疑。 难道她看得见？！ 不应该啊！！ “到底是谁啊？怎么不说话？难道真的是狐狸？”老奶奶边走边自言自语，然后忽然提高了声音，“太郎，快出来看看是不是狐狸在偷鸡！” 她儿子也在！ 那不就完了吗！ 秋向莲此时已经顾不上藏尾巴，她捧着刚偷到手的衣服双手奉还给老奶奶，低声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您不要叫其他人来打我！” 老奶奶无声的双眼仍然直直地盯着秋向莲，秋向莲这才想起对方看不见，所以自然不知道她偷了衣服，也不知道她要把衣服还给对方，就又补充道：“我的衣服破了，又没有其他衣服可穿，迫不得已才偷了几件衣服，对不起，我现在就把衣服都还给您！” 秋向莲主动往前走了两步，把偷来的衣服交给老奶奶，老奶奶摸索着接过，然后忽然拉住了秋向莲的手。 秋向莲心里尖叫了一声，担心对方下一秒就要大声把屋子里的大朗喊出来，接着她的身份就会被识破，然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立刻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把她围住，要把她这个吃人心的可恶的妖怪给烧死。 但老奶奶并没有继续喊自己的儿子，她只是捏了捏秋向莲的手，然后抬起手，又摸了摸秋向莲的脸。 “原来是个小姑娘啊，我还以为……”老奶奶松了口气，“没什么没什么，你一个人吗？是迷路了还是离家出走？” “呃……我，我和家里人吵架，一气之下就跑了。”秋向莲边斟酌着措辞边往门口的方向看，担心屋子里那个随时都会出来的大朗。 老奶奶眼睛看不见，又觉得她只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但老奶奶的儿子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屋子里那个叫大朗的人已经听说了吃人心的妖怪的事，也知道她穿着什么样式的衣服，认出她就是妖怪一定易如反掌。 “原来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呀，如果太久不回家的话，家里人会担心的。你从家里跑出来之后，有吃过东西吗？你一定饿了吧？进来吃点东西再走吧。” 老奶奶说着就拉着秋向莲的手把她往屋子里领，秋向莲急忙说：“不用了，您家里还有其他人，我就不打扰了！” “没关系的，你不要紧张，家里只有我自己。” “那您刚才说——” “是骗你的。我眼睛看不见，年纪又大了，如果来的是坏人，我一个人可招架不住啊，所以只好假装儿子在家。进来吧。” 第12章 老奶奶熟练地拉着秋向莲进了屋内，把秋向莲引到桌前坐下，秋向莲坐下后想起身，又硬生生被老奶奶热情地按了回去。 “正巧我要吃午饭了，你留下和我一起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秋向莲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完全没有心情吃饭。 但老奶奶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轻车熟路地在不同的房间里穿梭，很快，一阵热乎乎的香气就飘了过来。 秋向莲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心情吃饭的，但她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她饿了。 昨天只吃了半个堇瓜，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 空荡荡的胃在紧张之余也不忘对她抗议，要求她尽快吃点东西。 “汤里加的是海草和豆腐，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老奶奶把一碗热乎乎的味噌汤放到秋向莲面前，在秋向莲道谢的时候，她动作麻利地拿来了两碗米饭和两副筷子，又把自己的那一碗味噌汤放到了秋向莲对面的位置，在秋向莲对面坐下了。 胃是重要的情绪器官，如果胃里没有食物的话，人会变得烦躁不安；相应的，如果人正在烦躁不安的话，胃也会随之变得紧绷。 热乎乎的味噌汤让秋向莲紧绷的胃部放松下来，暖意从胃部延伸到四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管里暖流的流动。 “你是从哪个村子里跑出来的？认得回家的路吗？”老奶奶问。 秋向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留下这样含糊的答案，让对方自己猜。 老奶奶想了想，说：“你是不是还不想回家？” 秋向莲觉得这个理由不错，就点了点头。 “这可不行哦，最近这附近有妖怪出没，你一个人在野外走太危险了。” “妖、妖怪？”秋向莲看了老奶奶一样，由于心虚，她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喝汤，“这里怎么会有妖怪呢？” 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是大朗告诉我的。大朗大概是怕我担心，所以不肯把妖怪的事都告诉我，只是对我说有妖怪在这附近，让我小心一些，他不在家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秋向莲来偷衣服的时候，老奶奶正是按照儿子离开前的嘱托，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关好了房门。 老奶奶眼睛看不见，耳朵特别敏锐，她在屋内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第一反应是有狐狸来偷鸡，紧接着又想起儿子出门前说的妖怪的事，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应该出去看看。 犹豫了一番之后，她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家里养的鸡，可又有些害怕，只好在屋内出声询问谁在外面，没有出去。 “后来我没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以为真的是狐狸来偷鸡，就打开门出去了，”老奶奶笑了笑，“没想到来的不是狐狸，而是你。” 秋向莲依旧心虚，她回头看了一眼，确保自己的狐狸尾巴没露出来。 “总之啊，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万一真的遇到妖怪，妖怪可是会像狐狸偷鸡一样把你给偷走的。” “我知道了，谢谢您。”秋向莲悄悄把外衣往下拽了拽。 吃饱喝足之后，老奶奶仍在念叨着让她赶快回家的事，秋向莲向她再三保证，自己马上就回家，对方这才稍微放了心。 “对了，把衣服换了再走吧，你刚才不是说你的衣服破了吗？” 秋向莲低头看了看破损的和服，又抬起眼睛往上方看去。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比鸡窝好不了多少，即使不照镜子，她也看得见有几缕头发以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的倾斜方向指向天花板。 “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洗个澡吗？”她问。 第15章 急急如律令（三） 洗过澡之后换了干净的衣服，秋向莲感觉整个人都重获新生。 梳理尾巴毛的时候虽然觉得有些诡异，但蓬松的尾巴手感很不错，她对自己的尾巴也逐渐生出了好感。 换下来的和服是不能直接留在这里的，秋向莲把火柴从和服袖兜里找出来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把和服团起来，打算过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她把尾巴藏好，然后把砂金的外衣穿在最外面，又检查了一番，确定自己除了尾巴以外没有再冒出其他任何狐妖的特征以后，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谢谢您的招待，告辞了。我走之后，您一定要把门关好。” “知道了，路上小心，不要在外面逗留，要尽快回家哦。” 秋向莲抱着团成一团的和服与老奶奶告别，亲眼看着对方关好了屋门后才离开。 虽然昨晚做了噩梦，但她一连睡了数个小时，再加上吃饱喝足，又洗了澡，昨天逃命的疲乏已经消失无踪，秋向莲的精神状态与昨天相比好了许多。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换下来的和服埋掉之后，秋向莲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那个人找到了什么线索没有。 回想昨晚与砂金的谈话，秋向莲仍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对方谈论起生死时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尽管他已经表露出了合作的诚意，秋向莲还是不敢太信任他。 “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三件事，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 那个人昨晚是这样说的。 “在梦境里，我不会欺骗你，相对的，你也不可以欺骗我。” 她昨晚则是这样说的。 秋向莲从口袋里取出火柴盒，打开。 盒子里还剩两根火柴。 距离完成任务的最后期限也只剩下两个黄昏了。 真是时间紧任务重。 而在这时间紧任务重的关头，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秋向莲收起火柴，盘腿坐在地上，思考。 她虽然是巫女，但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并没有神明，也没有妖怪——至少她从来没见过神明，也没有见过妖怪。 来到提瓦特世界之后，提瓦特既有神明又有妖怪，但神明也好、妖怪也好，在稻妻城都是和普通人类和谐相处的，彼此之间关系不错。 而在这个梦中，妖怪则是人人喊打的对象，只要被人认出来，就会被追杀。 稻妻的妖怪秋向莲见的不多，但根据她的观察和了解，稻妻的妖怪似乎没有按照妖力的高低来划分等级，而是和人类一样，对神之眼怀有浓厚的兴趣。 神之眼并不真的是神明的眼睛，而是当人想要实现愿望的想法过于强烈的时候，神明会向这个人投下视线，这个人就会获得神之眼，有了神之眼就可以将其作为媒介，来使用元素力。 秋向莲没有神之眼，她也没有亲眼见过雷电将军这位神明，只是听鸣神大社的其他巫女们聊起过《转生成为雷电将军，然后天下无敌》这部轻小说而已。 鸣神大社里的其他巫女们也没有神之眼，只有神秘的宫司八重神子大人有一枚神之眼，但对于这枚神之眼的来历，鸣神大社的众巫女们的说法却不一致。 有人说神子大人的神之眼是在某次惊天动地的斗法中获得的，也有人说这神之眼是神子大人与什么荒泷派的老大比赛吃拉面的时候获得的。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巫女们都对“神子大人拥有神之眼”这件事深信不疑。 但，宫司大人自己对此却远没有这么严肃，听说她曾经亲口对别人说过，她的神之眼只是装饰罢了。 “宫司大人一定只是在谦虚而已。” “对啊对啊，况且，就算没有神之眼，宫司大人也已经很强大了！就连阅读轻小说的速度也是一骑绝尘，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于是关于神之眼的讨论就到此为止，鸣神大社的巫女们的聊天话题迅速转向了近期最热门的轻小说之一《转生成为雷电将军，然后天下无敌》。 回忆结束。 回忆了这么多，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嘛。 秋向莲叹了口气。 不对，回忆还是有用的，因为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经读过一部轻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一名命中注定要拯救世界的高中生。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部轻小说里有一个配角是一名阴阳师，这名配角曾经说过，人的姓名、头发、血液乃至随身物品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这些东西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可能会给当事人带来灾祸。 如果自己在这个梦里的身份是妖力高强的狐妖的话，说不定可以用自己的头发或是名字来调动体内的妖力。 秋向莲找了一根树枝，在松软的土地上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用自己的真实姓名是否管用，但还是姑且试一试吧。 名字写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也许需要念动咒语？ 秋向莲手握树枝，试探着说道：“急急如律令？” 无事发生。 她试着右手结印，又左手结印，然后双手结印。 还是无事发生。 第13章 “*代、代表月亮消灭你！” “我的心，unlock！” “蕴藏着黑暗力量的钥匙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 越来越离谱了！未免也太羞耻了吧？！ 而且关键问题是，就算喊了这么多羞耻的台词，也依旧无事发生啊啊啊啊！ 丝毫没有感受到充盈的妖力在体内流转啊！ 秋向莲把写在地上的名字抹去，叹了口气。 幸好在尝试唤醒妖力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在场，如果砂金也在的话，才是真的丢死人了。 话说回来，自己甚至都没有想好要用妖力来做什么，就算妖力真的想要发挥作用，面对她这样连具体命令都说不出口的主人，大概也很无奈吧。 不过，秋向莲并没有就此放弃，她又尝试了其他方法来唤醒妖力，包括但不限于咬破手指画符、拔下头发念动咒语和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请让我隐身吧！”等办法来探索体内的妖力究竟能帮她到什么程度。 当她在黄昏时分回到昨天与砂金约定好的见面地点的时候，她还没有放弃，而是手握着自己的几根尾巴毛对着夕阳祈祷。 “拜托了，身为妖怪却感受不到一点妖力这真的合理吗？变出锋利的爪子也好、能够读取他人心中所想也好、让其他人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也好，不管是怎样的能力，至少让我知道我并不是只有一条不受控制的尾巴啊！” “你好啊，狐狸小姐，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和夕阳的商谈。” 被发现了！ 秋向莲立刻站起身，把手里的尾巴毛往身后一丢，笑得七分尴尬三分拘谨，看着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着看了她多久的同盟：“你来了？今天有找到线索吗？” 砂金似乎是看她尴尬，所以没有进一步调侃，放过了“和夕阳商谈”这一话题。他倚靠着长剑说：“我与村民们聊了聊，之后又去死者死亡的房间查看了一番。” “你去了案发现场？那里……怎么样？”秋向莲问。 砂金皱了皱眉，露出一个苦笑：“死者被掏了心，村民们都认定这是妖怪所为，谁也不敢为死者收尸，所以死者还保持着刚刚死亡时的样子。” 第16章 袒护与同谋（一） 秋向莲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案发现场的样子，然后打了个哆嗦。 “其他村民是亲眼看到我吃掉了死者的心脏吗？”秋向莲强压下胃部的不适感受，问道。 “没有，”砂金说，“他们谁都没有看到你吃掉死者的心脏，但有几位村民坚称你带着死者的心脏逃走了。” “我……带着心脏逃走？” “嗯，死者的邻居和其他几名听到死者邻居的求救声后从家中走出的村民，都目击了你的身影。不过除了死者的邻居以外，其他人其实并没有看清你手中有没有死者的心脏。” “那他们是怎么确定我是带着死者的心脏逃走的？” “因为在你逃走之后，他们在地上发现了血迹，血迹沿着你逃跑的路线一直延伸进这片森林。” 手里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逃走，逃跑过程中心脏一直滴血，暴露了行踪。 秋向莲感觉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 “村民们担心血迹吓到小孩子，所以已经把路上的血都处理掉了，只有死者的房间里……”砂金停了下来，“你还好吗？” 她不好，她很不好，她感觉自己就要吐了。 “还好，”秋向莲点点头，“根据这些线索来看，他们冤枉了我的可能性不高。” 砂金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评估她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还好”。 然后砂金继续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死者的邻居看到你带着死者的心脏逃走，其他村民也目击到了你。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在死者生前与死者关系都不错，最近也没有发生任何矛盾，他们没有撒谎的动机。” 秋向莲慢慢点头，综合砂金调查到的一切，“狐妖深夜掏心逃跑”似乎是最合理的推测。 所以，她就是杀人掏心的凶手。 “你杀了我吧，”秋向莲说，“种种线索都表明我是个吃人心的妖怪，而你是被请来捉我的除妖师，所以只要你杀了我，我被你杀掉之后，我们应该就可以从梦境中醒来了吧？” 砂金却没有拔剑的意思，他对秋向莲的话也没有感到太惊讶，好像他已经预料到她会这样说。 “这的确是一种可能，不过我还找到了其他线索，所以我想，完成任务应该不只是我杀死你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 等一下，“你杀死我”这件事也许对你来说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却并非如此啊！ 即使是在梦中被杀死，也是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呀！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情绪，冷静下来。 “其他线索？” “嗯，就是这个。” 砂金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取出一张信纸，递给秋向莲。 秋向莲接过信纸看了起来，信纸上只有四个字： 不要找我。 “‘不要找我’？这封信是谁写给你的？” 砂金摇了摇头：“不清楚。” 信纸上只有“不要找我”这四个字，并没有落款，信封上也没有任何寄件人的信息。 信封上连地址都没写，所以这封信绝对不是通过正常的邮递方式送到砂金手上的，而是有人当面亲手交给了他，又或者是留在了砂金一定会发现的地方。 “这封信是我昨晚回到村子里之后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发现的，据此推测，我应该很在意这封信。”砂金说。 “那么这封信会是谁写给你的呢？朋友跟你决裂了？女朋友跟你分手了？或是你不争气的弟弟因为赌钱输掉了家里全部的财产、羞于见你，所以才给你写了这封信？”秋向莲猜测道。 砂金笑了笑：“最后一个猜测的设定未免过于具体了吧？” “只是猜测而已，无所谓吧？” “说的也是，”砂金把信收回信封，把信封收好，“不过我早些时候已经旁敲侧击问出了村民是从哪里把我找来的，我想，从我的来处入手，说不定能查出这封信是谁写的。” 秋向莲点点头，心里不免有些沮丧。 砂金在村子里调查了一天，收获不少，相比之下，她除了一条尾巴和自己为了发挥妖力而自行咬破的手指以外，就没有其他新的进展了。 哦，对了，她还换了一身衣服，不过这对于寻找真相也没什么直接的帮助。 可自己的身份毕竟是吃人心的妖怪，行动实在太受限了，找不到线索也不是她的错。 嗯。 “你还好吗？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了？”砂金问。 “没有，我没事。既然找到了这封信，我们就继续追查下去吧。” 砂金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她没事，但他没有追问，而是点了点头：“好。村子里的村民是从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把我请过来的，听说我在那边很有名望。”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系统要求他们在三个黄昏的时间里完成任务，现在太阳已经落山，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找线索当然是越快越好。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有点在意。”砂金说。 “什么事？” “据村民所说，你在案发当晚带着死者的心脏逃走，心脏滴血暴露了你的行踪，那么你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秋向莲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砂金的意思。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人掏心吗？这我怎么会知道？” “不，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选择带着死者的心脏逃走。如果你的目的是吃掉死者心脏的话，完全可以当场吃掉心脏，不需要带着心脏逃走这么麻烦。” 秋向莲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拿到心脏之后还没来得及吃掉就被人发现，又不舍得把心脏留下，所以只好带着心脏离开？” “恐怕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 “因为死者的邻居之所以会目击到你，是因为他半夜忽然想起白天时忘记关鸡舍的门，才从屋内走出来，碰巧看到你带着死者的心脏离开。” 秋向莲皱了皱眉：“是这样吗？那这么说来，我是在被人发现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带着心脏离开，而不是当场把心脏给吃掉，并不是因为忽然被人发现，才匆匆带着心脏逃走。” “没错。虽然村民认为你吃掉了死者的心脏，但他们谁都没有亲眼看到你吃掉死者的心脏，所以我想，你到底有没有吃掉死者心脏这件事，还不能下定论。” “如果我没有吃掉心脏的话，那颗心脏又去了哪里呢？” 砂金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提议：“要不要去案发现场看看？” 秋向莲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现、现在吗？” 半夜去被自己掏了心的死者的房间，而且死者的尸体还在房间里面，这未免太吓人了吧。 第14章 “你不想去也没关系的，我只是担心自己观察得不够仔细，如果你也能去看一下的话，说不定会发现被我忽略的线索。” 对方的语气十分真诚，秋向莲本想拒绝，但因为他的话，她犹豫了。 既然他们两个结成了同盟，总不能只让对方调查，自己也应当为调查出一份力。 “好、好吧，带路吧。” 砂金扬起嘴角：“没问题，走吧。” 秋向莲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往那个所有人都希望尽快抓住她的村庄走去。 第17章 袒护与同谋（二） 入夜后的村庄十分安静，静得有些诡异，就好像所有人都努力闭紧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一样。 秋向莲跟在砂金身后，总觉得有些不安，“羊入虎口”的感觉挥之不去。 虽然知道他和自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和那些想抓住自己的村民不是一伙的，但…… 走在前面的砂金腰间的长剑随着他的步伐轻微晃动，这把剑可以轻易杀死妖怪，包括她。 秋向莲咬紧嘴唇。 不行，既然已经结成了同盟，就不能像提防敌人一样提防对方。 秋向莲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然后因为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步子而直直撞了上去。 “唔！” “你没事吧？” 秋向莲捂着被撞得酸痛的鼻子摇了摇头：“没事。为什么忽然停下了？” “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道黑影，不过看样子似乎只是一只猫。抱歉，在停下之前应该先提醒你的。” “不，是我距离太近了，是我的问题。” 两个人互相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之后，由先前的一前一后改为肩并肩往前走。 秋向莲走在砂金右侧，砂金的佩剑挂在左侧。 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吧，看不到他的佩剑之后，秋向莲感觉安心了不少。 一个没了剑就不会捉妖的除妖师，和一个除了尾巴之外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妖怪的妖怪，真是奇怪的组合。 如果再加上他们原本的身份的话，定语就会更长了。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总是笑眯眯不知道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的在、梦境中的身份是没了剑就不会捉妖的除妖师，和一个穿越到异世界后继续干自己的巫女老本行喜欢跑步目标是努力活下去的、在梦境中的身份是除了尾巴之外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妖怪的妖怪。 好乱。 走在身边的砂金再次停下了脚步，他朝身旁的一幢房屋点了点头：“到了，就是这里。” “好的，那我们进去吧。” 秋向莲把脑袋里长长的定语抛到脑后，想都没想就拉开了有些陈旧的推拉门。 刚拉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门开了之后，秋向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门没有上锁。 但即使没有上锁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偷东西，毕竟村子里的人都很害怕，根本不敢靠近这里一步，因为被挖去心脏的村民的尸体，仍然在这幢屋子里面。 想到这里，秋向莲扶着门的手忽然一僵。 她其实也应该害怕才对吧？ 刚才满脑子都是有着长长的定语的句子，都忘记要害怕了。 如今浓重的血腥味猛地提醒了她，她即将走进的这幢屋子里，可是有一具被她杀死后掏了心的尸体。 “别担心，这里没有人来，我白天的时候已经确定过了。” 砂金就像没有闻到血腥味一样，他平静地从秋向莲身边走过，率先进入了屋内。 今晚月光黯淡，光线昏暗，但屋内比屋外还要暗上几分。 秋向莲站在门口往屋子里面看去，就像往黑洞里面看一样，除了黑色什么也看不到。 她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开始害怕了。 但她不能就这样一直等在门口，因为砂金已经走进去了，而且是没有任何迟疑就走了进去，所以她也必须要进去，否则就太丢人了。 秋向莲就像要潜入水中一样屏住呼吸，然后咬牙走进了充满血腥味的黑暗中。 狐狸是夜行动物，经常在夜间捕食，所以眼睛的夜视能力很强，但到了这几乎全黑的环境下，狐狸的夜视能力恐怕也会有所下降。 秋向莲走进一片漆黑的屋内，一开始她除了黑暗以外什么也看不到，过了一会儿之后，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屋内家具的轮廓才开始显现出来。 但也仅限于此了，屋子里到底是怎样的景象，她根本看不清楚。 “窗帘全部紧闭，因为死者是半夜死去的，一定是死者在入睡之前拉上了窗帘，第二天天亮后没人敢进来把窗帘拉开，所以窗帘和窗户一直是关闭状态。” 砂金平静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秋向莲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悄悄往砂金的方向走了几步。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不想跟这幢房子里仅有的另一个活人距离太远。 窗帘紧闭，月光照不进来，屋子里的黑暗像化不开的浓墨，秋向莲甚至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比外面浓稠。 浓稠的空气里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秋向莲刚才是屏住呼吸走进来的，但她坚持不了太久，刚一吸气，血的味道就冲进了她的鼻腔，她捂住了口鼻。 “唔……” “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砂金的声音越来越近，近到秋向莲已经能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轮廓。 “没什么，只是这里面的血腥味太浓了。” “很浓吗？我只闻到淡淡的血的味道，死者已经死了好几天，血都干了。” “大概是因为我的嗅觉比人类的更灵敏吧。” 秋向莲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手，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被她搅散，但并没有什么用，味道依旧很难闻。 “抱歉，我没考虑到这一点。我去把窗户打开吧。” “不用了，如果被人发现的话——” “没关系的，不会有人大半夜守在外面观察窗户有没有打开的。” 砂金的声音逐渐远去，接着是轻微的摩擦声，他打开了一扇窗户。 今天晚上没风，不过即使没有风，空气也会自行流动，窗户打开后不久，秋向莲就感觉好多了，屋子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谢谢，”她移开了捂住口鼻的手，转而往砂金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你在这里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没有太多，”砂金的声音越来越近，听得出他也在往秋向莲的方向走，“死者胸前的衣服被扯开，胸口处破了一个洞，心脏不见了，屋子里没有凶器。” 凶器嘛…… 凶器大概就是她的双手吧。 秋向莲忍着不适想道。 “需要点灯吗？这里这么黑，不点灯的话什么也看不清吧，”砂金的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有点太近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往后退了两步，“抱歉，好像距离太近了。” 秋向莲也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不是因为距离太近，只是单纯作为对对方的回应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人在尴尬的时候会一秒钟八百个小动作来缓解尴尬，她退后一步的动作就是起到缓解尴尬的作用，是出于感到尴尬而作出的不经大脑的自然反应。 总之，秋向莲也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她的大脑才分析理解完了砂金的提议。 “点灯？不会被村民发现吗？” “不会，已经很晚了，他们都睡着了，就算没有睡着，我想他们也不敢往这边看的。” 说的也是，毕竟这屋子里还有一具尸体，如果有可能的话，秋向莲自己都不想到这个地方来，更别说这个村子的村民了，他们对这里估计连一眼都不想看。 “好吧。” 秋向莲从口袋里摸索出火柴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火柴，但没有立刻擦亮火柴。 果然还是害怕。 这里是杀人现场，死者被她残忍掏心，之后这里也没人清理，场面想必惨不忍睹。 整间屋子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想必墙壁都已经被血覆盖，地面上也满是血迹，而最恐怖的，一定是躺在床上的死者。 所以她害怕擦亮火柴后会看到的景象。 第18章 袒护与同谋（三） 砂金从桌上找到了半截蜡烛，然后站在黑暗中等秋向莲擦亮火柴。 等。 等。 继续等。 “是火柴用光了吗？”他开口问道。 “不是，只是，我……” 总不能说我害怕吧？ 倒也不是不行，但这样说显得自己太胆小，而且不够配合，明明今晚是特意带她来找线索的。 可是除了实话实说之外，秋向莲找不到其他理由。 “我就是……有点怕。” 如果砂金能对她表现出失望的情绪，能够责备她、甚至只是失望地叹一口气的话，秋向莲在自责的同时，心里也会觉得轻松一些。 第15章 可是砂金没有，他既没有叹气，也没有责备，而是用非常理解体谅的语气说：“没关系，我想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看的，我们直接去除妖师的住处吧，那边说不定会有线索。”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由于他的反应过于友好，与秋向莲所期待的反应不同，所以秋向莲在沮丧之余，还硬生生地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对她的轻视。 一定是本来就不觉得以她的能力会找到线索，所以根本没有对她抱有任何期望吧。 也正是因为没有期望才不会失望，所以他的反应才会这么平静吧。 可恶，少看不起人了。 秋向莲“唰”的一声擦亮了火柴。 火光照亮了砂金的脸，他看起来有些惊讶，但秋向莲故意没有在意，而是从他手中接过蜡烛，点燃。 靠着与忽然窜起的怒火一同到来的勇气，秋向莲成功点燃了蜡烛。 烛光照亮了本就不大的房间。 房间里的血迹已经干了，在烛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暗黑色，不过墙壁上的血量比秋向莲想象中少许多，以至于当她发现墙上几乎没有溅到血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靠近死者床铺的那扇窗帘上倒是溅了血，但烛光昏暗，深黑色的血迹与窗帘的阴影混在一起，看不分明。 秋向莲的目光慢慢往死者的方向移动，她害怕躺在床铺上的死者面目狰狞，看一眼就足够她做一晚的噩梦。 她的视线逐渐下移，下移，再下移。 “……欸？” 想象中的恐怖画面并没有出现，因为死者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我看他的死相太过血腥，所以早些时候来盖了白布，”砂金来到秋向莲身旁解释道，“如果你想调查死者的话，可以把布——” “不，不必了，我觉得从死者身上应该找不到新的线索！” 刚才由于气愤而产生的勇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这白布还是不要揭开为好。 秋向莲手持点燃的蜡烛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并没发现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死者的家没有锁门，因为出了人命，村子里其他村民不敢靠近这幢屋子。 但就算真的有人半夜溜进来偷东西也不用担心，因为屋子里根本没东西可偷。 矮桌，被褥，溅了血的窗帘，都是些生活必需品。房间里没有屏风，站在原地转个圈就能把屋子里有的东西都看一遍，视线不会遇到任何遮挡。 除了屋子里的家具以外，唯一值得偷的，恐怕就只剩下秋向莲手里握着的这半截蜡烛了。 烛光忽然一闪，从窗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同时有一道黑影从窗边掠过。 秋向莲被吓了一跳，她立刻吹灭了蜡烛，房间重新变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秋向莲凭借记忆往门口跑去，但没跑几步就与砂金迎面相撞。 “等一下！” 砰！ 撞到砂金之后，秋向莲并没有被撞倒，大概是狐妖比普通人的力气大一些吧，她竟然能利用奔跑时的惯性，带着砂金一起，继续往门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然后以砂金后背撞上墙壁为代价停了下来。 原来这边不是门口啊……记错了。 “等一下，其实——” 被秋向莲和墙壁夹在中间的砂金正要开口，秋向莲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说：“小点声，外面有人。” 秋向莲往窗外看去，刚才那道黑影已经不见了，外面很安静，也听不到脚步声。 难道是窗外的人躲起来了？ 现在该怎么办？直接冲出去吗？ 外面的人一定已经看到了房间里的烛光，知道屋里有人。 从刚才的脚步声推测，屋外应该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有两个人，如果分开跑的话，总有一个人能逃走。 就在秋向莲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被捂住嘴的砂金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秋向莲的手背。 秋向莲放下手，低声说：“我们一定被发现了，分头跑吧，屋外应该只有一个人。” 因为一直被捂住嘴，砂金说话时的气息有些不稳：“刚才窗外的黑影我也看到了，体型很小，不像是人，应该是野猫。” “野猫？” “嗯，大概是。” 啊，说起来，刚才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好像也遇到了野猫。 难怪脚步声那么轻。 这村子里野猫这么多吗？真是猫咪友好型村庄。 可恶，好尴尬。 一阵风从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掀起溅了血的窗帘，黯淡的月光从屋外洒落，照亮了砂金的上半边脸。 月光照进来后，秋向莲才发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有多么近，近到她甚至能在如此黯淡的月光下看清对方的眼睛。 砂金的眼睛很漂亮，即使不仔细看也很漂亮，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看的时候，那些漂亮的细节更是会看得清清楚楚。 蓝色的湖水被樱花所包裹，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柔和的樱花与湖水外面覆盖了一层泛着银光的薄冰。 秋向莲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无法呼吸，也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直到砂金眨了眨眼睛。 “我想……那只野猫应该已经离开了。” “欸？什么……哦，野猫。” 早就把野猫抛到脑后的秋向莲忽然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也想起了窗外的野猫和房间内被她掏了心的尸体。 真是的，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现在是欣赏别人眼睛的时候吗？！ 不能因为是梦境就这么为所欲为啊！！ 而且，今天晚上的意外接触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吧？！！！ 尽管感到慌张又尴尬，秋向莲依旧强装淡定，她沉默地后退了两步，为了掩饰尴尬，还咳嗽了两声。 “咳咳，抱歉。” “没关系，你的动作很敏捷，如果窗外真的有人，我们一定能成功逃脱。” 被风吹起的窗帘重新落下，把黯淡的月光挡在窗外。屋子里暗了下来，秋向莲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听到对方声音里友善的笑意。 砂金的友善让秋向莲更加窘迫，她低下头，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半截蜡烛：“这里应该找不到新的线索了，我们走吧。” “好的。呃，另外，也许我应该提醒一下……” 砂金忽然欲言又止，有些反常。 秋向莲抬起头：“什么？难道你找到了新的线索？” “不，与线索无关。只是刚才借着月光，我看到你好像长出了狐狸耳朵。” 第19章 袒护与同谋（四） 秋向莲眨眨眼睛，砂金的话在她的大脑里被拆解成单字，这些单字手拉手蹦蹦跳跳，然后重新组合成了完整的句子。 欸？ 欸？！ 欸？！！！ 秋向莲抬起手摸了摸，还真的摸到了两个毛茸茸的耳朵！ 什么时候？这、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不会是刚才看砂金眼睛的时候吧？ 犯花痴的时候被忽然长出的耳朵暴露心声这种事情不要啊！ 发现自己犯花痴的时候被忽然长出的耳朵暴露心声后大为慌张这种事情更是不要啊！ 未免太羞耻了吧！ 所以秋向莲只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难、难怪我刚才连猫的脚步声都能听到，原来是多了一双耳朵，哈哈哈。” 虽然不是多么高明的玩笑话，但至少是应付过去了……吧？ 她抢在砂金开口之前继续说道：“总之，既然这里没有线索，还是在被发现之前快点离开吧。” “好。对了，既然刚才你用了一根火柴，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吗？”砂金问。 “要求？” 对哦，之前说好的，三根火柴对应三个要求。 用第一根火柴时，她提出的要求是，砂金和她在梦境中结盟，不能互相欺骗。 如今她用掉了第二根火柴。 该提什么要求呢？ 略作思考后，秋向莲说道：“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我们今晚不会被人发现吧。” 从屋里走出来，清新的空气吹散了难闻的血腥味，秋向莲深吸了一口气。 外面没有人，也没有猫，整个村子静得像坟地。 还是快点走吧。 秋向莲和砂金连夜赶往除妖师居住的城镇，并成功赶在中午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在离开村子之前，秋向莲还从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偷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遮住了新长出来的狐狸耳朵。 抵达城镇之后，秋向莲担心被人认出来，她拉低了斗笠，跟在砂金身后走。 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时不时就会有人认出砂金，态度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秋向莲跟在后面，把斗笠压低压低再压低。 其实万一真的被人给认出来，她还可以谎称自己已经被除妖师降服，正要被带走审讯。 第16章 但人和妖的关系实在太差，她不想冒在街上被认出后被众人围攻的风险，所以恨不能斗笠能把她整个人都给遮起来。 他们就这样顺利地往前走直到，快要到达除妖师的家的时候，一个武士打扮的人叫住了砂金。 “哟，真巧啊，我正要去找你呢！中午一起喝一杯？” 砂金停住了脚步，秋向莲也跟着停了下来。 惨了，遇到除妖师的熟人了。 秋向莲急忙抓住斗笠往下压，同时，她听到砂金轻轻笑了：“今天就算了，改天吧，改天我请客。” “别啊，每次约你你总是算了算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什么也别说了，跟我走吧，带着夫人一起，我请客！” 遇到了这么热情的朋友，秋向莲本来还在担心该怎么办，直到“夫人”两个人飘进了她的两双耳朵。 夫人？除妖师已经结婚了？ 在这个年代，她和一个有妇之夫单独走在街上，一定会引起怀疑吧？ 就在她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武士打扮的人却忽然绕过砂金，来到了她面前。 “正巧今天夫人也在，您也帮忙劝劝这个工作狂，夫人的话自然比我的话管用。” 秋向莲一愣。 他……是在跟我讲话？ 那我岂不是—— 她忍不住掀起斗笠看了砂金一眼，恰好砂金也看向她。 两人对视，眼睛里都带着疑惑。 “夫人也一起去嘛，怎么样？”热情但陌生的朋友还在等待秋向莲的回答。 秋向莲姑且含混地说：“这，这个嘛……” “你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当心吓到人。”砂金接过话头说道。 武士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嘿嘿，那就是同意喽？走吧走吧，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说完，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自己走在最前面带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好像拒绝不了。 “现在怎么办？要跟过去吗？” “反正也拒绝不了，不如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线索，走吧。” 砂金看上去很镇定，嘴角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好像被目前的情况逗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真是…… 秋向莲无奈地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他们三人在一家居酒屋门前停下了脚步，武士打扮的友人熟门熟路地掀起门帘走了进去，秋向莲和砂金跟在他身后也进入了不大的居酒屋内。 “这家店是我最近新发现的，物美价廉，服务态度热情，非常适合在忙碌地工作一天后放松身心。” 武士打扮的人带领他们到一处空位坐下，熟练地点了菜之后说道。 明明还不到中午，说什么“忙碌地工作一天后”这种话，未免太没说服力了吧？ 秋向莲从斗笠边缘往外望，观察着室内的陈设，不小心与邻座的客人对上目光，她急忙垂下斗笠。 “说起来，夫人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朴素？是不是如今城里正时兴这样的打扮？” 等待上菜的时候，武士打扮的友人忽然开口问道。 “啊？哈哈，算是吧……”秋向莲让斗笠往后方稍微倾斜，露出眼睛冲对方笑了笑。 砂金坐在秋向莲旁边，他的对面就是热情的武士。砂金往对面的方向笑了笑，进一步解释道：“内人近日身体不适，不能吹风，不得已在室内也戴着斗笠，失礼了。” 对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别这么说，当然是身体最重要，夫人肯赏光前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是我考虑不周，多嘴了。” 于是朴素的打扮和斗笠就这样顺利地敷衍了过去，秋向莲松了一口气。 除妖师在这里挺有名望，他靠捉妖为生，又受人尊敬，想必很有钱，所以捉妖师的夫人平时穿的衣服一定很华贵。 难怪自己刚醒来的时候会穿着那样繁重的和服。 砂金和友人客套完了，很快就有侍应端来小菜，其中一道烤堇瓜吸引了秋向莲的目光。 烤堇瓜，她在这个古怪的梦中最先吃到的食物，并且在梦中的梦中也出现过的食物，现在光是看着，她的胃就开始翻腾。 好在刚才砂金借口她身体不适，在室内也要戴着斗笠。同样的借口再用一次，她就不需要吃这烤堇瓜了。 武士友人边把筷子伸向烤堇瓜边对砂金说道：“难怪这几天一直没见到你，原来是在照顾夫人啊。” 砂金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夫人身体不适”本来就是他临时编造的谎言，谁知道这个除妖师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还是笑一笑，让对方自己去猜这笑容的含义吧。 点的菜陆陆续续上齐了，席间闲聊并没有聊什么正经事。 鉴于武士友人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见过除妖师，所以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线索，问到最后，顶多就是知道了对方尚未结婚，两天后要去相亲。 “你就好了，年纪轻轻就结了婚，和夫人感情又好，不像我一样孤独，想找人喝酒都找不到，”已经喝醉的武士友人手握酒瓶，说话也有些含糊起来，“你也喝呀，今天你可别想跑，必须跟我喝个痛快！” 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秋向莲逐渐失去了耐心。 那封写给除妖师的匿名信估计并非出自这个友人之手，还是快点摆脱他，去除妖师家里寻找线索吧。 砂金微笑着放下酒杯，他也对面前的人失去了兴趣，准备离开：“中午就喝得不省人事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下午还有事，不能奉陪，我看不如就——” “不行！每次约你喝酒你都有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走！” 武士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引得其他桌的客人纷纷侧目。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秋向莲在心里小声抱怨。 如果周围没人的话，只要把这个喝醉酒大声嚷嚷的家伙打晕就可以了。但碍于居酒屋里还有其他人在，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付诸暴力。 既然如此…… 秋向莲往桌上看去，目光锁定了桌上的一个酱油碟。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桌子，然后精准地打翻了酱油碟。 “哎呀！” 伴随着秋向莲装出来的惊讶，酱油碟准确无误地往砂金的方向扑了过去，碟子里的酱油一滴都没有浪费，全部洒在了他的胸口上。 第20章 火焰与狐狸（一） “哎呀，夫人与我简直是心有灵犀，竟然看出我不喜欢这身衣服，特意趁今天这个机会把它毁掉。” 砂金的声音里带着浮夸的惊讶，他并不急于擦拭衣服上的酱油渍，低垂的目光中甚至带着鼓励，希望这污渍能进一步扩大。 这个家伙，竟然给自己加戏。 “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而已，不好意思。”秋向莲的话里也没有丝毫道歉的诚意。 喝醉的武士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抓起桌旁的湿毛巾就要帮忙擦拭酱油渍，但砂金的动作比他更快。 砂金从他手中与其说是接过不如说是顺滑地抢过湿毛巾，按在自己胸口，起身说道：“看来今天不宜醉酒，再喝下去，恐怕倒的就不是酱油碟，而是整张桌子了。告辞。” “哎——” 秋向莲不管除妖师的朋友怎样“哎”，也站起身就走。 出了居酒屋，大街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几个人会因为别人戴个斗笠或是衣服上沾了酱油就多看这样的人几眼，所以秋向莲和砂金顺利地到达了除妖师的住处，没在路上遇到除妖师的其他相识。 “夫人回来了？您——” 给他们开门的仆从看到秋向莲，表情都是藏不住的惊讶，接着都无一例外上下打量着秋向莲的穿搭，想必是疑惑平日里锦衣华服的夫人怎么忽然穿起了粗布麻衣。 他们虽然好奇，但又不敢问，秋向莲也就不必向他们解释，她和砂金一起进了屋内，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的女孩。 女孩的眼睛很大，她看起来有些不安。 “我不在家的这些天里，家里一切还好吗？”秋向莲问。 既然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她杀了人，从仆从的反应来看，她这几天并未回家，所以这样问，对方也不会有所怀疑。 女孩没有回答，慌乱的眼睛看向砂金。 “夫人问你话，你实话实说就好，不用看我的脸色。”砂金抱起双臂，态度悠闲，大概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 女孩点点头，说：“家中其他事倒是都还好，只是——”她又看了砂金一眼，然后低下头，不再往下说。 “只是夫人不在家的这几日，我因为思念夫人，所以有些烦躁不安，而且经常外出，很少待在家里，”砂金替她说完了她不敢说出口的话，“夫人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替她问了，我最后一次从家里出去是什么时候？” 第17章 女孩想了想，说：“三天前，有人上门拜访，说是村子里出现了妖怪，要请除妖师去捉妖。” 三天前，也就是秋向莲和砂金入梦的时间。 “我知道了，你……呃，你下去吧。” 女孩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口，转身关上了门。 “看来这个除妖师比我们想象得知道更多，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妖，只是现在我们无法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杀了人。” 门关上之后，砂金从腰间解下长剑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发现狐妖不见了之后，除妖师经常外出寻找，写有‘别来找我’的那封信，应该就是狐妖留给他的。” 秋向莲在砂金对面坐下，摘下了斗笠。 斗笠虽然并不重，但压在耳朵上面怪不舒服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终于能把斗笠摘下来了。 真没想到他们两个会是这样的关系。 既然狐妖杀了人，作为除妖师，也应该铁面无私，把狐妖给杀掉吧？ 所以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她被除妖师给杀死。 “虽然我们还是没有查清楚狐妖拿走死者的心脏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用来调查了，”砂金说，“坐马车的话，应该能赶在天黑前回到村子。” “我们还要回去吗？就不能直接在这里把我杀了吗？” 反正总归是要死的，在这里死还是在那里死，也没太大区别。 “这里毕竟不是案发现场，而且也应该给那边的村民一个交代吧？” “……好吧。” 不知道在梦里被剑刺穿心脏的时候会不会疼。 秋向莲正要重新戴上斗笠，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她指向砂金胸口处的污渍：“你……就打算这样回去吗？” 砂金低头看了一眼，扬起嘴角：“说得也是。稍等，我去换一件。” 秋向莲戴好斗笠，砂金拉开门走了出去，很快，脚步声远去，门外重归寂静。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秋向莲才把斗笠摘下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狐狸耳朵。 对不起了耳朵，跟着我，你们真是受苦了。 话说回来，一个化成人形的狐妖和除妖师结婚，这堪比罗密欧和朱丽叶私奔吧？ 狐妖都敢和除妖师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难道人心对她来说就那么好吃吗？ 如果狐妖没有吃掉心脏的话，那颗心脏被狐妖拿去做什么了呢？ 这些问题在秋向莲的脑袋里转来转去，她趴在桌上皱着眉思索，脑袋上的狐狸耳朵无意识地动了两下。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拉开。 秋向莲被吓了一跳，急忙去抓放在桌上的斗笠，但不小心把斗笠撞到了桌下，斗笠掉下桌后竖着滚动起来，直到撞到墙壁才停下。 斗笠是拿不到了，秋向莲只好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待尖叫声响起。 但还好，开门的不是家里的仆从，而是砂金。 秋向莲松了口气。 “至少敲一下门吧！”的抱怨还没有说出口，砂金就快步往她的方向走来，而且边走边解开了里衣。 欸？！！ 这、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展开啊！！！ 秋向莲下意识往后退，但退不了，因为她的身后是桌子。 当她意识到自己身后是桌子的时候，砂金已经快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你改变主意要现在杀了我的话，杀妖怪用剑不就好了吗不需要用你的血吧？！！再说，就算要用你的血，就不能划破手臂吗？总不可能杀我还得用你的心头血？！！” 总之快点把衣服穿好啊！ 在极度慌乱之时觉醒了绝佳口才的秋向莲绕开桌子往后面退去。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像是被夺舍了一样，实在是太古怪了，还是先想办法跑吧。 砂金听了她的话后停了下来，他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突然，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 “抱歉，我太激动了，没想太多。” 说完，砂金往后退了两步。 他看起来好像恢复了正常，但秋向莲还不能十分确定。 安全起见，她待在原地没动，问：“所以你刚才是……” “我发现了这个。”砂金说着敞开了里衣。 难道还没有恢复正常吗？！！ 秋向莲转身要跑。 “请等一等！”砂金因为尴尬而变得礼貌起来，“是这样的，我刚才发现了新的线索，在我的心口处有一道伤疤。” 第21章 火焰与狐狸（二） 秋向莲逃跑的动作一滞。 “伤疤？” “没错。因为疤痕太浅了，我之前一直没有发现。” 砂金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秋向莲眯起眼睛往他胸口的方向看去，但并没有看到伤疤。 距离太远了，看不清啊。 她只好本着严谨认真的态度走了过去，然后本着严谨认真的态度仔细观察，表情严肃得就像在鉴别古董的真假。 的确有一道很浅的伤疤，不凑近的话根本就注意不到，甚至就算凑近，不仔细看的话，也可能会忽略。 狐妖深夜杀人剖心，除妖师的心口处则有一道伤疤，难道…… “难道狐妖多年来一直在杀人剖心，连除妖师都差点遭她毒手？” 伤痕很浅，看起来像是多年的旧伤。如果除妖师在多年前差点被狐妖剖心，而且狐妖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在杀人的话，除妖师不可能毫无察觉。 “会不会是除妖师帮狐妖隐瞒了罪行？”秋向莲问。 “我想不会，就算除妖师想要帮狐妖隐瞒罪行，杀人剖心也不是能瞒得住的，”砂金说，“退一万步说，如果除妖师的确帮狐妖隐瞒了许多年，但为什么这次他没有继续帮忙隐瞒呢？” 被剖去心脏的尸体至今还躺在案发现场，根据之前的推论，狐妖在被人发现的时候正要离开，并没有处理现场的打算。 如果狐妖是杀人剖心的惯犯，她的做法未免太过张扬，简直就像个没有经验的新手。 “而且，我们依旧不知道狐妖把死者耕平的心脏取出后到底有没有把它吃掉。”砂金说。 “是啊，就算除妖师真的包庇了狐妖，但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狐妖吃掉了死者的心脏，狐妖选择带走心脏而不是当场吃掉这一行为依旧非常古怪……” 忽然，秋向莲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可不可以假设狐妖是第一次杀人剖心？” 砂金皱了皱眉：“第一次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案发现场一片狼藉了。作为没有剖心经验的新手，很多突发情况没有考虑到，拿了心脏就跑，倒是可以说得通。又或者——” “又或者，她不仅是第一次杀人剖心，而且还是临时决定杀人剖心，”秋向莲接着说道，“所以她根本没有完整的计划，也没有想过在杀人之后该怎样处理尸体。” 砂金点点头：“我明白了。但为什么要假设她是第一次杀人剖心呢？狐妖拿走心脏又有什么用途？”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秋向莲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不妨进一步假设，如果狐妖拿到心脏后并没有把它吃掉，而是把心脏换给了除妖师呢？” “你是说，换心？” “没错，换心。” 换心，更加科学的说法就是心脏移植。 虽然这个梦境里的科技还没有发展到可以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的地步，但狐妖都能变成人了，用妖术给人换个心脏，应该是可行的。 如果换心的假设成立的话，那么狐妖在杀人当晚的古怪行径就顿时变得合理起来。 首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狐妖决定给除妖师换心。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狐妖立刻行动，锁定了村子里名为耕平的青年男子。 入夜之后，狐妖悄悄潜入村庄，杀害耕平，拿到耕平的心脏，然后带着心脏逃跑，并在逃跑过程中被死者的邻居偶然目击。 狐妖不惜暴露行踪也要带着流血的心脏一起逃跑，说明她很在意这颗心脏，而她之所以在意这颗心脏，是因为这颗心脏与除妖师的生死息息相关。 “狐妖知道自己杀人剖心的行为无法被除妖师原谅，所以在完成换心之后，她给除妖师留下了写有‘不要找我’的信件，然后离开。”秋向莲说。 至于除妖师心口处的伤疤为什么会那么浅，就暂且归因为狐妖运用了什么妖术让伤口迅速愈合了吧。 砂金认真思考着秋向莲的推论，然后皱了皱眉：“这的确可以解释心脏的下落，但是依旧只是推论，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这就是事实。” 的确，线索太少，说了这么多，他们的推理还是只停留在理论层面，没有确凿的证据。 “不过，我们现在可以肯定，耕平的确是狐妖杀的，但狐妖杀人的动机还不够明确。”秋向莲说。 第18章 动机不明确，可杀人已经是事实，仅凭这一点，就够判狐妖的罪了。 可没有找出完整的真相，系统会判定他们过关吗？ “也许可以再把刚才的女孩叫来问问，看她知不知道更多信息？”秋向莲提议。 于是，眼睛大大的女孩再次来到房间，不安地看着秋向莲和砂金。 “你到这里来工作多久了？对我们有多了解？”秋向莲开口说道。 虽然这话听起来太过可疑，但时间紧迫，也来不及斟酌用词了。 女孩不安地瞪大了眼睛：“非常抱歉，我刚到这里一个月，对自己的工作还不能完美胜任，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我并不是想指责你工作做得不够好——” “既然是上个月新来的，那这个月的事情，你至少都知道吧？”砂金问。 女孩不安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所以说我们不是想要责怪你啦，只是想问你在我离开之后他有没有哪里不太对劲而已，”秋向莲指着砂金说道，“比如我离开家之后，他回来时发现我不在了是什么反应？”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失踪的？”砂金忽然说。 “对哦，我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秋向莲和砂金一起看向女孩，后者一脸惶恐，磕磕绊绊地说：“失、失踪？我还以为夫人只是出门买布去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回来。” 原来狐妖离家时找的借口是出门买布啊。 “那我出门买布是什么时候的事？”秋向莲问。 女孩抬头回忆了一下，然后说：“应该是五天前的早上。” 五天前，有委托人上门拜访，说在城镇以北的荒山中有妖怪出没，已经害死数条人命，请除妖师尽快前往除妖。 除妖师接下委托，与委托人一同乘坐马车离开。 片刻之后，除妖师的妻子出门买布，独自一人，步行离家，没有让任何人跟随。 第二天下午，除妖师被人送回家中，昏迷不醒，直到掌灯时分才从昏迷中醒来，除妖师的妻子自出门买布后则一直没有归家，直到今天。 “他回来的时候都有谁看到了？”秋向莲指了指砂金。 “我看到了，”女孩不安地说，“还有家里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他到家的时候还昏迷不醒？” “嗯。” “那他醒来后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问我去了哪里？” 事到如今，能问出线索才是最重要的，被怀疑也无所谓了。 女孩困惑地看了砂金一眼，显然是疑惑当事人明明就在旁边，这种事为什么还要问她。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问了，我说您独自一人出门买布，一直没有回来，已经叫人出去找了。” 但是当然没有找到，除妖师自己也出门去找，之后的事情，秋向莲就都亲身经历过了。 他们又找来在家里工作多年的仆从，对方提供的口供和女孩的一样。 “也就是说，狐妖是担心除妖师出事，所以在除妖师离开家之后借口出门买布，实则偷偷跟了上去。” 屏退了一老一少两个用人之后，秋向莲分析道。 “而除妖师在捉妖途中，很可能被妖怪袭击，导致心脏受损，”砂金接着说道，“狐妖为了救除妖师的性命，才杀人剖心，将耕平的心脏换给了除妖师，然后把除妖师送回家，她自己却没有一起回来。” 当然，也不能排除除妖师心脏本身就有问题这一可能，他也许是在捉妖过程中突发心脏病。 但总而言之，除妖师应该是心脏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狐妖为了救他而杀人取心。 “偷走别人的心”这种话，单纯作为比喻句倒也没什么，但如果是字面意义上真的偷走了别人的心脏的话，就变成惊悚片了。 “总之，还是快点赶回村子吧，系统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 马车快速驶离除妖师的府邸，往狐妖杀人的村庄驶去。 种种线索都表明，狐妖是为了救除妖师才杀人剖心。 但不管狐妖杀人的动机是好是坏，杀人就是杀人，总归要付出代价。 第22章 火焰与狐狸（三） “至于狐妖为什么选择杀耕平，从科学的角度分析，大概是因为耕平与除妖师配型成功，移植耕平的心脏成功率最高吧。另外，狐妖应该有办法从人群中快速筛选出适配除妖师的心脏。” 乘坐马车前往村庄的路上，秋向莲认真分析道。 但她的认真分析不仅没有获得同盟者的认可，反而引来了同盟者的笑声。 “你笑什么？我的分析有哪里不对吗？” “不，我并不是在笑你的分析，”砂金正色道，但嘴角的笑意依旧没有消失，“只是……我实在很难入戏。” 秋向莲叹了口气。 真是的，自己明明在认真分析，对方却因为难以入戏而笑出了声，这和玩剧本杀认真寻找真凶的时候却被其他玩家嘲笑用力过猛有什么区别？ 未免太扫兴了吧！ 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分析了，等回到村子里向村民自首，就这么死掉算了。 “好吧，但一会儿见了村民可不要笑，我们总得把这场戏演完。” 秋向莲抱起胳膊，往窗边一靠，闭上了眼睛。 马车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砂金主动挑起话题：“这里的科技发展比较落后，‘血型’的概念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但狐妖之所以选择耕平的心脏而不是其他人的心脏，一定有她的道理。” 秋向莲冷漠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对了，刚才就想问，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砂金说。 秋向莲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没什么，是我自己咬破的，本来想试试看我的血有没有妖力，不过没成功。” “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毕竟是我自己咬的，没敢咬太狠，伤处早就结痂了。” “那……疼吗？” “没什么感觉，可能是我当时太紧张了，所以疼也感受不到。” 虽然他们聊的并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话题，但马车内的气氛已经有所缓和，沉默不再让人不适，两个人都没有刻意寻找新的话题，马车快速驶向村庄。 马车停稳之后，砂金下了车，对秋向莲说：“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问一下有关耕平的更多信息。” 秋向莲点点头，然后戴上斗笠遮住了狐狸耳朵。 砂金走后，秋向莲从窗户往马车外看去。太阳一半已经沉到地平线以下，橘色的阳光映照着地面，几只鸟从树上起飞，往远处飞去。 又是黄昏了，入梦以来的第三个黄昏，也是系统规定的最后期限。 马上就要被处死了，虽然只是做梦，但秋向莲还是有点怕。 在梦里死掉也没关系，可是从梦里醒来之后，在现实中死掉的话，就是真的死了。 死亡这种事情，就算在虚拟的场景中排演上万次，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也一定会害怕的。 对死亡的恐惧，大概是所有生物共有的本能吧。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够生活，而死亡，就是把活着和活着时拥有的一切全部被迫抛弃。 “夕阳无限好。” 不知何时回来的砂金忽然幽幽地说道。 正沉浸在对死亡的思索中的秋向莲把视线从夕阳上移开，然后翻了个白眼。 忽然吟什么诗。 “在想什么？”砂金出现在窗外，倚着长剑问她。 “没什么。你呢？问出什么没有？” “嗯，问出了耕平的出生年月。耕平与除妖师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狐妖大概是用不知道什么法术打探到了这一点，所以决定把耕平的心脏抢来给除妖师用吧。” 虽然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时出生并不是心脏移植的必要条件，但这里毕竟是梦境，就不需要计较什么科学不科学了。 秋向莲冷漠地“哦”了一声。 砂金：“你就不想知道——” 秋向莲：“不想知道。” 她真的不想知道，真的。 好吧，其实有点想。 秋向莲：“你是怎么知道——” “这把剑上刻有除妖师的生辰，”砂金举了举手中的长剑，在秋向莲问完之前开口说道，“我想除妖师是采用往剑上刻生辰的方法，把这把剑变成了可以斩杀妖怪的剑。” 砂金的表情就好像在说：“看，我也有在认真找线索，并没有敷衍对待。” 对此，秋向莲只想说：“哦。” “哦。” “不要这么冷漠嘛。” “还不赖嘛，终于看出我在冷漠了。” “我只是入不了戏，并不是分辨不了人的情绪，”砂金绕到马车另一边，掀起门帘，“好了，既然能找到的线索都找到了，系统规定的期限也快到了，我们一起去找村民吧。” 第19章 秋向莲从马车上下来，手扶着斗笠，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砂金虽然说要去找村民，但他显然刚才已经知会了村子里的人，因为当秋向莲下了车之后，她往前方看去，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往这边围拢了过来。 在梦里被人围殴致死，会疼吗？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秋向莲发现自己已经拽住了砂金的衣摆。 “别担心，应该不会疼的，”砂金低头对她笑了一下，“至少我以前做梦死掉的时候从来不疼。” 对方的笑容让秋向莲的紧张得到了轻微的缓解，她点点头，放开了手。 逐渐走近的村民都一脸疑惑地看着头戴斗笠的秋向莲，其中一个村民问出了所有人的困惑：“这个姑娘是什么人？她也是来帮忙捉妖的吗？” 糟糕，忘记自己还穿着除妖师的外衣，怕是被村民错认成除妖师的同事了。 “不，她不是来帮忙捉妖的，她是来自首的。”砂金面不改色地说。 但由于他的话说得不够直接，秋向莲又戴着斗笠，所以村民们不太敢猜测砂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是的，直接说我是杀人的狐妖不就好了吗，害得我还要自己解释。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然后摘下了斗笠。 第23章 火焰与狐狸（四） “是她！” “是她！” “就是她！” 村民中立刻有人认出了她是狐妖，此前没有见过她的村民也很快反应过来，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默契地换成了“同仇敌忾”，并且做好了往前冲的准备。 “请等一下，”砂金往前一步，把秋向莲挡在身后，“这个狐妖很凶，你们最好退后一些，免得被她伤到。”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村民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人也随之犹豫起来。 秋向莲知道，砂金其实是为了不让村民伤害她才这样说的，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村民对她的怒火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点燃。 她只是个长了狐狸尾巴和狐狸耳朵的不会妖术的狐妖，砂金只是个除了有一把能斩杀妖怪的剑以外连半点法术都不会的除妖师，当村民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局面就会彻底失控。 砂金态度悠闲，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但不管怎样，他至少把村民们唬住了，所有人面色凝重，但都压制住了冲上来把狐妖撕成碎片的愤怒。 “既然已经捉住了妖怪，就快点把它烧死吧，免得它再害人！” “是啊是啊，要给耕平报仇！” 声讨狐妖的声音像火焰一样熊熊燃起，几乎要把人灼伤。 秋向莲为难地咧了咧嘴。 烧死吗？这种死法未免太痛苦了吧？ 就算没有被火焰的浓烟呛死，也会被火活活烧死。 还不如一剑了结，至少痛快些。 但没办法，想怎么死并不是她说了算，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被烧死的命运了。 村民们纷纷从家中搬来干燥的木柴，把木柴在村子外面的一棵树旁围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木柴堆得高高的，秋向莲被绑在树上，眼看着木柴越来越高，直到达到了她大腿的高度。 只是烧她一个人而已，倒也用不了这么多木柴，有点浪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在看着村民们往她周围堆放木柴的时候，她思考的都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木柴已经堆好，狐妖也已经绑好，距离实现“烧死狐妖”，就只差“点火”这一步了。 砂金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盒，打开，盒子里还剩下最后一根火柴。 这个火柴盒原本在秋向莲的衣服口袋里，她被绑到树上之前，砂金把火柴盒拿走了。 村民们虽然很气愤，但仍旧害怕狐妖，他们担心狐妖被他们烧死之后会变成恶鬼报复村子，所以谁也不敢上前点火，只能由砂金来点火。 砂金在众目睽睽之下擦亮了火柴。 “抱歉了。”他低声说道。 即将与火焰亲密接触的秋向莲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 毕竟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一句道歉对她来说不会有任何安慰作用，而且身为要被烧死的狐妖，在这个时候与除妖师友好地交谈，未免太过奇怪。 啊，说起来，自己怎么说也是要被烧死了，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到死前放狠话的环节了吧？ “你们，”秋向莲摆出了肉食动物进攻前的表情，努力让自己凶狠一些，“都给我记着，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了，这下可以去死了。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村民们似乎都被她震慑住了，他们全部闭嘴沉默，一时之间周围安静下来，砂金划火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跳动的火苗出现在火柴顶端，随着火柴一起掉进了干燥的木柴堆里。 火焰很快烧了起来，浓重的黑烟升到半空中，刺痛了秋向莲的眼睛，烈焰的高温扭曲了面前的空气，此时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模糊且扭曲的世界。 火焰很高，她看不见村民的身影，只能听到村民们愤怒的、交杂在一起的喊声，大概是在祝她尽快被烧死吧。 秋向莲边咳嗽着边眯起眼睛看向已经快要完全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夕阳和她一样在进行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三个黄昏，在梦中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即将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是黄昏。 炽热的火焰越来越高。 仿佛被针扎但是比被针扎要更加猛烈的疼痛随着火焰一起往上攀爬，被高温、疼痛和呛人的黑烟包围，秋向莲忽然产生了一种失重的感觉，她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捆缚着她的绳索纷纷松开了，但并不是因为被火烧断，而是因为秋向莲已经从人变成了一只狐狸。 用更加专业的词汇来描述她现在的情况的话，就是现原形。 变回狐狸的秋向莲被火焰围困，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在原地等死。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惊呼声，下一秒，一个身影穿过火焰和黑烟，来到狐狸身边，俯身抱起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狐妖。 盖在狐妖身上的外衣随之滑落下去，那是他之前送她的外衣。 火焰舔舐着外衣，外衣的边缘已经变成焦枯的黑色。 砂金捡起外衣重新披在狐狸身上，然后抱着狐狸等待死亡。 第24章 梦醒时分（一） 不是说在梦里不会感到疼痛的吗？为什么她现在疼得就要死过去了？！！！ 在梦中陷入昏迷后，秋向莲仿佛仍然置身于炙热的火焰中，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疼痛像黑烟一样笼罩了她。 人的寿命极其有限，所以人喜欢追求永恒，但同时又害怕永恒。 无尽的疼痛和无尽的黑暗是谁也无法永远忍受下去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秋向莲尖叫起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秋向莲猛地睁开眼睛，像在水里憋气太久终于浮上水面一样，她迫切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疼痛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空气，但她仍然身处黑暗，周围太黑，眼前像是有浓得吹不散的黑烟，导致她一度怀疑自己已经失明了。 秋向莲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继续往上。 没有毛茸茸的耳朵，也没有毛茸茸的尾巴。 她身上穿的既不是破损的和服，也不是除妖师的外衣，而是崭新的巫女服，她刚刚来到提瓦特的时候穿的巫女服。 好像……醒过来了？ 秋向莲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这才发现原来周围并不是彻底的黑暗，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身下则是松软的泥土，她自己则感觉已经被冻僵了。 不是黑暗，而是黑夜。 现在是晚上，在绀田村外面，她入梦之前倒下的地方。 倒下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堇瓜还在原地，秋向莲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堇瓜。 然后她从地上爬起来，搓了搓冻僵的手，把地上的堇瓜捡起来，往影向山走去。 到达山脚下的时候，秋向莲忽然改变了主意，她把堇瓜堆放在路边，转而往东南方向走，穿过白狐之野到了稻妻城。 刚才远远看到的火光，就是稻妻城里的灯光。 秋向莲现在又冷又孤独，所以不由自主就想往热闹、温暖有光的地方去，稻妻城就像一盏散发着热源的灯，她就像只趋光的渺小虫子，径直追了过来。 因为在稻妻城没有认识的人，秋向莲随便拦下一个路人问明了日期。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太久，今天依旧是她下山去绀田村给到鸣神大社求签的客人还包的那一天。 在梦境中经历了三个黄昏，而现实中不过刚过去了两个小时。 恍若隔世。 秋向莲现在想找个人好好聊一聊，但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不知道能找谁。 大概是发现她的神情有点呆滞吧，有人路过她时停了下来，问她还好吗。 第20章 说实话，她觉得不太好，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神志还没有从梦境里走出来。 但她还是向询问自己的人礼貌道谢，说自己没事，然后继续往前走。 散步是非常有益身心的活动，尤其是从一场噩梦中逃离之后，在充满灯光的街道上漫步，就像是一个找回三魂七魄的过程一样，既有些古怪，又有点治愈。 走了一段路后，秋向莲停下了脚步。 她的左手边有一家居酒屋，居酒屋靠窗的桌旁坐着一个熟悉的金发身影，此时此刻，这个熟悉的身影正看向这边。 视线相交，砂金微笑着向秋向莲举起酒杯，发出了邀请。 秋向莲没怎么思考就推门走了进去。 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砂金还是之前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样的高调打扮，他的腰间没有属于除妖师的长剑，脸上当然也没有妖怪的血。 “好巧啊，我正在想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呢。”暖色的灯光照在砂金的头发上，让他的发色看起来比真实的颜色要更深一些。 秋向莲坐到他的对面，说：“是啊，好巧。” 虽然完全没有考虑该去哪里找他，但既然在这里偶遇，那就聊一聊吧。 秋向莲给自己点了一杯啤酒，冰爽的啤酒盛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杯中的气泡不断往顶端白色的酒花处升去。 啤酒被端过来的那一刻，秋向莲才发现自己渴了。 她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立刻又要了一杯。 在等第二杯啤酒上来的时候，她对砂金说：“我会自己付钱的。” “没关系，在梦里受折磨的是你，而且最后的火是我亲手点的，这次就当是我向你赔罪吧。” 秋向莲没有推辞，因为第二杯啤酒已经送了过来。 喝掉两杯啤酒之后，秋向莲紧绷着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她舒了一口气。 居酒屋里昏暗的灯光正合她的心意，她短时间内对火是不会有什么好感了，就连太明亮的灯光都会让她回想起梦里不愉快的记忆。 “真没想到在梦里被烧死会那么痛苦，我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被火烧的时候不会太疼呢。” 砂金点点头作为回应，但他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秋向莲察觉到了他的犹豫，问：“你想说什么？” 他们曾经结成了同盟，要对彼此坦诚，不能隐瞒信息，但这份口头承诺的效力只局限于梦中，现在已经从梦中醒来，同盟关系自动解除，砂金如果有了新的发现或是线索，说与不说全看他自己，秋向莲无权过问。 但秋向莲还是问了，一来是因为梦里的习惯一时还没有改掉，二来是因为她确实好奇。 问题问出口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草率，又补充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理解。” “不，其实……”砂金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甜虾寿司上，过了约两秒钟后，他才抬起头，“其实，我试验过在梦境里的时候有没有痛觉。” “哈？怎么试验的？往你自己的手臂上砍一剑吗？” 秋向莲只是举了个例子，准确来说她甚至只是开了个玩笑，但砂金并没有笑，而是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差、差不多？你到底——” “不过我不知道我们两个的情况是否一致，”砂金打断了她的话，似乎不想就“往自己的手臂上砍一剑”多做讨论，“所以严谨起见，我发现你手指受伤之后，才会问你有没有感到疼。” 第25章 梦醒时分（二） 而秋向莲当时给出的答案是没有，她的确没有感到疼。 但手指上的伤口是她自己咬的，她当时非常紧张，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感受不到疼痛很正常。 “可是既然你不会感到疼痛，我应该也不会才对吧？如果你在梦里没有痛觉，为什么我在被烧死的时候体验到的疼痛那么真实呢？” 砂金想了想，说：“也许，那时我们即将从梦中醒来，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开始模糊，所以你才会感到疼痛吧。” “也许吧。”秋向莲叹了口气。 管它的呢，反正已经醒了，而且自己身上也没有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除了脑海中那段痛苦的记忆之外，梦里的一切都只留在了梦境里，对现实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说起来，我只记得火烧起来之后没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识，在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看到我被火烧死的整个过程？” “没有，”砂金的回答很干脆，“你昏过去后不久我就醒了。” “真的？” “真的。” 秋向莲观察着砂金的表情。 虽然说不出原因，但总感觉他在隐瞒什么。 不过秋向莲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就算对方真的目睹了她被烧死的全过程，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听这个全过程。 况且，对于砂金来说，看着一个活人被火烧死，尤其这火还是他亲手点燃的，估计也不是多么愉快的、值得反复回味的记忆。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当时的确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系统为什么会安排这样一个任务呢？”秋向莲快速转移了话题，“即使在梦里死掉，对现实也不会有影响，系统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她摩挲着玻璃杯边沿，杯壁上残留的啤酒反射着昏暗的灯光。 在梦境里，从梦境中醒来的方法是“根据线索完成梦境”，而不是“不择手段杀死对方”，也正是因此，她和砂金才会结成同盟，一起寻找线索，并在最后向村民自首，而不是双方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系统并不是想让我们杀死对方，至少它把我们引入梦境并不是出于这个打算。” 砂金左手托着下巴，视线落在面前的方桌上，但眼神没有聚焦，显然正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我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只见过一次面。” 秋向莲眨眨眼睛：“……所以？” “所以，会不会是因为系统认为我们完全没有交集，故意逼我们见面，促使我们尽快行动？” 博弈当然要有所行动，他们两个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联系，博弈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系统大概是在担心这一点，所以主动出手了。 “可、可能吧。” 为了避免系统再次出手，秋向莲和砂金约好，以后两个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至少要见上一面。 虽然他们对于见面之后应该做些什么还完全迷茫，但定期见面兴许可以让系统打消顾虑。 “听说再过不久就是烟花大会，把烟花大会作为博弈的舞台，应该足够热闹了。”砂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秋向莲低声附和了一句，实则完全没有听对方在说什么，因为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砂金左耳的耳饰上。 精致张扬的耳饰微微晃动，映照着昏暗的灯光，微微晃了秋向莲的眼睛。 “你现在……算了，没什么。” 秋向莲回避了对方探询的目光，挥挥手结束了她主动挑起的话题。 她倒也没想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和面前这个人同时到达提瓦特，现在几天过去，自己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巫女，但是对方似乎已经找到了赚钱的方法，否则不可能这样神情悠闲地在店里喝酒，而且点了这么多—— 她低头扫了一眼。 点了这么多精致的料理。 可恶，为什么同样作为异世界的人来到这里，才几天的时间，对方就已经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啊？ 与砂金告别、回到影向山山脚下拿回堇瓜的时候，秋向莲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早在“货币”这个概念被发明出来之前，人们就已经意识到了货币的重要性。谁持有的货币越多，办起事来也就越容易。 提瓦特的货币被称为摩拉，摩拉这东西，秋向莲没有多少，至于砂金有多少，秋向莲不知道。 如果对方手里有足够多的摩拉的话，想要找个武艺高超的杀手刺杀她，并不是件难事。 虽然她与砂金在梦境里的合作总体来说还算愉快，但那毕竟是在梦里，一切都是假的，做不得真，梦醒之后，他们在梦里的同盟关系也随之解除，两个人从同盟变成了敌人。 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时刻提防对方突然发难。 秋向莲抱着堇瓜一路上山，回到鸣神大社。 鸣神大社的其他巫女们正三三两两聚在树下吃点心聊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看到秋向莲回来，她们邀请秋向莲也一起加入。 “我已经吃饱了，你们吃吧。还有这些堇瓜，如果你们要吃的话就一起吃掉吧。” 她又困又累，脚步都虚浮起来，现在只想回去睡觉，不想聊天，也不想吃东西。 把堇瓜放下之后，秋向莲拖着脚步往前走，身后传来巫女们的聊天声，好像在说什么几天后的烟火大会都会和谁一起去。 第21章 “烟火大会……这种活动还是不参加了，那么多烟花同时升空，整个世界都像被火焰笼罩一样，这种感觉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秋向莲迷迷糊糊地想着，打着呵欠回去睡觉。 在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她猛地想了起来。 刚才……自己是不是答应下次要在烟火大会上见面来着？ 有这么一回事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 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是，好像是有的。 秋向莲赌气地拽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真是的，都怪那家伙的耳饰太闪啦！ 第26章 烟火大会（一） 明明短期之内都不想接触明火了，免得回忆起梦里被火焰包围的不好回忆，可是偏偏遇上烟火大会，自己还偏偏同意了在这一天见面。 综上所述，烟火大会这天晚上，秋向莲的心情并不十分美丽。 为了哄自己开心，她买了彩虹棉花糖，拜棉花糖所赐，心情才好了一些。 鸣神大社的其他同事们大多已经和朋友有约，或是对烟火大会不感兴趣，根本不打算来。 有几个和秋向莲关系不错的巫女邀请秋向莲一起去烟火大会，但鉴于今天晚上秋向莲去烟火大会的目的不是观赏烟花，而是与砂金会面，最好单独行动，所以她以今天工作太累要早睡为由，婉言谢绝了同事们的好意。 听同事们说，这次的烟花会其实没有特别明确的庆祝主题，单纯是因为稻妻人民觉得最近生活有些平淡，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想要热闹一下而已。 真是爱热闹的稻妻人民，很热爱生活呢。 甜甜的棉花糖让秋向莲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正四处寻找可以丢棉花糖竹签的垃圾桶，就这样不期然地遇到了砂金。 就在距离秋向莲十步远的地方，砂金站在一处摊位前，正在吃烤堇瓜。 看清对方吃的是什么之后，秋向莲发出一声苦笑。 她走上前问道：“你在做什么？忆苦思甜吗？” “不，首先，我并不认为在梦境里的那段时光有多苦；其次，烤堇瓜有种独特的香味，你要不要尝尝？” 面对砂金的邀请，秋向莲不客气地拒绝了：“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前几天我还带回鸣神大社几个堇瓜，其他巫女也不喜欢吃，所以把堇瓜都喂给了山上的鸟雀。啊，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说你是鸟的意思。” 虽然孔雀属于鸟类的一种，但砂金毕竟还是个人类，只是像孔雀而已。 砂金眯起眼睛笑起来：“即使你把我划归为鸟类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秋向莲也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 然后寒暄到此结束，秋向莲一时没了话题可聊。 今天他们两个见面，其实也没什么正事，只是为了让系统看看，他们的生活并不是毫无交集，他们也并没有忘记博弈的任务。 砂金神情悠闲，似乎并不打算找新的话题来打破沉默，于是“社交”这一重任就落到了秋向莲的肩膀上。 闲聊嘛，最常见的话题只有两个。 “今天天气不错啊。”秋向莲说。 砂金点点头：“很不错。” 现在闲聊的话题只剩一个了。 秋向莲：“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 两个话题都用完了。 人也见了，话也说了，现在道别其实就可以了吧？ 今晚有烟火大会，想要早睡怕是也睡不着，但就算睡不着，回鸣神大社至少比待在这里好。 毕竟稻妻城是欣赏烟火大会的绝佳地点，换言之，在这里视野最好，看到的烟花最多，这里也是最吵的，而前不久刚刚被火焰洗礼过的秋向莲最近喜欢清静，不喜欢太吵、太亮的环境。 综合以上两点因素，秋向莲现在无法好好欣赏烟花，只想尽快离开。 她清了清嗓子：“既然——” “要不要吃饭后甜点？”砂金忽然问，“听说烟火大会上的苹果糖是特制的，表面上绘有烟花图案。” “……要。” 既然是为了甜品，就再待一会儿吧。 特制的苹果糖除了外表更精美以外，味道尝起来和普通的苹果糖没有什么区别，但打着“特制苹果糖”的噱头，烟花大会上苹果糖的价格比普通苹果糖的价格高了整整一倍，以至于秋向莲在知道价格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想吃了。 价格未免太贵了，作为见习巫女，她的薪水本就不多，购买价格昂贵的苹果糖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果然还是早点回鸣神大社比较好。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砂金就已经付了钱。 秋向莲拽了拽砂金的衣袖：“虽然你大概很有钱，但是这东西的价格明显偏高了，还是算了。” 砂金笑了笑，笑得一副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经历过任何人间疾苦的样子：“没关系，货币只有流通才能产生价值，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当为促进这里的经济发展尽一份力吧。” 对方三言两语就把买高价苹果糖这一行为上升到了“促进经济发展”的层面，秋向莲难以反驳，只好闭了嘴。 为了促进稻妻的经济发展，砂金甚至买了两份苹果糖，他把其中一份苹果糖递给秋向莲。 秋向莲后退了半步没有接，她模仿砂金刚才的口吻说道：“像我这样收入明显低于稻妻平均水平的人，就不需要不自量力地企图推动稻妻经济发展了吧？” “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浪费食物，所以想寻求你的帮助而已。” “如果是为了避免浪费，那为什么要买两份呢？买一份不就好了？”秋向莲提出了疑问。 “就当是为了向你赔罪吧。”砂金说。 “赔罪？” 有那么一瞬间，秋向莲还以为这家伙是过于胸有成竹，自信能在三个月内杀死她，所以现在拿苹果糖来赔罪。 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砂金所谓的赔罪，可能是为了之前在梦境里点火烧死她的事。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是合作关系，并不是你故意杀害我，所以不需要赔罪。” 不过秋向莲还是收下了苹果糖，原因当然是为了……避免浪费，嗯。 作为回礼，她回请了对方鲷鱼烧。 好在鲷鱼烧不是烟花大会特供的特制鲷鱼烧，鲷鱼烧的价格与平时相比也没有增加。 “说起来，你对这里适应得很快嘛，是你之前的那个世界和这里很相似吗？”秋向莲咬了一口鲷鱼烧的尾巴，问道。 “算不上多么相似，只是我的工作需要经常在各国之间奔走，所以比起普通人，我适应环境的速度要更快一点。” 鲷鱼烧里滚烫的红豆馅烫了秋向莲的嘴角，她轻轻“唔”了一声，从嘴里呼出一团热乎乎的白气。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稻妻和我过去生活的地方差不多，有时候我走在街上会忽然恍惚，以为自己还……没有经历过死亡，还活在从前的世界。” “你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从事的职业也是巫女吗？”砂金问。 秋向莲点点头：“没错，不过我从前的世界与稻妻相比要更……该怎么说呢……更普通一点？至少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妖怪，也没有见过神明。但在稻妻，妖怪不仅真实存在，还融入了人类社会，并且稻妻的神明是客观存在的国家的统治者，这一点也与我的世界不同。说起来，你从前的那个世界里有神明吗？” 砂金正要回答，但秋向莲的视线忽然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方，因为她忽然看到了自己同事的身影。 换下了巫女服的同事看起来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如果她不是恰好出现在砂金身后的位置的话，秋向莲恐怕没办法立刻发现对方。 同事正挽着一个男生的手臂，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来。 第27章 烟火大会（二） 如果被同事发现此时本应在鸣神大社早早休息的自己出现在烟火大会现场的话，秋向莲向同事编造的谎言就会被瞬间戳穿。 