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团宠太子躺平日常》 第1章 [bg同人] 《(历史同人)[清穿]团宠太子躺平日常》作者:拙元【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一朝穿越,永琏成了乾隆那八岁早夭的白月光儿子——端慧太子 今年已经六岁的永琏托着小胖脸陷入沉思,不苟命吧,两年后自己就要挂了。 苟命吧,自己要当六十多年太子…… 二伯祖父当四十年太子都要被逼疯了,六十年太子…… 等等?现在施行秘密立储,除了汗阿玛,大家都不知道他是太子,包括他自己。 既然如此,先躺平吧。 这下压力给到乾隆,自己选的小太子身体孱弱,学问骑射也稀松平常,性子更是跟面团一样软乎乎。 他能怎么办呢,这是皇后为他生的宝贝太子啊! 大不了当阿玛的辛苦一点。 拒绝铺张浪费,得给永琏多留点钱。 不能闭关锁国,永琏和圣祖爷一样喜欢西洋的东西 肃清贪官污吏,以免永琏以后被这些<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老油条哄骗。 至于文字狱,搞建设还来不及,谁有功夫抠字眼儿啊? …… 永琏躺着躺着发现乾隆朝不再是虚假的盛世,很好,他可以继续躺了。 直到某天,他发现汗阿玛偷偷取下了匾额后的传位诏书。 永琏:?汗阿玛终于忍受不了他这条咸鱼,想换太子了吗? 乾隆:卷不动了,想提前传位怎么办? 半架空,勿考据,团宠主亲情,偏群像。 内容标签:清穿 宫廷侯爵 历史衍生轻松 团宠 主角视角永琏配角富察皇后明瑞乾隆傅恒阿桂 一句话简介:穿成乾隆的白月光儿子 立意:为美好生活奋斗 第1章 摔了一跤 乾隆元年七月初一。 傍晚,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快。短短一刻钟,就将紫禁城的暑气浇灭了七八分。 推开窗,夹杂着潮湿泥土气息的风迎面吹来,年轻的乾隆皇帝舒展开眉眼,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手头还有几本奏折。批完就去长春宫,皇后说今日要给他熬银耳莲子羹。 先帝孝期未过,他不翻牌子,也不去其他妃嫔宫里过夜,大部分时候留宿长春宫。顺便监督永琏开蒙的进度。 先帝在时发了话,皇子们不必五六岁就进尚书房,尚书房的课业对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太繁重了,不如先让孩子多读两年启蒙的书,打好基础,心智稍微成熟些再正经学四书五经。 乾隆心中对此颇不以为然,他的那些伯伯叔叔们,包括先帝爷,都是五六岁入尚书房的,没有十几年如一日卯入申出的辛苦,没有圣祖爷的严格要求,哪儿有九龙夺嫡……不是,哪儿能培养出那么多文武兼备的皇子。 他有心想效仿圣祖爷,让儿子们也六岁入尚书房。 可惜永璜去年丧母,又赶上先帝驾崩,他这个当阿玛的登基,就一直拖着。 正好,永琏六岁了,启蒙的三百千也都倒背如流,完全可以开始学四书。 他打算办完明日的大事,就给俩儿子安排师父。 永璜、永琏兄弟俩虽差了两岁,但永琏聪慧好学,随了自己,永璜资质稍微差些,俩孩子学习进度应是差不多的。 正琢磨给儿子请师父的事儿,一道身影闯进视线,急匆匆向西暖阁这边跑来。 因窗户开着,他可清晰地听见李玉呵斥的声音,“跑什么?慌慌张张的!” “不好了,李公公,二阿哥摔了一跤。” “什么?在哪儿摔了?伤着哪儿了?请太医没有?”不等李玉开口,乾隆已经扬声问出一连串问题,然后亲自去开了门,让小太监进屋回话。 “回万岁爷,刚电闪雷鸣的,二阿哥说三格格怕打雷,就去后殿看妹妹,回的路上兴许是地上有水,就滑了一跤。”小太监道。 三格格是皇后给他生的第二个女儿,他前两个女儿都夭折了,如今膝下就这么一个小格格。只比永琏小一岁,也在长春宫养着,永琏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从小就知道照顾妹妹。 “伤着哪儿了?”乾隆焦急催问。 “外面瞧着只是擦破点皮,但……但二阿哥昏过去了,太医们都在,正想法子,皇后娘娘让奴才来请万岁爷……”这小太监是皇后身边伺候的,也算看着二阿哥长大,说着不由哭起来。 乾隆闻言,心下骤然一沉,立刻快步往外走。 小太监赶紧跟上。 “是摔到脑袋了?” “跟着二阿哥的奴才说,摔得不严重,不知怎么就晕了。”小太监道。 一句“该死的”到了嘴边,乾隆硬生生忍住了,脚步更快。地上的雨水溅湿袍脚也毫无察觉。 明天就要秘密立储了,今儿永琏晕倒。难道上天是在警示他什么? 乾隆晃晃脑袋,这不可能,他的永琏是嫡子,长得像他,聪明像他,孝顺也像他,温和的性子又随了皇后,就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 长春宫,今日当值的太医来了大半,现在全都大松一口气。 二阿哥终于醒了。 但这口气松得有点早,里面很快出来一个小宫女,“你们快进去瞧瞧,二阿哥像是丢了魂儿,看着不大对。” 太医们对视一眼,别是磕坏了脑子吧? 内殿隐隐传出富察皇后的哭声,“永琏,你怎么了?我是额娘啊!” 太医们:“……”二阿哥这是连额娘都不认识了? 这病他们可不大会治啊!万岁爷马上就来,他们若是想不出法子,这太医也就当到头了。 几名太医愁眉苦脸的进了内殿,看向软榻上的二阿哥。 二阿哥今年六岁,皮肤白皙,眉目清秀,五官汲取皇上皇后优点长的,小脸圆嘟嘟,格外讨喜。 小少年此时躺在枕上,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看着皇后娘娘,小嘴巴微微张着,几分惊讶,几分茫然。 “永琏……你不要吓额娘啊!”富察皇后俯身,将儿子一把搂进怀里,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时,二阿哥才像是回过神似的,软乎乎的喊了声“额娘”,然后伸出小胖手,搂住了额娘的脖子。 “哎哟哎哟,阿弥陀佛,小主子没事儿就好,刚估计是吓住了。” 永琏的奶娘方嬷嬷见状,大大松了口气。 刚才小主子刚醒来时,迷迷糊糊的问了句:“这是哪儿。” 看周围人也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可把众人吓坏了。 太医们也齐齐松口气,二阿哥没事,他们就没事。 没有人注意到,永琏刚才那声额娘,其实是带着疑惑的。 他只是下意识重复了这两个字,因为这个称呼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 这不是清朝电视剧里满人们用的称呼吗? 他的记忆最后停留在被推进icu的那一刻,睁眼就到这里来了。 他可以确定,这不是片场也不是恶作剧,因为这具身体也不是他的。 他前世也叫永琏,后来家里人看清宫剧的时候才知道,他和乾隆皇帝的嫡长子永琏重名了。 按说和皇子重名应该高兴,但历史上的永琏八岁早夭,是个短命的孩子。 果不其然,他还没活到成年,就被查出白血病。 有人劝父母赶紧给他改名,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病情恶化的非常快。 最后住院那几天,永琏经常做同一个梦,梦里就是这间宫殿,年轻的皇后默默垂泪。 他梦里知道这就是乾隆的白月光,富察皇后,而自己是那早夭的端慧太子。 他试图安慰额娘,可惜额娘看不见他,只是一边垂泪一边念着“永琏”“永琮”。 梦醒后,永琏才想起来,永琮是富察皇后的第二个儿子。 他当时只以为自己是清宫剧看多了,身边人又说永琏这名字不吉利什么的,才做了这个梦。 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上天在提前告诉他,他的下一站会来到这里。 永琏有些难过的瘪瘪嘴,他都还没来得及和爸爸妈妈说再见。 正这时,乾隆来了。 太监刚通传完,乾隆已经大步走进殿内。 “永琏怎么样?” “回万岁爷,二阿哥已经醒了。” 乾隆闻言,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 行礼请安的人跪了一地,他随意摆了摆手,进入内殿。 平日十分看重礼数的皇帝现在也顾不得这些,示意内殿的人也都不必行礼了,他直接坐到榻旁,从皇后怀里将儿子接过来,抱到腿上,上下打量。 永琏愣了下,面前的青年丹凤眼,高鼻梁,还挺俊秀。要不是穿着明黄色的褂子,倒像是刚入职场不久的应届生。 他回想了下,永琏乾隆三年去世,现在的时间只会比乾隆三年早,乾隆确实刚登基不久。 ……勉强也算是刚入职场吧。 永琏慢吞吞唤了声:“汗阿玛。” 第2章 他有点委屈地皱起小脸,突然换了爸妈,还有点不适应。 “头疼吗?”小家伙额头肿了一块,周围还擦破点皮。乾隆轻轻碰了下那肿包。 永琏摇头。 “晕不晕?”乾隆又问。 永琏继续摇头。 “那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好好的,汗阿玛、额娘,你们不用担心。”永琏弯了弯眼睛。 比起最后那几天的痛苦,现在的永琏感觉浑身轻松,额头上这点疼不算什么。 没事就好,乾隆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落回胸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的太……太温柔了。 对臭小子们不能这样温柔,免得惯坏了他们。 他于是板起脸,“走路怎么冒冒失失的,就在长春宫里还能摔了?” 永琏脑中是有原身记忆的,原身是个很懂事乖巧的小朋友,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的,走路也是稳稳当当像个小大人。 大概是要换灵魂,原身短暂的失去意识,才向前栽倒。 “回汗阿玛,儿子没有冒失,刚才突然头晕了一下,就……”永琏说着,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皇后本就心疼儿子,立刻道:“哎哟,是不是受凉了?太医,再来给永琏诊个脉。” “只是打个喷嚏罢了,谁叫你下雨的时候……” 乾隆还没嘀咕完,想起永琏下雨出门的原因,心里又是一软。 话音未落,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哭着跑了进来。正是三格格。 三格格在门外看见李玉,就知道汗阿玛也在,她先乖乖给阿玛行了礼,才看向榻上的二哥。 “二哥都是因为去看我,才摔倒了,是我不好……呜呜……”三格格一看二哥脑门儿上鼓了个包,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乾隆对儿子严格,却是个女儿奴。他一见小闺女哭成这样,赶紧把儿子放榻上,又去抱女儿。 “不哭不哭,这哪儿是我们小格格的错。”乾隆说着就掏出帕子给女儿擦眼泪。 小女娃却歪着脑袋看二哥,“二哥,你额头疼吗?我给二哥吹吹……” 永琏:“!!!” 救命!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啊! 怪不得和敬公主受宠呢,这么可爱的小女娃谁不喜欢! 永琏顿时笑的眼睛弯弯,“二哥额头一点都不疼。” “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怕打雷了。”三格格揉着眼睛道。 “这不怪你,都怪二哥走路太快,没看清脚下的台阶。”永琏说着还去拉拉妹妹的小胖手。 乾隆刚想说你小子刚才还说没冒失,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哄妹妹。 乾隆一颗心瞬间软了,不愧是他看中的太子,真是懂事! “刚才雨太大了,看不清路也是正常。”乾隆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还伸手在儿子脑袋顶上揉了一把。 永琏被揉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了一下。 皇后见万岁爷没责怪永琏,心下稍安,万岁爷对两个儿子管教十分严格,尤其对永琏,更是从不娇惯。 但万岁爷心里却是极看重永琏的,孩子从前稍微有个头疼脑热,他跟自己一样着急。只是面上要装严父。 皇后一抬眼看见等着给永琏诊脉的太医,就对乾隆道:“皇上先带小格格到外间坐坐吧,这儿臣妾守着。” 乾隆颔首,抱起女儿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叮嘱:“让人用浸了冰水的帕子给永琏敷一下额头,消肿的快些。”走两步又回头,“帕子拧干一点,当心水滴到旁边的伤口上。” 皇后微笑,“皇上放心。” 永琏躺回枕上,太医给他诊过脉,只说是稍微有些受凉,不用喝药,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就是了。 皇后忙吩咐人去熬姜汤。她亲自用冰帕子给永琏敷了敷额头的肿包,动作轻柔。 永琏看着皇后的面容,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大概是梦里看到的她总是在流泪。 如果永琏和永琮没有早夭,那富察皇后也不会忧伤成疾,有宠有子,她一定是清朝最幸福的皇后。 外间时不时传来乾隆哄闺女的声音,永琏撇嘴,这人面对女儿,说话声音都变夹了。 “一会儿喝了姜汤就回你房间去睡会儿。”皇后对永琏道。 永琏乖乖应是,姜汤很快端来,他捏着鼻子喝了。身体瞬间暖和不少。 永琏住长春宫后殿的西配殿,他到外间向汗阿玛道别,乾隆让他顺便把三格格也带回去。 三格格过来本就是想看二哥的,二哥要走,她也跟着回去。 小丫头有嬷嬷宫女陪着一起玩,并不是很粘汗阿玛。 永琏便带着妹妹退下了。 看着兄妹俩拉着手往外走,乾隆不由欣慰地弯了弯唇角。 皇后坐到乾隆身侧,她还是有些自责,“是臣妾不好,下着雨还让永琏出门……” “这不怪你,都怪跟着永琏的奴才……”乾隆敛起脸上的微笑,神色微冷,让人把跟随永琏的小太监叫来。 刚才皇后已经问过一次永琏摔跤的经过,却没追究小太监的责任。 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万岁爷肯定不会饶了他。 乾隆训斥了这小太监几句,就让他自己去慎刑司领罚,领完罚也不用回来伺候了,去不要紧的地方当洒扫太监吧。 小太监退下后,乾隆想了想,“朕从御前拨两个可靠的奴才服侍永琏。” 皇后道:“皇上费心了。” “这有什么,别处的奴才倒罢了,永琏身边的奴才一定要仔细挑。” 从明日起,永琏就是太子了。 听说当年二伯就是被身边的太监带坏了,那样的悲剧一定不能在永琏身上重演。 第2章 两颗荔枝 永琏还不知道乾隆在给他挑选贴身太监,他把三格格送回屋,就回到对面的西配殿。 西配殿三间房,明间待客,东里间当卧室,西里间做书房。 永琏在屋子里逛了一圈,还有种不真实感,但又隐约觉得熟悉,大概是有原身记忆的缘故吧。东西摆放的位置,他都一清二楚。 方嬷嬷要服侍他躺下,他下意识就去了东里间的耳房洗漱。 耳房里有一面小铜镜,永琏洗完脸,照了照镜子。 和前世自己小时候很像,但这个小阿哥个头要比他前世六岁时矮一些,只有一米出头的样子。 想想乾隆和富察皇后的身高,永琏顿感不妙。这基因可不怎么好啊!自己以后能长过一米七吗? 等下,先别操心个头,历史上的永琏乾隆三年夭折,今年是乾隆元年了。 还有两年,他又要挂了…… 老天爷要不要这么玩他啊!穿越到两百年前,就是为了再体会一次死亡? 永琏不怕死,他怕生病的煎熬,更怕自己的离开给家人带去的痛苦。 前世他生病后,爸妈头上都有了白发,妈妈以泪洗面,爸爸迅速消瘦。 同样的,历史上二阿哥永琏的早夭,对乾隆和富察皇后的打击也很大,乾 隆辍朝五日。富察皇后更是悲痛欲绝。 至于太子规格的葬礼和专门修的陵寝,那都弥补不了这对年轻夫妻失去儿子的痛苦 “阿哥爷不必担心,晚上奴才再给您敷一下,明儿就能消肿。”方嬷嬷见小主子对着镜子出神,以为他担心额头的包。 永琏回神,摸了摸额头,“没事儿,不疼。”他心不在焉的回到卧室躺下。 锦被轻薄而柔软,不远处的盆里还放了小冰山,屋里并不算热,永琏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活着真好。 他必须要苟住小命,活到成年! 可苟命的话,自己要当六十多年太子…… 众所周知,太子是高危职业……能平安继位的不多,在有一个长寿且强势的老子的情况下,还能顺利继位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说远的,就说他太爷爷康熙,那么疼爱太子胤礽,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最后还是两立两废。 乾隆“心胸开阔”的程度,比起康熙有过之而无不及。 给乾隆当太子,还要当六十多年……永琏抱住脑袋,刚想在心里哀嚎,忽然想起来,现在和当初情况不一样了。 从他爷爷开始,施行秘密建储。也就是说,只有汗阿玛知道太子人选,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他自己。 既然如此,他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阿哥罢了,太子要承受的压力,他都不用承受。结党攀附的官员更是找不上他。 阿玛他怎么想,那是他的事,他要是对自己失望,就换太子呗。 立太子都是秘密的,废太子应该也不会大张旗鼓。 他依然可以继续做普通皇子。 只要不犯大错,苟住小命并不难。 而且他还有额娘妹妹做靠山,就算乾隆对他不满,也要多少顾及爱妻和爱女,不会太苛待他。 至于谁来接替这个太子之位,就不是永琏该操心的了。 第3章 其他朝代的皇子,拼实力、拼品行、拼权术。在乾隆朝,首先一条要拼身体,拼寿命。 他就是苟命,也不一定比乾隆活得长。 他的兄弟们大部分也是如此,最后八成还得是小十五永琰接班。 这样一想,永琏就轻松很多。 感谢雍正,想出秘密立储这么个好法子。 精神放松下来,永琏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 “阿哥爷醒了,万岁爷叫您醒了去前殿吃莲子羹,还有您喜欢的鲜荔枝。太后听说您摔了,特地让人送来两颗。”方嬷嬷一边服侍永琏擦脸,一边道。 永琏:“两颗?” “是啊!太后娘娘都没舍得吃。”方嬷嬷道。 自家小主子不仅是皇上皇后的心尖尖,更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心肝宝贝。 永琏想起来了,这年头鲜荔枝难得,都是论颗分的,太后这回就得了两颗。 好心酸啊!荔枝自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他收拾好到了前殿,乾隆正和皇后对弈。 见他来了,二人放下棋子。皇后一边吩咐人去端莲子羹,一边拉他到近前看了看额头的伤,动作轻柔的帮他揉了一下。 “有哪里不舒服?鼻塞吗?”皇后担心他淋雨受凉,关心道。 永琏道:“儿子喝了姜汤已经没事了。”不知为何,他在额娘面前下意识就成了乖宝宝语气。 乾隆道:“你皇玛嬷听说你摔了一跤心疼的不行,想着你吃了荔枝肯定高兴,就把今早朕让人送去的两颗全送来了。” 永琏顺着乾隆的目光看向果盘里可怜的两颗荔枝。 两颗还不够塞牙缝的,不如不吃了。 他于是道:“永琏没事儿,这荔枝还是让皇玛嬷吃吧。”他说着抬眼看向乾隆,“我把荔枝给皇玛嬷送过去,玛嬷见了我,知道我无大碍也就放心了。”他也很想去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熹贵妃。 乾隆没想到永琏能忍住不吃荔枝,这孩子平时不贪口腹之欲,唯独喜欢荔枝,这点也随了他。 这回南边送来的荔枝树,只得了三十颗荔枝。除去供佛的,就剩二十颗。 养心殿留了六颗,剩下的太后和宫里的后妃分。嫔以下的都没得。 长春宫分了两颗,永琏就让额娘和妹妹吃了,自己没吃上。 方才乾隆听皇后说起,就十分欣慰。这会儿太后送来两颗,永琏又忍住了。 懂事孝顺不说了,关键这孩子自我约束的能力真的不错。 “好,我们永琏真乖。”乾隆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软乎乎的小胖脸,“吃完莲子羹,汗阿玛陪你一起去看玛嬷。” 永琏:??? 汗阿玛你跟我说话怎么也夹起来了? 孝期未过,别的宫里不知道,御膳房、长春宫里是没有一点荤腥的。 而且清宫里未时用晚膳,永琏这会儿早饿了。 一碗莲子羹还不太够,他又吃了一个奶饽饽,还想再吃块枣泥酥。却被乾隆拦住,“吃七分饱就可以了。吃多了等会儿睡不好。” 永琏:“可我只有五分饱。”荔枝珍贵可以不吃,但不能让他饿肚子! 乾隆想了想,“行,那你吃吧,一会儿咱们走着去走着回,就当消食。” 他说着看向皇后,“皇后也与我们一同去吧。” 皇后自然要去,哪怕上午已经去给太后请过安了,但乾隆和永琏都去,她这个当儿媳的不去,有点失礼。 在这方面,皇后和乾隆一样,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 这会儿寿康宫还没建好,太后住在宁寿宫。 吹着夏夜凉爽的微风,一家三口溜溜达达往宁寿宫方向走。 暮色四合,后宫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 只偶尔有值夜的太监嬷嬷路过。 帝后二人低声聊着宫里的琐事,现在宫里就位个阿哥一位格格,永琏、三格格在长春宫,三阿哥永璋是他额娘纯嫔养着。 大阿哥永璜今年才去阿哥所,皇后每日都派人去问,就怕小少年不适应。 “永璜这孩子也真是,弟弟摔跤,他也不知道来看看。”乾隆有些不满的嘀咕。 皇后解释道:“皇上冤枉永璜了,永琏既然无碍,臣妾就吩咐不要将这件事往外传,阿哥所那边压根就不知道。” 乾隆颔首,随即又想起来,那皇额娘那边是怎么知道的?按理说宁寿宫在外路,消息应该是最不灵通的。 皇后看乾隆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这人真是敏感。“永琏刚晕倒那会儿,正好宁寿宫派嬷嬷来问往雍和宫祭奠之事,当时长春宫一团乱,自然瞒不住。估计是那嬷嬷回去告诉皇额娘的。” “原来如此。” 永琏走在二人身后,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却看着沿路景色。 乾隆走着走着,突然回身,牵住永琏的小手,把他拽到身侧。 永琏:??? “今日阿玛再牵着你走一走,从明日起,就不能这样了。”