虽然成为巫女的条件并不包括“对自己的同事绝对诚实”这一点，但欺骗同事并且被同事发现显然对于发展同事情谊毫无帮助。 于是，秋向莲当机立断，拉着砂金躲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商铺。 商铺内部空间不大，但有许多人，人们都围着店内正中央一个盛有金鱼的大水池，用小小的纸网专心地捕捞着水池里的金鱼。 即使忽然被拽进满是金鱼和游客的店铺，砂金也没有丝毫不安，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但问出口的话却是：“在躲人？” “嗯。”秋向莲往远离门口的地方挪了两步，透过窗户往外面看。 身着便装的同事和同事身边的男生在街对面停了下来，他们两人背对着这边，似乎在从街边的摊位上挑选什么东西。 第22章 “是那边那两个人吗？”砂金也凑了过来，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街对面的秋向莲的同事身上，“看起来不像是危险分子。” “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危险分子，左边那个是我在鸣神大社的同事，她右边那个人……大概是她的男朋友吧。” 砂金把目光收了回来：“所以你为什么要躲他们？” “因为我好心的同事曾经向我发出邀请，问我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参加烟花大会，我只好撒谎说我对烟花大会不感兴趣。” 秋向莲的确要参加烟花大会，但她只能一个人来，不能和同事一起，所以迫不得已，只好撒谎。 她以为自己不用解释太多，砂金就能明白的，但后者却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是你为什么要撒谎？” “当然是因为不能说出我无法和她们一起到这里来的真相啊。” 这对于秋向莲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理由，即使她把系统和博弈的事告诉同事们，她们也不会相信自己，而且这种离谱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让别人都知道。 “但是，”砂金说，“鉴于我们今晚除了见面以外并没有其他安排，其实你完全可以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砂金点点头：“就说你今晚已经和别人有约，所以不能和她们一起。”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秋向莲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和别人有约，她们追问和我有约的人是谁怎么办？如果她们知道我也会到这里来，所以特意在这附近找我怎么办？” 砂金认真想了想，然后皱起眉毛：“我并不觉得这些是值得担忧的问题，除非你认为我的存在被她们发现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坏事。” 当然是坏事了！ 诸如“三个月内想办法杀死对方”这种俗套又离谱的任务要求，知道的人一定是越少越好，她可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我想你对待这件事可能有些过于紧张了，而且鉴于我们以后也会见面，长远来看，向她们隐瞒我的存在并不是明智的选择，”砂金的目光重新落在街对面的两个年轻身影上，“比起刻意隐瞒，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制造偶遇，效果会更自然。” 他说着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好像要去街对面和秋向莲的同事打招呼。 秋向莲立刻拽住他的手臂：“不行！至少今天不行！我再考虑考虑。” 就这样见面未免太冲动了，她该怎么向同事解释呢？ 倒是可以说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说今晚和其他人有约，所以才撒了谎，同事应该不会太生自己的气，但这样一来感觉比单纯躲避同事要麻烦多了。 从长计议，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能轻易做出决定。 砂金停下了脚步，似乎被秋向莲的反应逗笑了：“你是不是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了？” “明明是你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吧？！” 由于激动，秋向莲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引起了店员的注意，店员面带笑容地走了过来。 “有什么能够帮助二位的吗？” “有！”秋向莲指着砂金，“这个家伙特别喜欢捞金鱼，请给我们两把鱼网！” 两分钟后，“特别喜欢捞金鱼”的砂金和秋向莲围在水池边，把脆弱的纸网探进水中。 秋向莲时不时回头往后看，观察街对面的同事有没有离开，她的注意力都在后方，对水池中的情形和自己捞金鱼的战绩毫不关心。 “怎么还不走？街对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停留这么久？”秋向莲小声嘟囔着，心里祈祷同事可以尽快离开。 “他们可能是在拍照吧？”砂金从水池里捞到了一条金鱼，然后又把金鱼放回了水池里。 “拍照吗……” 秋向莲更大幅度地转过头去，正巧看到自己的同事转头飞快地亲了身旁男生的脸颊，然后大概是因为害羞，同事马上转身跑开了。 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在拍照，秋向莲无法确定，但那个男生是自己同事的男朋友这件事，基本可以确定了。 同事害羞地跑开之后，男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消化脸颊上的吻，然后他快步往女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呼，总算走了。” 秋向莲站起身，因为蹲的时间太久，她的小腿已经开始酸痛。 手中的纸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掉了，今晚捞金鱼的战绩为零。 “你的战绩如何？”她问。 “两条。” 砂金手中的木制方盒里有两条小金鱼在游来游去。 “哈？只有两条吗？这并不符合我刚才给你捏造的人设。” “特别喜欢某件事并不代表特别擅长做这件事，”砂金把捞到的两条金鱼重新放回水池，“况且，与你相比，我的战绩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来到这家店只是为了躲人，不是真的为了捞鱼，所以即使秋向莲一条鱼也没捞到，砂金把已经捞到的鱼放了回去，两个人的最终战绩都是零，但走出这家店的时候，秋向莲却如释负重，一点儿都不觉得遗憾。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秋向莲转过身面对砂金。 “今天就这样结束吧，谢谢你的配合。” 砂金笑了笑：“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下次——” 就在这时，一个冷漠无情的声音穿透烟花大会的热闹氛围，像根银针一样扎进了秋向莲的脑海，是系统的声音： “请于今夜十点之前找到荒泷派首领荒泷一斗，超过限定时间即判定为任务失败，强制启动玩家死亡结局。” “请于今夜十点之前找到荒泷派首领荒泷一斗，超过限定时间即判定为任务失败，强制启动玩家死亡结局。” 虽然情况紧急，但秋向莲还是忍不住产生了如下想法： 好贴心的系统，担心她记不住任务要求，甚至把要求重复了一遍。 第28章 烟火大会（三） 砂金的目光与她的目光再次交会，两人心照不宣，显然砂金也听到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荒泷派，这个组织的名字有点熟悉。 秋向莲回想了一下。 哦，想起来了，之前在鸣神大社听同事们提起过，好像宫司大人曾经和荒泷派的老大进行过拉面对决。 听说那场拉面对决十分激烈，现场火药味满满，吸引了许多人驻足观看。 参赛双方都卯足了劲想要打败对方，比分咬得很紧，最终宫司大人以微小的差距惜败给了荒泷派老大。 “原来荒泷派的老大叫荒泷一斗啊，可是为什么系统要我们找这个人呢？”秋向莲说，“难道这个人和系统有什么关系？” 砂金摸了摸下巴，皱眉思索道：“据我所知，荒泷派在稻妻的地位并非举足轻重，只是一个闲散的社会团体。荒泷派的老大荒泷一斗时常在花见坂一带出没，而且，他并不是普通人类，而是鬼族的后裔。” “鬼族？” 原本以为妖怪和人类能和谐相处就已经很新奇，原来在稻妻，鬼族和普通人的关系也不错吗？真是手拉手心连心同住稻妻村。 砂金点点头：“没错，荒泷一斗的确是鬼族的后裔，不过他在稻妻城中并没有惹出过什么大乱子，没有与普通人类起过什么冲突，荒泷派整个组织也非常低调。如果这不是荒泷派为了掩人耳目做的刻意伪装的话，我认为系统要求我们寻找荒泷一斗，大概不是因为对方有多重要。”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很重要，那系统要我们找他是为了什么呢？”秋向莲问，“总不会系统只是随便挑了一个人让我们去找……吧？不会吧？” 砂金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表情让秋向莲也认真思考起这种可能性。 假设系统真的是随便挑了一个人让他们去找，那么这个人不能太普通、太没有辨识度，否则烟花大会上人太多，找起来难度太大。 但系统选中的这个人也不能太容易被找到，否则寻找这个人的难度又会太小。 荒泷派的老大荒泷一斗，鬼族后裔，特征明显，但行踪不定，很适合作为被寻找的对象。 所以，“寻找荒泷一斗”并不是系统的真正目的，系统发布这一任务的真正目的，是根据任务的完成情况来决定他们两个的生死。 “那……这次我们还要不要合作？一起找吗？”秋向莲问。 刚才系统说的是，如果在今晚十点前找不到荒泷一斗，身为玩家的他们就会死亡，但系统并没有说需要他们两个都找到荒泷一斗。 换言之，系统的意思是，谁在十点前还没有找到荒泷一斗，谁就会死掉。 如果他们中的一个率先找到了荒泷一斗，然后把荒泷一斗藏起来不让另外一个人找到，过了十点之后，没找到荒泷一斗的人就会被系统强制死亡。 砂金这几天一直待在稻妻城，相比秋向莲，他对这里和荒泷派都更加熟悉，如果分开寻找的话，秋向莲显然处于劣势地位。 第23章 所以秋向莲才会提议要和砂金一起找。 但是砂金没有立刻同意她的提议，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权衡利弊。 “我想，我们还是分开找——” 果然。 砂金对稻妻城比较熟悉，找人的时候本来就处于优势，如果是他先找到荒泷一斗的话，他并不需要太费力就能把荒泷一斗引去她找不到的地方，然后静静等待十点的到来。 十点一到，秋向莲找不到荒泷一斗，任务宣告失败，这样一来，砂金就不需要想办法让她对他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她今晚就会被系统宣判死亡。 秋向莲猛地抓住了砂金的手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行，我们不能分开！” 一旦分开的话，和立刻被系统宣判死亡有什么两样！ 绝对不能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大概以为他们两个正在闹分手。 砂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随即明白过来，解释说：“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暂时分开寻找荒泷一斗，十点之前在这里会合。” 秋向莲仔细观察砂金的脸，同时努力装出一副自己没有在认真观察对方的脸的随意样子。 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 撒谎并不是件难事，尤其是对面前这个人而言。 “两个人分开找的话，效率会更高一些。”砂金补充说。 两个人在这里分开，沿着相反方向出发找人，当然比两个人沿着同一个方向一起找人的效率要高，但是…… “不行，我对这里不熟，容易迷路，”秋向莲双手拉住砂金的手臂，“我们一起找。” 虽然这是明晃晃的耍赖，但为了活下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砂金的嘴唇抿成一条两端上扬的线，似乎有些无奈，但并没有太过心烦：“当然可以，我能理解你的顾虑。那就一起吧。” 天色还早，只有零星几束烟花升入空中，大批量的烟花还在等待夜色更浓的时候发射，但街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秋向莲和砂金在拥挤的人潮中寻找荒泷一斗的身影。他们两个谁都没有亲眼见过荒泷一斗，所以在寻找荒泷一斗的过程中，他们积极向路过的游客询问有关这位荒泷派老大的更多信息。 鬼族后裔，头上长有红色的鬼角，个子高，嗓门大，笑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荒泷派老大的样貌特征比较明显，就算秋向莲此前从没见过对方，也有自信在看到对方的时候一眼认出。 除了样貌之外，路人们还向秋向莲和砂金提供了关于荒泷一斗的更多情报。 “那个小伙子啊，整天游手好闲的，应该没有工作吧。” “总是看到他和小孩子们一起玩呢。” “他呀，曾经在我店里打过零工。虽然不太擅长算术，但很有力气，干起活来也很卖力。” “……很热衷于鬼兜虫对决，在前不久举办的斗虫大赛上靠着名为赤红一杵的鬼兜虫取得了很不错的名次……欸，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当然是因为我也参加了斗虫大赛啦，斗虫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了……” 综合以上情报，这位荒泷派的老大经常和小孩子一起玩，喜欢斗虫，虽然没有固定职业，但也会通过正当手段赚钱。 根据他爱凑热闹的性格来推测，今天晚上的烟花大会，他一定会来的。 尽管秋向莲和砂金对要找的这个人越来越了解，但这个人却一直不见踪影。 稻妻城是稻妻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区域，在城中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酒馆，想要在这样繁杂的环境里找一个人，与大海捞针也没有什么区别。 临近晚上九点，他们仍然没有找到荒泷派的老大。 “等等，”到达下一个路口的时候，秋向莲伸手拽住了走在她身旁的砂金，“我们分开找吧，像这样找下去，恐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他。” “好，那就十点之前在这里会合。” “嗯。” 秋向莲正要转身往街道另一边走去，砂金忽然开口说道：“目前还不清楚系统的意图，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太过敌对是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这三个月的时间结束之前，我们两个都要努力活下去。不管十点之前有没有找到荒泷一斗，我都会回到这里。” 对方突如其来的担保让秋向莲有些措手不及，她动作僵硬地点点头，直到砂金转身离去，她深吸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由于紧张，甚至忘记了呼吸。 来来往往的人群迅速淹没了砂金的身影，秋向莲迅速调整心情，然后转身往与之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约十分钟之后，秋向莲仍然有些心烦意乱，半是因为荒泷一斗仍然不见踪影，半是因为回想起了刚才在路口与砂金分别的画面。 刚才自己也应该向对方担保“不管十点之前有没有找到荒泷一斗，我也会回来这里的”吧？ 竟然只是点点头就结束了对话，未免太敷衍了吧？ 不过，就算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对方应该也大概能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吧？ 应该能明白吧？ 秋向莲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眼下还是寻找荒泷一斗最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越发浓重，街上的游人也越来越多，秋向莲穿过人群，观察着一张张陌生的脸，这些人却都不是她所期待找到的那个人。 最终，秋向莲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绕过她继续往前走，说笑打闹的声音充斥着整条街，各色灯光和美食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刺激着秋向莲疲惫的神经。 秋向莲闭了闭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荒泷派的老大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我要和你决斗！” 第29章 烟火大会（四） 这并不是在破罐子破摔，而是计策，是秋向莲现在能想到的最有效的计策。 本计策的核心是，利用许多人喜欢看热闹的心理，让这些人主动帮忙寻找荒泷派老大。 你说要找人，其他人如果没看到这个人的话，只会说“没见过”，这事就这么算了。 但如果你说你要和这个人决斗，那么他们就算先放下自己正在忙的事，也会积极主动地帮你去找这个人。 这次的烟火大会本来就是稻妻人民出于无聊才举办的，大家到这里都是来找乐子的，而现在有一个宝贵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不仅能找乐子，还能成为促成乐子的一员，这是多么有趣、多么不容错过的事啊。 很快，“不明少女要与荒泷派老大决斗”的消息不胫而走，整条街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秋向莲不再四处寻找荒泷一斗，而是留在原地等待，以免荒泷一斗听说这件事后来找她的时候找不到。 有好奇的人走上前来问她为什么要找荒泷派老大决斗，秋向莲面容严肃，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她的冷漠产生了更好的效果，站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任由自己的想象力驰骋，越想越觉得今天晚上会看到一出好戏，于是围观人群越来越庞大，几乎把路都挡住了。 没过多久，从街道的一边传来了消息，荒泷派的人正往这边赶呢。 “荒泷派的老大也在往这边走吗？”秋向莲问。 传递消息的围观群众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认识荒泷一斗，所以也不知道荒泷一斗是不是正要过来。 “有没有一个头上长着红色角的人往这边走？”秋向莲又问。 “哦，有有有，”刚跑过来的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我看到了，原来那个就是什么荒泷派的老大啊，他也正往这边走呢！” 话音未落，从人群中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阿忍，我真的没闯祸，阿晃和阿守都可以为我作证！”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上长有红角的鬼族青年轻轻推开人群走了过来，边走边有礼貌地说“借过借过”。 跟在鬼族青年身后的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面具遮住了女孩的大半张脸，但即使戴着面具，谁也看得出来，女孩现在很烦。 女孩目光不善地看着鬼族青年，言辞既尊敬，又不那么尊敬：“老大，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判断，阿晃和阿守即使愿意为你作证，他们的证词也完全不可信。” “可是这次真的不是我，”鬼族青年，也就是荒泷一斗与秋向莲对上了目光，“你就是要和我对决的人吗？” 秋向莲点点头。 “哈！”荒泷一斗发出一声得救了的欢呼，又转向戴面具的女孩说，“我都说了这次不是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一定是阿晃和阿守他们闯的祸！” 被叫作阿忍的戴面具的女孩神情不变：“可是这位小姐要找的是荒泷派的老大，不是阿晃和阿守。” 荒泷一斗开口想要反驳，然后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只好挫败地闭了嘴。 戴面具的女孩叹了口气，走到秋向莲面前，说：“你好，我是荒泷派的二把手久岐忍，这位是荒泷派的老大，也就是你要找的人。” 第24章 秋向莲看向荒泷一斗，还没来得及开口，荒泷一斗已经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记得我见过你啊！” 面前的鬼族青年头上长了一对红色的角，号称是荒泷派二把手的蒙面少女也称呼其为荒泷派的老大，应该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系统要她找的荒泷一斗了。 想到这里，秋向莲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玩家一号已经完成任务，距离任务截止时间还剩二十七分钟。” 系统的话进一步证明了面前的鬼族青年的身份，他就是如假包换的荒泷派老大荒泷一斗。 砂金应该也听到了系统宣布玩家一号已经完成任务的话，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回到和砂金约定会合的地点，让砂金也与荒泷一斗见面就可以了。 秋向莲清了清嗓子：“你的确没有见过我，但我并没有认错人。”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决斗？难道你是在挑衅？” 荒泷一斗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相比之下，荒泷派的二把手就沉稳了许多。 久岐忍低声以一句“老大”暂时压制住了荒泷一斗的激动，然后对秋向莲说：“这位小姐，不知道你想找他决斗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因为老大损坏了你的东西，荒泷派会赔偿给你的。” 久岐忍看起来像是对处理此类事件已经习以为常，她一开口就先预设是自家老大闯了祸，而没有质疑秋向莲无故找茬，这反倒让秋向莲有些愧疚，毕竟她确实是故意挑衅。 但她不能说出真相，而且她还得把荒泷一斗带去约定的地点，赶在晚上十点之前让他和砂金见一面。 至于办法，刚才秋向莲想到了一个，虽然这个办法会导致其他麻烦，但眼下也不得不用了。 “我是鸣神大社的巫女，听说你在对决中打败了宫司大人，所以我今天是特意来替宫司大人报仇的！”秋向莲大声说道。 听了她的话，荒泷一斗的眉毛立刻拧成了麻花。 “鸣神大社？宫司大人？我怎么不记得我和什么宫司大人有过对决？而且我还在对决中打败了对方？我，我有这么厉害吗啊哈哈哈哈哈……” 完全抓错了重点的荒泷派老大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 这个人，难道不知道和他进行拉面对决的是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吗？ 好单纯的老大，简直比秋向莲想象的还要单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秋向莲感觉，当自己说出自己是鸣神大社的巫女之后，荒泷派二把手久岐忍好像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似乎担心面具会脱落。 接着，久岐忍叹了口气，秋向莲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她的无奈。 “你指的是老大之前和宫司大人的拉面对决吧？” “嗯，就是那次对决。” “那么，不知道本次决斗是宫司大人授意，还是你自发的个人行为？” 秋向莲急忙说：“是我自己要决斗的，和宫司大人无关。” 说什么“替宫司大人决斗”的话，就势必会惹上麻烦了，等这件事传开之后，本来就得想办法向宫司大人解释，可万万不能再骗人说自己是宫司大人派来的。 “我明白了，”久岐忍点点头，转而对荒泷一斗说，“老大，简单来说，这位阁下是想和你进行拉面对决。” 荒泷派老大听了二把手的话后一脸惊恐，连声音都比刚才高了几度：“拉面对决？！所以还是要像上次一样吃狐狸拉面吗？” 狐狸拉面？ 什么狐狸拉面？ 鸣神大社的巫女们没跟她提过狐狸拉面的事啊？ 忽然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况，秋向莲有点慌，但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是啊，不可以吗？还是说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虽然不知道狐狸拉面是怎样的拉面，但既然宫司大人也吃过，想必这拉面不会真的是由狐狸制成的。 管它到底是怎样的拉面，先应下再说。 荒泷一斗极好面子，激将法对他非常管用，于是他立刻应战：“当然可以！好，那我们这次还是比赛吃狐狸拉面！” 荒泷派的老大答应得十分痛快，但荒泷派二把手轻轻咳嗽了一声：“老大，我不建议你进行这次对决，代价太大了。你应该还记得上次你——” “上次我可是堂堂正正打败了对手，守住了荒泷派的荣耀！”荒泷一斗用显然是想掩盖某个重要事实的心虚语气超大声地说道。 “可是老大也因此躺了整整一个月，难道老大还想为这次比赛再躺一个月吗？”荒泷派二把手似乎已经放弃给自家老大留面子了，直接把荒泷一斗想要隐瞒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关系！区区豆类，能耐我何！” “可是老大对豆类过敏，狐狸拉面里的油豆腐可是用豆子制作而成的。” 听到这里，秋向莲才明白为什么荒泷派的二把手不愿意自家老大接受挑战。 原来是对豆子过敏啊。 秋向莲从前生活的世界里有撒豆子驱鬼的习俗，稻妻如果也有类似习俗的话，荒泷一斗又是鬼族后裔，怕豆子倒还挺合情合理的。 “迎难而上才是男子汉的做派！”荒泷派老大一副要为了拉面比赛赌上性命与尊严的架势。 未免太拼了吧。 “既然你对豆类过敏，这次比赛就不比吃狐狸拉面了，拉面种类你来选，但是比赛地点要我来选。”秋向莲说。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在十点之前把荒泷一斗带去与砂金约定的地点，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至于之后的拉面比赛…… 大不了就输给他嘛。 听说不用吃狐狸拉面，荒泷一斗瞬间燃起了更高的斗志。 “好！那就——” “等一下，这样的对决未免单调，不如再加一项条件。” 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个金发的异乡人，只看他的穿着打扮就可以得出“此人性格十分高调”的结论。 同时，秋向莲的脑海中响起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玩家二号已完成任务，本次任务死亡人数：零。” 第30章 烟火大会（五） “你是谁啊？”荒泷一斗眉头一皱，看着笑眯眯走过来的砂金，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对方笑眯眯的样子让他联想到了同样这样笑眯眯地看着他的那个狐狸女人。 “我是这位小姐的朋友，刚才听到了你们的比赛内容，觉得有些无聊，所以我认为我有必要出来为二位出谋划策，让这场比赛更加精彩。” 砂金说着来到秋向莲身边，秋向莲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你们在这里，所以想要找到这里并不困难。” 说的也是，毕竟这附近已经被围观人群挤得水泄不通，而且还陆续有人赶过来看他们决斗。 稻妻人民到底是有多喜欢看热闹啊。 “你说比赛内容单调，那你觉得应该怎样才能更有趣？”荒泷一斗的声音盖过了周围看热闹人群的议论声，听了他的发问，周围的人也逐渐安静下来，专心看起了热闹。 “比如用这个。”砂金说着抛给了荒泷一斗什么东西，荒泷一斗接住，发现是三枚骰子。 “投骰子比大小，谁的点数小，谁就要吃一碗拉面，”砂金说，“把运气也纳入到比赛当中，不知道阁下有没有这个勇气？” 激将法永远都对荒泷一斗有效，所以他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没问题，就这样比吧！谁先投？” “等等，老大，保险起见，还是再明确一下比赛规则比较好，”久岐忍对砂金和秋向莲说道，“阁下要求依据骰子投出点数的大小来决定谁要吃拉面，我方的要求是由我方选择比赛用的拉面种类，没问题吧？” 秋向莲点点头：“没问题。” “那么，比赛地点不如就按照就近原则，选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家拉面店吧。”久岐忍说着微微侧身，向秋向莲和砂金示意她身边的那家拉面店。 在一旁看热闹的拉面店店主顿时激动起来，她挽了挽袖子，显然已经做好了疯狂做拉面的准备。 “拉面种类就选兽骨拉面吧，”荒泷一斗说，“我平时吃得最多的就是这种拉面。兽骨拉面分量大，配料丰富，而且没有油豆腐，用这种拉面进行拉面比赛最合适了！” 于是比赛吃的拉面种类就这么选定了。之后，久岐忍又把砂金提供的骰子仔细检查了一下，确保骰子没有被砂金做过手脚。 “如果阁下还不放心的话，也可以用自己的骰子。”久岐忍检查完毕，把砂金要用的三枚骰子还给砂金的时候，砂金说道。 “不必了，骰子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还有最后一点，如果出现双方投出的点数一样的情况，是双方都吃一碗拉面，还是双方都不需要吃？” “当然是我们两个都要吃一碗拉面啦，这样比赛才有趣不是吗！”荒泷一斗一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 第25章 久岐忍问：“好吧，如果双方投出的点数一致，双方都吃一碗拉面，可以接受吗？” 秋向莲点点头：“没问题。另外，我们这边吃拉面和投骰子的是两个人，你们要不要——” “不需要，”荒泷一斗摆摆手，“我的运气很好，投骰子我来，吃拉面也是我！”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砂金说着把三枚骰子往桌上一掷，他的动作很轻巧，好像只是随便一扔，三枚骰子在桌上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四五五，大！”拉面店里的伙计激动地报出了点数，他看起来比自己投出了四五五还要激动。 “这有什么？我一定能投三个六点出来！” 荒泷一斗双手相扣，用力摇晃着三个骰子，一边晃一边念叨“三个六三个六三个六”。 砂金笑而不语。 秋向莲看着砂金笑而不语，心想这家伙可是曾经亲口说过“我是个赌徒”这种话的人，而且一出手就投出了大点数，看来是真的挺有实力，荒泷派老大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虽然比赛规则是双方都同意的，可她也不能一碗拉面都不吃吧？这显得她多没用啊。 秋向莲拽了拽砂金的衣摆：“你一会儿故意输几局。” “可以，你想输几局？” 拉面店老板已经煮好了一碗拉面，秋向莲看了一眼，的确如荒泷一斗所说，分量很足，她顶多只能吃两碗。 “三局好了，我输给他。” 砂金皱了皱眉：“为什么要输给他？” 因为如果没有砂金的话，和荒泷一斗比赛吃拉面，一定是她输。 “因为本来就应该是我输嘛。” “对方既然已经同意了比赛规则，我们就不需要手下留情，”砂金说，“而且——” “而且什么？” 砂金笑了笑：“而且，我喜欢赢，也总是赢。” “……真不愧是赌徒呢。” “过奖过奖，所以就光明正大地赢他吧。” 秋向莲想了想，觉得赢了也好，毕竟对方的确是同意了比赛规则，而且自己刚才已经放出话去，说自己是为了给宫司大人报仇，才挑战荒泷派老大。 如果赢了荒泷派老大，宫司大人听说这件事后，应该也不会怪她自作主张替她报仇，但如果输了的话，宫司大人会不会生气就不一定了。 好，那就赢吧。 “三个六三个六三个……啊怎么只有二三三啊！” 荒泷一斗的三个骰子在桌上停稳，骰子上的点数与砂金投出来的点数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二三三，小！”拉面店伙计大声报出了点数。 “我不就是这么说的吗！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吧！” 荒泷一斗首次尝试以失败告终，但他并没有气馁太久，很快就振作起来。 拉面店伙计把一碗热气腾腾的兽骨拉面送到荒泷一斗面前。 荒泷一斗抓过筷子，声如洪钟说出一声“我开动了！”，然后埋头吃了起来，动作之迅猛，宛若饿虎扑食。 此情此景让秋向莲不禁感到十分庆幸，如果没有砂金的话，自己和对方比赛吃拉面是绝对赢不了的。 “一碗！”荒泷一斗把空碗展示给所有人看，然后把空碗放到桌上，又抓过了骰子，“这次我一定要投出三个六！” “那这次就请阁下先投吧。”砂金说。 “三个六三个六三个六——哈，三四五，大！虽然不是三个六，但也不小了！” 投出了三四五的荒泷一斗十分开心，但他很快就不开心了，因为接下来砂金投出了四五六。 荒泷一斗嘴角抽搐两下，然后毅然决然抓起筷子，开始吃第二碗拉面。 两碗，三碗，四碗，五碗……荒泷一斗输了一局又一局，他手边的空碗也逐渐叠高，变成了一座碗塔。 期间砂金故意投出了比较小的点数，让秋向莲输了一次，所以目前秋向莲手边有一个空碗。 “第十六碗！我吃完了！”荒泷一斗把空碗展示给众人看，从他逐渐虚弱的声音来判断，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老大，是第十七碗，不是十六碗，”荒泷派二把手担忧地更正道，“就算兽骨拉面里没有油豆腐，吃这么多碗拉面也会吃坏身体的。” “我没事！阿忍，我有预感，我马上就要投出三个六了！” 荒泷一斗把第十七个空碗摞放到碗塔顶端，又抓起桌上的骰子努力摇晃起来。 “本大爷运气非凡，这次一定能投出最高的点数！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三枚骰子从他手中脱离，飞到桌上，极速旋转着。 一枚骰子停下了，点数六朝上。 第二枚骰子也停下了，也是点数六朝上。 “如果第三枚骰子也是点数六朝上的话，就能掷出最高的十八点数了！真是激动人心啊！”激动的拉面店伙计抱着托盘进行实时解说，“那么这第三枚骰子到底能不能投出点数六呢？就让我们——” “你哪儿来那么多话！”荒泷一斗忍无可忍，出声打断，正要抱怨对方的超绝大嗓门对他施加的心理压力有多么重的时候，久岐忍忽然说道：“老大快看，真的是六点！” “真的？哇，竟然真的是六点！那我就是投出了整整十八点！三枚骰子最高只能投出十八点，再也不可能比十八点更高了！” 没想到类似热血漫画里的剧情竟然真的发生了，不只是荒泷一斗，在一旁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都沸腾了。 “本来以为这个人就要输了，可他竟然投出了十八点！” “对啊，原来刚才运气一直不好，是在为这一次投掷积攒运气啊！” “太精彩了，实在是太精彩了，不枉我们等了这么久！” 荒泷一斗投出三个六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作为对手的秋向莲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压力。 十八点已经是三个骰子所能投出的最高点数，就算砂金也投出十八点，双方投掷的点数相同，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说好，如果双方点数相同，那么双方都需要吃一碗拉面。 秋向莲看了一眼荒泷一斗那边桌上的碗塔。 对方虽然投出了最高点数，但看样子已经快到极限了。 自己虽然到目前为止只吃了一碗拉面，但也快到极限了。 可恶，早知道对方能投出十八点，就不让砂金故意输给他一局了。 第31章 烟火大会（六） 如果荒泷一斗从现在开始转运，下一局再投出三个六点来的话，最后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能投出十八点吗？”秋向莲低声问身旁的砂金。 “可以，但即使投出十八点，也只是平局。” 秋向莲点点头：“好，那就投吧。” “还要投吗？”砂金握住三枚骰子，神情关切，“虽然我刚才说希望能赢，但你不必太勉强自己。” 吃两大碗拉面确实有些勉强，但已经比了这么久，不管是为了宫司大人还是为了砂金，秋向莲都不想就此认输，她想试一试。 “我可是掷出了十八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阁下刚才最高也没有掷出过十八点吧？嘿嘿嘿嘿嘿。”荒泷一斗双手叉腰，笑得十分得意。 砂金也笑了笑，边笑边把手中的骰子掷了出去：“原来阁下对十八点如此，那这就当是我送给阁下的礼物吧。” 三枚骰子仿佛有了生命一样灵动地落到了桌子上，伴随着三声清脆的骰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大家都围过来看投掷结果。 “六、六、还是六！是十八点！他竟然也投出了最高的点数！” “原来最高点数也是想投就立刻能投出来的吗？真了不起！” “太精彩了，实在是太精彩了！” 围观群众再一次沸腾了，刚刚还为自己投出了十八点而无比骄傲的荒泷一斗则傻眼了。 “你……哈？可、可是，你……怎么会这样？！！” 倒是荒泷派的二把手久岐忍还算淡定，她叹了口气，拍了拍荒泷一斗的肩膀：“老大，平局的话，比赛双方都要吃一碗拉面，你……还吃得下吗？” “当然吃得下！”荒泷一斗反驳道，管它是不是真能吃得下，至少气势上不能输，“伙计，再来一碗兽骨拉面！” “伙计，我也再来一碗兽骨拉面！”秋向莲受荒泷一斗的情绪影响，也燃起了斗志。 “好嘞！两碗兽骨拉面！” 两碗热气腾腾的兽骨拉面被稳稳地摆在桌上，荒泷一斗和秋向莲分别坐在桌子两边，两个人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老大，吃不下就算了，毕竟你已经吃了十七碗了。”久岐忍忍不住劝道。 “我还能吃！不过区区十七碗，就算再来十七碗，我也吃得下！”荒泷一斗放出大话，抓起了筷子，又对秋向莲说，“如果你已经吃不下的话，现在认输就不用再吃了。” “我也还能吃！我不会现在就认输的！开始吧！” 第26章 “可恶，竟然被你抢先了，但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第十八碗兽骨拉面，我一定要拿下！” 然后两个人都埋头苦吃起来。 十分钟后，秋向莲皱了皱眉。 拉面还没吃完，但她的胃里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 她看向荒泷一斗，发现对方跟自己的情况差不多。 既然差不多，那她就还有胜算。 拼了！ 又过了十分钟，荒泷一斗放下了筷子：“不行了，我实在——” “我吃完了！”秋向莲把空碗“砰”的一声放到桌上，站了起来。 她看起来仿佛刚跟几十个人打了一架，又像是刚被几十个人打了一顿。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赢了。 “我赢了！” “我输了，恭喜你，”吃了十七碗半兽骨拉面的荒泷一斗无奈地对秋向莲说，“虽然败给了你，”他看向砂金，“还有你，但你们都是很强大的对手，能够经历一场如此精彩的对决，我很开心！” 他与秋向莲和砂金分别握手，付清了总共二十碗拉面的钱之后，就在荒泷派二当家的搀扶下离开了。 比赛已经结束，围观人群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逐渐散去，秋向莲和砂金也一起离开。 “不要紧吧？”砂金问。 秋向莲摇摇头：“我没事。那位荒泷派老大的情况一定比我更糟糕。宫司大人的胃口那么好，与能够连吃十七碗拉面的人比赛，竟然而且只是惜败。” “宫司大人，是指鸣神大社的宫司吗？”砂金问。 “嗯，我因为找不到荒泷一斗，所以想起之前他和宫司大人比赛吃拉面的事，就以‘为宫司大人报仇’为借口向他发起挑战，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效，真的把他给引了过来。” “所以你不想输，是担心这件事被宫司知道以后怪罪你吗？” “我不想输的确有这个原因，而且当时因为受现场气氛的影响，也不想轻易放弃，另外，”秋向莲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另外，这次比赛，你也有参加，既然你想赢，我也不想拖你的后腿。” 砂金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秋向莲。 秋向莲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但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对方的神情有些奇怪，他似乎是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话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可不常出现在砂金的脸上。事实上，秋向莲还是第一次看到砂金露出这种表情。 “你……你，你对我……”砂金顿了顿，好像在回想该如何正确使用语言，“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 秋向莲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她立刻反驳道：“怎么会不值得呢？毕竟我们——” “我、我们……”砂金磕磕绊绊地重复着她的话，他的语言系统似乎已经完全崩溃，“我们怎么了？” “你刚才不是说，我们要一起努力活下去吗？既然你已经表达了你的诚意，我当然也要真诚对待你，”秋向莲对上砂金的目光，坚定地说，“虽然不知道系统之后还会发布什么样的任务为难我们，但是，在三个月的时间耗尽之前，我们两个不要互相猜疑、互相试探，就像你说的一样，一起努力活下去吧！” 数不清的烟花就在这时飞上高空，绽放出色彩各异的流星，所有人都抬头往天上看去，只有两个刚到这个世界不久的人在对视。 “所以，你的意思是，”砂金的语言系统终于恢复了正常，他看着秋向莲说道，“我们在现实中也像在梦境里一样，结成同盟吗？” 在烟花的映照下，面前人的眼睛更漂亮了，让秋向莲有点分神。 她看着这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你愿意吗？” 砂金松了一口气：“当然，很高兴你也这么想。” 对方的反应让秋向莲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难道是误会了刚才她说的话吗？ 不过，不管他有没有误会，这不重要，反正现在他们的想法已经达成一致了，什么尔虞我诈的博弈，就让它见鬼去吧！ 他们要一起努力活下去！ 第32章 少女的日记（一） “是中吉，‘紧张的人际关系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所缓和，但同时也不要忘记用积极的心态迎接新的挑战。’” “只是中吉吗？那恐怕这签不准，因为我的运气向来很好。” “签纸上的确是这样写的，我只是把上面的内容如实读出来而已，”秋向莲将签纸递给砂金，“不过，如果你并不相信御神签的话，也就没有必要求签了吧？” “求签也是赌博的一种，我只是好奇而已，至于求签的结果，我认为并不重要。” 距离烟火大会已经过去了五天，烟火大会当晚，烟花升空之际，秋向莲和砂金把在梦境中结成的同盟关系延续到了现实，以合作者的身份共同应对系统发布的任务。 “也许，改天我可以去鸣神大社求签。” 当聊天的话题转变为“下次什么时候见面”的时候，砂金这样说道。 “求签？你还需要求签吗？就算不求签，你也能过得很好吧？倒是我，才应该立刻回去求一签，看宫司大人会不会因为我擅自向荒泷一斗发起挑战而生我的气，更重要的是，她会不会原谅我。” 砂金只是笑着叹了口气，故作老成地来了句“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五天后，他真的到鸣神大社来求签了。 “如果心不够诚的话，求到的签也会不准哦。” “如果一味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御神签上的话，神明应该不会喜欢这样懒惰的信徒吧？” 秋向莲把食指靠近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在神社里还是不要妄谈神明比较好。” 砂金配合地点点头。“那就换一个话题吧，神社的宫司大人知道你擅自替她报仇之后是什么反应？” “很不错的反应。”秋向莲露出了微笑。 烟火大会第二天，“不明少女挑战荒泷派老大并获胜”的消息就传到了鸣神大社，神社的巫女们都知道了这件事，但她们谁都不知道这位少女的真实身份，直到有一位上山来求签的客人认出了秋向莲，激动地嚷嚷“她昨天晚上和荒泷派的人比赛吃拉面赢了”，其他巫女们才得知，原来传闻中的那位不明少女就是新来的同事。 事情彻底败露，秋向莲再也无法隐瞒，只好承认自己就是昨晚和荒泷一斗比赛吃拉面的人。 “……担心自己输掉比赛的话很丢脸，所以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姑且用这个借口说服了同事们，让同事们没有介意她撒谎骗她们说自己不去烟火大会的事。 “虽然能够理解你的担忧，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去现场为你加油的嘛！” “所以当时你是怎么赢的？吃了多少碗拉面？” 在同事们的热情询问之下，秋向莲只好把昨晚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她没有隐去砂金的名字，一来是因为昨晚围观人群都知道砂金的存在，她根本瞒不住；二来是因为她现在和砂金已经结成同盟，算是朋友了，而且砂金本人并不介意被其他人知道她和他相识，因此可以放心说。 巫女们听了秋向莲的讲述，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夸奖像纷纷扬扬的雪片般向她袭来。 一番夸奖之后，一个巫女眼睛一亮，提议道：“不知道宫司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快点去告诉她吧！”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秋向莲没有尝试阻止，而是被巫女们簇拥着一起去见八重神子。 一大早就在喝酒的八重神子已经知道秋向莲向荒泷一斗挑战的事了。 “你竟然愿意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令人感动。”八重神子眯起眼睛，笑得十分像一只狐狸。 心情愉快的宫司大人放了秋向莲三天假，并且决定缩短她的见习期，好让她能够尽快转正。 “除了三天假期和缩短见习期之外，就没有其他奖励吗？这位宫司大人听起来有些吝啬啊。”砂金语气平淡地评价道。 “能有这些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而且，不管是在神社里议论宫司大人还是在神社里议论神明，都太不妥当了，如果被其他人听到的话——” “啊，莫非您就是那位随随便便就投出了十八点的骰子仙人吗？！！”来接替秋向莲工作的巫女有希子大老远看到砂金，难掩激动之情，快步跑了过来。 骰、骰子仙人？ 连掷骰子都有仙人吗？稻妻的仙人未免太多了一点吧？ “骰子仙人，可以现场表演一下那个吗？拜托了！”有希子双手合十，看起来无比虔诚，而鉴于她身为鸣神大社的巫女，却对骰子仙人如此虔诚，就显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大概是想让砂金表演一下随随便便就投出十八点吧，毕竟都叫他骰子仙人了。 “当然可以，”砂金往桌上抛了三枚骰子，“送你了。” 第27章 有希子的注意瞬间被桌上的骰子吸引，她匆匆道谢后就全神贯注地等骰子停下。 如果骰子停下后不是全部都点数六朝上的话，就太尴尬了吧？ 且不说点数，单是在神社里投骰子玩这件事本身就不妥当吧？ 就更不要说把骰子这种东西送给巫女了，简直都有点不礼貌了。 在两个世界都担任过巫女的秋向莲情不自禁地想道。 砂金完全没有考虑这么多，他甚至没想等骰子停下：“走吧。” 他们两个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欢呼声：“十八点！太厉害了！” 还真的投出了十八点。 “不愧是——”秋向莲本来想说“赌徒”，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不愧是骰子仙人，不仅把骰子随身携带，还能随心所欲地抛出想要的点数。” “过奖过奖，和狐狸仙人比起来，我的才能不算什么。” “我才不是狐狸仙人，狐狸仙人怎么可能会被狐狸无视呢？” 刚才秋向莲站在御神签箱旁边的时候，有一只狐狸懒洋洋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一幕正巧被上山来找她的砂金看到了。 影向山上有许多野生狐狸，狐狸们神态悠闲，皮毛油光水滑，大多都卧在平坦的地方晒太阳，还有少数不知道是不是卧得腿麻了，才站起来散散步，有几只就会把步散到鸣神大社里面来。 秋向莲虽然在梦里扮演过狐妖，不过山上的狐狸并没有因此就多敬重她几分，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她从狐狸身旁经过的时候，熟睡的狐狸也不会有任何动作，除非她在狐狸面前停留太久，挡了对方的阳光，狐狸才会懒散地抬起头，眯着眼睛，一脸不满地看她。 “那边那只狐狸好像一直在看我们。”砂金忽然说。 “有吗？”秋向莲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往砂金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山路上有只狐狸，这只狐狸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影向山上常见的那种狐狸。 但这只狐狸在山路上一动不动，的确正盯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时近中午，在半山腰上忽然被一只狐狸盯着看，即使是大白天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它会不会是在看我们周围的东西？比如发现了一只乌鸦？” 但他们身边并没有乌鸦，也没有其他活物，而不远处的那只狐狸仍然在盯着他们。 真奇怪。 虽然秋向莲已经接受了在稻妻有妖怪也有鬼族这件事，但妖怪也好、鬼族也好，她见过的都是长相和人类差不多的生物，可这只狐狸不同，它看起来就是只普通的狐狸。 而普通的狐狸，本应该是懒洋洋地卧在石头上晒太阳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紧紧盯着他们。 在狐狸的注视下，秋向莲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皮开始变重，并且随着每一次眨眼越来越重，困意像一团浓雾一样笼罩了她。 她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中。 第33章 少女的日记（二） 强烈的光线不容分说往秋向莲面前撞了过来，秋向莲条件反射闭起了眼睛，同时感到呼吸困难。 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很用力，是那种要把她掐死的用力。 “唔……” 秋向莲挣扎起来，想把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掰开。 她没有挣扎太久就挣脱了，不过与其说是挣脱，不如说是掐住她脖子的人主动松开了手。 因为缺氧，秋向莲全身无力，对方的手松开之后她就立刻倒下了，边咳嗽边努力大口呼吸。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流了出来，秋向莲顾不上擦，毕竟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用能把肺咳出来的力气猛烈地咳嗽。 她想试着爬起来，但手脚都使不上力气。 眼睛仍然没有适应光亮，即使努力睁开眼睛，在眼泪的遮挡下，也只能看到大块大块被模糊分割的光团。 秋向莲半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终于辨认出自己眼前有个好像是人的轮廓，这个人……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似乎是金发。 会是砂金吗？ 她开口想说话，但嗓子很疼，大概是肿了，因此除了意义不明的几个音节之外，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连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秋向莲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她继续咳嗽起来，每次咳嗽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喉咙，相信在她把肺咳出来之前就会被针给刺死了。 “你没事吧？！！！” 忽然有一双手温柔地把她扶了起来，根据对方的声音来判断，在她面前的那个人的确是砂金。 但秋向莲没办法说自己“没事”，因为她真的有事，而且她现在根本说不出话。 被搀扶着坐起来之后，砂金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对于缓解咳嗽虽然没什么用，不过至少缓解了她的紧张。 过了一会儿，咳嗽的冲动渐渐降低，眼睛也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亮。秋向莲擦去眼泪，靠视觉确定了扶她起来的人的确是砂金。 “感觉好些了吗？” 砂金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他脸色惨白，眼睛下方黑眼圈有些重，看起来像她一样，不太健康的样子。 秋向莲点点头，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正要问这里是哪里的时候，她目光一转，发现砂金右手上有一道伤口。 准确来说，是在他的右手虎口偏下的位置有一排青紫色的牙印。 “你……”秋向莲指了指砂金手上的牙印。 砂金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是……被人咬的？我刚才没有发现。” 秋向莲的目光在砂金的伤口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视线移动，打量着砂金和自己的着装。 砂金穿了一套过于正式的黑色西装，和房间的黑白色调倒是挺协调。 但是她，穿的竟然是学生服，中学生的那种制服。 如果此时手边还有一个书包的话，就可以直接去上学了。 秋向莲目光一转，发现在靠近门口的地上有一个黑色的物体。 还真有一个书包。 书包躺在地上，敞开着，从敞开的书包里被甩出来的是—— 作业？ “站得起来吗？”砂金还没有发现地上的书包，他的注意力都在秋向莲身上。 秋向莲点了点头：“可以。” 虽然脖子仍然在疼，但至少可以开口说话了。 砂金扶她站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观察着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以黑白两色为主色调的房间，除了地上的书包以外，房间里摆放的家具并不多，所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整个房间看起来一尘不染，也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这里大概要么是平时根本没人住，要么是打扫得很频繁。 房间里开着灯，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房间的窗户敞开着，窗外天色有些暗，而且在下雨。 白色的窗帘被风微微吹动，在窗户正前方有一张床，被子平铺在床上，被子上印有黑白两色的方格，看起来就像是国际象棋的棋盘。 砂金扶秋向莲到床边坐下，然后他走到窗边关窗户。 “我不喜欢下雨，”砂金解释说，“而且这样的天气还是把窗户关上比较好。”他忽然皱了皱眉，视线下移，看着窗外的什么东西。 “怎么了？”秋向莲问。 “有一个……人，在楼下。” 人？ 好笼统的说法。 秋向莲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但楼下的人已经不见了。 很快，门铃声响起，门铃声还没停止，就从楼下传来了“砰砰砰”拍门的声音，以及一个女孩的叫喊声。 “有人在家吗？没有人的话，至少告诉我没有人啊！” 拍门声还在继续，秋向莲和砂金面面相觑，不知道楼下拍门的人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有点……傻。 “下去看看？”秋向莲提议。 “好。但是在下楼之前，还需要把伤口遮一下。” 砂金打开房间里的衣柜，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围巾，还找到了一副手套。 他把围巾递给秋向莲，自己则拿走了右手的手套，遮住了右手上的牙印。 秋向莲站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用围巾挡住了脖子上的勒痕，并且确定围巾不会忽然滑落下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大概是又被系统拽进了某个梦境当中，而且这次他们一入梦，遭遇的就是提神醒脑的谋杀，比上一个的梦境还要危险。 楼下拍门的声音还在继续，秋向莲在镜子面前最后检查了一次，确保别人看不出自己脖子上的勒痕，然后对砂金说：“走吧。” “好。” 砂金一直在旁边等待，他的视线与镜子里秋向莲的视线相交，秋向莲看出他情绪似乎不太好，就问：“怎么了？” 对方反常地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抱歉，刚才——” 第28章 他的目光停留在围巾上，显然对于刚才入梦时自己的初始动作心怀愧疚。 “没关系啦，我没事，”秋向莲说，“而且，这次的情况比上一次好，至少只是你想杀了，不像之前有那么多人都想让我死。” 她本意是想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但效果不太好。砂金只是勉强扬了扬嘴角，然后叹了口气：“走吧。” 楼下起居室的配色也是以黑白为主，就像完全按照ins性冷淡风格装修的一样，自带黑白滤镜，不论从哪个角度拍摄，拍出来的照片都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真的没有人吗？”拍门声还在继续，而且越发急促，似乎如果再没有人开门的话，门外的人就要硬闯了。 秋向莲和砂金交换了一个眼神，刚才他们下楼的时候已经商量过了，鉴于他们两个人都受了伤，最好由受伤较轻的那一个去开门，这样一来，就算门外的人来者不善，也能多周旋一会儿。 砂金把戴在右手的手套往下拽了拽，走过去开门。 秋向莲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书的封面上也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书名言简意赅：《黑白灰的世界》。 听起来很像是关于室内装潢的书呢。 这幢房子的主人到底是有多喜欢黑白灰呀。 “有没有人——啊。” 砂金打开了门，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站着一个活像草莓奶油蛋糕成了精的女孩，与起居室黑白灰的黯淡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孩身穿维多利亚风格的奶油色蓬松长裙，裙子上缀满了蝴蝶结、蕾丝花边和缎带，搭配着同色系的白色丝绸手套，她左手撑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红色阳伞，正在拍门的右手则悬停在半空中。 穿得这么隆重，应该可以轻易混进十九世纪英国上流社会举办的、只邀请达官贵族的舞会吧？ 她不仅像个草莓奶油蛋糕，而且是那种高高的婚礼蛋糕，至少有五层。 秋向莲皱了皱眉。 不对，外面不是正在下雨吗？ 下雨的时候撑遮阳伞是完全可以的，但是这个女孩手里的阳伞用来挡雨未免太小了一点儿吧？ 门外的雨势不大，但女孩显然淋了雨，雨水沿着裙摆滴落到地上，在女孩脚下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小水洼。 联想起刚才对方“没有人的话，至少告诉我没有人啊！”的言论，眼前这个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恐怕是真的不太聪明。 第34章 少女的日记（三）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看清了给自己开门的人是谁之后，脸上绽放出比草莓奶油蛋糕还要甜美的笑容。 “砂金大人！我听说您今天生病请假没有去学校，所以特意来看看您是否一切安好！” 佯装看书的秋向莲闻言，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呜哇，好羞耻，所以这次的梦是什么玛丽苏校园言情吗？ 为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开门的砂金也被对方的阵势所震慑，往后退了半步。 但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显然是把这当成了让她进屋的邀请，于是她开开心心地走了进来。 “还以为砂金大人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呢，现在亲眼见到砂金大人无恙，实在是太好啦！想必砂金大人是觉得学校生活太过无聊，所以才请假——欸？你怎么在这里？！！！” 秋向莲捧着《黑白灰的世界》故作镇定，心想她总算发现我的存在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秋向莲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时，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反问回去。 所以秋向莲放下书，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果然中招，她气鼓鼓地回答道：“当然是来看望砂金大人了！” 秋向莲：“哦，那你叫什么来着？” “本小姐的名讳你还不配知道！”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气愤地跺了跺脚，但紧接着又说：“可恶，你这个庶民竟然连本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可恶了！” “庶民？” 秋向莲有点想笑，毕竟对方的遣词用句真的挺可笑的。 而且都这么生气了，说出来的狠话却只有“可恶”这种程度，看来这个草莓奶油蛋糕不太会骂人呢。 “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进行了一个无能狂怒。 “我不笑了，但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秋向莲说。 “本小姐的名讳你还不配知道！” 又来了。 行吧，那就继续叫你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吧。 转念一想，“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这个称呼太长，还是叫小莓好了。 小莓想起了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又气呼呼地重复道：“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想要对砂金大人做什么？！！” 秋向莲想了想，举起手中《黑白灰的世界》给小莓看：“借书。” “借书？！！借、借书，借书的话……”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渐渐气消了，还松了一口气，“什么嘛，原来只是借书而已啊。” 要不要这么容易被骗啊喂。 “不对，你为什么戴着砂金大人的围巾？！！”小莓指着围在秋向莲脖子上的围巾说。 “是我送她的，”砂金绕过小莓来到秋向莲身边，“你不觉得这条围巾很适合她吗？” 秋向莲惊讶地看了砂金一眼。 嚯，这位竟然这么快就开始适应环境了。 “可恶！”词汇量匮乏的小莓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块手帕，然后开始撕咬手帕的一角，“可恶！砂金大人还从来没有送过本小姐东西！竟然被这个家伙抢先了，好不甘心！” 秋向莲已经快到达忍耐极限了，她握紧手中的书才强忍下把对方直接赶出去的冲动。 再这么下去就没完没了了，秋向莲只好眼神示意砂金，快点送对方点什么东西，把这个人打发走。 砂金心领神会，走到桌前，取出桌上黑色花瓶里的白色蔷薇，送给了自称“本小姐”的、足有婚礼蛋糕规格的草莓奶油蛋糕小姐。 “真的……送我吗？” 小莓睁大了眼睛，她接过蔷薇花束，动作小心翼翼到了诚惶诚恐的地步。 “这可是砂金大人亲手送给我的花！” 转眼间，像河豚一样气鼓鼓的小莓变成了全世界最开心的草莓奶油蛋糕。 “时间也不早了，不如……”砂金斟酌着措辞，然后似乎放弃了斟酌，直截了当地说，“请回吧。” “好的！那明天学校见啦！”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答应得十分爽快，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只有蔷薇，似乎连砂金本人都给忽略了。 她抱着白色的花束跑了。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离去带走了起居室里活泼的空气，关上大门之后，起居室里的气氛重新变得沉闷起来。 “呼，还以为是个很难应付的角色呢，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单纯。” 秋向莲把《黑白灰的世界》放回桌上，想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白色的沙发一尘不染，像棉花糖，但实际坐上去比看上去要硬得多，坐起来很不舒服，所以秋向莲几乎是刚坐下就站了起来：“我刚才看到楼上有一个书包，书包里应该有线索，回去看看吧？” 回到楼上，秋向莲弯腰捡起黑色的书包，匆匆看了一眼从书包里甩出来的东西，似乎是课堂笔记和习题册。 书包里还有笔记本、钱夹、文件夹和湿巾，都是些比较普通的东西，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笔记本，a5大小，封面是淡紫色的，第一页中间偏下的位置写着“秋向莲”三个字，而且就是她的笔迹。 秋向莲粗略翻了翻，发现这是一本日记本，日记本里已经写了不少内容，笔迹也都和她的笔迹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这本日记应该就是这个梦境中的她写的。 日记本作为线索再合适不过了，可以根据日记内容获取日记主人的生活经历，从而对目前的情况有一个相对清晰的了解。 第35章 少女的日记（四） 秋向莲翻到日记第一页，读起了并非出自她本人笔下的但却是她本人的日记。 “‘4月5日，天气：晴，今天是开学第二天，至于为什么新的日记是从开学第二天而不是第一天写起，是因为昨天偷懒没有写。’” 真是废话呢。 继续往下读。 “‘哈哈哈，好像写了一句很长的废话呢。不过，昨天过得很开心，中午成功抢到了最后一个炒面面包，运气实在是太好啦！当然，除了运气以外，我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嘻嘻ovo’” 日记上说开学那天过得很开心，但只写了抢到最后一个炒面面包这一件事，当天的日记就结束了。 还真是容易满足呢。 原来我在这个梦境里是这样的设定啊，秋向莲不禁想道。 第29章 4月6日、4月7日……接下来几天的日记里记录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直到—— “啊，‘4月23日，今天发生了一件超级重大的事情！我！和！仰！慕！已！久！的！王！子！殿！下！在！走！廊！命！运！般！地！相！遇！啦！！！’” 感叹号塞满了每一个字之间的空隙，每一个感叹号都表达着日记主人对这件事的看重。 日记接下来详细记叙了“我”在4月23日这天与“王子殿下”在走廊偶遇的情形，废话太多，感叹号也太多，简单来说就是“我”在离开教室去厕所的途中正巧与所谓的“王子殿下”擦肩而过，并在原地缓了好久。 “这个‘王子殿下’，不会是你吧？”秋向莲皱了皱眉。 她本来还以为这次自己和砂金的关系是互相想杀死对方的宿敌呢，目前看来，他们的关系好像比宿敌要更复杂一点。 “但是刚才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称呼你为……”因为过于羞耻，秋向莲无法把“砂金大人”这四个字说出口，只好跳了过去，“不过也许我和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对你的称呼是不同的？‘王子殿下’是我对你的称呼？”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砂金重复道。 猛然意识到自己把给别人取的绰号直接说出来的秋向莲，脸颊立刻升温：“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搞清楚我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了掩饰尴尬，秋向莲急忙翻了页，在日记的下一页，一张照片赫然出现。 是一张投篮的照片，照片上篮球即将落入篮网，投篮的男生有一头棕色短发，他眼睛盯着篮筐，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自信又张扬。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照片空白的位置有用粉色记号笔写的“王子殿下！！！”，除此之外还画了一个大大的桃心。 “看来秋向莲小姐喜欢的王子殿下是照片里的这个人。” 砂金说着拿过照片，翻过来，发现照片背面写了日期，不知道是拍摄日期还是拿到这张照片的日期，在日期旁边也绘有一个小小的心形符号。 刚才看日记的时候倒还没什么感觉，毕竟日记内容都是记录日常小小小小小事的流水账，但是在日记里发现暗恋这种隐秘的事情，就让秋向莲有点负罪感了，即使她现在正在看的是梦境中自己的日记。 秋向莲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分析道：“这本日记有一处疑点。” “什么疑点？”砂金捡起地上的书包，把另外几个笔记本也拿了出来，一本一本翻看。 “虽然日记本里有这位王子殿下的照片，而且4月23日的日记里明确写了‘我’对王子殿下的仰慕之情，可是在此之前的日记里却对这位王子殿下只字未提，”秋向莲草草翻了翻4月23日之后的日记，“在这之后的日记里也没有出现‘王子殿下’这个称呼。” 如果梦境中自己的设定是喜欢这个王子殿下，怎么可能在整本日记里只提及对方一次呢？ 按照这本日记废话连篇的风格，就算自己没有与王子殿下偶遇，只是忽然想到了王子殿下，也应该会把“今天又想到王子殿下啦！”类似的语句记录在日记里，然后画上满满一整页的桃心吧？ “的确，这本日记的确有些奇怪。”砂金边翻看其他笔记本边赞同道。 “所以我觉得这本日记有问题，我，或者说是我在梦境中充当的这个角色，应该并不是像这本日记里展现的这么单纯。” “我倒不这么认为。” “欸？为什么？” “因为这个。”砂金把手中的笔记本递给秋向莲，秋向莲疑惑地接过，然后被这个笔记本上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心形符号冲击得目瞪口呆。 “最喜欢王子殿下啦！心心心心心心心！好喜欢王子殿下呀！心心心心心心心！昨天晚上竟然又梦到王子殿下了，哎呀，好害羞！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 秋向莲猛地合上了笔记本，不想再打开。 难怪她看的那本日记里几乎没有关于这个王子殿下的任何记录，原来是因为日记的主人特意用了另一个笔记本来记录与王子殿下有关的事。 “4月23日与王子殿下偶遇的记录，不仅出现在这本日记里，也出现在了这本特意用来记录王子殿下相关的事的笔记里，”砂金从秋向莲手中接过画满了心形符号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给她看，“两本笔记里都记录了4月23日的偶遇，说明笔记的主人非常重视这一天发生的事。” 显然是因为“与王子殿下偶遇”这种事并不经常发生，所以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就值得在两本日记里都大写特写一番。 第36章 少女的日记（五） 在这个只记录王子殿下相关的笔记本里也夹有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与他们刚才看的那本流水账日记里的照片是一样的，只不过照片上画了更多的桃心。 “好吧，看来她确实就是这么单纯。”秋向莲不得不承认道。 她把画满桃心的王子殿下专属笔记本放到一边，继续翻阅那本流水账日记。 “‘5月3日，天气：晴天气开始变热了，想吃刨冰……夏天快点来吧，这样暑假也能快点来了……但是暑假就没办法见到……啊，不行，接下来的内容应该写在另一本专属日记里才可以……总之，好苦恼啊……” 5月3日之后几篇日记的内容都是在“祈祷暑假快点到来”和“暑假到来后就不能见到王子殿下”的矛盾想法中纠结，直到—— “转学生？”秋向莲读出了日记上的文字。 “转学生有什么问题吗？”砂金问。 “按照影视剧和文学作品的常规套路，转学生都不是普通人，”秋向莲向砂金解释道，“一般来说，转学生可能是超能力者、肩负拯救世界重任的英雄、吃了自己研制的药物后变成小孩子的高智商科学家、主角的死对头、主角的死党、与主角相爱相杀的厉害角色、超级大反派等等等等，哪怕表面上默默无闻没什么存在感，背地里也会有很不得了的一面。” “原来如此，那么这本日记里提到的转学生，在来到你的学校后做的事是——”砂金快速浏览着日记本上的内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成为了你的同桌。” “‘5月12日，可恶，今天上学的路上被车撞了，撞了我的人不仅没有道歉，还嫌弃我挡了他的路，专程从车里下来骂了我一通，然后扬长而去！就是因为被车撞耽误了时间，害我迟到了！更可恶的是，当我赶到教室的时候，我发现那个撞了我的家伙就站在讲台上，一脸不耐烦地听老师把他介绍给全班同学，他竟然就是昨天老师提到的转学生！’” 这段日记的槽点实在太多，秋向莲一时难以决定该对此发表怎样的评论。 “看来你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就很不愉快，这个转学生似乎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砂金翻过一页，继续读道：“‘更更可恶的是，老师竟然安排这个家伙坐在了我旁边！可恶，为什么偏偏只有这里有空位呢？！！好讨厌这个家伙，他到底在拽些什么啊！！！’” 日记里的文字情绪激动，虽然砂金读得轻描淡写，但秋向莲光是看文字就已经开始生气了。 撞了人却不道歉，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啊！ 偏偏这个家伙还被老师安排成了她的同桌，未免太恶心了吧？！！ 像是“砂金大人”和“王子殿下”这样的称呼，顶多就是让人感到羞耻而已，但是这个转学生，简直就是个恶棍啊！ 接下来的日记里经常会出现“这个家伙”，提到这个家伙的时候，文字就会变得充满怒气。 “‘这个家伙上课睡觉的时候，胳膊都伸到我这边来了，害得我没办法好好写字，真可恶！’” “‘这个家伙又凶巴巴地拒绝了一个女生的情书，并且当着对方的面撕毁了情书，还说了很过分的话，真是可恶！不过这种家伙竟然也有人喜欢，喜欢他的人一定是还没有看出他邪恶的本质！不要被他的外表给蒙骗啊，单纯的少女！’” “‘这个家伙竟然偷看了我的日记！还嘲笑我喜欢王子殿下！！！真可恶！’” “‘啊啊啊啊啊！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在篮球赛上打败了王子殿下，他一定作弊了！！！’” 自从这个转学生出现之后，日记内容就几乎全部是对这个转学生的控诉了。 看完了两本日记，秋向莲的脑袋里塞满了感叹号、桃心、“王子殿下”、“可恶”和“这个家伙”。 头疼。 不过根据这两本日记的内容来推测，她在梦中的这个角色到目前为止仍然暗恋着那个王子殿下，对于转学生则是只有讨厌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感情。 “我们现在已经确定，王子殿下另有其人，”砂金猜测道，“那么如果这个转学生也是梦境中的重要角色的话，他会不会是我？” “有可能，”秋向莲看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砂金说，“你没有穿校服，可能是因为你刚转来不久，校服还没有做好。刚才那个草莓……那个女生也没有穿校服，不知道是她故意不穿，还是放学后特意换了衣服才来见你。” 第30章 话音未落，起居室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身为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人，砂金接起了电话。 起居室里的电话是那种老式的黑色转盘电话，没有免提功能，所以秋向莲听不到电话那边的人在说什么，只能在一旁静静等待。 她把书包和包里的东西也一起带下楼，在砂金接电话的时候，她把课堂笔记一类的东西翻了一遍，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是吗？好，我知道了。不，没有。好的，请注意身体，我会的，再见。”砂金挂了电话。 “是谁打来的？”秋向莲把书包和笔记本放到沙发上，问。 “是一个自称管家的人打来的，他说校服已经做好，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 “所以，你应该的确是转学生了？” “大概吧，”砂金在秋向莲旁边坐了下来，“管家说生意上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所以他目前不能回来，让我有事找他的时候就打电话给他。” 根据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房子管家和书包里的日记提供的信息，现在他们基本可以确定，砂金就是最近刚转学来并且成为秋向莲同桌的、在日记里被频繁提及的“这个家伙”。 “既然你很讨厌我，那么你到我家来是为了什么？”砂金问。 “应该是来给你送作业的，”秋向莲从书包里拿出习题册，“看，每一科目的作业都有两份，既然你今天请假没有去学校，我又是你的同桌，老师很可能会拜托我把作业带给你。” 鉴于明天要去学校，作业还是需要写的，他们两个初来乍到，如果因为不写作业被学校老师盯上，行动难免受限。 秋向莲正思考该先写哪一个科目的作业，就听砂金说：“你的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就算这里是梦境，也应该有医院才对。” 对哦，差点忘了，还有比作业更重要的事没有搞清楚，比如砂金右手的伤是谁造成的，以及砂金出手伤她的原因。 “我没事，冷敷一下就可以了，不用去医院，”秋向莲摘下围巾放到沙发上，脖颈处的不适感已经开始逐渐减轻，只是温度还有点高，但已经不怎么影响说话了，她站起身寻找冰箱，“另外，你手上的伤，大概是被我咬的吧。” 砂金手受伤这件事发生在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来访之前，而且看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对他崇拜的样子，绝对不可能是她咬了砂金。 这幢屋子里只有她和砂金两个人，砂金手上的伤口又很新，如果不是他自己咬的，那就是她咬的。 “这牙印不是我的，用排除法的话，应该是你咬的。”砂金摘了手套，看着手上的伤口，伤口处的淤青正在逐渐加深。 “你的伤口最好也冷敷一下吧？”秋向莲找到了冰箱，希望冰箱里能有可以用来冷敷的东西，比如冰块或是啤酒之类的。 梦境中他们两个的设定都是高中生，未成年不能喝酒，但这栋房子的主人都敢肇事逃逸了，估计不会严格遵守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的规定。 随便啦，就算冰箱里没有啤酒，有其他可以冷敷的物品也可以。 这么想着，秋向莲打开了冰箱，然后愣在原地。 冰箱里既没有酸奶，也没有瓶装饮料，但冰箱并不是空的，只不过冰箱里的东西非常不寻常，普通人的冰箱里绝对不会装有这种东西。 在冰箱里被收纳得整整齐齐的，是数量众多的血袋。 第37章 雨夜（一） 一瞬间，杀人分尸、连环杀人案等等等等各种社会新闻和惊悚小说里的恐怖桥段占据了秋向莲的脑海。 肇事逃逸、勒人脖子，冰箱里还装满了血袋。 这个转学生真是个非常危险的存在。 砂金看她在冰箱前沉默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边往这边走边问：“怎么了？冰箱里没有东西吗？” “不是，应该说如果冰箱里没有东西的话，反倒是好事。” 秋向莲往旁边让了一步，压制住了用力关上冰箱门然后逃跑的冲动，等砂金过来。 “这是……”砂金在看到冰箱里的东西的时候皱了皱眉，随即伸手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血袋出来。 “就这样拿出来真的好吗？” 秋向莲再也忍不住，往后面退去，看着血袋被砂金拿在手里，袋子里的血随之流动的画面，她的胃里翻腾起来。 她并不晕血，但看到这么多血、看到这么诡异的画面，也难免会紧张。 “是人血，”砂金研究一番后得出结论，“不知道是从医院里偷的，还是更糟，是用比偷窃更违法的手段获取的。” 秋向莲在来到提瓦特之前虽然身体不好，经常住院，但她只是输液而已，并不需要输血，所以她只在万圣节的时候见过那种假的血袋，血袋里装的是红色饮料而不是血。 但现在这个冰箱里的血袋全都装满了真正的人血。 她忽然觉得上一个梦境比这次的梦境友好多了，上一个梦境虽然也有血腥场面，但至少不像这次的梦境这么血腥。 “冰箱里放这么多血袋做什么？”秋向莲低声呢喃，并不是真的在发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幢房子里可能还有其他可疑的东西，我们找找吧。”砂金提议。 秋向莲点头赞同，然后看着砂金把血袋放回冰箱，关上了冰箱门。 她绝对不想用血袋来冷敷，看来砂金也是这么想的，就让血袋在冰箱里好好待着吧。 砂金没有说他们两个要不要分开，秋向莲自然默认两个人要一起行动，毕竟刚刚经历了冰箱血袋事件，她可不想一个人在这个古怪的房子里走来走去。 整体为黑白灰色调的房子，在这样的房子里行走，仿佛置身于黑白电影里，和窗外灰蒙蒙还下着雨的天气真是绝配。 秋向莲和砂金推开了房子里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是黑白灰的色调，而且全都一尘不染，必定是有人每天都来打扫。 不过这也不稀奇，毕竟这房子连管家都有，想必也会雇佣专业人员每天来打扫吧。 房间的色调虽然单调沉闷了一点儿，但房间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们没有在房间里发现血袋，也没有像秋向莲想象的那样发现手指、头骨、心脏等人体组织器官，事实上，这里干净得都有点吓人了。 “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 一番搜查之后，秋向莲和砂金来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前。 这个房间的门和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上面没有做任何特别的标记，门上没有像活人眼睛一样转来转去的猫眼，没有从房间里面传来“砰砰砰”敲门的声音，也没有红色液体从门缝里渗出来。 秋向莲摇了摇头，把想象中的恐怖画面通通赶出脑海。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长怕不如短怕，与其担心房间后面有恐怖的东西，还不如快点把门打开，勇敢面对。 她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往下一压，正要开门的时候，楼下的门铃忽然响了。 秋向莲在紧张和恐惧之下凭借本能“砰”的一声猛地重新把门关上，力度之大导致整扇门连同门框都跟着抖了抖。 “是、是门铃？”秋向莲握着门把手惊魂未定，但已经听出忽然响起的声音源头在楼下，而不在面前的这个房间里。 刚才草莓蛋糕小姐按门铃的时候，她明明听到了来着，但这次因为太紧张了，所以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房间里传来的怪声。 会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又来了吗？ 门铃声仍然在持续，但这次没有人拍门，看来来者并不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 “下去看看？”砂金提议。 秋向莲点点头，松开了门把手：“好。” 下楼之前，秋向莲回头看了一眼仅剩的未经检查的房间，然后跟在砂金身后往下走去。 来到玄关处，砂金正要开门，被秋向莲拦住。 “等一下，万一门外的不是什么好人呢？”她从雨伞架上拿了一把长柄雨伞，握在手里挥了挥，“好了，开门吧。” 有黑色长柄雨伞作为防身的武器，秋向莲的不安稍微减轻了一些，她握紧了雨伞的手柄。 不管站在门外的是什么东西，只要有实体，就让它尝尝雨伞的厉害！ 砂金打开门，门外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手里捧着两个披萨盒子，男的手里则捧着一堆衣服。 两个人都毕恭毕敬地捧着手里的东西，门开之后，他们先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平角躬，然后异口同声地说：“是要出门吗，少爷？” 秋向莲看向砂金：“少爷？他们叫你少爷欸。” “不可以用这么没礼貌的声音对少爷说话哦，”砂金尚未开口，手里捧着衣服的男子便立刻说道，“你是新来的吗？负责给少爷撑伞的？还是少爷的保镖？” 秋向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然后慢慢点了点头：“算……是吧，你们是？” 第31章 门口的两个人站得更直了，头也抬得更高了，男的自豪地说：“我是来给少爷送学校制服的！” 女的也立刻跟上：“我是来给少爷送晚餐的！” “少爷，您的制服！” “少爷，您的晚餐！” 制服男和披萨女虽然是在跟砂金说话，但都把手里的东西往秋向莲的方向递，显然像接东西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劳烦少爷亲自动手的。 秋向莲把雨伞放回原处，接下了披萨，砂金正要帮忙接下学校制服，制服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并往后退了一步：“少爷，这种脏活怎么能让您亲自来做呢少爷？！！” 只是收下几件衣服而已，怎么看都不是脏活吧？ “是啊，少爷，少爷您这么高贵的存在怎么能够做这种又脏又累的事情呢？这种又脏又累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样低贱的庶民来做吧少爷！” 所以都说了收几件衣服跟“又脏又累”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而且庶民这个词为什么感觉莫名的熟悉啊？因为刚才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也提到过这个词吧？“低贱的庶民”又是什么意思啊不要自我贬低啊喂！！！ 面前这两位自称“低贱的庶民”的怪人，显然是把“少爷”两个字当标点符号来用的，一句话里不加几个少爷就不会说话了。 “不用了，交给我就好。”砂金无视了制服男和披萨女的哀嚎，从制服男的手中接过了学校制服。 制服男顿时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 “少爷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少爷，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惹到少爷您了吗少爷？！！请一定要告诉我啊少爷，我会改正的少爷！” “我没有生气。” “不！不可能的少爷！”披萨女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少爷您一定是生气了，所以行为才会如此反常！好可怕！少爷，请一定要告诉我们您生气的原因少爷，我们一定会改正的少爷！” 接着，他们两个就像商量好了一样，都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了一块手帕，然后开始撕咬手帕的一角，并且边咬边摇头，简直像是和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在同一个手帕学院进修过。 第38章 雨夜（二） 难道这个梦境里的人在难过时候的统一动作是咬手帕吗？ 别咬了别咬了。 “你们两个，”秋向莲说，“如果再这么吵下去，少爷才会真的生气。” 正在咬手帕的两个人听了她的话，立刻静音。 “少爷生气是什么后果，想必你们是清楚的，”秋向莲继续威胁道，“所以，在少爷生气之前，快点走……快点退下吧。” 制服男和披萨女立刻动作整齐划一地收起手帕，异口同声地说：“是，我们现在就退下！少爷再见！” 他们两个迅速消失在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夜色里。 “终于走了，”秋向莲松了一口气，关上了门，“他们两个应该和管家一样，都是负责照顾你的吧，少爷？” 她也学着披萨女和制服男的样子，把“少爷”当标点符号用了用。 砂金一愣，似乎觉得她已经被那两个人同化了，然后他才意识到她只是在开玩笑。 “刚才电话里的管家也是这么称呼我的，”砂金把披萨放到桌上，打开披萨盒子检查了一下，“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一个独自住在大房子里、冰箱里还堆满了血袋的少爷，这也太奇怪了。那些血袋不会是给你用的吧？会不会是你有什么特别严重的疾病，需要随时输血？”秋向莲猜测道。 而且，少爷的晚餐就是披萨外卖吗？ 说这是节俭吧，偏偏披萨还是专人来送的，请人的费用都够买多少张披萨了。 秋向莲把制服男送来的学校制服放到沙发上，是冬季、夏季两个季节的制服，还有体育课穿的体育服。 夏季的制服与秋向莲身上穿的制服看得出来是同样的设计，每件制服上衣左侧都有学校的校徽刺绣，校徽刺绣上写有“贵族高中”四个大字。 好直白的设计，真是毫无美感可言。 而且“贵族”什么的，难道这里的封建等级制服还没有被废除吗？ 就算是那种只收有钱人家孩子的私立学校，也不会堂而皇之地给自己取“贵族学校”这种名字吧？ “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砂金被秋向莲盯得有些不自在，问。 秋向莲摇了摇头：“你在这个梦里……该不会姓道明寺吧？学校就是你家开的？” 砂金：“嗯？” “没什么。” 吃过晚饭之后，窗外的雨势更大了，还伴有低沉的雷声，屋子里的氛围更恐怖了。 想到冰箱里满满的血袋，秋向莲不免感到一股寒意爬上了后背。 还剩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没有检查。 秋向莲和砂金把书包和学校制服留在起居室，重新回到二楼，站在最后一个没有检查的房间门前。 这个房间位于屋子北面，背光，又在走廊尽头，像是一个被光明遗忘了的角落。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转头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确保没有障碍物挡在她的逃跑路线中途。 ——然后她打开了门。 门被她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这条缝隙逐渐变大，直到走廊里的灯光尽最大的努力照射进黑暗的房间里。 砂金打开了房间的灯，黑暗迅速被逼退，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当然，这里的“普通”指的是相对这幢屋子里的其他房间而言的普通。 房间两侧摆了几个书架，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封面为黑白灰三种颜色的书，左侧的书架都是白色的，右侧的书架则都是黑色的，在书架中央有一张白色的书桌，书桌下面铺着黑色的地毯。 什么嘛，竟然这么普通，还以为这里会有吓人的东西呢。 秋向莲松了一口气。 检查完了最后一个房间，他们返回起居室，简单地分析了一下目前已知的信息。 首先，身为秋向莲的自己，是个喜欢写日记并且把日记本随时带在身边的高中生，暗恋对象为学校里一名叫做“王子殿下”的男生，王子殿下喜欢打篮球。 其次，砂金作为这幢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把除黑白灰三种颜色之外的其他颜色都赶出了自己家的高中生，其居住的屋子的冰箱里有来历不明的血袋，他本人则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明恋的对象。 最后，秋向莲和砂金目前的关系是同桌，她今天大概是受老师之托来给请假在家的砂金送作业，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两人大打出手，她险些被掐死，而砂金的右手也遭到了她的攻击。 “至于你和那位王子殿下有没有喜欢的人，线索太少，无法推测，不过根据我日记上的内容来看，你和王子殿下两个人目前是知道彼此存在的状态，大概就是这样了。” 砂金点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有点在意。” “什么事？” “上一次入梦后，你和我在受伤之后都感受不到疼痛，但是这次有所不同。” “对哦。” 经砂金提醒，秋向莲想起来了，这次刚刚入梦的时候，砂金掐住自己脖子时的疼痛可是实打实的，窒息的感觉也是如此，而上一次在梦境中，除了最后梦境即将结束的时候她感到了疼痛以外，其他时候即使流血，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也就是说，这次的梦境比上一次更加真实了？” “恐怕是这样。” 那么，如果这次在梦境中死掉的话，兴许就是真的死掉了。 “话说，你不觉得奇怪吗？”秋向莲皱了皱眉，“距离入梦已经过去了接近三个小时，可系统还没有发布任务。” 话音未落，系统冷漠的声音忽然从脑海中响起：“两位玩家已入梦，本次的任务为：在月圆之夜结束之前活下去。” “冰箱里的血袋是怎么回事？”秋向莲急忙问道，不过系统当然没有回答，发布任务之后，系统的声音就从她的脑海中退去了。 “月圆之夜……这次的要求是在月圆之夜结束之前努力活下去。” “上一次的任务是死掉，这一次的任务是活下去，”秋向莲说，“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会是什么任务呢？‘请玩家半死不活’吗？而且月圆之夜是会有什么事发生吗？听起来这次的梦境也是包含奇幻元素的。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管家？ ” 砂金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如果月圆之夜很重要的话，我们理应是知道的，现在贸然打电话询问，会引起管家的怀疑。我们刚刚入梦，行动不宜太莽撞。”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秋向莲叹了口气，“先不管这个了。说起来，你英语怎么样？” 砂金眨了眨眼睛，话题转变太快，他有些惊讶，但依旧回答了秋向莲的问题：“英语？看专业文献有点吃力，但日常对话没什么问题。” 第32章 “我英语不太好，其实应该说是‘很糟’才对，”秋向莲递给砂金两本习题册，“所以，英语作业就拜托你啦。” 分析了大半天的日记、血袋和角色们的爱恨情仇，作业还一个字没写呢。 身为高中生，作业还是要认真完成的。 第39章 雨夜（三） 在与作业辛苦奋战了两个小时之后，秋向莲和砂金终于结束了这场恶战。 虽然作业的正确率秋向莲不敢保证，但至少该写字的地方全部都写满了。 窗外的雨没有减弱的趋势，看样子是要下一整晚了。 好在这一次的居住环境比上一次入梦的时候好多了，不仅可以住在干燥洁净的房间里，床铺也柔软又温暖。 秋向莲和砂金选择了二楼南边两个相邻的房间作为各自的卧室，互相道过晚安之后，秋向莲独自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窗帘紧闭，看不到窗外的景象。但即使拉开窗帘也看不到月亮，因为外面正在下雨，天空乌云密布，很像恐怖片里的那种雨天…… 秋向莲努力摇了摇头，把吓人的念头驱散，然后快步冲到床前，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过了几分钟后，她才慢慢把蒙住脑袋的被子往下拽了拽，谨慎地把房间内部扫视了一遍。 没有奇怪的东西出现，暂时安全。 但是，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灯的开关在门口，而她，不敢下床去关灯。 只能开着灯睡了。 秋向莲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一样，动作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但总感觉这个姿势不太安全，身后空荡荡的，于是又快速换回了平躺的姿势。 这幢房子里没有日历，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楼下起居室里那部带有旋转号盘的老式电话就是这个家里最先进的高科技产品了，所以秋向莲和砂金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几号，也不知道月圆之夜是什么时候。 不过，根据日记里的日期来推断，现在大概是五月份，而且是五月中下旬。 如果能看到月亮就好了，如果能观察到月亮的盈亏情况，应该可以进一步确定现在的日期。 只可惜…… 秋向莲往窗边看了一眼，她本来只是想感叹天公不作美，偏偏今天下雨，看不到月亮，但出乎她预料的是，这短暂的一瞥恰好让她看到有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窗户，猛地扑到了玻璃上。 “啊！” 秋向莲发出一声发自本能的尖叫，掀起被子落荒而逃。 “窗户外面有东西！”秋向莲边说边拍着隔壁房间砂金的房门，比早些时候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拍门的动静还要大。 砂金先是为秋向莲开了门，然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窗外有东西？”他问。 “对，窗外有东西！” 他们进行完这次毫无信息量的对话，然后一起往秋向莲的房间走去。 秋向莲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窗户和窗帘通通紧闭，没有生物强行闯入的痕迹。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的雨声透过窗户传进房间里，声音有些闷，格外助眠。 砂金和秋向莲一前一后靠近了窗户，砂金拉住窗帘往旁边拉开，但窗外并没有怪物的踪影。 比看到怪物更可怕的就是看不到怪物躲到了哪里，看到怪物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但找不到怪物，悬着的心就只能一直悬着。 “打开窗户看看吧。”砂金提议。 “……好。” 砂金打开窗户，窗外的雨声顿时变得清晰，一阵风吹来，凉爽的空气伴随着雨滴吹进了室内，秋向莲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刚才的黑影忽然冲了过来，这下秋向莲看清了，冲过来的是一只枯瘦颀长的爪子！ 紧接着，砂金抓住了这只爪子！ “啊！” 秋向莲尖叫一声，一方面是被爪子吓到，另一方面是惊讶于自己的盟友未免太过大胆，怎么敢就这样与怪物握手！ “别怕，是树枝。” 砂金镇定地把窗外的树枝往房间的方向拽了拽，果然，被他握着的并不是怪物细长的爪子，只是普通的树枝。 “什么嘛，原来只是树枝啊。” 看清了树枝的秋向莲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紧紧握住了砂金的手，而且是右手，被她咬伤的右手。 