乾隆道。 永琏:???虽然他也没想让汗阿玛拉手手走路,但还是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永琏长大了。”皇后微笑,明日皇上就要亲书密旨,将永琏立为太子,说是秘密立储,但这事儿皇上没瞒她。 她以永琏年纪还小等理由推辞过,但皇上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多言。好在旁人都不知情,永琏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为什么永琏今天还是小孩,明天就长大了?”永琏疑惑地歪歪脑袋。 这下乾隆也笑起来,没有回答他,只是捏了捏他的小胖手。“永琏想不想和你大哥一起到尚书房读书?” 原来是要入尚书房读书了啊!想到清朝皇子的作息,永琏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小家伙的表情没有逃过乾隆的眼睛,他立刻正色问:“永琏不喜欢读书吗?” “喜欢,但是……但是……”永琏摸了摸额头的包,“能不能等这个包下去再去读书呀?” 能拖一天是一天。真的不想早起啊! 乾隆不由笑起来,这小子肯定是怕被永璜笑话。兄弟俩差了两岁,从小也是一起玩到大的,关系十分亲近。永璜那孩子虽然老实巴交的,但他们兄弟之间倒是经常开玩笑。 “那不行,明日就去,让你大哥瞧瞧,是谁走路不小心摔成了寿星公。”乾隆故意逗儿子。 “我没有不小心。”永琏鼓起脸颊,“而且大哥才不会笑话我,他肯定心疼我!” 历史上,大阿哥永璜生 母早逝,又因皇后丧礼上表现的不够哀痛,被乾隆斥责。从而心情郁结,英年早逝,是个倒霉蛋。 原身记忆里,乾隆也经常嫌弃大儿子性子木讷,更是经常把两个儿子放在一起比较,夸永琏的时候就拉踩永璜。 永璜不但没有嫉妒弟弟,还真就老老实实在向弟弟学习。 这么好的哥哥,永琏当然要替他说话。 乾隆闻言,哈哈大笑,“行行行,你们兄弟俩感情好。既然你大哥不笑话你,你明儿就去尚书房念书吧。” 永琏:“……” 皇后忍不住嗔了乾隆一眼,“皇上您就别逗孩子了,我们小永琏也是要面子的。” 永琏:“就……就是。” 乾隆笑得不行,一手牵着儿子,另一只手飞快勾了下皇后的手指。 一家三口在夏夜里散步,真幸福啊!想写诗! 皇后红了脸,皇上这是做什么?后面跟着的奴才们瞧见了多不好。 小永琏看不到阿玛额娘之间的小动作,还在关心自己读书的事儿,就问乾隆,“汗阿玛,我们到了尚书房都学什么呀?” “满文、蒙文和汉文的四书五经。”乾隆道。 “不学算术、几何和西洋的科学吗?”永琏好奇地仰着小脸。 “你还想学这些?” 要学满汉蒙三语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有难度了。乾隆就没给他安排其他课程,连骑射都可以往后放放。 没想到永琏竟主动问起几何算术。 永琏纠结了片刻,还是点头,“想学!” 乾隆:“几何算术可不简单。”反正乾隆觉得又难又枯燥。 “不简单才要早点学。”永琏道:“皇玛法说,他像永琏这么大的时候,就会算好多算学题目了。” 雍正还在时,也格外看重永琏这个孙儿,偶尔会把他叫到身边说话逗趣。 乾隆一怔,圣祖尤为重视算学、几何和西洋科学这些学问,不仅自己学,还让儿子们学。汗阿玛和伯伯叔叔们多少都会一些,三伯、十三叔、十六叔对这些学问更是颇有研究。 圣祖爷就是乾隆的人生偶像,他处处都想和老爷子看齐。唯独这方面自己不感兴趣也不擅长,自己做不到,儿子能做到也不错啊! 乾隆想了想,就点头道:“回头朕给你们找位擅长算学的师父,一旬学两三次倒也无妨。但一定不能因为这些学问耽误了正经功课。” 第4章 永琏高兴应是。 有用的科目,必须给弟弟们安排上! 乾隆见儿子一脸兴奋,不由在心中感叹,他选的小太子可真好学啊! 第3章 兄弟默契 太后拜完佛,都准备睡了,听说皇上皇后带着永琏来了,有些惊喜。 “永琏,乖孩子,快过来让玛嬷看看……”太后见永琏额头的伤,不由皱眉。 永琏乖乖跑到太后身边,这位长寿且有福气的崇庆太后,现在瞧着还不老,五官虽不算精致,却很是温和可亲,就是打扮得有些老气。 “玛嬷,我没事。”永琏道:“嬷嬷说额头的包明后天就能下去了。” 他说着话,太后已经把孙儿搂紧怀里揉脑袋。 乾隆道:“您让人送去的荔枝,永琏舍不得吃,又送回来请您老人家享用。”说这话时,他脸上不由就带了几分骄傲。 宫女已经把装着两颗荔枝的盘子摆到了太后身旁的小几上。 永琏不想推来让去的,就直接从盘子里拿了一颗荔枝,剥开递到太后嘴边,“玛嬷,您吃吧,荔枝不经放,明日就不新鲜了。” 太后笑着把那颗荔枝吃了,荔枝独有的清甜汁水在口中爆开。她不自觉就笑弯了眼睛,圣祖爷说自己是有福之人,她从前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圣祖爷看的真准。 儿子、儿媳周到孝顺,孙子也这般乖巧懂事。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荔枝,自己也吃上了。 永琏又去剥另一颗,太后忙道:“好孩子,这颗给你吃。玛嬷尝尝味就够了。今年这是最后一批荔枝了,下次吃就要等明年喽。” 永琏:“……”莫名有种贫苦人家过年吃饺子的感觉。 “皇玛嬷让你吃你就吃吧,没事儿的。”乾隆笑道,荔枝这么好的东西,太子当然要尝尝了。 圣祖爷当年可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太子宫里送,如今自己不能明着这么干,但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家永琏。 永琏只好把手中的荔枝塞嘴里。 ……就,真的不怎么好吃,要在现代,这已经属于不太新鲜的荔枝了。 剥荔枝弄的手上黏黏糊糊,永琏就跳下榻去洗手。 他隐约听见乾隆在那里和太后保证,明年让福建、广东等地多送些荔枝树过来。 太后说劳民伤财不必麻烦,吃些腌制的荔枝也是一样。 乾隆表示,腌制荔枝的滋味不如鲜荔枝万分之一,当然要让皇额娘吃上最好的。 永琏听得忍不住撇嘴,说的好像运荔枝都是为了太后一样,人家才分到两颗,你自己吃六颗…… 归根结底还是荔枝太少了,运来的荔枝树有一半是长不出荔枝的。 等他在长大些,一定要想办法实现荔枝自由。 他哒哒哒跑回太后身边,“皇玛嬷,等永琏长大了,修一条平平的路,车马跑起来快些,咱们就有多多的鲜荔枝吃啦。” 太后笑道:“听说现在的路就已经很平了。” 乾隆也道:“是啊,现在的官道宽阔平坦,早不是<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的时候了。” “永琏要修出更平的路,不但能运荔枝,还能运粮草、送奏折。修路可重要了。”永琏严肃着小脸道。 “哎哟,我们小永琏真不得了,小小年纪懂这么多。”太后先夸孙儿。 乾隆也没多想,还在那骄傲,不愧是他选的太子,从荔枝想到修路,格局就是普通六岁小孩比不了的。 永琏都做好了被问“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准备,大不了再抬出皇玛法、圣祖爷。但汗阿玛根本没问,只是用一种欣慰又骄傲的眼神看着他。 永琏:“……” 太后睡得早,乾隆他们也不好多打扰,让老人家放心,就告辞出来。又溜溜达达往回走。 乾隆一路上絮絮叨叨嘴都没停,在那跟永琏讲他小时候被圣祖爷接进宫小住的事儿。 自那以后,乾隆真正建立了自信,他坚信自己能成为和圣祖爷一样的明主。 永琏在心里翻白眼,要论圣祖最疼爱的孙子,汗阿玛可排不到第一。他今儿能在吹这事儿,还不是因为他有个好阿玛,夺嫡胜利当了皇帝? 永琏是不相信康熙看重乾隆,才传位给雍正这种说法的。乾隆顶多算是雍正夺嫡的加分项之一。 乾隆不提雍正,小永琏偏要提:“……汗阿玛的玛法喜欢您,永琏的玛法喜欢永琏。我和汗阿玛一样,都是得玛法疼爱的乖孙孙!” 乾隆闻言,不但不生气,还笑着揉揉他脑袋,“是啊,你皇玛法最喜欢你了,你这个名字,就是他亲自取的。” 其中寓意,他没讲,但小家伙应该听别人提过。 先帝重视永琏,一是因为他是嫡长孙,二也是因为先帝知道自己喜欢永琏这个儿子。 乾隆虽不赞同先帝的某些政令,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先帝对儿子们很好。 ——当然,某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兄弟除外。 当初选福晋,先帝都是问过他和弘昼意见的。他俩这才能幸运的娶到心仪的女子做嫡福晋。 先帝知道他看重富察氏,同样也看重富察氏的孩子们。这才对小时候的永琏多几分关注。 思及此,乾隆有些伤感的叹息一声。 “汗阿玛,您怎么了?”永琏好奇。 皇后也关心的看向乾隆。 “没事,”乾隆道:“过几日去雍和宫月祭,永琏也随朕一同去。” 先帝梓宫停放在雍和宫,按礼制,乾隆每月都要亲去祭拜。 但两位小皇子是不用去的。 永琏不知道这些,乾隆让他去,他就乖乖答应。据说在雍和宫许愿可灵验了…… 好吧,这会儿雍和宫还不是寺庙,他不能对着雍正的梓宫许愿。 皇后见儿子答应,却有些迟疑,等到了长春宫,打发永琏回屋睡觉后,皇后才迟疑着跟乾隆商量,“您只带永琏去,是不是不太好?” 乾隆想了下,要在其他月份,带永琏去就去了 ,孙儿给皇玛法上柱香磕个头再正常不过。 可明日自己刚宣布自己立了储君,没过两天就带着永琏去拜先帝。朝臣们把两件事连起来一琢磨,这秘密立储不是白搞了? 当然,本来也没什么悬念,长脑子的都知道他会选嫡子。 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 “那就把永璜也带上。”乾隆道。 皇后:“……”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当年先帝立了自家爷当太子,又怕表现的太明显,有官员来攀附,有什么事儿,就拉上和亲王。 可这也就是掩耳盗铃罢了,谁是太子谁是顺带,朝臣们心里门儿清。 以后永璜、永琏大概又是一样的套路了。 这样也好,皇上重视永琏,永璜跟他同步,那肯定也不会忽视了永璜。 次日,永琏睡醒时,乾隆已经去上朝了。 妃嫔们来给皇后请安,永琏用过早膳就跑去找妹妹玩儿。 三格格有点奇怪地看看他,“二哥,你今日怎么不念书?” 永琏:“……”差点忘了,原身好学,虽未进尚书房,但每日早膳后就开始提前预习《论语》,偶尔也会读读圣祖爷的《庭训格言》。 他挠挠头,“二哥过几日就要进尚书房了,以后没什么机会陪你玩儿,所以就想趁这几天,多陪陪你。” 三格格一听,鼓了鼓脸颊,“你和大哥都要去读书,就剩我一个人了。” “你也可以读书认字。”永琏道。 三格格骄傲的抬抬下巴,“我认识好几个字呢。” “几个可不够,你要认识多多的字。”既然有这个条件,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虽然历史上的和敬公主一辈子有人宠着,过得挺幸福,但如果她能多读些书,可以给下面的妹妹们开个好头。 乾隆宠女儿,应是不会反对公主们读书的。 公主们读了书,有了见识,说不定就有施展才能得机会。 永琏知道这很难,但先埋一颗种子再说。 三格格还真是个好学的宝宝,当即就拿来《百家姓》让永琏教她念。 妃嫔们离开后,皇后听嬷嬷说二阿哥去找三格格玩了,还有些奇怪,这孩子今日怎么偷懒了? 到东配殿一看,兄妹俩正挨在一起念《百家姓》,永琏念一句,三格格奶声奶气的跟着学一句。 皇后眼中不由含了笑意。 此时,乾隆刚当着九卿的面,写完密旨,将其珍而重之的放到了“正大光明”匾额的后面。 这比先帝立储的时候还好猜。 现在皇上就俩儿子,大阿哥生母早逝,出身也不高,二阿哥中宫嫡出,得先帝赐名。 那密旨上写的,当然是后者的名字。 朝臣散去后,乾隆留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说话。 “永琏那孩子,对算学几何感兴趣,精通这方面的官员不多,朕又不想让传教士教他,思来想去,还是选宗室教他更合适。” 第5章 乾隆说着,看一眼弟弟弘昼,“五弟倒是有空,但你几年不碰算学几何,估计忘得差不多了吧?” 弘昼一听算学脑袋就疼,这东西连四哥都学不懂,自己更抓瞎,让他教俩侄子,那也太难为人了。 而且永琏那小子聪慧过人,到时候万一他这个师父还不如学生,岂不成了笑话? 弘昼忙道:“可不是么,咱们小时候学的那点算术我早忘光了。”不仅算术忘光了,连四书五经也忘得差不多了,毕竟雍王府没有读一百二十遍的规矩。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好弟弟,就是默契。乾隆心下满意,面上却为难的皱起眉,“那可怎么办?朕本来还想着让你带带永璜、永琏。” “这不是有十六叔吗?十六叔最擅长这些了。”弘昼看向允禄。 不等允禄说话,乾隆就皱眉:“让十六叔给两个毛孩子当师父,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庄亲王可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之一。 弘昼立刻道:“听说当年十六叔也给皇兄当过师父呢。” “当年十六叔教导朕,如今又教导朕的皇子,说出去也算一段佳话。”乾隆笑,“那就麻烦十六叔了。” 允禄:“……”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自己确实比弘昼更擅长,他于是郑重领命。 乾隆道:“两个孩子估计下个月才能正式入尚书房读书,十六叔先不忙着准备。” 允禄颔首,还说要把圣祖爷教皇子用的算学教材找出来,学完启蒙教材,还有一整套《数理精蕴》可以学。 乾隆欣然应允。 允禄告退后,乾隆勾勾唇角。 他这位十六叔,虽没什么野心,但辈分和名望在那摆着,又有先帝遗诏在前,许多宗室都往他身边凑。 看似是聚会玩乐,但谁知道他们关起门来讨论什么。 乾隆不担心十六叔有什么坏心思,却怕他被有心之人利用。不如给他安排点既重要又没权力的差事,让他忙一点儿,也就没时间和宗室们凑一起了。 而且十六叔确实是宗室里最擅长算学几何的,能力上也是无人能及。 如果以后永琏能顺利继位,十六叔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句两代帝师,多有面子啊! 真是没有比十六叔更适合的人选了! 他看向一旁喝茶的弘昼,含笑道:“五弟今日倒是机灵,看懂了朕的眼色。” 弘昼一脸懵:“啊?啥眼色?皇兄给臣递眼色了吗?” 乾隆:“……” 第4章 一颗梅子 永璜每日都回长春宫给皇额娘请安,顺便找弟弟妹妹们玩一会儿。 但他知道皇额娘忙,都是等其他妃母散了才过去。 这日他到长春宫才知道,二弟昨晚摔了一跤。 永琏额头的包稍微消下去一点,但还是明显有块淤青,旁边擦破的皮也没好。 “二弟洗脸的时候可要当心呐,伤口进水不好愈合。”永璜提醒。 永琏颔首,心说大哥和汗阿玛一样,都是细心的人。 兄弟二人带着三格格在屋里读了一会儿《百家姓》,三格格就坐不住了,想去外面踢毽子。 两位小阿哥从前是不敢陪妹妹踢毽子的,看起来不太端庄。 但永琏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立刻答应,兴冲冲的让人拿毽子来。 永璜迟疑,小声提醒永琏,“汗阿玛和皇额娘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汗阿玛昨儿还和我说,当年圣祖爷接他进圆明园,他在圆明园里到处跑着玩儿,还钻假山。”永琏道:“我们只是在院子里踢毽子罢了,都没乱跑。” 永璜:“……” 汗阿玛小时候这么活泼的吗?不过这很合理,汗阿玛骑射功夫一流,一看就是好动的人。 兄妹三人就跑到殿前的空地上踢毽子,三格格刚学会,动作有点生疏。 永璜更是笨手笨脚的,只能连着踢两三下。 只有永琏不但会连着踢,还会各种花样。 旁边的奴才们都看傻了,二阿哥什么时候学的? 有人急急忙忙去前殿告诉皇后娘娘,倒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万岁爷对两位小主子要求极严,行止坐卧都须稳重,他们没少听万岁爷唠叨两位小主子。 这大热天的,小主子们没玩一会儿就热的一头汗。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不快。 皇后听了小宫女汇报,果然微微蹙眉。 但随即想到三个孩子的年纪,又不忍管束他们。 偶尔玩一会儿也无妨,只吩咐宫女,“让小主子们到阴凉处玩儿,别晒坏了。玩一会儿就提醒他们进屋喝水。” 小宫女应是,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小太监来通传,乾隆和和亲王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让两位小阿哥爷过去。 皇后赶紧让人去叫永璜、永琏,俩小少年玩得一头汗,小脸也红扑扑的,进屋永琏先要水喝。 听说汗阿玛叫他们过去,永璜有点忐忑,永琏却挺兴奋,“五叔也在,太好了!” 他五叔可是咸鱼界的翘楚,自己得向他多学习。 皇后见状,不由笑问:“想你五叔了?” 永琏点头,已经迫不及待。 皇后亲手给两个孩子理了下衣服,才打发他们去。 宁寿宫里,乾隆和弘昼正陪着太后和裕太妃说话。 因为从前太后养过弘昼一段时间,太后和耿氏的关系也很好,所以弘昼经常能进宫给生母、养母请安。 太后听说永琏主动 提出学数学,忍不住念了声阿弥陀佛,这孩子真是不怕困难啊! 她不懂数学要学哪些内容,只知道当初自家的小天才弘历和弘昼都被这学问难倒过。 弘昼道:“依臣弟看,十六叔不仅可以教侄子们数学,还能教他们骑射和乐律。” 他们十六叔,那可是文武兼备,多才多艺。 乾隆:“四书五经都还没读,学什么乐律?” 弘昼心说长大学就晚了,他倒是想跟着十六叔学,但十六叔嫌他愚笨,没这方面的天赋。 “那骑射呢,骑射可不能落下。”弘昼道。 允禄的弓马骑射的确是宗室里数一数二的,乾隆自认精于骑射,但还真不太敢和十六叔比。 可他不想让十六叔和永琏接触的太多,十六叔这人有时候不大着调,他怕永琏被带歪。 而且他也想让永琏多接触一些满洲勋贵。 “十六叔年纪在那,不好让他太劳累。”乾隆道:“朕已经想好了,让策楞教他们骑射。” “策楞?钮祜禄家那个?”太后和裕太妃不认识,弘昼却很熟。 乾隆点头,“策楞为人中正醇厚,骑射更是他们兄弟里数一数二的。让他带永璜、永琏正合适。” 弘昼撇嘴,他对策楞没什么意见,但对策楞的弟弟讷亲意见很大。 钮祜禄家就是著名的开国五大臣遏必隆他们家,果毅公这个爵位,本来是阿灵阿继承,但因为阿灵阿是坚定的八爷党,先帝继位后,把他们这一支的爵位给了钮祜禄尹德。 尹德的长子就是策楞,可先帝更看好他的次子讷亲,尹德死后,先帝让讷亲袭了爵位。 讷亲这人,仗着先帝赏识,本人又有才干,眼高于顶。不仅看不上其他官员,对弘昼他们这些宗室也是爱答不理。 弘昼最烦这种人了,好像朝廷上下就他一个人会干活,其他人全是废物一样。 偏偏此人能力很强,又十分勤勉,个人操守上挑不出什么错。皇兄很是器重他。 弘昼也不好故意找茬。 乾隆见弘昼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 讷亲性格孤僻傲慢,人缘不好。和弘昼这种见谁都能聊几句的人截然相反,二人互相看不惯很正常。 但策楞和讷亲不一样,其实尹德家这几个兄弟各有各的好,策楞、讷亲、阿里衮、爱必达,都是可用之才。 几人正说话,永璜、永琏来了。 两个小少年向屋里的长辈们打过招呼后,坐到位置上,早有宫女端上茶果点心。 太后招呼他们吃,永琏笑道:“我们刚踢毽子来着,正口渴,出来前就喝了一盏茶,这会儿喝不下了。” 永璜不料弟弟就这样主动提起踢毽子的事儿,心下有些紧张,不自觉低下头。 乾隆刚想皱眉,就听弘昼笑道:“踢毽子啊!那不是小女娃才喜欢的游戏吗?” 永琏疑惑地歪歪脑袋,“踢毽子既可以活动眼睛,也可以锻炼身体。为什么只能女娃玩儿?” 裕太妃道:“二阿哥说的有道理,踢毽子可不容易呢。我从前在家,最会踢毽子,我还亲自做过毽子呢,要用公鸡尾巴上的毛……” 裕太妃性子大大咧咧的,想什么就说什么,话说出口又意识到,在座都是晚辈,她该维持长辈的端庄形象。 她止住话头,有些尴尬地看一眼太后和皇上。 太后和乾隆早习惯了耿氏这性格,弘昼也是随了她。 第6章 太后正担心皇上数落两个儿子,就着裕太妃的话问:“做毽子最难的就是拔鸡毛了吧。” “可不是,我当时让弟弟帮我去拔,结果他被鸡追得满院子跑……”裕太妃想起从前的事儿不由笑起来。 永琏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追问:“裕玛嬷,那后来怎么拔下毛毛的?” “还是我们家厨子出来,把那鸡逮到了,只可惜公鸡肉不怎么好吃。”裕太妃道。 话题就从做毽子转到公鸡怎么炖才好吃,太后、裕太妃和弘昼讨论的挺热闹。 乾隆早忘了要责怪儿子们踢毽子,每次这仨人漫无边际的聊天时,他都会下意识脑袋放空。 等他回神时,发现小永琏正在那一个劲咽口水。 乾隆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子听得馋肉了。 这点他倒是能理解,这一年来,连他偶尔都想肉的滋味,更别说一个孩子。 据他所知,五弟早就给家中儿女吃肉了。 永琏正听得入神,这仨人聊天可太有生活了。 忽听汗阿玛叫他,他就哒哒哒跑到汗阿玛跟前。 还以为汗阿玛要教训他踢毽子的事儿,嘴巴里就被塞了一个盐津梅子。 永琏:??? 永琏被酸得小脸皱成一团,捂着腮帮子看乾隆,“汗阿玛,你干嘛呀……” 乾隆被他这小模样逗笑,“哎哟,刚汗阿玛拿错了,本来想给你吃蜜饯的。” 永琏:“???” 永琏不能一个人被酸,也拿了个梅子塞汗阿玛嘴里,又拿一个蜜饯给永璜。 乾隆:“……” 永璜感觉弟弟今天很活泼,他好久没见到弟弟这样活泼了,真好啊! 几人说了会儿话,弘昼就告退了。乾隆则带着俩儿子回长春宫,路上顺便告诉他们,教数学的老师已经找好,教骑射的谙达也有了人选。 永琏一听汗阿玛安排了十六叔公,眼睛瞬间亮了,这位不仅精通数学几何,还懂西洋乐理。 以后自己对西洋的东西感兴趣,就可以把锅甩给…… 不是,是归功于十六叔公了! 回到长春宫,乾隆让他亲自挑选的两名太监来见永琏。 一个叫陈福,从前伺候过先帝,是宫里的老人了。 先帝身边很多人乾隆都用不惯,比如苏培盛,就被他斥责过。 但这个陈福是他比较喜欢的奴才之一,懂规矩不多话,更不会在主子跟前嬉皮笑脸的献媚。 另一个小太监叫马瑞,从前在乾西四所负责茶房,后来乾隆到了养心殿,他就在御前负责茶水。是个细心周到的。 乾隆安排陈福,是希望他能稍微引导约束永琏的行为举止,马瑞则主要负责照顾永琏的生活。 