她刚才太紧张，根本就没留意是砂金握住了她的手，还是她握住了砂金的手，反正目前他们两个的手是紧紧握着的状态。 “抱歉，没有弄疼你吧？”秋向莲尴尬地松开了砂金的手，同时心中升起了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强烈冲动。 “我没事。”砂金笑了笑，把树枝推出了窗外，然后关上窗户，拉紧窗帘，窗帘一部分已经被雨水打湿。 同样被雨水打湿的还有砂金的一头金发，金发上的雨水反射着房间里的灯光，看起来更加耀眼了。 “啊对了，我记得你说你不喜欢下雨，抱歉害你淋雨了，我去找毛巾！” 半是为了道歉，半是为了逃离这尴尬的局面，秋向莲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跑到楼下寻找毛巾。 路过装有血袋的冰箱的时候，毛骨悚然的感觉像一股寒气一样笼罩了她。 秋向莲一步也没有在冰箱前停留，找到毛巾后就立刻原路返回，回到了二楼。 砂金正站在走廊尽头书房的门口，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这个房间出了什么问题吗？”秋向莲把毛巾递给他，问。 “没有，只是以防万一，打开看了一下而已。”砂金接过毛巾，顺便往一旁退了一步。 秋向莲往开着灯的房间里面看去，果然没有任何变化，书房里安安静静的，黑色的窗帘紧闭。 在秋向莲下楼寻找毛巾的时候，砂金把二楼的每一个房间都粗略检查了一遍。 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是关闭的，没有任何闯入的痕迹，除了他们两个所在的房间以外，其他房间都保持着早些时候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虚惊一场。 他们关了书房的灯，再关上门，然后回到了各自的卧室门口。 秋向莲：“那……晚安。” “晚安。” 但是两个人都没动。 过了两秒钟。 秋向莲：“我想——” 砂金：“如果——” “你先说吧。” “不，还是你先说吧。”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就是……我想……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我睡地板？我的意思是你的地板，不是，我是说你房间里的地板？” 天哪。 因为过于尴尬，秋向莲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自欺欺人地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尽管她的话支离破碎，但砂金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善解人意地把她“害怕一个人睡”做了全新的解读：“在这个鬼屋一样的房子里，我们还是不要分开比较安全。” “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十分钟后，执意要睡地板的秋向莲拒绝了砂金要她睡在床上、他睡地板的提议，如愿以偿地睡了地板。 第40章 雨夜（四） 灯关掉之后，秋向莲摸索着钻进了被子里，躺平，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只有闷闷的雨声从窗外传来。 房间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让秋向莲安心了许多，但这幢屋子实在太过古怪，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又多又杂，所以她虽然已经困了，大脑却很活跃，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房间里显得更加安静了。 秋向莲轻轻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问：“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很小，如果砂金已经睡着，应该是听不到的。 “没有，”对方的声音很快响起，“睡不着。” “那……要不要聊聊天？” “聊什么？” 对啊，聊什么呢？ 不知道。 但聊天是她提议的，她觉得应当肩负起寻找话题的责任。 所以秋向莲认真想了想。 “比如……你是怎么到提瓦特来的？” 从砂金的方向传来一声轻笑：“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死的吗？” 好像……还真是。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我再想一个话题！” 话题话题话题，还能聊什么话题呢？ 你死之前在想什么？ 你在死之前多久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不对，为什么想到的话题都跟死有关啊！ 就在秋向莲苦苦思索与死亡无关的话题的时候，砂金开口说道：“简单来说，我是个赌徒，我的生活就是由一场场豪赌组成的。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所以总是赢，但是只要有一次运气不好，就会死。” 他叹了口气，但尾音是笑着的：“我赌输了，所以来到了这里。赌博就是这样，没有人会一直赢，即使是我也不行。” 第33章 “听起来有点自恋呢。” “哈哈哈哈，的确，我是个自恋的人，这一点，相信你在此之前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如果你指的是你那一点都不高调的服饰和永远悠闲的态度的话，我的确察觉到了。”秋向莲说。 聊天进行到这里，接下来出现了一段短暂的、并不令人感到尴尬的沉默，然后秋向莲接着说道：“在你的那个世界，还有你在乎的人吗？” 秋向莲没有等太久就等来了对方的回答。 “大概没有了吧，”床上传来轻微的窸窣声，接着砂金说话时声音的位置提高了一些，秋向莲猜测他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在乎的人、在乎我的人，都没有了。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吗？没有在乎我的人，我死了之后也就不会有人伤心。” 砂金的话精准地戳中了秋向莲的心事，她心里泛起一层层既温暖又感伤的波澜。 她静静等了一会儿，等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之后才开口说道：“我和你一样，在死之前，那个世界最在乎我的人、同时也是我最在乎的人已经去世了。” 砂金保持着沉默，秋向莲能感受出这沉默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是车祸，那时候我只有两岁，所以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父母去世之后，是奶奶一个人抚养我长大的。” 秋向莲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所以总是住院。 小时候她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但随着年龄逐渐增长，秋向莲逐渐担心起来。 “我担心自己会早早死去，但最担心的还是奶奶，”秋向莲深吸一口气，直到现在，在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是会有较大的波动，“我很怕我会在奶奶之前死掉。” 奶奶已经经受了自己儿子和儿媳死亡的打击，如果再加上孙女的死，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是送三个，对奶奶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所以，在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很难过，但也很庆幸，因为最终是我来送别她，而不是她送别我。” 秋向莲擦了擦眼睛，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希望砂金没有听出来。 明明这个话题是自己提出来的，自己竟然还哭了，实在是…… “我的父母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之后我与姐姐相依为命，但是她也没能陪我太久。”砂金说。 砂金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想必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心情也和她一样沉重。 “而且，你说得没错，虽然他们的离去令人难过，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会希望活下来的是他们，死掉的是我，”从床的方向传来一声颇有些无奈的笑，“但是，如果死掉的是我的话，他们也会很难过吧。” 死去的人已经离开了，还活着的就成了被留下的人。 被留下的人是孤独的，他/她要背负着其他人的死亡继续活下去。 而他们两个，在经历了死亡之后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迎接的是比在过去的世界更加彻底的孤独。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新世界里，他们靠着“死亡”这个共同点被牵系起来，除了彼此，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完全理解他们。 秋向莲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啊，晚上不适合聊太感性的话题。 孤独的感觉在黑暗中会被无限放大、延展、拉伸，变得令人难以置信地庞大，这种感觉与死亡很相似，像是跌进了一个漆黑的深渊，不停地下坠、下坠，好像深渊永远没有尽头，黑暗也永远没有尽头。 但是还好，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 人是很顽强的，只要有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光亮，哪怕拥有的只是极其微弱、极其渺茫的希望，也可以继续活下去。 几个小时后，只有彼此的两个人沉入了梦乡。 窗外的雨声最终停止，乌云被风吹散，月亮出来了。 第41章 欢迎来到贵族高中（一）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早门铃就响了，门外站着昨天来送学校制服和披萨外卖的一男一女，他们是来送早餐的。 秋向莲接过早餐，皱了皱眉：“面包、煎蛋和牛奶？这些东西一个人送就可以吧？不需要两个人一起来吧？” 看来砂金大人府邸的冗员问题十分严重啊。 门外的两人立刻一副被冒犯到的样子：“这怎么可以？一个人送早餐也太不专业了！” “不专业吗？” “对，非常不专业！而且‘不专业吗？’这个好不专业的问句显然也只有你这种新人才能问得出来！” 秋向莲耸耸肩，表示她并不在意自己专业与否。 此举更是惹得她面前的两位专业人士十分火大。两位专业人士拉着她向她灌输了一大堆专业人士的专业知识，这些知识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务必要对少爷保持百分百的恭敬！”。 “知道了知道了。” “这种态度就是绝对不该对待少爷应有的态度哦！” “知道了知道了。” 打发走了两位送早餐的专业人士没多久，砂金通过厨房后门来到餐厅。 在秋向莲被迫聆听两位送早餐的专业人士的专业经验的时候，砂金去后院简单检查了一番。 昨天因为天色已晚加上还在下雨，不方便去后院，所以他们才把检查后院这件事留到了今天。 砂金手中有三朵黑色的花，因为颜色实在太黑了，不凑近看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花。 秋向莲：“这是……” “是种在后院的玫瑰，整个后院只有白色蔷薇和黑色玫瑰两种花。”砂金边说边把黑色的玫瑰花插在了餐桌上的花瓶里，花瓶是白色的，与起居室桌上那个黑色的花瓶似乎是一对儿。 这房子的主人未免太喜欢黑白灰了吧。 有本事只吃黑白灰颜色的食物啊。 等等，不会因为食物不是黑白的，而房子的主人又不喜欢食物的颜色，所以才找人每天都来送餐吧？ 虽然讨厌除了黑白灰以外的其他颜色，但人总归是要吃饭的，只好勉强让这些颜色鲜艳的食物破坏一下室内装潢的美感，但绝对无法容忍其他颜色在房子里长期停留。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冰箱里存满了红色的血袋。 可疑，太可疑了。 吃过早饭，秋向莲用围巾挡住脖子处的淤青，砂金则戴了手套挡住手背上的牙印。一切收拾完毕，是时候出门了。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站在车旁的司机一身纯黑的西装，连头发和眼睛都是纯黑的。 司机看到秋向莲和砂金的时候，严肃的眼神中猛地闪过一丝诧异，但这诧异转瞬即逝，对方很快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 秋向莲猜想，司机大概是奇怪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没办法，她又不知道自己在梦境中的家在哪里，而且在梦境里还是不要和砂金分开比较安全，所以目前她只能借住在这幢黑白灰的怪房子里。 加长林肯的内室也是黑白灰配色，好在车内空间较大，所以身处其中并不十分压抑，而且车内的隔断设计也让秋向莲和砂金可以自由交谈，不用担心谈话内容会被前排的司机听到。 “日记里说我们的初次相遇是你的车撞了我，”秋向莲说，“如果撞我的是这辆车的话，我的生命力也太顽强了。” 她不仅生命力顽强，而且被车撞了之后不仅没有立刻去医院检查，反而努力赶往学校，未免把“迟到”这件事看得太严重了。 更别说她那天最终还是迟到了，而坐车前往学校的砂金则及时赶到了学校。 可恶的有钱人。 “总之，”秋向莲把微妙的仇富心情抛到脑后，回到正题，“月圆之夜的线索很可能在学校。到学校之后，我会在尽量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找人打听一下月圆之夜会发生什么事，以及为什么月圆之夜如此重要。” “嗯，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日记里没有提到过“月圆之夜”，所以秋向莲应该是还不知道月圆之夜会发生什么事的，这样一来，就算她询问其他人，他们也不会起疑。 而砂金这个人，或者说砂金本次在梦境中充当的角色身上有太多谜团，也许在别人眼中，他早就知道月圆之夜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不宜贸然开口向别人询问。 秋向莲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感到有些紧张。 因为经常生病，所以她大部分的童年时光和青少年时光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很少到学校去，也就没有在学校交到什么朋友。 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她喜欢上学，因为上学意味着不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秋向莲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砂金，对方仍旧是一副悠闲的样子，正低头把玩着一枚金色的硬币。 摩拉在他指间灵活地翻转，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 梦境中使用的货币，也是亮闪闪的摩拉。 第34章 虽然只在稻妻生活了几天时间，对这个地方还算不上多有归属感，但在陌生的梦境里看到认识的货币，这让秋向莲有种莫名的心安。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最喜欢什么科目？”秋向莲问。 砂金闻言握住硬币，往秋向莲的方向侧了侧身，说：“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首先得假设我曾经上过学。” “你没上过学吗？一天也没有？” “没有。” “所以……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学校？” 砂金点点头：“没错。” 完全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他已经对学校啊、上学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所以一点儿都不紧张呢。 “别紧张，不会有事的，学校生活还是很快乐的。” 砂金被她的话逗笑，说：“谢谢，不过我没有紧张。” 秋向莲呼出一口气：“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我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可紧张得不得了，当时奶奶看我紧张，就是这样安慰我的。只可惜去学校的第一天下午我突然不舒服，只好请假回家休息，没能在学校待满一整天。虽然这里是梦境，但我还是很期待可以再去学校看看。” 话音未落，车身微微晃动了一下，加长林肯在名为贵族高中的学校门前停了下来。 “走吧，”砂金扬起嘴角，“我有预感，今天会是很精彩的一天。” 第42章 欢迎来到贵族高中（二） 纪念碑一样高大的石刻门牌立在学校门前，门牌上直白地刻有“贵族高中”几个理直气壮且高高在上的大字，以至于秋向莲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心中就涌起了一股“推翻贵族、解放人民”的冲动。 但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心中的冲动，就被比她更加激动的同学们给包围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声尖叫，秋向莲从大量尖叫声中勉强分辨出了少量的人类语言： “欸？？！！！” “骗人的吧？怎么会？！！！” “真的假的？？？？！！” 好吧，更正一下，她只是从大量尖叫声中勉强分辨出了少量的、意思都差不多的表达惊讶的人类语言。 好在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及时出现，解答了秋向莲的疑惑。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手里攥着手帕，像幽灵一样移动过来。 “怎、怎么这样？你们为什么是一起来的？你，”她指着秋向莲，“你为什么会和砂金大人在一起？你这家伙不是最讨厌砂金大人的嘛？！而且，砂金大人从来只穿黑白灰三种颜色的衣服，为什么会突然穿制服？！！虽然砂金大人穿制服也很好看，但是制服是藏青色的，并不是黑色啊！” 根据对方的话来推测，原来这么多人放声尖叫的原因是，一，她，声称最讨厌砂金大人的家伙，竟然会和砂金大人同坐一辆车来上学；二，砂金大人，平时只穿黑白灰三种颜色的衣服的人，今天竟然穿了藏青色的学校制服。 啊，这么说来，刚才司机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其实不是因为看到她在砂金的家里，而是因为发现砂金竟然穿着学校制服吧。 秋向莲清了清嗓子，决定换个话题：“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听了她的话，立刻一副被冒犯到的样子，趾高气昂地说：“我当然是在整所学校最高贵、最优秀、最完美、位于教学楼顶楼的a班啦，和你所在的f班课可是足足隔了四层楼哦，庶民！”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贴心。 秋向莲原本只是打算迂回地询问一下，看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知不知道她和砂金是哪个班的学生，但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对方就抢答一般说出了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只不过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这么看不起f班，但砂金和她一样也在f班，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不是连砂金也一起骂了吗？ 恐怕过分单纯的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秋向莲：“好的，谢谢。” “大胆庶民，竟然对本小姐如此无——欸？谢我？”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愣住了，“谢我什么？” “当然是谢你回答我的问题啦，”秋向莲的视线越过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物，“那个是不是教学楼？”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虽然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但点了点头：“是又怎样？” “顶楼是a班，往下数四层……b、c、d、e、f，原来f班就在一楼啊。” 太好了，这么容易就搞清楚了自己的班级，让我们赞美草莓奶油蛋糕小姐。 如果询问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关于月圆之夜的事，对方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提供情报的。 但是现在围观的人太多了，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还是等之后有机会再问吧。 “谢谢你了，再见。” 秋向莲和砂金正要走，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焦急地犹豫了两秒钟，然后大声说道：“请等一下！砂金大人，你还要去f班吗？a班的同学都在等你呢。” 嗯？ 什么意思？ 砂金不是f班的学生吗？为什么a班的学生要等他？ 秋向莲还没有开口问，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就主动说道：“因为教学楼没有空调，砂金大人懒得走楼梯，所以自从转学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在位于一楼的f班。但是现在电梯已经加装完毕，砂金大人也该回到我们a班了吧？” 根据日记上的记载，砂金转学的时间是5月12日，而现在至多才是5月中下旬，也就是说，电梯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已经装好了。 电梯装得这么快吗？ 而且，竟然只是因为“懒得走楼梯”这样的理由，就可以随随便便决定不去a班改、去f班吗？ 不，最离谱的应该是，财大气粗、看不起庶民的贵族学校，竟然没有电梯？ 学生们交的高昂学费都花到哪里去了？难道学费都被校方拿去装修食堂和厕所了吗？ 如果学校的经费调拨真的如此离谱的话，这里不会…… 没有空调吧？ 不要啊，夏天待在没有空调的教室里简直就是酷刑啊。 就在秋向莲疯狂进行脑内吐槽的时候，砂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说：“我不打算离开f班。” “可是，砂金大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难道，您是为了她才留在f班的吗？”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将矛头对准了秋向莲。 这倒是提醒了秋向莲。 既然电梯已经装好，那么砂金的确没有继续留在f班的必要，除非f班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让他想继续待在f班。 根据普遍的规律和套路来推测，砂金留在f班，应该就是因为她在f班吧。 “不，我之所以不打算离开f班是因为，”砂金十分真诚，至少他看起来是很真诚地看着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眼睛，“我不喜欢a班。” 明明可以说“喜欢待在f班所以不想离开”，可他偏偏说的是“不喜欢a班”，而且还是直视着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眼睛说的这句话，这简直就是在变相地说“因为我不喜欢你”。 果然，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听了砂金的话后大受打击，整个人就像褪了色一样失去了生机与活力，仿佛可以就地变成一尊大理石雕像。 上课铃声就是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响了起来。 轻轻松松说出了伤人的话的砂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脸上的笑容依旧友好，他转向秋向莲：“走吧，快迟到了。” 其他人听到铃声后也纷纷往教学楼走去，但都刻意放慢了脚步，让秋向莲和砂金先走。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受的打击过大，留在原地没动，她很快就被慢慢往前移动的人群挡在后面，看不见了。 “你觉得她能恢复正常吗？”秋向莲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不安地问砂金。 “也许吧。” 虽然这里只是梦境，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只是梦境的一部分而已，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仰慕的人公开讨厌，这种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况且，秋向莲还想向她打听月圆之夜的事。 希望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能尽快振作起来吧。 全校学生都跟在秋向莲和砂金身后进入教学楼，这就导致秋向莲和砂金在前往教室的路上，前方的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忽然，一个看起来像教师的人出现在了走廊拐角处，此人走路带风，不怒自威，很符合秋向莲对高中班主任的刻板印象。 但是这个刻板印象在对方看到砂金的那一刻就破碎了。 不怒自威的班主任就像被夺了舍一样，忽然变得友好起来。 “哎呀呀，砂金同学是第一个来上课的，值得表扬。” 秋向莲欲言又止。 其他学生都不敢走在她和砂金前面，他们可不得第一个到嘛。 而且，老师只和砂金说话，在老师眼里，自己完全就是个透明人吧。 友好的班主任主动带他们两个前往教室，严格来说，是班主任主动带砂金前往教室，秋向莲跟在砂金旁边，顺便一起前往教室。 第35章 教室和走廊里一样，也是空荡荡的，其他学生一个都没到。 踏入教室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寒气就打消了秋向莲刚才的顾虑。 太好了，有空调。 “砂金同学的位置在那边，请坐吧。” “秋向莲同学的位置在砂金同学的旁边，也请坐吧”这句话，班主任当然没有说。 但是没关系，这是已知信息，即使对方不说，秋向莲也能找到自己的座位。 秋向莲和砂金坐下之后，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进入了教室，拿出课本，开始上课。 竟然是英语课啊…… 秋向莲在语言方面没什么天赋，对英语也不感兴趣，所以以前在学校上的每一堂英语课都被她拿来发呆或是做白日梦了。 把课本摊开放在桌上，秋向莲手撑着下巴，开始发呆。 这所贵族学校如此封建，估计不是按照成绩来划分班级，而是按照学生家庭的资产高低来分的吧？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称呼自己为庶民，自己在f班大概是吊车尾的存在，而f班的吊车尾一定就是全校最穷的了。 但是她一介“庶民”，为什么会到这样的贵族学校念书呢？ 果然，这个梦境就是在山寨《花样男子》吧。 第43章 欢迎来到贵族高中（三） “终于下课了。” 发呆也是会累的，尤其是像秋向莲这样发一整堂课的呆。 除了发呆以外，上课的时候她还是听了几句课的，比如班主任夸砂金即使昨天请假也依旧完成了昨天的作业，砂金则礼貌地感谢了秋向莲帮忙送作业，于是班主任才敷衍地感谢了秋向莲一句。 真是的，这个老师连马屁都不会拍，既然尊敬的砂金大人都感谢她了，老师也应该热情地感谢她才对啊。 简直和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一样，傻傻的。 秋向莲伸了个懒腰，想从坐在自己周围的学生入手，调查一下月圆之夜的事，但一阵骚动打乱了她的计划。 老师刚刚走出教室，其他班的女生们就聚集在了窗户旁边，并纷纷发出了“天哪砂金大人穿制服也好帅啊不愧是砂金大人”的声音。 除了站在教室外围观的人之外，还有一个女孩直接走进教室，一步步来到了砂金面前。 这个女孩脸色绯红，眼神飘忽，而且双手捏着一个信封。 看这样子，应该是来送情书的。 “你你你你你你好，请问可以请你收下这封信吗？”女孩鞠了一个九十度标准直角躬，因为太过紧张，一句话里说了两个“请”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数百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砂金笑了笑：“抱歉，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拒绝别人告白时很好用的借口，这句话在借口领域和“我有一个朋友”的地位差不多。 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来拒绝别人，既不会太伤害对方感情，又没有给对方留希望，砂金选择用这个理由来拒绝告白就很合适。 “什么？！！！！” “抱、抱歉？！！抱歉？！！！！砂金大人刚才是说了‘抱歉’这两个字吗？我没有听错吧？骗人的吧？” “砂金大人什么时候跟人道过歉啊！！！！”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砂金大人刚才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欸？？？！！！欸欸欸欸欸？！！！！” “谁啊谁啊谁啊谁啊谁啊谁啊谁啊？？？？？” 秋向莲看着窗外这近乎群魔乱舞的混乱场面，不由得担心起了这些学生的精神状态。 简直就是丧尸围城啊。 你们可千万不要进来啊。 教室外的人们情绪显然是不好了，教室内的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被砂金婉拒的女孩看上去已经完全忘记了该怎样呼吸，她的脸憋得通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砂金。 “吸气、呼气。”秋向莲小声提醒道。 女孩眨了眨眼，紧接着吸了一大口气又呼出来，她的脸色终于变得正常了一些。 “谢、谢谢你！”女孩向秋向莲道完谢后立刻转向砂金，“那请问，这封信需要撕掉吗？” 日记里提到过，砂金曾经把别人给他的告白信当场撕毁，并对对方说了很过分的话。 不过撕信并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就没必要传承了吧？ “也许你可以把这封信收回去？”砂金说。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这怎么可以？！” “不可以吗？”秋向莲不解，“难道你希望这封信被撕掉？” “当然，因为如果我收回这封信的话，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的。”女孩说，仿佛她刚刚说的是一个所有人听了之后都会立刻理解的理由。 “处理的话……你不想留着它就丢掉，如果想留着做个纪念……也对哦，这封信你拿回去确实没什么用。”秋向莲想了想，还真开始有点理解对方为什么想把信撕掉了。 “所以，可以把它撕毁吗？”女孩双手把信递给砂金，一脸期待。 砂金一脸疑惑：“让我来撕？” “是的，如果我能有这份荣幸的话，请你务必亲手撕毁它！” “这……” 砂金求助地看向秋向莲，后者点了点头，低声说：“既然她希望你这样做，你就不要推辞了。” “那好吧。” 尽管觉得怪怪的，但砂金还是从女孩手中接过信封，然后把信封连同里面的信撕成了两半。 “好耶！” 欢呼声从教室内外四面八方传来，秋向莲感觉自己就像是误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现场。 这所学校的学生的精神状态真的还好吗？ 这里到底是贵族高中还是康复中心啊？ 女孩的情书被撕毁后，忽然又冒出来许多持有情书的女孩，她们立刻把砂金包围了。 “砂金大人，请把我的情书也撕掉吧！” “这是我的！” “还有我的！” 因为人数众多，教室里很快就满满当当，但大家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并没有互相推搡拥挤，甚至还根据踏进教室的先后顺序排起了队，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装有情书的信封。 排队请暗恋对象撕掉情书，这是什么爱好哇。 砂金显然是第一次遭遇这么离谱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秋向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事已至此，也只好撕了。”她压低声音，又说：“你撕信的时候，我正好趁机打听一下月圆之夜的事。” 多好的机会啊，有这么多人可以问，而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砂金身上，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砂金点点头：“那好吧，祝你好运。” “也祝你……”秋向莲看了一眼砂金面前排得长长的队伍，“自求多福吧。” 伴随着撕情书的声音，秋向莲锁定了第一个询问目标，即今天第一个被砂金撕掉情书的女孩。 秋向莲装作随意、实则看起来十分刻意地向对方走了过去。 她本来打算以“今天天气不错啊”作为聊天的开场白，但是她还没有开场，女孩已经主动与她攀谈了起来。 “天哪天哪天哪，你看到了吗？刚才砂金大人亲手撕掉了我的情书！” “看到了，看得很清楚。” “真好！”女孩笑得像是买刮刮乐中了五百万摩拉，脸上的雀斑都在跳踢踏舞，“而且昨天听说砂金大人请假的时候，我还担心砂金大人出了什么事呢，结果砂金大人今天就来上课了，刚好能赶上《心》的角色面试。” “什么面试？” “舞台剧呀，就是每年都要演的那个，欸？你不知道吗？”女孩瞪大了眼睛，“你是今天新来的转学生吗？” “我……啊……算是吧。” “可是……你长得好像砂金大人的同桌啊，就是那个声称最讨厌砂金大人的女孩。”女孩看着秋向莲，皱了皱眉。 “不是不是，你认错了，我不是她，我是新来的转学生，我连砂金大人是谁都不知道，只是看这里很热闹，所以过来凑热闹而已。” 好在这里的学生都单纯得要命，秋向莲即兴撒了个谎，对方立刻就接受了。 “原来是这样啊。” “嗯嗯。所以舞台剧是……” “哦哦，《心》这部舞台剧啊，在我们学校可是很有名哦，学校每年都会如期上演的，全校学生都可以参加选角面试，如果得到了角色的话，就可以在月圆之夜那天登台演出啦！” 秋向莲捕捉到了“月圆之夜”这个关键词。 “月圆之夜是什么时候？” “唔……让我想想，月圆之夜是21号，今天是15号，那就是……七天后！” “七天后？” “对，七天后！” 所以这所学校打算在七天之内完成舞台剧的面试、选角和排演吗？时间安排得未免太紧张了吧，真的能赶得上吗？ 第36章 “这么说来，月圆之夜那天最重要的事就是舞台剧了吧？” “没错没错！舞台剧演出是学校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活动！” 系统的任务要求是“在月圆之夜结束之前活下来”，如果月圆之夜会发生的重大事件就是名为《心》的舞台剧的话，也许是因为在舞台剧演出的时候会发生很危险的事？ 难道是凶杀案吗？ 秋向莲摩挲着脖子上的围巾。如果真的会有凶杀案发生，砂金大人的嫌疑恐怕是最大的，但现在她和砂金是同盟，对方应该不会想要杀死自己。 应该……不会吧？ 应该…… 不行，既然已经结成同盟，最忌讳的就是互相猜忌，她不可以怀疑砂金会杀自己。秋向莲把这个念头赶出了脑海。 还是多了解一下舞台剧的事吧。 舞台剧名为《心》，如果这部舞台剧如果有蓝本的话，那么原著应该就是出自那位著名作家之手吧？ “这部舞台剧是改编自夏目漱石的《心》吗？”秋向莲问。 女孩疑惑地看着秋向莲，停顿了几秒钟后，她说：“夏目漱石……是谁？” 尴尬，看来这个梦境里没有夏目漱石，更没有夏目漱石写的《心》。 “啊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游戏里的角色而已，不要在意。多给我讲讲关于舞台剧的事吧。” 女孩没有追问夏目漱石是谁，估计她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所以乐于接着刚才舞台剧的事继续说下去。 “《心》的故事非常精彩，就算每年都要上演，但还是会吸引全校师生前往礼堂观看！虽然我也很喜欢这部舞台剧，但因为男主角的人选总是不合适，所以最终的演出效果总是比我预期中差了一些。可是今年就不同啦，有砂金大人在，他就是男主角最合适的人选！” 女孩一脸憧憬，双眼闪闪发光。 “这么说，砂金……大人他已经决定要参加舞台剧面试了？”秋向莲问。 “不是哦，比这还要好，男主角这个角色非砂金大人莫属，是全校师生一致通过的表决哦。” 面试都还没开始，男主角人选就已经定下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定吗？ 不，如果全校师生都同意让砂金来演男主角的话，这就不是内定，而是众望所归了。 “虽然男主角的人选已经确定，但是依照基本流程，砂金大人今天还是要去礼堂与竞选女主角的演员们搭戏，所以我一直很期待今天的到来！” “舞台剧的面试什么时候开始？”秋向莲问。 “放学后哦，就在学校礼堂里进行。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围观的，如果你也想看的话，可要早点去哦。” 第44章 修罗场（一） “我打听到的大概就是这些了。总之，今天放学后，你需要去礼堂与竞选舞台剧女主角的学生搭戏。” 中午，在去食堂的路上，秋向莲把问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砂金。 搭戏总要按照剧本来，不过以砂金在学校里的地位，他到达礼堂之后随便找个人，对方就可以送他一份剧本。 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砂金和其他人搭戏的时候忘词，或是不按照剧本演，也没人敢责怪他，所以放学后的搭戏环节没必要提前准备，到时候即兴发挥就可以了。 “没问题，我能应付，毕竟我很擅长演戏。” “保持这种自恋的状态，搭戏的时候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夸奖。” 两个人说着诸如此类没有营养的话，来到了食堂。 秋向莲站在食堂门口，大为震惊。 “这、这里是……食堂？” 看起来完全就是白金汉宫嘛。 食堂不仅从外面像白金汉宫，内部的装潢也很像白金汉宫： 食堂的地板上铺着华贵的地毯，天花板上硕大的枝形吊灯看起来比达摩克里斯之剑更具杀伤力；精致复杂的浮雕随处可见，至于占据了一面又一面墙的油画，如果这些画都是真迹的话，学校想必洗劫了全球各地的著名美术馆。 另外，在食堂一楼的正中央还停放了一辆金色的马车，马车旁边的铭牌上介绍说，这辆马车名为“阿波罗的太阳战车”，是由纯金打造的，每年都会作为舞台剧《心》的重要道具出现在舞台上，其他时候则被停放在食堂供人欣赏。 学校的经费果然都用来建食堂了呀，难怪教学楼一直没装电梯。 而且舞台剧上竟然会出现阿波罗的纯金太阳马车，难道《心》是古希腊神话传说改编而成的吗？ 《心》的男主角不会就是阿波罗吧？ 那女主角是谁？阿波罗喜欢的那个女神叫什么来着？ 就在秋向莲回忆阿波罗喜欢的月桂女神的名字的时候，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好巧啊，砂金大人也来食堂吃饭吗？”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停下脚步，原地摆了个拍硬照常用的单手叉腰姿势。 哈哈，来食堂不吃饭，难道是来欣赏艺术品的吗？ 虽说这个食堂里的确有很多艺术品啦，甚至食堂本身就是一件大型艺术品，不为吃饭只为了来欣赏艺术也不是不行…… 但抛开这句有些蹩脚的搭讪不提，没想到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从今天早上被砂金当众不婉拒之后，竟然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真了不起。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已经重现恢复了生机与活力，秋向莲还注意到，对方新戴了一顶黑色宽檐帽，帽子上别着白色的蔷薇。 如果秋向莲没有记错的话，对方帽子上的白色蔷薇，应该就是昨天砂金从起居室的花瓶里拿出来送给对方的。 帽子和花是很搭配啦，但鉴于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今天穿的是学校制服，所以整体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有点怪怪的。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眯起眼睛，不满地看着秋向莲：“你是不是又惹砂金大人不高兴了？唉，庶民就是这样没礼貌。” 对方说完后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两个跟班一样的学生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两个跟班其中一人捧着一个红酒杯，另一个人则手持一瓶红酒，红酒倒入红酒杯，接着杯子被恭恭敬敬送到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手上。 “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哦。”秋向莲提醒道。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白了她一眼，没有理会，摇着红酒杯继续说下去：“我刚才偶然听到了一些很无礼的传闻，但是那些传闻当然都是假的，对不对？” “不知道啊，你至少先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传闻吧？” “就是……就是……”对方忽然扭捏起来，眼神躲闪，晃动酒杯的幅度也加快了，“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秋向莲还真不知道。 今天上午除了课间围观砂金撕情书之外，其他时间秋向莲都在老老实实上课，虽然没怎么听课吧，但至少没有交头接耳，所以她确实不知道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所谓的传闻是什么。 “就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视线下移，在秋向莲的围巾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她又把视线收了回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下定决心，说：“就是——” “啊，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哦，红酒也最好不要喝。”秋向莲说。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跺了跺脚，把杯子往身后一丢，她的两个跟班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杯子。 “这是葡萄汁啦！这可是晨曦酒庄的葡萄做的葡萄汁！很贵的！不对，不要转移话题啊！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你为什么要戴围巾？我听说你是想用围巾遮掩什么痕迹，对不对？” “不对，我没想遮痕迹。” “那你为什么要戴围巾？” “因为教室冷气开太强，太冷了。”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眯起了眼睛，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相信这个理由。 就在这时，一个笑得有几分邪恶的男生走了过来：“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以为有人会相信吗？砂金大人，你会相信吗？” 砂金笑了笑：“我会。” 邪恶的男生发出了难听的笑声，笑完后，他说：“我刚刚听到传闻的时候还不相信，但现在看来，传闻很有可能是真的。” 秋向莲皱了皱眉。 这个谜语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就在下一秒，邪恶的男生忽然加快脚步，推开站在秋向莲面前的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然后伸出手，一把扯掉了秋向莲的围巾。 秋向莲完全没想到他会忽然动手，所以没有防备，她只觉得脖子一凉，围巾就已经被扯掉了。 几乎是同时，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哈，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邪恶且暴力的男生指着秋向莲的脖子，大声说道，“你们快看，的确是吻痕！” “你这个家伙！”秋向莲拽住男生的衣领，然后用力往后一推，对方没有摔倒，但也往后踉跄了几步。 可恶的家伙，笑得那么邪恶也就算了，但他竟然一出场就推人，还拽她的围巾，好扁平的反派角色啊！ 第37章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她的两个跟班瞪大了眼睛在旁边看着，似乎是因为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没有打响指，所以他们两个都不敢擅自上前。 秋向莲走过去把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扶了起来：“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摇了摇头：“我没事。啊，我的帽子！” 她的帽子在不远处的地方静静躺着，别在帽子上的白色蔷薇也掉到了地上。 秋向莲把帽子和花捡起来还给了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后者犹豫了几秒钟后，声音闷闷地道了谢，不知道是因为难为情，还是在强忍着不哭出来。 “是她自己没站稳才摔倒的，跟我没关系。”邪恶的男生扬起嘴角，脸上现出一个歪斜的笑容。 “明明就是你推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秋向莲同学，这个时候就不要演团结友爱的戏码了，与其为她说话，还不如先解释一下你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一回事。” “这才不是吻痕！” “那是什么？” “只是……”秋向莲想了想，“只是过敏而已！” 邪恶的男生张嘴正要再说些什么，砂金打断了他：“这位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同学，这里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砂金说话时是笑着的，而且用了“请”字，虽然他说话的内容有些阴阳怪气，但已经足够礼貌。 邪恶的男生虽然嚣张，但似乎也和其他人一样，对砂金大人比较忌惮，他权衡了一番后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一下，围巾不是你的，大庭广众之下把它偷走，未免有失贵族学校学生的身份吧。”砂金说。 邪恶的男生转过身，把围巾抛还给砂金，此举引得围观学生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这家伙竟然对砂金大人如此无礼！” “真是可恶！” “太没礼貌了！” 邪恶的男生把围巾抛给砂金后就气呼呼地离开了，离开之前，他故意撞了一个正往这边走来的男生的肩膀，这个举动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天哪，这家伙竟然冲撞王子殿下！” “真是可恶！” “太没礼貌了！” 王子殿下？ 好家伙，食堂也太热闹了吧，王子殿下也来了？ 第45章 修罗场（二）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食堂，在食堂遇到哪个学生也不奇怪。 秋向莲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棕发男生匆匆往这边跑了过来。 大概因为他是所谓王子殿下的缘故，围观的学生纷纷为他让路，所以他很顺利地在人群间穿梭着。 忽然，秋向莲感到脖子一暖，她抬头，发现砂金正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围巾。 围巾重新遮住了她脖子上的勒痕，砂金眯起眼睛对她笑了笑，这个笑容让秋向莲一瞬间有些恍惚。 可恶啊，就算看不见眼睛，对方笑起来也非常好看。 “你们……”王子殿下终于穿过围观人群走了过来，因为惊讶，他的眼睛看起来比照片上的要大一些，“你们这是……”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戴好帽子，对着邪恶男生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那个人啊，是我们a班的耻辱。他自称侦探，但一点都不正义，他总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而且以传播其他人的隐私为乐，是个很邪恶的家伙。” 呜哇这个家伙，果然很恶心啊，就叫他邪恶侦探吧。 不过邪恶侦探已经离开了，现在要应对的是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梦境中秋向莲充当的角色疯狂迷恋这位棕发少年，甚至特意为他写了一本内容全部都是关于他的日记。 但根据日记内容来推测，秋向莲在真正面对王子殿下的时候其实是非常矜持的，顶多就是红着脸说一句“你好”。 秋向莲演技不够精湛，没办法立刻脸红，只能矜持地对对方说了一句“你好”。 “你好。” 王子殿下倒还记得她：“你好，我记得我们之前在走廊见过一次面。你……最近过得好吗？” “嗯……挺好的？” 这是什么已经分手的情侣意外重逢后才会说的尴尬开场白。 “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呀，”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的尴尬，独自开朗地说道，“这位是我们a班的王子殿下，当然，也是整个学校的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刚才那个讨厌的班级耻辱又丢我们a班的脸了，还好你来了，否则我们a班的名誉都要被他彻底毁掉了！”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说得义愤填膺，不过王子殿下似乎对班级荣誉不太在乎，他的目光一直在砂金和秋向莲身上打转：“你们，你们……” 秋向莲本来想等他说完，然后她发现对方好像已经说完了，“你们”之后并没有其他内容。 “过敏一定很不舒服吧？你没有去医院检查一下吗？”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担忧地问。 “医生说还好，只是脖子上的痕迹要过几天才能彻底消失。”秋向莲顺着对方的话编了个小谎。 “那就好。刚才那个邪恶的家伙说的话，你不要在意，他除了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之外，还特别喜欢传播谣言。”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说着说着又生气了，她跺了跺脚，说：“他还说砂金大人之所以戴了手套，是因为把你的牙印纹在了手背上，但你目前还不打算向大家公开你们在一起的消息，所以才让砂金大人遮住了纹身！这绝对也是假的吧？” 一时间，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和王子殿下都看着秋向莲。 不得不说，那个邪恶侦探还挺会猜的，竟然真的猜中了手套是用来挡牙印的。 但是秋向莲当然不能把真相说出来。 “当然是假的了！手套只是……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戴手套，但总之他戴手套不是为了遮挡我的牙印！” 于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和王子殿下又把求知的目光转向了砂金。 砂金完全没有怯场，平静地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装饰而已。” 蛋糕小姐和王子殿下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切都是那个邪恶的家伙在骗人！那么，砂金大人，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餐吗？我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黑巧克力蛋糕和草莓大福！” 极易上当受骗的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向砂金发出了邀请。 黑巧克力蛋糕和草莓大福都是餐后甜点，大概除了甜点以外，想要找到砂金大人喜欢的纯黑或是纯白的料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砂金大人喜不喜欢巧克力蛋糕和草莓大福，秋向莲不知道，但她是真的喜欢。 不光是巧克力蛋糕和草莓大福，只要是甜品，她都喜欢。 其实即使是不甜的食物，只要好吃，她也喜欢。 只不过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只邀请了砂金大人一个人，并没有邀请她。 秋向莲主动提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倒不是因为她很想吃巧克力蛋糕和草莓大福啦，主要是因为在梦境里最好不要和砂金分开，两个人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嗯。 好吧她承认巧克力蛋糕和草莓大福也确实很有诱惑性。 原本以为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会不同意，但对方答应得很干脆：“好啊，你刚才帮忙教训了那个讨厌的家伙，请允许我代表a班向你表达谢意！” “那我就不客气啦！” 巧克力蛋糕和草莓大福，嘿嘿嘿嘿。 “可以加我一个吗？”继秋向莲之后，王子殿下也主动问道。 “当然没问题啦，毕竟我们都是a班的嘛！” 于是，几分钟后，他们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 桌子是圆的，所以无所谓谁坐在谁的对面，他们的位置顺序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秋向莲、王子殿下、砂金。 虽然这次聚餐的主题是午餐会，而且按照梦境里的设定，这次午餐会多多少少还有点修罗场的意思，但因为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实在是过于单纯，所以本次午餐会既没有饭，也没有菜，只有砂金大人喜欢的甜品。 “那场篮球赛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拍了好多照片，而且还把砂金大人你用的篮球好好收藏起来了！” 除此之外，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又说了一些诸如“砂金大人扣篮的身影实在是太帅气啦”一类的话，让秋向莲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这位单纯的小姐一味地夸奖砂金大人，作为输掉了篮球赛的人，坐在她旁边的王子殿下一定很尴尬吧。 秋向莲扭头一看，发现王子殿下不仅没有半点尴尬的样子，还主动向她搭话：“听说你昨天被老师拜托给同桌送作业，他没有为难你吧？” “你知道这件事啊。” “嗯，有点在意。” 昨天的场面只用“为难”两个字来形容不太够劲，砂金大人简直是想杀了她。 第38章 “还好，他没有为难我。”秋向莲笑了笑，心想对方这么单纯，想必是会相信她的话吧。 “真的？” “欸？”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嗯，真的，他不仅没有为难我，还请我吃了披萨。” 王子殿下瞪大了眼睛：“披萨……你们已经……是可以一起吃披萨的关系了呀。” 秋向莲真的很想问问他“可以一起吃披萨的关系”具体是怎样的关系，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忍住了。 第46章 修罗场（三） “总之，谢谢你的关心，我真的没事，”秋向莲指了指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这个真的只是过敏而已，过几天就会好的。说起来，今天放学后的舞台剧面试，你会去吗？” 王子殿下还沉浸在得知她和砂金一起吃过披萨的震惊当中，他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我会去。不过不是参加面试，我负责的是今年舞台的灯光，不会上台演出。” “原来如此。” “那你呢？放学后你会去礼堂吗？” “我——” 对啊，她到底该不该去呢？ 应该是需要去的吧，因为砂金已经确定要去，如果不想和他分开的话，秋向莲也需要跟去，但她到底要不要参加面试就不一定了。 “我大概——”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忽然打了个响指，她的两个跟班立刻捧着舞台剧剧本来到她的面前。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把剧本递给砂金，说：“这个就是舞台剧的剧本了，不过砂金大人你是男主角的唯一人选，就算不看剧本也没关系。” 原来在秋向莲和王子殿下聊舞台剧的时候，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和砂金也在聊同样的话题。 “谢谢。”砂金道了谢，翻开了剧本。 秋向莲好奇剧本的内容，也凑过去看。 “我已经把台词都背熟了，今天放学后的面试，狐妖的角色我势在必得！”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自信地说道。 “祝你成功。”秋向莲敷衍地说了一句，然后快速浏览起了剧本。 舞台剧名为《心》，讲述的是一只化成人形的狐妖与一名除妖师相恋，两人跨越物种的鸿沟成为了一对儿恩爱的夫妻，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直到某天，除妖师在捉妖途中被妖怪刺中心脏，生命危在旦夕。狐妖为了拯救除妖师的生命，四处为丈夫寻找适配的心脏…… 等一下，这、这不就是他们上一个梦境的经历吗？！！ “这个剧本是谁写的？”秋向莲问。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和王子殿下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每年排演《心》是学校的传统，听说从建校的第一年起就是这样的。” 不会是系统懒得写剧本，所以干脆把上一个梦境的剧情照搬过来了吧？ 以系统的一贯作风，这种事它确实干得出来。 现在已知《心》的故事就是上一个梦境的内容，而且砂金会出演这部舞台剧的男主角，那么自己同样作为上一个梦境的亲历者，是不是应该竞选一下女主角呢？ 秋向莲边思考这个问题边咬了一口草莓大福。 舞台剧演出当晚就是系统提示的月圆之夜，而舞台剧的演出又是上一个梦境的内容，这是否是系统在暗示，他们两个都需要参与这部舞台剧的演出？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刚才说要竞选女主角，如果她也要参加面试的话，自己不就得在面试中打败对方才可以吗？ 不妙啊，对方已经把剧本都背熟了，可自己才不过看了几页而已。 就在这时，坐在秋向莲身边的王子殿下忽然向她伸出手，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 秋向莲不明所以，条件反射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发现手指上沾了一点白色粉末，应该是草莓大福上的糯米粉。 “谢谢。” “不客气。” 草莓蛋糕小姐见状，也向砂金的方向伸出手：“你嘴角沾了巧克力，我帮你擦。” “谢谢，”砂金躲开了，“我自己来就好。” 不过砂金的嘴角既没有巧克力，也没有糯米粉。 砂金吃东西的时候很优雅，这一点秋向莲在昨天吃披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对方即使是在吃披萨的时候动作都很优雅，如果拍下来的话，完全可以作为餐桌礼仪的范本选进教科书。 “那好吧。” 草莓蛋糕小姐尝试失败，有些沮丧。她刚闭嘴，王子殿下就紧随其后，问秋向莲道：“如果明天中午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餐吗？” 秋向莲：“当然可以啦，正巧我还有一些关于舞台剧的事要问——” 王子殿下打断了她的话：“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一起吃午餐。” “我们两个？你是说只有我们两个？” 对方点点头：“可以吗？” 沉默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在了这张圆桌上。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正要往嘴里送的巧克力蛋糕停在了半空中，正在看剧本的砂金也抬起头。 “这个嘛……” 秋向莲看向砂金。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也看向砂金。 王子殿下则依旧望着秋向莲。 砂金合上剧本，正要开口，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两个跟班忽然像闹钟一样叫了起来： “叮铃铃铃铃铃！大小姐，午餐时间结束了，不快点回教室的话，下午的课就要迟到了哦！叮铃铃铃铃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点闭嘴！”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烦躁地站起身，秋向莲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马上就要上课了，我们快走吧。” “请等一下，明天中午可以和我一起吃午餐吗？”王子殿下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本来想装作着急上课敷衍过去的，但无奈对方态度还挺坚定。秋向莲敷衍失败，只好说：“我能不能考虑一下，今天放学后去礼堂给你答复？” 第47章 非你莫属（一）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答应他？” 下午上课的时候，秋向莲把课本竖起挡在面前，扭头小声对砂金说。 王子殿下看起来和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一样单纯，就算和他单独吃饭，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如果这些人的单纯只是虚假的表象的话，在梦境中被他们分开，处境会变得非常不利。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很显然这位王子殿下对自己有意思，而且对方对砂金大人比较防备，如果没有砂金在场的话，兴许能从他嘴里问到更多信息。 总之，答应王子殿下有利有弊，全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你怎么想？”砂金反问。 秋向莲往讲台的方向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正用让人昏昏欲睡的声音机械地讲课，看起来是一副快被自己的声音给催眠的样子。 “我觉得可以。毕竟只是一起吃午饭，食堂有那么多人，只要不离开食堂的话，应该不会出问题。” 砂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你所说，食堂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如果对方不把你带离食堂的话，他很难有机会做出危险的举动。另外，如果你打算答应他，明天我也会在食堂盯着他的。” “好。下一个问题，今天放学后的面试，我认为我应该参加竞选。” 能不能被选中担任女主角这一点先不谈，秋向莲觉得，她今天总归是要去礼堂见王子殿下的，不如顺便参加舞台剧面试，反正没什么坏处。 如果硬要说的话，参加面试的坏处就是还要和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打交道，不过对方那么单纯，还是比较好应对的。 秋向莲想要参加舞台剧的竞选，砂金也表示同意。 在参加面试之前，当然要先熟悉一下舞台剧的剧情。 秋向莲放下课本，拿出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给砂金的剧本看了起来。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中午吃饭时已经读过的内容，然后认真阅读接下来狐妖四处为除妖师寻找适配的心脏的部分。 剧本上写的狐妖寻找适配心脏的方法，与秋向莲和砂金之前在梦境里的推测差不多，而且剧本补全了秋向莲和砂金在梦境中不知情的一部分内容。 狐妖的确是用妖术找到了与除妖师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时辰出生的人，这样的人，狐妖一共找到了三个，并且从三个人中挑了一位身体最强健的人，也就是耕平，然后杀人剖心，把心脏换给了除妖师。 被狐妖救活的除妖师苏醒之后很快就推测出了真相，开始四处寻找狐妖，而狐妖根本就没打算畏罪潜逃，她主动向耕平所在的村子自首，让村民们用火烧死自己。 看到这里，秋向莲皱了皱眉。 这跟梦境里的经历不一样啊。 当初在梦境里的时候，是除妖师，也就是砂金带着她向村民自首的，可是剧本里却是狐妖因为杀人后心怀愧疚，不愿面对除妖师，所以主动向村民自首。狐妖去自首的时候，除妖师还在别处寻找她。 第39章 剧本里写道，村民们把狐妖绑在村头的一棵大树上，在她身边堆满了木柴，并由村长点燃了火柴。 就在狐妖即将被烧死的时候，除妖师才姗姗来迟，然后—— 和狐妖一起被烧死了？！！ 秋向莲看着面前的剧本，先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又看了一遍。 然后她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于是又看了一遍。 在重新看了两遍之后，她觉得，应该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给的剧本有问题。 除妖师死了？ 可是之前她和砂金在梦境里的时候，死掉的只有她自己啊？而且烧死她的火还是砂金亲手点燃的。 奇怪。 秋向莲把剧本往砂金的方向推了推：“这个剧本——” “秋向莲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忽然点了秋向莲的名字。 “是！” 秋向莲站了起来，看向黑板，但黑板上没有题目。 她低头找课本，但是她刚才把课本随便翻开后就没再管，摊开的课本上都是字，也没有题目。 “有什么问题吗，秋向莲同学？” “不，没有！” “既然没有问题，那就回答一下问题吧。” “好的。” 如果能告诉她需要她回答的是什么问题的话，就更好了。 “选b。”一个很低的声音从左下方传过来，是砂金在悄悄告诉她问题的答案。 可惜秋向莲没听清。 “什么？是b还是d？” “是b。” 糟糕，她还是没听清。 “可以……再说一遍吗？” 砂金开口似乎想再重复一遍，但又改了主意。 他站起身，用正常的音量说：“选b。” 众所周知，在这所学校里，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会习惯性地拍砂金大人的马屁，这位老师当然也不例外。 “非常正确！大家都看到了吧，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就是b！砂金同学请坐！” 秋向莲站在砂金旁边，就有点尴尬。 老师，您就不能受累说一句“秋向莲同学也请坐”吗？ 可惜，老师没说。 看来只能自己默默坐下了。 这种在课堂上被老师提问但回答不出问题而且被老师刻意忽略的羞耻感觉，真的是久违了呀。 “老师，您还没让秋向莲同学坐下。”已经坐下的砂金又站了起来，说道。 老师像被吓到一样瞪大了眼睛：“啊，呃……对、对哦，秋向莲同学也请坐吧。” 秋向莲说了一句比眨眼睛的声音大不了多少的“好的”，然后匆匆坐下了。 她既感激砂金帮自己解围，又对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同时深切地感受到已经高中毕业的自己显然是非常非常不适应高中生活了。 坐下之后，秋向莲又缓了一会儿，才把剧本推给砂金，说：“剧本上的内容和上次梦境的内容不太一样，剧本里最终狐妖和除妖师一起被烧死了。” 砂金接过剧本，快速看了一遍，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然后说：“剧本内容和我们上次在梦境里的经历的确不完全一致，但是结局是一样的。” 秋向莲皱了皱眉：“可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在梦境里没有死吗？难道说你其实是死了的？” 砂金点点头：“抱歉，我的确死了。” “那你为什么说你没有死？” “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说了，就会面临现在的局面，我需要向你解释我为什么没有说。” “对啊，所以你为什么没有说？” 砂金轻轻叹了口气，从桌上拿了一支笔，看了这支笔几秒钟后，又把它放回了原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时在梦境里，你昏倒后变成了狐狸，但梦境并没有结束。所以我猜测，也许系统的任务要求是我们两个一起死掉，于是我也跳进了火里。” 秋向莲努力理解着这些话，然后说：“这么说来，我们两个其实都在梦境里死了，和剧本里写的一样？那你到底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就算当时砂金和自己还不完全信任彼此，可是这件事似乎也没必要隐瞒啊。 砂金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又拿起了刚才的那支笔，看了几秒钟，又把笔放回原位，然后才开口说道：“你不觉得这种事情由我自己告诉你，有点……怪怪的吗？” “怪吗？” 秋向莲想了想。 “不怪啊，哪里怪？” “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抱歉。” 砂金没有再说什么，似乎觉得这个话题谈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秋向莲疑惑地把剧本拿了回来，又把临近结局的部分看了一遍。 剧本里的结局和之前梦境里的结局一样，狐妖和除妖师都被烧死了。 她原本以为第一个梦境的任务要求是狐妖死掉，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狐妖和除妖师都死掉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剧本的结局就没有问题。 至于剧本和上一个梦境里不一样的部分，大概是因为这个剧本是系统制定的标准答案？ 自己和砂金在上一个梦境中做出的行为和标准答案大致一样，但也有不一样的部分，可是最终结果是一样的，可能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系统才判定他们完成了任务，把他们从梦境里给放出来了吧。 下课后，又来了一群请砂金撕毁情书的学生。 秋向莲抱着剧本给她们让出位置，然后拍了拍坐在砂金身后的女孩的肩膀。 “你好，请问《心》的结局是狐妖和除妖师都被烧死了吗？” 被她拍了肩膀的女孩点点头：“是的哦，狐妖和除妖师都被烧死了。” 对方既然这样说了，那看来这个剧本没出错，结局的确就是狐妖和除妖师都死掉了。 秋向莲点点头：“谢谢你。” “没什么没什么，大家都是f班的同学，不需要这么客气啦！”对方说完，忽然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作憧憬状，“而且两个人一起被大火吞噬的死法未免太浪漫了！” “嗯？这浪漫在哪里？”秋向莲不解。 他们都被烧死了呀，死亡，尤其是被烧死，这怎么会是浪漫的呢？ “哎呀，你不懂，一个人死当然不浪漫，但两个人一起死的话，就是殉情啊。甘愿放弃生命追随对方而去，这多浪漫啊！” 秋向莲努力尝试理解对方的逻辑，但还是没能理解。 对她来说，能够好好活下去才是最浪漫的事情。 不对，能够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经这个女生提醒，秋向莲有点明白为什么当时砂金没有跟她说实话了。 虽然砂金不一定和这个女生一样认为殉情是件很浪漫的事，但“我可是和你一起死掉了”这种话，可能确实没那么容易说出口吧。 砂金这个人，心思果然重啊，看他平时总是一副很悠哉的样子，性格其实是很谨慎的。 第48章 非你莫属（二） 放学后，秋向莲和砂金来到了学校礼堂。 学校食堂是白金汉宫的翻版，学校礼堂则是维也纳金色大厅的一比一复制品，礼堂的每一块地砖、每一盏吊灯都仿佛在聒噪地叫嚣着“我超贵的！”。 有人比他们先到，已经在舞台上开始试镜了。 “噢，我那不幸的丈夫！遭遇妖怪毒手，伤及心脏，卿卿性命，不可挽回！” 台上扮演狐妖的面试者正手捂心口，神情痛苦地说着狐妖的台词。 顺便一提，剧本里狐妖这一角色其实被塑造得十分优雅，说起话来也是大和抚子风格，与秋向莲在梦境中的表现截然不同。 秋向莲一开始看剧本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别扭，但是转念一想，其实大和抚子式的狐妖挺合理的，毕竟她当初刚入梦的时候穿的是厚重的和服，完全就是有钱人的打扮。 况且能修成人形的妖怪也算是悟道了，悟道的妖怪成熟稳重一些是很正常的设定。 只不过她在梦境里的表现远远算不上成熟稳重，而且梦境中关于狐妖的信息太少，她也没想太多，所以在梦里根本没有考虑过“狐妖应该是什么性格”这一问题。 “且慢，狐族相传有一秘法，名为移命换心之术，或许可救丈夫一命。只是这移命换心之术需以一人性命为代价，方可成功。只是……” 台上的面试者沉浸在为了救丈夫到底要不要杀害无辜之人的两难困境之中，她的声音在豪华的礼堂中回荡着。 秋向莲手里抓着剧本，心里有点紧张。 她从小时候起就身体不好，经常请长假，不怎么去上学，所以在学校里既没朋友也没有归属感，学校组织的活动她也经常没有办法参加，像参演舞台剧这种事，换作是以前的她，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第40章 “别紧张，”砂金安慰她说，“把其他人想象成一个个堇瓜就不会紧张了。” “哈？你真的很喜欢堇瓜呢。” 但秋向莲还是听从了砂金的意见，闭上眼睛，想象其他人只是稻妻随处可见的堇瓜，然后睁开眼睛。 还真的有效，的确不那么紧张了。 前方不远处忽然闪出一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有着羞耻外号的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对秋向莲友好地挥了挥手，秋向莲也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对砂金说：“我去那边一下。” 砂金点点头：“不要走太远。” “知道啦。” 秋向莲走到王子殿下面前，王子殿下笑着说：“我一直担心自己中午的请求太过分了，你会不肯来呢。所以，你的回答是？” “我的回答是，当然可以，明天中午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 “太好了，”王子殿下松了口气，“不过如果你认为我的邀请太唐突的话，完全可以拒绝的，请不要勉强。” “不不不，完全不勉强的，只要午餐有足够的甜食就可以了。” “你喜欢甜品吗？” “非常喜欢！” “好的，我明白了。请放心，明天一定会有足够的甜品。” “我很期待。那……我就先走了？那边面试好像快要结束了。” 王子殿下往舞台方向看了一眼：“现在是在面试女主角吧？你也是来竞选女主角的吗？” 秋向莲点点头：“嗯，虽然没什么希望，不过我想试试看。” 王子殿下从舞台上收回目光，真诚地说：“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那我先去准备了。” “好，那明天见。” “明天见！” 秋向莲转身正要走，王子殿下忽然又说道：“请等一下！” “怎么了？” “你是和他一起来的吗？”王子殿下的视线越过秋向莲的肩膀，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的砂金身上。 秋向莲转头看去，砂金眯起眼睛往他们的方向笑了笑。 “对啊，我们两个都是f班的嘛，而且都要到礼堂来，所以我就和他一起来了。” 说完之后，秋向莲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太多了，明明根本没有必要向对方解释的。 王子殿下听了她的话后看起来有点失落，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决定还是不要说了，生硬地转变了话题：“总之，面试加油！” “嗯，我会加油的！” 告别了王子殿下，秋向莲回到砂金身边，她想在上台面试前最后记一下台词，所以边翻开剧本边对砂金说：“已经和那位王子殿下约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吃午餐。” “他没有说我坏话吧？”砂金问。 “没有，”秋向莲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我感觉他本来要说的，最后又改了主意没有说。” 砂金耸耸肩：“他大概是打算把这个话题留到明天中午吧。” “是吗……”秋向莲没有认真听砂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开始认真读剧本。 过了一会儿，台上的面试者完成了表演，负责选角的学生说道：“好的，谢谢你的精彩表演，结果会在明天上午八点公布，等耐心等待。下一位！” 话音未落，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身穿厚重繁复的十二单出现在了舞台上：“下一位是我！我要竞选女主角！” 她喊得非常有气势，但是所有的气势都在她看到砂金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砂金大人，好巧啊！难道砂金大人你是为了与我搭戏才特意赶来的嘛？” 砂金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但有另一个人替他做了回答。 “砂金同学是个大忙人，怎么可能为了你特意到礼堂来呢？我想，他一定是陪那位关系暧昧的庶民朋友一起来的吧？” 讨人厌的扁平反派邪恶侦探出现在了礼堂门口，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讨人厌的邪恶笑容。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也来了。”秋向莲低声抱怨。 “这位同学如此关心我的动向，真是令人感动，不过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也会到礼堂来，请问你是来参加面试的吗？”砂金微笑着对邪恶侦探说道，“可是据我所知，这部剧里并没有‘喜欢窥探他人隐私、四处散播谣言’的角色。” 邪恶侦探歪嘴一笑：“哼，砂金同学休了一天病假，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记得以前你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喜欢笑着骂人的性格啊。还是说，砂金同学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他说着看向秋向莲，这个动作的意图很明显，是在暗示秋向莲就是所谓的把砂金带坏的人。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只是来吵架的话，这里不欢迎你。”秋向莲把手中的剧本卷成筒状，渴望能用这个武器暴揍邪恶侦探。 不，如果要暴揍对方的话，剧本最好变成棒球棒，用棒球棒打人会更痛一些。 “我才不会那么无聊呢，”邪恶侦探双手插兜，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了过来，“我是来面试的。” “不知道这位同学想要试演的是哪一个角色？”砂金问。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他已经猜到对方想演的角色了。 “当然是除妖师了，我怎么会演配角呢？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舞台剧中演配角的话，可是会把主角的风头都抢走的哦。”邪恶侦探继续歪着嘴笑，看起来像是嘴角抽筋。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和你这个家伙搭戏呢！”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说，“不对，男主角已经决定由砂金大人出演了，你就不要妄想自己可以出演男主角了！” 秋向莲记得之前向砂金告白失败的女孩说过，让砂金出演舞台剧的男主角是全校师生一致同意的，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啊，至少这位邪恶侦探就不同意由砂金担任男主角。 砂金看着嚣张的邪恶侦探，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人，感觉是个大麻烦。” 但秋向莲不这么想：“管他的呢，他就算再讨厌，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不用理他。眼下还是尽快把面试的事解决吧。” 砂金又观察了邪恶侦探几秒钟，然后点点头，说：“没问题。” 说完这句话后，砂金往舞台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秋向莲问。 “当然是解决问题。” 砂金从容地走上舞台，向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不好意思，请大家安静，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邪恶侦探嗤笑了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这所学校的一切都是围绕你转的，你当然随时都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只可惜我们关注到的事都会对你本就不好的名声造成重创。” 砂金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保持微笑继续说道：“我认为秋向莲同学是饰演狐妖的最佳人选，这个角色非她莫属。” 第49章 非你莫属（三） 砂金的话说完之后，礼堂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到几乎可以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这倒不是说礼堂里有太多灰尘啦，毕竟空气中永远都漂浮着灰尘，在太阳光照射下会显得尤其明显……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砂金说的话，重点是他的话里所包含的信息。 他想要用“指定”的方式，让秋向莲跳过面试这一步骤，直接担任舞台剧的女主角。 第一个对砂金的话做出反应的是选角导演。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啦！”选角导演激动地站了起来，她靠近舞台，像个看到自己偶像的狂热粉丝，“砂金大人，这个提议实在是太棒啦！”选角导演突击提问了身边的助理：“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助理立刻给出回应：“太棒啦！这个提议实在是太棒啦！” 选角导演用力点头，谁都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拍马屁：“没错没错！其实我早就觉得，狐妖这个角色当然应该由秋向莲同学来扮演啦，除了她以外，其他人根本就演不好这个复杂的角色！唉，真是可惜，如果秋向莲同学今天也在场的话，我就可以当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啦！” “太好了，”砂金说，“她今天的确在场，她是和我一起来的。” 显然不认识秋向莲是谁、也不知道秋向莲就在不远处站着的选角导演愣了两秒钟，然后立刻笑着说道：“那可真是太好啦！秋向莲同学，啊，你在这儿啊，就让我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剧组一致决定，由你来担任本次舞台剧的女主角！恭喜你！” 选角导演恭喜完之后，礼堂里几乎所有人也都来恭喜她。 “恭喜恭喜！” “我就知道会是你！” “狐妖这个角色简直是非你莫属啊！” 一个接一个陌生的面孔从秋向莲眼前走过，她有些无措地接受了这些人的马屁。 她刚刚的确对砂金说想要尽快解决面试的事情，但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解决得这么快。 原来是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的吗？实在是太不讲道理啦。 第41章 几乎所有人都来恭喜秋向莲，不过这些人里不包括王子殿下，不包括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也不包括邪恶侦探。 王子殿下已经不见踪影，大概是跑去调试灯光，或者因为不想看到砂金大人，所以刻意回避了吧。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只是像往常生气时常做的那样撕咬了几下手帕泄愤，但没有出言表示反对。 至于邪恶侦探，他只是冷笑了几声，然后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独自离开了。 只手遮天，砂金大人在这所学校里果然是只手遮天、说一不二的存在。 砂金大人都发话了，女主角的位置当然不可能是别人，于是秋向莲就这样跳过面试环节，成为了舞台剧的女主角。 “其他角色的选角结果会在明天上午公布，得到角色的同学记得放学后到礼堂来排练！” 出了礼堂，秋向莲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的举动也太突然了吧？” “但那是解决面试问题最快的方法。” “……的确。” 快刀斩乱麻，一句话就把问题解决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快、更有效的办法了。 算了，反正只是梦而已，只手遮天就只手遮天吧。 学校大门旁，加长林肯已经等在路边，一身黑白打扮的司机一动不动地站在车旁等候。 黑色的加长林肯载着秋向莲和砂金回到了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压抑的房子，然后黑白打扮的司机驾驶着黑色加长林肯离去。 又回到这里了，真是一点都不想回来啊。 装满血袋的冰箱，这个家不欢迎你，可以请你自己离开吗？ 尽管怀着如此殷切的盼望，但冰箱并没能实现秋向莲的愿望，它仍然屹立在厨房，以低调（冰箱自己认为）又高调（秋向莲认为）的姿态沉默着。 打开冰箱，里面仍然装满了血袋，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人把这些血袋拿走。 虽然那个贵族高中也怪怪的，但至少不恐怖，可这个冰箱，秋向莲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 她刚刚关上冰箱门，门铃就响了，是昨天那两位具有专业精神的人士来送晚餐。 “嗒哒！今天的晚餐是寿司拼盘！另外，今晚的天气十分晴朗，夜间温度较白天有所下降，约为14—16摄氏度。因为昨天刚刚下过雨，所以空气状况比较好，是很适合外出散步的日子哦。祝您生活愉快，明天再会！” 两位专业人士在播报完这一段并不专业的天气预报之后就热情地离开了。 如果预报的是今晚的天气的话，就不能叫天气预报了，应该叫‘天气现时报’才对。 虽然这幢屋子还是透着诡异，但好在天气晴朗，所以今天晚上的氛围比昨晚好了许多。 吃过晚饭之后，秋向莲提议对一会儿台词。 她明确地知道，就算在正式演出时全程保持沉默，观众也不敢喝倒彩，但既然已经决定出演，就应该拿出干劲好好练习 ——至少秋向莲是这么想的。 《心》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除了开头有几句轻松愉快的台词之外，剩下的部分都需要调动大量的情绪，而且剧本中包含了大段大段的狐妖这一角色的独白，每段独白都很长，狐妖戏份又是最多的，重要的剧情全都和她有关，所以在对台词期间，秋向莲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剧本。 “‘身负罪恶的罪者被投入了无情的火焰，但这火焰究竟能否将罪恶焚烧殆尽呢？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大概会给出不同的答案吧。全剧终。’”砂金读完了剧本上的最后一句旁白。 “终于结束了，”秋向莲抬头看了看表，“只是简单把台词对了一遍，就过去了接近两个小时，如果再加上表演和更换布景的时间，整部舞台剧演下来怕是要足足三个小时。” 要在正式演出前把台词记住就已经很令人头疼了，更别说需要声情并茂地表演两个多小时，简直是对体力和脑力的双重考验。 “如果觉得剧本太冗长的话，只要把剧情砍掉一部分就好了，两个小时的时长完全可以缩短到十分钟。”砂金说着拿起剧本，似乎已经开始考虑该删掉哪些台词了。 他似乎越来越适应自己在梦境里的人设了，解决问题的方式都变得简单粗暴许多。 “听说如果在梦里陷得太深的话，会醒不过来的，所以我劝你还是尽量克制一下用特权摆平一切的想法吧。”秋向莲说。 砂金平静地翻过一页剧本，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梦里度过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谁又能保证活着本身不是一场梦呢？也许死亡也只是从名为‘生活’的梦境中醒来而已。” “完全不想去思考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秋向莲晃了晃脑袋，长达两个小时的剧本围读已经让她的大脑超负荷运转，“我先去休息了。” 她现在急需沉入梦境中的梦境补充一下睡眠。 不过，虽然现在身处梦境，却完全没有一点正在做梦的感觉。 不管是时间的流逝、太阳的东升西落还是手中床垫的质感，都与现实没什么两样。 秋向莲边把床垫和被子铺在地上边昏昏沉沉地思考着，忽然察觉到视线边缘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转过头去，发现砂金站在房间门口。 “所以，今天还是像昨天一样？或者如果你介意我在这里的话，我也可以去隔壁房间。”秋向莲说。 虽然自己睡一个房间难免还是会害怕，但昨天晚上并没有危险发生，这个梦境到目前为止都很安全，她其实没什么理由继续和砂金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但砂金说：“我仍然坚持昨天的想法，而且鉴于昨天的情况，今天也该轮到我睡地板了。” “不不不，还是我睡地板吧，我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样的处理并不公平。” “我觉得这样的处理很合理。” 砂金欲言又止，然后皱了皱眉，看起来好像在思考。 ——然后他抱起床上的床垫，铺到了地板上。 秋向莲眨了眨眼睛。 欸？ 第50章 非你莫属（四） 五分钟后。 “你确定这样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法吗？” 秋向莲打破沉默，问道。 “我确定。”距离她只有半米左右的砂金说。 准确来说，是他们两个人的床垫之间有大约半米的距离，而秋向莲刚才有刻意往床垫边缘悄悄移动，所以她与砂金之间的距离要大于半米。 “可是如果我们两个都睡地板的话，床不就是空闲的了吗？” 这很奇怪吧？明明睡地板是权宜之策来着。 “你可以——” “不要。”秋向莲预判了对方的话，果断否定了。 算了，床空着就空着吧，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再把东西搬到床上去睡。 就这样吧。 秋向莲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她又睁开了眼睛。 总觉得怪怪的。 要说具体是哪里怪…… 怪不好意思的。 昨天晚上下雨，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今晚不同，今晚月明风清，月光亮得都有点吓人了。 虽然窗帘紧闭，但月光轻易穿透窗帘照射进来，秋向莲甚至觉得自己能看清旁边人的睫毛。 不过与其说是月光太亮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吧。 反正就怪不好意思的。 怎么办，完全睡不着啊。 不仅睡不着，连眼睛都不想闭啊。 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睡觉，被发现的话，是会被当做变态的。 就在这个时候，砂金忽然睁开眼睛，看向秋向莲的方向。 而担心被对方当做变态的秋向莲，因为对方的眼睛在月光下实在是过于好看，甚至忘记自己这时应该快速移开视线、装作没在偷看的样子。 相反，秋向莲就这样保持着对视，连对方说了句什么都没听清。 “什么？” “睡不着吗？”砂金又问了一遍。 “是、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根本睡不着。” 秋向莲拽了拽被子，因为人在心虚和尴尬的时候就会一秒钟八百个小动作。 “要不要玩个游戏？”砂金说。 “游戏？那要先说好，我不赌博，至少不能赌钱。” 秋向莲听到砂金轻轻笑了笑，说：“不是赌博，算是问答游戏吧。” 问答游戏，听起来好像还好，至少比“赌博”听起来健康很多。 “可以。” 接下来的时间里，砂金简单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 规则很简单，每个人在脑海中想一个东西，然后对方通过问问题的方式来猜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要求是，被问的人只能回答是或不是。 “听起来挺简单的，那我先想吧。”秋向莲说。 “好。” 第42章 秋向莲想好了一个东西，然后说：“可以开始问问题了。” 她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尽量不透露任何提示。 “你正在想的是人吗？”砂金问。 “不是。” “你正在想的是食物吗？” “是。” “你正在想的这个东西，是你喜欢的吗？” 秋向莲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不是。” “我知道了，是堇瓜吧？”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未免太快了吧？你只问了三个问题而已！”秋向莲猛地坐了起来，“是我想的东西太简单了吗？” 她只是在脑海里想着堇瓜的样子，并没有把这个答案写下来，所以除非砂金能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否则砂金就是仅仅靠三个问题就猜出了答案。 “其实严格来说我刚才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问了第四个问题，没想到就这样猜中了，”砂金也坐了起来，“如果不想太快被猜中的话，设定的答案可以更复杂一点。” “复杂一点的东西……让我想想……” 复杂一点复杂一点，什么东西比“堇瓜”难猜呢？ 棉花糖？ 不行，棉花糖也是食物，很容易被猜中。 这次最好不要想食物，想想其他东西。 围巾？手套？还是学校食堂里的那辆黄金马车？ 感觉这些都难不倒砂金。 秋向莲冥思苦想，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地狱级别难度的东西，即上一个梦境里出场过的会说话的三叶草。 “我想好了，可以开始问问题了。” 大概是被她自信的神情感染，砂金也开始认真起来了，他在问出第一个问题时思考的时间明显比上一次长了几秒钟，但最终问出的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你现在正在想的是人吗？” “不是。” “是食物吗？” “……是。” 虽然人一般不会吃三叶草，但像是兔子、小鹿之类的草食性动物一定会把三叶草当做食物的吧？ 砂金低头想了想，又问：“你正在想的这个东西，是人类会吃的食物吗？” 糟糕，秋向莲心想，一定是刚才回答问题时的犹豫让砂金发现了疑点，接下来回答的时候一定要速度快一些。 秋向莲立刻总结了经验教训，然后快速答道：“不是。” 虽然砂金获得了线索，但她想的毕竟是“会说话的三叶草”，即使对方猜出是三叶草，也很难猜到三叶草还会说话。 换句话说，目前优势还是在她这边。 砂金思考片刻，问出了第四个问题： “你现在正在想的这个东西，是现实真实存在的吗？” “不是。” 不会吧，为什么他问出的每一个问题都这么关键啊？ 虽然自己的回答只有“是”或“不是”，但总感觉对方仅凭这样简单的回答，就已经排除掉很多错误答案了。 秋向莲觉得自己刚才对这个游戏的评价有失公允，她错了，这个游戏规则虽然简单，但真正玩起来可是一点都不简单。 但即使砂金知道这个东西不是现实存在的又怎么样？答案的范围依旧很大，他一定猜不到的。 “这个东西会说话吗？”砂金问。 “欸？” 秋向莲忍不住说出了既不是“是”也不是“不是”的文字。 他为什么能想到问这个东西会不会说话呢？ 问得未免太精准了吧？ 他真的不会<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uxin.html target=_blank >读心术吗？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秋向莲急忙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是。” 砂金很快问出了下一个问题：“这个东西能够自由移动吗？” “不能。” 砂金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秋向莲大为震惊。 不会吧？又这么快就猜到了吗？ 她的心思就这么好猜吗？ 不应该啊。 “你正在想的那个东西，”砂金开口说道，“是……‘会说话的堇瓜’吗？” “不是。”秋向莲强忍笑意回答。 哈，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猜到的。 只可惜她没能高兴太久，因为砂金很快提出了新的问题：“你正在想的是‘会说话的三叶草’吗？” 猜。对。了。 “猜对了，竟然又猜对了。