永琏这才想起,今天没瞧见之前跟随原身的小太监吴四。 那人肯定是因为没照顾好主子受罚了。 永琏想替他求情,又怕起到反作用。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用过晚膳,乾隆回养心殿看奏折,永琏才去找额娘,“额娘,吴四伺候了我好几年,也算尽心,昨儿的事实在不怪他,倒连累他受罚,儿子想着,给他送一点钱行不行?有了银子,他以后在别处当差也好打点一二。” 皇后有些意外于儿子的成熟和周到,随即欣慰地摸摸他脑袋,“额娘昨儿已经让人送了些银子和棒疮药过去。” 永琏一愣,忍不住蹭蹭额娘的手,“额娘你真好。” 他说完又有些担心地皱眉,“汗阿玛知道了怎么办?” 皇后不由笑了,“这肯定瞒不住你汗阿玛,他不会管。” 永琏不知道皇后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不过不重要,他们夫妻之间,肯定是最了解对方的。 “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不能这么做。”皇后叮嘱儿子。 永琏疑惑,“为什么?” 因为皇上责罚在前,永琏若是施恩在后,彰显自己宽仁的同时,也意味着对皇上的处置有所不满。 现在永琏年纪小,皇上不会多想,等几年后,十几年后,皇上定然会不快。 但夫妻之间,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皇上只会觉得她是在帮忙善后。 这道理现在解释给永琏,孩子恐怕听不懂,还容易影响父子感情,皇后于是只道:“你长大就明白了。” 永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吧。” 等到要去雍和宫祭拜这日,永琏额头的伤已经彻底好了。 他和永璜先到养心殿见汗阿玛,然后随御驾一同去往雍和宫。 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慎郡王允禧并弘字辈的几名宗室已经在雍和宫候驾了。 众人都听说今日两位皇子也要来。 其中就有前两天刚定下的太子永琏。 有些宗室在先帝丧礼上见过,有些人则对他没什么印象,只听说先帝和皇上都很喜欢那孩子。 等父子三人下了马车,宗室们按辈分品阶上前行礼时,才明白,先帝和皇上喜欢永 琏是有原因的。 众人往灵前走的路上,慎郡王允禧忍不住和十七哥嘀咕:“二阿哥和皇上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允礼点了点头,倒是弘昼凑过来,“是很像吧,就是永琏比皇兄小时候胖,那小胖脸可好捏了,只是这小子长大了不听话,不让我捏……没意思……” 永琏耳朵尖,听见了,就跑去拉拉汗阿玛的衣袖,“汗阿玛,五叔说我胖。” 乾隆正跟负责雍和宫事务的履亲王允裪说话,见儿子鼓着包子脸来告状,哭笑不得。 “他还好意思说你,他小时候才是个胖墩儿呢。” 乾隆故意让后面的叔叔们都听见,允禄、允礼都点头。 履亲王笑道:“和亲王小时候确实是个实心小胖子。” 弘昼:“……” 永琏这小子,断章取义,蔫儿坏!他要去汗阿玛灵前告状! 第5章 是谁在哭 其实允裪他们就是顺着皇上的话说,故意凑趣。 毕竟他们根本不记得小时候的弘昼长什么样。 弘历、弘昼十岁以前,在一群皇孙中,非常没有存在感。弘历十一岁的时候被圣祖爷接回宫,稍微露脸。弘昼却是一直默默无闻,直到雍正继位。 但雍正很少让儿子们办差,不想让他们结交外臣,有祭祀的事儿也多是派弘历去。 怡亲王在的时候,弘昼和怡亲王亲近,怡亲王病逝后,弘昼就和十六叔允禄走得近。 十六叔在宗室里人缘好,弘昼跟着他,大家也就对弘昼逐渐熟悉起来。 叔叔们都挺喜欢他,这小子没心眼,开得起玩笑。 “我记得弘昼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还是十三哥找来神药。”果亲王允礼道。 “是啊,生病前五弟还胖乎乎的,一场病下来瘦了一圈,再就养不回去了。”乾隆道:“好歹保住一条命,五弟当时病的实在凶险。” “多亏了十三叔。” 提起十三爷,众人心下都有些伤感。 尤其弘昼、允礼,一个是被十三叔救过命,一个是得十三哥求情提携。 允礼这人有几分多愁善感,想起四哥、十三哥待自己的恩情,眼眶就红了。 允禧发现十七叔抹眼泪,就低声劝慰。 永琏本来也想安慰十七叔公的,见有人安慰,他就继续跟在汗阿玛身边。 到了梓宫前,乾隆先上香磕头,接着让永璜、永琏上前。 旁边的礼官将点好的香递给两位阿哥,阿哥只要把香插到香炉,再跪下磕几个头就好了。 谁知二阿哥拿着香在那东张西望。 旁边一群人看着,永璜就轻声提醒弟弟,给他指了指香炉的方向。 永琏不是走神了,而是听见了哭声。 他以为是十七叔公,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已经被劝好了。 而且这声音听着挺苍老,不像是十七叔公的声音。 按说汗阿玛都没哭,这也不是哭灵的时候,其他人是不敢哭成这样的。 他就想看看是谁这般怀念皇玛法。 看了一圈却未找到人。 乾隆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永琏这孩子平日最懂规矩,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在先帝梓宫面前,怎么掉链子了? 好在旁边永璜是个靠谱的,拉了拉弟弟,永琏这才回神,把香插进香炉里,然后跟永璜同步跪到蒲团上磕头。 永琏耳边的哭声还在,他又仔细分辨了下,这声音像是从前面传来的。 可他前面是先帝的梓宫啊! 大热天的,永琏背后愣是冒出一层冷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兄弟俩总算是把流程走完了,乾隆松口气。回去一定要批评永琏这孩子,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走神呢? 二人回到位置上站好,永琏耳边的哭声消失了,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还在。 永璜一偏头就见弟弟脸色煞白,只当他身体不适,忙低声问:“二弟,你没事儿吧?是不是不舒服?” 第7章 永琏摇摇头,凑到永璜耳边,“大哥你有没有听到哭声?一……一个老头的哭声。”刚才就他俩离得近,说不定大哥听见了。 永璜:“???”他摇摇头,这形容听起来就够吓人了。 大白天的,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人撞鬼,这谁能不怕啊! 永琏抱住胖胖的自己,再次鼓起勇气往灵前看了一眼,一切正常。 永琏他们行完礼,轮到先帝的侄子、侄孙们。 其余人则在旁等候。 这样庄严的场合,没有人敢交头接耳,永璜、永琏的小动作就很是显眼。 允裪等人心说皇上这俩儿子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稳重么,这种场合,他们都敢交头接耳。 还有那小太子永琏,刚在行礼时心不在焉的。 允裪最看不惯在这种事上不够肃穆的人,这要不是皇上的儿子,他肯定上前教训几句。 乾隆感觉自己很没面子,忙低声吩咐身边的弘昼,让他去看看那俩小子嘀咕什么呢。 弘昼见皇兄脸色臭臭的,心说俩小侄子回去要挨揍喽,虽然小永琏蔫儿坏,但这小子脑袋上的伤才好,屁股就开花,也太惨了点儿。 他这个当五叔的心软,已经想好了法子。 就说小永琏穿太厚,中暑了。 但等他到俩侄子跟前时,却发现这俩小子脸色一个比一个白,永琏脑门儿上一层汗,真有点像中暑了。 “你俩怎么了?”弘昼忙低声问。 永璜下意识看弟弟,那哭声似乎只有二弟听见了。 永琏低声道:“我没事,就是……身体不太舒服。” 弘昼:“……” 还真病了啊! 他赶紧又溜回乾隆身边,“皇兄,永琏像是中暑了。” 乾隆一听,顿时急了,他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永琏的脸,也就没发现他脸色不好。 也是,这孩子一向懂事的,要不是身体不适,万不会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失仪。 “要不先让俩孩子去马车……” 不等弘昼说完,乾隆已经大步朝永璜、永琏走去。 皇上一动,在场众人的目光就都看向两位小皇子。 永琏:“……”他肯定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听见鬼哭,不如先装病,等回去了再慢慢告诉汗阿玛吧。 等乾隆到了跟前,永琏就委屈巴巴,“汗阿玛,我难受。” 乾隆瞧见他的脸色,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见永琏额头有汗,就俯身摸了摸他背上,也是一层汗,丧服都湿透了。 今儿天气虽热,但还不到这种程度。 乾隆愈发觉得不对,直接把永琏抱起来。 永琏:“唔……也,也没有那么不舒服,儿子能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大人抱,永琏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他身体没什么毛病,等汗阿玛知道真相,又怪他娇气可怎么办? 乾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儿子确实不太好,他想了下,把永琏递给旁边的弘昼。“先找个凉快点儿的屋子让永琏躺一会儿。” 弘昼:“……” 弘昼只好接过小侄子,“说你胖还不承认……” 弘昼还没吐槽完,就被乾隆瞪了一眼。“快让人回宫请太医!” 弘昼赶紧让人领路。 被弘昼抱在怀里,永琏还不自觉看向梓宫方向。 弘昼拍拍他后背,“没事儿,你皇玛法不会怪你的。” 永琏:“……” 乾隆见永璜也有点精神恍惚,就让他跟着弘昼、永琏一起去休息。 安排好孩子们,他跟在场众人解释了下,两位小阿哥身体不适。 跟众人解释完,他还专门又去梓宫前上了柱香,和先帝解释。 汗阿玛啊!我儿子最乖了,要不是身体实在难受,是绝对不会失礼的! 众人都知道皇上担心儿子,走完祭奠流程就纷纷告退。 永琏被安排在后院的厢房里,他躺在靠窗的罗汉床上,身上的丧服脱了,只穿了一件里衣。 他见弘昼急的团团转,就道:“五叔,我没事儿,您别担心。” 弘昼心说小侄子真挺懂事。连他都心疼了。 没过一会儿,乾隆就来了。 永琏立刻坐起来,“汗阿玛,我有话和您说。” 弘昼:??? 乾隆:??? 乾隆就示意弘昼和永璜先到外间去,自己坐到罗汉床边。 永琏: “汗阿玛,我刚在皇玛法的梓宫前,听到一个老爷爷在哭。” 乾隆:“???” 永琏:“但是我看不到那个老爷爷……”他抱住乾隆手臂,“我有点害怕……” 乾隆:“!!!” 乾隆这人,其实不太相信鬼神,他听儿子这么说,第一反应是当时灵前其他人哭。 小家伙耳朵尖就听见了。 “你又没看到人,怎么知道是老爷爷?”乾隆抚了下儿子的后背,这小子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因为那个声音像……像皇玛法。”永琏道。 其实他没太听出来,但那声音是从先帝梓宫的方向传来的,就先这么说吧。 