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你也见过会说话的三叶草吗？” 砂金摇了摇头：“根据获得的线索，你想的应该是某种会说话的植物，而且大概是你在上一个梦境中见过的。所以我回忆了一下在上一个梦境的森林里都有什么植物，本来打算逐个问的，没想到在问到三叶草的时候就猜中了。” “所以其实你猜中答案也有运气的成分喽？” “当然，毕竟这次的问题难度太大了。” 秋向莲对这句夸赞感到很满意，主动说道：“我的确是在上一个梦境里遇见了一株会说话的三叶草。它是妖怪，想要修成人形，但修炼了三百年也只是刚学会说话而已。好了，轮到我来问问题了。” 砂金很快想好了一个答案，秋向莲开始询问。 “你想的这个东西，是人吗？” “不是。” “是活的吗？” “不是。” “是我知道的东西吗？” “是。” 三个问题问完之后，秋向莲开始缩小答案的范围。 这个东西既不是人，也不是活的，那就是某件物品，而且这个物品她也知道。 再结合砂金的爱好来考虑的话…… 不会是骰子吧？ 保险起见，还是再问一个问题。 “这个东西……是你喜欢的吗？” “是。” 错不了了，答案一定就是—— “是骰子吗？” “很遗憾，不是。” “不是吗？那——”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水流声，似乎是有人打开了水龙头。 “呀——！” 秋向莲尖叫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但恐惧的本能让她立刻行动起来。 但很不幸，被子成为了她逃跑途中的障碍，被子将她绊倒，她猛地往前面冲去，然后猛地撞上了砂金的肩膀，完成了一个非常疼的拥抱。 第51章 一致对外（一） “有人在楼下！”秋向莲捂着被撞疼的鼻子说，“我就知道这房子有问题！” 可见“不要分开行动”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啊！ 而且，难怪系统的任务要求是“在月圆之夜结束前活下去”，现在不就有人来杀他们了吗？！！ 杀手之所以没有昨天晚上就来，一定是想让自己和砂金放松警惕，所以故意没有出现，一直等到今天晚上才行动！ 秋向莲越想越激动，但砂金完全不像她这么激动，他甚至轻轻拍了拍秋向莲的后背安抚她：“别害怕，可能只是来打扫房子的人。” “我没有害怕，我是激动！好吧其实我就是害怕！但是……”秋向莲快速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打扫房子的人？谁会半夜三更打扫房子啊？” 虽然的确有人会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打扫房间，但是这幢房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居住，怎么会有人半夜来打扫房间呢？ “昨天半夜有人来过，是一个穿黑西装的成年男性。昨晚我听到声响下楼的时候，他正在擦地板，”砂金解释说，“他说他是被管家雇佣的，每天半夜都会来打扫房子。” 秋向莲沉默且震惊地听砂金说完，仍然无法理解目前是什么情况：“他他他昨天就来过？可是我怎么……” 不用问，一定是她睡得太沉了，所以完全没有听到声音。 秋向莲：“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抱歉。但是我昨晚没有从他嘴里问出其他信息，而且我已经让他不要再来了，所以——” “所以你认为这件事没有必要让我知道？或者你认为我知道这件事后会像现在这样大惊小怪？” “不，我只是——” 秋向莲没有等砂金继续说下去，她推开砂金站了起来。 受到惊吓后产生的恐惧、被同盟者两次隐瞒信息产生的气愤，还有刚才玩游戏时产生的挫败感一起袭来，秋向莲快步走到房间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砂金立刻追了过来，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一起下楼，而且在下楼的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话。 这一点也让秋向莲感到生气。 对方一定是知道她已经生气了，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让她更加生气，所以才故意保持沉默。 可恶，她未免太容易被看透了。 水流声已经停了，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成年男性，长相和接送秋向莲和砂金上下学的司机差不多，黑色头发黑色眼睛，面无表情，不过看起来不凶。 成年男性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花瓶，看起来应该是起居室桌子上的那个。 第43章 “你在干什么？”秋向莲问。 成年男性看了她一眼，然后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砂金。 砂金站在秋向莲身后，所以秋向莲看不到他，但她猜测砂金大概是点了点头之类的，成年男性这才回答道：“擦花瓶。” 秋向莲：“半夜擦花瓶？” 对方点点头。 “你昨天也是半夜来的？” 对方再次点点头。 “他，”秋向莲指了指砂金，“昨天有没有让你不要再来了？” 对方点了第三次头。 “所以为什么又来了？” “管家让我来。” “管家——”秋向莲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有些胀痛。 这个家伙和司机一样沉默寡言，问什么答什么，一个字也不多说。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砂金说。 对方张嘴想说些什么，砂金紧接着又说道：“管家那边你不用管，交给我吧。” 成年男性又点了点头，然后抱着擦洗干净的花瓶去了起居室，把花瓶放下之后，他轻轻打开前门离开了。 厨房里的灯光白得刺眼，秋向莲捏了捏眉心的位置，转身也要离开厨房。 “等等，”砂金说，“我很抱歉，但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这件事无关紧要，所以没有告诉你，我没想到他今天会来。” “是吗？”秋向莲转过身，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也许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你的预期发展的！” 可恶，之前他隐瞒了上一个梦境的结局，这次又对她隐瞒了一个半夜来擦洗花瓶的西装男，实在是太可恶了！ 但是仅存的一点点理智提醒秋向莲，不行，不能被愤怒的情绪控制，必须冷静下来。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想，如果昨晚半夜发现那个西装男的是自己而不是砂金的话，自己应该也会…… 不，她绝对会大声尖叫，让方圆几十里内的人都听到，绝对不会向砂金隐瞒这件事。 “我很抱歉。” 砂金没有做更多解释，大概能解释的部分他已经解释完了，所以现在能做的只剩下道歉，哪怕道歉只会让秋向莲更加生气。 秋向莲做了一次深呼吸。 “我很生气，现在不适合沟通，勉强沟通只会吵架。我太累了，不想吵架，所以有任何事都等明天再说吧。” 说完，秋向莲转身离开了厨房。 回到二楼，秋向莲没有回刚才的房间，而是随便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里没有床，但有一个长沙发。 秋向莲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个晚上。 这天晚上，她入睡非常困难，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几乎不生气了之后才睡着。 这直接导致她第二天睡眠不足的症状十分明显，脑袋昏昏沉沉，很困，没有精神。 奇怪的是，砂金不在楼上，也不在楼下，秋向莲只在起居室的桌子上发现一张纸条。 纸条是砂金留给她的，说今天轮到他值日，所以他提前走了。 就连在学校只手遮天的砂金大人，也无法摆脱值日的义务吗？ 看来值日是比砂金还要重要的存在啊。 秋向莲正要把纸条丢进垃圾桶，忽然发现纸条背面有一串数字，数字下面写着“管家”两个字。 这大概是砂金找司机或是其他人问到的管家的联系方式吧。 秋向莲把这张纸条压在了起居室桌上的花瓶底下。放好纸条之后，她多看了一眼桌上的黑色花瓶。 昨天晚上，一个沉默寡言的西装男悄悄溜进这所房子，擦了这个花瓶。 的确擦得挺干净，瓶身光滑得像果冻，上面没有一丝划痕，更没有灰尘。 说起果冻，秋向莲饿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负责送早餐的两位专业人士适时赶到，今天的早餐是草莓巧克力可丽饼。 看到可爱的可丽饼，秋向莲的心情立刻好了大半：“看起来很好吃，谢谢你们！” “当然很好吃了，我们专业人士的眼光怎么可能出错。” 秋向莲已经习惯了这两位的说话风格，所以她的好心情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总之谢谢你们帮忙带早餐。对了，砂金……大人今天提前去上学了，你们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了，”两位专业人士挺直了身板，“你怎么能够怀疑我们的专业能力呢？砂金大人在离开之前已经告诉我们了，也是砂金大人让我们多跑了一趟给你买可丽饼哦。” “原来是这样啊。” 一瞬间，面前的可丽饼变得复杂起来。 那个家伙，是想用可爱的可丽饼来表达歉意吗？ 区区可丽饼可远远不够。 但是话又说回来，可丽饼是无罪的。 所以不吃白不吃。 第52章 一致对外（二） 吃过早餐后，沉默寡言的司机驾驶着黑色的加长林肯送秋向莲去学校。 到达学校后，因为没有砂金和她一起，其他学生们见到她后只是盯着她看，互相窃窃私语，不像昨天的情形那么夸张，比起好奇她，大家基本上还是更担心迟到，纷纷加快脚步赶往教室。 秋向莲跟随其他同学进入教学楼，来到了一楼的f班。 快要上课了，教室里人已经到得差不多。 临近上课的这段时间教室里尤其吵，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和周围的人聊天。 砂金已经坐在座位上，手撑着下巴，似乎睡着了。 他看起来不太好，黑眼圈比刚入梦的时候更严重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砂金在这个梦境里显得比现实里要苍白很多，现在再加上严重的黑眼圈，导致秋向莲在看到他脸的那一瞬间就开始愧疚昨天晚上她话说得太重了。 她想，周围这么吵，砂金应该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休息而已。 秋向莲的推测没有错，因为就在她走近的时候，砂金忽然睁开了眼睛。 虽然心里已经有些愧疚，但秋向莲仍然在生气，所以她装作一点都不愧疚的样子，冷着脸向砂金打了个招呼：“早。” 她刻意没有看砂金的眼睛，因为如果一直盯着这双漂亮眼睛的话，很可能就会轻易原谅他的呀！ 这可不行！ 尽管秋向莲避开了砂金的眼睛，但她还是看到对方在看向自己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一下。 “早上好。因为今天需要值日，所以提前来了。” “嗯，我看到你留的纸条了，还有今天早上的可丽饼，谢谢你。” 虽然目前他们还有一场架没有吵，但可丽饼是无辜的，可丽饼不参与他们的矛盾，所以为了可丽饼向对方道谢是必要的。 秋向莲清了清嗓子，又说：“值日的话需要负责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其他负责值日的学生只是让我坐在一边看着。” 哈，原来不需要真的干活啊。 今天早上上课之前的情况，大致来说就是这样。 他们两个虽然有交谈，但相处时的氛围还是有点别扭的，主要是因为秋向莲还在生气，而且她认为自己需要用生气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至少也要气到今天晚上吧。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秋向莲准备去食堂赴约，昨天答应和王子殿下（这个外号真是有够羞耻的，但更恐怖的是她已经快要习惯了，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一起吃午餐。 “一起去吗？”砂金问。 秋向莲想了想，说：“还是分开走吧，如果在路上遇见他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靠窗的几个女生忽然指着窗外喊道：“是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怎么会到我们f班的走廊？！！” “天哪天哪天哪！你们快看啊，真的是王子殿下！” 好羞耻。 王子殿下什么的，果然还是好羞耻啊。 “王子殿下来了，那一会儿见。”砂金笑了笑，站起身从教室后门离开了。 砂金刚刚消失在后门，王子殿下就从前门进入了教室。 明明对方只是在正常走路，却引来了教室里所有人的尖叫。 “天哪王子殿下竟然会到f班来，f班何德何能让王子殿下亲自来啊！” “难道是学校再也忍受不了我们卑劣的f班，所以派王子殿下来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学校真的好贴心哦，竟然让我们可以在死前见到王子殿下！” 喂喂喂，都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血腥残暴的话呀。 “我们f班肮脏的地板可千万不要弄脏王子殿下的鞋子啊！” “我们f班肮脏的空气可千万不要污染王子殿下的肺部啊！” “我们f班肮脏的学生可千万不要刺痛王子殿下的眼睛啊！” 喂喂喂，f班的卫生状况还是很好的，根本没有你们说的这么不堪啊。 王子殿下每走一步都会引发教室里海啸一样的尖叫，他终于来到了秋向莲面前，并且笑着向秋向莲伸出手：“走吧。” 第44章 问题是，在他走到秋向莲面前伸出手的时候，秋向莲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秋向莲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啊……这…… 难道需要一直牵手吗？ 她似乎只答应了一起去食堂吃饭，没有答应这样长期的肢体接触啊。 要装傻吗？还是直说？ 直说吧，万一装傻不管用呢。 “我不想牵手。” 王子殿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光速把手收了回去：“抱歉，我不是……我只是想拉你起来，不是……我太紧张了，没有注意到你已经站起来了……对不起！” 他在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脸就已经比秋向莲今天早上吃的可丽饼里的草莓还要红了。 原来王子殿下是这么容易脸红的设定吗。 果然这个学校里的学生都好纯情啊。 ——当然，除了那位邪恶侦探。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们走吧。” “好的！” 在去食堂的路上，王子殿下率先抛出了一个话题。 “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啊，不错。” “昨天的月亮很漂亮。” “的确，很漂亮。” “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获得了狐妖的角色。” “谢谢，虽说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依靠那位砂金大人啦，我并没有付出任何努力。” “其实就算没有他，你靠自己也完全能获得狐妖的角色的。” 秋向莲想了想。 “不不不，靠我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王子殿下却对她有充分的信心，坚持认定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女主角。 “我一定会认真负责灯光的！” “那你加油。” “嗯！” 来到食堂，秋向莲跟随王子殿下经过食堂中央的纯金马车，踩着华贵的地毯来到了一张摆满了甜品的桌前。 果然，还是像昨天中午一样，没有正餐，全部是餐后甜品。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把食堂的甜品都买了一份。”王子殿下露出灿烂的笑容，光是看一眼这个笑容都会让人血糖飙升。 “谢谢你，其实只要是甜品我就都喜欢的。” 但这买的未免也太多了。 好在只是个梦，否则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多浪费啊。 两个人落座，秋向莲拿起勺子。 就先从草莓芭菲开始吃吧。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是，”王子殿下神情认真地开口说道，“其实最近你和砂金同学的那些传闻，不全都是假的吧？” 勺子停在了半空中，秋向莲失落地看着王子殿下。 连一点缓冲都没有就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吗？ 至少先让她把芭菲吃完吧！ 秋向莲放下勺子，遗憾地舔了舔嘴唇：“为什么要忽然提起这个？” 王子殿下垂下眼睛，仿佛是在积蓄勇气，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我只是觉得，身为朋友，我有义务避免你受到伤害。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根据传言，昨天和今天，你都是搭载砂金同学的车到学校的吧？” 这忽然就不礼貌的质问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秋向莲皱了皱眉：“所以呢？我又没有受到伤害。” 虽然严格来说她的确受到了伤害，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开始变淡，但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学校里的人都以为她只是过敏而已，王子殿下并不知道她受过伤。 “目前的确没有，但你能保证他以后都不会伤害你吗？”王子殿下说，“砂金同学是个很神秘的人，我总觉得他很危险，所以希望你可以离他远一点。” 啧，还真让砂金猜对了，昨天王子殿下欲言又止没有说出来的话，竟然真的是留到了今天中午才说。 虽然目前秋向莲还在生砂金的气，但这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说他的坏话。 “如果你约我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些事的话，我想我该走了。” 王子殿下立刻道歉，而且是那种站起身鞠躬九十度的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冒昧了，请不要走，至少把草莓芭菲吃完吧！” 看在芭菲的份上，秋向莲点点头，重新拿起勺子：“好吧。” “谢谢！”王子殿下重新坐下，“另外，昨天你问我剧本的事，我虽然不知道剧本是出自谁手，但听说剧本是取材于本地的传说，不过传说与剧本的内容有较大的不同。” 秋向莲问：“什么不同？” “比如传说里的除妖师其实法术并不高强，他之所以受人尊敬，是因为有狐妖帮他捉妖怪。” “是这样吗？” “嗯，而且，除妖师心脏受损也不是因为被妖所伤，而是因为他酒喝太多，伤及心脏。” “啊？” “除妖师为了能够继续喝酒，逼迫狐妖为他杀人换心。” “这……” “最后除妖师当然也没有殉情，而是把过错都推给狐妖，然后亲手烧死了狐妖。而在狐妖死后不久，除妖师就再婚了，又娶了一只狐妖继续帮他捉妖。” “这、这差别也太大了吧，几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了！” 王子殿下也激动起来：“没错，所以有些人也许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好人，其实暗中隐瞒了很多秘密！” 秋向莲无奈地看着他。 什么呀，说了这么多，最后的重点还是要她离砂金大人远一点啊。 说白了，这次午餐会，王子殿下一直紧扣“远离砂金”这一主题呢。 这么擅长扣题，想必王子殿下每次考试的作文都能得高分吧。 王子殿下仍想再扣一次主题：“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说别人坏话也要适可而止吧？” 秋向莲放下勺子，显然草莓芭菲今天是吃不成了：“你说有些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好人，我觉得你看起来就像个好人，我是不是应该远离你呢？” 第53章 一致对外（三） 王子殿下眨了眨眼睛，然后恍然大悟：“你说得对呀！” “我说得对吗？” “对呀，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好人，那确实应该对我也有所防备才对！” 还真听劝。 秋向莲感觉跟王子殿下争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疼，但是好难受啊。 “唉。”她叹了一声。 “唉，”王子殿下不知道为什么，也叹了一声，他忽然开始伤感起来，“对不起。我想，我只是看你最近和他走得太近，所以关心则乱了。” 秋向莲皱眉：“嗯？” 这是可以说的吗？ 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她和这位王子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书包里的日记是删减版？ 那么日记被删减的部分在哪里可以看得到呢？ 王子殿下忽然又站了起来，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躬：“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秋向莲也站了起来：“不不不，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真的吗？” “是啊是啊。”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啊……算是吧。” “太好了！既然如此，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出去走走？” 话题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出去走走？” “嗯！” “我看食堂里的风景就挺好的，不如我们就在室内散散步算了？” “室内风景再好，终究只是室内，还是室外的视野更开阔不是吗？” “倒是没错啦，但是——” “那就走吧！别担心，如果你跑不动了，我会拉着你继续跑的！” “等一下！” 不是说是出去走走吗？怎么忽然就变成出去跑跑了？ “走吧！”王子殿下拉住了秋向莲的手腕，看这架势，怕是要带她跑一场酣畅淋漓的马拉松。 “我才不去呢！”秋向莲猛地甩开了对方的手。 “强迫女孩子做她不喜欢的事可不是绅士所为，王子殿下。”砂金笑眯眯地出现在秋向莲身旁。 王子殿下看到砂金，似乎并不惊讶，他往砂金的方向走了一步，说：“难道暗中监视别人就是绅士所为吗？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监视我们吧？” “我只是在监视你而已。况且我并没有暗中监视，我根本无意隐瞒自己的行为。” 王子殿下怒气冲冲地看着砂金，但砂金一点都不生气。 这下轮到王子殿下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王子殿下看起来气得不轻，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后又睁开，对秋向莲说：“我不想和这位同学斗嘴，这里太吵，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 “我看马上就要上课了，不如今天的午餐会就到此为止吧。”秋向莲说。 还要换个安静的地方？ 去干嘛？跑马拉松吗？ 第45章 婉拒了，谢谢。 王子殿下没再坚持，他充满歉意地对秋向莲笑了笑，说：“抱歉，我今天太激动了，希望没有吓到你。那……排练的时候再见。” “好啊，到时候见。”砂金说。 王子殿下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最终秋向莲也没能吃到草莓芭菲，而是赶回教室上下午的课。 看着课本上的英文字母，秋向莲把它们想象成了各式各样的甜品。 大写字母a是可丽饼，小写字母a是蛋糕卷；大写字母b是两个煎蛋，小写字母b是太妃糖苹果…… cake，bread，jelly，偏偏这堂英语课的主题也是食物…… 饿呀。 好饿啊。 想吃东西。 秋向莲捂住了肚子。 “你还好吗？”坐在她身边的砂金问。 秋向莲点点头：“没什么，只是有点饿。” 如果这堂课是家政课就好了，可以趁机偷吃原材料安抚一下肚子。 “快点下课啊。”秋向莲捂着肚子发出来自心底的呐喊。 “这里只是梦而已，不需要严格遵守学校规则，”砂金说，“不如——” “不要，一定会引起骚动的。” 她当然可以现在冲出教室直奔食堂，就算食堂已经关门的话，也总能有其他办法找到食物。 但作为这所贵族高中里的庶民，想要公然旷课却不被老师训斥，就势必要寻求砂金大人的庇护，而这势必会轰动整个学校，她也会在找到食物之前就被周围的尖叫声给吞没。 另外，她现在理应还在生气，不能向砂金寻求帮助。 于是，秋向莲嘴硬道：“其实也还好啦，就当减肥了。” 嘴硬的代价是惨烈的，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秋向莲感觉自己已经快饿晕了，她起身的时候眼冒金星，连专程来给砂金告白的其他班的女生都看出她不舒服了。 “你还好吧？是不是低血糖啊？我这里有巧克力，要吃吗？” “要！” “我这里有面包！” “我有牛奶！” 在砂金撕毁暗恋者送来的情书的时候，秋向莲就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好心的陌生同学们送给她的食物。 真是非常感谢，好心的同学们，帮大忙了。 吃饱了的秋向莲重新振作起来，甚至对接下来的舞台剧排练也充满了信心。 到达礼堂的时候，秋向莲和砂金被剧务告知，因为舞台剧的排练比较紧张，所以礼堂每晚都安排了自助餐，演职人员的晚饭都可以在礼堂内解决。 太好了，原来参演舞台剧还管饭，早知如此，她当初根本就不会犹豫到底要不要竞选女主角。 当然，大家到礼堂来还是以排练为主，不能一开始就吃饭，所以秋向莲和砂金拿着剧本上了舞台，在导演的指示下开始排练。 在上台排练之前，王子殿下抱着两个纸箱从他们身边经过，他对秋向莲友好地笑了笑，随即对砂金做了个鬼脸，然后抱着纸箱去了后台。 “那家伙刚才是在冲你做鬼脸吗？还是他只是笑得比较难看？”秋向莲说。 “大概是前者吧。” 除了王子殿下之外，礼堂里不见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和邪恶侦探的身影，他们两个大概已经被气走了。 今天重点排练的戏份是一场狐妖的内心独白，讲的是除妖师被妖怪打伤昏迷之后生命垂危，狐妖内心纠结到底要不要为了救除妖师而去杀人。 砂金的任务比较简单，他只需要躺在舞台上装死就可以了。 相比之下，秋向莲的任务就重了很多。 长达两页纸的台词这个就不说了，除此之外，狐妖在内心挣扎的时候，还会在台上走来走去，所以秋向莲还需要记住自己在台上的走位。 秋向莲此前没有任何演出经验，所以一切都要从零学起，再加上导演碍于砂金在场，说话的时候都要恭恭敬敬，导致沟通效率很低，所以排练非常耗时。 对导演来说，说话恭恭敬敬还不是最难的，毕竟这所学校里每一个人都是马屁精，难的是即使秋向莲表演出错，导演也不敢说是她出了差错，只能疯狂寻找其他借口。 “对不起我走神了没仔细看，请问可以再来一遍吗？” “抱歉抱歉，这一次灯光打得太暗了效果不好，可以再来一遍吗？” “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啊这一次灯光又太亮了我们再来一遍好不好？” 负责打光的王子殿下背负了太多不属于他的过错，虽然秋向莲看不到他，但看着打在舞台上的灯光，她难免越来越愧疚。 “停！” 导演又一次叫停了排练，开始疯狂翻动剧本。 秋向莲往导演的方向鞠了一躬：“非常抱歉，都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不不！”导演立刻否定，“不可能是你的问题，你和砂金大人的表演都棒极啦，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是别人的错，一定是别人的错！” “就算你这么说……” 导演已经把礼堂里能怪罪的人都怪了一遍，对于负责打光的王子殿下更是已经怪了两遍，看得出来导演已经不知道该怪谁了。 “不要慌！大家都不要慌！”明显是所有人中最慌的导演站了起来，她近乎绝望地翻着已经快要被她翻烂了的剧本，“是剧本！一定是剧本的问题没错！这剧本里一定是缺了点儿什么，才导致演员的状态一直不对劲。” 导演忽然双手一拍，激动地说：“对了，是吻戏！剧本里缺的就是一场吻戏啊！” “都怪剧本，竟然连个吻戏都没有！情绪都发展到这里了吻戏本来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怎么可以没有呢！我说的对吧，助理？” “那个，导演……”秋向莲弱弱地开口。 “没错！吻戏能够帮助演员进入角色，也有利于演员之间增进感情！不愧是导演，实在是太专业啦！”助理想都没想就拍了个马屁。 秋向莲：“导演，我觉得……” “快，薄荷糖、漱口水、口香糖之类的都快点送到台上去！演员们准备一下，准备好之后就继续排练哦！” 导演找到了“吻戏”这根救命稻草，她紧紧抓着这根稻草，显然不肯放手。 “所以，”砂金撑起上半身，视线先是扫过秋向莲放在地上的剧本，然后看向秋向莲，“还要继续吗？” “唔……” 如果想现在叫停的话也完全没问题，只是导演估计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事已至此，还是尽量配合一下吧。 “如果只是借位的话，你介意吗？”她问。 “我都可以。”砂金说着又躺了回去。 “请问二位专业的演员准备好了吗？准备好的话就继续排练喽！” 导演显然还是在拍马屁，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这样说话，听起来就很阴阳怪气。 秋向莲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好了，只是借位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这都是为了舞台剧，为了表演，为了艺术。 而且现场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害羞，如果被别人看出来她不好意思的话，就太羞耻了。 可以的，只是借位而已，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第54章 不为人知（一） “各部门注意，保持安静！灯光！音乐！演员就位！开始！” 砂金闭上眼睛装死，秋向莲视死如归地看着他，念出了狐妖下定决心要为了救除妖师而去杀人的台词：“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连台词都这么应景呢。 秋向莲俯下身，双手捧着砂金的脸，然后把对方的脸往旁边转了一点点，确保借位的时候不会因为经验不足而导致意外发生。 接下来的问题是，该怎样借位呢？ 因为砂金是平躺着的状态，舞台的灯光是自上往下打下来，导演从所在的位置看向舞台的时候也是微微俯视的角度，想要在这样的局面下全靠借位完成表演几乎是不可能的，会显得很假。 一想到导演可能会因为不满意借位而要求再来一遍，秋向莲就下定了决心。 姑且亲一下脸吧。 大不了等结束之后再道歉。 对不住了，同盟。 她对准砂金的脸吻了下去。 很多事情如果是一个人单独做的话，会比较顺利，但如果要与其他人合作完成，那么发生突发状况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秋向莲此时此刻就处在这样一个发生突发状况的概率大大增加的场景当中。 大概是太过紧张，大概是长时间的排练让她有些脱力，大概是不远处导演和其他人的视线让她分了心。 总之，出于以上种种复杂的原因，秋向莲原本打算轻轻吻一下砂金脸颊的计划出现了些微的偏差，导致这个本该落在脸颊上的吻落在了对方的嘴角。 “好的！非常棒！加了吻戏之后逻辑果然顺畅多了！”导演激动地拍着手，仿佛自己指导的两位演员刚刚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今天就先排练到这里吧，大家辛苦啦！” 第46章 秋向莲迅速放开了砂金，仿佛对方是块烫手山芋。 “非常抱歉，刚才、刚才……总之非常抱歉！” 一切发生得太快，解释起来太困难，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完全搞清楚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还是先道歉吧。 秋向莲保持着刚才表演时跪坐的姿势，诚恳地道了歉。 如果对方不接受这么简单的道歉的话，她还可以顺势给对方表演一个标准的土下座。 砂金已经坐起身，他看起来和五分钟之前没什么不同：“没关系，我说过了，我怎样都可以。” “就算你这样说了，但是——” “今天的排练能结束都是多亏了你，我只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砂金站起身，向秋向莲伸出手，“走吧。” 砂金背光站在秋向莲面前，秋向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连他伸过来的手都有些看不清，但她不知道怎么竟然顺利握住了对方的手，被对方拉了起来。 因为紧张，秋向莲的手很凉，衬托得砂金的手更温暖。 秋向莲站起身后，砂金就放开了她的手，显然他并不打算像王子殿下那样，拉着她的手和她跑一场马拉松。 手在发抖，被对方握过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一定是因为排练时间太久、肌肉脱力才会发抖的，不可能是其他原因。 嗯。 秋向莲握起拳头，把发抖的手藏在了身后。 原本很期待的自助餐也失去了吸引力，秋向莲在导演两手一拍想出吻戏这个点子之前本来已经饿了，但现在她太紧张，甚至都感觉不到饿，所以只是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和砂金回家了。 坐在黑色加长林肯的内室，秋向莲的心跳仍然有些快。 好漫长的一天，总算结束了。 回去之后还需要对一下台词吗？还是算了，没几天就要正式演出了，先把台词全部背熟之后再说吧。 另外，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没有解决。 可总不能今晚吵架吧？ 如果没有刚才那个失败的借位的话，倒是可以吵一吵的，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在这样古怪的氛围下吵架的话，很难保证吵着吵着自己不会笑场。 可昨天晚上的事又不能就这么算了。 该怎么办呢…… “关于昨晚的事，对不起。”砂金忽然开口说道。 秋向莲正烦恼该怎么提起这个话题，既然对方主动提了，当然是再好不过。 “如果要道歉的话，不只有昨晚的事应该道歉吧？” “嗯。还有第一个梦境的结局，向你隐瞒了我的死亡，我很抱歉。” 果然根本就吵不起来啊。 砂金大概本来就没打算吵架，而秋向莲自己眼下的心情比较微妙，就算想生气也做不到。 看来只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聊一聊了。 “在第一个梦境的最后，你死了，但你并没有告诉我；这一次的梦里有人会在半夜悄悄打扫房子，你也没有告诉我，”秋向莲说，“也许你的确是因为认为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让我知道，才没有说，但是作为同盟，我在得知真相的时候感受到的是背叛。对我来说，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 “很抱歉，没能从你的角度考虑问题，是我太自大了。”砂金说。 问题倒也没有“自大”这么严重啦，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现在反驳可能会导致谈话的重点出现偏移，所以秋向莲默认了对方的话。 “我知道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就算你不再信任我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是我仍然认为，现阶段的情况下，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砂金看起来很认真，他平时总是面带微笑，所以像现在这样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所以？你希望我能够继续信任你？” 砂金点点头：“我并不擅长与其他人合作，或者说，我并不擅长毫无保留地与他人合作。可以说我仍然在……学习。虽然听起来像是在找借口，但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合作关系可以继续延续下去。” 他说得的确有道理，眼下合作仍然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秋向莲并不了解砂金从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不知道他的性格是天生如此还是被生活经历塑造成了这样，但不管怎么说，在她看来，对方道歉的态度已经足够诚恳了。 至于性格嘛，人毕竟不是想拥有怎样的性格就能拥有怎样的性格，所以也没必要过分苛求吧？ 秋向莲仍然有一点迟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正确与否，可她没有可以与之商量的人。 毕竟“要不要继续信任砂金”这件事又没办法和砂金本人商量，只能由她自己来决定。 最终，她决定相信他。 “草莓芭菲。” “什么？” “草莓芭菲，”秋向莲说，“明天请我吃草莓芭菲，我就继续相信你。” 砂金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么简单的要求，在愣了几秒钟后，他笑了：“没问题。所以我们……和好了？” “姑且算是吧，姑且。顺便一提，昨天晚上你想的不是骰子，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问，现在正式和好，总算能问了。 “你不想再猜一下吗？”砂金说。 秋向莲不想继续猜了，她上午上课的时候已经猜了很久，现在她对于猜测的过程已经不看重了，只想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你只问了五个问题，如果继续问下去的话，应该就能猜到答案了。”砂金提议道。 于是秋向莲犹豫了。 是哦，自己只问了五个问题，如果再多问那么一两个问题的话，说不定就猜到了。 到底要不要继续问呢。 “算了，我不想猜了，我认输，公布答案吧。” “是剧本。” “剧本？” 好普通啊，简直和“堇瓜”一样普通。 “为什么会想剧本？” “因为我很期待舞台剧的演出，”砂金说，“虽然我是名义上的男主角，但其实这部舞台剧的主角只有你一个，我更像是站在台上观看表演的观众。” 这的确是真的，其他所有角色的台词加起来，还没有狐妖这个角色台词的一半，除了大段大段的独白之外，狐妖几乎与其他所有角色都有对手戏，几乎全程都要待在舞台上。 “不如你来演狐妖，我来演除妖师，我在台上看你表演，”秋向莲从书包里翻出剧本，把剧本拍在砂金胸口，“请认真记台词。” 砂金接下剧本，轻而易举地反击道：“如果我来演狐妖的话，我可以吻你吗？” 秋向莲动作一滞，脸瞬间变得比草莓芭菲还要红。 “这个、这个嘛——呃——” 对方到底是要为了艺术献身还是…… “我开玩笑的。”砂金收回目光，翻开了剧本，轻声感叹道：“台词实在是太多了。” “是、是啊。” 可恶，这个家伙，刚刚被原谅就立刻恢复老样子了。 早知道就晚几天再原谅他了。 “对了，今晚要给管家打电话吗？”砂金迅速转移了话题。 管家的联系方式在今天早上砂金写给她的纸条上，是砂金从负责送早餐的那两位专业人士那里要来的。 “打，当然要打，而且在打电话的时候，请一定摆摆少爷的架子，在管家面前建立起威严，不要让他再擅自做决定了。” “好。” “意思就是说，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频繁。” “好。”砂金点点头，把上扬的嘴角垂了下去。 回到黑白灰三色的古怪房子，砂金牢记秋向莲的嘱托，板着脸给管家打了电话，让管家意识到他擅自派人半夜到这里打扫房间的严重性。 “是你让他回来的？我已经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来了。不，没有什么‘但是’，你不必再说了……”砂金皱了皱眉，“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秋向莲听不到听筒那边管家的声音，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但看样子管家一定是说了超出他们预料的话。 砂金忽然扬起嘴角，但笑得充满无奈，“是吗？不，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她……” 他忽然看向秋向莲。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呢。”砂金又恢复了打电话之前悠闲的神情，笑眯眯地对着电话说。 “怎么回事？”秋向莲小声问道。 砂金只是冲她点点头，然后对电话那边的管家说：“好吧，我让她接电话，但请您一定不要问奇怪的问题。” “让谁接电话？我吗？” “对，管家想和你‘聊一聊’。”砂金引用了管家的原话，然后把电话听筒递给了秋向莲。 第55章 不为人知（二） 秋向莲疑惑地接过听筒，迟疑地说：“您好？” “哎呀，你一定就是少爷常常提到的秋向莲小姐吧？我们家少爷非常喜欢你，经常说要娶你做新娘呢！” 第47章 一个年迈但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把秋向莲吓了一跳。 本来想震慑一下管家，没想到管家反而把她给惊到了。 原来梦境中的这位砂金大人喜欢自己的同桌，而且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管家。 “真是非常抱歉啊，秋向莲小姐，如果少爷早点告诉我您已经搬过去的话，我一定不会派人半夜去打扫房子的。您放心，从今天开始，晚上不会再有人去打扰您和少爷了。” “谢谢。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是谢谢你。” “不必客气，秋向莲小姐，”电话那边的管家欣慰地叹了口气，“是我应该感谢您才对，多亏了您才让少爷的心情好起来，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了。” “哈哈哈，是吗，”秋向莲的回应谈不上热情，“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先挂了。” “哦对了，秋向莲小姐，忘了问您，您对棺材的外观和材质有什么特殊要求吗？”管家热情地问道。 即将挂断电话的秋向莲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棺材？你刚才说的是‘棺材’吗？” “是啊，秋向莲小姐，虽说还没到时间，但如果到了月圆之夜再准备棺材的话，岂不是来不及了？所以要尽早准备才是。” 管家的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很催眠，但他把准备棺材说得像是准备伴手礼一样轻松愉快的语气让秋向莲毛骨悚然。 管家还在说着什么种类的木头打造的棺材最牢固、不易受损，秋向莲捂住电话听筒，对一旁的砂金说：“管家要给我准备棺材！是打算杀了我吗？” 可是什么人会在杀人之前还问问对方喜欢什么样式的棺材的？ 变态，是变态没错吧？ 砂金也很惊讶，他问：“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给你准备棺材？” 秋向莲想了想：“哦，他刚才好像说什么如果到了月圆之夜再准备的话，就来不及了。” 月圆之夜，又是月圆之夜。 “管家认为月圆之夜是我的死期？可是他为什么会——” “秋向莲小姐？您还在吗？”电话那边传来管家的声音。 秋向莲松开电话听筒：“我在。” “棺材您是想要橡木的还是胡桃木的？” “等一下，请稍等一下，”秋向莲说，“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给我造棺材吗？我身体挺健康的呀。” 管家看起来知道很多他们两个不知道的事情，既然管家知道，那么身为少爷的砂金大人按理来说也是知道的，而秋向莲作为这个家的客人，完全有理由不知道，所以由她来询问管家，管家也不会太过怀疑。 “咦？秋向莲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少爷还没有告诉您吗？” 秋向莲和砂金对视一眼，秋向莲说：“告诉我什么？” “我们家少爷虽然年轻，但他是个很传统的人，他一定希望在结婚之前可以送您一副完美的棺材。” “什么？！” 给她打造棺材是少爷的主意？！！！ 这个少爷果然想杀了她！ “但是结婚……可是棺材……哎呀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秋向莲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了。 砂金从秋向莲手中接过电话，对管家说道：“管家，是我。没事，秋向莲小姐只是有些激动，并不是对你不满意。其实是这样的，我虽然已经把事实都告诉了秋向莲小姐，但她不相信我的话，所以我现在需要你证实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从头解释给她听。” “好的，少爷，麻烦您把电话递给秋向莲小姐。” 秋向莲和砂金凑近电话听筒，两个人一起听管家解释。 “秋向莲小姐，”管家说，“请您务必相信我，我们家少爷身体里的确流淌着血族的血。如果您对此仍然不太理解的话，我可以换个说法，普通人……啊，也就是说像您这样的人，更倾向于把少爷这样的人称为吸血鬼。” “吸血鬼？！！！” “没错，吸血鬼，很高兴您终于明白了，”管家把秋向莲的惊讶当成了她恍然大悟的表现，“不过少爷还是更喜欢‘血族’这样的称呼。” 秋向莲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因为她的大脑已经遭到了“吸血鬼”这三个字的猛烈冲击。 她忽然想起了冰箱里的血袋。 吸血鬼！！！ “秋向莲小姐，请您不要太过激动，以免吓到少爷，”管家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另外，我相信少爷已经告诉过你，少爷他并不是纯种的吸血鬼，只是从曾祖父那里继承了吸血鬼基因而已，所以少爷对人血并不渴望，饮食习惯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真的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话，那冰箱里的血袋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因为少爷的血型非常罕见，为了避免少爷意外受伤、大量失血后找不到足够的血，未雨绸缪罢了。” 所以说那些血只是用来输血的血而不是食物吗？ 那为什么要把血放在冰箱里啊？就没有更好的储存地点和储存方法吗？！！ “算了，这个先不提，棺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吸血鬼喜欢上普通女孩在影视剧和小说中并不是少见的题材，秋向莲接受这个设定倒是没有多么困难，但她还是不懂为什么管家要给她造棺材。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哦，秋向莲小姐，还请您认真听我说话，”管家用友好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我们家少爷虽然年轻，但他是个很传统的人，他一定希望在结婚之前可以送您一副完美的棺材。” “所以说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为什么少爷要送我棺材？” 电话那边出现了诡异的沉默，然后管家忽然“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少爷一定是怕吓到您，所以还没有告诉您吧？少爷他平时都是睡在棺材里面的哦。” “什么？” “根据您话语中包含的惊讶情绪来判断，少爷和您在一起的这几天并没有睡棺材吧？”管家问。 “对、对啊。” “少爷果然还是太体贴了，为了不吓到您，甚至宁愿不睡棺材。” “请你不要再见缝插针地夸奖少爷了，”秋向莲说，“所以少爷的棺材在哪里？” “就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不可能，那个房间我看过了，里面没有棺材。” “不，小姐，我还没有说完，棺材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下面，掀开地毯就可以看到通往少爷卧室的暗门啦。” “竟、竟然是这样。” 那个房间还真的有问题！ “不对！就算他是吸血鬼，就算冰箱里的血袋也可以解释，但我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你家少爷明明想杀死我！这你要怎么解释？” 如果真的按管家所说，这位吸血鬼少爷喜欢她的话，怎么可能会出现梦境最开始那窒息的一幕呢？ “不会的，小姐，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少爷绝对不会想要杀死您。” “可是——” “不过如果少爷的确对您施加了暴力的话，大概是因为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激怒了少爷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差点被杀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但是我相信少爷是有分寸的。” “他没有！” 秋向莲想起日记里曾经写道，对方在上学路上撞了她之后不仅不道歉、不送她去医院，反而把她痛骂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这个少爷根本就是个暴力狂，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啊！ 砂金捂住电话听筒，安慰秋向莲说：“这些只是梦里的设定而已，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不过至少我们现在了解到了大量的背景信息。我想管家一定知道月圆之夜那天会发生什么事，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问清楚吧。” 秋向莲做了一次深呼吸，点点头说：“好。” 砂金松开电话听筒，管家还在电话那边兀自说着什么“少爷向来不喜欢黑白灰以外的颜色，但他竟然愿意让身着各种混乱颜色的小姐您住进家里，说明少爷是真的非常喜欢您，才甘愿让您破坏掉家中色彩的和谐”这样让人生气的话。 “我问你，月圆之夜——”秋向莲想了想，然后换了个问法，“少爷说月圆之夜会发生的那件事也是真的了？” “对啊，因为只有在月圆之夜那一天，少爷才能把你变成吸血鬼，这样一来，少爷和您就能够永远在一起啦。” 秋向莲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她除了“原来如此”外，确实想不到其他的话来表达自己的震惊了。 月圆之夜当晚舞台剧正式演出，也是吸血鬼要把她也变成吸血鬼的大日子。 “所以秋向莲小姐，您想好棺材是用橡木还是松木打造了吗？或者樱花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哟。”管家仍然热情地向秋向莲推荐着棺材。 第48章 “不、不用了，我不需要。” “啊，如此说来，您是打算和少爷一起睡吗？这样也好，少爷的棺材足够宽敞，睡两个人也不成问题——” 秋向莲没有继续听下去，她沉默着把听筒递给砂金，让他和管家道别。 砂金与管家道别的时候，秋向莲坐在沙发上平复情绪。 “好的，我知道了。嗯，她已经完全相信了……不，她并不打算逃走，也不需要派人来监视她……好的，有事我会再打给你的，再见。” 砂金挂了电话，在秋向莲身边坐下。 秋向莲抬头看他：“难怪你的脸色那么苍白，原来是吸血鬼啊。” 砂金一愣，然后笑着说：“谢谢关心。” “不是在关心你啦，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秋向莲低声嘟囔着站起身，“所以，要不要去看看你真正的卧室？” 掀开二楼走廊尽头房间的地毯，果然和管家说的一样，地上有一道暗门。 打开暗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段长长的螺旋式阶梯，在阶梯尽头的则是一个用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房间，在房间正中央有一副纯黑的棺材。 棺材里铺有质地轻柔的白色丝绸，棺材内部的确很宽敞，但就算再宽敞，秋向莲也不想睡在这里面。 比起睡棺材，她可太喜欢睡地板了。 第56章 试探（一） “所以，你虽然名义上是吸血鬼，但既不需要人血，也不会被血吸引，说白了就是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但却能长生不死。这未免也太好了吧？” 第二天早上，在去学校的路上，秋向莲和砂金讨论着昨晚获得的新情报。 只可惜这里是梦境，就算在梦境里能够长生不死，从梦里醒来之后，要面临的依旧是三个月后可能会被系统判定为“任务失败，玩家死亡”的结局。 砂金的脸色仍然很苍白，但昨晚那个打扫房子的西装男没有来，所以他今天的黑眼圈比昨天要浅了一些。 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砂金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管家在电话里说他平时都是睡棺材的，但睡棺材本身并不是硬性要求，只是吸血鬼少爷“比较传统”，喜欢像传统的吸血鬼一样睡在棺材里而已。 “你真的对血不感兴趣吗？还是说管家担心我逃跑，所以故意骗我说你对人血不感兴趣？”秋向莲问。 “不感兴趣，至少我在看到冰箱里的血袋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产生像看到食物一样的喜悦，”砂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另外，吸血鬼的愈合能力也比普通人要快。” 他的右手上原本有牙齿用力咬合留下的伤口，但现在伤口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 秋向莲身为普通人，受伤后就没办法恢复得这么快了，她今天仍然用围巾遮掩着脖子上的勒痕。 好在教室里的冷气够足，戴围巾也不热。 开始上课之后，秋向莲从书包里找出剧本，翻开，放在桌上，开始背台词。 讲台上，教师翻开课本：“好的，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请大家把课本翻到二十二——” “老师！”坐在靠窗位置的学生忽然举起手，“走廊外面好像是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正往这边走来！” “什么？” 整个教室的人都往门口看去，与此同时，门忽然被人敲了三下。 是那种有节奏、有礼貌的敲门声，和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拍门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老师没有站在原地说“请进”，而是三步并作两步跨下讲台，冲过去打开了门。 “天哪王子殿下竟然会到f班来，f班何德何能让王子殿下亲自来啊！” “难道是学校再也忍受不了我们卑劣的f班，所以派王子殿下来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学校真的好贴心哦，竟然让我们可以在死前见到王子殿下！” 喂喂喂，都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血腥残暴的话呀。 “我们f班肮脏的地板可千万不要弄脏王子殿下的鞋子啊！” “我们f班肮脏的空气可千万不要污染王子殿下的肺部啊！” “我们f班肮脏的学生可千万不要刺痛王子殿下的眼睛啊！” 喂喂喂，f班的卫生状况还是很好的，根本没有你们说的这么不堪啊。 等一下，这些台词好熟悉啊，之前是不是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好强的既视感。 不能因为这里是梦境就偷懒把同样的台词用两遍啊，系统。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老师严肃地维持了一下秩序，然后像表演变脸一样转头对王子殿下殷勤地问道，“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问您到肮脏的f班有什么事？” 喂喂喂，好歹也是f班的班主任，这样说自己的班级未免太过分了吧？ 王子殿下笑得十分阳光，说：“是这样的，我是从a班转来f班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f班的学生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什么？王子殿下竟然要转到f班来？！！” “我们f班肮脏的地板可千万不要弄脏王子殿下的鞋子啊！” “我们f班肮脏的空气可千万不要污染王子殿下的肺部啊！” “我们f班肮脏的学生可千万不要刺痛王子殿下的眼睛啊！” 为什么又重复了一遍啊？就算只是梦境里的npc，至少也把台词做做改动吧！ 况且，你们忘了f班已经有一位砂金大人了吗？ 不，等一下，砂金大人和王子殿下都有如此羞耻的名字，这反而显得用本名的自己更加羞耻了呀！ 在秋向莲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的同时，老师礼貌但震惊地开口问道：“虽然您能转到我们班级，我作为班主任是非常欢迎的，但是您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王子殿下笑眼弯弯：“因为我喜欢f班。” 话音未落，全班师生纷纷转头看向秋向莲。 教室里“欸——”的声音此起彼伏。 秋向莲在众人的注视中，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这个时候这些npc们倒是都挺聪明的。 “老师，差不多也该开始上课了吧？”砂金说。 对啊对啊，一个人浪费一分钟，全班这么多人就会浪费一节课呀。 老师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对对对，砂金同学说得对，时间不等人。那这位新同学……在教室后排还有几个空位，您喜欢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说教室后排的那几个位置可以让王子殿下随意选择，但王子殿下故意曲解了对方的话，说：“我可以坐在秋向莲同学旁边吗？” 老师面露难色：“啊？可是那里的位置已经被砂金同学——” “老师，”砂金忽然站了起来，“我愿意把这个位置让给这位新同学。” 这下轮到秋向莲惊讶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砂金，低声说：“你在干嘛？” 砂金脸上保持着笑容，对她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那就谢谢你了。”王子殿下愉快地走了过来。 “不客气，”砂金说着拉起秋向莲的手，“走吧。” 秋向莲思考了两秒钟。 “好啊。”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教室后排。 王子殿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也在众目睽睽之下神情阴郁地坐下了，即使只能看到背影，秋向莲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老师清了清嗓子：“那么，既然大家都有位子坐了，我们现在就开始上课吧。” 继续上课之后，秋向莲把剧本立起来挡在面前，对砂金说：“干得漂亮！如果是他坐在后排的话，就可以监视我们，但我们坐在后排就可以反过来监视他了！” “过奖了。” 坐在后排不仅离讲台是最远的，而且身后没有了其他学生好奇的目光，体验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王子殿下本来是a班的，前两天他都老老实实待在a班，今天竟然直接转到了f班，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这就好比游戏中本应只出现在a区域的怪物忽然闯入了f区域，并且宣布要在f区域定居，这个怪物一定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他大概是为了保护你吧。”砂金说。 “保护我？” “嗯，保护你，避免我伤害你之类的。” 昨天吃午饭的时候，王子殿下就明示她，说砂金很危险，让她离他远一点，不过秋向莲拒绝了。 “他是因为昨天的事才转来f班的吗？难道他知道你是吸血鬼，所以才让我……不对，就算他不知道你是吸血鬼，他昨天提出的让我远离你的建议也很正常、很中肯。” 毕竟砂金在这个梦里的人设是个一言不合就掐人脖子的暴力狂，如果他是个npc的话，当然是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秋向莲和砂金得出了一致的结论：王子殿下转到f班的目的，大概是想要把他们两个分开。 第49章 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下课后，王子殿下立刻开始行动起来，赶在秋向莲和砂金从后门离开之前拦住了他们。 “秋向莲同学，昨天中午的事我很抱歉。为了补偿你，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午饭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哎呀，真不巧，我已经和他约好了，”秋向莲指了指砂金，“抱歉。” 王子殿下仍然不放弃：“拜托你重新考虑一下。请你吃草莓芭菲怎么样？昨天——” “不好意思，但是我们已经约好了。”砂金把秋向莲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子殿下终于把视线转向了砂金，好像他刚刚发现秋向莲旁边还站了一个人：“你知道她喜欢吃甜食吗？” “知道。” “你甚至都不知道她喜——欸？”王子殿下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茫然，“你、你知道？” 砂金笑而不语。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拜拜。” 趁王子殿下还在迷茫，秋向莲说完就走，没有给他留下反击的机会。 但她大大低估了王子殿下的坚韧程度。 秋向莲和砂金刚刚在食堂找到位置坐下，王子殿下就端着餐盘到了他们旁边：“啊，好巧啊，你们也来吃午餐吗？” 是啊，到食堂来不吃午餐还能干什么呢？反正也躲不开你。 “王子殿下，”秋向莲说，“你不觉得我们三个人用一张桌子有点拥挤吗？那边有很多空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介意，你说得没错，那边有那么多空位，不如我们两个就到那边去吧。” 王子殿下的手段拙劣到让人感觉不到反感，只感到好笑。 秋向莲笑了：“不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我在这里也挺好的。”王子殿下说着放下了餐盘。 看来怪物不仅打算在f班定居，还想在食堂定居。 他用的办法虽然拙劣，但竟然有效。 事已至此，也只能让他坐在这里了。 但王子殿下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坐在这里这么简单。 没过三分钟，王子殿下就开口说道：“对了，秋向莲同学，我昨天有没有告诉你，砂金同学很危险，让你离他远一点？” 秋向莲把勺子往嘴边送的动作一滞。 “大概……说了吧。” “是吗？那就好。” 秋向莲继续把勺子往嘴边送。 “但是我担心昨天没有说清楚，安全起见，还是再说一遍好了。秋向莲同学，砂金同学很危险，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秋向莲毅然决然把勺子送到了嘴边。 不得不说，食堂的甜品味道真的很不错，如果身边没有王子殿下的话，甜品的味道大概会更好吧。 “谢谢，”砂金笑着说，“我们都会牢记你的提醒的。” 王子殿下点点头：“当然，如果你能够主动离秋向莲同学远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午餐时间就在这样的尴尬中快速流逝了，下午上课的时候，秋向莲把剧本挡在面前，和砂金悄悄分析目前的情况。 “这位王子殿下也太奇怪了，总感觉他是系统派来离间我们的。” “的确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想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们仍然需要对他保持警惕。” “嗯。” 说起来，系统也真是可恶，每次分给她的都是明显处于不利地位的角色，不是杀人后逃跑的狐妖，就是贵族高中里的卑微庶民，而砂金则不是除妖师就是吸血鬼，武力值相差未免太过悬殊。 如果她没有和砂金结盟的话，砂金在梦里可以轻轻松松杀掉她。 而且，让两个人争夺唯一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本身就是一件很扭曲的事情，系统这个大变态。 更不用说打败对方的条件是让对方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这个要求也很变态。 秋向莲心烦地把剧本放到一边，反正他们就算正大光明地上课聊天，老师也不会管。 她没有留意到桌上的橡皮，橡皮就这样被剧本一路推到桌子边缘，然后掉到了地上。 砂金俯身捡起橡皮，把橡皮还给她，归还橡皮的时候，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秋向莲的掌心。 “如果放学后王子殿下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家的话，不妨把他关进棺材里去。”砂金笑着开了一个玩笑。 “是、是啊，哈哈哈哈。”秋向莲敷衍着回答。 她并不想敷衍的，只是刚才一瞬间身体里的血液流速加快、心跳声过大，导致她根本没听清砂金在说什么。 变态的系统，把他们送进这奇奇怪怪的梦里也就罢了，关键的问题是，如果再这么和砂金相处下去的话，自己恐怕真的要喜欢上他了。 第57章 试探（二） 下午的排练结束后，秋向莲和砂金走出学校大门，正要乘坐黑色加长林肯回家，王子殿下从后面叫住了他们。 准确来说，王子殿下只叫了秋向莲。 “秋向莲同学，这么巧，你也要回家吗？” “对啊，好巧啊，我也要回家。”秋向莲已经放弃吐槽对方的搭讪能力是多么的拙劣，顺势回答道。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谢谢。” “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顺路。”秋向莲指了指砂金。 王子殿下故伎重施，又像仿佛刚刚发现秋向莲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样，浮夸地惊讶了一下：“砂金同学，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到你。” 砂金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没有注意到你。” 王子殿下像没听到对方说话一样，转向秋向莲继续说道：“没关系的，秋向莲同学，不顺路也没关系，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秋向莲问。 “我不知道。” 巧了，她也不知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王子殿下说，“但我听说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所以是一个人居住，一定很孤独吧？” 原来她的人设还是个孤儿。 “其实还好啦，也没有多么孤独……” “请务必让我送你回家吧！”王子殿下诚恳地说。 “真的不用了。” “为什么？难道秋向莲同学你有什么顾虑吗？” “呃……”秋向莲看向砂金。 “因为她现在住在我家。”砂金说。 王子殿下似乎深受打击，连眼睛里的浓雾一样的清澈愚蠢都散了不少：“秋向莲同学住在你家？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强迫她的！” 秋向莲：“不他没有。” “秋向莲同学，你不要害怕，我是不会让他伤害你的！”王子殿下对秋向莲的话充耳不闻，他愤怒地转向砂金，“如果你敢欺负她的话……” “你会怎么样？”砂金笑着问。 “如果你敢欺负她的话，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偶像剧的台词，而且是没什么气势的那种。 就在这时，王子殿下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字架，并且把十字架在砂金面前晃来晃去，动作十分刻意，他边晃边认真观察砂金的反应。 砂金没有任何反应。 秋向莲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干嘛？” “没什么，”王子殿下收起十字架，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对砂金说道，“如果明天秋向莲同学没有全须全尾地回来上课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喂喂喂，全须全尾这种形容词和你王子殿下的风格根本不搭吧。 而且，“明天我绝对饶不了你”的意思，不就是“今天先饶过你”吗？ “明天见。”砂金平静地说。 王子殿下眯了眯眼睛，然后转身离去。 秋向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对砂金说：“他是不是怀疑你是吸血鬼？否则忽然拿出十字架也太奇怪了。” “大概吧，又或者他以为我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想帮忙驱魔吧。”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说起来，你不害怕十字架，也不怕阳光，那其他吸血鬼害怕的东西你会怕吗？比如银器、圣经和大蒜？” 砂金也不知道自己怕不怕这些东西，所以回家之后，他和秋向莲从家里找了一些吸血鬼通常会害怕的东西，开始测试。 测试结果为，银器，不怕；圣经，不怕，不仅接触圣经没有任何感觉，即使捧着圣经朗读其中的内容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流动的水，也不怕，因为砂金昨天还去后院给花浇过水。 吸血鬼通常也害怕大蒜，不过家里没有大蒜，只好打电话给管家。 管家仍然在外面处理生意上的事，没时间回来，不过他派人送来了。 秋向莲在电话里特别说明，要完整的大蒜，不要剥好的，因为她在吸血鬼相关的影视剧里看到的大蒜都是完整的，如果吸血鬼怕完整的大蒜但不怕剥好的大蒜的话，用剥好的大蒜进行测试可能会影响最终结论。 第50章 管家果然十分靠得住，他派人送来了一串新鲜的大蒜，可以直接挂在身上。 “有感觉吗？”秋向莲问。 砂金皱了皱眉：“味道不太好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好的，测试证明，砂金少爷也不怕大蒜。 “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就算那位王子殿下怀疑你，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秋向莲和砂金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从第二天开始，王子殿下忽然展开了猛烈的试探。 他首先是在一楼的走廊准备了一场伏击，在砂金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把杯子里的水泼到了砂金身上。 “哎呀，小心啊。”王子殿下的提醒听起来一点都不急迫，完全是在例行公事。 有那么一瞬间，秋向莲以为对方泼到砂金身上的是浓硫酸，或者是滚烫的热水，但是砂金被泼了之后没有什么反应。 “疼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烫不烫？” 砂金还没来得及回答，秋向莲已经抓住王子殿下的衣领把对方“咚”的一声推到了墙上：“你泼的是什么？！！” “秋向莲同学，请你不要激动——” “少废话，老实交代！” “是圣水！是我从教堂里取的圣水！” “不是浓硫酸？” “当然不是！” “也不是其他有毒有害液体？” “不是，我可以发誓绝对不是！” “真的？” “真的！” 秋向莲瞪了他三秒钟，然后松开了他。 但王子殿下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在午休的时候又“不小心”把一整罐盐倒在了砂金的咖喱饭里，并且“不小心”在秋向莲和砂金脚下撒满了滑溜溜的豆子和糯米。 “这样的‘陷阱’只能抓住荒泷派的老大吧，”和砂金互相搀扶着离开危险的豆子区的时候，秋向莲忍不住吐槽道，“没听说过吸血鬼害怕豆子呀。而且撒糯米又是为什么？*” 但这还没完，下午的课间，王子殿下又把一只猫藏进了砂金的书桌。 猫咪很乖，趴在书桌里一直没动，直到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才伸了个懒腰，尾巴扫到了秋向莲的手，引得秋向莲尖叫一声，至此才被发现。 “怕猫的是木乃伊，不是吸血鬼啊。”把猫咪抱出教室的时候，秋向莲忍不住再次吐槽。 放学之后的舞台剧排练，王子殿下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把所有灯光都对准了砂金，似乎想用强烈的光线把他烤死。 但砂金并没有按照他预期的那样化成灰烬，于是王子殿下又抢了道具组的活儿，在秋向莲和砂金站在舞台上排练的时候突然递上一把辟邪用的桃木剑。 吸血鬼本来就不怕桃木剑，所以桃木剑当然也对砂金没有任何影响。 桃木剑不行，王子殿下又抢了音效部学生的工作，忽然播放了敲木鱼和僧人念诵《往生咒》的录音。 在排练结束的时候，王子殿下更是抱着由包装纸捆扎起来的大蒜上台，把这束大蒜送给了秋向莲。 “它会保护你的。”王子殿下用秋向莲和砂金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对秋向莲说道。 “谢、谢谢。” “不客气，请一定不要把它丢掉哦。” “啊……这个嘛……” “请一定不要把它丢掉。” “好吧。” 第二天上午的课间，秋向莲从厕所出来，王子殿下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王子殿下：“昨天我送给你的花束，你是不是已经丢掉了？” 刻意在厕所门口等，未免太犯规了吧？ 王子殿下怎么可以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呢？！！ “没有啊，我没有丢掉。”秋向莲强装镇定。 “那它去哪儿了？” “我带回家了。” “为什么没有带来上课？”对方像个质问学生为什么会忘带作业的老师一样严肃认真。 “昨天晚上家里炒菜的时候发现没蒜了，就把大蒜花束用掉了。”秋向莲撒了个谎。 王子殿下眉头一皱：“炒、炒菜？你和他已经是可以一起炒菜的关系了吗？那么想必你们也会一起吃晚餐吧？面对面坐在一起？开动前会双手合十说‘我开动啦’，吃完后也会双手合十说‘多谢款待’吗？” “不要擅自幻想这些事情啊！” “幻想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秋向莲同学，请你务必离那个人远一点！” “就算你一定要劝我，能不能不要在厕所门口劝啊？！” 王子殿下完全沉浸在自己“劝说秋向莲同学远离砂金”的任务当中，对秋向莲的话不做理会：“你一定是被那个人蛊惑了。” “我没有。” “你有。你脖子上的痕迹其实根本不是过敏吧。” 哟，没想到王子殿下还有点脑子。 “总之，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麻烦让开。” 王子殿下没有让开，他不仅没有让开，还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秋向莲一眼就认出，这个是本应放在她书包里的王子殿下专属日记本，里面不仅写满了少女对王子殿下的仰慕之情，还有一张画满了桃心的王子殿下的照片。 第58章 试探（三） 秋向莲：“你竟然偷我的日记？！！还给我！！！” 王子殿下：“不是我偷的！” 秋向莲：“就算不是你偷的，但是你也看了！” 王子殿下把日记本高举过头顶，秋向莲跳起来也够不到。 她最讨厌这种凭借身高优势欺负人的家伙了，王子殿下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一落千丈，从“一个单纯的傻子”变成了“一个讨厌的傻子”。 “我承认我的确看了，但如果我不看的话，就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了！”王子殿下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这些天你其实一直在努力躲着我吧？你因为出身卑微，性格内向，担心受人嘲笑，担心被我拒绝，所以才不敢向我告白，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 “不要擅自脑补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啊！” “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吗？”王子殿下松开秋向莲的手，翻开了她的王子殿下专属日记，“那好，我把日记的内容读给你听。” “不要啊！” “‘最喜欢王子殿下啦！心心心心心心心！好喜欢王子殿下呀！心心心心心心心！昨天晚上竟然又梦到王子殿下了，哎呀，好害羞！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 “可恶的家伙！” “最喜欢王子殿下啦！心心心心心心心！好喜欢王子殿下呀！心心心心心心心！昨天晚上竟然又梦到王子殿下了，哎呀，好害羞！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心——” “不用再重复一遍吧？！未免也太羞耻了！” 但王子殿下显然不打算就这么闭嘴，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念第三遍： “最喜欢王子殿下啦！心心心心心心——” 秋向莲猛地从王子殿下手中抢回了日记。 烧掉！应该立刻把这本可恶的日记给烧掉！ 这东西当初读完之后就应该立刻销毁的，只是她和砂金担心万一这本日记以后还有用处的话，毁掉了无法复原。 但现在看来，这本日记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羞辱她！ “难道你也要否认这个吗？”王子殿下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正是日记里的那张画满了桃心的他的照片。 竟然把照片从日记里拿出来了吗？可恶啊！！ “照片上又没有我的名字，你怎么证明那张照片是我的？！” “因为照片上有你的指纹！另外，桃心是你的笔迹，而且，照片上的桃心是用粉色记号笔画的，你不久前购买过这种类型的粉色记号笔。如果你还不承认的话，我甚至可以把在文具店将粉色记号笔卖给你的店员找来作证。” 秋向莲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王子殿下，奇怪他怎么忽然聪明了许多。 不对，王子殿下不可能这么聪明，一定是有人把这些事情告诉了他。 会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吗？ 不可能，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也没这么聪明，况且她鄙视f班，不可能会踏入f班教室半步的，偷日记的不会是她。 那么，一定就是那个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邪恶侦探了，日记本一定也是他偷的！ “你竟然和那个邪恶侦探同流合污！”秋向莲指着王子殿下说道。 王子殿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连装都不打算装的吗？！！ “就算我之前是短暂地喜欢过你那么几天的时间，但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请你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王子殿下显然并不相信秋向莲的话，他的态度忽然缓和下来，像只犯了错的大型犬。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并不是真心的，这一切都是那个家伙的错，是他蛊惑了你。但是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第51章 说完，王子殿下再次握住秋向莲的手，然后单膝跪地，深情款款地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就算是对于这个离谱的梦境而言，王子殿下现在的言行也过分离谱了点。 在他们两个人堵在厕所门口的这段时间，周围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秋向莲忙着和王子殿下周旋，所以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 此时此刻，王子殿下疯癫的行为也感染了围在他们身边的同学，同学们齐声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我才不要答应呢！” 秋向莲猛地把日记本拍到了王子殿下的脸上，把自己的双手从对方的手里拯救了出来，并且立刻弯腰捡起日记和王子殿下的照片，把照片重新夹回了日记里面。 “好痛！”王子殿下捂着鼻子站了起来，但仍然没有放弃：“我对你是真心的，请你嫁给我吧！” “都说了不要啊！”秋向莲非常想用日记本再拍他一次。 就在秋向莲举起日记即将往王子殿下的方向再次丢出去的时候，砂金穿过围观人群走了过来：“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王子殿下捂着被日记打痛的鼻子转过身去，一脸惊讶：“你、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 “如果你们的计划是让跟在我身后的二位拖住我的话，恐怕你们的计划落空了。” 一脸惊恐的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和左侧脸高高肿起的邪恶侦探跟在砂金身后走了过来，他们一左一右站到了王子殿下旁边。 砂金来到秋向莲身边，看了看她的手：“没有受伤吧？” “没有，不过王子殿下受伤了，我打的。” “了不起。”砂金笑了笑。 “喂，你们打情骂俏够了没有？不要当我们不存在啊！”邪恶侦探捂着红肿的左脸说道。 秋向莲看向邪恶侦探，问砂金：“他的脸是你打的吗？” “只是意外而已。” “了不起。” 王子殿下企图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秋向莲同学，你看到了吧？那个家伙就是一个暴力狂，一言不合就打人，性格非常可怕，和他走得太近是注定会受伤的，你脖子上的痕迹其实不是因为过敏，而是勒痕吧？” “我已经说过这只是过敏了。”秋向莲说。 “真的吗？”邪恶侦探捂着红肿的左脸笑了，“或者，你脖子上的勒痕是因为某种特殊癖好？” “什么特殊癖好？”草莓奶油蛋糕小姐问。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王子殿下和围观的学生们都太过单纯，不明白邪恶侦探的意思，而邪恶侦探很乐意为他们解释一下：“当然就是——” “闭嘴！未成年怎么能说这种话呢？！”秋向莲及时打断了他，“不要转移话题！你偷了我的日记，还私自调查我的隐私，你已经犯法了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样？”邪恶侦探的语气理直气壮，“我才不在乎。” 说完，邪恶侦探、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和王子殿下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起，肩并肩站着往秋向莲的砂金的方向走来。 气氛越来越紧张，围观的同学们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要打起来了吗？ 秋向莲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 可恶，她手里只有一本日记啊，顶多只能砸晕一个人。 不过如果能及时把丢出去的日记捡回来二次利用的话……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忽然响起。 除了秋向莲和砂金以外的其他学生都像被上课铃声催眠了一样，立刻变得面无表情，迈着整齐的步伐排队回教室上课去了，就连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王子殿下和邪恶侦探也不例外。 虽然是一群讨厌的家伙，但是却意外地遵守学校规定呢。 当天晚上，秋向莲和砂金在种满了黑色玫瑰与白色蔷薇的后院烧掉了王子殿下的专属日记本，顺便把另一本紫色的普通日记也烧掉了。 秋向莲把王子殿下的两张照片也丢进了火里，看着照片在火焰的舔舐下蜷曲变黑、化成灰烬，她心里痛快了许多。 今晚天气晴朗，能看到很多亮闪闪的星星，有点像小时候在奶奶家看到的夜空。 “关于隐瞒你的那些事，我很抱歉。”砂金说。 “不需要道歉啦，又不是你……虽然确实是你，但并不是你想伤害我……哎呀反正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他们抬头默默看了一会儿星星，然后秋向莲说：“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在梦里待久了，我越来越觉得，还是自己真正的人生好一些。”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砂金表示赞同。 “你也是吗？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呢，毕竟我在梦里不是被追杀就是被欺负，但你的情况并非如此。” 砂金叹了口气，解释说：“可我需要在梦里亲手促成你的死亡。” “对哦，我忘了。” 那时候他的心情想必也很沉重吧。而且最后砂金主动走进火里被烧死了，他承受的痛苦也不少。 “而且，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也没能及时赶到——” “明明就很及时嘛，况且那位王子殿下我一个人就能应付，比起他，我倒更希望你去揍那个邪恶侦探呢。” 砂金扬起嘴角：“不如明天再揍他一顿。” “还是算了，反正只是梦而已。而且马上就是月圆之夜了，谁知道他被彻底激怒后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呢，不要跟他计较了。” 秋向莲低头看了一眼火堆，日记本已经几乎被烧成灰烬了。 第59章 长亭外（一） 说起来，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和王子殿下这两个人，他们跟邪恶侦探比起来已经算是好孩子了，只不过今天王子殿下的行为太奇怪了，突然就变得蛮横起来。 秋向莲向砂金说出自己的疑惑，砂金只是耸耸肩：“他之前也很蛮横吧。” “有吗……但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的确更严重了。我看他是认定了你是吸血鬼，所以急于让我离你远一点。” “这么说来，他之所以做出那些过分的事，初衷仍然是为了保护你。”砂金的声音和刚才相比稍微低沉了一些，不过秋向莲没有注意。 “对啊。他还说我是被你蛊惑了什么的。如果他真的觉得我被蛊惑、想要救我的话，那他偷看我日记的事倒也情有可原？王子殿下虽然有点傻，但人其实还是挺——” “你的伤怎么样了？”砂金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欸？你是说我脖子上的伤吗？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我想在舞台剧正式演出之前，勒痕就会完全消失了，不会影响演出的整体效果。” 为了让砂金放心，秋向莲摘下了围巾：“你看。” 砂金往她的方向靠近，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认真地看着秋向莲脖子上的勒痕，指尖轻轻划过其中仍然有些醒目的几处痕迹。 对方指尖划过的地方就像有电流通过，秋向莲忍不住抖了一下。 “抱歉，很疼吗？”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痒而已。”她撒了个谎。 现在两个人的距离有点太近了，秋向莲不自觉放缓了呼吸，连动都不敢动，只能感到对方的指尖时不时划过勒痕。 火光下的砂金神情专注，用他漂亮的眼睛仔细检查着秋向莲的伤势。 其实他不只是眼睛好看，秋向莲想，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发现对方有哪里不好看。 就在她看着砂金的眼睛发呆的时候，砂金忽然抬起眼睛，对上了她的目光。 秋向莲立刻移开了视线：“外面好像突然有点冷，我先回去了，再见！” 她把围巾在脖子上草草绕了两圈，然后落荒而逃。 直到第二天早上，秋向莲仍然后悔自己昨晚为什么会说出“再见”这两个字。 太奇怪了，太尴尬了，明明他们两个是住在一起的。 好在砂金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秋向莲才慢慢放下心来。 邪恶侦探偷走了秋向莲的日记，这件事昨天闹得沸沸扬扬，邪恶侦探大概也没打算隐瞒，所以他偷了日记的事情在学校里已经人尽皆知。 不过学校似乎并不打算处罚邪恶侦探，大概是因为他高贵的a班学生身份吧，总之邪恶侦探就这样逃避了惩罚。 除此之外，“王子殿下求婚f班庶民被拒”也是学生们的重点讨论话题，邪恶侦探被打的事根本无人在意。 秋向莲的身份就这样从“庶民”变成了“拒绝王子殿下求婚的庶民”。 其实还是庶民啦。 虽然需要承受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但因为有砂金在，其他学生倒也不敢大声议论，或是走到秋向莲面前对她说什么。 整整一个上午，邪恶侦探都没有出现，王子殿下也没有主动来挑衅，大概是因为昨天那一战导致他们元气大伤，急需偃旗息鼓、养精蓄锐吧。 午休时间，秋向莲在食堂要了鳗鱼饭。 第52章 夏天吃鳗鱼饭最棒了。 前不久他们刚刚从第一个梦境里醒来的时候，秋向莲在居酒屋偶遇砂金，对方请她吃过鳗鱼饭。 准确来说是对方请她不必客气，所以她自己给自己点了鳗鱼饭。 此后秋向莲就再也没有吃过鳗鱼饭了，因为身为见习巫女的薪水太少，鳗鱼饭对她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不过，周围忽然变得这么安静，还真有点不习惯呢。”秋向莲感慨道。 话音未落，草莓奶油蛋糕小姐闪亮登场。 只见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打了个响指，她的两个跟班从她背后闪出来，一唱一和地宣布： “大小姐今天就要——” “远走高飞！” “离开这个充满了悲伤回忆的——” “伤心之地！” “所以现在开始发放——” “送别贺卡！” “请大家在贺卡上认真书写——” “送别寄语！” “写好后由我们两个——” “统一收回！” “谢谢大家！”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又打了一个响指，空白贺卡就像雪片一样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了下来，大概是今天上午她派人提前在食堂的天花板上藏了贺卡吧。 食堂里的每个人都很快拿到了贺卡，多余的贺卡堆在地板上，遮住了食堂华贵的地毯。 用来写送别寄语的笔是由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两个跟班现场分发的，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效率很慢，这倒是给了秋向莲思考的时间。 她在思考该给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写什么样的送别寄语。 思索良久，她觉得，还是在贺卡上写一句“多读书”吧。 “你想好在贺卡上写什么了没有？”秋向莲问砂金。 “没有，不如就送一张空白的贺卡吧。” 秋向莲还没有回答，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跟班之一忽然来到了他们的桌前，对砂金说：“砂金大人，大小姐特意叮嘱过，您的送别寄语要写在这张贺卡上。” 对方递给砂金的贺卡和从天花板上飘下来的那些贺卡不一样，是一张纯白的贺卡，贺卡上有精致的浮雕。 而且贺卡上已经替砂金写好了落款，只需要他写送别的话就可以了。 “我们大小姐还特意为砂金大人准备了写寄语用的笔。”跟班说着把笔也放在贺卡旁边。 是一支纯黑的钢笔，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可以不写吗？”砂金问。 “你就写一下吧，”秋向莲说，“毕竟人家马上就要转学走了，还特意给你准备了贺卡，一定是期待你能写些什么的。” “好吧。” 砂金想了想，然后拿起笔在贺卡上写了起来。 贺卡是纯白的，钢笔是纯黑的。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都要离开了，还记得砂金大人喜欢黑白灰，所以为他准备的东西都是黑白灰的。 既然黑色和白色分别是钢笔和贺卡的颜色，那么想必钢笔里的墨水一定是灰—— 是金色的墨水啊！ 说这位大小姐用心吧，她的确用心了，但好像也没太用心。 砂金快速在贺卡上写下了三个字，然后把贺卡和笔递还给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跟班。 贺卡是从秋向莲面前递过去的，所以她看到了贺卡的内容： 永别了。 永别了？ 这也太浮夸了吧？但又的确是砂金的风格。 只是…… 人家大小姐都要转学走了，还要这样扎人家的心啊。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两个跟班把贺卡收集起来后就离开了，在此之前，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就已经不见踪影，秋向莲猜测，对方大概是有些伤感，所以不想告别就走了吧。 从铺满了贺卡的礼堂出来，回教室的路上，秋向莲说：“明晚就是月圆之夜了，只要过了明晚，系统交代的任务就完成了。” 另外，明天晚上也是舞台剧正式演出的时间，今天放学后剧组要在礼堂进行彩排。 因为是正式演出前最后一次完整的彩排，所以剧组对这次彩排非常重视，要求所有演出人员都要到场。 本来还担心下午邪恶侦探会再来挑衅，但下午也和上午一样很顺利地过去了。 放学后，在前往礼堂的时候，秋向莲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以免邪恶侦探和王子殿下会从某个角落突然冲出来。 有惊无险地到达礼堂之后，秋向莲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已经放弃在今天有所行动了。”砂金说。 “是啊，昨天的以暴制暴成效显著。” 今天可以专心排练了。 但就在下一秒，秋向莲推开礼堂的门，发现礼堂里挤满了人。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秋向莲看着礼堂里黑压压的人群，以为他们都是来看彩排的。 难道这所学校有全校学生在正式演出的前一天集体观看彩排的传统？ 接着，秋向莲看到了站在舞台上的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身影。 走了一个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系统又补了一个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吗？ 不，这个大小姐和中午在食堂的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舞台上的大小姐正和舞台剧的导演吵得不可开交。 “不可以！明天就要正式演出了，今天是排练的最后机会了！所以绝对不可能把礼堂让给你！” “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用这个礼堂！” 大小姐掏出一块手帕，咬住手帕一角，开始发脾气。 嗯，果然就是同一个草莓奶油蛋糕小姐。 还以为她已经走了呢，原来还在学校，而且还要用礼堂。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用礼堂做什么，但正如导演所说，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排练舞台剧最后的时间了，剧组不会轻易把礼堂让出来的。 “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跟班发动了“反咬一口”技能，对导演说道，“我们大小姐都要离开了，在离开之前想借用礼堂举办送别会，如此合情合理的要求，你胆敢反对吗？” “我才不管她是今天离开还是明天离开，礼堂今天已经被剧组包了，无关人等通通出去！”导演把剧本卷成筒状，然后放在嘴边，把剧本当做喇叭大声喊道。 “你竟然敢用如此大不敬的语气对我们大小姐说话！” “我才没有！我只是在用如此大不敬的语气对你们这两个跟班说话！” “对我们两个大不敬就等同于对我们大小姐大不敬！” “可恶！” 双方互不相让，谁也不肯放弃。 第60章 长亭外（二）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没有参与这场争吵，她正站在舞台靠近观众席的位置，一脸不耐烦地研究着自己的指甲，等跟班们把剧组导演给说服。 场面太乱，人也太多，不知道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跟班还是剧组这边谁先动了手，情况一下子就失控起来。 剧组导演把卷成接力棒一样的剧本用力砸向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跟班，跟班也怒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已经开封的口香糖，往导演的方向丢了过去。 “竟敢用剧本丢我，你也太不尊重剧本作者的劳动成果了吧？！！” “废话少说！用口香糖打人的家伙根本没有资格批评我！” “哎呀可恶！” 秋向莲和砂金站在礼堂门口，并不想参与这场纷争。 但如果再这么闹下去，其结果注定为双方浪费掉下午的剩余时间和整个晚上，既没办法排练，也没办法举办送别会。 “要去阻止吗？”砂金问，“还是再观望一段时间？” 秋向莲尚未回答，正要把眼镜摘下来丢出去的导演忽然发现了他们两个，大声对他们说道：“喂，我的男女主们，快过来帮忙！剧组的尊严需要你们来捍卫！” 并不是很想捍卫。 但既然导演已经发话，换言之，既然他们已经被导演发现，也只能过去表明一下立场。 导演发话之后，礼堂内的其他学生也纷纷看向秋向莲和砂金。 迫于砂金大人在学校只手遮天的地位，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立刻安静下来。 只有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还称得上是淡定，她从自己的两个跟班中间经过，站到舞台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秋向莲和砂金。 “很遗憾，但送别会我是一定要举办的，就算是砂金大人求我，我也不会取消。” “关于这一点还请放心，”砂金说，“我并不打算求你。” 导演把剧本从地上捡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对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两个跟班说：“你们还不离开吗？