见其他鬼,大家只会说他身体弱八字轻,说不定还会说他命格不祥,容易招脏东西。 但听见的是先帝爷的哭声,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他小永琏就是这么心机,至于他为什么能听到那只鬼的哭声?对方是否会对他造成伤害,不是永琏能琢磨明白的事儿。 乾隆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永琏,你看着阿玛的眼睛说话,你刚真的听到哭声了?在哪个位置听到的?” “就在我走到蒲团前,接过香的时候,然后等我磕完头,回到队伍里,就听不到了。”永琏直视乾隆。 他可没撒谎,一点都不心虚。 “真的是你皇玛法的声音?”乾隆再次问。 永琏点头。 雍和宫是先帝潜邸,如今停放先帝灵柩,而且自己这个现任皇帝也在场,两位皇帝在,此地应是龙气充沛,一般的孤魂野鬼是不敢在此作祟的。 那就只能是汗阿玛他老人家的鬼魂了! “可汗阿玛他老人家为何要哭?……”乾隆忍不住喃喃。 永琏:“皇玛法一定是想您和五叔,还有那些叔公们……还有我和大哥。” 乾隆:“……” 乾隆试图把摇摇欲坠的三观扶起来,叫来负责灵前供奉的拜堂阿,再次确认方才两位小阿哥祭奠时,梓宫附近有没有旁人。 那拜堂阿再三保证,绝对没有无关人等在周围。 这地儿可是履亲王负责,履亲王别的方面稀松,办丧事却是专业的。雍和宫内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在祭奠之时,绝不会随意乱走动。 乾隆沉默良久,“你去安排一下,朕想带二阿哥再给皇考上柱香。” 乾隆是直接把人叫到里间问话的,永琏就在旁边。 那拜堂阿不由看了二阿哥一眼,小少年紧挨着皇上坐。皇上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时不时拍两下,像是在安抚。 二阿哥方才身体不适,在先帝灵前失仪了。现在像是恢复了一些,重新祭拜一次也好。那拜堂阿没多想,就退下安排了。 等人走后,乾隆拍拍永琏的肩膀,“你在这儿坐着,不怕……汗阿玛跟五叔交代几句就来。” 永琏道:“是皇玛法,永琏才不会怕。” 乾隆对上儿子那双澄澈的大眼睛,心里软软的。一定是因为这孩子心里仁善干净,没有一丝杂念,才能感应到汗阿玛。 弘昼见皇兄一脸严肃的出来,立刻好奇的凑上前,“永琏到底什么情况?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乾隆:“你先送永璜回宫。” 弘昼:“???那皇兄您……” “朕和永琏想多陪汗阿玛一会儿。”乾隆道。 汗阿玛你有什么诉求,有什么不满跟我说啊,别吓唬孩子! 第6章 你比他乖 乾隆带着永琏回到先帝梓宫前,他把其他人都打发下去了。 拜堂阿和差役们也没多想,只以为这父子俩是想对着先帝梓宫说说话。 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连李玉和几名御前侍卫也都退到了院门口守着。 这个距离,乾隆和永琏的说话声就没人能听到了。 天气炎热,以防尸体腐烂发出气味,放梓宫的殿内四周都摆着冰,连殿前行礼的位置都是凉风阵阵。 刚才经历了那么灵异的事情,又是这样阴森的环境,按说永琏是该害怕的。 但不知为何,他一想到面前梓宫里躺着的是雍正,就没那么害怕了。 小家伙疑惑的歪歪脑袋,自己又没见过雍正,对他的印象要么来自于原身记忆,要么是从后世电视剧和书里看来的,更谈不上什么祖孙感情。怎么能不怕呢? 乾隆亲自拿起三炷香点燃,朝梓宫方向拜了拜。 “汗阿玛,听永琏说方才您老人家显灵了。自您驾崩之后,儿臣身为伤怀,日夜思念汗阿玛,真想在梦里见见您,若您有什么要交代嘱咐的,就给儿臣托梦吧。” 第8章 永琏:“……” 汗阿玛可真会说话,这意思是白天别来吓人,晚上托梦比较合理吗? 但下一瞬,他就听见一个声音,“什么显灵?朕要是会托梦就好了。” 永琏:“……” 他想了想,偏头告诉汗阿玛,“皇玛法说,他要是会托梦就好了。” 乾隆:“???” 雍正:“……” “永琏!你……你竟然能听到皇玛法说话!” 永琏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阵风吹起供桌桌布的一角。 “皇玛法,我……我能听到!”永琏答道,他莫名鼻子发酸,脑中闪过几个画面。 小小的他在养心殿西暖阁跑着玩儿,皇玛法把他抓过来抱到腿上,一边看奏折,一边给他喂蜜饯。 他不小心把皇玛法的眼镜摔坏了,皇玛法佯装生气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两下,但是没有和阿玛额娘告状,还交代周围太监也不许说。 后来他长大一点,皇玛法偶尔会教他念几句《千字文》,还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写过“永”这个字。 皇玛法说:“‘永’字学好,其他字就好学了。” “我写好‘永’字,皇玛法就教我写‘琏’好不好?”他想写自己的名字。 皇玛法摸摸他脑袋,说“好”。 可皇玛法还没来得及教他写“琏”,就突然驾崩了。 这些记忆太过真实,像是他经历过的。 乾隆刚才听小永琏在那自言自语,一时应有些呆愣,此刻回神,汗阿玛的鬼魂真的在此! 他立刻跪到了蒲团上,冲着梓宫方向磕头,“汗阿玛……汗阿玛……儿臣无一日不在思念汗阿玛,无一日不谨记汗阿玛教诲……” “哼!我看你没记住多少。”永琏就听皇玛法气哼哼的道。 “《大义觉迷录》禁了也就算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和军机处怎么也给撤了?你就这么看不上朕的新政?” 永琏:“……皇玛法,汗阿玛听不到您说话。”这话倒是想转达,但是不敢啊! 他刚说完,雍正和乾隆就同时开口。 雍正:“永琏,朕的乖孙孙,你替朕传话。” 乾隆:“永琏,你皇玛法说什么,你替他老人家转述给朕。” 永琏:“这……这可是你们说的。” 乾隆见儿子纠结地皱起眉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汗阿玛的新政他取消了好几项,还恢复了八叔、九叔的宗籍。 汗阿玛知道了,定然不满。 乾隆突然心虚,事情有点失去控制。 “皇……皇玛法说,《大义觉迷录》禁了可以,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最好不能取消。” 把反问改成陈述句,是不是听起来没那么凶呢。 乾隆:“……” 果然…… “汗阿玛,您听儿臣解释,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虽有利于百姓,但会引起士绅不满,儿臣年轻德薄,没有汗阿玛的威望,就想着暂时取消,等朝中安稳一些,北边平了准噶尔,再重新推行。” 永琏:“……” 你就编吧。你就是想要好名声,也怕士绅们闹事。 乾隆这话,当然骗不了雍正,他想训斥儿子,想到还要永琏在中间传话,又有些迟疑。 弘历虽然有糊涂的地方,但还算勤勉,在永琏面前,自己多少要给他留些面子。 雍正叹了口气,只道:“你最好记得你这句话,推翻一个王朝的往往是那些吃不饱饭的老百姓,而不是免除徭役赋税的士绅官员。” 永琏一个劲点头,皇玛法是个明白人啊! 他将这话原原本本传给乾隆。 乾隆郑重道:“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 雍正见小永琏听他说话时还点着小脑袋,像是能听懂一样,忍不住笑了,“乖永琏 ,你比你汗阿玛乖!” 乾隆见儿子笑的眼睛弯弯,就问他,“你皇玛法又说什么了?” 永琏:“皇玛法说我比您乖。” 乾隆:“……” “你告诉他,民生乃国之根本。老百姓过得好,大清基业才能长久。”雍正道。 永琏赶紧传话,皇玛法说的太对了! “别被官员们几句拍马屁的话骗了。” 永琏继续传话,皇玛法每一句都说到了点上。 乾隆就是被夸的太多,才洋洋自得。 永琏传一句,乾隆就朝梓宫方向磕个头,口称“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 他以为汗阿玛会提自己给罪臣恢复宗籍的事儿,但汗阿玛始终没提,从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说到军机处,又说吏治问题。 雍正怕小永琏记不住,说得十分言简意赅,弘历最是聪明,不需要他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 有些道理即便他现在说了,他也未必真听得进去。 但该提醒的自己都提醒到,也算没浪费这样的机缘。 至于宗室里那些事儿,人都死了,恢复宗籍就恢复宗籍吧,反正弘历当时也打的他的旗号,就当自己牺牲一些,给儿子换个好名声。 他这个皇帝活着的时候就名声不好,死了没必要再纠结这些。 他想起许多新政还没全国推行,自己就突然驾崩。那些自己信任的大臣,鄂尔泰、张廷玉、李卫也都垂垂老矣,如今虽还都位高权重,但他们的做事风格弘历未必喜欢。 思及此,雍正又忍不住哭起来。 乾隆见儿子半晌不说话,就问:“你皇玛法还说什么了?” “皇玛法在哭。”永琏也有点难过。 乾隆:“汗阿玛,您还有什么遗憾尽管告诉儿臣,儿臣一定竭尽全力。” 至于能不能做到,那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朕也没什么遗憾,无非是希望咱们大清国百姓富足、海晏河清。希望你们兄弟,还有朕的这些孙子孙女们都能健健康康的。”雍正道:“再往后的事儿,就用不着朕操心喽。” 永琏一字一句的转述给汗阿玛,说完又忍不住哭起来,“皇玛法,以后永琏天天都来看您,您有什么要说的,就告诉永琏。” 皇玛法的鬼魂无法离开停放梓宫的房间,但他可以过来啊! 乾隆一愣,心说倒也不必。他虽然想念汗阿玛,但并不希望汗阿玛死了还参与朝堂上的事儿。 感情归感情,公事归公事,汗阿玛显然只惦记公事。 让他阳奉阴违吧,他又心虚,一来汗阿玛的魂魄真的存在,二来这魂魄还能和永琏交流。 自己不按照汗阿玛的叮嘱办事,永琏都看在眼里,他告诉汗阿玛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他怕自己在永琏心中的形象成了既无诚信,又不孝顺的人。 但永琏肯定考虑不到这些,他一时不知怎么阻止小永琏天真的想法。 雍正已经笑起来,“不行哦,你天天来,你汗阿玛要不高兴了。” 永琏:“……” 永琏看看旁边沉默的汗阿玛,慢半拍明白过来。 汗阿玛已经是皇帝了,肯定不希望皇玛法的魂魄来指手画脚。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无可厚非。 就像后来嘉庆继位,也不希望乾隆指手画脚一样。 更何况,皇玛法这还是魂魄。 “而且听老十二说,朕的梓宫十月就要移至泰陵了,到时候,朕的魂魄也就离开了。”人有三魂,一魂归天路,一魂入轮回,还有一魂在人间跟随棺椁接受供奉。 现在雍正的魂魄便是人魂,下葬之后,他的魂魄就会在陵寝之内。 “呜呜……不要,永琏不要皇玛法离开!”永琏本能的哭起来。 “乖孩子,别哭……” 雍正说着自己也呜呜的哭起来。 乾隆见儿子哭的伤心,忙问:“怎么?你皇玛法要离开了吗?” 永琏:“皇玛法说他下葬后,魂魄就会离开了。” 乾隆:…… 莫名松口气是怎么回事? 