如果真的惹怒了砂金大人，你们有这个勇气承受砂金大人的怒火吗？！” 两个跟班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推开两个跟班，与导演直接对峙：“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是要举办送别会！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故意捣乱，让你们没办法排练。” 第53章 呜哇好幼稚，但也是真的会很有效的办法。 导演无奈地抓了抓自己无比凌乱的头发：“可恶，为什么要这么恶毒？”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两个跟班立刻反击：“为什么要这么自私？！” “所以都说了我们明天就要正式演出了，时间紧迫！！” “可我们大小姐今天就要离开了，就算按照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来判断，也是我们这边更加紧迫才对！” “谁在乎她哪一天离开啊！！！” “你这家伙，竟然对大小姐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我明明是对你说的好不好？你不要转移矛盾啊！况且，我刚才说的‘为什么要这么恶毒’才是真的对她大不敬的话啊！笨蛋！” “好了，别再吵了！”秋向莲站在导演和跟班中间把双方分隔开，说，“其实礼堂这么大，完全可以容纳我们所有人！不如这样吧，我们把礼堂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来排练，另一部分用来举办送别会。” “不行！”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跟班说。 “可以。”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说。 “好吧可以！”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跟班说。 礼堂原本就分为上下两层，为了充分发挥礼堂的优势，导演特意把上下两层都纳入了演出当中，把不同的剧情安排到了不同的楼层。 有的表演需要在上层进行，有的表演需要在下层进行，也有的表演需要从下层转移到上层，比如临近结局的那一场戏，需要除妖师从上层前往下层，然后与位于下层的狐妖一同被村民烧死。 不过剧组需要同时使用上下两层的时间并不多，舞台完全可以分成两部分，由剧组和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分开使用。 剧组在上层排练的时候，送别会可以在下层举办，而当剧组使用下层的时候，送别会就可以在上层举办。 剧组给了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跟班一份剧本，剧本上标明了什么时候需要转换楼层。 商定之后，剧组在下层开始排练，送别会则在上层开始举办。 今天一共要排练两遍，第一遍只是简单地把整个剧本过一次，确保演员们都记住了自己的走位和台词，第二遍才是正式的彩排。 舞台剧的开头需要展现一下狐妖与除妖师的日常幸福生活，以便与之后除妖师被妖怪攻击后奄奄一息、生离死别的悲惨场景形成对比。 礼堂下层，扮演除妖师的砂金对扮演狐妖的秋向莲说出了台词：“我会永远爱你。” 话音未落，正在礼堂上层做送别演讲的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大声说道：“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导演皱了皱眉，但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接着，剧情来到除妖师受伤后昏迷，狐妖在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之后，决定牺牲无辜者的性命拯救除妖师。 扮演狐妖的秋向莲跪在台上，怀里是紧闭双眼装死的砂金。 在排练之前，导演已经通知了整个剧组的人，为了不刺激到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吻戏就不排练了。 “即使不排练，正式演出的时候相信你们也一定可以顺利完成的！” 所以，跳过吻戏，扮演狐妖的秋向莲背诵着台词：“离别是为了能够再次相见，即使是死亡这种特殊的离别，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下一秒，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继续着她的送别演讲：“离别是为了永不相见！希望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们！” 剧组导演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也对位于下层的剧组投以不满的一瞥。 双方都觉得对方影响了自己这边的气氛。 但尽管如此，送别会和排练还是继续进行下去，直到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拒绝从上层换到下层。 “我的演讲需要一气呵成，你们等一会儿！” “刚才明明说好要换的，剧本也给你们看了，你们竟然拒不配合，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捣乱！”导演气急败坏，恨不能冲到上层，用卷成筒状的剧本敲上层每一个人的脑袋。 “我才没有！如果我想捣乱的话，你们在下层排练的时候，我完全可以要求你们到上层来，把下层让给我们！总之，在我的送别演讲结束之前，我是不会换到下层去的！”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心意已决，连导演也拿她没办法，剧组只好在下层等她结束演讲。 但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演讲却迟迟没有结束。 “那天早上，我刚刚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非常好，但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根本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想我大概是做了一个美梦，但醒来之后就忘记了，只保留了在梦中的愉快的心情。”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从入学第一天开始讲起，事无巨细，连她当天早上、中午和晚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上课发呆时在想什么都要说一遍，简直比日记还要详细，比校领导的“简单说两句”还要冗长。 当草莓奶油蛋糕小姐说到她为学校舞会而化妆打扮、在数百种颜色不同但用肉眼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口红前犹豫不决的时候，剧组导演猛地用剧本拍了一下桌面，宣布：“行吧，再这么等下去天都要亮了，第一次排练到此为止，直接开始彩排！” 整个剧组紧急响应，立刻给演员换上了剧中人物的服装。 秋向莲扮演的是狐妖，在结局的时候会变回原形，而且变回原形是一个递进的过程，她会先长出狐狸尾巴，再长出狐狸耳朵，最后才变回整只狐狸，所以剧组给她准备了假的耳朵和尾巴。 彩排总体来说一切顺利，只是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演讲迟迟不结束，她霸占了整个礼堂上层，剧组无奈，只好把整场彩排都安排在礼堂下层举行。 整个彩排接近尾声，除妖师和狐妖一起被烧死的重头戏即将到来，这场戏需要除妖师从礼堂上层跑向下层，与位于下层的狐妖重逢，然后两人一起被火焰吞噬。 由于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拒绝让出礼堂上层，这场戏只好全部在下层彩排。 砂金和她站在一起，等待剧组工作人员把布景搭好。 等待过程中，道具组的学生给秋向莲送来了假的狐狸尾巴和狐狸耳朵，并且帮她把狐狸尾巴系在腰间。 “各部门注意，马上进行最后一场戏的彩排，动作快点！” “还有演员没有拿到道具！” “道具组的人呢？” “马上就来！” 道具组的学生匆匆忙忙帮秋向莲固定好假尾巴，又嘱咐她说：“耳朵先不要戴，放在口袋里，等上台之后再戴。” “好。” 这也是提前商定好的，秋向莲上台之后，扮演村民的学生会在合适的时机把她围起来，遮挡台下观众的视线，秋向莲则趁这个机会戴上假耳朵。 道具组抱着一大堆其他演员的道具跑了，秋向莲把假耳朵装进口袋，和砂金继续在舞台边缘等待上台。 就在这时，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演讲，肯从礼堂上层转移到下层了。 “不，已经不需要了，请你继续留在上层吧。”身心俱疲的导演说道。 “什么？刚才明明是你要我到下层去的，现在又不让我下去，简直是欺人太甚！”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布景都搭好了，如果要去上层彩排的话，就得把布景拆了再搬去上层！”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下层！”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不由分说，气势汹汹地往礼堂下层走去。 剧组导演无可奈何，只好让人把搭好的布景转移到礼堂上层。 最后一场戏原本需要用到舞台的上下两层，但草莓奶油蛋糕小姐霸占了下层，所以剧组只好把彩排全部安排到了舞台上层，因此秋向莲和砂金也都转移到了舞台上层边缘等待。 其他道具比较轻便，容易搬运，唯独用纯金打造的黄金马车，想要把它从下层转移到上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等待的时间比秋向莲预期的要长很多。 纯金马车虽然很华贵，也很重，但它在这个舞台剧里发挥的作用其实可有可无，即使把它去掉也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可因为每一年的舞台剧演出上这辆马车都会出现，延续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传统，所以没有导演敢把它去掉，只能一直保留。 等待是很无聊的，秋向莲边等边从口袋里拿出假耳朵戴到头上，然后用力晃了晃脑袋，确保一会儿排练的时候耳朵不会忽然掉下来。 因为在口袋里放了一会儿，狐狸耳朵上的毛变乱了许多，砂金抬手帮忙整理了一下，这个动作恰好被焦头烂额的导演看到了。 “等一等！这个互动非常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最后关头匆匆赶到的除妖师面对即将被火焰吞噬的狐妖，在巨大的悲痛与无奈之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轻轻抚摸罪孽深重的妻子的狐狸耳朵，”导演激动地说道，“很棒！很伤感！也足够温情！我要把这个动作加到剧本里面！” 第54章 于是这个原本只是帮忙顺毛的动作就作为一种表达亲昵的伤感举动被加到了剧本当中。 半小时后，正式彩排终于落下帷幕，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送别会也进入尾声。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最终愤愤地跺了跺脚，真诚地对参加送别会的同学们说完“再也不见，你们这些讨厌的家伙！”，然后咬着手帕离开了礼堂。 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离开之后，剧组导演把剧本卷成筒状对大家喊道：“今天的排练正式结束，大家回去后好好休息，为明天的正式演出养精蓄锐。在明天演出之前，请大家务必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受伤，更不要死掉！” 第61章 月圆之夜（一） “非常感谢大家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在正式演出开始之前，既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死掉，剧组人员一个都没有少！” 第二天演出正式开始之前，导演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开心地说道。 “我们长久的努力与训练就是为了今晚，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把今晚的演出顺利完成，加油！” “加油！” 加油打气之后，剧组成员纷纷散去，各自回到各自负责的区域，演员们进行着上台前最后的准备，最先上场的秋向莲和砂金来到舞台侧边等候。 “舞台剧演出是学校每年最重要的活动没有之一，”导演搭上他们两个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次就全靠你们了！” “不不不，演出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只靠我们两个可不行啊。”秋向莲说。 “哎呀，你就不要谦虚了。” “不不不，并不是在谦虚啊。” “那你一定就是因为太紧张了。” “虽然我的确很紧张，但我并不是因为紧张才反驳你的话啊。” 导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不相信：“总之，要加油哦。” 秋向莲：“……好的。” 导演显然对她和砂金寄予了不切实际的厚望，但至少有一点导演说得没错，那就是秋向莲现在的确很紧张。 非常紧张。 正式演出和排练时的氛围是完全不同的，即使昨天草莓奶油蛋糕小姐的送别会来了很多人，但送别会本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把排练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不少，可是今天并没有送别会，台下的观众都是来观看舞台剧的。 秋向莲悄悄往舞台的方向挪了挪，看了一眼台下。 好多人啊。 再过不久，那么多双眼睛就会一起盯着她表演。 好恐怖啊。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话吗？”砂金忽然说道。 “上次……你是说让我把观众都想象成堇瓜，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砂金点点头。 “好吧，我试试。” 秋向莲闭上眼睛，幻想台下坐的不是观众，而是一个个堇瓜。 她睁开眼睛。 不行，即使不是被人，而是被这么多堇瓜同时盯着，她也还是紧张。 实在是太多了。 “没关系，等投入到演出中后就不会紧张了。”砂金鼓励地笑了笑。 “但愿如此吧。” 台下逐渐安静下来，音乐响起，暗示观众演出即将开始，舞台灯光也亮起了一部分，该上场了。 “准备好了吗？”砂金问。 秋向莲点点头：“走吧。” 她根据剧本里的要求，挽上砂金的手臂，脸上现出笑容，与砂金一起走上舞台。 在舞台剧的最开始，他们需要表演一段展现两个人日常生活的蒙太奇，让观众可以快速获取到“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是由除妖师和狐妖组成的奇怪家庭”这一背景信息。 一起赏月、一起观看烟火大会，一起躲雨……短短几分钟内包含着年轻夫妻几年的恩爱片段，演员的表演与现场的音乐、灯光一起配合，礼堂里弥漫着温馨欢快的气氛。 接着，音乐渐渐低了下去，舞台灯光也随之变换成了昏暗的暖色调，根据舞台上的布景来推测，此时的场景应该是清晨时分，天尚未大亮，狐妖正在为除妖师束发。 扮演狐妖的秋向莲手握木梳，梳理除妖师柔顺的长发，因为紧张，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按照剧本，这里需要告诉观众，狐妖在为除妖师梳理头发的时候，木梳忽然扯断了除妖师的头发。 断发是凶兆，预示着除妖师这次出门除妖会遭遇不测。 因为头发太细，观众根本看不到除妖师的头发究竟有没有断，所以演员不需要真的扯断几根假发，只需要假装头发断了，然后正常表演就可以。 秋向莲紧张地握着梳子，是时候说台词了。 就在这时，台下不知道是谁忽然打了个喷嚏，声音十分清晰，大概是坐在前排的观众。 秋向莲吓了一跳，手一抖，木梳被她的手和头发从两个方向一拽，就这么从她手中飞了出去，然后“啪”的一声掉在舞台上，摔成了两半。 糟糕。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本来还在默默回忆自己台词的秋向莲大脑一片空白，盯着地上摔成两半的梳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砂金俯身把梳子捡了起来，动作极其自然地放进了口袋里，然后笑着对秋向莲说：“天色未明，灯光昏暗，我看就不必束发了。夫人不用陪我一起早起，回去休息吧，等我回来。” 剧本上根本没这几句词，显然砂金是在即兴发挥，帮秋向莲掩盖这个小小的断梳意外。 秋向莲急忙点点头，说：“好。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我等你回来。” 台下观众纷纷发出“磕到了”的声音。 除妖师外出除妖，狐妖留在家中，接下来是狐妖的一段独白。 在剧本中，这段独白的大意是，狐妖觉得断发不是个好兆头，担心除妖师有危险，所以决定跟过去看看。 不过因为刚才的意外，砂金修改了剧本的台词，秋向莲也完全没有提及断发的事，所以她把独白中的“断发”全部改成了“断梳”。 好在不管是头发断了还是梳子断了，区别并不大，台词方面不需要有太大的改动。 表演完狐妖的独白之后，秋向莲也下了舞台。 接下来是除妖师与妖怪斗法，然后妖怪重伤除妖师，除妖师倒地之后，狐妖才出场。 这段戏的时间不算太长，秋向莲下台之后就一直等在舞台侧边，准备再次上台。 她下台的时候砂金正要上舞台，两人擦肩而过，秋向莲感激地对砂金笑了笑。 道具组成员站在舞台侧边，手中握着刚才秋向莲在舞台上摔断的道具木梳，激动地对秋向莲说道： “刚才实在是太精彩了！你们竟然把剧本里写的断发改成了摔断梳子，这样不仅更加直观，让观众都清楚地看到了梳子被摔断的画面，而且梳子断掉时的声音也很明显，瞬间就打破了舞台上温馨的气氛，把观众的心提了起来，你们实在是太专业啦！” 秋向莲勉强笑了笑，因为刚下舞台，她现在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手还在发抖。 其他演员也和道具组的成员一样，没看出摔断梳子是个意外，还以为这是提前设计好的。 在台上的失误没人发现，秋向莲稍微放了心，她边活动僵硬的手指边快速回忆下一场戏的台词。 “虽然我会死，但你也活不成了，哈哈哈哈哈！” 舞台上，奄奄一息的妖怪用尽最后的力气刺穿了除妖师的心脏，并留下了这句极其嚣张的遗言，然后倒地死去。 被妖怪刺中心脏的除妖师把长剑从妖怪体内拔出，用剑撑着地面不让自己摔倒，但因为体力不支和受伤过重，他还是猛地跪在了地上。 又该秋向莲上场了。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跑上舞台，把快要死掉的除妖师抱在怀里。 假血从砂金的心口处和嘴里流淌出来，秋向莲捂住他的伤口，表演着惊慌失措：“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砂金嘴角带血地笑了笑，说：“抱歉，说好要一直陪着你，恐怕我要食言了。” 对方只是在表演，只是在背诵剧本上的台词，血也是假血，这些秋向莲都再清楚不过，但这大片大片的红色实在是触目惊心，砂金的表演又是那么的真实，导致秋向莲真的开始惊慌。 “不会的，不会的，别说这种话，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秋向莲不需要刻意表演，声音就颤抖起来，“别离开我。” 她说完这一句台词，砂金根据剧本上的指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除妖师死了。 接下来是狐妖的一大段独白，她需要纠结要不要牺牲无辜的人救除妖师的性命。 这段独白中的情绪转变是从一开始的悲痛到忽然想到办法的激动，再变成为了救除妖师而杀掉无辜人的犹豫，最终消除犹豫，坚定给除妖师换心的决心。 独白结束之后，狐妖会吻一下除妖师，然后开启为除妖师寻找可替换的心脏的剧情。 第55章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秋向莲说出独白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捧起砂金的脸，稍微往旁边侧了侧，俯身完成借位吻。 就在这时，舞台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整个礼堂都被黑暗所吞噬。 在黑暗中，有一个声音从舞台上层传来： “混蛋！” 这声充满愤怒的尖利喊声轻易盖过了台下观众惊慌的声音，传进了秋向莲和砂金的耳朵。 黑暗中，砂金拉起秋向莲的手往台下跑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忽然停电了？” 虽然只排练了七天，时间并不算长，但秋向莲付出了努力，当然不希望这场演出刚演到一半就被突如其来的停电给毁了。 “应该不是，我想大概是那位王子殿下和邪恶侦探的计谋。不过看样子他们的计谋出了差错。”砂金说。 话音未落，他们身边忽然响起了三声枪响。 舞台剧的背景设定比较模糊，但大致可以确定当时还是冷兵器时代，火枪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所以正常来说，舞台上不会有枪声出现才对。 “他们还有枪？！！” 喂喂喂，这未免太过分了吧？如果王子殿下和邪恶侦探在追杀自己和砂金的话，他们手里有枪，她和砂金手里却只有道具长剑啊！ 剑怎么能和枪打呢？更何况这剑只是道具，甚至不是真的！ 第62章 月圆之夜（二） 枪声响起之后，礼堂里更是乱作一团，学生们纷纷挤向出口。 “他们有枪，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先跑吧！”秋向莲说。 反正今晚就是月圆之夜，系统说只要熬过月圆之夜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又没有不允许他们逃跑。 “好，我们走。” 砂金拉着秋向莲的手，两个人跳下舞台，往门口冲去。 就在这时，礼堂灯光再次亮起，礼堂内部的场面在灯光之下显得更加混乱。 人群堵在门口，挡住了去路，想要从出口逃出去，恐怕还没等排队，他们就已经被邪恶侦探射杀了。 “要不要先躲起来拖延时间？”秋向莲提议。 砂金张了张嘴尚未回答，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舞台上响起：“喂，你们两个给我站住！都别动，否则我就开枪了！” 邪恶侦探手握一把枪站在下层舞台上。 他前几天被砂金打肿的脸还未完全消肿，舞台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表情映照得更加狰狞。 对方手里拿着枪，礼堂的出口又被人堵住了，这个时候不听从对方的要求的话，简直必死无疑。 秋向莲和砂金转过身，看着舞台上的邪恶侦探。 邪恶侦探正站在舞台中央的黄金马车上，他身穿飘逸的古希腊服装，头戴月桂冠。 看这架势，他好像是在cosplay太阳神阿波罗。 cosplay太阳神阿波罗的邪恶侦探发出标准的反派大笑，他用枪指着砂金，说：“砂金大人之前的嚣张气焰到哪里去了？现在你还嚣张得起来吗？” 他并没有看秋向莲，枪口也一直稳稳地对准砂金。 “看来他今晚的目标是你。”秋向莲说。 “的确。不过他也可能是想先杀了我，再杀你，”砂金说，“这个人心胸狭窄，我们两个之前都和他打过交道，估计都上了他的黑名单，我们都要小心。” 秋向莲点点头：“有可能，他想杀我们两个人，但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 她边说边挡在了砂金面前。 砂金立刻明白过来秋向莲想要做什么，他抓住秋向莲的肩膀，然后带着她转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邪恶侦探。 “这样没用，他还是会开枪的。”砂金仍然抓着秋向莲的肩膀，似乎是担心她再次挡在他和邪恶侦探之间。 “可是如果他不打算杀我的话，我挡在前面，他不就没办法立刻杀你了吗？” “那个人显然没有多少人性，你这样赌太危险了！” “可是不赌一把怎么知道？就算我不像你那么会赌，可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那你也不能替我挡枪！” “喂喂喂，你们打情骂俏够了没有啊！”舞台上的邪恶侦探不耐烦地说道。他从黄金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瞄准了砂金的后心，准备扣动扳机，“你们如果都这么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们。” “等一下！” “砰！” 枪声响了，前来观看舞台剧不幸被卷入这样恶劣事件的观众们发出声声惨叫，但秋向莲和砂金没有，因为砂金并没有中枪，秋向莲因为面朝舞台，看清了舞台上发生的事，所以也没有尖叫。 就在扳机被扣动之前，王子殿下忽然冲上舞台，从邪恶侦探手中夺走了手枪。 在抢夺过程中，邪恶侦探按下了扳机，所幸枪口被王子殿下抬高，子弹只是击中了天花板。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现在又跑出来做什么？！！”邪恶侦探企图把手枪夺回来，他和王子殿下厮打起来，边打边抱怨道。 “砂金同学距离秋向莲同学太近了，现在开枪可能会伤到她的！我们说好的，只杀砂金同学一个人，不能伤害秋向莲同学！” 邪恶侦探头上戴的月桂冠掉到了地上，被王子殿下踩坏了，邪恶侦探大为火光，说道：“不要踩坏我的月桂冠啊，你这个混蛋！” “什么月桂冠不月桂冠的我才不管！况且，你披的这是什么啊？被单吗？” “才不是被单呢！是*希玛纯啊希玛纯！我是太阳神阿波罗！” “如果你是阿波罗的话，我就是宙斯！” 王子殿下把枪匣从手枪里取出来，然后将枪匣里的子弹都拆掉，扔得远远的，又把枪匣扔到与子弹相反的方向。 邪恶侦探发出一声怒吼：“混蛋，你把子弹都扔了，我怎么杀他？！” “我不管！手枪太危险了，可能会伤到秋向莲同学的！” “他把秋向莲同学护在身后，我就算想打到她都很困难好不好？！！！”邪恶侦探越说越生气，他拽住王子殿下的衣领，控诉道：“而且，不是说好等砂金到上层舞台之后再关灯的吗？你为什么提前关了？！” “可是他们两个人马上就要接吻了诶，我怎么可能等他们亲完再关灯？！！”王子殿下理直气壮地说道。 看来他们两个的计划是，由王子殿下控制舞台灯光，邪恶侦探则埋伏在上层舞台，等砂金从下层舞台转移到上层舞台表演的时候，王子殿下灭掉灯光，与此同时邪恶侦探开枪射击。 但由于王子殿下提前关闭了舞台灯光，导致砂金还没有转移到上层舞台继续表演，这样一来，等在上层舞台的邪恶侦探就无法射杀砂金。 所以，灯光灭掉之后那一声真情实感的“混蛋”，原来是邪恶侦探在痛骂王子殿下啊。 灯光熄灭之后，邪恶侦探边咒骂边前往下层舞台，然后对着舞台开了三枪，三枪全部没有击中目标。 然后灯光重新亮起，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全部脱离了邪恶侦探的掌控。 在王子殿下和邪恶侦探厮打在一起的时候，砂金和秋向莲紧急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 礼堂里的观众已经逃出去大半，如果王子殿下和邪恶侦探可以再吵十分钟的话，秋向莲就能和砂金顺利从出口逃出去。 不过如果邪恶侦探还安排了其他人在礼堂外蹲守的话，就这样跑出去也很危险。 权衡一番后，他们还是决定跑，因为鬼知道邪恶侦探还有没有藏着其他武器没有拿出来，待在这里比冲出去更恐怖。 秋向莲和砂金倒退着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们两个，别想跑！”邪恶侦探立刻发现了他们逃跑的意图，他一把推开王子殿下，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就没必要偷偷摸摸的了，秋向莲和砂金转身往出口跑去。 就在这时，一声长长的马叫声盖过了礼堂里的其他声音，紧接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从舞台侧边冲了出来，径直奔向礼堂出口。 这匹马本来在休息室，根据剧本要求，它要等到除妖师驾驶纯金马车与狐妖重逢的那场戏的时候才登上舞台，但枪响之后，负责照顾它的剧组工作人员已经逃跑，马也受了惊，就自己从休息室里跑了出来。 砂金冲过去拽住了马的缰绳，动作流畅地翻身上马，然后向秋向莲伸出手：“上马，我们走。” 邪恶侦探看他们要骑马逃跑，气得不行，他迅速跳到纯金马车上，从车上找到他提前藏好的、显然也是为了cosplay有着“弓箭之王”称号的阿波罗而准备的弓箭，然后张弓搭箭，瞄准了砂金。 箭的速度虽然不及子弹，但作为冷兵器的一种，箭的杀伤力也不容小觑，更不要说现在弓箭在邪恶侦探这样一个危险分子的手上。 “小心！” 太晚了，当秋向莲看清对方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武器的时候，箭已经射出，而且不同于之前的子弹，这一次，箭射中了目标。 第56章 箭的速度太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长长的箭就仿佛是瞬移到了砂金的手上。 他伸向秋向莲的、想要把她拉上马背的右手。 “砂金！” 银色的长箭贯穿了砂金的右手，箭尖太锋利，虽然射穿了砂金的手，但箭尖上没有一丝血迹。 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是不能握缰绳了。 秋向莲虽然从来没骑过马，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不会骑马，所以一会儿你可要抓紧，别摔下去。”秋向莲提醒道。 她抓住缰绳，正要上马，砂金却握住长箭，忍痛把箭给拔了出来。 因为距离太近，秋向莲不仅看到箭随着血一起被拔出，看到箭被拔出后砂金手上留下的不断流血的血窟窿，还听到了箭被拔出的过程中穿过手掌肌肉组织的声音。 硬生生把箭从手上拔出来，光是想想就很疼。 但砂金只是皱了皱眉，然后把箭丢到一边，并且用受了伤的手把秋向莲拉上了马背。 “可恶的混蛋，你们别想跑！”邪恶侦探又往金色的弓上搭了一支银箭，这一次他瞄准的是砂金的后背，心脏的位置。 “你这个家伙！”秋向莲希望自己手里能有一把上了膛的手枪，但很可惜，她没有，别说枪了，她连能丢出去的东西都—— 等等，她还真有。 “看招！” 邪恶侦探只看见秋向莲忽然往自己的方向扔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他担心这是某种危险武器，所以立刻收箭往旁边一闪。 因为要躲闪秋向莲丢过来的不明武器，邪恶侦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砂金骑马冲出了礼堂门口。 “可恶，到底是什么新型武器？还是说是某种吸血鬼的秘密法宝？”邪恶侦探双手抱头，眯着眼睛打量秋向莲扔到舞台上的不明物体。 王子殿下没他那么谨慎，所以王子殿下径直走了过去，然后俯身捡起了那个不明物体。 “是什么东西？”邪恶侦探抱着头问道，“会爆炸吗？” 王子殿下皱了皱眉：“应该不会吧。” “所以到底是什么？” “是一双狐狸耳朵，假的，演狐妖的必备道具。” 邪恶侦探：“……混蛋！” 第63章 月圆之夜（三） 礼堂里的两位在试图搞清楚秋向莲往他们的方向丢过去的神秘武器到底是什么的时候，砂金和秋向莲骑马离开了学校，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马载着他们跑进了一片森林，月光下，森林里的树显得阴森诡异，猫头鹰的叫声从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在森林里回荡着。 如果这匹马能带他们一直跑，跑得离学校和邪恶侦探远远的话，系统交代的任务就可以顺利完成了。 但很不幸，这匹白马平时大概从不训练，它奔跑的速度并不快，而且没跑多久就累了。 进入森林之后，它就不肯跑了，只肯走。 走了没几步，它连走都不想走了。 白马停下脚步，发出一声“我累惨了”的叫声，然后晃了晃脑袋，弯曲四肢趴下了。 “继续跑啊，加油啊！”秋向莲摸着白马的鬃毛鼓励它，但马充耳不闻，甚至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秋向莲又劝了一会儿，但没用。 “算了，它不想跑，我们也没办法。”砂金说。 他们两个人下了马，继续跑。 没过多久，身后忽然响起了声响，随后有灯光照了过来，还有鸣笛的声音。 邪恶侦探竟然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他甚至还是开着车追来的！ 她和砂金的装备只有一匹养尊处优懒得跑步的马和一对儿假狐狸耳朵，但他们的对手既有枪又有车，还有阿波罗同款黄金弓白银箭，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而且，砂金的手已经受伤，邪恶侦探却只是被假耳朵吓了一跳而已，好不公平啊！ “我们快走！” 秋向莲和砂金加快了脚步，但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邪恶侦探那讨人厌的声音也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快点放弃吧，不要逼我开车撞你们哦。” “别管他，继续跑。”秋向莲说。 她和砂金继续往前跑，但是很快，从他们前方也照过来了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 “这片森林距离学校很近，他们两个一定对这里很熟悉，那位王子殿下绕到了我们前面，我们跑不掉了。”砂金分析道。 “就算跑不掉，也要尽量拖延时间，”秋向莲说，“那位王子殿下容易对付，如果能说服他不杀你，我们三个对邪恶侦探一个，说不定有胜算。” 两辆车停在秋向莲和砂金来时的路和逃跑的路线上，手电筒的灯光从前后两个方向照了过来，邪恶侦探和王子殿下各自手持一个手电筒，来到了秋向莲和砂金身边。 邪恶侦探把自己手电筒递给王子殿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新的手枪，上膛，把枪口对准了砂金。 秋向莲再次挡在了砂金面前。 砂金拉住她的手臂，站到了她身边，低声说：“别这样，他真的会开枪的。” 邪恶侦探翻了个白眼：“你们能不能别搞这套‘我愿意为你死’的戏码了？看着真恶心。” “你在干什么？不是都说秋向莲同学距离他太近了，可能会被误伤吗？你快点把枪收起来。”王子殿下手握两个手电筒走了过来，挡在了秋向莲面前。 邪恶侦探又翻翻白眼，这次翻白眼的时间比上一次更久：“天哪，你是个傻子吗？既然你不想让她被误伤，就让她离这个该死的吸血鬼远一点！” 王子殿下恍然大悟：“对哦。秋向莲同学，能不能请你跟我去那边？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秋向莲：“我拒绝。” “可是我真的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请务必——” “不，我拒绝。” “秋向莲同学，请——” “你能不能别这么有礼貌？”邪恶侦探忍不住开口说道，“她拒绝了，但你的力气比她大，你把她强行带走不就好了吗？” “可是那样未免太不礼貌了。” 邪恶侦探被气得深吸一口气，一副内出血的表情：“我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和你这个家伙合作……” “所以，你知道我是吸血鬼？”砂金问。 “当然了，我们早就知道了，”王子殿下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最近一直想找机会杀你，但你和秋向莲同学总是形影不离，为了不伤到她，我们才迟迟没有动手。” “不对，是你为了不伤到她，我们才迟迟没有动手。”邪恶侦探纠正道。 王子殿下点点头：“好吧，是我为了不伤到秋向莲同学，我们才迟迟没有动手。” “可是，他不是吸血鬼啊，”秋向莲说，“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检验一下。吸血鬼不是怕十字架吗？你们用十字架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邪恶侦探发出一串邪恶笑声：“哈哈哈哈哈，你休想颠倒是非，这个家伙就是如假包换的吸血鬼，只不过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阳光、大蒜、十字架、流动的水、盐和圣水竟然都无法伤害他。” “还有猫、豆子、桃木剑也伤不到他。”王子殿下补充说。 “那是因为吸血鬼本来就不怕那些东西，你这个笨蛋！”邪恶侦探暴怒地说完后，略微收敛了情绪，又说：“我曾经派人偷偷溜进你家，在你家的冰箱里发现了许多血袋，这足以证明，你就是吸血鬼！” 砂金皱了皱眉：“你派人去过我家？难道是……” “不错，就是每天晚上都会去你家打扫房间的那个西装男，”邪恶侦探狞笑道，“他是我的人。” “什么？”秋向莲惊讶地说，“那个家伙是你的人？他每天晚上都能毫无阻拦地进我们家？” 这个西装男是管家找的。 管家未免太不靠谱了吧，雇人之前都不做做背调吗。 “你误会了，”秋向莲说，“冰箱里的那些血袋，只是因为砂金同学的血型太罕见，管家担心他意外受伤后医院里没有足够的血液库存，所以才把血放在冰箱里的。” “呵，不要再替他遮掩了，如果那些血真的是用来救急的，怎么可能就那样放在自家的冰箱里呢？难道除了放在冰箱里之外就没有其他更安全的储存地点和储存方法了吗？！！” “我也有和你同样的疑问，但我觉得原因大概是管家比较笨吧！否则你的人也不可能每天都去家里打扫房间，但管家却完全不知情！” 邪恶侦探皱了皱眉，好像在认真思考秋向莲的话，并且真的有些动摇。 但随即他又握紧了手枪：“别以为靠三言两语就能骗我！他一定就是吸血鬼！” 秋向莲：“不，他真的不是！” “住口！他不仅是个吸血鬼，还想在月圆之夜把你也变成吸血鬼！” “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真的没有这个打算！” 第57章 王子殿下一脸惊讶：“所以他真的可以把你也变成吸血鬼？” “他当然可以！”邪恶侦探说，“我查到的相关资料上说，吸血鬼可以在月圆之夜把普通人转变成吸血鬼。而且那份资料我不是给了你一份吗？难道你根本没看？！！” 王子殿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字太多了，没看完。” 邪恶侦探眯了眯眼睛：“《吸血鬼可以在月圆之夜把普通人转变成吸血鬼》就是那份资料的标题，你所说的没看完，是指连标题都没看完？” 王子殿下不语，王子殿下默认。 “你这个笨蛋！” 邪恶侦探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怒火，对王子殿下进行了长达二十分钟的辱骂。 辱骂结束后，邪恶侦探不耐烦地对王子殿下说道：“好了，快点把她拽走，我来把这个吸血鬼解决掉。” 二十分钟的辱骂到底是起了一点作用，至少王子殿下是有点被骂得呆滞了，他这次没再反驳邪恶侦探的话，而是直接握住秋向莲的手腕，要带她走。 “等等，”秋向莲说，“你之所以想杀他，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是吸血鬼吧？” 邪恶侦探一挑眉：“此话怎讲？” 其实秋向莲没有证据，但眼下为了拖延时间，她也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如果你早就知道他是吸血鬼的话，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才杀他呢？” 邪恶侦探眯起眼睛，盯着她。 几秒钟后，邪恶侦探叹了口气，笑道：“就算我承认又怎样？没错，他是不是吸血鬼，我并不关心，但他冒犯了我，所以他该死。” 心胸果然狭窄啊。 “好了好了，快点让开吧，我要杀人啦。”邪恶侦探挥了挥手。 王子殿下拽着秋向莲的手腕，秋向莲反手握住王子殿下的手腕，恳切地说：“砂金同学从来没有吸过人血，更没有杀过人！你也听到邪恶侦探说的了，他之所以想杀砂金同学，只是因为他对砂金同学怀恨在心而已，你不要被他给利用了呀！” 王子殿下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看得出来他在秋向莲的说服下有些动摇，连手上的力气都放缓了。 “令人失望的垃圾。还好当初决定由我杀人，不是你杀人，否则今晚计划一定会失败，”邪恶侦探叹了口气，咧嘴笑道，“那就再见啦，砂金大人。” 他扣动了扳机。 第64章 月圆之夜（四） “不要！” 秋向莲比邪恶侦探的速度快了一点点，在对方扣下扳机的时候，秋向莲已经往砂金的方向扑了过去。 慢镜头是影视剧里很常见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而当秋向莲为砂金挡枪的时候，时间就像变慢了一样，她感觉自己就身处慢镜头当中。 秋向莲听到了王子殿下的惊呼，看到了砂金惊讶的脸，她甚至能听到子弹破开空气时的声音。 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子弹击中，而且子弹大概率会打中她的内脏，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子弹大概会直接击中心脏。 换句话说，她很可能会死。 可恶啊，如果能有件防弹衣的话就好了。 秋向莲抱着这个遗憾闭上了眼睛。 但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难道邪恶侦探射偏了？ 不可能啊，对方刚才能用箭准确地射中砂金的手，现在距离这么近，怎么可能会射偏呢。 话说，周围这是怎么了？好亮。 秋向莲皱了皱眉，带着满脑袋的困惑睁开了眼睛。 是白天，清脆的鸟鸣声从树上传来，身后的坚实的石壁，而坐在她身边的是…… “没事吧？！” 同样刚刚醒过来的砂金在看清身边的人是秋向莲之后，立刻清醒过来。他上上下下把对方打量了好几遍，确定秋向莲没有被子弹击中，身上也没有其他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秋向莲说着，视线下移，看向砂金的手，他的手上没有伤口，“看来梦境中的伤没有带到现实中来。” 可是为什么会忽然醒了呢？ 他们刚才被邪恶侦探用枪指着，按理来说是必死无疑啊，为什么不仅没有死，反而还从梦中醒来了呢？ “难道是任务完成了？系统的要求是‘在月圆之夜结束之前活下去’，”秋向莲说，“如果我们完成了系统的要求的话，就说明我们成功撑到了月圆之夜结束。” 大概系统判定的月圆之夜结束的时间是午夜零点而不是天亮之后吧，只要过了午夜零点还没有死，他们就完成了系统的要求。 看来邪恶侦探扣动扳机后，子弹尚未击中她，时间就到了午夜，所以他们从梦里醒了过来。 “大概就是这样吧。嗯？”秋向莲眨了眨眼，伸手在砂金面前挥了挥，“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 砂金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走神，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砂金摇了摇头，抬眼看她，表情非常认真，认真到反常。 “那是怎么了？” 砂金握住她的手，郑重地说：“以后不要像刚才一样冒险救我。” “可是我们是同盟——” “同盟只是合作关系，不是要你以命换命，”砂金的神情更加严肃，握着她的手的力气也增大了几分，“我需要你发誓，不要冒生命危险救我。” “可是——” “发誓。” 他们面对面对峙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因为目前的情况过于特殊，秋向莲失去了对时间的正常感知。 “好吧，我发誓。”她说。 砂金似乎对她的回答满意了，他松了口气，放开了她的手。 秋向莲又握住了他的手：“既然我已经发了誓，那相对的，你是不是也应该——” “哎呀，你们这是在……野餐吗？” 秋向莲和砂金同时转头，山路上站着一个身穿巫女服的女孩。 女孩充满兴趣地看着他们，眼睛像好奇小鹿一样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不是，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已，哈哈哈哈。”秋向莲干笑了两声，和砂金一起站了起来。 “这样啊，那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们正要去吃午饭呢。” “啊，对了，宫司大人说今晚有事找你。” “欸？什么事？” “嗯……好像是和驱魔仪式有关吧？总之是很宝贵的学习机会哦。” 驱魔……吗。 秋向莲在来到提瓦特之前，身为巫女，驱魔仪式倒也不是没有参加过，只不过在驱魔仪式上并没有魔怪，至少没有肉眼看得见的魔物。 但在提瓦特的驱魔仪式上，恐怕是真的有魔物存在吧？ 稻妻有妖怪有鬼魂已经是当地人习以为常的事实，前不久秋向莲与荒泷派的老大的荒泷一斗打过交道，对方就是鬼族，不过他是友好的鬼族。 但既然是需要动用驱魔仪式进行驱逐的魔物，肯定不会像荒泷一斗那么友好。 “不要紧张，有宫司大人在，不会有危险的，”巫女安慰秋向莲道，“好了，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快去吃饭吧。” “晚上应该去哪里找宫司大人？” “不用找啦，晚上宫司大人会到鸣神大社来找你的。” 与巫女同事告别之后，秋向莲和砂金沿着山路继续下山。 “我听说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与稻妻的神明交情匪浅，是个很神秘的人，”砂金说，“你之前见过她，对她的印象怎么样？” 秋向莲想了想：“唔……没有什么特别的，宫司大人喜欢吃油豆腐，喜欢轻小说，而且总是笑眯眯的，啊，这一点倒是跟你很相似呢。” 砂金笑了笑：“除此之外呢？” “没了。哦对了对了，她还有‘兼具智慧与美貌的八重神子大人’的称号，鸣神大社的巫女们提起她的时候总是很恭敬。” “这个称号不会就是她自己传播开来的吧。” “总之，宫司大人在鸣神大社很有威望，还有神之眼，又是稻妻神明的至交好友，虽然我并没有见过她几次，但她应该不是坏人，”秋向莲说，“所以你就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谈论宫司大人了。” “什么语气？” “不要明知故问啦，你既然特意询问我对宫司大人的印象，一定是对她有所怀疑吧？我是见习巫女，宫司大人举行驱魔仪式的时候带我一起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是宝贵的学习机会。” “如果是宝贵的学习机会，为什么只带你一个人？这么宝贵的机会，不应该让整个神社的巫女都一起去吗？”砂金反问。 “宫司大人可能是担心人太多会影响仪式的正常进行吧？” “也许她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你单独谈谈。” “是吗？可是宫司大人跟我有什么好谈的？我只是个见习巫女而已。” 第58章 难道是宫司大人看她勤奋努力，打算让她提前转正？ 那可太好了。 不过，像提前转正这种好消息，根本没必要单独聊啊，直接在鸣神大社说不就好了。 “不介意的话，今晚我可以一起去吗？”砂金问。 砂金要一起去，秋向莲倒是不介意啦，只是不知道宫司大人介不介意。 “好啊，那就一起去吧，我不介意。” 当天晚上，八重神子听了砂金的请求之后，爽快地回答。 今晚举行驱魔仪式的地点在八酝岛的绯木村。 “最近有一些浪人武士被魔神残渣侵染，在绯木村附近作乱。他们大部分已经被天领奉行的人抓捕归案，只是其中有一个特别狡猾，一直没有被找到，只好由我亲自出马了。” 在开往八酝岛的船上，八重神子向秋向莲和砂金解释道。 负责管理稻妻各项事务的机构有社奉行、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并称为三奉行。 这对于稻妻本地人来说是生活常识，秋向莲在鸣神大社偶然听其他巫女们提起社奉行的时候，就私下悄悄补了课，对三奉行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但至于宫司大人口中的“魔神残渣”是什么东西，她就不知道了。 秋向莲担心魔神残渣对于稻妻人来说也是常识，她不应该不知道，所以也没敢问，只是默默听八重神子说。 “今晚的任务就是把那条漏网之鱼从水里捞出来，顺便让你见识一下驱魔仪式。这可是非常宝贵的学习机会，要好好把握哦。” “好的！” 海风迎面吹在脸上很凉，寒冷不断刺激着秋向莲的感官。 她以前不会主动找恐怖片来看，不过对于恐怖的东西，她并不是特别害怕。 毕竟身为一个随时都可能死掉的人，比起虚构的鬼魂，还是死亡要更可怕一点。 来到稻妻之后，秋向莲虽然见过稻妻城中的妖怪和鬼族，不过像今晚这样四处作恶的感染了魔神残渣的浪人武士，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不要担心哦，有我在，不会让你们两个出事的。”八重神子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笑着安慰道。 八重神子的话如果是出现在恐怖片当中，那么按照恐怖片的基本套路，接下来肯定会出现意外情况。 但现实生活并不像恐怖片那样有基本逻辑可遵循，况且八重神子大人是稻妻最强巫女，所以秋向莲并不担心今晚会出事。 砂金靠着船舷，目视远方，神情悠闲，显然他对今晚的除魔活动也并不担心。 没错，今晚的活动是旁观宫司大人除魔，而不是看海风如何把砂金的头发吹得恰到好处的凌乱。 这个家伙实在过于优雅，就连随随便便坐船去某个地方，他站在船上的样子都不像是在等船只靠岸，如果现在面对他按下快门，想必可以拍下足以用来作为时尚杂志封面的完美照片。 第65章 插曲（一） 今天是砂金与鸣神大社宫司八重神子的第一次见面，这两位看起来都是有八百个心眼的聪明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都对彼此有所防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砂金和八重神子之间的距离相对较远，自从上船之后，他们还没有说过话。 秋向莲的位置大约在他们两个中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用于缓冲或是过渡的区域，应当肩负起“闲聊”这一重任。 “你之前去过八酝岛吗？”她问砂金。 砂金把视线从海上收回来，对上了秋向莲的目光：“很遗憾，还未曾有幸前往。” “这么说，二位都是第一次去八酝岛呢，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八重神子眯着眼睛边说边笑，虽然是对秋向莲说话，但从她说话的语气来判断，她说话的对象其实是砂金。 “是啊，在下今晚不请自来，叨扰了。”砂金也像八重神子一样，用浮夸的语气说道。 “哪里的话，阁下客气了。” 秋向莲把被风吹进嘴里的头发挽到耳后，想要离开这个充满了客套与浮夸的地方，只可惜他们现在在一艘船上，她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好在没过多久，船只就停靠在了绯木村西边的海岸。 秋向莲和砂金、八重神子下了船，往绯木村的方向走去。 路上，八重神子主动问道：“在神社的这段日子过得还习惯吗？会不会想家？” 秋向莲摇摇头，按照自己的人设说道：“家里只剩我一个了，所以……” “啊，原来如此，抱歉。” “不，没什么。我在神社过得很开心。” 八重神子点点头，又问：“那这位不请自来的朋友呢？阁下看起来不像是稻妻本地人，来稻妻有什么目的吗？”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客气，八重神子的态度已经接近审问，而且她没有丝毫遮掩的意图。 显然砂金推测得没错，今天晚上八重神子的主要目标是探她和砂金的底细，其次才是清剿浪人武士。 “只是听朋友说这里很有趣，而且正巧是赏樱花的季节，就坐船赶来了。”砂金说。 “哦？原来阁下是最近才抵达稻妻的吗？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八重神子的视线转移到秋向莲身上，“二位是近期才相识的？” 秋向莲点点头：“是啊，我们的确是最近才认识的。” “这样吗？我看你们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原来刚认识没多久吗？真是难得啊。” 宫司大人的话听起来好像每个字都可以有八百种解读，让秋向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宫司大人误会了，”砂金说，“是在下仰慕秋向莲小姐，正在努力追求对方而已。” “哦，是这样吗？”八重神子用笑眯眯的表情看向秋向莲，“那想必你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追求者也有几分好感吧？不过，如果只是他单方面纠缠你的话，我可以帮忙把他赶走哦。” 果然“爱情”在很多情况下都是非常好用的借口。虽然八重神子看上去并不相信砂金的话，至少并不完全相信，但紧张的气氛已经有所缓和。 “原来在下在宫司大人眼中是这样的人吗？”砂金说，“宫司大人，恐怕您对我的看法带有偏见。” “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八重神子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话题，然后动作优雅地拿出神乐铃，“今晚的目标出现了。哎呀呀，看来真的是沾染了不少魔神残渣的邪气。” 浪人武士已经出现了？ 秋向莲转过身，看向八重神子面前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黑紫色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往这边走来。 这个身影的周围有黑色的浓烟一样的东西萦绕不散，看上去就很不祥。 “安全起见，二位就在此处等我吧，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被目标误伤。”八重神子迈着近乎愉悦的步伐往浪人武士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的，宫司大人您也要小心！” “放心吧，身为宫司大人，这个家伙还不是我的对手。” 秋向莲往后退了两步，站到砂金身旁。 八重神子边往前走边轻轻晃动手中的神乐铃，清脆的铃声吸引了浪人武士的注意，武士拔出刀，快步冲向八重神子。 “别担心，她作为鸣神大社的宫司，对付一个浪人武士应该不成问题。”砂金说，“而且她今晚的目的是打探我们的情况，并不是专程来解决一个落单的浪人武士。” 不远处的八重神子继续摇动神乐铃，浪人武士仿佛被铃声控制，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秋向莲叹了口气：“刚才宫司大人忽然问你到稻妻有什么目的，看来她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当然，她也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只不过因为砂金的穿着看起来像外国人，所以八重神子对他的怀疑更重一些，她则是托了身上这身巫女服的福，刚才宫司大人倒是没有用审问的态度跟她说话。 但是，八重神子对自己态度友善，是不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鸣神大社，对方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知道她没有可疑行为，所以才没有像审问砂金一样审问她呢？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进入鸣神大社成为见习巫女的时候，一切都太顺利了，宫司大人什么都没问就同意让自己进入神社，会不会是因为从那时起，宫司大人就已经开始观察她了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位宫司大人可真是深谋远虑啊。 “我们在稻妻城内没有可疑举动，所以她虽然查不出我们的来历，但也没有贸然出手，”砂金说，“今晚她的态度也偏向友善，显然只是在试探，并不打算对我们采取强硬手段。” “嗯，”秋向莲点点头，“我们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除了两次进入古怪的梦境以外，并没有在现实中做出奇怪的举动，更没有触犯稻妻的律法，所以即使宫司大人怀疑我们来到稻妻的动机，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不过，说起梦境，不知道下一次入梦是什么时候。” 第59章 第一次入梦就是被村民追杀，第二次则是被梦境中疯狂的同学追杀，两次入梦都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谁知道第三次又会被什么东西追杀呢。 “是啊，”砂金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月亮，“月圆之夜啊，今晚也是月圆之夜。” “和梦境里的月圆之夜一样呢。” 而且今晚还不会被手持枪支的疯狂同学开车追杀。 虽然不远处有个沾染了魔神残渣的浪人武士，但神乐铃清脆的声音仍然规律地响着，宫司大人应对区区一个浪人武士还是很轻松的。 梦境里的伤在梦醒之后就消失了，不仅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也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想到这里，秋向莲摸了摸脖子。 在梦里的时候，她脖子上的勒痕可是过了好几天才变浅的。 “伤口还会疼吗？”砂金问。 “没有，我只是在想……算了，没什么，”秋向莲对砂金笑了笑，“只是胡思乱想而已。” “你是不是在想，下一次入梦之后，如果受伤的话，伤口会不会延伸到现实当中？” “……嗯。不过只是猜测而已，还是不要再想了，反正现在担心也没有用，人还是要活在当下嘛，对吧？” 砂金笑了：“活在当下……你很有做赌徒的潜质。” 并不想有这种潜质啦！ . 半个月后。 早上。 鸣神大社勤奋的巫女们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当然，工作之余的偷懒也是必然的，俗话说得好，上班期间必要的偷懒有益于身心健康。 不过此时正在偷懒的巫女心情并不怎么好。 “拜托拜托，就让我投一个十八点出来吧，如果能实现这一愿望的话，就算让我忽然继承远房亲戚的百万遗产我也愿意啊！” 秋向莲的同事、鸣神大社正式巫女有希子手握砂金之前送给她的三枚骰子，虔诚地祈祷着。 “哈？如果是为了实现愿望的话，一般是要付出代价吧？”秋向莲说，“继承百万遗产算什么代价？” “那……那就如果能投出十八点的话，就让我中一亿摩拉的彩票吧！” “这不是比继承百万遗产更难实现吗？而且，明明中一亿彩票比投出十八点更难吧？！” “总之就拜托啦！” 不知道在拜托谁但反正已经祈祷过了的巫女将手中的骰子丢了出去。 毫不意外，没有投出十八点。 “什么嘛，果然还是不行啊……” “这样能行才应该奇怪吧。”秋向莲捡起骰子，还给有希子。 有希子愁眉苦脸地接过骰子，叹了口气：“到底怎么才能投出十八点呢？我已经苦练好久了，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投出十八点一定有诀窍吧？教教我好不好？” 秋向莲面露难色：“这个我也不知道，下次砂金来的时候，你可以问他。” 有希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忽然来了个浪子回头：“算了，身为巫女，怎么可以这样玩物丧志呢？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要认真工作，拒绝骰子！对了对了，说起工作，前几天宫司大人带你去净化魔神残渣，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当时宫司大人说那个感染了魔神残渣的武士有点危险，所以没有让我靠近。距离太远，我没有看清宫司大人净化魔神残渣的具体过程。”秋向莲说。 站得远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当时她正在和砂金紧急揣摩宫司大人的心思，揣摩宫司大人对她和砂金的态度，所以她根本没顾得上观察学习宫司大人是怎么对付浪人武士。 “有朝一日，我也想像宫司大人一样，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巫女，获得神之眼，可以净化魔神残渣，保护稻妻！”有希子说。 巫女的职责……好像是侍奉神明吧？还是说稻妻的巫女也需要培养战斗技能？ 秋向莲心有疑惑，但为了不引起有希子的怀疑，又不能把这些疑惑问出口，所以她只是附和地笑了笑，全当是默认了有希子的话。 第66章 插曲（二） “听说只有当愿望足够强烈的时候，才会获得神明的注视，得到神之眼，”有希子说，“我觉得我的愿望已经够强烈了，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在某个平常的一天忽然发现手里出现了一枚神之眼。到底怎样才能得到神明的垂青呢？”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 秋向莲当然不清楚，她对“神之眼”的全部了解都来源于神社里的其他巫女，连她们都不知道的事，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有希子又叹了一口气：“我还听说，拥有神之眼的人不仅是被神明选中的人，而且还有资格登上天空岛哦。” “天空岛？” 天空岛又是什么？秋向莲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个词。 “嗯，天空岛。” “所以这个天空岛是……在天上的一座岛吗？”秋向莲问。 “没错！而且我听说，天空岛是神明居住的岛屿哦！” “神明居住的岛屿啊……” 神话故事里倒是经常有“天空之国”类似的构想。 “不过，天空岛只是个传说而已，没有人见过天空岛，更没有人曾经到达过天空岛，”有希子说，“就连拥有神之眼的人也没人去过天空岛，至少没人声称自己去过。” 秋向莲皱了皱眉：“等一下，如果神明是住在天空岛上的话，那将军大人为什么会在稻妻？她是在天空岛和稻妻之间轮流居住吗？” 有希子眨了眨眼睛：“啊……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不是所有的神明都住在天空岛上？大概将军大人为了保护我们，所以才选择不住在天空岛吧。至于其他国家的神明，我不太清楚，也许他们住在天空岛？” 关于天空岛的事情都是传说，没有根据，可信度不高，所以秋向莲没有继续深究。 比起天空岛，她还是对神之眼更感兴趣。 转眼到稻妻已经快两个月了，自从半个月前第二次入梦之后，这半个月来，秋向莲都在鸣神大社过着安稳的生活，砂金时不时上山来与她见面，她休假的时候也会下山去找砂金，两人分享一下彼此获得的新情报。 但总的来说，他们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系统的存在仍然是个谜，他们仍然不知道系统还会不会把他们拽入古怪的梦境，也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会把他们拽进梦境，可是距离系统曾经提到的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越来越近了。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研究一下神之眼。如果能获得神之眼的话，说不定足以与系统抗衡。” 下次与砂金会面的时候，秋向莲提议道。 “我同意。不过关于神之眼的资料很少，”砂金说，“神之眼与国家和政府都没有关系，可以说神之眼是神明越过提瓦特国家之间的条条框框、直接赋予凡人魔力的工具，也是获得神明认可的象征。” 系统到底是提瓦特的产物，还是像他们一样是来自提瓦特之外的东西，秋向莲并不知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获得了神之眼，登上天空岛见到了神明，他们身为这个世界之外的来客，来历不明，神明恐怕也不会欢迎他们。 但既然目前没有其他线索，研究神之眼可以说是他们当下唯一的选择。 之前秋向莲有考虑过请求面见稻妻的神明，向将军大人询问关于天空岛和神之眼的事。 可是她只是个可疑的见习巫女，砂金则是个可疑的外国人，如果贸然求见将军大人，形势会对他们非常不利。 况且，系统只存在于他们的脑海当中，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系统确实存在，就算将军大人愿意见他们，结果无非只有两种：一，将军大人认为他们脑袋有问题，在说疯话；二，将军大人认为他们非常可疑，把他们关押起来审问。 不管哪一种结果都不是秋向莲和砂金想要获得的。 “总之，还是先看看神之眼到底长什么样子吧，找到神之眼的拥有者，了解更多的信息。”秋向莲说。 “那位荒泷派的老大就有一枚神之眼，”砂金说，“我们可以去问问他。” 自从拉面对决之后，秋向莲就没再见过荒泷派的老大荒泷一斗，砂金倒是在稻妻城里偶遇了荒泷一斗几次。 鉴于荒泷一斗性格随和，待人友善，之前酣畅淋漓的拉面对决也给荒泷一斗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所以荒泷一斗在偶遇砂金时主动上前打招呼，砂金和他算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荒泷派的日常活动就是混迹于花见坂，所以秋向莲和砂金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荒泷一斗。 荒泷派的老大并不像上次在烟火大会见面时那么威风，此时此刻的荒泷一斗低着头，一脸愧疚地听着荒泷派二把手久岐忍的批评。 “那孩子的父母又找上门来了，说你把他的零食全部抢走了。” 第60章 “是他斗虫输了自愿把零食给我的，才不是我抢的！” 久岐忍叹了口气，戴着面具的脸上两道下垂的眉毛显得尤为醒目：“不管怎么说，那孩子的父母以为自己孩子被荒泷派欺负，要为自家孩子讨回公道呢。就算你没有欺负他，为了荒泷派的声誉，也必须把那孩子的零食还回去。” “怎么可以这样？！” “老大还有其他好办法吗？” “这……没有。” “那就照我说的办吧。” “可是……”荒泷一斗面露难色。 久岐忍叹了口气，已经猜到自家老大要说什么：“零食你已经全部吃光了，对吧？把还记得的零食种类告诉我，我去买。” “阿忍，还是让我——” “不行，如果让你去买的话，你一定会把本就不多的预算花在其他东西上面，等付账的时候发现带的钱不够，然后忍痛舍弃我要你去买的东西。” “我才不会——” “老大，这话你已经是本月第三次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那好吧。” 久岐忍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荒泷一斗留在原地垂头丧气。 看来就算乐观如荒泷派的老大，也很难瞬间调整情绪，从自家二把手的批评中挣脱出来。 “我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秋向莲说，“他刚刚被骂，现在心情正糟糕呢。” “没关系，我们过去吧。” “现在？不太好吧？” 但砂金已经笑着走了过去，并开朗地打起了招呼：“这不是荒泷派的老大吗？好巧啊。” 正在愁眉苦脸的荒泷一斗看到砂金，心情瞬间明媚起来：“哎呀呀，砂金老兄，原来是你啊！” 荒泷一斗快步往砂金的方向跑来，看起来特别像是金毛犬与哈士奇的混合体。 “啊，还有上次打败了本大爷的传奇巫女，好久不见！”金毛与哈士奇的混合体的视野边缘捕捉到了秋向莲的身影，热情地说道。 “传奇巫女”这么羞耻的名号，也真亏他能在大街上就这样大声喊出来呢。 荒泷一斗实在过于外向，搞得秋向莲反而有些拘谨起来：“你、你好。” “难道你们今天是特意来找我进行拉面对决的吗？那可太好了，我正无聊呢！”荒泷一斗的眼睛放出耀眼的光芒。 “好啊，改天一定再跟你比一场，”砂金面不改色地说着客套话，“不过我们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荒泷一斗抬头想了想，忽然开始慌张，“难、难道你们也知道我抢小孩子零食的事了？！不，我可没有抢他的零食，那些零食是他斗虫比赛输给我的，我可没有威胁他把零食给我！” “荒泷派作为稻妻家喻户晓的大帮派，当然不会做出抢小孩子零食这种事情，想必只是无聊之人的谣传而已。” “哈哈哈哈哈，说得对！” 砂金保持着微笑等荒泷一斗笑完，然后接着说道：“我们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问一下神之眼的事。” “神之眼？” “嗯。神之眼是神明对获得者的一种认可，只有最勇敢、最正直的人才有资格得到神之眼。听说荒泷派的老大就有一枚神之眼，所以我们想借来观赏一下。” 砂金的语气有点像在哄小孩子，而荒泷派的老大轻易就被他的话哄得心花怒放。 “原来你们是想看本大爷的神之眼啊，拿去，随便看！” 荒泷一斗动作潇洒但不乏小心地解下系在颈间的神之眼，将神之眼交到了秋向莲手中。 金色的神之眼闪耀着摩拉般的光芒，有一定重量，看起来像是人工精心雕琢而成的工艺品。 “其实神之眼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毕竟一个人的能力可不是仅靠一枚神之眼就可以衡量的！”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神之眼但显然适得其反的荒泷派老大大声说道。 神之眼的确很漂亮，但如果不用它驱动元素力的话，神之眼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昂贵的宝石，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秋向莲把神之眼递给砂金，低声说：“这个东西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不同的人用神之眼驱动元素力的结果是不同的，我想神之眼会根据持有者的特点驱动元素力达成不同的效果。神之眼更像是一种媒介，而不是能力本身。” 砂金的指尖轻轻划过秋向莲的手指，拿走了荒泷一斗的神之眼。 没等他们两个问，荒泷一斗就开始说起自己获得神之眼的经过。 “那天我被数十个浪人武士围攻，他们每个人都有两个我那么高，个个壮得像一堵墙，把我包围了起来。但我完全不害怕，作为荒泷派的老大，我才不会被区区几个武士给吓倒！我举起武器，高声喊道：‘为了荒泷派！’然后向他们冲了过去，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抱头鼠窜！” 显然，荒泷一斗的讲述绝对有虚构的成分，而且虚构的部分可能占了百分之九十、甚至是百分之百。 第67章 插曲（三） “就在我低头擦拭武器上沾染的血迹的时候，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枚神之眼从天而降！”荒泷一斗继续说道，“这枚神之眼闪着金光，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落了下来。我张开手接住了比太阳还要闪耀的神之眼，并且听到了神明的声音。神明对我说：‘荒泷派的老大，没错，就是你，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的强大与勇敢，所以我把这枚神之眼赠送给你，作为对你的认可！’我就是这样得到了神之眼！” “哇，那可真是太厉害了。”秋向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要那么敷衍，不过她的确不太相信对方的讲述。 “不过，”砂金说，“我听说其他人获得神之眼的过程远没有这么激动人心。我有一个朋友，他说他只是某天忽然得到了神之眼。而且神之眼既没有从天而降，也没有金光闪闪，更没有神明寄语，而且他在得到了神之眼之后，和之前相比，他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砂金所说的这个“朋友”，八成就是荒泷一斗。 “你、你这个朋友我认识吗？”荒泷一斗问。 “不，应该不认识，不过他一直很仰慕荒泷派的老大，只是认为自己能力不够，所以羞于来见你。”砂金说。 荒泷一斗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啊哈哈哈哈哈，荒泷派人数众多，想要加入荒泷派的申请我都看不过来了。不过，告诉你那位朋友，让他不要太过看轻自己，我随时等着他的入派申请！” “我一定代为转告。” 从荒泷一斗的反应来看，砂金所说的他获得神之眼的经过更接近事实，即神之眼是在某个平常的一天忽然出现，远没有荒泷一斗刚才描述的情形那样壮观。 一般来说，只有当愿望过于强烈的时候，才会引起神明的注意，但也有像荒泷派老大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就获得了神明垂青的人存在。 神明的心思可真难猜。 “对了对了，告诉你们，把神之眼举起来面对太阳，就能更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图案了！”荒泷一斗建议道。 秋向莲把神之眼举高：“像这样？” “不不不，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最好把它举过头顶……对对对，就是这样！” 秋向莲努力把神之眼举高，太阳的光线穿过半透明的神之眼，金色的神之眼颜色变浅了一些，上面的图案果然显得更加清晰了。 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不属于自己的神之眼，即使拿在手里，充其量也只是一块精美的宝石而已，没有其他用处。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秋向莲感到身边刮过一阵风，下一秒，她手中的神之眼就不见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荒泷一斗和秋向莲还没有做出反应，砂金第一个冲了出去。 “神之眼被刚才那个人抢走了！”随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秋向莲指着跑远的黑影说道。 “什么？！什么人竟然连本大爷的神之眼都敢抢！我们追！” 秋向莲跟在荒泷一斗身后狂奔，眼看着砂金追着前面的黑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熟悉路线的荒泷一斗欢呼了一声：“好啊，那是个死胡同，可恶的小偷跑不掉了！” 虽然荒泷一斗的神之眼被抢走了，他很生气，但在追赶小偷的过程中，他逐渐激动起来，有种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的感觉。 荒泷一斗挥舞着武器冲在前面，率先进了小巷子，秋向莲紧随其后。 “可恶的小偷，吃我一棒……啊，已经被制服了？” 黑影已经倒下，他的头扭向一侧，眼睛闭着，似乎已经昏过去了，金色的神之眼掉在黑影身旁。 砂金单膝跪在黑影旁边，似乎正在查看什么东西，听到荒泷一斗的声音，砂金回过头，然后起身往这边走来。 第61章 荒泷一斗也往砂金的方向走去，两个人擦肩而过，没有说话。 荒泷一斗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神之眼上，砂金则快步来到了秋向莲面前。 秋向莲：“你——” “有没有受伤？”砂金打断了秋向莲的话，他视线下移，皱起眉。 “没有啊，我……欸？” 秋向莲也低下头，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多了一道伤口，小小的血珠正透过伤口往外渗出。 “这是什么时候——” “刚才那人的手上戴了刀片，他应该是惯犯，会用刀片划破口袋偷东西。”砂金边解释边查看秋向莲的伤势。 好在伤口不深，不需要缝合。大概是小偷从她手中抢走神之眼的时候，刀片划破了她的手指，但对方的目的是抢走神之眼，所以并没打算把她的手指割断。 荒泷一斗捡起神之眼，然后掏出一块好像是眼镜布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了神之眼。 发现秋向莲受伤之后，荒泷一斗贡献出了备用的眼镜布，拿来给秋向莲包扎伤口。 刀片很锋利，划破手指之后甚至没有感觉，直到现在开始流血，秋向莲才感到疼。 简单包扎了伤口之后，他们把抢神之眼的人押送去了天领奉行。 “抱歉，没想到会有人连神之眼都敢抢。”秋向莲说。 “没关系啦，那家伙到现在还没醒，等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天领奉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再说刚才是我让你把神之眼举高，所以要怪也应该怪我，不是你的错。”荒泷一斗说。 “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久岐忍抱着一个纸袋出现在荒泷一斗身后。 看到秋向莲和砂金，久岐忍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他们是谁，“二位好。可以告诉我我们老大这次又闯了什么祸吗？如果不是太严重的话，希望二位不要惊动天领奉行的人。” “我才没闯祸，我刚才见义勇为来着，”荒泷一斗指着天领奉行门口，自豪地说，“我们抓住了一个当街抢别人神之眼的家伙，把他打晕后扛来报案。” 久岐忍往四周看了看：“那怎么不见被偷走神之眼的人？他还在天领奉行里做笔录吗？” “这个嘛……”荒泷一斗低头看着地面，显然不想说被抢走神之眼的人就是他自己。 “案子已经解决了，报案人也离开了，”砂金解围道，“我们也正要离开。” “原来如此。”久岐忍看上去松了一口气，一副庆幸自家老大没有又闯祸的神情。 “阿忍，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荒泷一斗问。 “我刚刚带着赔礼去那孩子家道歉了，正要走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小孩子，他说上次和你比赛斗虫输给了你，所以让我把这些堇瓜带来给你，算是给你的战利品。” “啊哈哈哈哈，太棒了，正巧本大爷肚子饿了。朋友们，今天我请客，大家一起吃烤堇瓜！阿忍烤的堇瓜好吃得都不像堇瓜了，你们一定要尝一尝！” 荒泷一斗从久岐忍手中接过满满一袋堇瓜，脸上写满了丰收的喜悦。 “啊……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秋向莲说。 因为第一次入梦后关于烤堇瓜的那个噩梦，她对烤堇瓜仍然有阴影。 “那砂金兄……” “我一会儿也有事要做，抱歉。” “那下次，下次你们两个可一定要来哦。” “没问题。” 久岐忍和荒泷一斗带着战利品走了，秋向莲对砂金说：“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烤堇瓜的吗？之前烟火大会的时候还看你吃过。至于神之眼的调查，我一个人可以的。而且，我不觉得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神之眼作为驱动元素力的工具，如果不是持有神之眼的本人操作的话，其他人根本无法利用神之眼做任何事。 除非她和砂金获得属于自己的神之眼，否则就算是再怎么研究其他人的神之眼，恐怕也研究不出结果。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神之眼和系统之间没有明显的关联，”砂金说，“不过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越来越近了，我想系统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秋向莲叹了口气：“如果系统在把我们拽进梦境之前可以提前通知就好了。” 砂金笑了笑：“是啊。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送你回神社。” “不用了吧？我只是手指受伤，不是走不了路，不需要送啦。啊，是下雨了吗？” 秋向莲感到一滴水打在了鼻尖上，她抬起头，向天空伸出手。 “好像是。” “我们快点走吧，你不是讨厌下雨吗。” 砂金开口正要说些什么，但是秋向莲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急促、尖锐的警报声几乎把秋向莲的耳膜都要刺穿了。红色充斥着脑海，在警报声中，红色与黑色不断快速变换着，强烈的眩晕袭来。 秋向莲踉跄着倒地，耳边警报声没有任何减缓的征兆，她感到呼吸困难，整个胸腔里仿佛灌满了石膏，而且左臂上方忽然一阵如火焰灼烧般的疼痛，正是这疼痛让她有所清醒。 她眯起眼睛，摸索着身边的一张桌子勉强站了起来。 红色的光芒铺满了整个视野，警报声在耳边回响，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再一次入梦了。 秋向莲捂着左臂看向前方，又转身往身后看去。这里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人，砂金不知道被系统带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脑海中响起系统冰冷的声音，这次系统给的提示只有一个字： “跑。” 第68章 逃亡（一） 秋向莲：“跑？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跑？” 尽管明明知道系统不会对她的话有任何回应，秋向莲还是忍不住抱怨。 她的左臂疼得厉害，而且头脑昏昏沉沉，感觉整个人就像是在棺材里被关了三天刚逃出来一样，如果不是有墙壁借以支撑，她走不了两步就会摔倒。 “站住，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就在秋向莲挣扎着努力按照系统的要求让自己跑起来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开枪…… 秋向莲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左臂，从伤口的样子来判断，她很可能是左臂中了一枪。 可恶，难怪这么疼。但是她为什么这么头晕呢？ 总不能是子弹有毒？ “喂，别妄想逃跑了，你跑不掉的！”身后的人忽然快步跑了起来，这个人的速度很快，秋向莲根本没办法把他甩在身后，更何况他还有枪。 只要他开枪，她立刻就会中枪身亡。 这次梦境中的疼痛十分真实，不知道如果在梦里死掉的话，现实中的自己会不会也随之死亡。 秋向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她身处的这个走廊很长，前方的路简直长到没有尽头，而后面已经有人持枪追了过来。 这个时候，继续逃跑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她停下脚步，努力举起右手投降。 就在她举起右手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身后的人大声喊道：“不许动！你逃不掉的，别想耍花招！” 这未免太高看她了，她只是想投降而已，根本没想耍花招。 秋向莲继续保持着举起手的姿势，等身后的人走过来。 那个人很谨慎，发现秋向莲不打算继续跑之后，他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秋向莲。 接着，秋向莲的脸被狠狠撞到了墙上。 对方把她的双手压在身后，用手铐拷住，丝毫没有因为她手臂上的枪伤而放轻自己的动作。 伤口被挤压产生的疼痛让秋向莲忍不住尖叫起来，抓住她的人不仅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同情，甚至更用力地扯着她的手臂。 “哼，你果然想跑。可惜神里大人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给你注射的麻醉剂能迷晕一头大象，你能这么快就醒来也真是不容易。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你可是神里大人的座上宾，神里大人不会放你走的。” 对方粗暴地把她拽了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来时的方向推。 “去哪儿？”秋向莲问。 “当然是重新把你关起来啦。”对方送给她一个魅力十足的微笑。 在剧烈的疼痛和由麻醉剂带来的眩晕中，秋向莲紧皱着眉，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见过呢？ 鸣神大社？不是。 稻妻城吗？好像也不是。 那到底…… 抓住她的人在一个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房间的门开着，房间里的布置很像审讯室。 房间内的气氛很压抑，苍白的灯光照着灰色的桌椅，桌子上没有摆放任何东西，但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地面上的血则要更多一些。 第62章 “欢迎回家，”抓住秋向莲的人用嘲讽的口吻说完就把她推到了椅子上，然后把手铐拷在桌边，“下次可不要再逃跑了，这次我打中的是你的左臂，下一次就会是心脏了哦。” 对方笑得很灿烂，在惨白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病态。 秋向莲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她的确见过，而且是刚刚才见过。 刚才她和砂金、荒泷一斗把小偷扭送到天领奉行的时候，和这个人擦肩而过，有过一面之缘。 这个人在现实中应该是天领奉行的一员，但不知道在这个梦境中他充当的是怎样的角色。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天领奉行的一员动作粗暴地检查了秋向莲左臂上的枪伤，然后冷笑了一声：“算你运气好，子弹没有留在里面。本来还想着多折磨你一下，比如取子弹的时候不打麻药之类的，看来是不行了。” 他把脸凑近秋向莲，脸上依旧挂着令人生厌的笑容：“不过，神里大人知道你企图逃走后，一定会很生气，你自求多福吧。” 秋向莲没有说话，一是因为她现在太疼了，实在没有精力说话；二是因为她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疼痛让她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她清楚听到了对方说的“神里大人”这几个字。 稻妻的神里家族，秋向莲有所耳闻。午休时神社里的巫女们一起聊八卦的时候常常聊起神里兄妹。 听说神里兄妹在稻妻的地位非常高，妹妹神里绫华是稻妻人人皆知的完美大小姐，被大家尊称为“白鹭公主”；哥哥神里绫人相对而言比较神秘，平时不怎么露面，听说此人智商极高，是现任社奉行。 既然面前这个人是现实中天领奉行的一员，那么他口中的“神里大人”，说不定和现实中的神里大人长相一致。 ——虽然即使搞清楚这一点对当下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就是了。 富有规律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步一步，走得游刃有余。 “啊，神里大人来了。” 把秋向莲抓回来的人从她面前撤回身子，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但总的来说还是一副“你惨了”的神情。 脚步声停在房间门口，秋向莲怀着忐忑的心情往门口看去，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长发青年男子微笑着站在门口。 对方的态度很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压迫感要比刚才那位用枪指着她的人还要强。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怒自威吧。 “受伤了吗？”不怒自威的神里大人一开口，询问的竟然是她的伤势。 当然受伤了，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受伤了。 但她不能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所以她只是保持沉默，看着对方。 “鹿野院，是你把她打伤的？”神里绫人问。 被叫做鹿野院的人扬起嘴角：“是的，神里大人。不过子弹没有留在她的手臂里。” “是吗？那的确有点可惜。”神里绫人笑着说。 “是啊，可惜。”鹿野院附和道。 “不过也没那么可惜，”神里绫人走到秋向莲面前，然后绕过她，来到她左侧，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她左臂上的枪伤，“啧，没有我想象得严重。” “神里大人若是不满意，属下可以再补一枪。”鹿野院说。 神里绫人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不必了，那样多没意思。而且我已经说过了，没那么可惜。” 秋向莲不想听他们继续说废话，于是主动发问道：“你们为什么抓我？” 神里绫人扬起眉毛：“你是在开玩笑，还是你真的有这么愚蠢？如果这又是你用来拖延时间的计谋的话，请不要费心尝试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对方看起来非常自信，而且似乎很希望他的话可以对秋向莲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但因为秋向莲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梦到底是怎样的背景设定，所以她连自己为什么要害怕都不知道，也就不怎么害怕。 “这里是哪里？”她问。 神里绫人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说：“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亲爱的同事。” 同事？ 自己跟这个家伙是同事？ 手腕上的手铐、地上的血迹和她左臂的枪伤都是面前这两个人造成的，可是这位神里大人竟然称她为“同事”？ 有点乱，得捋捋。 同事？可是……同事？ 所以他们这些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绝对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同事吧？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什么？黑吃黑吗？内讧？ 还有，砂金在哪里？ 神里绫人忽然叹了口气。他皱眉道：“是不是麻醉剂注射太多影响到了我亲爱的同事的大脑？她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少了一半的智商？还是说，你只是在装傻？” 秋向莲没有说话，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神里绫人靠着桌子站在她身边，他忽然抬起手放在了秋向莲的肩膀上：“亲爱的同事，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乱跑，乖乖在这里等死？” 不能，她当然不能。 秋向莲没有说话，但对方显然已经根据她的表情知道了她的回答。 神里绫人保持着微笑，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他的手指动作轻柔地往下滑，来到秋向莲的枪伤处，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曾经为了拔智齿而打麻药的时候，秋向莲就觉得够疼的了，但是现在的疼痛简直无法忍受，她能感受到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身体也猛烈地发抖。 仿佛过了一亿年之后，神里绫人终于移开了手，他的手套已经被鲜血浸湿。 “看来麻醉剂的药效已经开始消退了，不过你对疼痛的忍耐程度倒是比我预料的差了很多啊，”他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但是很遗憾，眼泪对我没用，劝你还是把眼泪留给在乎你的人吧。” 神里绫人嫌恶地摘掉染了血的手套，放在桌上。 他绕过秋向莲来到房间门口：“鹿野院，派人看好她，否则你和她一起死。” 神里大人离开了，走前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第69章 逃亡（二） 鹿野院叹了口气，听起来也像是松了口气：“你听到了，如果你还想逃跑的话，他会把我们一起杀了。所以，如果下次你再逃跑，我会赶在神里大人发现之前杀掉你，再把你的死伪造成自杀，明白了吗？” 秋向莲乖乖点头。对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大好，这个时候还是别刺激他了。 “很好。时候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鹿野院也离开了。 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给她治疗了。 虽然子弹没有击中要害部位，但伤口还在流血啊。 她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啊？ 就算不会死掉，她的左臂还能保住吗？ 如果需要截肢的话，神里绫人肯定是不会给她打麻药的。 秋向莲打了个哆嗦。 不行，得赶紧跑。 她闭上眼睛，企图与系统取得联系，但系统不搭理她。 刚才系统给了她提示，或者说要求——跑。 她也想跑，可问题是该怎么跑呢。 秋向莲环顾四周，房间里的东西少得可怜，而且几乎所有的东西上都沾上了她的血。 房间不大，也没有窗户，血的味道在房间里散不出去，而且更多血正不断从伤口处流出来。 秋向莲并不晕血，但看到自己的伤口流这么多血，她的恐惧也随之越来越浓烈。 忽然，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秋向莲立刻警觉起来。 门外的人应该不是刚才那位鹿野院，因为如果是他的话，他大概会直接推门走进来，而不是先敲门。 难道是神里大人来杀她了？ 不应该啊，神里大人刚走没多久，而且他显然不打算这么快就让她死。 “咚咚咚。”门又被敲了三声。 “呃……请进？”秋向莲说。 门开了，一个身高刚到门把手的……小孩子（？）抱着一袋切片面包走了进来。 秋向莲：“你是？” “我是早柚，是来给你送饭的。”早柚说着要把面包放到桌上，但发现桌子上有血。她皱了皱眉，然后把面包放在了靠近桌子边缘没有血的地方。“哎呀，只给你带了吃的，没有带水。你想喝水吗？” 秋向莲迟疑地点点头。 “好吧，那你稍等，我去给你找水。” 早柚转身走出了房间，没有关门。 秋向莲看着早柚离开，又盯着敞开的房门，内心无比纠结。 先不去想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孩子，也先不去管为什么会是一个小孩子给她送饭。现在房间的门开着，房间外面好像也没人看守，简直是逃跑的绝好机会。 只可惜她被鹿野院用手铐困在了桌边。 第63章 手铐很紧，她刚才肩膀疼的时候没忍住挣扎了一下，导致手铐变得更紧了。 显然如果再这么耗下去，即使能保住左臂不被截肢，她的右手也会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坏死。 “水来啦！” 早柚兴冲冲地抱着一个玻璃杯走进了房间，杯子里装了清水。早柚把杯子放在秋向莲左手边，担心她的手臂不方便移动，早柚还把杯子往她的方向又推了推。 “谢谢你。那个，我受伤了，现在伤口还在流血，请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些绷带和碘伏之类的东西帮我处理一下伤口？”秋向莲礼貌地问。 早柚皱了皱眉：“帮你找东西是没问题，但是我不会处理伤口。”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处理伤口，那麻烦你帮我带一点绷带来吧。” “好啊，你稍等，我去找找。” 早柚再次离开了房间。 如果鹿野院和神里绫人都像这位早柚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秋向莲的视线落到放在桌上的玻璃杯上。 她的左臂受伤严重，完全抬不起来，右手又被拷在了桌子上，根本拿不到杯子。 算了，先渴着吧。 早柚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她找到了绷带，除此之外还带来了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感冒药。 “我没有找到碘伏，不过我找到了这个，”早柚说着把一大瓶医用酒精放在了秋向莲面前，“酒精也是可以消毒的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 但是如果用酒精给枪伤消毒的话，她怕是能当场疼死。 消毒这一步骤只好略过。 秋向莲在早柚的帮助下喝了一点水，然后早柚开始帮她往伤口处缠绕绷带。 缠绷带的时候不可避免会压迫伤口，即使刚才鹿野院和神里绫人声称为了不让她逃跑给她注射了麻醉剂，但麻醉剂已经逐渐失去效力，伤口处的疼痛开始往整个手臂蔓延。 而且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秋向莲开始头晕。 早柚虽然对她很友善，但是如果向对方询问手铐的钥匙的话，未免太把对方当傻子了，早柚即使有钥匙也不会给她的。 “这样可以吗？”早柚把绷带绑在了秋向莲的手臂上，仍然有血从伤口处流出来，染红了绷带，但伤口的状况至少看上去没有刚才那么触目惊心了。 “可以了，谢谢。” 疼痛加失血过多让秋向莲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她决定不管能不能成功，还是问早柚要一下钥匙吧，反正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办法逃跑了。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红色的灯光从走廊照了进来。 “有人要逃跑！”早柚急忙往门外跑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身对秋向莲说：“你别担心，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好。” 早柚跑出了房间，秋向莲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在起身的过程中，她撞倒了桌上的玻璃杯，杯子摔到地上“啪啦”一声碎掉，水和地上的血混在一起，往四面八方流动开去。 秋向莲用力拽了一下手铐，手铐勒得紧紧的。 如果没有这个可恶的东西的话，她就可以逃走了。 或者可以搬着桌子一起走？ 想到这里，秋向莲试着抬桌子，但桌子大概是被固定在了地板上，不管她怎样用力，桌子都一动不动。 而且因为用力过猛加失血过多，她开始感到一阵阵眩晕，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晕倒啊！ 秋向莲用力眨眨眼睛，思考着对策。 实在不行，就舍弃右手逃跑吧。但是这附近没有锋利的东西，就算她想舍弃右手，也…… 等一下！玻璃！ 刚才她不小心摔碎了玻璃杯，地板上躺着玻璃碎片，其中有几片比较大的，可以当做刀片来用！ 秋向莲急忙低头寻找玻璃碎片，但因为右手被手铐固定在了桌子上，她的活动范围太小，玻璃碎片超出了她能到达的范围。 而且，就算真的拿到了玻璃碎片，她也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勇气亲手把自己的右手砍掉。 “砰”的一声，从走廊上传来了枪声，不知道有没有打中人。 假如另一个要逃跑的人也像她刚才一样中枪了的话，警报声很快就会停止，然后鹿野院很可能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如果被鹿野院看出她又想逃跑的话，对方真的可能对她的心脏开枪。 秋向莲徒劳地坐回到椅子上，因为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她几乎是整个人摔到了椅子上。 这下完了，一入梦就是死局。 不知道砂金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在警报声中，秋向莲看着走廊上忽明忽暗的红色灯光，有些消极地想，也许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过，如果她死在这里的话，系统应该会让砂金活下来。 虽然即将失去生命让秋向莲感到挫败，但至少砂金能活下来，这多多少少算是安慰。 又一阵眩晕袭来，秋向莲把头靠在椅背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她失血过多，刚才的一番挣扎又耗尽了仅存的体力，她的视野变得模糊，以至于在看到砂金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秋向莲还以为是自己看到了幻觉，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冻死前的那天晚上看到了最向往的美好事物一样。 这个幻觉实在太过真实，幻化出来的砂金甚至可以开口说话。 对方看起来非常担心，秋向莲从没见过砂金表露出这样的表情。 随即她意识到面前的砂金并不是幻觉，因为当对方把手放在她的脸上的时候，她真的感受到了来自对方掌心的温度。 “不是幻觉！你——”秋向莲忽然的动作牵动了伤口，钻心般的疼痛让她立刻闭上了嘴。 砂金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快速扫过秋向莲左臂上的伤口和被手铐困住的右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开始尝试打开手铐。 “你怎么会有钥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刚才我听到了枪声，你受伤了吗？”再次与盟友在梦境中相遇让秋向莲恢复了一点力气，她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 “我也被关在了这附近，钥匙是从守卫那里偷来的，有人开枪，但我没有受伤，”砂金边快速回答她的问题边尝试打开手铐，“手铐的钥匙不通用，所以开锁可能需要多花一些时间……” “咔”的一声，手铐的拷环猛地弹开，砂金用只能打开他的手铐的钥匙打开了秋向莲的手铐。 因为拷得太紧，秋向莲的右手有些发麻，但她依旧能感受到右手的存在，看来这只手是能保住了，不需要截肢。 “我们走。” “不行，我受伤了跑不快，他们有枪，而且对这里很熟悉，我们两个走不了的。”秋向莲甩开了砂金的手，“你走吧，不用管我。” 虽然“你走吧，别管我”这样的话很俗套，但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与其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她宁愿不要连累对方。 第70章 逃亡（三） “我已经把那些人引开了，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砂金重新抓住她没有受伤的手臂，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相信我。” “但是——” “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砂金看着秋向莲的眼睛，他的神情很认真，让秋向莲毫不怀疑他真的会把这句话付诸实践。 “好吧，我们走。” 如果鹿野院他们追上来了，她至少还能帮砂金挡下几枪，给砂金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 出了房间之后，刺耳的警报声音更大了，走廊上红色的灯光忽明忽暗。 秋向莲根本分不清方向，只是被砂金搀扶着往远离关押她的房间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人，但时不时会听到枪声，不过听起来距离很远。 至于脚步声，因为警报的声音太大，即使有脚步声也会被警报的声音掩盖，又或许真的如砂金所说，鹿野院等人已经被他引开，所以现在没有人在追杀他们。 砂金在墙边一个不算大的通道处停了下来，他拉住墙上的扶手，打开了通道的门。 “这应该是大楼中的垃圾通道，可以直接通向大楼外面，离开这栋大楼后我们就安全了。” 垃圾通道啊。 事到如今，只要能逃出去，垃圾通道就垃圾通道吧。 砂金首先钻进通道滑了下去。秋向莲捂住左臂上的伤口紧随其后，她一边努力增大与四周墙壁的摩擦，好让下滑的速度不要太快，一边祈祷他们所在的楼层并不太高、以免他们即使成功滑到地面却因为速度太快而摔死。 从垃圾通道一路滑到楼底，接近地面的平台被修筑成了有一定倾斜角度的坡面，所以秋向莲担心的“被摔死”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她成功滑出了垃圾通道。 等在出口处的砂金立刻把秋向莲从地上扶起来，因为牵扯到了左臂的伤口，秋向莲忍不住喊了一声，随即紧紧咬住嘴唇，把剩下的喊叫变成了闷哼。 第64章 “守住门口，绝对不能让他们跑掉！” “是！” 从不远处传来近乎歇斯底里的咒骂和不文明用语，不过这反而给秋向莲和砂金指明了出口所在的方位。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人数很多。秋向莲和砂金躲进了附近的灌木丛。 几个西装革履的守卫从灌木丛旁边经过，天色昏暗，他们神色匆匆，没有发现躲在灌木丛中的两个逃犯。 守卫离开之后，砂金说：“出口就在那边，我们走吧。” 秋向莲艰难地摇了摇头：“我恐怕不行了，你快走吧，别管我……” 大楼里的警报声还在持续，因为他们已经离开了大楼，传来的警报声也随之低了很多，但警报声仿佛已经潜入了秋向莲的血管，仍然在她耳边疯狂回响，并且声音越来越尖锐。 伤口处的血一直在流，从来就没有止住，缠绕在伤口上的绷带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 因为失血过多，秋向莲头晕的反应越来越严重。她的视野周围开始变暗，并且黑暗逐渐往视野中心的位置扩散。 砂金没有说话，他脱下外套披在秋向莲身上，揽着她的肩膀，两个人跌跌撞撞地离开灌木丛，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门口有人把守，你带我一起是出不去的，你快点走吧。”秋向莲努力想要从砂金怀里挣脱，但对方紧紧抱着她的肩膀，态度坚决。 “如果你担心的是之前结盟的事，那么我现在宣布结盟已经取消，你没有必要为了我——” 砂金捂住她的嘴，和她一起藏进了阴影中。 更多守卫经过他们身边，匆匆往大楼的方向赶去。 等他们走远之后，砂金松开手，低声对秋向莲说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秋向莲也很想坚持，但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视线变得十分模糊，她连砂金的脸也看不清，尖锐的耳鸣声仿佛要把她的大脑整个撕裂，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就像鲜血一样不断从伤口处流逝。 “之前明明是你说不要冒生命危险救对方的，我们发过誓的，所以你快点走吧，别管我了。” “是你发过誓，”砂金双手捧着她的脸，定定地看进秋向莲的眼睛里，“你发誓不会冒生命危险救我，记得吗？但我从来没有发誓不救你。” 耳边的警报声太过猛烈，秋向莲听不到砂金说的话，也没办法通过面前模糊的画面来猜测对方在说什么，她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砂金不打算一个人离开。 她握住砂金的手，努力说服对方：“你快走，如果你不走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砂金忽然笑了，是夹杂着无奈和莫名解脱的笑容。 他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劝说秋向莲和他一起离开，而是转而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想要就这样放弃继续抗争下去：“那就都死掉好了，总好过只有我活下来。” 那就太不划算了！ 秋向莲仍然没有放弃，她坚信只要不带着自己一起，砂金一定能够逃出去。选择两个人一起死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不能就这样放弃！ 伴随愤怒一起前来的，还有眩晕。 秋向莲眼前的画面快速变得扭曲、模糊，警报声与忽明忽灭的红色灯光充斥了她的脑海。 天旋地转之下，她晕了过去。 刺鼻的香气和难闻的皮革味混合在一起，封闭空间里没有一丝风，偶尔出现轻微的颠簸与起伏，这些感受都让秋向莲回想起父母去世后那次不愉快的独自乘车的经历。 那时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收拾好了行李，好心的邻居帮忙叫了出租车，又帮她把行李搬上车。 秋向莲怀着沉重的心情最后看了一眼冷清的家，然后坐进车内。 扑面而来的空气清新剂和被太阳暴晒的皮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她在座位上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对未来感到无限的迷茫。 但是这次和小时候的乘车经历并不完全相同，准确来说情况变得更糟了，因为她的头和左臂都疼得厉害，右手手腕处也在疼，只是与头痛和左臂的痛相比要轻微一些。 秋向莲皱起眉毛，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身体，不过没有成功，大概是车内的安全带太紧了，她动不了。 但是就在下一秒，“安全带”忽然动了起来。 “吵醒你了？” 秋向莲眯起眼睛，路灯的灯光像鬼影一样快速从车窗掠过，她逐渐搞清楚了目前的情况，同时意识到把她固定在座位上的并不是安全带，而是砂金。 “这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就像是一片已经二十年没有下过雨的沙漠。 “我们成功逃出来了，一起。”砂金解释说。 秋向莲眨了眨眼睛，借着窗外的灯光勉强分辨着车内的情形。 是一辆很普通的私家车，保养得不太好，不过司机开车技术还不错，车辆平稳向前行驶，车速不算慢。 她的目光落在前排的司机身上。司机背对着她和砂金，嘴里似乎叼着一支烟。 “哎呀。”司机忽然抬手拿走了嘴边的烟，同时嘴里发出“啵”的一声。 这时秋向莲才发现，对方不是在抽烟，而是在吃棒棒糖。 “leader，既然警察小姐已经醒了，我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吧？” 砂金笑了一声：“可以，但是声音不要太大，警察小姐还在头痛。” “好的leader。” 秋向莲皱了皱眉。这个声音…… “荒泷一斗？” “哦？”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受宠若惊，“警察小姐认识我吗？leader跟你提过我？” 果然是荒泷派的老大，那个常年混迹于花见坂的鬼族青年。不过在这个梦境里，他似乎是名司机，而且认砂金为自己的leader。 砂金任由荒泷一斗的话落在地上，对秋向莲说：“你手臂上的枪伤刚才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不过今晚还要再换一次纱布。” “嘿嘿，leader要求车内必须随时配备急救箱，我可是严格按照leader的要求准备的，”荒泷一斗说着转动方向盘，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路边没了路灯，车内一下子暗了许多，“警察小姐要吃棒棒糖吗？不过只剩草莓味的了。” “谢谢，”秋向莲用沙哑的声音说，毕竟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不会拒绝甜的东西，即使现在她的嗓子干得要命，这也不足以让她拒绝草莓味的棒棒糖，“有水吗？” “有的！”荒泷一斗动作利落地打开顶灯，然后拿了棒棒糖和一瓶水递到后座。 忽然亮起的暖色灯光让秋向莲眯起眼睛。 她接过糖和水，正要拧开瓶盖，砂金从她手中把水接了过去：“你的手腕受伤了，让我来吧。” “谢谢。” 荒泷一斗被逗笑了：“你们竟然是连开瓶水都要道谢的关系吗？未免太疏远了吧？” “这是基本的礼貌。”秋向莲声音沙哑地反驳道，然后咳嗽起来。 “但是警察小姐似乎并没有对递给她棒棒糖和水的我道谢哦。”荒泷一斗提醒道。 “那是因为——咳咳咳……” 因为刚才他忽然打开顶灯，害她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忘记道谢了。 “好了，知道你现在心情好，别再为难警察小姐了。”砂金说。 坐在前排的荒泷一斗耸耸肩，但闭了嘴。 第71章 暗流涌动（一）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砂金把水递给秋向莲，她条件反射又要道谢，然后从后视镜里看到荒泷一斗那欠揍的笑脸，她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谢谢”咽了回去。 还是现实中的荒泷派老大可爱一点，梦里的这位……怕是跟她合不来。 汽车速度减慢，最终在一栋不起眼的废弃大楼前停了下来。 “我们到啦。”荒泷一斗说。 “这里是哪儿？”秋向莲问。 “当然是我们的巢穴啦！”荒泷一斗转过身说道，“没错，这里就是你们警察一直在寻找但一直没有找到的怪盗巢穴！” 怪盗？ 谁？眼前这个爱吃草莓味棒棒糖的司机吗？ 肯定不是。 那么估计就是砂金了。 砂金是怪盗，刚才荒泷一斗又称呼她为“警察小姐”，看来这次梦里他们的人设是怪盗和警察啊。 好经典的角色配置。 系统之前给她的角色不是杀人逃跑的狐妖，就是贵族高中里的卑微庶民，这次好不容易给了她一个正面且强大的警察角色，却是被坏人抓住疯狂折磨的倒霉警察。 好可恶的系统。 秋向莲愤愤不平地下了车，在砂金的搀扶下跟随荒泷一斗进入了废弃大楼。 这栋大楼从外面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但是走进来之后，秋向莲发现大楼内部很干净，虽然看得出来岁月的痕迹，但总的来说是很舒适的环境。 大楼里很宽阔，没看到有其他人，整个一层都非常安静，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 第65章 荒泷一斗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面，嘴里依旧咬着棒棒糖。 秋向莲和砂金跟着荒泷一斗进了电梯，没等砂金说什么，荒泷一斗就按下了地下一层的按钮。 电梯门关闭之后，荒泷一斗打开了话匣子。 “阿忍一直跟我念叨要小心要小心，担心我走错路、担心我被那些家伙发现，leader你抱着警察小姐出现的时候，她正跟我抱怨你的计划太莽撞呢。” 负责接应砂金的荒泷一斗滔滔不绝地说着同事的坏话，在秋向莲面前塑造了一个脸色阴沉、只知道抱怨的久岐忍的形象。 电梯很快来到了地下一层，他们三人出了电梯，荒泷一斗轻车熟路地推开了一扇门，大声宣布道：“阿忍，我们回来啦！” 坐在电脑前的久岐忍和现实中一样，戴着面具，面色平静。她的身旁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久岐忍看起来并不惊讶，她早就知道他们会回来。 她没有理会荒泷一斗，只是抬起眼睛，淡淡地对砂金说：“欢迎回来。” “还有我呢？我的‘欢迎回来’呢？”荒泷一斗绕过桌子来到久岐忍身边，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电脑屏幕的那一刹那瞬间僵硬，“阿、阿忍，你这是在看什么？” 久岐忍摘下面具，端起咖啡，慢慢呷了一口：“电梯监控。” 荒泷一斗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是这样啊，原来是电梯监控啊……不过电梯里的监控一般是听不到声音的吧？” 久岐忍点点头：“的确。” 荒泷一斗松了一口气。 “但我们的电梯监控可以听到声音。”久岐忍说。 荒泷一斗松的气又提了起来。 “这么说，刚才我说的那些不实言论，你都听到了？” 久岐忍放下咖啡，在键盘上快速按了几个键，关掉了电梯监控：“不，你刚才说的不是不实言论。我的确像你说的那样热爱抱怨，我也的确不赞同执行这次的救人计划。‘为了愚蠢的爱情而甘愿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这种事，我无法接受。” 咖啡的香气飘了过来，与久岐忍生硬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呀阿忍，你不要这么说嘛，虽然leader这次的计划是很冒险，但我们不是都平安回来了吗？而且我们成功救出了警察小姐。” 久岐忍这才第一次把目光转向秋向莲，她快速用眼睛把秋向莲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然后说：“不高兴见到你。” 对方态度冷淡，而且毫不掩饰自己不友善的态度，和现实中的久岐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阿忍，”荒泷一斗仍然试图活跃气氛，“高兴一点嘛？总拉长着脸可是会长皱纹的。” “错，像你这样一天到晚笑个没完的人才应该担心长皱纹。”久岐忍纠正了荒泷一斗的话，然后重新戴上了面具。 虽然戴上了面具，但她显然不打算就此保持沉默，而是继续说道：“这次的行动太冒险了，有无数种出错的可能，任何一个环节出现意外，你们两个都会死。” “可是我们两个没有死啊，而且警察小姐也活得好好的……虽然受了点伤，但是——” “那也不能就这样把她带到这里，”久岐忍看向砂金，“她可是警察，而且多年来她一直在负责我们的案子，她的任务就是把我们送进监狱。” 荒泷一斗拍了拍久岐忍的肩膀安慰她：“别激动嘛，阿忍，警察小姐现在和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她不会告发我们的，对吧，警察小姐？” 秋向莲点点头：“对，我保证。” 话音未落，久岐忍扬起了眉毛，就连荒泷一斗都表现得很惊讶，好像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秋向莲觉得自己可能说得太爽快了。 她是警察，砂金是怪盗，而且多年来她一直想抓住他。 按照这个设定来发展的话，她这个当警察的即使被对方救了，也得先经过一番内心挣扎、纠结一段时间之后，才接受现实。 但是她和砂金本来就互相信任，而且目前还不知道系统给了他们多少时间来破局，内心挣扎这一流程完全可以直接跳过。 秋向莲跳过得很顺畅，毫无心理障碍，但荒泷一斗和久岐忍接受起来没有她这么迅速。 “你想耍什么花招？”久岐忍问，“不要以为我会相信，仅仅因为我们leader救了你一次，你就愿意认为他不是坏人。” 不得不承认，久岐忍说得很有道理，所以秋向莲打算补救一下。 “不，我并没有觉得你们leader是好人，我只是认同我们目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个说法而已。” 久岐忍皱眉：“为什么？” 为什么……这，她对这个梦境掌握的信息太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逃避吧，俗话说得好，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秋向莲捂住脑袋：“哎呀，我头疼。” 砂金立刻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既然大家都平安回来了，就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久岐忍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她还要说些什么，但荒泷一斗两手一拍：“好啊，我都要累死了。睡觉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等一下，”久岐忍说，“还有一件事。” 砂金的笑容从脸上隐去：“我说了，有任何事，等明天再说。”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忽然下降了很多，连杯子里的咖啡都冷掉了。 荒泷一斗无措地看看砂金，又看看久岐忍，再看看秋向莲，想说点什么又不敢说，一秒钟八百个小动作。 秋向莲也没有说话，她作为这个小队之外的人，在这里没有话语权，也没有威严，现在她说什么都只会让久岐忍对她更加反感而已。 而且，她真的答不出对方的问题。 最终，久岐忍叹了口气，妥协道：“由我安排她住在哪里吧。她毕竟是警察，总不能完全不设防。万一她半夜逃走，然后带警局的人过来把我们送进监狱呢？至少要有两个以上的监控来确保她不会不辞而别。” “阿忍说得有道理，”荒泷一斗说，“虽然我愿意相信警察小姐，但警察小姐毕竟是警察。leader，就听阿忍的吧。” 就连秋向莲也觉得久岐忍的担心很有道理，但是如果要被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的话，她和砂金就没办法独自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了。 恐怕得先想办法取得久岐忍的信任，才能更自由地行动。 砂金皱眉：“不行，警察小姐是客人，不是囚犯，我们不能这样对待她。” 久岐忍翻了个白眼：“天哪，不敢相信我跟随了这么多年的leader竟然是个恋爱脑。” 荒泷一斗尴尬地笑了笑，企图缓解尴尬，但这样做只让目前的情形变得更加尴尬。 “阿忍，你少说几句吧。咱们leader虽然有时候会比较……标新立异，但leader是个理智的人，我们要相信他。” 久岐忍深吸一口气，说：“既然理智的leader拒绝了我的提议，不知道leader有什么好办法？” 砂金笑道：“简单，我看着她。” “看她一晚上？” “当然。你们总不能也不信任我吧？” 久岐忍翻了半个白眼，一副“真受不了恋爱脑”的表情，但她并没有否决砂金的提议。 久岐忍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荒泷一斗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秋向莲无权提出也不打算提出反对意见，所以砂金的提议一致通过。 “那就麻烦理智的leader看好这位警察小姐，我可不想和笨蛋一起坐牢。”久岐忍端起咖啡杯，放下这句狠话之后就离开了。 “哎呀阿忍，你也没必要说leader是笨蛋吧？”荒泷一斗替砂金打抱不平。 “有没有可能，”秋向莲说，“她说的‘笨蛋’是指你呢？” 荒泷一斗思考了一下，然后不满地说：“喂喂喂，刚才我可是一直帮你说话的，要不要这样恩将仇报啊？” 秋向莲想像刚才荒泷一斗在车里时那样耸耸肩，但她的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放弃了耸肩。 “又不是我针对你。”放弃耸肩的秋向莲采用了更加直接的语言攻击。 “你有没有针对我，我不清楚，但阿忍目前可是非常针对你，”荒泷一斗说，“你跟阿忍说话的时候不要像现在这样没礼貌，阿忍的脾气可不像我这么好。” 第72章 暗流涌动（二） 荒泷一斗既是怪盗小队的司机，也负责大楼内的后勤工作，平时出任务时要用到的装备都是由他清点检查，库存不够的时候也是由他通过可靠的途经采买，另外如果哪个房间的灯泡坏了，也是他负责更换。 久岐忍走后，荒泷一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房间来安置秋向莲和砂金。 “双床房，无窗，二十四小时热水，免费早餐，需要叫醒服务吗？” “不需要。” “免费的哦。” “不需要。” 第66章 “好吧，左侧走廊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房间就是，入住愉快，拜。” “拜。” 秋向莲找到左侧走廊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房间，打开。 这个房间和普通的酒店客房差不多，不过要更宽敞一些，枕头和被子看起来也更软一些，而且因为有两张床，所以不用纠结她和砂金谁睡床、谁睡地板的问题。 秋向莲随便选了一张床坐下，她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 “咚咚咚。” 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秋向莲从时钟上收回目光，望向门口：“请进。” 砂金打开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提了一个医疗箱。 忘记还要换纱布了。 她左臂上的枪伤已经处理过了，砂金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因为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她非常清醒，换纱布虽然和中枪比起来不算什么，但也会疼。 “可以不换吗？”秋向莲不抱希望地问。 砂金把医疗箱放在桌上，把床头灯的亮度调节到最高：“不会很疼的，而且我需要查看一下伤口，如果缝合不够好的话，可能需要重新缝合。” “缝合？！” 伤口竟然还缝了针吗？她以为只是简单消毒包扎了一下而已啊！ “我开玩笑的，不需要重新缝合，”砂金笑了笑，“我对自己缝合的技术还是很有自信的。” 秋向莲并没有跟着一起笑，因为她突然变得非常紧张。 中枪就已经够恐怖的了，不过她在中枪之后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恐怖的事实。 可是在此之前，确切来说是在十秒钟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伤口严重要需要缝针、而且已经缝了针的地步。 “抱歉，我是不是让你更紧张了？” 秋向莲摇头：“谢谢你帮我缝合伤口。如果伤口没有及时处理的话，我大概已经死——” “手腕上的伤也需要处理，”砂金打断了秋向莲的话，“虽然不需要包扎，但最好用碘伏消毒一下。” “好、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秋向莲把脸转向一边，完全不敢看自己的伤口。 只要想想有一根线穿过了皮肤，而且穿过了好几次，每次活动左臂的时候，那根缝在皮肤里的线都会与皮肤摩擦，她就头皮发麻。 尽管闭上眼睛不去看，但她还是不可避免能感受到砂金用卫生棉球按压伤口时的疼痛。 好在消毒过程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疼，而且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当干燥洁净的纱布覆盖了伤口的时候，秋向莲松了一口气。 “两天后需要再换一次纱布。如果恢复速度快的话，大概半个月左右就可以拆线，”重新缠好绷带后，砂金把浸满血的棉球和纱布丢掉，对秋向莲说道，“没有特别痛吧？” “没有，比我想象得好多了，谢谢。” “不客气，另一边也简单处理一下吧。” 秋向莲低头看自己的右手腕：“会很疼吗？” “不会比刚才更疼的。”这次他没有用开玩笑的语气，而是很认真地回答道。 “那就好。” 砂金换了新的棉球，向秋向莲伸出手。 秋向莲翻转手腕，手心向上，把手递了过去：“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带我逃出来的。”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逃出那个可怕的地方之前，至于砂金是怎么带她这么一个重伤且昏迷的人逃出去的，秋向莲并不知情。 “那些人都以为我们没有离开大楼，所以把大部分人都调进了大楼里抓捕我们，守在出口的人并不多，”砂金低头用棉球给秋向莲手腕上的擦伤消毒，“疼吗？” “还好，”只是轻微的刺痛而已，和枪伤的疼痛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所以那些人你是怎么解决的？” 砂金抬头看她，好像对她的问题感到疑惑。 “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把那些人都打倒了？”秋向莲问。 砂金脸上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说过自己是个赌徒，但我不只是个赌徒。” “看来你是个特别能打的赌徒。之前是我低估你了。” “谢谢。” 手腕的伤处理起来更简单，没几分钟就消毒结束了。伤口同样裹了纱布，用绷带固定好。 “这样就可以了，手腕上的伤口不深，一周左右就能好，”砂金收起医疗箱，调低了床头灯的亮度。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秋向莲说。 “明天再问可以吗？” “但是如果明天久岐忍又问我问题呢？她本来就不信任我，我必须尽可能表现得不那么可疑。” 砂金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有充分休息的话，会影响伤口恢复的。” “伤口什么的没关系，反正只是梦里受伤而已，也许在伤口拆线之前我们就已经从梦里醒——”秋向莲看着砂金，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很累了，想要休息，但她却拒绝让他休息。 自从进入这个梦境以来，她就被疼痛折磨，但她至少昏迷了一段时间，也算是休息过了。 但砂金一直没有休息。 他不仅没有休息，而且还救了她、帮她缝合伤口、帮她应对梦境里的久岐忍和荒泷一斗。 而她却只想着怎样获取久岐忍的信任，执意在凌晨三点阻止砂金睡觉。 不能因为砂金没有像她一样受伤，就认为他不需要好好睡一觉。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砂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不再问下去了，但他没有深究，而是点点头：“好，晚安。” 房间陷入令人安心的黑暗中。 床铺干燥温暖，躺在上面睡意就像洪水般袭来。 但是秋向莲却睡不着，因为伤口在疼。 站或是坐着的时候感觉还好，但她躺下之后，躺着的动作要比站着或是坐着更拉扯伤口。 秋向莲不断调整姿势，但左臂上的伤口依旧火烧火燎的疼。 她困得不行，伤口又疼得不行，所以尽管很想立刻沉入梦乡，疼痛却不断打散她的睡意。 她想要坐起来缓解伤口的疼痛，又担心自己的动作会惊动另一张床上的砂金。 可恶，早知道就同意久岐忍的提议，住进有监控的房间了，那样一来她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躺着。 她之前被那些抓住她的人注射了大剂量的麻醉剂，麻醉剂已经对身体产生了负面影响，所以砂金在给她处理完伤口之后没有给她止痛药，导致尽管现在伤口很疼，她也只能忍着。 就在秋向莲又艰难地翻了个身，小心不压到伤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砂金的声音：“伤口疼吗？” “有一点。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我也没睡着。”砂金打开床头灯，坐了起来。 “不用管我，你继续睡吧，我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砂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你刚才忽然改变主意，是为了让我休息？” “虽然你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受伤，但是一定很累了吧？”秋向莲说，“我刚才没有想到这一点，还一直拉着你问问题，抱歉。” 砂金的头发有点乱，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 他把散乱的头发归拢到脑后，然后轻轻晃了晃脑袋，开玩笑道：“不需要道歉，我们不是需要一直道歉的关系。不过我们可以是在凌晨四点聊聊天的关系。” “我觉得凌晨四点这个时间还是用来睡觉比较好，聊天这件事可以放到明天再做。”秋向莲说。 “或者，凌晨四点是喝热巧克力的最佳时间。” “这里可以做热巧克力吗？” “不知道。去厨房找找材料？” “……好。” 没办法，谁能拒绝在凌晨四点钟来一杯热巧克力呢。 夜里的“怪盗巢穴”非常安静，即使秋向莲知道这里并不危险，也还是放慢了脚步，尽量悄无声息地沿着走廊往前走。 她和砂金顺利找到了厨房，惊喜地发现厨房里食材很多，他们没用多少时间就找齐了巧克力、白糖和牛奶，甚至还找到了一大袋棉花糖。 巧克力在高温加热下开始融化，香气从锅里飘出来，充满了整个厨房。 秋向莲把牛奶放到桌上，看着砂金搅拌融化的巧克力，感觉连左臂的伤口都不像刚才那样叫嚣着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怪盗小队一共有三名成员，”砂金边搅拌巧克力边说，“荒泷一斗的主要职责是负责接应我，久岐忍则是负责资料整合与调查，我则是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所谓怪盗本人。至于警察小姐，也就是你，据说是负责抓捕我的警察，多年来一直是你在跟进与怪盗有关的案件。” 第73章 暗流涌动（三） “那今天抓我们的那些人是谁？”秋向莲问，“不对，我忽然想起来，早些时候有一个叫神里绫人的人威胁过我，他说我是他的同事。难道说那些人都是警察？” 第67章 砂金皱眉：“他做了什么？是他打伤你的吗？” “不是，打伤我的是另一个。这样就可以了吧？”她指指已经完全融化的巧克力。 砂金把融化好的巧克力放在一边，把牛奶倒进锅里。 秋向莲继续问道：“所以他们是不是警察？” 砂金点点头：“没错。不过根据久岐忍的调查，那些人并不是遵纪守法的警察。他们经常暗中和犯罪分子勾结，你因为偶然目睹了他们的罪行，被他们发现，所以他们把你带走了。我知道你被带走后就主动被抓，趁机进入大楼救你。” “这么说你是故意被他们抓住的？” “嗯。他们人数众多，我不知道你被关在哪里，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起码根据荒泷一斗提供的信息来推测是这样。” “所以从垃圾通道逃走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 “不知道，至少我在入梦之后并没有立刻得知可以从垃圾通道逃走。不得不承认，我们能逃出来更多是依靠运气，”接着，砂金忽然把话题引回了神里绫人身上，“那个威胁你的人伤害你了吗？还是只有言语威胁？” “嗯？”秋向莲眨眨眼，“哦，主要是言语方面的威胁吧。” “次要呢？” “没什么。” 砂金停止搅拌牛奶，转过身看着她：“关你的那个房间里的血，是不是他造成的？” “不……全是。” “所以的确是他。他是不是故意按压你左臂的伤口了？” “你怎么知——不过真的没什么啦，反正现在伤口已经缝合好了。虽然我没敢看，但一定缝合得很漂亮，对吧？”她察觉到砂金的情绪忽然变糟，有些后悔说得这么具体。 砂金叹了口气：“这不难猜。你身上没有其他伤，最严重的那处伤口也不是他造成的，但是他威胁了你，所以他一定是利用已有的伤口伤害你。”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低声说：“为什么总是让你遇到这种事。” “我比较无能嘛。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一个人打好几个的话——” “不是的，是系统的问题。你说得没错，系统总是会故意让你受伤，就好像它特别希望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 秋向莲没料到砂金会忽然情绪失控，毕竟砂金是他们两个中情绪更稳定的那个，而且直到刚才他都在情绪稳定地融化巧克力，平静地把他知道而她还不知道的信息分享给她。 在像这样危险的梦境中，被情绪控制是很不妙的情况，所以秋向莲立刻安慰砂金道：“并不是只有我受伤，你受的伤也很多啊，第一个梦境里你也和我一起被烧死了不是吗？还有第二个梦境里，你也差一点就中枪了。” 砂金的脸色依旧阴沉，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我怎样都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呢？我很担心你的啊！” 现在轮到秋向莲做两个人中情绪更不稳定的那个，她抓住砂金的手，“虽然我在审讯室里的时候很害怕，但是同时我也很担心你的情况啊！难道你入梦之后发现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担心我吗？” “我当然担心——” “对啊，所以我当然也会担心你啊！”她很不喜欢砂金刚才说“怎样都无所谓”时候的神情，她握紧了砂金的手：“以后不要再说‘我怎样都无所谓’这样的话了！” 砂金看着她，她也看着砂金，他们两个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看了可能有二十秒，也可能有二十年。 “不用在意我，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厨房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久岐忍戴着面具出现在灯光下。 久岐忍淡定地拿了一个玻璃杯，淡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然后淡定地离开了。 秋向莲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握着砂金的手，她像触电一样松开手。 “哦，对了，”离开厨房的久岐忍忽然折返，在门口探出脑袋，“顺便一提，牛奶，再煮下去会糊的。” 砂金和秋向莲低头往锅里看去，然后砂金紧急关火，拯救了即将被煮糊的牛奶。 “不用谢。”久岐忍幽幽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沉默，尴尬的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厨房。 秋向莲和砂金在沉默中继续做热巧克力，找到了合适的马克杯和勺子，把热巧克力倒进杯子里。 “要加棉花糖吗？” “要，谢谢。” “不客气。” 秋向莲捧着杯子，低头看着杯中浓稠的热巧克力，被迫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尴尬气氛。 好在砂金和她默契地假装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几分钟后，秋向莲开口问道：“荒泷一斗为什么会在大楼外等着？这也是提前计划好的吗？” “嗯，据说是我在被抓前给他留了暗号，他根据暗号找到了大楼的所在地。在发现我们从大楼里逃出来之后，他就把车开到了我们面前。” 秋向莲点点头，她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又问：“对了，你在大楼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 “大概这么高，”秋向莲抬起手比划着，“看起来像是没睡醒的样子，说话的时候也慢吞吞的，她说她叫早柚。” 早柚给她送来了面包，还帮她找水，虽然知道她是被关押的状态，但早柚对她很友好，而她又是在这孩子给她送饭期间逃跑的，所以秋向莲有点担心神里绫人会不会惩罚早柚。 “没有，”砂金说，“我没看到小孩子。可能我去找你的时候对方碰巧去了相反的方向吧。这个早柚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她对我很友好，所以有点担心我们逃走之后，她会不会被责怪。” 砂金笑了：“你是不是忘了这里只是一个梦而已？” 秋向莲眨眨眼，显然对方猜中了她的心思。 “哦，对啊，只是个梦而已。” 她忽然有些恍惚。 伤口的疼痛太过真实，以至于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只是身处一个虚假的梦境里了。 其实眼前的一切也多么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暖色的灯光，甜甜的热巧克力，还有坐在自己对面的砂金，脸上的笑容足以融化全世界所有的巧克力，但他并不知道她对他笑容有着这么高的评价。 “所以还是不要陷得太深比较好，”砂金说，“否则会很痛苦的。” 秋向莲握紧手中的马克杯，又放开。 “是啊，还是不要陷得太深比较好。” 她笑着说。 . 如果新的一天是从傍晚开始而不是从早上开始的话，那么秋向莲第二天的确是早早就起床迎接了崭新的一天。 换句话说就是，她第二天傍晚才起床。 其实如果把视角上下颠倒的话，日落和日出并没有太大区别。 “哟，警察小姐起得真早啊，正好赶上吃早餐。” 当秋向莲出现在厨房的时候，荒泷一斗举起叉子向她致以了阴阳怪气的问候。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虽然意面是我做的，但还是多谢款待。”久岐忍双手合十感谢被自己吃掉了的食物，然后戴上了面具。 “让我们感谢阿忍烹饪的正宗那不勒斯意面！”荒泷一斗大声说道。 “所以你感谢的是意面，不是我，”久岐忍一针见血地指出，“否则就是你的语法出现了错误。” 荒泷一斗皱紧眉头，在“得罪阿忍”和“承认自己犯了语法错误”之间再三纠结，最终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砂金：“leader，救我！” 秋向莲忍不住按太阳穴。 好吵啊。 大概是睡了太久，她有点头疼。 “安静点。”砂金平静地制止了比不想睡觉的小孩子还要闹腾的荒泷一斗，然后递给秋向莲一杯柠檬水。 荒泷一斗低声嘟囔着“早就知道leader是不会救我的，虽然可以二话不说救警察小姐，但是不会救我”类似的话，表情怨念地离开了厨房。 柠檬水里放了糖，酸甜的口感让秋向莲精神一振，感觉血管里的血都焕然一新了。 砂金坐在对面看着她把柠檬水喝完：“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睡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在此期间没发生什么事。我让久岐忍查了一下神里绫人和他同伙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砂金把调查到的资料递给秋向莲，秋向莲接过简单翻看了一下，一张在警局门口拍摄的合照上，神里绫人和鹿野院就站在她身旁不远的位置，笑得十分纯良。 除了神里绫人和鹿野院以外，他们的其他同伙秋向莲并不认识，久岐忍也没有查到早柚的信息，大概这个早柚平时只在大楼内活动，而且不参与户外交易，所以很少被目击或是被监控拍到。 “就是这个叫鹿野院的家伙打伤了你？”砂金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鹿野院平藏，似乎已经开始计划要怎样以牙还牙。 第68章 “只是个梦而已，就没必要为我报仇了，”秋向莲继续翻看着其他资料，“就像昨晚你提醒我的，‘不要陷得太深’。” 砂金看着鹿野院的照片眯起眼睛，然后把照片放到了一边：“好吧。久岐忍查到这伙人最近秘密购入了不少枪支，不知道是打算高价卖出，还是打算把枪支留下自己用，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行动。” “对了，你说我是因为发现他们和危险分子的勾当才被抓，我是怎么发现的？”秋向莲问。 “上次他们贩卖枪支的时候被你当场撞破，为了不暴露罪行，他们才把你抓了起来。” “但我跟的不是怪盗的案子吗？为什么会发现同事走私枪支呢？” “因为你是在追捕我的途中偶然发现他们走私枪支，”砂金解释说，“怪盗习惯躲在偏僻的地方，那天神里绫人碰巧也在那附近进行交易，所以——” “我明白了。” 说白了，她就是单纯倒霉而已。 可恶的系统，又让她这么倒霉。 第74章 嫁祸（一） “其他线索就只剩下纯金马车了。”砂金从资料里抽出几张用回形针固定在一起的文件，递给秋向莲，“如果他们购买.枪支是用来实施抢劫，那么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纯金马车。” 文件第一页上纯金马车的照片映入秋向莲的眼帘，这辆黄金马车和上一个梦境里的一模一样。 上一个梦境的马车平时都安稳停在贵族高中的食堂里，向学生展示学校是多么的财大气粗，每年的舞台剧表演时，马车也会作为重要道具出场。 这辆号称是属于太阳神阿波罗的黄金马车在这个梦境中则是某个富豪的私人收藏，存放在富豪的私人博物馆里，三天后富豪会在博物馆里招待上流社会的朋友，让大家一饱眼福。 “怎么了？”砂金看她一直盯着黄金马车的照片，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惊讶黄金马车也出现在了这个梦境里。” 砂金也有点惊讶：“你不知道？可是系统提示——难道系统没有告诉你吗？” 秋向莲比他更惊讶：“系统？黄金马车的事是系统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一开始。” 砂金刚入梦不久，系统就在他的脑袋里告诉了他“纯金马车”这四个字。 系统从来不会说废话，所以显然本次入梦的任务与纯金马车有关。 至少在今天以前，秋向莲一直以为系统不会说废话的，但系统好像只是不会对砂金说废话，对她嘛，系统就没那么友好了。 “如果系统没有告诉你纯金马车的事，那系统对你说了什么？”砂金问。 “跑，”秋向莲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系统只是让我跑而已。” 而就在系统让她逃跑的几分钟后，她就被鹿野院带回了审讯室，并且被手铐困在了桌边。 系统未免太偏心了，给她安排的都是明显处于不利地位的角色，这次甚至连有用的提示都没给她，只给了一个“跑”字。 看来系统想要谁死掉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leader，有新发现！” 就在秋向莲看着面前纯金马车的照片，心情十分沮丧的时候，荒泷一斗张牙舞爪地闯进了厨房，激动地说道。 “怎么了？” 荒泷一斗指着厨房外面：“纯金马车！电视上正在播放纯金马车的新闻！” 怪盗巢穴里配备的电视机看起来像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品，屏幕很小，分辨率很低，播放新闻时嘈杂的电流音也让人无法忽视，但至少是台彩色电视机。 小小的电视屏幕里出现了被收藏在私人博物馆的纯金马车，站在纯金马车旁的记者手持话筒，面对摄像机说道：“最新消息，怪盗l发布预告函，将于三天后盗走阿波罗的黄金马车！” “哈？我们要去偷这个马车吗？”荒泷一斗指着电视屏幕，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东西看起来很重，盗取难度未免太大了吧？而且三天后就要去偷，时间太短，我们很难做好准备啊。” “预告函不是我发的。”砂金说。 久岐忍调高了电视机的声音，摄像机镜头一转，拍摄了怪盗发布的预告函。 “预告函是假的，一定是有人伪造了预告函，然后嫁祸到了我们头上。啊，你们看，是之前走私枪支的警察。”久岐忍说。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神里绫人的脸，他正表情严肃地接受记者的采访。 “没错，怪盗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法律。身为警察，我们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罪行。” “会不会是这些家伙对黄金马车感兴趣，又担心把马车盗走后会被同行追查，所以伪造了预告函，打算贼喊捉贼，让我们背锅？”久岐忍推测道。她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回头看向秋向莲：“电视上的这个家伙，跟你不是好朋友吗？他喜欢黄金？”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秋向莲老老实实地回答。 梦里的神里绫人竟然和她是好朋友吗？想起昨天对方是怎样一脸淡然地故意按压她的伤口…… 真是个阴险的人啊。 “对了，”荒泷一斗拆了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刚才电视新闻还报道了你失踪的消息，警局的人推测你可能是在追捕怪盗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正四处找你呢。” 秋向莲现在不能去警局，神里绫人一定派人埋伏在警局四周等她出现，而且她也没有切实的证据揭发对方的罪行。 现在返回警局，不仅不会对目前的局势有任何帮助，还会把自己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之内。 “假设想要偷走黄金马车的的确是警局的那些家伙，那么如果他们成功得手，我们就会背负偷走黄金马车的罪名。”砂金说。 久岐忍补充道：“另外，如果被警局的人发现这位警察小姐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或者会因为绑架公务人员而罪加一等，或者警察小姐会被那些家伙诬陷为和我们是一伙的。” “所以，警察小姐这几天还是不要外出比较好。”荒泷一斗说道。 看着面前想法一致的三个人，秋向莲有种被排斥的感觉，更糟糕的是她觉得他们说的没错。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悄悄跑出去的。” 荒泷一斗嘴里含着棒棒糖，声音含混不清地问砂金：“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砂金摸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去偷黄金马车。” 大致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他们发布真实的预告函，宣布三天后将会在公开展览上偷走黄金马车。 马车拥有者在收到预告函之后，一定会像上一次拿到假预告函时一样，将预告函交给警察。 这样一来，警察那边就有两张预告函，其中一张是假的，另一张是真的。 这一定会引起警察的重视，他们或者以为两张预告函是怪盗的某种花招，或者认为是有人冒充怪盗想要偷走黄金马车。 但不管他们得出的是哪一种推论，警察一定都会增派警力保护纯金马车，这必定会给想要偷走马车的神里绫人造成很大的不便，乱了他的阵脚。 行动当晚，砂金负责在博物馆高调出场，和荒泷一斗一起吸引警方的注意力，也尽可能把神里绫人的手下都吸引过去，同时久岐忍负责想办法黑进大楼的电脑，寻找神里绫人走私枪支的证据。 “找到证据后直接将证据交给警方，不过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砂金说，“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阻止他们偷走黄金马车。” 荒泷一斗皱眉思考砂金的话：“所以，我们不把黄金马车偷走？” 砂金点点头。 “可我们发布了预告函，却没有把想要的东西偷走，这事传开之后会影响我们的声誉啊。” 久岐忍叹了口气：“我们是怪盗，说难听点就是小偷，有什么声誉可言？” “说起来，”秋向莲说，“你们为什么要做怪盗？” 根据她多年的影视剧和动漫观看经验，做怪盗的人一般是出于行侠仗义或是为家人报仇等正义的原因才成为怪盗，不知道这个梦里的怪盗是不是也是如此。 久岐忍和荒泷一斗同时扭头看着秋向莲，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当然是为了赚钱啊。”久岐忍说。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吗？”秋向莲问。 “你追了我们这么多年，你觉得有其他原因吗？” “嗯……没有？” 久岐忍耸耸肩，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我们虽然是怪盗，但从来不会杀人的，”荒泷一斗解释说，“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们只偷东西，不杀人。” “好了，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开始着手准备行动吧。”砂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宣布道。 久岐忍立刻开始寻找藏有黄金马车的私人博物馆的平面示意图，荒泷一斗咬着棒棒糖制作要寄给警方的预告函，砂金则去仓库检查怪盗的装备。 第69章 秋向莲看着有条不紊进行各自工作的久岐忍和荒泷一斗，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十分多余，于是跟着砂金一起去了仓库。 仓库里的东西也和上世纪八十年代影视剧和动画片里的怪盗装备很像。滑翔翼，特制的扑克牌，钩爪，闪光弹，用于切割玻璃的钻石等等等等。 “没有枪吗？那些家伙可是都配备了手枪的。”秋向莲问。 “只有这种麻醉枪，”砂金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手枪样式的麻醉枪，和柯南那种便携式的手表麻醉枪相比，这把枪显得非常笨重。 “虽然是不杀人的怪盗，但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未免太危险了。”秋向莲放下钢制的扑克牌，担心地说，“你在这里的身份是怪盗，可你在现实中应该不是怪盗吧？去偷黄金马车的计划太冒险了。” 砂金把麻醉弹填充进枪里，安慰她说：“放心吧，我没问题的。” 但秋向莲还是不放心：“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算了，身为警察，我连枪都不会用，就算去了也是帮倒忙，当我没说过吧。”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绷带，心里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 其实就算她没有受伤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帮不上忙。 如果她没有受伤的话，事实会比她受伤了更加残酷，因为就算她没有受伤，砂金还是不会带她一起行动。 入梦之后就被枪击，这反而成为了她不参与行动的极好的托辞。 干净的绷带上仿佛印了“无能”两个大字，像烙印一样无法去除。 “不是这样的，”砂金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前局势还不明朗，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去，万一被抓住，我们很难再次逃跑。所以安全起见，还是只去一个人比较稳妥。” 秋向莲没有说话，她连“为什么不能是我去”都问不出来，因为她当然知道，如果是她去，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而且你的伤还没好，我担心——” “那我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你回来吗？”她抬起头问。 “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并不是不想相信你，但是——” “那就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上次我说我们一定能一起逃出去不是吗？”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只是在闹别扭而已，沮丧的根源在于她帮不上任何忙。 情况已经很不利了，这个时候她不能只在乎自己的情绪。 秋向莲点点头，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回来：“我知道了。就不打扰你了，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第75章 嫁祸（二） 荒泷一斗已经挑选好了用来制作预告函的纸张，他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一支笔，正一笔一划地往纸上写字。 凑近一看，竟然是手写印刷体。 “漂亮吧？”荒泷一斗停了笔，冲秋向莲扬起眉毛。 “漂亮。这是什么字体？” “我自创的荒泷体！只有我一个人会写，其他人都不会！荒泷体就是预告函的防伪标识，假的预告函和这张真的一对比，假预告函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真厉害。” 秋向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久岐忍，久岐忍正在飞速敲击键盘，看起来很忙。 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那个，能问你件事吗？” “说吧。”荒泷一斗拿起笔继续写预告函。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阿忍信任我？” 荒泷一斗皱眉想了想。 他想了想。 又想了想。 “想不出来吗？” “嗯。” “为什么？” “因为阿忍讨厌警察。” 秋向莲回头看了久岐忍一眼，久岐忍仍然在敲击键盘，没有听到她和荒泷一斗的对话。她压低了声音问：“阿忍这么讨厌警察，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吗？” 比如幼时父母被坏人杀害，但是警察没能找到凶手，所以迁怒于警察；或是父母是警察，但是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她，所以她才讨厌警察这个职业；又或是久岐忍曾经是警察，后来发现警局内非常腐败黑暗，所以主动辞职，要与坏警察斗争到底。 秋向莲大致能想到以上三种久岐忍讨厌警察的理由。 “没有那么黑暗啦，只是干我们这一行的都不喜欢警察而已，”荒泷一斗写完了一个字，他抬起钢笔，把刚写完的字细细观赏了一遍，露出满意的笑容，“阿忍说话又比较直，所以显得她尤其讨厌你。做小偷的讨厌警察很正常吧？不过leader算是个例外。不对，应该说你是个例外，因为leader不喜欢警察，他只是喜欢你。” 秋向莲：“……” “虽然你的话没什么参考价值，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直起身子，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的大小，“继续加油写吧，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叫我。” 荒泷一斗忽然刻意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其实我还真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 他也像秋向莲刚才一样压低了声音：“真的要三天后就行动吗？” “你也觉得这个决定太草率了？” 荒泷一斗点点头，说：“你能不能劝劝leader，我们从长计议？我觉得三天后行动不是很稳妥。” “我也这么觉得。那我们一起去劝吧。” “我才不去，leader不会听我的。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可以。” 秋向莲有些汗颜：“我在你们leader心里的地位真的没你想得那么高。” 荒泷一斗瞪大眼睛，一副“你说的是人类语言吗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看起来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他。 “呃……是……还是不是呢？” “拜。” “别走啊，你好好劝劝leader。” “知道了，我尽量试试吧。” 就算荒泷一斗不求她，她也会再去劝砂金的。砂金的计划太莽撞，不管怎么想都很难顺利进行。 因为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又不能出去，所以当天晚上，秋向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该怎么开口劝砂金取消行动计划。 门忽然被敲了三下，秋向莲急忙过去开了门。 但站在门外的不是砂金，而是戴着面具的久岐忍。 “阿忍？你……你好啊，这么晚了，你——” “抱歉让你失望了，看得出来你在等的人不是我，”久岐忍说，“leader在和那个荒泷派的大书法家商讨行动计划，暂时不能过来。” “他们还在聊啊。” 久岐忍抱起胳膊：“在正式行动之前准备再充分也不为过。如果你还没有意识到这次行动是多么危险的话，我不介意为你解释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这次的行动很冒险，我的意思是……”秋向莲深吸一口气，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我知道你不信任我——” “我的确不信任你。而且作为一个理智的正常人，我本来也不应该太快信任你，你不这么觉得吗？” “当然，当然。毕竟我们的身份敌对，这些年来和彼此恐怕也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久岐忍继续抱着胳膊，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仅有的耐心似乎已经消耗殆尽。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劝一下你们leader，让他取消三天后的行动。”秋向莲说。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次行动有点太草率了吗？我们只有四个人，好吧其实严格来说我不算，所以你们只有三个人，但是警方那边有很多人，而且他们还有枪，我们这边只有扑克牌和滑翔翼。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的能力，但武器装备之间的差距也是需要考虑的吧？” 在秋向莲说这些话的过程中，久岐忍看她的眼神发生了明显变化，不再是和之前一样看敌人的眼神，而是类似“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有点脑子”的眼神。 “所以……你觉得呢？”秋向莲看着久岐忍，努力从对方没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上寻找对方的支持。 “我同意你说的，”久岐忍说，“这次的行动计划是有些草率。” 她顿了顿，换了个更精准的用词，“是‘非常’草率。其实就算我们不去偷黄金马车，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找到你那些警察同事走私枪支的证据，把他们关进监狱，从而让你不需要继续躲藏而已。嗯？你不会连这一点都没想到吧？” 秋向莲笑了笑：“这个嘛……” 她还真没想到。系统给出了“黄金马车”这个提示词，所以她和砂金才会寻找黄金马车的消息，从而确定了三天后的行动计划。 但久岐忍身为梦境中的npc，她并不知道系统的事，所以从久岐忍的视角来看，这次行动完全就是他们的leader为了保护她这个警察才让小队全体成员以身犯险。 第70章 秋向莲忽然更加理解久岐忍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久岐忍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很高兴我们至少在行动计划上达成了共识。我会努力劝说leader取消行动计划，但你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因为我已经试过了，并没有成功。其实我今晚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劝说leader放弃三天后的行动。如果是你的话，他大概会听的。” 秋向莲面露难色：“但是我已经——” “明白了，”久岐忍说，“ leader就是这样，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尽管希望渺茫，还是希望你可以继续尝试。” “好的，我会尽力的。” 久岐忍点点头，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说道：“我们为了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如果你背叛我们的话……” “绝对不会！我发誓！”秋向莲举手发誓。 久岐忍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似乎认可了秋向莲的态度：“你最好是。” 她转身走了。 第二天天气不好，一大早就开始下雨，到了晚上雨势转小，但仍然没有停止，淅淅沥沥，怕是要下一整晚。 “明天如果下雨的话，行动的时候一定会很不方便吧，”当天晚上给伤口更换纱布的时候，秋向莲试探着说道，“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砂金把洁净的纱布覆盖在秋向莲伤口上，动作小心地缠绕绷带：“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黄金马车的公开展览不会因为下雨取消，所以我们的行动计划也不能取消。” “但是系统并没有说让我们去偷黄金马车不是吗？如果系统的提示只是让我们小心那些想去偷黄金马车的家伙呢？他们已经知道怪盗会前往博物馆偷走黄金马车，一定已经在现场设下了陷阱等你踏进去。”她抓住砂金的手腕，让对方抬头看着自己：“还是取消明天的行动吧，太危险了。” 大楼地下一层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雨声传不进来，暖色的灯光照着砂金的脸，仿佛给他的眼睛涂了一层蜂蜜。 砂金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可是——” “系统给出的提示是‘黄金马车’，既然明天是黄金马车展出的日子，我们绝对不能只是旁观，”砂金把绷带小心缠好、固定，又查看了一下秋向莲右手腕上的伤口，“如果因为没能在现场而错过什么的话，说不定会被系统直接判定为任务失败。” 但秋向莲不这么认为：“我们进入第一个梦境之后，系统规定了完成任务的时间，第二次进入梦境后系统也给出了一个期限。但这次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这一次系统并没有对我们在梦境中停留的时间做出任何规定，所以我想是因为这一次的时间更加自由，所以我们更不能贸然行动。” “如果系统只是不想再给我们明确的提示了呢？”砂金说。 博弈的三个月期限马上就要到了，系统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即她和砂金有一个人需要死去。 如今他们两个都没有死，不仅没死，还在梦里一起合作，互相救过彼此的生命，这自然不会是系统想看到的结果。 况且，系统已经开始不再给她明确的提示了，这一次入梦后那一个可有可无的“跑”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不想承认，但砂金说得的确有道理。 右手腕处的纱布也重新更换过了，砂金收起医疗箱，安慰秋向莲道：“我只是去查看一下展览会场的情况，如果到时现场的警察太多，我不会冒险暴露身份。” 再三劝说还是没有成功，秋向莲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只好点点头：“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之后有任何事，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嗯。” 下一秒，荒泷一斗没敲门就闯了进来。 “leader你在吗？！啊，警察小姐也在呀。” 什么啊，为什么提到她的时候是这种失望的语气。 明明是他们担心她悄悄跑掉，才安排她和砂金在同一个房间的不是吗？ 秋向莲勉强对荒泷一斗笑了笑，懒得反驳他为什么会认为她不在。 “有什么事吗？”砂金问。 “就是明天行动的事，还有几点想跟leader你确定一下，”荒泷一斗站在门外，指了指走廊的方向，“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不用那么麻烦，你们要商量在这里商量就好。”秋向莲从床边站起来，想给荒泷一斗让出位置。 “啊不，不麻烦的，我们还是出去聊吧，对吧leader？”荒泷一斗依旧握着门把手，看起来不怎么想进来。 秋向莲皱眉：“你……该不会是在躲我吧？我又不会把你们的行动计划说出去，不至于连我都不能听你们的计划吧？！” 第76章 如果你死掉的话（一） “当然不是！”荒泷一斗急忙否定，因为否定的速度过快，所以相当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才不是在躲你呢。只是、只是，呃……只是讨论计划很无聊，你不会想听的，对吧leader？” 砂金叹了口气：“没关系，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荒泷一斗看看砂金，又看看秋向莲：“可是……” “算了，你们聊，我去厨房等。” 秋向莲的情绪一坏再坏，荒泷一斗显然就是希望她能够回避，那她就回避好了，反正她也帮不上忙，待在这里还会被他怀疑。 好烦。 好烦的秋向莲皱着眉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找了一大桶冰激凌抱着吃。 “你该不会打算把那些都吃完吧？吃太多冰激凌会头疼的。”久岐忍握着咖啡杯走了进来，不知道是在关心还是在调侃。 “没关系，反正我不参与明天的行动，就算疼晕过去，晕一整天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秋向莲闷闷地说。 久岐忍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拉开椅子坐在了秋向莲对面。 她摘下面具，捧着咖啡看着秋向莲，说：“心情不好？虽然你从来到这里之后心情就没好过，但现在你的心情好像尤其差啊。” “谢谢关心。不过我没有什么的，只是刚才他们两个要讨论明天的行动计划，不希望我在场而已。”秋向莲说。 久岐忍“嘶”了一声：“这样啊……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谨慎。” 秋向莲嘟囔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话作为回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嘟囔的是什么。 “但是连leader都没有让你留下吗？leader在遇到有关你的事情的时候还这么谨慎，有点奇怪啊。”久岐忍眯起了眼睛。 “啊？”秋向莲从一大桶冰激凌里抬起头来，看着久岐忍，“奇怪吗？” 久岐忍点点头：“很奇怪。你不觉得就算有人不希望讨论计划的时候你在场，那个人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他们两个吗？” 秋向莲想了想。 “好像是这样。” 久岐忍放下咖啡，重新戴上面具，说：“其实我之前就觉得有点奇怪，但我以为自己想多了，所以没有特别在意……” “什么？” “你跟我来。” 秋向莲跟着久岐忍离开厨房，去了三天前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房间。 久岐忍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了监控视频，秋向莲、砂金和荒泷一斗出现在画面里。 “这是……三天前的电梯监控？”秋向莲说。 “嗯。那天在你们回来之前，leader就已经提前联系我了，让我放心，你们都没事。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所以从你们进入大楼后就一直通过监控观察你们。”久岐忍说着暂停了监控画面，对秋向莲说道，“这段录像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怪怪的？” 秋向莲凑近电脑屏幕，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画面里，她和砂金的衣服上全是血，这不奇怪，因为那天她被鹿野院平藏打伤，流了很多血，之后砂金把她从大楼里救出来，又帮她处理伤口，所以他的衣服上也沾了她的血。 荒泷一斗是司机，一直坐在前排，所以他的衣服上没有血。 秋向莲观察了一会儿，没有看出哪里古怪。 “你说的古怪是指我们三个，还是说是觉得电梯里有古怪？”她问。 久岐忍皱眉盯着监控画面，声音低得近乎是在自言自语：“不，不是特别明显的古怪，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直觉。直觉告诉我这个画面里有古怪的事情，我已经看到了，但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古怪。” 久岐忍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往椅子上一靠：“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画面上有太多血，所以搞得我有点紧张吧。” “血？” 秋向莲再次看向监控画面。的确，她和砂金的衣服上有很多血，但血是她流的，监控里的血和她在大楼里流的血相比已经少了很多，所以这并没什么奇怪的…… “等等！”秋向莲忽然说道，她指着已经定格的监控画面里的砂金，“能不能把这里放大一下？” 第71章 “可以。”久岐忍快速敲了几下键盘，画面被放大，只剩下砂金还在画面里。“你发现什么了吗？” “是这里。”秋向莲指着画面里砂金的外套下摆，“这里很奇怪。” 三天前她和砂金从大楼里逃出来之后，砂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之后她就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外套已经不在她身上，而是回到了砂金身上。 砂金的外套内侧也沾上了她的血，因为秋向莲是左臂受伤，流血严重，所以外套左侧的下摆处有血滴下来，但衣摆右侧还算干净，从监控画面来看，砂金外套的右侧没有沾上太多血。 但是他的右腿上却有一大片血迹。 虽然这片血迹可能是砂金在给她缝合伤口的时候留下的，但血迹流向似乎对不上，总之的确很奇怪。 如果说是在她昏迷期间不知道怎么把血流到了对方的腿上的话…… 秋向莲还在思考，而久岐忍已经得出了答案。 “leader受伤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是那种已经得出了结论但还有些不太想相信的语气。 “他受伤了？！可是他没有啊，我们一路上根本没有和追赶我们的人正面冲突，而且……” 秋向莲倒吸一口凉气，她说不下去了。 不是没有正面冲突。 在她昏迷之前，的确，她和砂金只是遇到了几个追赶他们的人，但他们两个当时躲起来了，那些人根本没有看到他们。 但这是在她昏迷之前。 在她昏迷之后一直到她醒来之前，这段时间里她并不知道砂金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砂金是怎么把她一个已经昏倒的人从那个恐怖的地方救出来的，也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砂金遇到了多少追赶他们的人，更不知道砂金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受伤。 她唯一知道的信息还是砂金亲口告诉她的，他说他没有受伤，他说守在门口的人并不多，然后他就问她的伤口疼不疼，就这样转移了话题。 而她竟然就这样相信了他的话。 他受伤了。 他没有说。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看到厨房的桌子上有咖啡，没吃完的冰激凌也没有放回冰箱，还奇怪你们干嘛去了——”荒泷一斗咬着棒棒糖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久岐忍和秋向莲的神色不对，于是说话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怎么了？” 久岐忍忽然想通了什么，她看着荒泷一斗：“刚才你和leader在房间里做什么？” “我们、我们在商讨明天的行动计划啊。”被久岐忍一问，荒泷一斗看起来有些慌张，他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到底怎么了？” “你还要撒谎。”久岐忍站了起来，她指着电脑屏幕，“我就说有问题，但一直没看出来问题在哪里，你们怎么能瞒着我？” 从荒泷一斗所在的位置看不到电脑屏幕，但根据他的表情来推测，他已经猜到久岐忍和秋向莲发现了什么。 秋向莲不想质问荒泷一斗，也不想再看什么监控画面，她快步从荒泷一斗身旁经过，冲上走廊，直奔她和砂金的房间。 秋向莲猛地推开门，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砂金正坐在床边，他的手里有一副钢制的扑克牌，是明天行动时的道具之一。 看到秋向莲进来，砂金似乎本来想微笑一下，但秋向莲的愤怒像气球一样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砂金的嘴角还未扬起就垂了下去。 “发生什么了？”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既想就这样冲出门外到雨里狂奔，又想立刻冲到砂金面前检查他的伤口有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 零点零一秒钟的思考之后，她开了口。 “为什么不告诉我？” 砂金眨了眨眼，解释说：“他们还没有完全信任你，所以不想让你知道完整的行动计划——” “我知道他们不信任我，”秋向莲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接受他们不信任我。但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快速扫过砂金的右腿处，又回到他的眼睛上：“我说的是你受伤的事。” 荒泷一斗和久岐忍追了过来，荒泷一斗紧张得把棒棒糖都丢了，站在门口一脸慌张地说：“不是我说出去的，是她们自己猜到的！” 秋向莲不管他，仍然看着砂金：“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再骗我的吗？” 其实秋向莲已经不记得砂金到底有没有真的发过誓不再骗她。 印象中砂金好像发了很多誓言，其中有些他遵守了，有些没有。 也许对方从来没有答应过不再骗她，只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们两个对彼此完全真诚。 被欺骗的委屈和对对方的担心从心底里涌了起来，但她现在太气愤了，没有精力去在乎其他的情绪，所以秋向莲只是任由各种情绪把她吞没。 砂金已经明白她和久岐忍知道了什么事，但他似乎还想继续隐瞒下去：“我没有——” “你还要继续骗我吗？难道一定要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染了你的血的纱布给你看，你才肯承认你受伤了吗？” 荒泷一斗发出一小声惊呼，同时看向了房间里的垃圾桶，显然刚才砂金换掉的纱布还在垃圾桶里。 砂金只是看着她，平时能言善辩的人到了现在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不起。” 他道歉了。 但道歉只是让秋向莲更加生气。 她快步冲到砂金面前：“对不起？你以为我是希望你跟我道歉吗？你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道歉会有用吗？我虽然不怎么懂医学，但我知道伤到大腿很危险，严重的话会死的！” “没有那么严重。”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担心我知道以后不让你明天去那个富豪的博物馆里跟那么多警察见面？还是你认为反正我帮不上任何帮，所以也没有必要了解你的健康情况，就算你因为失血过多或是被枪杀死在外面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冷静一点。” 但是她冷静不了，她也不打算冷静了。 冷静有什么用？冷静只会让她看着对方去送死。 她担心砂金会一个人在外面死掉，她痛恨自己因为受伤又无能所以什么忙也帮不上，她尤其痛恨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还害对方为了救她而受那么重的伤。 这几天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感情在这个瞬间完全爆发，眼泪像亚马逊丛林里的一场大雨一样落了下来。 第77章 如果你死掉的话（二） 久岐忍清清嗓子，把荒泷一斗往走廊的方向推。荒泷一斗张嘴想要说话，被久岐忍瞪了一眼之后，他闭上嘴，和久岐忍暂时回避。 秋向莲并不经常哭，大概正是因为她平时不哭，所以一旦开始哭就很难停下来。 砂金什么也没有说，他保持安静，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放缓了。秋向莲只能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好像整个房间都在跟随她的心跳砰砰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愤怒逐渐被愧疚代替，哭声也渐渐变小了。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呢？对方隐瞒受伤的事也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且就算她知道他受伤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说到底，她和砂金结盟本身就是对她有利的，她不应该在对方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之后还像个受害者一样指责对方欺骗她。 要解决目前的处境，办法也是有的。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就好像这是她这辈子的最后一次长长的呼吸。 然后她说：“我们的合作取消吧。” 她没有看砂金，所以没有看到对方变得比刚才更加慌乱。 “既然我们的合作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那就取消吧，”秋向莲擦掉眼睛里的眼泪，她还是没有抬起头，不清楚到底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还是没有足够的决心看对方的脸，“本来死掉的就应该是我，现在结束一切的话，你就不需要留在这个梦境里了。” 砂金进一步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握住她的双手，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消失还是下一秒就会死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不管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或是我在谋划什么，我真的只是努力想让我们都活下去而已。” “不需要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就好了，不需要考虑我的死活。我已经受够了，系统希望我死掉，那我就死掉吧，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如果你下不去手的话，我自己来也可以。” 她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因为死亡是那么的容易，她现在只要离开这栋大楼回去找神里绫人……不，也许都不需要去找，她只需要离开这栋大楼，然后等神里绫人找到她。 秋向莲努力想要挣脱砂金的手，但挣脱不了，对方握得很紧，比三天前拷在她手上的手铐还要紧。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们好好谈谈好吗？”砂金握着她的手，低下头尝试对上她的视线，“我发誓不会再骗你了，就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的伤口会裂开的……对不起，我很抱歉，我——” 第72章 荒泷一斗忽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他动作浮夸地指着砂金的腿，声音也很浮夸地喊道：“哎呀leader，不好啦，你的伤口又在流血啦！” 他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主意，尤其是秋向莲。 “伤口严重吗？急救箱、急救箱在哪里？不行，受伤太严重的话只能去医院，但是会不会来不及……”秋向莲的声音小了下去，因为她发现砂金的伤口好像没有流血，至少看起来并没有流血。 几秒钟后，她意识到荒泷一斗在骗她。 “你这个家伙——”重新燃起的愤怒烧干了秋向莲的眼泪，她怒气冲冲地往荒泷一斗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是阿忍的主意，不关我的事啊！”荒泷一斗往久岐忍的身后躲去，就像一头北极熊企图躲在一只企鹅身后。 久岐忍毫无惧意：“这样吵下去不是办法，你需要冷静下来。但是看样子你暂时冷静不了。”她从荒泷一斗面前快速走开，给秋向莲让出了位置。 “阿忍，你！”荒泷一斗站直了身体，尴尬地冲秋向莲笑了笑。 砂金赶在秋向莲冲过去之前拦住了她：“当心你的伤。” “我怎样都无所谓！”秋向莲之前砂金说过的话原样奉还，“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就算伤口裂开也没关系！” 砂金看向她的神情就好像她刚刚用话捅了他一刀，以至于秋向莲在看到他的反应的时候立刻就后悔了。 但是捅出去的刀子收不回来，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 猝不及防的后悔情绪让秋向莲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有些无措地看着砂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哎呀，都别吵了！你们谁也没有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荒泷一斗勇敢地站了出来，他的视线在秋向莲和砂金之间转了两圈，最终落在秋向莲身上，“是我让leader瞒着你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秋向莲看着荒泷一斗：“才不是你。” “不不不，就是我。” “不是。” “是。” “不是。” “是。” “不……”秋向莲叹了口气，觉得对方好幼稚，而跟对方争辩的自己更幼稚。 “总之，现在你冷静下来了吧？”久岐忍也走了过来，“如果还想找个人发泄愤怒的话，你就打他一顿。用右手打，这样左臂的伤口也不会裂开。” 荒泷一斗把双臂举起挡在面前：“那就打吧，我受得了！” 秋向莲看看久岐忍，再看看荒泷一斗，然后她抬起右手，轻轻拍了两下对方的手臂：“好了。” 本以为要迎接一顿暴打的荒泷一斗激动地破了音：“啊？这就打完了？阿忍平时打我的时候可要比这狠多了！” 久岐忍沉默着给了他一拳。 荒泷一斗“哎哟”了一声，对秋向莲说：“看吧？” 让秋向莲看完，他又委屈巴巴向砂金告状：“leader，阿忍打我。” 砂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秋向莲，面对荒泷一斗的控诉，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荒泷一斗顿时更委屈了。 “好了，我建议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去厨房怎么样？”久岐忍说，“我的咖啡都冷掉了。” 厨房。 大桶装的冰激凌和咖啡还放在桌上，冰激凌已经开始融化，咖啡已经冷了。 四个人坐下的时候稍微有些尴尬，主要是久岐忍和荒泷一斗不确定秋向莲和砂金想怎么坐。 荒泷一斗一开始没想太多，一进厨房就坐下了，然后他发现久岐忍在给自己使眼色，于是又站了起来。 四个人的目光像台球一样互相撞来撞去，最后荒泷一斗受不了了，拉着久岐忍在旁边等着：“你们先坐吧。” 砂金看向秋向莲，等她坐下；秋向莲看向砂金，等他先坐。 久岐忍眯着眼睛一脸不想待在这里的表情，说：“不如我们就站着聊？” “别啊，”荒泷一斗拽了拽她的衣服袖子，“谁知道要聊多久，一直站着聊多累啊。” 久岐忍叹了口气，催促道：“leader？” 砂金看向秋向莲。 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所以秋向莲挑最近的椅子坐了。 砂金坐在她对面，久岐忍和荒泷一斗也就近坐下了。 “那么，先来说一下leader受伤的事。”荒泷一斗神态如常地抛下了这个重磅炸弹，与此同时久岐忍没忍住“啧”了一声。 “还是……你们想先聊别的？”荒泷一斗迟疑地问道。 “不，就先说说受伤的事吧，”秋向莲看着荒泷一斗，“伤口严重吗？” 砂金正要开口，久岐忍说：“leader，她没在问你。”她又看向荒泷一斗：“实话实说。” 荒泷一斗点点头：“好吧，那我说。leader是被人用利器刺破了腿部的大动脉……但不是致命伤！没有特别特别严重！我们在第一时间紧急处理了伤口，所以请大家不必担心。” 荒泷一斗是不是在说谎是比较容易判断的，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只是在措辞方面比较委婉。 比如秋向莲可以肯定，伤口虽然没有致命，但并不是不会致命，只是及时处理才没有导致最糟糕的后果。 而且砂金的伤一定也不是第一时间处理的，因为宝贵的第一时间被用来处理她的伤口了。 “所以，”久岐忍说，“你和leader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是在给伤口更换纱布吧？难怪你们两个这两天怪怪的。”她看向秋向莲：“警察小姐对此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秋向莲摇摇头，她低头看着大桶装的冰激凌，回避了坐在对面的人的目光。 “那么接下来就聊聊明天的行动吧。我不赞成明天行动。”久岐忍说着举起了一只手。 “我也不赞成。”荒泷一斗也举起了一只手。 秋向莲举起右手：“我也是。” 砂金叹了口气：“这么团结还真不是我们一贯的作风。” “但是我想你似乎并不打算加入这么团结的我们。”久岐忍说。 “leader，取消行动吧，”荒泷一斗说，“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不需要这么莽撞。” “操之过急。”久岐忍换了个稍微委婉点的词。 “对，阿忍说的对。” 砂金笑了笑，还没有说话，久岐忍已经开始翻白眼了：“所以你还是要一意孤行，哪怕四个人中已经有三个人对你的决策表示了反对。” “如果你们不想参与行动的话，我完全同意。”砂金说。 荒泷一斗瞪大了眼睛：“没有那么严重吧？我们总是一起行动的，leader你这样说不就相当于要解散小队吗？” 久岐忍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咚”的一声把杯子放下：“我原本以为你是恋爱脑，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你的大脑一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它彻底罢工了。” 荒泷一斗向秋向莲求助：“警察小姐，说句话呀。” 秋向莲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我们有三个人，你只有一个人，而且你还受了伤。如果我们三个阻拦你，你恐怕连厨房都出不去。” 荒泷一斗先是一惊，然后眼睛一亮：“对啊，我们可以拦住leader不让他去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忽然，系统那比冰激凌还要冷的声音出现在秋向莲的意识里：“早柚。” “leader，警察小姐，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忽然都跟看到鬼了一样？”荒泷一斗问。 秋向莲回过神来，对上砂金的目光，对方似乎也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你也听到了？”砂金问。 秋向莲点点头：“是新的信息，‘早柚’。” 砂金皱眉：“早柚？” “你听到的不是‘早柚’吗？” 砂金摇头：“不是。我听到的仍然是‘黄金马车’。” 第78章 如果你死掉的话（三） 又一次，系统给了他们两个完全不同的信息。 砂金听到的是他一入梦就听到的“黄金马车”，而这次系统给秋向莲提供了新的线索。 “‘早柚’是什么东西？”久岐忍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啊。” 荒泷一斗四处张望：“我也什么都没听到。不会真的有鬼吧？别吓我啊，我最怕鬼了！” 明明自己就是鬼族青年，最怕的却是鬼，行吧。 “系统两次提到‘黄金马车’，也许是因为马车本身就是线索，”砂金推测道，“如果从最简单的层面来理解的话，说不定有东西在马车里面，又或者是制造黄金马车的人有问题。” “可是我听到的是‘早柚’，就是之前大楼里的那个小孩子，会不会这个小孩子也是关键人物？”秋向莲说。 “有可能，不过……”砂金舔舔嘴唇，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秋向莲说，“系统总是对我不利，它提供给我的很可能和上一次一样，是没有价值的信息。但如果这次的信息真的有用呢？” 第73章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想黄金马车也同样需要调查，所以明天的行动——” “等一下，你们两个给我等一下！”久岐忍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每次你们两个开始交谈、或者开始吵架的时候，就好像在你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屏障把我们隔开了，这样不行。既然我们是一个团队，要一起行动，我们四个就是一个整体，必须共同商讨计划。你们刚才说的‘早柚’和‘黄金马车’是怎么回事？” 秋向莲和砂金对视一眼。 说实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毕竟久岐忍已经觉得自家leader脑袋出了问题，如果再告诉她“有一个名为系统的不明生物会在我们的脑袋里说话”，久岐忍一定会觉得她和砂金都疯了。 砂金说：“其实我们在逃出大楼的时候偶然听到了大楼里的人的谈话，但因为信息太过琐碎，所以当时我们并不确定这些信息是否有用。” “现在我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所以为了说服对方，我们就把偶然听到的信息也纳入了考虑的范围当中。”秋向莲接着说道。 荒泷一斗挠了挠头：“我……好像没听懂？”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觉得早柚和黄金马车这两条线索值得我们去调查？”久岐忍说。 “对。” “对。” “这样说我就能听懂了嘛，”荒泷一斗松了口气，“这容易啊，我们就把早柚和黄金马车都调查一下。这样可以吗，leader？” 砂金点点头：“可以。但是明天的行动不能取消。如果黄金马车被大楼里的人偷走带回大楼，或是立刻转手给其他人，黄金马车的下落不容易追查，所以明天就必须去现场调查一下黄金马车。” 久岐忍叹了口气，就好像她今天必须叹够二十次才能完成鬼知道谁给她安排的叹气任务一样：“就知道劝不了你，我放弃。我去查查黄金马车的历任主人，顺便继续尝试黑进大楼的电脑，如果那个早柚是大楼里的人，应该可以找到相关的资料。” 她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看到久岐忍走了，荒泷一斗也站了起来：“我去检查一下明天要用的装备。” 荒泷一斗也走了，厨房里只剩下秋向莲和砂金。 “所以你还是要去吗？如果系统给你的信息是错误信息呢？”秋向莲把挡在面前的大桶装冰激凌推到一边，看着砂金说。 “但如果系统提供的是正确信息呢？我们不能冒着错失线索的风险不行动，万一错过线索之后就无法补救了呢？” 秋向莲看着他，不愿意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太危险了。” “我会小心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砂金说，“很抱歉之前骗了你，对不起。”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砂金刚才被她的话伤到的神情像烙在了她的脑袋里，她低下头，“刚才我说我们合作终止的事是认真的，如果我们分开，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你还是想离开吗？”砂金忽然说，“你刚才就想离开这里是不是？离开这里，去找那个开枪打伤你的人，站在他面前让他再次开枪，还是直接去警局自投罗网？” “如果你只是在单方面保护我、而我根本没有办法回报你的话，还有什么结成同盟的必要？如果我死了，至少你就会安全了，就不用去管那个黄金马车到底——” “你为什么会认为，”砂金打断了她的话，眼睛里的粉色樱花碎成一片一片，“在你死掉之后我还想继续活着？” 秋向莲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用力拉来扯去，血管里的血像洪水一样奔腾。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不大的厨房里只有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天哪，你们怎么又在聊死啊活啊这么沉重的话题？罗密欧和朱丽叶都没你们这样悲情。” 戴着面具的久岐忍出现在厨房门口，她的手里有几张新鲜打印出来的文件，纸张还是温的。 秋向莲低头擦了擦眼睛，因为久岐忍的忽然出现而有些难为情。 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太阳穴处的血流经血管的声音訇然作响。 因为太过激动，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她把双手藏到了身后。 “黄金马车是距今三百年前制作的，制作者不详，目前它的拥有者是五年前在一次拍卖活动中拍到的，”久岐忍把查到的资料递给砂金，“那次拍卖活动没有对外公开，只有非常有钱而且非常有地位的人才能参加。除了这个富豪之外，我还查了黄金马车的历任主人，不过没查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资料都在这里了，你们看看吧。” “那早柚呢？可以查到她的信息吗？”秋向莲问。 久岐忍摇摇头：“大楼的系统安全级别很高，现在还没找到潜入的方法，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了。好了，我目前查到的信息就这么多，我走了，你们继续罗密欧与朱丽叶吧。” 久岐忍消失在厨房门口。 砂金快速浏览了一遍久岐忍查到的资料，然后把资料递给秋向莲：“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信息。至于早柚，恐怕也要等明天久岐忍黑进他们的系统之后才能调查了。” 秋向莲接过资料匆匆翻了翻，看起来都是公开在网络上的信息，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你明天还是要去？” 砂金点点头：“我向你保证我——” “一定会活着回来，”秋向莲说，“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不是我不想相信你，只是真的太危险了，而且我不能和你一起。” 如果能尽早找到早柚，而且早柚的确是关键线索的话，大概就不需要去看什么黄金马车了。 但早柚应该还在那栋大楼里，她和砂金两个人都差点没法从大楼里逃出来，如果她自己去的话，岂不是更不可能活下来了。 “答应我一件事，”砂金说，“不要去找早柚。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一起找线索好吗？也许明天久岐忍就能查到早柚的信息了。就算真的找到了早柚本人，她也未必会对你坦白，还是从系统里调查更稳妥一点。” 他是对的，一如既往。她也还是帮不上忙。 秋向莲把关于黄金马车的资料放在一边，说：“你一定要小心。不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全，如果有危险就立刻走。我说真的，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如果你死掉的话，我也不会活下去的，所以你千万不能死掉。” 砂金郑重地点头，从她认识他以来，他还从没像现在这样认真过。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秋向莲看着他的眼睛，“有任何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大不了，我们两个一起死。” 第二天下午六点，砂金和荒泷一斗离开了怪盗巢穴。 离开前的道别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秋向莲不愿意去想任何坏的可能，自然也就不认为这一次是永别，所以她尽可能缩短了道别的时间，尽可能用平常心来对待。 砂金和荒泷一斗走后，秋向莲给久岐忍泡了咖啡，久岐忍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然后在键盘上疯狂敲击。 “谢谢。”秋向莲把咖啡放到桌上的时候，久岐忍说。 “不客气，除了泡咖啡以外我也帮不上其他忙了。如果你有其他需要的话，随时告诉我。我可以在旁边看你工作吗？还是你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看着？” “我都可以。”久岐忍停止敲击键盘，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缓慢加载的进度条。她摘下面具，拿起咖啡，顿了顿，又说：“坐吧。” “如果你是担心我一个人待着会偷偷逃走才让我待在这里的话——” “不，我不觉得你会跑走。