但这不影响他痛哭,不希望汗阿玛干预政事是真的,舍不得汗阿玛也是真的。 再没有人一脸骄傲的和大臣们夸他,再没有人一边嫌弃他字写得草率,一边叮嘱师父耐心教导,再没有人自己忙得顾不上吃饭,却总叮嘱儿子们要尽量吃胖…… 哭也是会传染的,祖孙三人……不是,是两人一鬼哭得停不下来。 尤其乾隆,这是汗阿玛暴毙以来,他第一次这样,毫无顾忌的痛哭。 汗阿玛驾崩那晚,因为自己是嗣皇帝,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顾不上伤怀。 后来每次哭灵、祭拜,他都要考虑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符合礼节。也不敢让自己太过伤心,生怕耽误了接下来的流程。 可现在,他不用考虑那么多。 他只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儿子。 …… 守在院门外的李玉和侍卫们都依稀听见了皇上和二阿哥的哭声,大家心里都有些酸涩。 但也有人在想,皇上特地让和亲王把大阿哥带回宫,只留二阿哥,是不是要告诉先帝立储的事儿。 第9章 那二阿哥本人不就知道自己是太子了? 这还搞什么秘密立储,直接公开得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面上还得装不知道。 直至夕阳西斜,乾隆和永琏才离开雍和宫。 父子俩又是哭又是出汗,都有点脱水,在马车上就一个劲喝茶。 临走前,乾隆还是让永琏问了问,为什么只有永琏能听到汗阿玛的声音。 汗阿玛也答不上来。 其实雍正看出了乖孙孙的魂魄与常人有异,但他又可以确定这明明就是他的乖孙孙,以免说多了让弘历对孩子生疑,便说不知。 弘历疼爱永琏,希望以后也能一直如此亲密无间。 他也只能为乖孙孙做这些了。 乾隆多少也会一些八字,立储之前更是请人给永琏看过,都说这孩子是大贵之命,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因此他也就没怀疑永琏命格有什么问题,只是担心他与亡者魂魄沟通后身上沾了阴气,对身体不好,回宫就安排给永琏打三日平安醮。 他还特地叮嘱永琏,不可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后。 永琏答应了,这事儿当然不能说,他最好连皇玛法交代的那些话都忘了。 果然,接下来几天,汗阿玛就时不时来试探他,问他还记不记得皇玛法叮嘱的那些话。 永琏:“……” 真的很想提醒汗阿玛,你这样反复提起,会增强记忆的哦,想忘都忘不掉了呢,更何况他不想忘,以后必要时还得拿出来提醒汗阿玛。 第7章 秘密任务 那日乾隆和永琏从雍和宫回来,眼睛都肿得跟桃似的,皇后就猜测是因为怀念先帝。 但永璜说永琏身体不适又是怎么回事? 回宫后,乾隆也没让太医来给永琏看病,倒是次日吩咐道观,给永琏打三日平安醮。 因为先帝听信道士之言,服食丹药,才突然驾崩。皇上这两年格外厌烦道士们,怎么突然就要打醮? 这日,她还是忍不住问永琏:“那日你随你汗阿玛去雍和宫,撞见什么奇怪的事儿了吗?” 永琏知道额娘会生疑,就半真半假道:“我行礼的时候突然出冷汗,汗阿玛就让我五叔抱我去休息了。” “那后来呢?你们留在雍和宫做什么了?”皇后问。 “汗阿玛带我去皇玛法梓宫前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我们都伤心起来。”永琏道:“我们都好想念皇玛法呀!” 皇上大概是担心永琏在梓宫前太久,染了阴气。 这人也太小心了。皇后有些无奈,却又为皇上对永琏的细心感动。 永璜听说弟弟那日竟然是留下陪汗阿玛哭先帝了,还觉得弟弟挺不容易。 五叔那日带他离开雍和宫,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往前门大街上溜达了一圈,给他买了一套泥塑十二生肖,还有糖葫芦。 永璜玩得很开心,差点就把弟弟身体不舒服的事儿给忘了。 乾隆也是过了两日才知道,弘昼那日还带着永璜去玩了一会儿。 “你这个叔叔还怪好的。”乾隆瞥一眼弘昼。 弘昼:“我那不是怕大侄子失落吗?” 皇兄只关心永琏,都没怎么搭理永璜,那小子不高兴也只会闷在心里。 他莫名就想起了小时候不太受重视的自己 ,尤其皇兄得了圣祖青睐后,整个雍王府都开始关注他,自己经常被忽略。 但他没有嫉妒皇兄,只是偶尔羡慕。 永璜的年纪比那时的自己还小,又没了额娘,怪可怜见儿的。 乾隆闻言,就明白过来。自家五弟,办事能力虽然不太行,人也傻乎乎的,却是个心善之人。 “那以后就拜托五弟多照顾永璜,那孩子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心事也不和朕说。”乾隆道。 他希望永璜、永琏的感情也能像自己和五弟一样。 弘昼颔首,又忍不住道:“若永璜有什么心事都与臣弟说,不与您说,皇兄您又要不高兴了。” 乾隆:“……朕,朕像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吗?” 弘昼:“……” 他不敢说,给个眼神皇兄自己体会吧。 乾隆:“……” 他们兄弟之所以一直没什么嫌隙,就是因为弘昼这小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想什么就说什么。 但有时候气人也是真气人。 乾隆瞪了眼弟弟,深吸一口气,不跟傻子计较。 他想起叫弘昼来的目的,“过两个月,汗阿玛的灵柩就要移到泰陵了,趁着现在离得近,你再去祭奠几次,有什么心里话也可以和汗阿玛说说。” 虽然汗阿玛的回应五弟听不到,但让汗阿玛多看看五弟也好。 弘昼:“???” “我没什么说的,汗阿玛应该挺放心我的。”弘昼道。 他有两位额娘护着,皇兄也待他不错,家里跟福晋感情也好。虽然没什么大作为,但确实不用汗阿玛怎么操心。 乾隆心说汗阿玛把老五交给自己,确实应该放心。 他想了想又道:“那就带上六弟,念在他年纪小,平时月祭都没让他去。他没有尽孝的机会,却不能忘了孝心。” 弘曕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四岁,一直住在圆明园。大家也叫他圆明园阿哥。 因他实在太小了,很多祭礼都没让他参加。 但乾隆猜测汗阿玛肯定惦念小儿子,让弘曕去梓宫前磕个头也好。 这点弘昼倒是赞同,“是该让那小子去,免得他以后把汗阿玛忘了。” 先帝去世的时候,小弘曕才两岁多,在丧礼上也懵懵懂懂的,后来回到圆明园听说更是整天撒了欢到处玩儿,没有半点伤心难过。 “哦对,还有十三叔家的弘晓,汗阿玛最放心不下他。” 他说着忍不住撇了撇嘴,汗阿玛把弘晓当亲儿子一样,又是赏赐银两,又是亲自请师父,连怡王府的管事都是汗阿玛亲自挑选,对六弟弘曕都没这么上心。 弘昼倒不觉得什么,因为弘晈、弘晓经常进宫玩儿,他和这两个堂弟关系都不错,有什么事儿除了自家兄弟,头一个就想到他们。尤其弘晓,年纪小,又聪明伶俐,从小就乖乖跟在他后面喊“哥哥”。 弘昼待他就像亲弟弟一样。 “让永琏跟你们一起去。”乾隆又道。 “永琏上回不是去过了吗?”弘昼皱眉,“那孩子身体不大好,大热天的,就别折腾他了吧。” “那你们就挑个凉快点儿的日子去,永琏跟她皇玛法感情深,想多去磕几个头。”乾隆道。 “那您下次去祭奠的时候再带上他不就得了?”弘昼感觉这个安排有点奇怪,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下次朕也会带上他的,但他惦记着皇玛法,就想这几天去。”乾隆斜一眼弘昼,“带上永琏怎么了?推三阻四的。” “带永琏就要带永璜。”弘昼道。 乾隆:“带带带,但祭奠完就赶紧回来,别在路上玩儿。” 弘昼答应着,四个小萝卜头,要么是汗阿玛的心尖尖,要么是皇兄的宝贝蛋,他可不敢带他们去外面玩儿,万一有个闪失,他活着没法和皇兄交代,死了也怕汗阿玛揍他。 晚上,乾隆就和永琏说,过两日让他随弘昼去雍和宫祭奠。 “汗阿玛不去,就你五叔带你们去。”乾隆道:“你不能在那里和皇玛法的魂魄说话,但是可以听听你皇玛法说什么。” 永琏:“???” 乾隆见儿子疑惑的歪歪脑袋,就解释道:“你皇玛法让朕照顾他们,但朕日理万机,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就想让你去听听,看看朕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你皇玛法还有什么嘱咐。” 永琏:“……” 真的是这样吗?那你怎么不亲自去问? 乾隆拍拍儿子肩膀,“尤其是你怡王叔,你皇玛法生前最看重他,把他托付给朕,朕怕他有什么委屈不敢和朕说,有什么要求也不好来麻烦朕。或许,他会跟你皇玛法的梓宫说。” 永琏:“那万一他们什么都没说呢?” “没说就没说,你是去给皇玛法磕头的。”乾隆温声哄儿子。 从雍和宫回来他就在琢磨,既然汗阿玛的魂魄无法离开安放梓宫的房间,他又是如何知道朝堂之事的? 当然有可能是汗阿玛死后的神通,毕竟汗阿玛佛道双修,会些神通不奇怪。 但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去祭奠时,告诉汗阿玛的呢? 官员们平时不得随意去祭奠,履亲王允裪、諴亲王允祕还有和亲王弘昼负责雍和宫事务,是可以随意进出雍和宫的,在梓宫前说话也方便。 但十二叔对汗阿玛的新政本就不太赞许,要不是他会办丧礼,汗阿玛对他并不重视。他是不会跑去跟汗阿玛多嘴的。 二十四叔连书都读不明白,对朝上的事儿一无所知。 弘昼是个大嘴巴,他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有可能去汗阿玛灵前发牢骚。 第10章 再有一个人,就是弘晓。 因为弘晓是汗阿玛看着长大的,汗阿玛驾崩,就属他哭的痛。自己也允许他时常到雍和宫祭奠。 弘晓虽然才十五岁,却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撤销的很多新政,都是当年汗阿玛和他阿玛十三叔一起推行的。 尤其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和清缴国库欠款,十三叔出了不少力。 自己一登基,先把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政令废了,又抹了许多官员的亏空。 自己要是弘晓,心里也不高兴。 到汗阿玛灵前发几句牢骚是很正常的。 乾隆一边在心里表示理解,一边想听听那小子到底怎么说的,更想知道汗阿玛是什么反应。 至于让弘曕去,就单纯是想让汗阿玛放心,他这个当兄长的还算合格,不会亏待了幼弟。 “儿子记住了。”永琏道,自己就是个小工具人,去当监控的。 乾隆还是不怎么放心,又反复交代几次,不能在旁人面前表现出异样。 永琏乖乖点着小脑袋。 “小永琏长大了,要学着给汗阿玛分忧咯。你是汗阿玛最孝顺的宝贝。”乾隆揉揉儿子小胖脸。 永琏感觉自己被cpu了,他有证据。 父子俩在西配殿单独说话,乾隆交代完任务,就搂着儿子教他念《论语》。 过了两日,礼部选好弘昼他们可以去祭奠的日子,弘昼就带着四个小萝卜头出发了。 因为弘曕年纪最小,一路上都是弘昼亲自带着。 永璜、永琏坐一辆马车,怡亲王弘晓直接从怡王府到雍和宫。 上回祭奠弘晓也在,永琏见过,是个很文弱的小少年,白净清秀。 