前几天我会担心，不过现在我不担心了，”久岐忍打断了秋向莲的话，甚至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椅子，“坐吧，现在我们只能等，两个人一起等的话，时间可能会流逝得快一些。” 秋向莲：“好。” 第79章 大厦将倾（一） 秋向莲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椅子往久岐忍的方向拽了拽，两个人默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移动。 过了一会儿，久岐忍捧着咖啡缓缓开口。 “我觉得你还……不错。” 秋向莲张了张嘴，迟疑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错？ 梦里的久岐忍觉得她“还不错”？ 什么意思？ 人们通常用“还不错”这个形容词来作为一种差强人意的评价，所以对方的意思是她觉得她这个人差强人意吗？ 虽然久岐忍没多么喜欢她，但觉得她“基本令人满意”？ “别觉得我是在夸你，”久岐忍补充说，“我还是讨厌警察，你是警察，所以我还是讨厌你。‘不错’只是作为一名警察来说的‘不错’，我并不是想要和你做朋友什么的。你……明白我意思吗？” 秋向莲点头：“明白。” 久岐忍清清嗓子：“不过你确实还不错。虽然你和leader都挺恋爱脑的，不过恋爱脑总比冷漠无情要好一点点。” 第74章 昨天那些被久岐忍评价为是“比罗密欧和朱丽叶还要悲情”的场面在秋向莲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她不禁有些尴尬。 不过比起尴尬，她现在更觉得揪心。 自己可以坐在温暖的房间里一边闲聊一边喝咖啡，但是砂金却要去一家围满了警察的私人博物馆偷一辆足有几吨重的黄金马车，而且他还受伤了，他的伤比她的更加严重。 “你的伤怎么样了？”久岐忍问。 “还好。” 昨天的局面差点无法控制，但即使是那样，她的伤口也没有开裂，也不知道她是单纯运气好还是恢复能力很强。 但是砂金的伤呢？如果他在行动的过程中拉扯到伤口呢？ 秋向莲想要集中注意力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缓慢加载的进度条，不去想博物馆那边的情况会有多糟糕，但她做不到。 “leader到达博物馆之后会和我们联系，”久岐忍说，“之后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这个梦境中的科技并不发达，所以博物馆里的安保设施也没有严密到哪里去。 久岐忍已经拿到了博物馆的平面结构图，潜入博物馆并不困难，难的是怎么应对博物馆里的那些警察。 警察，好的警察，还有不好的警察，想把她和他都杀掉的坏警察。 他们都有枪，而且人数很多，而且他们包围了博物馆，就像蜘蛛织好了一张网等待猎物自己飞过去。 秋向莲的心快速沉了下去。 今天的行动根本就不可能顺利完成。 她昨天怎么会同意让他去呢？她不应该让他去的。 不行。 她得去找他。 秋向莲猛地站了起来，把身旁的久岐忍吓了一跳。 “冷静点，警察小姐，如果咖啡洒到电脑上的话我们就——你怎么了？”久岐忍看着她，“不舒服吗？你的症状看起来像是呼吸性碱中毒。” 秋向莲急促地喘息：“我没事，我没事。但是今天的行动必须立刻取消。他们还没有联系我们，所以他们还没到博物馆，我们快点联系他们，让他们回来。” “我不觉得现在取消行动来得及，leader不会听的，”久岐忍担忧地看着她，“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晕倒。” “我真的没事。”秋向莲努力调整呼吸。 她是有点激动，心跳有些过快，血液流速也有点过快了，但她不能真的晕倒。 帮不上忙已经够糟糕了，她更不想帮倒忙。 几次深呼吸之后，秋向莲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点，久岐忍也放下了从刚才起因为紧张她的身体状况而一直忘记放下的咖啡杯。 “如果能找到那个叫早柚的人的资料的话，说不定会有帮助，所以我们现在也是在帮leader的忙，”久岐忍说，“耐心等等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马上就能突破那栋大楼的安全系统了。” 等待的过程非常难熬，就像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在等待斩首。 秋向莲后悔了。 她不应该和砂金分开的，在任何影视剧里，分开行动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在现实中，遇到危险时分开行动不该纳入考虑的范畴，更不用说是在这样荒唐的梦里了。 她想系统一定是为了把他们两个分开，所以给了她和砂金不同的提示。 而且如果这两个提示并非一个真的一个假的，而是两个都是假的呢？ 万一系统改变了主意，不满足于只是杀死他们中的一个，而是要把他们两个都杀死呢？ 陷阱，蛛网，枪伤，鲜血，死亡。 死亡。 死亡。 不行，果然还是不能就这样等着。 秋向莲站起身：“我要去找他。” 久岐忍刚要开口，电脑屏幕忽然熄灭，紧接着，触目惊心的红色覆盖了整个画面。 红光忽明忽暗不断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就好像几天前在大楼里逃亡的场景被压缩进了小小的电脑屏幕中。 久岐忍快速敲击键盘，但电脑屏幕没有任何变化。刚才还在缓慢加载的进度条变成了黑色，开始往反方向快速移动。 “不好，我们被对面的人反向追踪了！不能让他们获知我们的地址！” 在红黑色的光芒与刺耳的警报声中，久岐忍迅速拔掉了电源插头，但电脑屏幕没有随之熄灭，红色的背景上黑色的进度条仍在快速反向加载。 即使按下电脑的关机键也没有任何反应，久岐忍最后敲了几次键盘，然后宣布放弃：“把抽屉里的文件全部烧掉，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久岐忍把整杯热咖啡都泼到了电脑主机上，然后站起身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桌子，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些文件。 这些都是一旦落入警察手中就能让怪盗小队在监狱里待到天荒地老的文件，所以必须在离开之前销毁。 但久岐忍并不打算只是烧毁这些文件，她带着秋向莲去仓库里搬了汽油，从仓库里出来之后就一路往走廊和路过的房间里倒汽油。 最后，久岐忍把剩下的汽油全部倒在机密文件上，用打火机点燃了浸泡在汽油中的机密文件，然后把着火的机密文件往地上一丢，火焰沿着汽油迅速燃烧起来。 秋向莲和久岐忍走楼梯逃离了着火的地下一层，来到废弃大楼外，穿过小巷找到大路，拦停了一辆出租车。 当出租车司机询问她们要去哪里的时候，久岐忍的回答是“离这里越远越好”。 上车之后，久岐忍首先用电话联系了荒泷一斗和砂金，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并要求砂金和荒泷一斗取消行动，立刻撤离。 不等电话那边回答，久岐忍就挂了电话，取出sim卡掰断，把卡从车窗扔了出去。 “我们的系统已经被入侵，地址应该已经泄露了，联系方式大概也不能幸免。我已经让他们两个也赶快撤离，今天的一切行动取消。”久岐忍把没了sim卡因此变成废物的电话塞到秋向莲手里：“拿着防身用吧，聊胜于无。” 秋向莲看着手里笨重的手机，含糊应了一声。 虽然怪盗巢穴暴露了很可惜，但这样一来，神里绫人那边一定会得到消息，也会派人来这边搜查，倒是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至少他不会把所有人都调去包围博物馆，砂金撤离的难度也会降低。 久岐忍把面具摘下来交给秋向莲，说：“这个给你用吧，那些人见过你的长相，你比我更需要面具。” 虽然戴着面具比不戴面具更加可疑，但久岐忍态度坚决，所以秋向莲没有反驳，老老实实把面具戴上了。 “除了刚才那个地方之外，我们还有几处落脚点。现在需要先确保没人发现我们、没人跟着我们。等安全之后我们就去其中一处落脚点等leader他们，”久岐忍扬了扬嘴角，似乎是想为了让秋向莲安心而笑一笑，不过笑得很僵硬，“别担心，做我们这行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的，你以前不也带人突击过我们的巢穴？” 秋向莲尴尬地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还找到过怪盗的巢穴。不过砂金仍然是怪盗，所以那次突击一定是以失败告终。 “你们是在讨论电影剧情吗？”前排的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她们，问，“什么巢穴啊、突击之类的，是新上映的警匪片？” “是啊，我们昨天刚看完，叫《走投无路》，”久岐忍随口编了个谎，“挺不错的，推荐给你。” 司机笑了笑：“这个名字好。我会去看的。” 久岐忍也回以一个礼貌的假笑，但下一秒她的假笑就僵在脸上：“停车，快点！” 秋向莲被她忽然的转变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忘记从巢穴里拿走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是想起了其他的事。 司机也被久岐忍吓了一跳，说：“怎么忽然要停车？是晕车吗？” “现在就把车停下，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秋向莲看看司机，再看看久岐忍，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忍，这是怎么——” “他手臂上的纹身，”久岐忍说，“他是那个神里绫人的手下。” 在神里绫人走私枪支被秋向莲撞破之后，为了把秋向莲从大楼里救出，久岐忍尽可能调查了关于神里绫人的消息，其中她查到神里绫人的手下手臂上都有一个黑色玫瑰的纹身。 而出租车司机手臂上的纹身正是黑色玫瑰。 黑色玫瑰只露出了一小部分，其余部分都被衣袖遮住了，但久岐忍还是一眼就看出这个纹身和资料里的纹身一模一样。 被戳穿了身份的司机丢掉了惊讶的假面，扬起一边的嘴角笑起来。 “竟然被认出来了，看来你们的调查也取得了一定进展嘛，只不过你发现得太晚了。” 他猛地踩下油门，汽车飞快往前方冲去。 第80章 大厦将倾（二） “快点停车，否则我们就开枪了！”久岐忍冲秋向莲使眼色，秋向莲没有枪，但又不能说没有，她只好握着已经没了sim卡的电话假装是枪。 第75章 “不要再演了，我知道你们没有枪。”司机淡定地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秋向莲一眼：“神里大人已经说过了，你们根本没有像样的武器，顶多只有几张铁制的扑克牌而已，还是钢制的来着？反正都是小孩子玩具。” “可恶！”久岐忍愤愤地砸了一下车窗。 真的可恶啊，双方的装备未免差太多了。 而且别说钢制的扑克牌了，秋向莲和久岐忍的身上连普通扑克牌都没有。 身为警察，秋向莲一定是有配枪的，但她从入梦以来就没握过手枪，想必她的枪在被抓的时候就已经被神里绫人拿走了。 “神里大人给我们看了你的照片，所以你们一上车我就认出是你了，”司机继续说道，“最近可没有新的警匪片上映，休想骗过我。” 久岐忍尝试打开车门，但车门锁了，打不开。她们走得匆忙，身上什么也没带，所以也没办法破开车窗逃跑。 “别白费功夫了，你们很快就会昏睡过去，好让我能够安安静静地开车，”司机冷静地戴上了防毒面具，他的声音通过防毒面具闷闷地传到后座，“在你们被神里大人杀掉之前，还有什么电影想推荐给我吗？” “捂住口鼻，不要呼吸！”久岐忍捂住下半边脸，提醒秋向莲道。 虽然秋向莲也希望可以按照对方说的去做，但让活人不呼吸实在是强人所难。 从车顶喷出了刺鼻的气体，气体遮住了秋向莲的视线，她捂住面具尽量不吸入这些气体，但久岐忍的面具只是用来遮脸的普通面具，和司机戴的防毒面具不一样。 秋向莲开始头晕，几天前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重新涌了上来。 在昏倒之前，她看到司机拽了拽衣袖，露出了手臂上完整的黑色玫瑰纹身。 . 一桶冷水从半空中浇下，秋向莲尖叫一声从梦中梦里醒来，梦境里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光还停留在她的耳边和眼前，刺骨的寒冷仿佛把她血管里的血都冻结了。 她仍然戴着久岐忍的面具，所以没有呛水，但没有面具的久岐忍就惨了，冷水呛进气管，久岐忍大声咳嗽起来。 “哎呀，都说了不要对我的同事这么粗鲁嘛。天气这么冷，就算想叫醒她们，至少也该用温水吧？” 身穿警服的神里绫人优雅地站在秋向莲和久岐忍面前，脸上的笑容中有毫不掩饰的得意。 秋向莲往四周看去，刚才的司机已经不见踪影，大概是完成了任务后就离开了吧。 周围的人都穿着警服，除了神里绫人之外，还有之前开枪打伤她的鹿野院，另外还有几个人的脸有些熟悉，大概是之前她在砂金给她的警局合照里见过。 “戴着面具说话可不够礼貌。”神里绫人往秋向莲的方向走了一步，俯身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这样就好多了。” “你……咳咳咳，你想干什么？”久岐忍强忍着咳嗽问道。 神里绫人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秋向莲受伤的左臂上：“你的伤处理得很用心呢，真可惜。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再给送你一个新的伤口。而且，我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会让子弹留在你身体里面。” 他拔出枪，动作随意地对准了秋向莲的左臂，但很快又改变了主意，把枪口下移，对准了她的腿。 久岐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无视我，未免也太——” “砰”的一声枪响，久岐忍的肩膀中了一枪。 “真是聒噪，”神里绫人皱眉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讨人厌的苍蝇，“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开口说话，懂了吗？” 久岐忍恨恨地瞪着他，咬紧了嘴唇。 神里绫人笑了笑，说：“早柚，把这个不讲礼貌的家伙带到那边去。” 听到早柚的名字，秋向莲心里一动，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系统第二次给她的提示就是“早柚”，如果能想办法劝早柚把她和久岐忍放了的话…… “好的，神里大人。” 秋向莲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但来的人不是早柚，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小孩子。 这个被神里绫人叫做“早柚”的小孩子冷着脸，快速往久岐忍脖子上扎了一针，久岐忍立刻昏了过去。 “你在找谁？这个早柚不是你想见的那个早柚吗？”神里绫人把手枪换到另一只手，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小孩子都叫早柚吧？顺便一提，之前给你送过饭的那个早柚已经死了哦，是因为你才死掉的，因为她在离开你的牢房的时候忘记了关门。” 秋向莲打着哆嗦，无奈地看着新的早柚把昏迷的久岐忍拖到一旁。 她认识的早柚已经死了，而且这里的小孩子都叫早柚。 如果系统给的提示不是指某一个特定的早柚，而是“早柚”这个称呼的话，这个线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认得这个表情，”神里绫人说，“我亲爱的同事又在思考了。不过这次我可不会让你跑掉了。不仅是你，那位可恶的怪盗先生也不可能再逃出去了。” 秋向莲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方提到了砂金，不知道砂金已经被他抓到还是已经成功撤离了。 如果砂金已经被抓，他应该也被带到这里才对，但砂金并不在这里。 所以神里绫人应该还没有捉到砂金。 他很可能是想用她把砂金引出来。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秋向莲恐慌起来。 “啊，看来你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神里绫人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我本来还想亲自解释给你听呢。我亲爱的同事，如果你不是这么聪明的话，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真可惜。” “大人，电视台的人来了。”身穿警服的鹿野院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摄影师。 神里绫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变得很严肃。他收起手枪站直身体，对摄影师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摄影师也严肃地点点头，然后把摄像机对准了秋向莲。 神里绫人来到秋向莲身边，对着摄像机压低了声音说道：“怪盗l，你的同伙已经落网，她们已经交代了你们的罪行。快点停手吧，正义终将得到伸张，你跑不掉的。不过如果你愿意自首的话，警局可以酌情对你宽大处理。今晚我们不会离开，如果你愿意改过自新，就到博物馆来。” “别过来！他们会杀了你的！他们——” 摄像师移开了摄像机，站在摄像师身边的鹿野院冲秋向莲做了个鬼脸。 “你知道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吧？”神里绫人把手放在秋向莲的肩膀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总这么吵吵嚷嚷会让我头疼的，安静一点吧，你也没多久可活了。” 秋向莲知道对方绝对不会让她活到明天，只要把砂金引过来，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如果要扭转局势的话，现在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你不是想要黄金马车吗？你拿去吧，我们不会偷走马车的，我也不会把你的那些事情说出去。如果你不相信我，就把我带走，或者把我杀掉。砂金他没有证据，没办法指控你的，你不需要把他也杀掉！” 神里绫人扬起嘴角：“你这是在做什么？打算牺牲自己救他吗？这可不行，你们两个都必须死。” “可是——” 神里绫人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了。别忘了，不仅是他，你也没有证据指控我。我之所以要杀了你们，是为了除后患，而不是因为你们现在对我构成了威胁，懂了吗？” “我们可以帮你做事，帮你偷黄金马车！”秋向莲说，“我虽然已经被捕，但是砂金还没有，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我可以说服他让他帮你偷黄金马车！” 神里绫人似乎想翻个白眼，但觉得这个动作不够优雅，所以忍住了，他说：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对什么黄金马车根本不感兴趣，发出假的预告函只是为了引怪盗出手而已，这是个陷阱，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偷走黄金马车。” “是……陷阱……所以这一切都只是陷阱而已。”秋向莲喃喃道。 黄金马车，早柚也好，根本就不是需要追查的线索，只是为了引出她和砂金的诱饵而已。 系统骗了他们。 系统这次给出的不是提示，而是陷阱。 “啊，怪盗先生来了，终于。”神里绫人愉快地说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秋向莲看到了砂金。 砂金是一个人来的，不见荒泷一斗的身影，大概是砂金没有让他一起来。 砂金一个人来自首，而且是向会私下贩卖枪支的坏警察自首。 他根本不是来自首的，他是来和她一起死的。 但是，如果她现在就死掉的话……如果她可以激怒神里绫人，让对方先把她杀死的话…… 第76章 “我知道很多你的事，”秋向莲大声说道，“而且我已经拿到了不少证据。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吗？警方早就怀疑你了，只要我回到警局，把证据上交，警方立刻就能——” “吵死了，”神里绫人皱了皱眉，但没有看她，“我是不会让你活着回警局的。” “不是的，就算我回不去警局——” 神里绫人举起手枪，扣下了扳机。 第81章 大厦将倾（三） “不要——！” 枪声响起，远处的砂金随即倒下。 “怪盗l假意自首，在自首过程中企图袭击警察。因怀疑其带有武器，所以决定现场将其击毙，”神里绫人把枪口朝向天空，抬起头思考着，“嗯，报告就这样写吧。好了，现在轮到你了，我亲爱的同事。” 他把枪口对准了秋向莲的心脏，笑道：“你希望自己是因为什么理由被我击毙的呢？” 秋向莲仍然看着砂金倒地的方向，砂金一动不动，看起来没有任何还活着的迹象。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好像忽然往深渊坠去，掉进了黑暗和比黑暗更深的黑暗之中。 “如果你想不出好的理由的话，就由我来想吧。永别了，同事。” 神里绫人再次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秋向莲的眼前一片血红。 红色的血像一片海冲刷着她的大脑，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红色与黑色在警报声中不断变换着，血水变成雨水落向大地，把整片大陆都染红。 她听到了荒泷一斗和久岐忍的声音，听到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听到他们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近在耳边。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受这么重的伤？是谁干的？” “严重吗？流了好多血啊！” “老大，要快点把他们两个送到医院才行！” 荒泷一斗和久岐忍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秋向莲眨眨眼，眼前的黑红色终于开始褪去，但仍有许多红色汇聚在她的视网膜上。 然后她看到了砂金，还有砂金身下的血泊。 砂金的头枕在她的腿上，他的腹部正在流血。 很多血。 过了几秒钟，秋向莲才意识到，不全是血，还有雨，因为现在正在下雨。 “巫女小姐？你还好吗？你朋友受伤太重，必须快点去医院！你自己能走吗？！”久岐忍抓住秋向莲的肩膀晃了晃，说道。 荒泷一斗已经把砂金抱了起来，他晃晃脑袋甩去脸上的雨水：“我们快点去医院！” 秋向莲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她和砂金已经从梦里醒过来了，怪盗和警察的梦境已经结束了，这里是现实。 砂金的伤在腹部，没有伤到心脏的话，或许还有救。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大声说：“我可以自己走，你们别管我，我跟在你们后面！” “那好！” 荒泷一斗抱着砂金跑在前面，久岐忍搀扶着秋向莲跟在后面，四个人在大雨中往医院赶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乱糟糟的，他们冲进医院找医生，砂金被推进抢救室，秋向莲、久岐忍和荒泷一斗三个人等在抢救室外，三个人提心吊胆地等待手术结束。 “一定不会有事的。”久岐忍揽住秋向莲的肩膀安慰她，然后皱了皱眉，“你的伤也处理一下吧，一直在流血。” 秋向莲没有心情包扎伤口，但她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血又流了一路，血迹一直延伸到了手术室门口，很快就有医护人员循着血迹找来了。 经过检查，秋向莲左臂上的伤口是由利器造成的，凶器很可能是一把长刀。 稻妻好像没有火枪，所以梦境中的枪伤来到现实之后就变成了刀伤。 “是谁把你们砍伤的？”荒泷一斗皱着眉问，“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也太可恶了！” “竟然在天领奉行门口伤人，未免太无法无天。”久岐忍看着秋向莲包扎好的伤口，想了想，说：“对方有多少人？你认识他们吗？” 秋向莲摇头，从刚才开始，别人问她什么她都只是摇头，她只分出一点点精力来应对其他人的提问，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拿来紧紧盯着手术室门口了。 没过多久，天领奉行的人也来了。 他们简单问了秋向莲几个问题，秋向莲还是对所有的问题都以“不知道”作为回答。她不知道砍伤他们的有几个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天领奉行的人没有多问，大概是看她受到了惊吓，有些精神恍惚，所以只待了几分钟就离开了，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再配合调查。 在手术室外等了七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出来宣布，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太好了……” 秋向莲松了一口气，心情忽然放松，她几个小时以来紧绷着的神经也随之卸下了压力，她靠着墙滑到了地上。 砂金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久岐忍和荒泷一斗帮忙安顿他，等安顿好之后已经又过了两个小时。 “好在你们两个都没什么大事，我也就放心了。”荒泷一斗揉了揉被自己抓乱的头发，说，“那些打伤你们的人，如果被我遇到的话，我一定饶不了他们！” “小点声，老大，这里是医院。”久岐忍提醒道。 秋向莲的视线从砂金没有血色的脸上挪开，对荒泷一斗和久岐忍说：“谢谢你们。”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朋友啊，朋友之间当然要互相帮助了。等会儿我让阿晃阿守他们来守着，你好好休息吧，你也受了伤。” 秋向莲摇头，说：“不用，我想待在这里。” “那也让阿晃和阿守他们过来，”久岐忍说，“大家轮流守着，你一个人会累垮的。” 他们在手术室外等了七个小时，中途只喝了一点水，什么东西都没吃。但手术结束后秋向莲还是吃不下东西。 窗外的雨声吵得她心里很乱，而且砂金还没有醒过来。 她在砂金的病床前守着，看一会儿砂金就转头看一眼窗外的雨。 医院的院子里有几棵樱花树，已经全部被雨水打湿，樱花落了一地。 砂金不喜欢下雨。秋向莲本来对雨天没什么意见，但今天这件事发生之后，她也不喜欢下雨了。 之前两次在梦境里受伤，伤都不会对现实有任何影响，但这一次在梦里受了伤，回到现实后伤还在，看来系统是失去耐心了，想尽快让他们死掉。 好在稻妻不知道是科技不够发达还是怎样，武器还停留在冷兵器的水平，所以她和砂金在梦境中受的枪伤在回到现实后变成了刀伤。 虽然砂金的伤势依然很重，但刀伤比枪伤轻一些，所以他的情况比在梦境里要好一些。 提起梦境，秋向莲仍然感到恐惧。 梦境中的神里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秋向莲不知道。 也许他太过自自负，当时的距离又远，所以他射偏了，本来打算正中砂金心脏的子弹打进了砂金的腹部。 如果当时他没有射偏，又或者他在开了第一枪之后又补了几枪的话…… 秋向莲打了个哆嗦，不再继续想下去。 与死亡一次次擦肩而过，但每一次接近死亡的经历还是让她感到恐惧。 如果只是她死掉的话，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可是…… 她忽然意识到砂金的手还在被子外面。 窗外正在下雨，气温比较低，他可能会冷。 秋向莲握住砂金的手，正要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躺在病床上的人忽然皱眉，然后睁开了眼睛。 在砂金睁开眼睛的瞬间，尽管外面仍是阴雨绵绵，但秋向莲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砂金眨了几次眼睛，视线聚焦在了秋向莲脸上：“我们死了吗？” 秋向莲笑了：“没有，我们在医院。我们从梦里醒过来之后倒在了天领奉行门口，是荒泷一斗和久岐忍偶然回头，发现我们情况不对，回来救了我们。” 砂金静静听她讲述，听到一半的时候走了神，他抬起手擦去秋向莲脸上的眼泪：“别哭啦。” “我没哭，外面在下雨，只是雨水而已，”秋向莲擦了擦眼睛，“我不喜欢下雨了。” 砂金笑了笑：“我也不喜欢。不过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讨厌下雨，我不想给你留下的都是讨厌的回忆。” “你快点好起来的话，下雨天就是愉快的回忆了。”秋向莲叹了口气，又说：“对了，之前在梦里，我得到了更多信息。梦里的神里绫人根本不想偷走黄金马车，他发布假的预告函只是为了引你出来。还有早柚也不是线索，系统骗了我们两个。” “这次被系统害得好惨，看来下次不能再相信它了。” “没错。” 秋向莲不想再提起梦境里那些不愉快的事，砂金也没有问更多问题，所以关于上一个梦的讨论就到此为止。 第77章 “荒泷一斗要让荒泷派的人来帮忙看护，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就让他们回去，”秋向莲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其实他们不需要来，这里有我就够了。” “我不需要看护，比起我，倒是你更需要被人监督休息。我已经没事了，不用一直看着我。”砂金说。 “不，我想留在这里。我……”秋向莲顿了顿，积蓄了一定的勇气，然后说：“我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就这么觉得了！” 勇敢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勇气全部用完，于是紧急岔开了话题：“你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清淡一点的吧？烤堇瓜怎么样？” “不用麻烦啦。” “那可不行，不好好吃饭会影响伤口恢复的。”秋向莲站了起来，“你、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她把手从砂金手里抽出来，在离开之前最后看了对方一眼。 “谢谢。”砂金笑着说。 虽然只是道谢，但不论是从他说话的语气、表情还是整个的氛围来看，这都不只是简单的道谢而已。 “没、没关系的，那我走了！” 秋向莲捂着脸冲出了病房。 血液上涌，心跳紊乱，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如果她不是忽然低血糖的话，那么显然就是害羞了。 第82章 舞会（一） 秋向莲向八重神子请假的时候，八重神子很爽快就答应了，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是砂金，就是之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他生病了，在住院，我想照顾他。”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两个已经……” “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八重神子笑得意味深长：“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称呼自己喜欢的人的，我懂我懂。祝他早日康复，你也要早点回来哦。” 宫司大人看起来年轻，但在面对神社里的巫女的时候，总是一副看小孩子的慈祥样子，就好像她本人已经活了几千年了。 不过，如果宫司大人真的已经活了几千年的话，自己在她眼里应该真的还是个小孩子吧——请假成功的秋向莲想。 但不管怎样，请假的过程很顺利。 她换下了巫女服，改穿日常服饰去医院。 因为常年穿巫女服装，秋向莲已经习惯了这种宽松的衣服，再加上她以前经常住院，穿像睡衣一样的病号服，所以她喜欢穿与病号服完全不一样的颜色明快的衣服。 换下巫女服的第一天，她穿了一件白色圆领衬衫和树莓粉的半身裙。 本来她对于自己选择的搭配很满意，但站在镜子前最后检查的时候，秋向莲猛然意识到，白色衬衫搭配红色半身裙，这完全就是巫女服啊。 虽然并不真的是巫女服，与巫女服在颜色和服装制式上存在差别，但，看起来实在太像巫女服了。 果然巫女服穿多了，即使是自己搭配衣服的时候也会不知不觉往巫女服靠近。 职业病啊职业病。 所以今天她特意换了一种风格，穿了件绿色长裙去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草莓特有的气味飘了过来。 砂金正在和旁边病床上的病人聊天，桌上放着一篮草莓。 “哟，来啦？吃草莓吗？我妹妹今天早上刚送来的，很新鲜的！” 这位病友是个自来熟，住院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需要卧床休息，但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性格，所以整天拉着砂金谈天说地，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说个不停，但因为有他在，病房里的气氛一直很轻松。 自来熟注意到了秋向莲的裙子，说：“这颜色和砂金的耳饰颜色很像呢，是特意选的吗？” “不是的，只是巧合而已！” 她在选这条裙子的时候的确没想这么多，但经自来熟一提醒，秋向莲发现，裙子的颜色和砂金耳饰的颜色真的非常接近。 自己不会是潜意识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穿了这条裙子吧？ 但就算是也不能承认，否则也太难为情了。 好在自来熟没有就裙子和耳饰的颜色继续说下去，他的思维跳得很快，没多久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开始畅想出院之后自由自在的生活。 “等我出院之后，就立刻换一块新的怀表，”自来熟说，“倒不是因为原来的怀表出了什么问题，但我做了这么大一场手术，简直和脱胎换骨没什么区别，所以买一块新的怀表来庆祝也是理所应当。” 不管怎么想，他都只是在找借口想买新的怀表而已吧。 自来熟继续说道：“怀表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啦，怀表就是一个精准的钟表，但比钟表更小，放在口袋里就可以携带它到处走，小小的，看一眼心情就会变好。” 听自来熟讲了一会儿怀表的可爱之处，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荒泷派的阿晃走了进来。 “啊，秋向莲小姐，你今天也来得好早啊。” 阿晃和阿守他们被荒泷一斗叫来，跟秋向莲轮流看护砂金，昨天晚上是阿晃留在医院，秋向莲是来替他的。他刚才去给砂金和自来熟买早餐，现在刚刚回来。 因为阿晃和阿守经常来，秋向莲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已经向宫司大人请了假，不需要去神社工作，但荒泷派作为一个帮派，平时工作一定很忙，她担心总让他们来医院会影响他们的日常工作。 秋向莲把这份担心传达给了久岐忍，久岐忍对她说，请不要有这种心理负担，荒泷派不是那种每天都很忙碌的帮派，他们其实……真的很闲。 阿晃送完早餐后就打着呵欠走了，走之前还被自来熟塞了几个草莓让他路上吃。 自来熟已经可以自由下床走动，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了。随着出院日期越来越近，自来熟也越来越激动，每天都在倒计时。 秋向莲和砂金看着自来熟一路把阿晃送出了病房，但自来熟没有立刻回来，大概是在走廊遇到了医护人员或是其他病人，就自然而然跟对方聊了起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秋向莲问。 砂金开玩笑道：“很好，我想可以直接出院了。” 砂金现在已经可以被人搀扶着下床走动，但距离出院还有一定的时间。 系统规定的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越来越近，按照医生的医嘱，在三个月的期限结束之前，砂金是没办法出院的，这一点他和秋向莲都知道，只是这个消息太过沉重，所以他们一直默契地没有提起。 秋向莲拉开窗帘，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虽然有阿晃和阿守帮忙看护，但秋向莲和砂金见面仍然很频繁，基本每天都能见面，有时候即使有阿晃和阿守在医院，秋向莲也会到医院来看望。 她和砂金以前也经常见面，但是不会像现在这么频繁，也不是像现在这样长时间待在一起。 相处时间变多，秋向莲看到了更多砂金日常的一面，比如对方刚睡醒的时候头发会有些乱，也不像平时清醒的时候总是微笑，而是有点起床气，话会变少；他睡着的时候会皱眉，好像很没安全感的样子，而且即使睡着后也很警惕，有一点声音也会被吵醒。 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她没发现砂金有什么爱好，砂金只是听同病房的自来熟整天滔滔不绝，或者跟她聊聊天。 但是医院里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砂金的伤还没完全好，他不像自来熟一样整天吵着要出门走走，秋向莲也比较放心。 “重磅新闻！”自来熟忽然出现在门口，因为激动，两条眉毛高高扬起，“重磅新闻啊朋友们！” “什么重磅新闻？”秋向莲问。 “刚才我听隔壁房的病友说，医院要举办舞会，所有得到医生批准的病友都可以参加！” “舞会？在医院里吗？” “没错！” 听说是有一个和自来熟一样闲不住的病友提议的，说在医院的生活太无聊，人不能因为在医院里就放弃所有的娱乐活动，所以向医院申请举办舞会。 医院一开始没有同意，但经不住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申请，后来此人还动员其他病友一起向医院申请，要大家在请愿书上签字，结果请愿签字的活动还没有蔓延到砂金和自来熟这边的病房，医院就同意了举办舞会这个要求。 自来熟说舞会定在三天后举行。 “可是你两天后不就要出院了吗？”秋向莲问。 “哎呀，我想尽快出院是因为医院里太无聊，但既然有舞会，我还着什么急呢？我当然是要等参加完舞会之后再出院啊！” “啊……原来如此。” 态度转变好快，本来自来熟这么激动是因为即将出院，但他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舞会更加激动。 “砂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你们两个也参加吧，我去给你们报名！”自来熟说着就要去找医生。 第78章 秋向莲说：“我们就不参加了吧，舞会要跳舞，我担心——” “没关系的，我的伤没事，”砂金说，“我们参加。” “好嘞！那我去给我们三个报名！” 自来熟健步如飞，完全不像是住院的病人。 “真的没关系吗？”秋向莲还是有些担心，虽然她直觉医院的舞会不可能让病人们跳动作太过激烈的舞蹈，但是…… “如果这次不参加的话，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了。”砂金平静地说。 秋向莲一愣，这还是自从砂金住院以来，他们第一次提及关于生死的话题。 对啊，三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错过这次舞会的话，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一起参加舞会了。 秋向莲：“系统的事——” “医院举办舞会可不是常见的事情，”砂金说，“如果这次不参加，等出院之后可就没有机会参加在医院的舞会了，对吧？” 只是觉得医院举办舞会这种机会比较难遇，所以才想参加吗？对方这么说，只是在避重就轻吧。 秋向莲点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们一起参加吧？” “好、好的！” 于是就这么答应了。 舞会就在三天后，但是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秋向莲不会跳舞。 以前学校里倒也举办过舞会，但她经常生病，没办法去学校，所以学校里的舞会她一次也没能参加。 其他同学在舞池跳舞的时候，她只能躺在病床上想象参加舞会是怎样的情形。 刚才脑袋一热就答应参加舞会，等答应之后，秋向莲才想起来，自己连跳舞都不会。 第83章 舞会（二） 不会跳舞却要参加舞会，这和不会画画却要开办自己的画展有什么区别？ “那、那个，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不会跳舞？”秋向莲小声开口。 砂金笑了笑：“没有。不过没关系，我教你。” 秋向莲并不是四肢不协调的人，她很认真想要尽快学会跳舞，但是鉴于她和砂金都受了伤，而且伤的位置不同，所以在砂金教她跳舞的时候，就要考虑很多。 砂金的伤主要是在腹部和腿部两处，而秋向莲最严重的伤在左臂。 一个下半身不方便，一个上半身不方便，这就导致很多舞步他们都不能跳，只能学最简单的，而且是节奏比较慢的那种。 秋向莲一开始有些窘迫，一是因为她不会跳舞，有点紧张，二是因为她担心跳错，跳错事小，但如果不小心在跳错的时候害砂金牵扯到伤口，那就不妙了。 “别紧张，我们可以先放慢动作，等熟练之后再按照正常的节奏进行。”在秋向莲第三次踩到对方的鞋子的时候，砂金友善地提议道。 “好。” 虽然嘴上说好，但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如果是其他人教她跳舞也就算了，可是教她的是砂金啊，是这个平时走路都优雅得像是在跳舞的人，这让她怎么不紧张？ 明明是同样的动作，但秋向莲感觉自己做出来的样子和对方的完全不一样。 即使放慢了节奏，秋向莲还是有几次数错拍子，导致脚下步子乱成一团，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带着砂金一起摔倒。 “有没有更简单的舞步？或者有没有那种我站着不动就可以的舞蹈？”在差点把砂金拽倒之后，秋向莲近乎绝望地问道。 砂金想了想，说：“有。把右手放在我肩膀上。” 他松开秋向莲的手，秋向莲右手环绕他的肩膀，砂金则双手轻轻放在秋向莲腰后，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跟上我的动作就可以。”砂金轻轻晃动身体，秋向莲靠着他的肩膀，跟随他的动作往左右晃动，两个人几乎站在原地不用动，也没有需要记忆的舞步。 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倒是不会出错的，只是—— “这样就可以吗？”秋向莲问。 “嗯，这样就可以。” 但距离太近了，对方的呼吸拂过秋向莲的脸颊和耳朵，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我学会了，”秋向莲放开砂金往后退了两步，“今、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我有点累了。” “好。” 秋向莲搀扶砂金到病床边坐下，她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脸。 自来熟去隔壁病房串门回来，一进病房就看到了秋向莲红得可疑的脸：“哎呀，你的脸怎么比草莓还红啊？今天外面的天气有这么热吗？” “有啊，马上就要夏天了嘛。” “可是隔壁病房开了窗户，我还觉得冷飕飕的呢。” “是你穿得太少啦。” “是这样吗？” 自来熟不解，但自来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他又聊起了自己的怀表。 参加舞会除了要学习跳舞之外，还需要准备礼服。 为了购买礼服，秋向莲把自己来到稻妻后积攒的摩拉都拿了出来，阿晃阿守他们负责照看砂金的时候，她就去稻妻城四处逛，想找一条适合舞会上穿的裙子。 因为她要和砂金一起参加舞会，砂金曾经委婉地表示，既然是一起参加舞会，那么他们的礼服最好是搭配的，他希望可以由他出钱购买两个人的礼服。 秋向莲拒绝了砂金的好意。 要说拒绝的原因嘛，她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总之她想自己买。 而且她有点积蓄，全部拿出来的话，虽然买不了太贵的礼服，但一定能买到可以用来参加舞会的礼服。 荒泷一斗来看望砂金和秋向莲的时候，从自来熟那里听说了舞会的事，于是自告奋勇要给砂金选礼服。 “我那里有一套西装，我只穿了一次就再也没穿过了，你需要的话就借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荒泷一斗慷慨地说。 荒泷一斗不想参加医院的舞会，因为他既不喜欢需要穿着正装参加的舞会，也不喜欢医院，而医院舞会可以说是凑齐了他最讨厌的两大元素，所以他对这次的舞会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一点倒是和久岐忍很像。 久岐忍也不喜欢参加这种过于正式的舞会，所以在听说砂金和秋向莲要一起参加的时候，她也没有凑热闹参加的兴趣，而是有些担心他们的伤。 “没关系的阿忍，你就让他们参加吧，”荒泷一斗说，“砂金躺病床上都快半个月了，一定想找点乐子，好不容易医院同意举办舞会，你就让他们去嘛。” 自来熟也帮忙说服久岐忍：“你们老大说得对啊，有舞会就要参加，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啊！” “哈？做人还有这种原则？”荒泷一斗困惑，“那还好我不是人。” 自来熟信誓旦旦地点头：“当然有了，否则我今天就能出院了，为什么还要等到明天舞会结束后再走呢？就是因为参加舞会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并没有这种原则。”久岐忍无情地指出。 久岐忍和荒泷一斗都不知道系统规定的博弈期限只有三个月，所以不知道这会是砂金和秋向莲能够一起参加的最后一场舞会。 但最后，久岐忍没有太反对秋向莲和砂金参加舞会，只是让他们自己小心。 秋向莲最终在舞会前一天选好了礼服，是一件白色的长裙，没有什么装饰，因为预算不太充足，如果要选择布料好的裙子，那么其他方面的追求就只能舍弃，选择这种版型最简单的了。 买完礼服之后，秋向莲又去附近的饰品店逛了逛，给自己挑了一条坠有红色四叶草的项链。 付完钱之后她才意识到，白色和红色，还是巫女服配色啊。 职业病啊职业病。 舞会当晚，秋向莲穿着白色长裙来到医院。 夜晚的医院一般来说都很安静，今天也是如此。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参加了舞会，病房里有不参加舞会的病人，不能打扰到他们，所以参加舞会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离开病房，前往舞会场地。 走在安静的走廊上，秋向莲的心情越来越紧张。 她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抖的。 虽然她一再安慰自己，只是参加一个舞会而已，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但是没用。 站在病房门口，她听到自来熟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秋向莲最后一次调整了脖子上的项链，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棵色彩鲜艳的圣诞树。 秋向莲眨了眨眼，然后发现圣诞树其实不是圣诞树，而是自来熟。 自来熟穿了一身闪闪发亮的绿色西装，西装口袋里还放了一块红色的方巾，再加上一副酒红色的墨镜，相信他一定会是今晚舞会最耀眼的存在。 “啊，你的舞伴来啦，”自来熟拍拍砂金的肩膀，“我先走一步，你们也要快点来哦！” 发光的圣诞树一路哼着歌走了。 第79章 砂金身穿荒泷一斗只穿过一次就再也没穿过的黑色西装，没有系领带。 因为荒泷一斗不喜欢穿这种拘束的衣服，对它的保管也就不怎么上心，所以领带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荒泷一斗本来打算去买一条新的领带，但砂金说不需要，西装本身的黑色已经足够正式，即使没有领带也没关系。 荒泷一斗就没有去买，一是因为他觉得砂金说得很有道理，二是因为他对西装啊领带啊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既然砂金说不需要，那就不需要吧。 没系领带的砂金手里还有一束花，从颜色来判断，大概是樱花，但除了樱花之外还有其他颜色的小花点缀其中。 受这束花的影响，秋向莲在病房外想好的开场白被她完全忘记，所以她只能站在病房门口，大脑一片空白，尴尬地看着砂金，然后挤出了一句“你好”。 她说完就后悔了。 你好？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说“你好”也太傻了吧？ “你好，”砂金扬起嘴角，“礼服很漂亮。” “谢谢，你也是。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礼服也很漂亮……当然你也……嗯。” 秋向莲决定今晚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砂金把花束递给她：“送你的，希望你喜欢。” 花束的主体是樱花，还有各种颜色的满天星点缀其中，颜色淡雅，和秋向莲的白色长裙很搭配。 “谢谢你。这花是——” “是我拜托久岐忍买的，她不喜欢舞会，所以把花送来后就离开了。”砂金说。 “荒泷派的人都不太喜欢舞会呢，”秋向莲把花束抱在胸前，激动的感觉渐渐压过了紧张的感觉，“既然她已经离开，只能明天再向她道谢了。” 他们一起来到舞会场地，不大的活动室里已经有不少人。 活动室里的东西都被推到墙边，留出了中间的空地。灯光不算昏暗，也没有吵闹的音乐，舞池里的人三三两两慢慢跳着舞，其中还有边输液边跳舞的病友。 “走吧。”砂金向秋向莲伸出手。 两人手牵手步入舞池，像之前练习的那样跳起了最简单的舞步。 慢节奏的舞曲轻柔地流淌在舞池中，舒缓的背景音乐盖过了跳舞的脚步声，但盖不过秋向莲的心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跳舞的时候不是必须要说话的，其他跳舞的病友也很安静，现在说话反而会打破这种宁静。 然后自来熟就开口说话了。 “你们来啦！这里布置得不错吧？我也出了一份力哦。”自来熟往身后不远处一指，说：“那些桌子就是我帮忙抬到墙边的。那边还有巧克力蛋糕，要不要尝尝？” 自来熟跳着轻快的舞步把秋向莲和砂金引到桌边，他没跟他们聊几句就遇到了医院里的其他熟人，挥舞着红色的方巾迎上去和对方攀谈起来。 第84章 舞会（三） 秋向莲吃着巧克力蛋糕，暗自希望自己发烫的脸颊可以尽快冷却下来。 “这边还有冰激凌哦！”自来熟忽然捧着一个托盘冲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冰激凌蛋糕，“春夏之交的天气吃冰激凌最棒了！” 秋向莲看对方就这样冲了过来，急忙伸手去接托盘。她一时忘了自己左臂上的伤，抬手的幅度过大了一点，牵动了伤口。 “嘶……” 砂金立刻稳定住托盘，低头看向秋向莲：“没事吧？” 秋向莲摇头：“没事，是我不小心。”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太莽撞了。伤口不会裂开了吧？我去叫护士来！”自来熟非常自责，转身要去叫护士。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其实是我的伤快好了，已经不疼了，所以才会忘记的。” 秋向莲又安慰了自来熟一会儿，对方总算是放了心，一步三回头地返回舞池跳舞去了。 砂金这才把托盘放到桌上，问：“真的没事吗？如果不想叫护士来的话，我帮你看一下。” “没事的，只是刚才有点着急，不慎扯到了而已，”秋向莲说着抬起左臂证明自己没有撒谎，“你看，我真的没事。” 砂金一脸担忧地拉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臂放下来，他没有松开手，提议说：“出去透透气吧，这里有点闷。” “好。” 他们两个静静地离开舞会来到外面，踩着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漫步，秋向莲仍然抱着砂金送给她的花束。 不久前的那场雨把院子里的樱花全部打落了，地上的樱花也已经被清理掉了，地上和樱花树上都光秃秃的，只有秋向莲手里还有一捧樱花。 他们在樱花落尽的樱花树前停了下来，透过光秃秃的树枝看了一会儿月亮。 砂金开口说道：“樱花是极易消逝的事物，花开之后遇到一阵风或是一场雨，很快就会落尽了。” 他的声音里有些东西让秋向莲感到不安，她下意识地反驳砂金的话，说：“没关系啊，反正你还送了我这么多。”她举起花束给他看。 砂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你喜欢就太好了，谢谢你喜欢我的礼物。” “不要道谢啊，应该是收到礼物的我向你道谢才对。” 砂金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花而不是别的东西吗？” 秋向莲眨眨眼，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很开心能收到花束。 “不知道。” “因为……我想要送你花，花很适合你，”砂金说，“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 “嗯。” 砂金的目光柔和而坚定，看起来很认真，让秋向莲也跟着认真起来。 “另一个原因是，花束很快就会枯萎，枯萎的花之后一个归宿，就是被遗弃，被忘掉，”砂金说，“我希望在我死之后，你也可以尽快忘记我。” 秋向莲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三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如果系统没有对我们撒谎的话，那么我们中的一个很快就会死去，”砂金说，“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你……”秋向莲这些天来刻意不去思考关于系统的事，但目前看来，砂金这几天一定一直在思考系统的事，“你……你别这样说，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我们不能现在就放弃。”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累了。我厌倦了为了活下去而冒险，也厌倦了让你冒险，所以——” 秋向莲立刻丢掉花束，扑过去捂住了砂金的嘴。 他要说了，如果不阻止他的话，他就会说出那四个字了！ 系统早在一开始就说过，他们两个人谁最先向对方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谁就是输家。 砂金既然说想要死掉，说明他接下来就是要说出这四个字！ 秋向莲紧紧捂住砂金的嘴，不让他说话，这样他就不会输掉博弈了。 砂金并没有挣扎，他的眼睛里依然含着笑意，他握住秋向莲的手。 下一秒，砂金的手开始像被风吹落的樱花一样消散。 秋向莲立刻伸手想要握住砂金的手，但对方的手已经变得像一缕抓不住的风，不仅是手，砂金整个人都开始变得透明。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根本没有说‘我喜欢你’啊！” “因为我不能说的几个字不是‘我喜欢你’。”砂金说。 “不是……‘我喜欢你’？这怎么可能？！可是你不是说……”秋向莲睁大了眼睛。 不对，是她一直以为砂金不能说的那四个字和她的是一样的，砂金从来没有承认他不能说的也是“我喜欢你”。 秋向莲快速回忆了一下这三个月来与砂金的相处，对方不仅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好像也没有说过“谢谢你”。 但他说过很多次“谢谢”，和“谢谢你”只差一个字。 砂金知道她不能对他说的几个字是“我喜欢你”，秋向莲在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承认了，但那是因为她以为砂金不能对她说的也是这四个字！ 竟然不是吗？！！ “一开始我对你有所保留，因为我还不信任你。能够比你多掌握一些正确信息，会在博弈期间占据更多优势。”砂金解释说。 “你、你一直瞒着我这件事，难道你早就谋划好了今晚的一切？！” 秋向莲猛地回想起刚才砂金对她说“谢谢你喜欢我的礼物”。 会导致他死亡的那三个字，就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而她对此毫无察觉。 原来他们之间博弈在刚才就已经结束了。 “我留了一封遗书，在病床旁边的抽屉里，”砂金说，“我希望你在读完遗书之后可以把它烧掉，或者忘掉。祝你可以拥有幸福的人生。” “自顾自地说这些遗言，我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啊，”眼泪从脸边滑落，秋向莲不断擦去遮蔽视线的眼泪，但砂金还是变得越来越模糊透明，“不是说好我们之间不能有任何欺骗吗？可是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直到刚才你还在骗我……” 第80章 砂金伸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但他的手穿过了她的脸，她没有任何感觉，砂金的手已经近乎完全消失。 “忘了我吧，抱歉。” 砂金收回手，他整个人都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在月光之下。 “不要！” 秋向莲向他伸出手，想要像刚才跳舞时一样绕着他的肩膀，想要像在第三个梦境里逃命时那样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想要像对方教她跳舞时一样感受对方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朵和脸庞。 但她只是抓住了一缕风。 风是抓不住的，风从她的指缝轻松逃脱。 系统冰冷的声音忽然从秋向莲的脑海中响起：“二号玩家已死亡，博弈结束，恭喜一号玩家获得最终胜利。” 秋向莲看着砂金消失的方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过了很久，她捂住脸哭泣。 掉落在地的花束就在她脚边，有几朵樱花从里面飘落出来。 秋向莲哭了很久，久到她不知道也不在乎天是不是亮了。 太阳还会不会升起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挂在天空上的到底是太阳还是月亮，对她而言还有什么区别呢？ “哎呀，都这么晚了把东西送来还有什么意义？说不定舞会已经结束了。” “但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领带，砂金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久岐忍和荒泷一斗的身影出现在樱花树旁边。 荒泷一斗回家后偶然找到了他以为已经丢失的西装领带，所以立刻带着领带来医院交给砂金。 但是荒泷一斗不会打领带。唯一一次穿西装的时候，领带是久岐忍帮他打好的，所以荒泷一斗带着领带和久岐忍一起跑到了医院来。 “那位正在哭的是……秋向莲小姐吗？”久岐忍发现了秋向莲，她停下了脚步。 “哪里？欸……好像是！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最见不得其他人难过的荒泷一斗立刻跑了过来：“谁欺负你了？是之前那些砍伤了你和砂金的人吗？那些人未免欺人太甚，竟然追到医院来了，就让我——” “等等，老大，”久岐忍打断了荒泷一斗的话，冷静地问，“秋向莲小姐，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砂金先生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总不会是砂金欺负你吧？”荒泷一斗再次猜测道，“虽然砂金看起来不像是会欺负人的人，但如果他真的欺负了你的话——” “老大。”久岐忍压低了尾音，荒泷一斗立刻意识到她要生气了，于是马上闭了嘴。 “秋向莲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久岐忍问。 和其他病友跳了一支又一支舞的自来熟终于发现秋向莲和砂金不见了，从活动室跑出来寻找，久岐忍和荒泷一斗忙着安慰秋向莲的时候，自来熟发现了他们。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诶？这是怎么了？是伤口疼吗？说起来，为什么是你们三个人？砂金呢？他去找医生了吗？” “不知道，我们两个也是刚过来，”久岐忍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三双眼睛看着秋向莲，都希望她说点什么。 但秋向莲说不了，她的舌头像已经被拔掉一样，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到底发生了——秋向莲小姐！”久岐忍喊道。 秋向莲从他们身边绕过，快步冲进了医院。 她经过安静的走廊，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响。 秋向莲冲进病房，来到砂金的病床前，然后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找到了砂金留下的遗书。 遗书很短，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用词精准又简洁，短短几行字让秋向莲本就揪紧的心疼得更厉害了。 砂金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秋向莲。 是很大一笔摩拉，写在遗书上的那一串数字太多，秋向莲没有心情去数，她继续往下面看。 除了把钱都留给她以外，砂金还给荒泷一斗定制了一套晚礼服，让荒泷一斗两周后到小仓屋去取。 砂金留给自来熟的是一块限量款怀表，已经提前付过钱了，自来熟只需要出院后根据遗书上的地址把怀表拿走就好。 至于久岐忍，砂金留给她的是一张大米的优惠券，只需要根据遗书上的地址到米店领取优惠券，就可以凭券领取一百千克的大米。只要一百千克的大米还没有领完，这张优惠券就一直有效。 除此之外，砂金给阿晃和阿守夜都准备了礼物，是漫画和演唱会门票，大概是他们喜欢的东西吧。 秋向莲看遗书的时候，久岐忍、荒泷一斗和自来熟也追了过来。 久岐忍顺便把秋向莲掉落在地上的樱花花束捡起来一起带了过来，荒泷一斗的手里还抓着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领带。 他们三个围在秋向莲身边，疑惑地读着遗书上的内容。 遗书是用普通的纸写的，纸上也没有写着“遗书”两个字，所以其他人还以为这只是砂金写的备忘录而已。 “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自来熟困惑地挠了挠头：“砂金是打算向你求婚吗？可是他人呢？” 荒泷一斗看到遗书上大米优惠券的部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难怪前几天他忽然问我阿忍有没有什么爱好，或是喜欢的东西。我记得阿忍喜欢吃米饭，就跟他说了，原来他是想要给我们所有人送礼物啊。连阿晃和阿守都有礼物……演唱会的门票……这很贵吧？” 自来熟和荒泷一斗还在单纯地困惑，久岐忍最先察觉出了不对劲，她看着秋向莲，问：“砂金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 秋向莲看着久岐忍怀中的花束，更多樱花从花束中飘落下来。 他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在离开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第85章 界限（一） 秋向莲抱着花束，就像抱着一个脆弱的美梦。 樱花。 砂金只留给她一束很快就会枯萎的樱花。 他甚至给自来熟留了一块怀表，给阿晃和阿守留了漫画书，给荒泷一斗留了一套礼服。 但留给她的却只有一束樱花。 的确，他还把这三个月来积攒的摩拉都留给了她。她一直没有去数到底有多少钱，那串数字很长，一定是一大笔钱。 可摩拉是货币，不是纪念品。 “忘了我吧，抱歉。” 砂金不想给她留下任何可以让她为之怀念的东西，他想让她忘掉自己。 笨蛋，怎么可能忘得掉啊。 久岐忍他们依旧不太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砂金似乎就像民间传说里的精灵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又或者按照稻妻流行的说法，是“神隐”了。 而秋向莲则是完全崩溃了。 她崩溃之后就不再说话，不休息，不睡觉，也不吃东西。她只是抱着一束樱花，静静地坐在砂金的病床旁边。 久岐忍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秋向莲就说，让我安静一会儿。 她安静了好久。 两天后，她忽然站起身，看起来似乎是想通了，但又似乎是视死如归了。 “秋向莲小姐——” “我有点事情要去做，”秋向莲把花束交给久岐忍，“麻烦你帮我保管好它，拜托了。” 久岐忍接过花束，欲言又止。 “我们也帮忙！”荒泷一斗说。 “抱歉，但我要做的这件事，恐怕只有我才可以办得到。”秋向莲说。 她，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让砂金死掉。 她要设法与系统取得联系，让系统把砂金带回来。 “回答我啊！这三个月来，你不是一直在我的脑袋里擅自跟我说话吗？还对我撒谎，你跑到哪里去了？继续出来骗我啊！继续像以前一样用冷冰冰的声音给出提示啊？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砂金带回来？！” 系统没有说话，秋向莲甚至不确定系统还在不在她的脑袋里，抑或系统已经切断了和她的联系。 “可恶，可恶！我受够了被你支配，你不能把我们折磨一番之后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 一阵眩晕迫使她跪倒在地，好像无情的现实决定利用她的低血糖和睡眠不足逼她接受现状。 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她绝对不接受目前的结果。 她愿意付出代价，任何代价，任何代价都可以，只要能得到一个把砂金带回来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的条件是她自己的生命…… 忽然，有什么东西反射了太阳的阳光，晃到了秋向莲的眼睛。 她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那个东西——十秒钟前地上还没有任何东西。 一枚紫色的、反射着太阳光的神之眼。 是和八重神子大人一样的神之眼。 当愿望过于强烈的时候，神明就会向凡人投下视线。 传说拥有神之眼的人有资格登上天空岛，甚至可以成为神明。 第81章 如果能够成为神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扭转这个世界的法则，把已经死去的人复活？ 但是，该怎样做才能登上天空岛呢？ 秋向莲双手捧起神之眼，紧紧握住。 她闭上眼睛，调动全部的精神尝试驱动元素力。 一开始神之眼没有任何反应，它像个精美但无用的宝石，被秋向莲握在掌心。 渐渐的，秋向莲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尝试与她建立联系。这种感觉很奇妙，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仿佛有一股薄荷般的电流在她身体里游走，神之眼开始微微发光。 一段时间之后，秋向莲睁开了眼睛。 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只是凭借直觉相信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很高，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高处的风很大，云层在下方，这里的视野很空旷，空气很冷冽。 一个白发的陌生人，正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她。 “这里是……天空岛？”秋向莲问。 对方没有说法，好像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 “你、你是其他国家的神明吗？”秋向莲又问。 这次白发的陌生人开了口，但根据对方的语气来判断，对方并不是想要解答她的困惑，而只是出于无法忍受秋向莲话语的错误而出言纠正：“我不是神，我是凌驾于神明的存在——天理。” “天理。”秋向莲简单重复道。 天理在自我介绍时的声音，就好像秋向莲应该立刻对其存在表示最大程度的震惊，并立刻奉上与震惊同等程度的尊敬。 但秋向莲只是简单重复了天理的名字，就像她并不在乎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凌驾于神明的存在。 她当然在乎，她只是不害怕。 砂金总说自己是个赌徒，他赌博技术高超，可以随意扔出三枚骰子，让这三枚骰子面向天空的一面全部都是点数六。 就是这样一个赌徒，却最终选择不赌了，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为了她。 所以，秋向莲要赌一把，为了他。 就算把整个世界作为赌桌，把生活当做一个荒诞不经的游戏，把她的生命和神之眼当做筹码，她也要赌。 任何办法，她愿意尝试任何办法。 所有，或者一无所有。不管结果是哪一个，她都接受。 “我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天理继续说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法则。”秋向莲说。 “足够疯狂的主意，”天理评价道，“但并不少见。有很多来见我的人都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法则。但他们……” “都没有成功？” “不，他们之中有些人成功了，只是他们最终得到的结果与他们想象的永远不一样。”天理说：“你可以提出愿望，但许愿时要非常小心。你能够登上天空岛，已经向我证明了你拥有提出愿望的资格。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但结果往往并非如你所期待的那样。” 贪婪的国王向神明求得了点石成金的魔法，触碰到的任何东西都会变成黄金，但他也因此无法进食； 想要获得永生的先知，通过向神明许愿而获得了永生，但也被永生折磨得只想合上双眼； 凡人要求神明以真面目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因为无法承受神明的真面目而死去*。 神话传说。 传说并不都是虚构的，此时此刻，面前的天理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的愿望是什么？”天理问。 许愿要谨慎，尤其是在面对真的能够实现你的愿望的存在的时候，更要谨慎。 天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天理显然不打算针对许愿这件事向秋向莲提供更多建议，提醒秋向莲许愿时要谨慎已经是天理所能释放出的最大的善意。 秋向莲决定先多了解一些情况再许愿。 “那个一直在我脑袋里说话的系统，它去了哪里？”秋向莲问。 “系统？” “对啊，就是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想让我死掉的系统。” 天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我不知道系统的事，但听起来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感知到了你的存在，所以尝试把你从这里抹去。” 秋向莲皱眉：“可是世界的法则不是你吗？所以是你想杀掉我？” “我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但这个世界的法则不是我。”天理说。 天理的话就像毫无意义的绕口令，一开始秋向莲没懂，但秋向莲努力理解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这个世界的法则的一部分，但你不是这个世界全部的法则。” “这个结论很粗糙，但姑且可以这样理解。”天理勉强同意了秋向莲对世界法则的解读，说道：“你并没有被法则抹去，那么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因为……另一个人被法则抹去了。他和我一样，是从其他世界来的，”秋向莲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系统……为什么法则必须要抹去我们中的一个。” “法则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才出现的。法则既然想要抹去你们中的一个，说明抹去你们中的一个对这个世界产生的影响最低，”天理说，“法则总会做出最稳妥的决定。” 有两个其他世界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势必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所以法则找到了他们两个，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评估之后，法则认为只抹去他们中的一个人这一做法对于提瓦特产生的影响是最小的，比把他们两个人都抹去的影响还要小。 “我想，法则之所以没有选择抹去你，大概是因为另一个人被法则评估为是更容易被抹去的吧，”天理说，“抹去他比抹去你的风险更小。” “不是的，系统想抹去的那个人一直是我才对！”秋向莲说。 她能感觉得出来，系统从一开始就倾向于把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所以系统才会在梦境中把那些明显处于不利地位的角色安排给她，只要砂金想，他在第一个梦境里就可以杀掉她。 但是他没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天理推测道，“那么另一个人就是自愿被抹去的。我还是不明白你来找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并没有被抹去，被法则抹去的是另外一个人。” 秋向莲看着天理，天理也看着她。 作为这个世界的法则这一高度抽象的存在，天理大概并不懂人类的感情，所以无法理解秋向莲来找自己的原因。 “我不想他被法则抹去，”秋向莲说，“我希望你可以把他带回来。” 这就是她的愿望了。 但是天理说：“不行。跨越生死界限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太大，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我可以和他交换！我被抹去，他留下来，这样一来我们仍然只有一个人被抹去，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不会太大。”秋向莲说。 “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天理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从地心深处传来，“即使你愿意作为被抹去的那一个，将你和他交换位置，也同样需要跨越生死界限。” 即使想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砂金的生命也不行吗？ 秋向莲的愿望遭到了天理的否决，天理并不打算帮她实现愿望。 第86章 界限（二） “还有其他愿望吗？”天理问。天理似乎认为刚才关于带回砂金的话题已经结束了。 但秋向莲还没有放弃。 “等等。如果……不跨越生死界限呢？”她说。 天理回答：“不跨越生死界限，就不能把人带回来。” “那如果……如果……” “如果你没有其他愿望，就请你离开吧。”天理说。 “等等！如果可以让生死界限以为我们其实没有跨越生死界限呢？” 连“世界的法则”这么抽象的东西都能由“天理”这样长得像人类的生物来代表，那么同样的，“生死界限”是不是也有和天理类似的化身呢？ 如果可以和“生死界限”的化身提出愿望呢？让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砂金放回来，就像老师面对上课迟到的学生，面色严肃地让学生快点进教室上课一样？ 天理看着秋向莲，似乎在思考她提出的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有趣的想法，”天理最终说道，“不过值得一试。但因此产生的代价需要由你来承担。” “当然。” 提瓦特的生死界限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已经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除某些特殊原因之外，生者和死者不能见面。 天理作为这个世界的法则，对她来说找到生死界限并不困难。 而且正如天理一样，生死界限也有一个具备人类形体的存在，只是这一存在的身躯大多被黑紫色的不明物质所覆盖，看起来像个坏掉的堇瓜经过多年的修炼变成了人形。 生死界限在听了秋向莲的要求之后，淡淡地说：“我只是掌管生死界限的存在，跨越界限之后，生者和死者的世界都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你只能自己去死者的世界找他。如果你真的能够把人带回来，我可以准许你把他带走。” 第82章 “没问题，”秋向莲说，“只要你允许我进入死者世界，我就一定能把他带回来。” 生死界限点点头，又补充道：“另外，活人进入死者世界会产生较大的影响，所以你在跨越生死界限以及进入死者世界期间，需要处于濒死状态，把影响降低到最小。” 简单来说，为了尽量降低生者前往死者世界所产生的影响，秋向莲需要把自己伪装成死者。 “我可以让你处于不断失血的状态，”生死界限说，“在此期间你不会感觉到疼痛，但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在十分钟的时间之内你没有跨越生死界限回来，那么你就永远不能回来了。” 不断失血十分钟，血都流尽了，她就会死，死者当然没办法跨越生死界限回到生者世界。 “可以接受吗？”生死界限问。 秋向莲：“可以，那——” “另外，如果你在返回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否则你就回不来了。” 秋向莲点头：“我记住了。” “那么，”生死界限打了一个响指，“现在开始。” 话音未落，秋向莲左臂上的伤口忽然开始疯狂流血，绷带立刻被鲜血染红。 “记住，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生死界限往旁边退了一步，打开了一个边缘模糊、不断变换着的通道，“去吧。” 时间紧迫，每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秋向莲无视正在不断流血的左臂，快速穿过了生死界限。 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秋向莲在死者的世界里奔跑，血流了一路。 死者世界里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紫色、黑色与蓝色杂乱地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像死的但又像是活的，就像那些醒来后立刻就被遗忘了的噩梦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秋向莲处于濒死状态，但她至少还算活着，活着的人处于死者的世界，这里对她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她的呼吸开始变得不畅，心脏像是被保鲜膜裹住一样不舒服。 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 在死者世界，语言的用处不大。 在跨越生死界限之前，秋向莲被告知，在死者世界找人，不需要呼喊对方的名字，而是需要怀有“我要找到某人”这一强烈愿望才可以。 一定要找到。 一定要找到。 一定要找到。 秋向莲怀着强烈的愿望在黑漆漆的世界里奔跑。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砂金的身上大半覆盖了黑紫色的不明物质，和生死界限的外表差不多，几乎和死者世界的环境融为一体。 秋向莲的心脏更加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尚未开口，砂金似乎已经感知到了她的带来，往她的方向转过身来。 在视线交汇的刹那，砂金神色哀伤，他身上覆盖的那些黑紫色不明物质的颜色似乎有所加深。 “你——” “我没死！我是来带你回去的！”秋向莲握住砂金的手。 对方的手并不冷，但也不像以前那么温暖，准确来说，秋向莲感受不到对方手上的温度。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明明紧紧握着砂金的手，但心里一点都不踏实，就好像下一秒砂金就会消失。 “回去……”砂金的表情变得迷茫，好像陷在了未知的梦里，黑紫色的不明物质仿佛要把他整个吞没：“可是一旦来到这里，就回不去了。” “可以的，我们可以回去！我就是专程来带你回去的！”秋向莲捧着砂金的脸，“看着我，砂金，看着我的眼睛！” 对方视线下移，用空洞的眼神面对着她。 他的眼睛上好像被蒙了一层深色的浓雾，所幸浓雾开始消散，砂金眨眨眼睛，重新找回了理智：“你受伤了？是——” “没关系，是生死界限干的。不是，是我让它帮忙……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之后我再跟你解释。快走！” 伤口流出的血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鲜明的痕迹，秋向莲和砂金沿着这条血路返回，往生死界限的方向奋力跑去。 忽然，砂金的脚步慢了下来，迷茫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怎么了？”秋向莲问，“是不舒服吗？” 砂金摇头：“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他皱眉：“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在秋向莲踏入死者世界之前，生死界限曾严肃地提醒她，如果在这里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千万千万不要回头，一旦回头，就无法离开了。 “别回头！”秋向莲紧紧拉住砂金的双手，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如果他们现在不是在死者世界、秋向莲的伤口也没有一直在流血的话，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要跳一支双人舞。 砂金好像没有听到她的提醒，他仍然皱着眉，想辨认出那个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叫他名字的声音：“是谁在叫我？” “不需要知道是谁在叫你，他们只是想让我们留下，一旦回头，我们就没办法从这里离开了！” 尽管秋向莲不断提醒，但砂金似乎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他只是皱着眉，努力地分辨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叫他名字的声音。 “好像是……”砂金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姐姐？” “姐姐？” 砂金曾经跟她提到过他有一个姐姐，但姐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可就算砂金的姐姐已经去世，她也不可能出现在提瓦特的死者世界里。 “你姐姐她不可能在这里，叫你名字的不是她，”秋向莲说，“一定是这个世界不想放我们离开，所以用这种办法来迷惑我们。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她踮起脚，双手抱着砂金的头让他面对自己，不让他回过头去回应那个声音。 但祸不单行。 “阿莲……阿莲，回家吃饭吧……” 熟悉的声音像咖喱饭的香气一样飘了过来，是奶奶的声音。 秋向莲感觉自己瞬间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傍晚，那天她早上起床后就觉得身体不舒服，但因为不想去医院，她没有告诉奶奶不舒服的事，强撑着去上学。 那一天她在学校过得非常痛苦，但她还是努力坚持了下去，直到放学。 放学后她实在太累了，所以想在教室里稍微休息一会儿再回家。 她原本只是想休息几分钟的，可就这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奶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奶奶？你怎么来了？” 秋向莲在教室睡了半个多小时，家里的奶奶没有等到她，意识到出事了，就立刻给学校老师打了电话，然后赶到了学校。 “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累，本来只想稍微休息一会就回家的，没想到竟然睡着了，对不起啊，奶奶。” 回家的路上，秋向莲感到很抱歉，她拉着奶奶的手，和奶奶踩着落日的阳光离开了学校。 “没关系，奶奶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晚饭前出来散散步，还能和阿莲一起放学回家，感觉自己也变回小学生了。” “晚饭吃什么啊，奶奶？” “咖喱饭哦。正巧家里的酱油快要用完了，回家的路上顺便去买酱油吧？” “好！” “我们走吧。” 奶奶慈祥的笑脸和温暖的手让秋向莲振作起来，她拉着奶奶的手，要和奶奶一起回家。 “可是……” “阿莲还有什么事要跟奶奶说吗？” “啊，不是的，只是我总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作业都带上了哦，书包也在，奶奶也在，阿莲也在，没有忘记东西哦。”奶奶说。 秋向莲皱眉：“是吗？可是我为什么——” “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走吧。”奶奶加快了脚步。 “等一下，奶奶，”秋向莲还在犹豫，“我忘记的那件事好像很重要，如果不快点想起来的话……” 可是她到底忘记了什么事呢？奶奶说得没错，作业、书包都带了，奶奶也在，她自己也在，除此之外不可能还有其他重要的事了呀。 但是…… 秋向莲转身面向学校，学校的钟楼笼罩在灿烂的夕阳下，一群雪白的鸽子在钟楼上展开翅膀，飞向远方。 到底忘记了什么事呢？ “阿莲，快点跟上哦。”奶奶在她身后喊道。 “等等我啊奶奶！” 秋向莲接下来应该转身追上奶奶，然后牵着奶奶的手一起回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自己不是特别想转身。 第87章 界限（三） 而且，她忽然觉得有点怪。 秋向莲背对着奶奶，看着夕阳下飞远的那群鸽子。 ——那群鸽子忽然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从空中抹去了一样。 与此同时，学校钟楼上又出现了一群鸽子，这些鸽子像刚才一样展开翅膀，飞离了钟楼。 第83章 “阿莲，明天就可以再来上学了，现在学校已经放学，其他小朋友们都回家去了哦，我们也回家吧。”奶奶的声音越来越近，奶奶发现秋向莲没有跟上来，所以折返回来找她。 “这里不是学校。”秋向莲说。 奶奶好像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又或许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在闹别扭：“阿莲肚子一定饿了吧？其他小朋友肚子也饿了，所以回家吃饭去了。奶奶知道阿莲想和他们一起玩，明天阿莲来上学的时候就能见到学校的朋友们了，跟奶奶回家吧。” 秋向莲望着飞往远方的鸽子再次消失在半空中，然后鸽子重新出现在学校钟楼上，第三次张开翅膀。 “阿莲，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奶奶的声音近在咫尺，她已经来到了秋向莲身后。 秋向莲摇头：“不对，奶奶已经——” “奶奶一直在哦，奶奶会一直陪在阿莲身边的。只要阿莲转过身，就可以看见奶奶了。” 奶奶的声音和记忆中的一样温柔，秋向莲分辨不出真假，也许就算是奶奶本人来了，也会误以为这就是她自己在说话。 转身，只要转过身就可以看见奶奶。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如果只是转身就可以让时间倒流，让时间永远停在那个当时有些伤感、但回忆的时候就只剩下温馨的傍晚，那个她还没有长大、奶奶还没有离开的傍晚，该有多好啊。 “阿莲不想和奶奶永远在一起吗？”奶奶的手轻轻放在秋向莲的肩膀上，“在这里，阿莲永远不需要长大，也不会生病，更不需要去医院。而且，在这里，学校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喜欢和你一起玩，每天奶奶都可以接阿莲放学，给阿莲做阿莲喜欢的咖喱饭，奶奶会一直一直陪着阿莲。” 奶奶的声音有了一些变化，仍然很温柔，但就像是煮过了头的糖浆，开始带有一丝苦涩。 “留下来吧，阿莲，只要转身看看奶奶就可以。” “阿莲很想留下来吧？奶奶知道哦，阿莲之前很担心奶奶死掉，也担心阿莲会在奶奶之前死掉。但是在这里，奶奶可以和阿莲永远在一起，奶奶可以一直陪着阿莲。”奶奶声音里的焦虑来越明显。 “我也，很想和奶奶永远在一起，”秋向莲说，“但是，但是我——” 但是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有奶奶陪伴在身边的小学生了，她已经长大了，奶奶也已经离开了。 “只需要转身就可以了，阿莲，转身吧，转身看看奶奶。” 秋向莲握紧拳头，压抑着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轻轻说道：“对不起，奶奶，我得走了。” “所以，阿莲说想和奶奶永远在一起，是骗奶奶的吗？”奶奶的双手突然收紧，像枷锁一样紧紧抓住了秋向莲的肩膀，“一定是有坏孩子教阿莲这么说的，想要伤奶奶的心，对不对？！” 秋向莲没有反驳，她知道身后的人不是奶奶，奶奶不可能说这样的话，更不可能对她说这样的话。 奶奶对待死亡的态度不是这样的。奶奶跟她说过，面对死亡，可以悲痛，可以哀悼，但不要被痛苦困在原地，要向前看。 奶奶不会让她转身，即使舍不得她，奶奶也不会让她转身。 所以身后的这个人，并不是奶奶，这里也不是多年前那个奶奶到学校来接她回家的傍晚。 “我要走了。”秋向莲说。 她猛地挣脱了来自身后的人的禁锢，往夕阳的方向跑去。 她经过学校大门，穿过熟悉的街巷，往有着温暖光芒的太阳跑去，没有回头。 身后，“奶奶”仍然想要挽留，她的声音听起来痛苦不堪，像丝绸撕裂、岩石碰撞和熔岩沸腾。 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改变，被夕阳笼罩的小镇子越来越暗，黑紫色的不明物质像苔藓一样覆盖了建筑物和街道，也覆盖了鸟鸣声。 秋向莲在奔跑，她踩着深黑色的大地，用尽全力奔跑着。 没过多久，她看到了砂金。 砂金也正往她的方向跑来。 他看上去已经清醒了，先前覆盖在他身上的黑紫色物质已经不见了，他看上去已经不属于死者的世界。 “我们刚才一定是走散了，”砂金说，“你没事吧？” “没事。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快点离开！” 他们两个沿着秋向莲来时的路飞奔，路上的血迹仍然清晰，鲜红的路标为他们指引着离开的方向，很快，他们看到了划分生与死的边界，出口比秋向莲刚才看到的窄了许多，像个大堇瓜的生死界限就站在出口旁边，似乎正要把边界关闭。 “等一下！” “快！”生死界限发现了他们两个，但出口仍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窄，“我快撑不住了！” 秋向莲紧紧握着砂金的手，两个人快速穿过了越来越窄的出口。 重新踏回生者的世界，秋向莲首先感到的是尖锐的疼痛，不断流血的左臂此时忽然开始疯狂叫嚣，吸引着她的注意。 除此之外，她有些头晕，视线也变得不清晰，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样，她跌坐在地。 “恭喜你们成功从死者世界返回，但拯救失血过多的人并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们最好尽快去医院。”生死界限关闭了连同生死两界的出口，淡淡地说，神情平静地就像是在谈论天气。 秋向莲想感谢对方的帮助，也想问这附近最近的医院在哪里，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她的耳朵也听不清了，尖锐的耳鸣声像哨声一样掩盖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在昏倒之前，秋向莲只能模糊看到砂金神情焦虑地和生死界限说着什么。 之后，她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又或许现在是凌晨，天还没有大亮。 房间里灰蒙蒙的，白色的窗帘紧闭，看不到窗外的情形。 秋向莲看着窗帘愣了几秒钟，才辨认出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视线下移，她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砂金握着，砂金握着她的手就这么睡着了。 在不算亮的天光之下，砂金的金发显得有些暗淡，他脑后有几根短发凌乱地翘起，秋向莲心里忽然涌起了把对方翘起的头发抚平的冲动。 虽然对方还在睡，秋向莲有些不想把他叫醒，但她担心砂金的情况，所以只好轻轻晃了晃自己被砂金握着的手。 砂金的手动了动，金发脑袋转向她，睡意迅速从砂金的脸上消失，砂金握紧了她的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太暗了，砂金的黑眼圈看起来有点严重，他现在看起来简直和第二个梦境里的吸血鬼砂金大人差不多，甚至比吸血鬼还要更憔悴一点。 秋向莲摇头：“我没事。我昏倒之后，那个像堇瓜一样的神明跟你说了什么？你现在这个状态……是正常的吗？” 其实她并非没事，她还是有些头晕，而且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头昏脑涨让她没办法很好地斟酌措辞，所以她问出的问题听起来怪怪的，不像正常的人类语言，但好在砂金明白了她的话。 原来在她因为失血过多晕倒之后，生死界限就把她和砂金送离了现场，之后是砂金把她带到了医院抢救。 至于砂金，因为秋向莲成功把他从死者世界带了回来，所以他在生者世界有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即使是提瓦特的法则也没办法强硬地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比起自己的问题，砂金更关心秋向莲的情况。生与死在提瓦特世界是很严肃的事情，秋向莲把他从死者世界带了回来，一定付出了相当昂贵的代价。 “没有什么昂贵的代价啦，我只是获得了神之眼，然后去天空岛见了天理，天理就带我去生死边界把你带回来了。” 尽管秋向莲努力把这些事说得轻描淡写，但砂金还是皱着眉听她说完了全部的经过。 即使她再三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向他隐瞒，她没有和天理做其他交易，砂金仍然闷闷不乐。 “这太冒险了，如果你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的话——” “可是我们都回来了呀，十分钟的时间很宽裕不是吗？”秋向莲的情绪开始被对方影响，也变得沮丧起来，“说起来，明明说好不再互相隐瞒的，但你还是擅自决定要让我活下来，关于这一点，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她的确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才救了砂金，但她是自愿冒风险的。她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去往死者世界不再回来，但现在她醒了，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闷闷不乐的砂金，这让秋向莲的心里有点受伤。 她倒不是希望对方会因为自己救了他而感谢她，但是……但是现在他们两个都活下来了，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对她的做法那么不满，就好像要故意和她吵架一样。 秋向莲越想越委屈，她松开了砂金的手。 第84章 砂金开口想要说什么，病房的门忽然开了，荒泷一斗的脑袋探了进来：“我说……欸？醒了？是醒了吧？醒了好啊！阿忍阿晃阿守，快来，人醒了！” 荒泷一斗的大嗓门几乎吵醒了医院里的所有病人，此时天色尚早，被他吵醒的病人自然心情都不好，医护人员立刻赶来，严厉批评了荒泷一斗，并把他赶出了病房。 笑嘻嘻的荒泷一斗被赶走的时候仍然十分快乐，他向秋向莲挥了挥手：“改天再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就跟阿晃阿守他们说，他们——” 荒泷一斗话没说完就被医护人员拽走了。 久岐忍一脸歉意，派阿晃和阿守去其他病房给被吵醒的病人道歉。 久岐忍来到秋向莲的病床前，问道：“感觉怎么样？” 秋向莲笑了笑：“还不错，就是有点头晕。” 久岐忍点点头，正要说什么，砂金率先开口说道：“头晕？那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啦，我没事。”秋向莲打断了他的话。 久岐忍立刻察觉到面前的两个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在闹别扭。 她思考了几秒钟，决定还是不要过问，继续说道：“你失血太多，头晕如果不是太严重的话，属于正常情况，不用太担心。不过如果头晕一直持续的话就不太正常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谢谢你啊，阿忍。” “没什么。”久岐忍说。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问道：“如果你们觉得我多管闲事的话，就当我什么也没问……不过，你们两个这几天是不是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呃……”秋向莲看向砂金，用眼神询问对方有没有把系统和其他相关的事情告诉久岐忍。 “没什么，只是……意见不合，吵了几句而已，”砂金笑了笑，“最近我们压力都有点大，但是已经没事了。” 久岐忍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之前你把秋向莲小姐一个人留在夜色里哭也是因为意见不合吗？还有你留下的那个类似备忘录的东西，总感觉你们吵得有点……过火了？” “啊，看起来似乎的确是那样……”砂金少见地语塞，“其实……” “算了，还是说实话吧，”秋向莲说，“虽然实话听起来更像是编的。” 久岐忍扬起一边眉毛：“实话？我可以理解为你们一直在……骗我吗？” “用‘隐瞒’这个词会更恰当一些。”砂金笑了笑。 久岐忍抱起双臂：“好吧，那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第88章 赏味期限 向久岐忍解释发生了什么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因为久岐忍已经有所怀疑，她的理解能力又是全荒泷派最强的，向她说明真相就像补全一副未完成的简易拼图，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只需要把她不知道的部分说出来就好。 对于“他们是其他世界来的”这个事实，久岐忍接受良好，简直有点过于良好了，完全是“大惊小怪”的反面。 “是这样的，我认识一个从其他世界来到提瓦特的人，她为了寻找自己的哥哥，目前正在各国之间旅行，”久岐忍说，“虽然无法确定你们和她是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但至少你们并不是唯一的来客。那么，在你们从死者的世界回来之后，系统没有再次……联系你们吗？” 秋向莲摇头：“没有。你呢？”她看向砂金。 “我也没有，”砂金说，“忍受系统在脑袋里骚扰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它突然离开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常半开玩笑半漫不经心的状态，除了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外，砂金看起来和第一次与秋向莲见面时没有太多差别。 秋向莲想了想，觉得对方的状态可以用“距离感”这个词来形容。 三个月的相处已经让她对砂金足够熟悉，她知道砂金的哪种笑容是面向和他不熟的人，也知道砂金的哪种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对方现在的笑容，就是那种充满距离感的、出于礼节性的笑容。 秋向莲忽然开始不安起来。 她和砂金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在今天以前，秋向莲对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疑问，但是从今天开始，她和砂金之间的关系就产生了变化。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合作关系，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很多次，砂金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救她，她也为他做过同样的事，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们的生命不会再受到系统的威胁，而且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们的合作关系已经自动解除。 没了合作关系之后，她对于他而言是什么呢？朋友吗？ 的确，他们互相救过彼此很多次，但这只说明他们两个都在努力让两个人都活下来，并不意味着——并不意味着砂金对她有除了同盟和朋友之外的感情。 而且，他似乎一下子就和自己拉远了距离，这难道不是委婉地向她表明，现在博弈已经结束，危险也已经解除，他也就不想继续和她绑定在一起了吗？ 秋向莲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和砂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有两层解释。一，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他们的确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二，他们两个人的差别之大，如果不是被系统绑定，大概连朋友都做不成。 即使现在他们身处字面意义上的同一个世界，并且都在稻妻这个国家，可她是巫女，砂金是……她甚至不太清楚平时砂金都在做些什么……但平静的巫女生活对他而言一定很无聊吧？ 久岐忍的说话声突然停了下来，秋向莲以为是自己走神被发现了，下意识急忙道歉：“对不起，我——” 她看向久岐忍，发现对方怪怪的，就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砂金。 砂金看着久岐忍，显然也不明白久岐忍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下一秒，天理出现在了病房里。 天理那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在砂金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看向秋向莲：“看来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久岐忍仍然是被按了暂停键的状态，不仅是她，秋向莲隔壁床上的病友也同样被定住了，大概是天理为了找她和砂金谈话，所以把其他人都给隔绝在外了。 “你……您是来拿回神之眼的吗？”秋向莲问。 只有当愿望足够强烈的时候，神明才会向凡人投下视线，那么现在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神明是不是就会把神之眼收回？ 天理的身份是提瓦特的法则，大概是比神明还要更加……全能的存在，所以天理应该是有资格把她的神之眼收回去的。 反正天理特地到医院来，一定不会只是为了探望她。 如果天理不是来收回神之眼的，那是来做什么的呢？ 秋向莲不安地看了砂金一眼。 “我不是来拿走你的神之眼，也不是来带走他的，”天理说，“你们是世界之外的来客，我可以让你们保留对我的记忆，但其他人不可以。” 天理的目光匀速扫过久岐忍和隔壁病床上的病人：“她们不会记得我。”天理收回目光，看着秋向莲和砂金：“希望以后你们也不会再见到我。” 话音未落，天理消失了。 病房里的一切重新恢复了生机，久岐忍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不过天——”她困惑地眨眨眼：“天？我想说什么来着？” “天——气挺好的？”秋向莲说。 “天气？大概吧，”久岐忍摇摇头，“我一定是走神了，连自己在说什么都记不清了，抱歉。总之，好好休息，小心不要让伤口再次裂开。” 秋向莲点点头。看来久岐忍把她这次住院的原因归结为伤口不小心开裂，而不是因为去了一次死者世界差点死掉。 久岐忍去其他病房监督阿晃和阿守道歉，她离开之后，秋向莲低头看着手中的神之眼。 在渐明的天色里，紫色的神之眼闪着微光。 “抱歉，”砂金忽然说，“我刚才没睡醒，语言系统比较混乱，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请不要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谢谢你救了我。” 对方的态度相比刚才要友好了很多，但距离感也更重了，秋向莲反倒希望砂金可以像刚才那样，至少刚才的他比现在真诚。 “不客气。”秋向莲摩挲着神之眼，对方已经道了歉，她没理由再就刚才的话题说什么，这让她觉得心里有点闷。“对了，之前在死者世界的时候，你见到了谁？是你的姐姐吗？” 砂金点点头：“姐姐，还有母亲。” 死者世界为了把他们留下来，幻化出了砂金的姐姐和母亲，针对秋向莲，则是幻化出了她的奶奶。 “我见到的是奶奶，”秋向莲说，“虽然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但能再重温一下过去的回忆，竟然是怀念大于痛苦。”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让自己在过去的回忆里沉浸了一小段时间。然后砂金叹了口气，笑着说：“先不提这些伤心的事了，心情不好的话，会影响伤口愈合的。想吃什么？” 第85章 “抹茶冰激凌。”秋向莲脱口而出。 脱口而出之后，她才意识到砂金大概是问她早饭想吃什么：“我的意思是，都可以，我吃什么都可以。” 砂金笑了笑：“好，抹茶冰激凌。还有呢？” 秋向莲心情不好，所以也没什么胃口，除了冰激凌以外没有其他要求。 砂金离开病房之后，隔壁床的病人醒来了。这位病友和之前砂金隔壁床的病友一样，性格开朗，自己一个人都能聊得起来，秋向莲只跟她聊了五分钟，她们就已经成了朋友。 “我带了布丁，要吃吗？”病友打开病床边的抽屉，不等秋向莲回答，焦糖布丁就递了过来。 “啊……谢谢。” “不用客气！让我看看……好诶，还没过赏味期限，放心吃吧！”病友笑容灿烂地向她比了个“赞”的手势。 病友显然也是甜品爱好者，在吃布丁的时候神情几乎虔诚，她沉默且认真地吃着布丁，话也少了很多。 秋向莲边吃布丁边琢磨着“赏味期限”这个词。 这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词汇，但因为她现在恰好有心事，所以听别人说什么，都难免会多想。 食物有赏味期限，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有赏味期限呢？ 就像是学生时代的朋友，在毕业各奔东西之后，大家也都渐渐断了联系，甚至即使想要重新联系，也因为早已经离开对方的生活太久而感到无所适从。 她和砂金也会像毕业后的学生那样逐渐断联吗？他们的关系的赏味期限，是不是就像这布丁的一样，马上就要来临了呢？ “那个……”秋向莲斟酌着开口。 “嗯？什么事？要再来一个布丁吗？” “不，谢谢。我是想问，假如我和我的一个朋友，因为某些原因，最近关系怪怪的，应该怎样做才可以把这种怪怪的感觉给赶走呢？”秋向莲问。 “唔……这个嘛……”对方咬着勺子，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抱歉哦，其实我很不擅长给人提供建议的。” “不不不，是我应该为擅自向你寻求建议道歉才对。”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不擅长帮人解决问题，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 “谁？” “希娜小姐！”提起希娜小姐，病友的眼睛亮了起来，“希娜小姐很厉害的，我每次写信给她向她寻求帮助，她总是能够针对具体情况，给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你可以给希娜小姐写信试试，希娜小姐帮过我很多次，一定也能帮助你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希娜小姐是谁，但听起来似乎很靠谱的样子。 秋向莲决定给这位希娜小姐写一封信，寻求她的建议。 没过多久，久岐忍回来了，她递给秋向莲两份邀请函。 “我们老大打算开一场音乐会，邀请你和砂金先生一起参加，”久岐忍解释说，“不是那种很隆重的音乐会，对着装没有任何要求，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只是荒泷派的大家一起聚一聚而已。当然，如果你们不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拒绝。” “我可以参加吗？”秋向莲隔壁床的病友举手问道，“一直在医院待着，我都要闷死了。” “可以，”荒泷派二当家久岐忍爽快地说，“不过真的不是正式的音乐会，希望你不要抱有太高的期待。” 久岐忍递给病友一张音乐会的邀请函，对方接过看了一眼，顿时皱起脸：“啊……时间上有点不巧呢……那天我已经和朋友约好去旅游了。不过兴许可以把旅游的时间往后推迟几天……但万一朋友生气的话……” “请不要推迟旅游时间，”久岐忍急忙提醒道，“我们的音乐会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做。” “好吧。”病友一脸遗憾，但因为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所以她只好放弃了荒泷派举办的音乐会。 秋向莲把音乐会的邀请函放到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她忽然发现砂金在舞会之前送她的花束也在桌上。 “哦，那天晚上我把它带回来了，”久岐忍说，“看样子它还能坚持几天再枯萎。” 砂金送秋向莲这束花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樱花容易枯萎的问题，他正是因为樱花容易枯萎，所以才选择送她花束。 花束留不长久，他不希望留下可以让她留作纪念的东西。 那时他即将牺牲自己，换她活下来。 但现在他们两个都活下来了，砂金似乎仍然打算与她拉开距离。 想到这里，秋向莲心里一阵钝痛。 在她登上天空岛之前，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砂金活下来。 现在砂金活下来了，她也没有死，愿望就开始变化，她开始不仅仅希望两个人都活下来，而是想要更多。 但砂金并不是这么想的。 真是的，明明两个人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自己却还不满足，实在是太贪心了。 不可以这样。 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她应该感到满足。 可是……就算其他愿望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至少…… “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花束不枯萎？”秋向莲问。 第89章 白色长裙与花束（一） 除了寻找保存花束的办法之外，秋向莲还打算给希娜小姐写信，向对方寻求帮助。 但是病房里一直都有人在，秋向莲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写信的时机。 她想写的信的内容过于私密，而且如果被砂金知道的话就太尴尬了，所以她只能找机会，等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再写信。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秋向莲总算等来了一个机会。 砂金离开病房去买午餐，秋向莲借口想吃棉花糖把荒泷一斗支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隔壁床的病友。 隔壁床的病友也要给希娜小姐写信，她和秋向莲铺开信纸，各自奋笔疾书，秋向莲因为需要赶在荒泷一斗和砂金回来之前把信写好，时间紧迫，她必须争分夺秒。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秋向莲刚刚把写好的信装进信封，荒泷一斗就带着特大号的彩虹棉花糖推开了病房的门。 “棉花糖来啦！我特意让老板做了超大号！啊，你们是在写信吗？”荒泷一斗举着大到有点荒谬的棉花糖来到秋向莲的病床前，“是写给谁的信啊？” “希娜小姐哦，”病友说，“我需要寻求希娜小姐的帮助。” “哦，希娜小姐啊，”荒泷一斗点点头，看向秋向莲，“这么说你的信也是写给希娜小姐的了？” “不是的，是个男生！你不认识！”秋向莲急忙说。 她的反应有点太过激烈，导致荒泷一斗有些困惑：“好……吧？那我帮你们寄出去吧？” “不用了！” 如果荒泷一斗看到了信封上的收信人信息，再把这件事告诉砂金的话，就太尴尬了。 “交给我吧，”病友眨眨眼让她放心，“我把信写完之后，再托朋友把我们的信一起寄出去，我很快就写完了。” 秋向莲松了一口气，她把信交给病友：“谢谢。” “好吧，不过如果你们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不用客气。”荒泷一斗说。 话音未落，砂金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他敏锐地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有点奇怪，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荒泷一斗说，“她们在写信。给希娜小姐和一个男生。那个男生砂金认识吗？”他问秋向莲。 “不认识！你们都不认识他！”秋向莲急忙否认。 “这样啊。”荒泷一斗耸耸肩，把信的事抛在了脑后：“给，你要的棉花糖。” “谢谢。” 秋向莲松了一口气。好在荒泷一斗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他对信没兴趣。 至于砂金，他一定不在乎她给谁写信，所以什么都没有问。 因为担心被砂金识破谎言，秋向莲把自己挡在棉花糖后面，没敢看他。 希娜小姐是八重堂的专栏作家，她在《闲事月刊》上有自己的专栏。 写信给她寻求建议的读者可以从月刊上看到希娜小姐给出的建议。专栏上关于写信人的信息都被编辑刻意隐去了，所以不需要担心隐私被暴露。 《闲事月刊》本来每个月发行一次，但因为销量火爆，八重堂就把月刊改成了半月刊，因此秋向莲的信寄出后没多久，秋向莲就从新的月刊专栏上找到了希娜小姐给出的建议。 秋向莲在信里说，自己和一个朋友的友谊出现了问题，他们的关系就像临近赏味期限的焦糖布丁，她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焦糖布丁最终会变得无法食用，她和这个朋友的关系也会走向尽头。 对此，希娜小姐在专栏中给出的建议是，对待任何感情问题，真诚永远是最有效的办法。可以和这个朋友好好谈谈，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真诚……吗？” 第86章 秋向莲把专栏中希娜小姐给出的建议认真看了两遍，但并没有问题得到了解决的感觉。 可是如果真诚的后果反而是把对方推得更远呢？ 也许砂金出于礼貌，并不会直接和她断绝往来，而她的真诚很可能会把对方吓走啊，如果最后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怎么办呢？ 不行，真诚并不是特别可行的办法。 一定是她提供给希娜小姐的信息太少了，所以希娜小姐很难对症下药，提供适合的解决办法。 秋向莲决定再给希娜小姐写一封信，这次要写得详细一些，把自己的顾虑都写清楚。 她铺开信纸，刚写了没几行，砂金就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秋向莲急忙把信纸收了起来：“你、你回来了。”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没有，我没在做什么事情。”秋向莲把信塞到枕头底下，笑得十分心虚。 “在写信吗？”砂金问，“还是写给那个我不认识的男生的？” 秋向莲认真点头：“对，就是他！不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砂金神色如常，没有再问其他问题。他把买回来的甜品放在桌上，把团子牛奶递给秋向莲。 秋向莲接过，道了谢，说：“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就是你之前写的那个类似遗书的东西。” 砂金在舞会之前就写好了遗书，他给所有人都留了礼物，但留给秋向莲的“礼物”比较特殊，他把自己所有的摩拉都留给了秋向莲。 “既然你现在……总之遗书已经失去了效力，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把这些钱收回去。”秋向莲说。 “虽然我没有死，但那张纸上的内容仍然有效，”砂金说，“你不需要把钱给我。” “可我不想……我不需要你的钱。” “我希望你可以收下，这是一份礼物。” “不对，”秋向莲说，“你给其他人的才是礼物，但钱不是礼物。而且那笔钱太多了，我收下不合适。” 砂金看着她，她也看着砂金。 “你救了我的命，和你的行为相比，那笔钱不算什么。”砂金最终说。 “我救你不是为了钱。也许那笔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我不能收下。” “为什么？” “因为那是很大一笔钱。”秋向莲把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砂金沉默着，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我不认识的那个男生，和这件事有关吗？”他忽然问道。 “没有，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想收，”秋向莲不懂砂金为什么会忽然提起她虚构的那个男生，难道砂金已经看出不对劲了吗？“他不知道你的事。” 砂金开口要说什么，但荒泷一斗推开门打断了他：“你们两个都在啊！我刚想起来，之前你写信的那个男生，如果他有空的话，也欢迎他来参加音乐会，人越多越好！” “啊……恐怕不行，”秋向莲说，“他那天有事，来不了。” “这样啊。好吧，不过如果他忽然又有空的话，欢迎他来参加荒泷音乐会！” 之后话题就被荒泷一斗拐到了即将举办的音乐会上，信的事情就这么敷衍了过去。 那笔钱砂金没有收回，在之后的这几天里，秋向莲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重新提起这个话题，所以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秋向莲并没有按照希娜小姐建议的那样，真诚地和砂金谈一谈。 她认定真诚不是有效的解决办法，尤其在面对砂金的时候，真诚不仅不会对他们的关系缓和有所帮助，反而会导致他们的关系更加僵化。 砂金仍然很友好，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秋向莲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笑容并非发自真心。 显然，他已经不想继续和她做朋友了，之所以仍然来病房探望她，恐怕只是出于对她的感激而已。 等她伤好出院之后，没有了见面的理由，没有了见面的机会，这个人可能会就此消失在她生命中。 当然，砂金不可能就这么消失，毕竟她和他有共同的朋友，如果想见面的话，总能找到理由。秋向莲只是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情绪比较悲观的时候，才会觉得在自己出院后，砂金就会永远退出她的生活。 但朋友的关系也有远近之分，砂金就算依旧会是她的朋友，他们的共同点并不多，爱好也不同，她和荒泷一斗相处的时候都要更加轻松自在，而不是和砂金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尴尬的感觉挥之不去。 可恶，明明她还没有出院，和砂金的关系就已经这么差了。 在这样的焦虑之中，秋向莲等来了希娜小姐的第二个建议。今天是她出院的第一天，明天晚上就是荒泷派的音乐会。 如果她再没有任何行动的话，那么在这次音乐会之后，她就没有其他和砂金见面的理由了。 这次秋向莲在信中描述的问题更加详细，希娜小姐给出的建议也比上一次的更加具体： “如果像你所说，你的这位朋友在和你单独相处时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行为的话，我倒不觉得他是不喜欢和你做朋友。他似乎和你一样，也对你们的关系感到困惑，所以才会不知道该怎样和你相处。我的建议依旧是，真诚地与对方谈谈。” 秋向莲读着专栏上的建议，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呢，竟然还是要真诚吗？可是她觉得真诚根本行不通啊。 “虽然你也许认为‘真诚’这个建议不会有好的结果，但我仍然坚持这一点。看了你的来信之后，我认为，你对你和朋友之间关系的认知，大多是源于你个人的猜测，并不能确定你的朋友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讨厌你。所以，我认为你应该与对方好好谈一谈。当然，我能够理解你担心坦白的后果是对你们的关系造成无法修复的破坏，这种可能并不是完全没有，但如果彼此猜疑对方的想法而不沟通，这同样会对你们的关系造成破坏。” 秋向莲深吸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就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但目前看来，不管她做什么，对于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另外，你提到你的那位朋友喜欢用笑容和言辞来拉开与其他人的距离，那么当他褪去笑容、不再妙语连珠的时候，也许正是他决定真诚相待的时候。如果情况真的已经像你描述的那么糟糕，那么在交谈的时候，想办法打破对方用笑容创造出的外壳，大概是个可行的方法。” 秋向莲看着专栏上的建议，彻底绝望了。 打破笑容外壳？如果她知道该怎么打破，就不需要向希娜小姐寻求建议了。 一定是她提出的问题原本就是无法解决的，所以即使是希娜小姐也束手无策。 第90章 白色长裙与花束（二） 秋向莲扑进柔软的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好烦啊，该怎么办才好。 真诚。 希娜小姐在专栏上写了很多，但她的建议浓缩为两个字的话，就是真诚。 要真诚吗？ 秋向莲不认为真诚可以解决她的问题。 不过…… 秋向莲翻了个身，裹着被子坐起来。 其实她知道希娜小姐是对的，出现矛盾的时候，真诚地和对方聊一聊永远是最合理的选择，或者说是最有效的选择。如果连真诚都解决不了问题，就说明问题真的没办法解决了。 秋向莲认为真诚解决不了她和砂金的问题，除了她认为自己的问题其实根本就没有解决办法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害怕。 如果真诚的结果是心碎呢？人会心碎，所以她会心碎，她害怕心碎。 不告白的话，她可以一直把这份喜欢埋在心底，运气好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一直做朋友。 但如果，一旦告白失败……告白失败之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也许吧，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份痛苦。 而且，如果一直不告白的话，就一直有希望。尽管是很渺茫的希望，但再渺茫的希望也比无力回天要好一点吧？ 其实，纠结了这么久，归根结底，她只是不够勇敢啊。 秋向莲掀开被子，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勇敢起来啊喂，你可以连天理都敢直面的人，给我勇敢起来啊！” 明明还没有告白，但告白失败的阴影已经提前在她心头盘旋，就好像“告白”的后面天经地义就应该接着“失败”一样，就好像“告白”并不是一个完整的词汇，“告白失败”才完整一样。 而且，万一，万一砂金不喜欢她，但碍于她救过他，所以出于愧疚无法开口拒绝她的告白可怎么办？会很尴尬的啊！ 秋向莲又跌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烦死了，虽然死不了，但真的好烦。 房门忽然被敲了三下，鸣神大社的同事同时也是秋向莲的朋友有希子探进头来，笑着说：“骰子仙人来接你了哦。呜哇，你怎么躺下了？不舒服吗？” 第87章 “没有。” 秋向莲甚至希望自己真的不舒服，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逃避了。 先逃避今晚的音乐会，再逃避接下来的人生，什么都不用面对，就让她这样在被子里住一辈子吧。 “没有不舒服就快点起来呀，”有希子掀起被子，把秋向莲拽起来，“头发都乱了哦，我帮你整理一下！” 她把秋向莲推到镜子前，帮她抚平裙子上的褶皱，把乱掉的头发梳理好。 “话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多久了？”有希子随口问道。 “嗯？”秋向莲原本两眼无神地盯着镜子，没仔细听对方的问题，然后她听明白了，睁大了眼睛：“什么？我们没有啊！” 有希子也惊讶：“怎么可能？！你看他的眼神，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你们两个在一起时的氛围……难道你们还在暧昧期？” 什么暧昧期？她怎么不知道她和砂金在暧昧期？！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彼此都被对方的话吓得不轻。 “总、总之快点去吧，骰子仙人还在外面等你呢！”有希子拿起桌上的神之眼，把它佩戴在秋向莲的脖子上，“不管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勇敢地告白吧！你可是神社里除了宫司大人外第二个拥有神之眼的人，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莫名其妙被对方鼓励了，秋向莲有点懵，但一丝勇气从心底升起。 她被有希子推出了房间。 夜幕下，砂金正站在樱花树下等她。 在看到砂金的瞬间，秋向莲仅有的那一点点勇气立刻就没了。 砂金抬头对上秋向莲的目光，他笑了笑，看起来有些紧张。 一般来说，砂金紧张的时候，别人是看不出来他在紧张的。所以如果别人看得出来他在紧张的话，说明他不是有些紧张，而是很紧张。 秋向莲清清嗓子：“你、你好。” “你好。”砂金保持着笑容向她走来。 秋向莲往前走了两步，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深吸一口气：“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砂金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说：“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你先说吧。”秋向莲说，她很乐意把自己要说的话尽可能往后推迟。 “还是你先说吧。”砂金说：“你要说的事很重要吗？” 秋向莲想了想：“很重要。你要说的事也很重要吗？” “很重要。” 秋向莲忽然心慌。对方不会是要跟自己绝交吧？ 不应该啊，以砂金的性格，他不可能专挑一起去参加音乐会的当晚跟人绝交的。 那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砂金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锁骨附近：“你没戴之前的项链。” 秋向莲也低头看了一眼，她本来打算戴之前那条四叶草项链的，不过刚才有希子给她戴了神之眼，还鼓励她大胆表白来着——当然了，砂金不需要知道这些事。 “是啊，我没戴，你想说的就是项链的事吗？” “不是，”砂金说，“我只是随口一问……那个我不认识的男生，我想他今晚不能来了？” “嗯？”秋向莲差点脱口而出“什么男生”，然后她猛地想起来，自己为了不让砂金发现自己在给希娜小姐写信，的确杜撰了一个男生出来。 她几乎把这个虚构的男生给忘了。 “哦，对，他有事要忙，所以来不了了。”秋向莲说。 “如果他能来的话，你会和他一起参加音乐会吗？”砂金问。 砂金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在秋向莲的意料之外，秋向莲完全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这就是你要问我的问题吗？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砂金点点头：“很重要。我想知道，你之所以答应和我一起参加音乐会，是因为那个男生不能来吗？如果他会来，那你还会和我一起参加音乐会吗？” 秋向莲还是不明白这些奇怪的问题到底哪里重要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撒谎。 最终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应该……会吧？” “真的？”砂金看着她。 “嗯，真的。” 对方听了她的回答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的脸上重新出现笑容，他看上去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那我们走吧？” “等等，”秋向莲说，“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砂金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等她再次开口。 秋向莲忽然紧张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心跳也比刚才跳得更快了。 “我、其实……我……” 不行，这太困难了，她在私下练习的时候都不敢直视镜子，更别说当着砂金的面说那些话了。 “你等我一下！”秋向莲转身跑了。 她提着裙摆一口气跑回房间，拿起桌上的樱花花束，又匆匆跑了出来。 “这个给你！”她把花束塞到砂金怀里。 “这是……” “是之前医院舞会时你送我的。”秋向莲说，因为紧张，也因为她跑去房间拿花又跑回来，她有些气喘。 砂金看着怀里的花束，流露出不解的神情：“这些花……没有枯萎。” “我拜托久岐忍找人把它们做成了永生花，如果保存得当的话，它们永远都不会枯萎。” 秋向莲手因为紧张开始颤抖，她握紧拳头，靠着不多的勇气迫使自己继续说下去：“你之前说，樱花是极易消逝的事物，花开之后遇到一阵风或是一场雨，很快就会落尽，你希望在你死之后，我可以尽快忘记你。但是你看，即使是容易消逝的樱花，也可以像这样永久保存，所、所以，我是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她说完了。 这算告白吗？ 肯定不算吧，她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些什么樱花啊消逝之类的胡言乱语，对方能明白才怪呢，连她自己都不完全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秋向莲视死如归地看着砂金。 砂金不笑了。 希娜小姐在专栏里写道，当她的那个朋友不笑的时候，不再妙语连珠的时候，才是他真诚的时候。 秋向莲紧张地等他开口，像一个囚犯在等待自己的判决。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砂金说，他很认真，是那种不需要说“我很认真”别人就看得出来他很认真的那种认真。“除了摩拉以外，我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待你才好，我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但你不想要。我……我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我也确实做得不够好。” 显然，今天晚上他们两个人的语言系统都不太灵光，说出来的话都不太有逻辑。 但砂金还在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担心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我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我其实不想让你忘记我，我希望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他忽然笑了：“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而已。” 这也是秋向莲想说的。 我喜欢你，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想要真的说出口却需要积攒许许多多的勇气，但一旦说出口后，又忽然发现，好像没有想象得那么难。 其实说出这四个字并不难，难的是在说出之后，对方会不会接受。 “我不知道，”秋向莲说，“我不知道你想说的是这个。但是我知道我想对你说的也是，我喜欢你。” 砂金听她说话时的样子似乎也是在等待他的生死判决结果，秋向莲难以想象自己的话对他竟然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看上去甚至有点不相信她的话。 “你是说……你也，你和我一样？” 既然已经表白，秋向莲决定真诚到底：“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但是我害怕只是我一厢情愿，我甚至还给希娜小姐写信——对，希娜小姐就是那个你不认识的男生，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在给希娜小姐写信咨询感情问题，所以借口说自己是在给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写信，真是傻透了。” 直到把这件事说出口的时候，秋向莲才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件事有多傻。 “我只是……因为自从我醒来之后，你就一直离我很远。不是距离远，但我总感觉你在刻意疏远我，所以我以为，既然现在我们都活下来了，你就不想像以前一样经常见我了——” “不是的，”砂金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以为你不想像以前一样经常见我。我……我本来想尽快向你说清楚的，但是你忽然有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朋友，所以我想，就算我说了，大概也只是会让你离我更远而已，我害怕——” 原来他们两个都在害怕，而且害怕的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事情。 “没关系的，”秋向莲说，“虽然我也害怕，我现在甚至依然害怕，害怕我会把事情搞砸，害怕我们还会闹别扭，还会吵架，害怕以后回想起今晚的选择会感到后悔。但是，我们连死亡都可以战胜，所以其他的困难也一定都可以战胜的，一定没问题，我相信你，我相信我们。” 第88章 像生死那样重大的决定，决定权并不在他们手上，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活下来，反而不会考虑太多。 但是至于他们可以自行决定的事，要做出决定，就势必承担后果。 对后果的恐惧会让人选择逃避，因为逃避往往是有效的，至少逃避不会让目前的情况更糟。 但秋向莲决定不再逃避了，她要勇敢面对。也许一个人的话，她办不到，但是和砂金一起，一定没问题的。 砂金握住秋向莲的手，说出了他一直逃避说出口的话：“在梦境里的时候，我曾经问你，如果我来演狐妖的话，我可以吻你吗？” 秋向莲点点头：“你当时说你是开玩笑的。” “不是玩笑，”砂金说，“我真的想吻你，那个时候是，现在也是。所以……我可以吻你吗？” 秋向莲没有说话，她只是踮起脚尖，倾身向前，吻了对方的嘴唇。 这就是她的回答。 第91章 番外·神之眼 “从前，有一个国家的王子，他很孤独，也很悲伤，因为他除了钱以外一无所有……” “等一下，除了钱以外一无所有？那还真是好惨啊。” 有希子皱起脸，因为秋向莲打断了她刚刚酝酿好的讲故事的情绪而不满：“听童话故事的时候就不要联系现实啦！总之，这个王子很孤独，很悲伤，久而久之，他的心因为悲伤而变成了黑色。” “所以这个王子因为太有钱就黑化了？”秋向莲再次打断了有希子的讲述。 “算了，”有希子叹气，“你已经失去了童真，不适合听童话故事了。啧，无聊的大人啊。” “那么阁下这位有趣的大人有没有成功投掷出十八点呢？”秋向莲说。 有希子因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投出十八点，一度心灰意冷，把骰子束之高阁，不再理会。 但没过多久，有希子信心重燃，找出了积灰的骰子，苦苦练习投掷出十八点的绝技，不过仍以失败告终。 “不要提我的伤心事了，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拒绝骰子，从我做起。”接着，有希子像自我催眠一样反复念叨：“我是勤劳正义美丽勇敢的巫女，我对骰子不感兴趣。我是勤劳正义美丽勇敢的巫女，我对骰子不感兴趣，我是勤劳正义——” “虽然我没办法教你怎样投出十八点，不过这三枚骰子可以帮你的忙。”秋向莲从口袋里取出三枚骰子，交给有希子。 “什么？真的？” “真的，你可以试试。” 有希子半信半疑，但对投出十八点的渴望让她伸手抓住了三枚骰子，然后投了出去。 三枚骰子在地面上旋转，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三面都是六点向上，十八点，我成功投出了十八点！看来我还是有天赋的，之前一直没有成功，一定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骰子的问题！” “的确是骰子的问题，”秋向莲说，“你仔细看一下这三个骰子就明白了。” 有希子捡起骰子，简单检查了一番，嘴角垂了下去：“什么嘛，竟然是这样。还以为我真的有天赋呢。” 这三枚骰子都是特制的，每一面上的点数都是六点，所以不管怎么投，投出的结果都是十八点。 “你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吧。” “不要，”有希子说，“我要留下。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也甜，强行投出来的十八点也是十八点。对了，说起瓜，你饿了吗？我们下山吃东西吧？可丽饼怎么样？” 秋向莲摇头：“我拒绝，要控制体重。” 最近甜品吃太多了，体重一直在增加，就算她加大了每天的运动量，体重仍然在缓慢攀升，完全没有下降的趋势。 “在可丽饼面前，体重的增长根本不算什么。”有希子坚定地说。 秋向莲想了想。 “我还是拒绝。” 于是，有希子带着三枚特制的骰子下山觅食，秋向莲把神社打扫干净之后，打算开始当天的慢跑。 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她与正在上山的砂金迎面相遇，剩下没跑完的路程就这样被安排到了傍晚，秋向莲放慢了脚步，原路返回，和砂金一起往山顶走去。 “谢谢你的骰子，我已经送出去了，有希子很开心，”秋向莲整理着因为跑步而变得有些散乱的头发，向砂金道谢，“也谢谢你今天没有带甜品来。我刚刚拒绝了可丽饼，恐怕一天之内经受不住第二次甜品的诱惑。” 导致她体重不断增加的罪魁祸首轻轻咳嗽一声，说：“虽然你不让我再带礼物来，不过……”砂金从身后拿出两份精美的书签：“书签应该不能算是礼物吧？毕竟严格来说，书签只是有一定厚度的纸张而已。” 每次见面，砂金都会有礼物送她。尽管砂金一再强调这些东西根本算不上是礼物，但秋向莲已经开始感受到压力，因为她实在没有太多能送给对方的东西。 而且当对方准备的礼物是她只在有希子讲的童话故事里才听说过的宝石、而她给对方准备的礼物只是平平无奇的袖扣的时候，礼物之间的落差同样会让她倍感压力。 得找个时间就礼物的事跟砂金好好聊聊。 ——但是书签嘛…… 她最近刚刚开始读一部连载了很多年的轻小说，正好缺书签。 书签只是有一定厚度的纸张而已，收下应该没问题吧？ 对吧？ 毕竟，不收礼物是很失礼的行为。 嗯。 “这次我就收下了，但是不能有下一次了。” “我保证。” “你保证过很多次啦。” 秋向莲收下书签，两个人沿着山路继续往山顶走去，聊起了秋向莲即将成为正式女巫的事。 在转正之后，秋向莲想利用假期去其他国家转转。 自从来到提瓦特之后就一直待在稻妻，还不知道稻妻之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枫丹的科技很发达，欧庇克莱歌剧院是整个提瓦特最大的剧院，而且枫丹有很多美食——”砂金说。 “美食吗……”秋向莲面露难色，虽然她喜欢甜品，也喜欢美食，但是她的体重……“要不要考虑一下其他国家？” “嗯……璃月怎么样？”砂金提议，“璃月有很多高山，风景优美，而且璃月的美食也……或者去须弥？不过夏天去须弥会不会太热了……” 须弥是草木的国度，崇尚智慧，放眼望去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想想就很健康，听起来很适合旅行。 “须弥听起来不错，不如我们就去——”秋向莲转过头，发现砂金没有跟上来，“怎么了？” 砂金停在原地，神情有些微妙，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难道须弥也有很多美食？”秋向莲问。 “据我所知，须弥似乎并不是以美食闻名的国度，”砂金抬起头说道，“另外，草系神之眼是不是由须弥的神明赐予的？” “草系神之眼？我记得好像是吧，怎么了？” 秋向莲往砂金的方向走过去，发现砂金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一枚绿色的神之眼。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吗？”秋向莲问。 “嗯，我刚才正在想夏天去须弥会不会太热了，然后神之眼就忽然落到了我手上。”砂金说。 他们两个一起看着绿色的神之眼。 “那就去须弥看看吧，”秋向莲说，“毕竟神明都这样热情推荐了。” 虽然事实表明，获得神之眼的原因多种多样，并不是只有愿望特别强烈的时候才能获得神之眼，比如荒泷一斗就是在某个平常的早上起床后发现自己拥有了神之眼。 但是抱着“夏天去须弥会不会太热了”这样的想法，就能够获得草系神之眼吗？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神明的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啊。 第92章 番外au（一） 地下二十米深处的地方并非暗无天日。 虽然空气不如地面上的清新，但除了没有窗户外，这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缺点，至少对于砂金来说，这个位于地下二十米的保险库的温度和湿度都很完美，而且保险库里的藏品之多堪比一家小型博物馆，即使让他在这里待一整个晚上，他也不会感到腻烦。 不过他不会在这里消磨一整晚的时间，毕竟保险库里的东西再华贵，保险库的本质仍然是一个牢笼。而身为盗贼，砂金最不喜欢的当然就是牢笼。 位于地下的华丽牢笼属于藤原财团的董事长藤原健，这个自大的有钱人在保险库建成并投入使用之后曾经夸下海口，说这个保险库非常安全，即使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怪盗也无法进入。 而此时此刻，臭名昭著的怪盗正挑剔地打量着保险库内藤原的收藏品，思索着该偷走哪一件。 保险库里的藏品并不是像博物馆的展示藏品那样被光明正大地摆放在玻璃展示柜里，而是放在保险箱中，保险箱外有专人保护，这些人只负责看守，无法打开保险箱。 第89章 要想打开保险箱需要五把不同的钥匙，这五把钥匙分别交由五个人保管，只有五个人都带着钥匙到场才能够打开保险箱。 如果是一般人，就算真的能够进入保险库，也无从得知保险库里都藏了什么东西。 不过对于怪盗而言，他对这个保险库的熟悉程度就像对自家后花园熟悉程度一样，即使看不到藏品，每一件藏品位于哪里也不是个难解的谜题。 砂金在保险库里挑选了一会儿，决定把目标定为人鱼之泪这条钻石项链。 奢侈品卖的不仅仅是物品本身，还有品牌和概念以及故事，如果没有故事，奢侈品就缺少了灵魂。 至少，如果没有故事，有钱人在掏钱的时候就不会像买下一件有故事的奢侈品时那样爽快。 人人都喜欢听故事，所以人鱼之泪也有故事。 传说这条钻石项链上的每一颗钻石都是人鱼的眼泪。 人鱼公主想到自己即将告别老祖母和姐姐们、把鱼尾变成人类的双腿以便上岸寻找王子，就面对着漆黑如墨的大海流下泪来，她的眼泪低落进海里变成了一颗颗闪亮的钻石，又由当时最有名的工匠打造成了完美的钻石项链。 能够哭出一整条钻石项链，人鱼公主的眼泪显然可以用“滂沱”来形容了。 况且，从眼睛里哭出一颗二十克拉的钻石，想必一定很疼吧？ 被囚禁在这样华丽的牢笼里，人鱼的眼泪恐怕会更加汹涌，不如伸出援手，把人鱼的眼泪从这里带走。 砂金确定了目标，但并不打算立刻动手。 怪盗在行动之前需要发布预告函，这是怪盗行业不成文的规定，不能违背。 今天砂金只是顺路经过这里，所以进来看看，他还没有发布“我要偷走藤原财团保险库里的人鱼之泪”的预告函，所以今晚他无意把人鱼之泪给带走。 况且，今晚动手的话未免太普通了。 三天后是藤原集团的五十周年庆典，会举办盛大的庆祝晚会，在晚会时把人鱼之泪偷走，这才符合怪盗一贯的作风。 第二天上午十点零三分，藤原财团董事长的办公室内人满为患。 三分钟前，藤原健正摸着肚子犯愁该如何才能减肥成功，位于办公室角落处的丘比特雕像忽然调转方向，将手中的金色箭矢对准了他。 藤原健察觉到异常，抬起头时恰好看到这惊悚的一幕，他立刻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但是已经太晚了，小小的箭矢像一道金色的阳光般快速打了过来，它擦着藤原董事长的脸颊飞过，猛地钉在门上。 藤原董事长躲过一劫，惊魂未定，他扭头看去，只见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卡片，金色的箭尖恰好刺进卡片的左上角。 “这是怪盗的预告函？怪盗要偷走人鱼之泪？！！” “糟了糟了，一定是怪盗看了新闻，知道了保险库的事，所以要对保险库下手了！” “而且三天后不就是公司周年庆晚会吗？怪盗这是早有预谋啊！” 藤原董事长不满地咳嗽两声，围在预告函前议论纷纷的人们这才停止讨论，许多张脸饱含担忧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人是藤原董事长的心腹，因为擅长拍董事长马屁，所以被同事们冠以了马屁精的美名。 “董事长，”马屁精说，“我们赶快报警吧！如果人鱼之泪真的被怪盗偷走，对我们集团是巨大的损失啊！” 但今天马屁精的话却没有正中董事长下怀，因为几天前在记者媒体们面前夸下海口说保险库十分安全、就连怪盗也无法进入的人，正式是藤原董事长本人。 如今怪盗如此嚣张地送来了预告函，显然是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怪盗的举动严重挫伤了藤原董事长的自尊心，让董事长愤怒不已。 “不用报警，不过是一个小毛贼，我们自己就能把他抓住！”藤原董事长压低眉毛，也压低声音，他看着放在桌上的预告函，似乎想用愤怒的目光把预告函烧成灰烬。 虽然没有报警，但怪盗要偷走人鱼之泪的新闻很快就传开了，新闻不仅吸引来了无数的记者，也惊动了警方。 “让爱神丘比特为他送预告函呀……难道怪盗终于失去理智，认为自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了吗？” “他的想象力就没有枯竭的那一天吗？我已经想不到下一次他会用什么办法发布预告函了。” “天气这么热，但怪盗的干劲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呢。” 警局内，午休的警员们边吃午餐边观看电视新闻，被藤原集团的安保人员阻拦在大楼外的记者们争相报道上午的怪盗预告函事件。 九条裟罗没有参与讨论，对她而言，怪盗只是在哗众取宠而已，况且她对怪盗了解不多，因此不想妄下结论。 保持沉默的除了她以外，还有坐在不远处的秋向莲。 怪盗的案子一直是由秋向莲负责跟进，如果是在往常，发现怪盗发布预告函后，她早就该开始行动，准备抓捕怪盗了。 “你怎么看怪盗这次的预告？难道你觉得这是假的预告函？”九条裟罗忍不住问道。 秋向莲摇摇头：“我不知道。” 藤原董事长拒绝了媒体采访，也拒绝把怪盗的预告函公之于众，所以电视上只有记者的转述，至于预告函到底是真是假、甚至预告函是否存在都还无法确定。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如果是往常，秋向莲一定会立刻调查预告函的真实性，而不是坐在这里看着面前的咖喱饭发呆。 “你还好吗？”九条裟罗问。 “我……” 秋向莲叹了口气。 她不太好。 因为她最近找到了有关怪盗的线索，但正是这条本该让她激动的线索搞得她惴惴不安，以至于电视新闻上报道的“丘比特带来的预告函”都让她提不起兴趣去追查。 让秋向莲烦恼的线索，具体来说，其实是一个抛硬币的动作。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秋向莲难得休假，天气炎热，所以她决定到海边走走。 但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炎热的天气会让大海变得更加吸引人，当秋向莲来到海边的时候，海边已经人满为患，连多放一张沙滩椅的地方都没有了，海里更是人挨着人，甚至只能看到人，几乎看不到水。 海边之旅以泡汤告终，秋向莲有些后悔出门，但既然已经出门，就这样回去未免不甘心，所以她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躲清静，顺便蹭空调冷气。 带着这样的目标，秋向莲避开了一家又一家大排长龙的店铺，最终在一家不知道是什么店的店门前停下脚步。 这家奇怪的店挂着不起眼的招牌，招牌上用比较随便的字体写着“砂金”两个字。 这是什么鉴定矿产资源的店铺吗？还是出售玉石和黄金的店铺？ 秋向莲有些好奇，决定进去看看。 在进去之前，她先从窗外观察店里的顾客多不多，如果顾客太多，就不进去了。 秋向莲透过窗户看进店里，店内的空间并不大，摆了几张圆桌，在店面后方有一张柜台，一个金发男子站在柜台后面，似乎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吧，他正在抛接一枚硬币。 就是这个动作。 秋向莲一直是警局里负责追查怪盗案件的负责人，这些年来怪盗每得手一次，就意味着她失败一次。 怪盗从未失手，也就意味着她从未成功。 有那么几次她差一点就抓住怪盗了，但怪盗总是能奇迹般地化险为夷，从她眼皮底下逃走，下一次怪盗行动前又会发布嚣张的预告函，而且怪盗总是能够完成预告函上他预先告知的偷窃计划。 虽然秋向莲从未抓到怪盗，但经过多年的较量，她对怪盗已经十分了解。 怪盗的喜好经常变化，有时候他喜欢偷珠宝，有时候他喜欢偷古董，甚至有一次怪盗偷走了一艘轮船。 那是一个富豪为自己的小狗举办生日派对的专用轮船，上流社会的人都以被邀请去这艘轮船上参加派对为荣，而怪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艘轮船偷走了。 ——不过他只偷走了轮船，轮船里的人都被撇在了岸边。 但不管怪盗想要的东西如何变化，怪盗从来不会偷不值钱的东西，也不会偷没有名气的东西。 而且怪盗喜欢戏剧性。 他似乎把自己当成了舞台上的演员，每一次偷窃行为都必须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就算是偷取有钱人的私人金币藏品这种说白了和偷钱没有太大区别的偷窃行为，怪盗都会将其策划成一场金灿灿的大型演出，运用鬼知道是什么的原理让金币自动升空，让包括秋向莲在内的警员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币像鸟群一样飞走。 当其他警员们还在盯着飞走的金币的时候，秋向莲第一个反应过来怪盗是想趁机逃跑，所以急忙调转方向，冲出被警员们包围的金币收藏室。 第90章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怪盗已经逃离，距离太远，怪盗又被半空中的金币包围，即使开枪射击恐怕也无法命中。 “可恶！” 秋向莲发出每次被怪盗逃掉后都会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咒骂，她不甘心地看着怪盗离去的方向。 月光下，怪盗从空中抓取了一枚金币。他把金币抛到空中又接住，然后把金币往秋向莲的方向抛了过来。 距离这么远，按理来说金币是不可能恰好落到她手中的。 但金币就是准确地落到了她手里。 而且金币下落的速度并不快，就好像它在准备降落时刻意放慢了速度，以免猛地撞上她的手心。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但秋向莲除了把这仅存的金币还给失主以外，她对怪盗无可奈何。 而现在，在这家奇怪的店铺里，站在柜台后面的那个人，他抛硬币的动作与怪盗的动作百分百重合。 第93章 番外au（二） 抛硬币这个动作并不算少见，店里既然没有客人，柜台后面的那个人出于无聊随手抛硬币打发时间也无可厚非。 但是秋向莲研究怪盗已久，怪盗的每一个动作她都牢记于心，辨认对方是否是怪盗已经几乎成为本能。 而现在本能告诉她，店里正在抛硬币的那个店员就是她一直在找的怪盗本人。 怪盗在每次出现时都会使用变声器，他的发色也经常变换，至于怪盗的脸就更别想看清了，所以目前关于怪盗的明确的外在特征就只有身高而已。 店里那个店员的身高看起来就和怪盗差不多。 但是仅凭借身高相似以及抛硬币的动作相似就断定对方是怪盗未免过于武断，身高和抛硬币的动作也不足以作为证据证明对方就是怪盗。 必须近距离获得更多线索才可以。 秋向莲推开了名为“砂金”的店铺的门。 一串清脆的门铃声随之响起，秋向莲注意到柜台后面的人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硬币。 当秋向莲走到柜台前的时候，柜台后面疑似怪盗的人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 “欢迎光临，请问您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吗？以前似乎没有见过您。” “我只是有点好奇就进来了，不知道这家店是……” “是咖啡店，严格来说店里只卖咖啡，不过如果客人要求蛋糕、冰激凌或是可丽饼等甜品，本店也可以提供。” “提供的意思是？” 对方笑了笑：“就是我到其他店里把东西买来再提供给您的意思。请问您需要这项服务吗？” “不，不需要了，谢谢。我能问一下这家店为什么叫‘砂金’吗？总感觉不太像是咖啡店的点名呢。” “是这样的，本店的店名是我的名字，当初开店的时候发愁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才好，索性就用了自己的名字。”砂金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 用自己的名字给店铺取名啊，所以面前这个疑似怪盗的人就叫砂金喽。 和砂金简单聊了几句后，秋向莲觉得他和怪盗并不相似，不论是说话时的语气还是神态，她都没有办法把砂金和怪盗联系起来。 可是刚才砂金抛硬币的动作在秋向莲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家店的地址，打算多调查一段时间再下结论。 保险起见，最好取得砂金的联系方式，以免砂金真的是怪盗，等她离开后他就立刻关店逃跑。 不过如果砂金真的是怪盗的话，即使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用吧。 不管了，先要了再说。 秋向莲询问砂金能否与她交换联系方式后，砂金的脸上现出异样的神情。 “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交换联系方式，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秋向莲眨眨眼睛。 对哦，光想着不能让对方跑掉了，她忘记考虑是否妥当的问题了。 “那个……其实……” 她努力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 “其实是因为我常去的那家店忽然搬走了，我最近有点忙，没有留意，直到今天才发现，都不知道那家店搬去了哪里。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互换联系方式比较好，如果你的店也搬走的话，至少我还能够找到你。” “原来如此。” 对方在听了她的辩解后爽快地同意了她的要求。 “所以你就把你的号码告诉她了？你真正的、现在就在用的号码？恕我直言，leader，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很可能导致我们都去蹲苦牢？” 过了几天，怪盗巢穴内，久岐忍一脸担忧地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查他们下落的警察小姐随时都可能打电话过来。 砂金把一枚硬币抛到空中又接住，说道：“不会的，她现在还不确定我的身份，所以仍然在试探，不会贸然上门调查的。另外，这部手机的定位在城市的另一端，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如果警方到了定位的地点却没有找到你，不是同样会引起怀疑吗？” “只要借口说手机被偷就好了。” “谁会偷怪盗的手机啊。” “警方并不知道我就是他们要找的怪盗。” 久岐忍叹了口气：“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一定要小心，那个警察小姐可不是笨蛋，小看她会付出代价的。” “我并没有小看她，我就不能只是想和她做朋友吗？而且她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她已经告诉我她是警察了。” “呵。把手机拿来，我看一下警察小姐有没有趁你不备在里面放追踪器。” 砂金没有把手机给久岐忍：“我可以确定没有。手机全程没有离开我的视线，而且她根本没有碰过我的手机。” 久岐忍眯起眼睛：“真的？” “真的。” “……保险起见，我还是要检查一下。”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屏幕上出现了“秋向莲”三个字。 “看吧，她果然给你打电话了。”久岐忍抱起手臂靠在墙边，从神情来判断，她已经想收拾行李连夜跑路了。 “给朋友打电话不是很正常吗？”砂金没有多做解释，他接通了电话：“欢迎光临……不好意思，在店里经常说这句话，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 久岐忍在一旁无声地、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 砂金没有理会。 “没关系，是我忽然打电话来。那个……你现在方便吗？” “有什么事吗？”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见面聊？在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不过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没关系的。” 砂金：“我……” 一旁的久岐忍摇了摇头。 “当然可以，”砂金说，“在哪里见面？” 挂了电话，久岐忍再也忍不住了。 “大晚上的，她要约你见面？” 砂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刚晚上九点。” “所以呢？晚上九点就不是晚上了吗？天都黑了，你的店也关门了，警察小姐在这个时候找你，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她一定是怀疑你了。我不管了，我要收拾行李离开这里。” 久岐忍转身离开，似乎真的要去收拾行李。 “你打算自己独自离开吗？”砂金问。 “不然呢？荒泷一斗那个傻大个又不会丢下你自己跑掉，我只能自己走不是吗？” “不要这么悲观，也许警察小姐只是想拜托我帮忙照顾她养的狗。” “警察小姐家里养狗吗？” 砂金耸耸肩：“不知道，我们还没聊过关于宠物的话题。” 久岐忍没有说话，她欲言又止。 沉默了几秒钟，她转身离开：“果然还是先把行李收拾好吧。” 挂了电话，秋向莲把手机放到桌上。 她已经来到约定的地点，顺便在这里解决了晚餐。 砂金给的联系方式她并没有费心去调查。 如果砂金真的是怪盗本人，那么他给的联系方式一定是查不出什么线索的，而如果砂金不是怪盗本人，她根本就没必要调查他。 与其去查一个注定不会有收获的电话号码，还不如把本人约出来试探一下——这就是秋向莲今晚在这里等待的原因。 今天上午，藤原集团的董事长藤原健在办公室内发现了怪盗发布的预告函，电视新闻很快就报道了这件事。 看到新闻后，秋向莲提前结束午休，找藤原健了解了具体的情况。 藤原健并没有报警，所以在见到秋向莲时，他一开始的态度并不友好，认为警察是在多管闲事，他自己足以应付区区一个小毛贼。 “藤原先生，怪盗与普通的小偷不同，希望您可以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与我们合作抓捕怪盗。” 第91章 “哼，如果你们警察真的有用的话，怪盗就不会到现在仍然逍遥法外了。” 虽然他的态度不友好，但说的却是实情。 秋向莲无法反驳，也不打算辩解，这个时候任何借口都不具有说服力。 “这……总之我们会尽力保护您的财产与人身安全的。” “最好是这样。” 藤原董事长其实还是担心怪盗真的得手，所以他尽管放出话去让怪盗尽管放马过来，不过对于警方派警员到晚会现场保护宾客安全这一要求，藤原健没有拒绝。 只是…… “久等了。”砂金出现在秋向莲的视野中，他拉开椅子在秋向莲对面坐了下来。 秋向莲收回思绪，笑着说：“麻烦你特地跑一趟，希望没有打扰你。” “没有，我刚才在跟朋友聊天。” “是吗？在聊什么？” “我那个朋友想出门旅游，正收拾行李呢。” “欸……是要出国吗？” “不一定，她还没有考虑好。你呢？警察在工作日的晚上会做什么？加班吗？” 猜对了，严格来说，她现在就是在加班。 “今天意外的不是很忙，所以没有加班。不过今天晚上我的确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也算是工作上的事吧。”秋向莲笑了笑。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请尽管说。” “谢谢。这么说可能有点突然，但是，”秋向莲抬起头，“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参加派对吗？” “派对？” “嗯。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怪盗发布预告函要偷走藤原财团的人鱼之泪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砂金点点头：“今天的电视新闻一直在报道这件事。听说藤原董事长对保险库的安全程度十分放心，所以公司的周年庆会如期举行，不会因为怪盗的预告函而取消。” “没错，两天后就是藤原集团的周年庆，我们警局的人也会到场保护民众和人鱼之泪的安全。但是藤原董事长认为警察出现在晚会现场会影响客人们的心情，所以要求我们乔装改扮后再入场。很不幸，我被分配到的角色是晚会客人，需要以客人的名义入场，所以我需要找一个男伴和我一起去。” “我很荣幸你会想要邀请我，但既然这是警方的任务，我作为无关人员和你一起去不会影响你吗？” “我的确可以从警局里找一个同事和我一起去，事实上有一个同事主动提议和我一起参加晚会，但是……”秋向莲露出为难的神情，“但是我不想和他一起，所以就以‘我已经邀请了别人’为理由拒绝了他。” “但其实你并没有邀请别人。”砂金说。 秋向莲点点头：“所以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愿意跟我去晚会的人。你放心，如果你愿意去的话，只要当成是参加普通的晚会，不需要留意怪盗有没有出现，这些都交给我们警方就可以。” 其实假扮成客人进入晚会现场是秋向莲自己的主意，目的就是以此为借口邀请砂金，看对方会不会接受她的邀请。 如果砂金不接受她的邀请，没关系，她会让同事在晚会当天盯紧他。 而如果砂金接受了她的邀请和她一起参加晚会的话，就由她来盯紧他。 怪盗不可能在偷人鱼之泪的同时还能作为晚会的客人待在晚会现场，就算这次仍然抓不到怪盗，但至少可以排除砂金的嫌疑。 接下来就看砂金的回答是什么了。 秋向莲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的恳切、真诚，并且做好了如果对方要婉言谢绝就再努力劝说一番的准备。 砂金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没问题，那天晚上我没有安排，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晚会。” “真的吗？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砂金笑了笑：“一言为定。” 第94章 番外au（三） “一言为定？你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当天晚些时候，荒泷一斗和久岐忍听说砂金同意了和秋向莲一起参加藤原集团周年庆晚会的时候，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放轻松，只是顺便参加一个晚会而已，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的。你们觉得这件合适，还是这一件更合适？” 砂金远不像他们两个这么紧张，他正在挑选参加晚会的礼服，并在两套礼服间犹豫不决。 “先不要管礼服的事了leader，我们周年庆当晚可是要去偷人鱼之泪的，你去参加晚会，难道要让我这个司机跑去地下几百米的保险库里偷人鱼之泪吗？！”荒泷一斗激动得都快要崩溃了，一句话里破音了三次。 “没想到我会有和他意见一致的这一天，但他说得没错，leader，你做事一向谨慎，但这次答应参加晚会实在太鲁莽了。”久岐忍说道。 “是啊leader，警察小姐又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怪盗，而且她跟你才认识几天，没什么情分可言，明明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拒绝她的吧？比如那天晚上你已经约了朋友看电影，或者和朋友约好一起去旅行，或是约好要帮朋友照顾孩子……这些理由不是都可以吗？” “为什么不拒绝？”久岐忍也说。 “为什么要拒绝？”砂金把左手边的礼服淘汰掉，又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礼服和右手边的礼服比较，“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打消警察小姐对我的怀疑。” “可是她就算怀疑你又怎么样？又没有证据，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如果你在行动当晚还要作为客人去参加晚会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久岐忍说，“警察小姐一定会盯你一整晚的。” “对啊，到时候就没时间偷人鱼之泪了！”荒泷一斗说。 “不会的，我会找到机会的。行动当晚的计划基本保持不变，只要在细节处稍做改动，警察小姐甚至可以作为我的证人证明我不是怪盗。”砂金把右手边的礼服淘汰掉，最终决定还是选择穿一开始选中的那套礼服参加晚会。 久岐忍不赞同地摇摇头：“多此一举。” 荒泷一斗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说：“leader，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砂金：“那就不要说。” 荒泷一斗没理会，说道：“我合理怀疑你是因为不想拒绝警察小姐才答应了她的邀请，而不是出于让警察小姐证明你不是怪盗这样的理由。” 久岐忍叹了口气：“难以想象我接下来会这样说，但我觉得荒泷一斗的直觉没有错。完蛋了，我有预感两天后的计划一定会失败，我们都会被抓去监狱里蹲大牢的。我去收拾行李了。” “你还没有收拾完吗？”荒泷一斗问。 “嗯，还有一点……难道你也？” 荒泷一斗点点头：“自从上次你提醒我之后，我已经把大部分行李都转移到我们的备用巢穴了，防患于未然嘛。” “看吧，leader，连一斗都收拾了行李，这足以说明你的决定太不理智了，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久岐忍说。 砂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同意再考虑考虑了？” 砂金：“不，我选好参加晚会的礼服了。” 像藤原集团周年庆这种大型晚会，秋向莲此前没有参加此类场合的经验，也没有合适的礼服，所以参加晚会的礼服是她临时找同事借的。 她从一众女同事提供的选择里借了一套行动起来最不受拘束、最方便、而且能够轻松藏起配枪的礼服。 本想穿着适合跑步的运动鞋参加晚会，但是试穿礼服的时候秋向莲发现，在走路时鞋子会从裙摆里露出来。 她在晚会中需要低调低调再低调，用运动鞋搭配礼服可能会引人注目，但是穿高跟鞋又不方便走动，所以秋向莲最终折中选择了与礼服颜色相配的平底鞋。 “对了，听说晚会上要跳舞，你会跳舞吗？”借她礼服的同事问。 “不会。” 不过没关系，她是去出任务的，又不是真的为了参加晚会，不需要为了晚会学习跳舞，再说现在才开始学也来不及了。 解决了着装的问题后，周年庆当晚的任务安排等事宜也都已经商讨完毕，晚会前一天，一切准备就绪。 周年庆当天，秋向莲在警局和同事们进行了今晚行动开始前的最后一次会议，接下来就是各自换好服装前往周年庆现场了。 这时，秋向莲的手机忽然无声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砂金。 秋向莲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忽然往下一沉。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不会是要说他不能参加晚会了吧？ 秋向莲紧张地接起电话：“你好？” 电话那边没有人说话，秋向莲等了几秒钟，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秋向莲尝试把电话打回去，但没有人接听。 可疑。 不过既然砂金没有取消今晚的约定，秋向莲就根据事先约好的，到砂金的咖啡店门口与砂金碰面。 她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但砂金到得比她还要早，他已经站在门口等她。 第92章 “久等了。刚才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没有。我的手机不见了，可能是不小心丢了，也可能是被偷走了，”砂金笑了笑，“说不定是被怪盗顺手偷走的。” “可是……手机丢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手机里没有重要的东西，而且我已经记住了你的号码。” “刚才有人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不过什么都没说就挂了。” “是吗？这么说来，也有可能是朋友拿走了我的手机，在恶作剧吧。不用管了，我们先去参加晚会吧。” “好。” 坐上前往晚会现场的出租车，秋向莲的心情有些忐忑。 她并不是因为参加晚会而紧张，而是在担心今晚会不会又像之前许多次一样眼睁睁看着怪盗跑掉。 而且，今晚她的身边就有一个疑似怪盗的人。 砂金说他的手机丢了，秋向莲对此表示怀疑。 如果砂金就是怪盗的话，他很可能是自己把手机藏了起来，如此一来她今晚就不能通过手机联系他了。 至于砂金这样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需要在晚会中途悄悄溜走，去偷人鱼之泪，丢掉手机则是为了确保他在偷人鱼之泪的时候不需要接她的电话。 藤原大楼外铺了红毯，红毯周围聚集了很多记者媒体，闪光灯闪个不停，客人们纷纷入场，踏上红毯，他们佩戴的珠宝、手表等首饰和昂贵的礼服、包包都在闪光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光芒。 下了出租车，秋向莲挽着砂金的手臂入场。 他们的到来也引起了记者群的一阵骚动，不过因为他们没有名气，又刻意低调，所以聚焦在他们身上的闪光灯很快就转向了其他客人。 大厅里，装扮成侍者、客人和安保人员的警员们已经各就各位，彼此之间装作不认识，静静等待怪盗的到来。 保险库位于大楼地下二十米处的位置，也就是从秋向莲此时此刻站的地方再往下二十米才能到达保险库。 保险库里想必已经布置好了重重戒备，丝毫不掩饰对怪盗的敌意，不过大厅里的警戒则要稍微隐蔽一点，如果是对周围环境不太留意的宾客，大概看不出大厅里混进了许多警员。 “要跳舞吗？”砂金问。 “我就不了吧，我不会跳舞。” 比起跳舞，秋向莲更想在大厅里四处调查一下。兴许怪盗也已经混进来了，正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没关系，我教你。”砂金向她伸出手。 “……好吧。” 秋向莲注意到周围的人也开始两两凑在一起跳舞，如果不跳的话说不定会引人注意。 那就跳吧。 “抱歉！” “对不起！” “真是不好意思！” 第不知道多少次跳错拍子踩到砂金的脚之后，秋向莲出于羞耻想要逃离舞池。 “没关系，第一次学跳舞都是这样的。跟上我的节奏，放松，不要紧张……就是这样。”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秋向莲不再去想该迈左脚还是右脚，她跟随砂金的指引迈出步子，感觉逐渐顺畅起来。 一曲终了，秋向莲松了一口气。 优雅地在舞池里跳舞真是看起来容易跳起来难啊。 “我去一下洗手间。” 松了一口气的秋向莲往洗手间走去。 但她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忽然拐了个弯躲了起来，暗中观察砂金的反应。 不远处的砂金自然而然地与其他客人聊天，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把一男一女两个客人都逗笑了。 没什么异常。 不过也不排除对方是猜到她会躲在一旁观察，所以故意做给她看的。 秋向莲去洗手间待了一小会儿，然后推门出来。 “……希望他后来找到了能够为他提供青椒肉丝的咖啡店吧。”砂金说。 “实在是太有趣了，请再给我们讲讲您店里的事情吧，砂金先生，我的妻子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站在砂金对面的陌生男子说道。 秋向莲听了他的话，往他旁边看去，他的妻子笑得的确很开心，不过还是他本人笑得要更开心一些。 “久等了。”秋向莲笑着走了过去。 “你好。”客人向秋向莲点点头，“您是和砂金先生一起来的吗？所以你们是……” “我们是朋友。” 客人再次点点头：“有砂金先生这样的朋友一定每天都很快乐吧。” “是啊，正如我的丈夫所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另一位客人说道。 秋向莲笑了笑：“当然，当然。” 说快乐……倒也确实挺愉快的，但因为怀疑砂金是怪盗，所以和他相处的时候，秋向莲总是绷着一根弦，无法完全放松。 “对了，刚才砂金先生还给我们变了魔术呢，他可以让硬币消失！” “魔术？你会变魔术啊，我都不知道呢。” 虽然她和砂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砂金和这两位客人认识的时间更短，他们都知道砂金会变魔术，她却不知道。 如果说砂金此前是故意瞒着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会魔术的话，今晚他为什么又主动在客人面前表演魔术呢？ “只是很基础的近景魔术而已，我以为你不会感兴趣的，毕竟……” 砂金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秋向莲明白了他的意思。 砂金一定是觉得，她身为警察，观察力比较敏锐，可能会轻松看穿近景魔术的原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他才没有在她面前表演过。 但是会变魔术的人秋向莲认识的并不多，怪盗算一个，现在砂金也算一个。 如果怪盗和砂金就是一个人的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了秋向莲的思考，一个身穿蓝色礼服的女孩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过来。 这个女孩把砂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脸上的神情更加愤怒：“竟然真的是你！” 她把手中的香槟整杯泼向砂金。 第95章 番外au（四） 盛放香槟的杯子容量不算大，但因为距离较近，所以杯子里的酒几乎全部命中目标，香槟泼到了砂金的头发和脸上，他的礼服上也沾到了一些。 “这杯算我请，不用谢！”泼完香槟，女孩带着空酒杯转身离去。 秋向莲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女孩的长相、身高等信息。 “那个……我们看到了其他朋友，需要过去打个招呼，失陪。” 和砂金聊得很开心的夫妻二人尴尬地离开了。 被泼了香槟的砂金情绪还算稳定，他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 如果泼酒事件不是偶然的话，砂金大概是找了这个借口溜走。 那么刚才泼酒的女孩就很可能是他的同伙。 砂金去了洗手间之后，秋向莲让附近的同事盯着泼酒女孩的一举一动，最好能够从她嘴里问出点线索来。 女孩泼完酒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取了一杯酒，又取了一杯酒，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秋向莲的同事上前关心，不等同事主动询问，女孩就提到了砂金的名字。 “这个女孩说，她和砂金的确有矛盾。大概两个月前，她在砂金的店里点了一杯午后之死，但被砂金拒绝了。”同事的声音透过耳机传进秋向莲的耳朵。 “拒绝也正常吧，毕竟砂金开的是咖啡店，不是酒馆。” “但是女孩说两个月前砂金的店里也卖酒，她当时看到有其他顾客买酒，砂金卖给了他们，但是没有卖给她。” “哈？为什么？” “女孩说她在进店之前就已经喝醉了，砂金以他的店不卖给醉鬼酒为理由，拒绝卖酒给她。醉鬼醉鬼醉鬼，她刚才向我解释情况的时候重复了三次醉鬼这个词，显然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所以才会出现刚才泼酒的一幕。” 原来如此。 这事倒也真不好判断谁对谁错。 不过女孩和砂金的恩怨发生在两个月前，那时怪盗还没有发布偷走人鱼之泪的预告函，秋向莲也根本不认识砂金。 如果说今晚泼酒的事是砂金为了溜走而故意谋划的，他至少在两个月前就开始计划了。 不，也不一定，兴许他只是调查了今晚出席晚会的客人名单，恰好发现这个女孩也在，所以利用了对方。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无法作为证据。 从那个女孩身上大概率是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还是要把砂金盯紧。 另一边，砂金进入洗手间后不久，洗手间的门就被推开，一个似乎也被人泼了酒的人冲了进来。 “真倒霉啊，竟然在这里遇见前女友……啊，这位朋友，你看起来比我还要惨，难道你的前女友也在这里？” 砂金抬头看了看这个人，此人正用纸巾擦着脸上的香槟。 第93章 他认出这个人是秋向莲的同事之一。 果然啊，她果然猜到他是借被泼酒的事趁机溜走，所以立刻让同事到洗手间来监视他。 “不是前女友，只是遇到了一个店里的顾客而已。”砂金笑了笑，说。 “服务业真是不好做啊。”秋向莲的同事也报之以理解的笑容。 砂金和对方一同离开洗手间，他们在洗手间门口分手，之后砂金与秋向莲汇合。 他向秋向莲解释了泼酒女孩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没想到两个月前你经营的还不是咖啡馆。”秋向莲说。 “也许明天我会考虑把咖啡馆改回酒吧，”砂金说，“经营酒吧的时候似乎更有趣一些。” “不过如果你把喝醉酒的客人都叫做‘醉鬼’的话，酒吧的生意恐怕不会好。” 砂金笑了：“其实咖啡店的生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还是认为开咖啡店好一些，毕竟我是警察，警察在工作日不能喝酒，但可以喝咖啡。” 砂金点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们又聊了几句就改变了话题。 砂金在洗手间独处的时间只有一分钟左右，即使是怪盗也不可能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偷到人鱼之泪，如果砂金真的是怪盗的话，那么他就还没有得手。 而且一天之内被人泼两次香槟的可能小之又小，如果砂金还想趁机溜走的话，他就得另想办法了。 秋向莲的担忧有所缓解。 之后她和砂金又跳了两支舞，跳舞的时候她能闻到对方身上仍然有淡淡的香槟的味道。 “你真的不打算给我表演魔术吗？不要因为我是警察就以为我能看穿魔术师的表演，试试看吧。”秋向莲拿出一枚硬币。 砂金没有接过硬币，他说：“在你面前表演我会紧张的，效果恐怕不会好。” “我们是朋友啊，你紧张什么？虽然我是警察，但你又不是嫌犯。除了让硬币消失之外，你还会其他的魔术吗？比如纸牌魔术、让勺子自动弯曲的魔术，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一搜轮船消失的魔术？” 砂金露出笑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搜轮船变没，恐怕全世界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吧。” “是啊。” 秋向莲也笑了笑，她收起了硬币。 音乐再次响起，砂金问：“还要跳舞吗？” “我有点累了，你去吧。” “我也累了，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好。” 话音未落，大厅的灯忽然全部熄灭，所有人都陷入黑暗。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撞翻桌子、酒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黑暗中，秋向莲感到砂金拉住她的手，继而揽住她的肩膀，两人靠在一起努力维持平衡。 周围的人因为互相看不见，情绪又慌张，开始互相推搡，想从这里逃出去，但是越是慌乱，现场的情况就越发糟糕。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发生踩踏事故。 尽管知道作用不大，秋向莲仍然努力提高声音让大家不要惊慌。 黑暗中她能听到同事们也在努力维持秩序，但是收效甚微。 黑暗代表未知，未知令人心生恐惧，而忽然的黑暗则会让人格外恐惧。 灯熄灭后十秒钟左右，秋向莲忽然闻到了刺鼻的气味，她急忙捂住口鼻，也提醒周围的人不要大声呼喊，捂住口鼻。 但周围的人还是咕咚咕咚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秋向莲握住砂金的手提醒他屏住呼吸，但很快砂金也受到影响，他的手垂了下去，人也往秋向莲这边倒过来。 至少不用担心发生踩踏事故了，毕竟大多数人都昏迷了。 没过多久，灯光重新亮起，在场的除了警员和少数几个客人之外，其他人都倒下了。 耳机里传来声音。 “大家都还好吧？现场情况如何？有没有民众受伤？” 放眼望去，大多数人都昏迷不醒，粗略检查一番后，秋向莲和同事们没有发现重伤人员，连轻伤的人也不多。 埋伏在大楼外的警员们也进入了大厅，开始安置昏迷的客人，就在这时，耳机里再次传来声音。 “怪盗出现了！重复，怪盗出现了！” “什么？” 秋向莲立刻看向砂金的方向。 砂金仍然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呼吸平稳，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砂金已经昏迷，但怪盗却出现了，难道砂金不是怪盗？ 一部分警员留在原地待命，秋向莲带领其他警员往地下保险库的方向赶去。 “怪盗已经离开保险库！重复，怪盗已经离开保险库！怪盗已经进入电梯！怪盗已经进入电梯！” 进入电梯？ 保险库的电梯只有一个出口，位于地下一层。 怪盗在行动之前一定已经做过研究，怎么可能会选择从电梯离开呢？警方只要去地下一层的电梯出口蹲守不就可以抓到他了吗？ 怪盗会想不到这一点吗？ 不管怪盗是怎么想的，既然他已经进入电梯，秋向莲就带人赶往地下一层，紧张地等待着电梯到达。 为了防止怪盗故技重施，秋向莲捂住了口鼻。 电梯门慢慢打开，从电梯里膨胀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秋向莲急忙喊道：“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白色的一团就爆炸了，烟雾弥漫开来。 秋向莲没有理会烟雾和爆炸，她急忙冲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烟太浓，挡住了视线。秋向莲慌乱中抓到了什么东西，从形状来判断，她抓住的东西像人的手，但质感又不是人的皮肤。 是假人！电梯里的怪盗是假的！ 真正的怪盗一定已经趁乱逃走了，还带走了人鱼之泪！ “快点追！” 秋向莲正要摸索着冲出电梯追赶怪盗，但电梯比她快了一步，赶在她出去之前就启动了。 可恶，一定是怪盗在她进入电梯后从外面关闭了电梯门！ “你们快点去追，怪盗已经逃跑了！”秋向莲通过耳机对其他警员说道。之后，她又联系在大厅的警员，询问砂金的情况。 “大厅的灯光又全部熄灭了，什么也看不见了！重复，大厅的灯光&*wg@#%^……” “可恶！” 秋向莲猛地摘下耳机。 电梯一路往下，信号越来越微弱，耳机在这里不起作用，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电梯里的烟雾终于散去，秋向莲看清了自己紧紧抓着的是一个怪盗的等身人偶，做得还挺逼真的。 电梯到达保险库之后，她立刻启动电梯回到地下一层，接着搭乘继续往上的电梯。 但整个大楼都停电了，保险库的电梯所用的供电系统与大楼的供电系统是分开的，秋向莲乘坐电梯回到地下一层后，通往地上楼层的电梯因为停电无法运行，她只能徒步往上跑。 来到一楼大厅，大厅里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好在耳机已经恢复了正常，其他警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藤原大楼外发现怪盗踪迹，重复，藤原大楼外发现怪盗踪迹！怪盗已经被包围了，全体警员立刻前往支援！全体警员立刻前往支援！” 怪盗已经被包围了？ 虽然完全出乎秋向莲的预料，但只要能抓住怪盗就好。 既然怪盗已经被包围，那么就没有必要寻找砂金了，只要抓住怪盗后，怪盗的身份就不再是个秘密。 秋向莲转身往大楼外跑去。 但跑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觉得不对劲。 怪盗刚才一定出现在了地下一层的电梯外，他从电梯里拿到了人鱼之泪后才逃跑。 当时电梯内外都被烟雾笼罩，包括秋向莲在内的警员们没能发现怪盗，也就是说，怪盗占据了优势，趁乱跑掉了。 既然已经趁乱跑掉，怪盗又怎么可能会选择穿过大厅逃往户外这一容易被警方包围的逃跑路线呢？ 所以，此时正被包围的怪盗一定是假的，大概就像怪盗留在电梯里的人偶一样，只是用来吸引警方的注意、以便让怪盗趁机逃跑的诱饵！ 根据秋向莲对怪盗的了解，她认为，真正的怪盗并没有被包围，并且一定正在逃跑。 既然怪盗的逃跑路线不是往下，那就是往上。 楼顶！ 大楼的电力尚未恢复，想要去往楼顶只能选择走楼梯。 秋向莲没有犹豫，她穿过黑暗的大厅，冲进楼梯间，用最快的速度往楼顶跑去。 可恶，这栋大楼怎么建得这么高啊！ 仿佛在玩永远没有尽头的上百层游戏一样，秋向莲靠着一定不能让怪盗跑掉的信念一层一层地往上走，最终打开了通往楼顶的大门，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顶。 还没有站稳，她已经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大楼边缘，是正要从楼顶一跃而下的怪盗。 还好，赶上了。 第94章 “站住！”秋向莲边从入口处爬出来边大声喊道。 怪盗不知道是真的听了她的话还是因为没有料到她会追到这里来，竟然真的站住了。 一阵夜风吹来，秋向莲一愣。 风里带着淡淡的香槟的味道。 第96章 番外au（五） 香槟的气味很淡，但的确存在，秋向莲可以肯定不是她的幻觉。 如果不是怪盗今晚在行动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自己能够成功得手，于是提前开了香槟庆祝的话，那么怪盗一定是在行动期间接触了香槟，并且是与香槟有足够亲密的接触，以至于香槟的气味残留在了他的身上。 今晚的客人中有许多都喝了香槟，但被香槟泼过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秋向莲的同事，他没有作案时间，不会是怪盗。而另一个被香槟泼过的则是砂金。 怪盗往前迈了一步，站到了楼顶边缘的平台上。 “别动，否则我就开枪了！” 秋向莲在晚会开始之前把配枪藏在腰间，用披肩挡住。怪盗出现后她嫌弃太过碍事，限制了她的动作，所以早就把披肩拽掉了。 她正要从枪套中拔出配枪，却忽然发现别在腰间的枪竟然不见了。 一定是怪盗把她的枪偷走了！应该是在刚才灯光熄灭的时候偷的，或是在她进入电梯、电梯门尚未关闭的时候偷走的，甚至有可能是在她和他跳舞的时候偷的！ 可恶，那个家伙还说什么不想在她面前表演近景魔术！ 他只是没有表演让硬币消失的魔术，却让她的手枪就这样消失了！ 没有了配枪，怪盗就可以轻易逃跑了，而她则又要眼睁睁地看着怪盗跑掉。 不过这次与往常不同，这次她已经基本确定了怪盗的身份。 只是，没有证据。 香槟的味道不足以作为证明怪盗身份的证据，至于抛硬币的动作……如果仅仅能靠这个动作就锁定怪盗的话，她就不需要在今晚特意把砂金带来了。 平台边缘，怪盗的声音通过变声器传来。 “那么，人鱼之泪我就带走了，再会。” 他要逃跑了，像以往许多次一样。 不甘心。 秋向莲非常不甘心。 “下次，我一定能够看穿你的伎俩，一定把你绳之以法！”她冲着怪盗的背影大声喊道。 虽然这次被他跑掉了，但她是不会放弃的。 魔术也好，熟练的偷窃手段也好，不管怪盗多么狡猾，她都不会放弃。 怪盗经过处理的声音传来，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笑意。 “我很期待，警察小姐。” 怪盗从大楼纵身跃下。 香槟的味道散去，夏夜独有的柔和空气在这高楼之上也变得凛冽。 秋向莲来到大楼边缘往下面看去，藤原集团的大楼已经被警方团团围住，她的耳机里传来声音。 “怪盗是假的！重复，怪盗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大概又是一个怪盗等身人偶吧。 秋向莲摘下了耳机。 一个月后。 咖啡店的门被推开，门铃声随之响起。 “欢迎光临……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今天我是不会卖给你咖啡的，还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吧，警察小姐。” “我今天的确不想喝咖啡。” 秋向莲踩着虚浮的脚步来到柜台前坐下，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最近工作太忙，为了打起精神，她已经喝了太多的咖啡，多到几乎要对咖啡因免疫了。 “说起来，你这里还是咖啡店啊，我记得你说你打算改回酒吧来着。” “我后来又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咖啡店比较合适，所以没有改。” “不会是为了方便我在工作日来找你，所以特意没有把这里改成酒吧？” 砂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既然你不想喝咖啡，为什么要到咖啡店来呢？” 秋向莲也露出笑容：“当然是来见你啊。” 怪盗的真实身份已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秋向莲无法名正言顺地逮捕砂金。 虽然无法逮捕他，但在午休时分到这家咖啡馆来坐一坐又不违法。 秋向莲要了一杯柠檬水。 天气依旧炎热，咖啡店里的冷气很足，放了冰块的柠檬水酸度适宜，十分解渴。 “听说怪盗又发布了新的预告函，要偷走南瓜马车。”砂金开口说道。 秋向莲纠正道：“不是南瓜马车，是阿波罗的太阳马车。你的消息很灵通嘛，一个小时前新闻才刚刚报道了这件事。” “店里没有客人，无聊的时候就只能靠无聊的新闻打发时间了。” “你的生活一点都不无聊吧？” “不，很无聊的。” “平时不会和朋友一起聚餐之类的？” “我朋友很少。” “是吗。那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砂金点点头：“当然。” “那你愿意和我这个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吗？一定要说真心话哦。” “通过诱导得到的口供不具有法律效力。” “你对法律很熟悉嘛。但是你真的没有朋友吗？有很多事如果只靠自己一个人的话，可是绝对办不到的。”秋向莲说。 怪盗一定有同伙，这是很早以前她就确定的事情。 藤原集团周年庆之后，秋向莲再次调查了在周年庆晚会上泼酒的女孩，排除了她是怪盗同伙的嫌疑。 另外，经过调查，藤原集团大楼里的安保系统被黑客入侵，黑客与怪盗里应外合，通过控制大楼的电力系统和监控迷惑警方，为怪盗创造了偷窃与逃跑的机会。 至于在大楼外被警车团团围住的假怪盗，经过调查发现，假怪盗和秋向莲猜测的一样，的确只是一个怪盗的等身人偶。 人偶被不知道是谁系在了一辆货车上，但货车司机宣称对此事毫不知情。 据当时拦下货车的同事说，货车司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长发，蓄有与头发一样浓密的胡须，看起来与《哈利波特》里的海格极为相似。 警方以为货车司机只是个无辜路人，所以放他走了，之后秋向莲四处寻找这名货车司机，但根本找不到。 要驾驶卡车在拥挤的市中心与警车周旋，货车司机的驾驶技术想必很过硬。 秋向莲猜测这名司机很可能与入侵大楼安保系统的黑客一样，也是怪盗的同伙。 至于长发和大胡子，货车司机一定是故意打扮成这副样子，以便不在警方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长相。 目前秋向莲获得的线索就只有这些。虽然很难继续沿着这些线索往下追查，但她至少可以确定，怪盗有两名及以上同伙，而且怪盗与这些同伙是长期合作关系。 换言之，如果能够想办法找到怪盗的同伙，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怪盗的老巢，进而把包括怪盗在内的人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秋向莲环顾四周。 怪盗的老巢，不会就是这家小小的、生意不佳的咖啡店吧。 怪盗的同伙不会就藏在这家店里吧？一个身材高大的司机，还有一个能力超群的黑客？ 这么热的天气，说不定他们正躲在后面偷听她和砂金的谈话，边偷听边吃冰激凌呢。 “谢谢款待。” “欢迎下次光临。” 秋向莲起身离开。 门铃声随着她开门的动作响起又停止。 五分钟后，柜台后面的暗门开了一条小缝。 “leader，安全了吗？” “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我们出去吧，阿忍。” 荒泷一斗抱着一桶巨大的冰激凌从暗门出来，久岐忍端着一杯咖啡紧随其后。 “警察小姐不会突然折返吧？那我们三个可就要被她一窝端了。”荒泷一斗说。 久岐忍不满地把咖啡放到桌上，说：“不要乌鸦嘴啊。还是尽快商定盗取太阳马车的计划吧。在这里碰头太不安全了，早点讨论完我就走了。” 砂金说：“她已经猜到你们的存在了，只是因为没有可以追查下去的线索，所以才会到这里来寻找线索。” “这次真是差一点就被警察小姐发现了，”荒泷一斗说，“leader，说不定警察小姐下次会跟踪你，一直跟到我们的巢穴呢。” 久岐忍忍无可忍：“所以就说你不要再乌鸦嘴了啊！不过说真的，leader，这家店还要继续开下去吗？万一哪天真的被警察小姐发现了店铺的暗门的话，又或者她某天找了什么理由得以合法搜查这里的话，我们的身份会暴露的。而且这里没什么客人，根本赚不到钱。” 砂金说：“当然要继续开下去，警察小姐不就是客人吗。” “喂喂喂，你可不要打警察小姐的主意。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答应做你女朋友，也只会是为了接近你以便揭发你的真实身份而已。相信我，警察小姐铁面无私，她一定会大义灭亲的。”久岐忍说。 第95章 “你觉得她真的会考虑采取这个办法吗？”砂金问。 “不要一副希望她假装做你女朋友接近你的表情啊！” 荒泷一斗原本饶有兴致地看久岐忍和砂金斗嘴，但是看热闹看到现在他也有点紧张了，因为砂金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leader，听我一句劝，怪盗和警察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像你这么优秀的怪盗也是不可能的。” 久岐忍点点头：“是啊leader，答应我不要恋爱脑好吗？我总担心你会做出诸如驾驶直升飞机在天空中画出‘警察小姐我喜欢你’的图案、或是用玫瑰花淹没警局、或是操控全市的灯光拼出一个巨大的桃心一类的荒唐事情来。” 砂金若有所思，一副在认真考虑这些事的可行性的神情。 久岐忍无奈地闭了嘴，她默默喝着咖啡，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中为砂金提供了一些灵感。 砂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荒泷一斗和久岐忍一跃而起。 “警报！是警报！警察小姐还真的折返了！” “快点，把冰激凌收走，咖啡也收走！还有指纹！指纹也要全部擦掉！没有留下脚印吧？没有掉落头发吧？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查我们身份的痕迹吧？” “不要紧张，”砂金说，“她没有回来，只是打了个电话而已。” “电话！电话也很恐怖啊！” “安静一点，我要接了。” 久岐忍和荒泷一斗闭了嘴。 咖啡店里瞬间变得十分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砂金按下了接听键：“忘带东西了吗？” “没有，只是刚才有件事忘记说了。” “什么事？” “是这样的，怪盗的目标太阳马车近期正在私人博物馆内展出，馆主要求警方不能影响游客的心情，所以警员需要便装行动。” “和上次的情况类似啊。” “是的。而且和上次情况类似的还有，我的那个同事又主动提议我和他假扮游客一起行动，被我拒绝了，但是我仍然需要一个搭档。所以……你那天有时间吗？” “怪盗预告的作案时间是……” “三天后。” “三天后啊……我想想。” 久岐忍瞪大眼睛开始摇头。 荒泷一斗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但看到久岐忍摇头，他也跟着摇头。 砂金说：“好，我那天没有任何安排，很空。”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电话，久岐忍和荒泷一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久岐忍说：“一斗说得对，你的确无法拒绝警察小姐。不对，应该是你根本不想拒绝她。” 荒泷一斗说：“阿忍说得对。” 砂金耸耸肩，他随手拿起一枚硬币抛到空中。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