弘曕小叔他却是头一回见,小家伙长得很是机灵可爱,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永璜、永琏。 弘昼笑道:“这是你的两个小侄子,你又忘了?” 弘曕茫然。 “皇兄家的两位小阿哥。”弘昼说着推推弘曕,“去和两个小侄子玩儿。” 永璜、永琏就主动拉住小弘曕,一口一个“六叔”叫着,永琏还好奇地问他圆明园有什么好玩的。 弘曕今年四岁,说起话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在洞天深处捉迷藏还没说完,又跳到嬷嬷给他做的布老虎。 中间还夹杂一些含含糊糊,永璜、永琏都听不懂的词儿。 永琏心说皇玛法要见着弘曕这样子,肯定担心。 果然,等到了梓宫前,弘曕一脸茫然,每一步都要弘昼和弘晓在旁提醒,让他磕头他就跪下磕头,让他口称“汗阿玛”他却疑惑的到处看,“汗阿玛在哪?” 弘昼:“……汗阿玛在梓宫里。” 弘曕:“啥是梓宫?”小家伙没 等到回答,注意力就被供桌上的果盘吸引,“有桃子!我想吃桃子!” 弘昼:“……”幸亏十二叔今天没来,否则见到这小子非上前踹两脚。 “六弟听话,咱们祭奠完汗阿玛,五哥就带你去吃桃子。”弘昼哄道。 “可是汗阿玛在哪?”小家伙无辜歪头。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磕头就是了。”弘昼心中叫苦,这小萝卜头也太难管了。 弘曕被凶了一下,周围又没有熟悉的嬷嬷太监,小家伙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行了行了,弘历那孩子也真是,让弘曕来做什么?这不为难孩子吗?” 老父亲的魂魄听不下去了,不满的嘟囔。 “永琏,去哄哄你六叔。” 永琏听见了,赶紧上前,把弘曕扶起来,“六叔,别哭,你先站到这旁边,看我们给皇玛法行礼好不好?然后你就跟着我们学。” 弘曕揉着眼睛,“我不学我不学,我要找嬷嬷……” “好好好,你乖乖在这等一下,我们行完礼,就去带你找嬷嬷。”永琏笑眯眯,“小侄子我不敢骗叔叔。” 弘曕这才不闹了,被永琏领到他该站的位置,默默看着两个小侄子上前行礼。 雍正:“永琏你怎么又来了?好孩子,是不是你汗阿玛让你来的?” 永琏:“孙儿想念皇玛法,来给皇玛法敬香磕头。” 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奇怪,周围几人只觉得他懂事知礼。 永璜也跟着学。 几人磕完头,弘昼就道:“你们还有什么要和先帝说的吗?这会儿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心里话就尽管说。” 他说完看向梓宫方向,“汗阿玛,儿子就不说了,我最会照顾自己,您不用操心。” 雍正:“那确实,就是不顶用。你要是有你十三叔一半的才能……哎,还是算了。” 自己信任十三弟,那是几十年的兄弟情。而且两人都上了年纪,知道国事为重。 若弘昼能力卓绝,弘历未必能毫无芥蒂的重用他。 弘昼平庸一点也好。 弘曕完全在状况外,只惦记着要找嬷嬷,没有要和汗阿玛说的。 弘晓则又跪到蒲团上,“皇伯父,弘晓已经学会写诗了,下回把我写的诗捎给您看。” “好孩子,甘珠尔,好好跟着林师父念书。” 雍正一看弘晓,就想起十三弟,不由哽咽起来。 弘晓又说了些自己学习诗书的事儿,还说自己想收藏一些小说话本。 永琏记得这位怡王叔是乾隆时期著名的藏书家,他家还有《红楼梦》呢。 以后可以借来看看…… 弘晓一边哭一边说,倒是说了不少,一句关于朝堂上的事儿都没提,最后说了说皇上对他的照拂。 弘昼不乐意了,“怎么不说我,我也很照顾你的好吧。” 弘晓破涕为笑,又赶紧提了提经常关心他的“和王兄”。 旁边小弘曕等得不耐烦,又开始哼唧,众人才要离开。 永琏最后又给皇玛法磕了个头,“您放心吧,永琏会照顾好叔叔们的。” 弘昼、弘晓他们听见了,眼中都带了笑意。 小侄子真好,有他这句话,他们就满足了。 永琏从蒲团上爬起来,小跑到弘曕身边,拉起他的手,“六叔,我们去找嬷嬷喽。” “小侄子,你真好。我要带你去圆明园玩儿!”小侄子对自己说话温温柔柔的,弘曕一下就放松下来。 “好耶,下回我和哥哥一起去,六叔要拿出你的玩具招待我们!” “好!” 雍正:不愧是他的乖孙孙,比弘历那小子懂事,弘历现在当了皇帝,也疑神疑鬼的,还好自己当初没让弘晓接触朝堂之事,更没打算培养他辅佐弘历。 他对自己和十三弟推行的那些事也是一知半解,更不会像弘历以为的那样,跑到自己灵前告状。 十三弟一辈子如履薄冰,宵衣旰食,成就虽高,委屈也不少,他儿子就当个吟诗作画的富贵闲人吧。 第8章 养成计划 晚上见了乾隆,永琏就把白天在雍和宫的所见所闻讲了。 乾隆听说弘晓只提诗文,不说朝政,汗阿玛也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自己,松了口气。 但听说六弟懵懂,还在汗阿玛灵前失仪,不由蹙眉。 “都是那些奴才没有好好引导。”乾隆嘀咕,他像弘曕这么大的时候,都开蒙了,弘曕却还离不开嬷嬷。 去年十月,弘曕身边的太监王自立来宫里给太后请安,没见他这个皇上就直接回圆明园去了。 后来还是太后和他说起,王自立来过,还说出弘曕给“汗阿哥”请安。 “汗阿哥”这是个什么称呼?要让大臣们听见了,又要说皇家没规矩。 而且当时小弘曕才多大?连话都说不清呢,哪儿知道什么请安。还不都是身边奴才教的。 他当时就很生气,训斥并重罚了王自立。 现在看来,那些奴才还是没能好好引导弘曕。 永琏记得历史上的六阿哥弘曕长歪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小时候无人管束,乾隆又对这个幼弟太纵容。 等他犯了大错再训斥,不如从小好好引导。 永琏就说:“六叔一个人在圆明园好孤单,让他来宫里住吧,和我们一起玩儿。” “他年纪还小,跟你们玩不到一起。”乾隆说着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再说你过段时间就要入尚书房了,还惦记玩儿。” 永琏:“唔……那我们教六叔读书,不对,要先教他说话,他说话不太清楚呢。” 乾隆闻言,不由皱眉,自己三岁的时候都会背一两首诗了,永璜、永琏三岁也都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 看来弘曕那小子资质不太行啊! “六叔每次见我和大哥都不认识我们。”永琏瘪瘪嘴,再加把火。 先帝驾崩前,弘曕和永璜、永琏经常见面,但那时候弘曕太小,记不住正常,先帝驾崩后,弘曕在圆明园,他们则在宫里守孝,这一年来,仨小孩见面的机会确实不多。 不仅仨小孩见面的机会不多,弘曕见自己这位皇兄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第11章 他会不会把自己这个皇兄也忘了? 圣祖爷儿子多,小的几个出生时,年长的都已出宫开府。 像汗阿玛和允祎、允祁等几个弟弟就不太熟,这几人对汗阿玛也只有对圣主的恭敬,没有对兄长的亲近。 他可不想和弘曕变成这样。 弘曕的额娘谦妃刘氏如今在宁寿宫住着,乾隆就琢磨着要不让弘曕回宫住宁寿宫里。 可是,太后、太妃这些老人家都娇惯孩子,他又怕弘曕到了宁寿宫被带得更加骄纵。 可又不能交给后妃们带。 乾隆就和皇后商量,“把六弟接回宁寿宫住,让他亲额娘照顾,你也多去瞧瞧,若发现太后太妃们娇惯他,及时跟朕说。” 皇后心说皇上每日都去宁寿宫请安,弘曕有什么问题,他定然不会忽视。自己不用太费心。 于是答应下来,又道:“太后太妃们从前不怎么见弘曕,见了面难免娇惯一些,要真让弘曕住宁寿宫,她们定会尽心照看。而且皇额娘最会教导孩子,爷是英明圣主,五叔也心性淳善。” 乾隆一想也是,额娘说不定又能带出一个五弟。 而且弘曕到了宫里,还能多和永璜、永琏接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两个小侄子学,慢慢的就懂事了。 宁寿宫的太后太妃们听说弘曕要来住,都高兴的不行。 她们平日无聊,就喜欢逗小孩。偏偏永璜、永琏大了,不能经常叫来说话逗趣。 弘曕来的可太及时了。 谦妃刘氏更是对皇上感恩戴德,虽然自己还没得多少先帝眷顾,先帝就驾崩了。但当今圣上是个仁孝之主,她竟如此幸运,能亲自抚养儿子。 谦妃都已经在期待儿子长大,自己出宫养老的美好生活了。 永璜、永琏得知六叔真的能来宫里住也很高兴。已经商量起要带六叔到哪儿玩了。 然而俩小少年还没盼来弘曕,先等到了汗阿玛给他们安排的师父。 武师父策楞,教数学的师父是庄亲王允禄,教汉文的师父陈德华,现在就差一个教满文的师父。 在乾隆看来,教满文的师父最要紧。 精通四书五经的满人并不多,背后又不能牵扯太复杂的政治势力。 最重要的一点,乾 隆不希望这人是先帝旧臣。 支持先帝新政的那些人,多少对自己这位新帝都有几分不满,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也颇有微词。 像鄂尔泰、张廷玉这两家的子弟,就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可惜你的兄长都没怎么读书,否则朕肯定从他们中间选。”说起给儿子们找师父的事儿,乾隆就和皇后道。 皇后有些惭愧:“是兄长们才疏学浅,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别这么说,当不了满文师父,也可以在其他方面替朕效力,你兄长傅清就很能干。”乾隆抚了抚皇后的后背,温声道:“而且你们家情况特殊,朕能理解。幸好你这个当姐姐的明理,知道培养傅恒。” 皇后的父亲李荣保去世的早,他的几个儿子都是马齐、马武在教导。叔伯照料自然不会太用心,而且富察家几代高官,也都不是靠读圣贤书出人头地的,他们自然也就不太重视子弟的读书问题。 但先帝和乾隆都十分重视儒家文化,任用的满人也多是饱读诗书之辈。 皇后意识到这点,哥哥们已经来不及了,她就想培养弟弟傅恒。 好在傅恒勤奋好学,聪慧过人。 只是他才十四,给两位皇子当满文老师显然不够格。 皇后心里对傅恒这个弟弟很满意,但面上还是要谦虚几句,“傅恒开蒙的晚了些,要想为朝廷效力,还需多下几年功夫。” 富察家现在青黄不接,皇后多少有些着急。 “不急,这两年先让他好好读书。”乾隆道:“你有段日子没让他进宫了,也不知这孩子最近学的怎么样?” 傅恒从小就乖巧温顺,和兄长们略有些张扬的个性格格不入,在家经常被欺负。幸好有皇后护着他。 乾隆也很喜欢傅恒这孩子,乖巧懂事有眼色,比自家五弟听话,夫妻二人就时常让傅恒进宫来说话,一是关心他的生活起居,二也是监督他的学业进度。 要是能将傅恒培养成才,他定然对乾隆这位姐夫忠心耿耿。他又是永琏的舅舅,对永琏也一定掏心掏肺的好。 年轻的皇帝还不知道自己会超长待机,此时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万一自己有个不测,永琏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皇后就说,后日让傅恒进宫来请安。 帝后二人商量半天,儿子的满文师父人选还是没定。 永璜、永琏入尚书房的日子又可以再拖几天。 先帝的泰陵即将竣工,负责泰陵的官员章佳阿克敦来向乾隆汇报工作。 此人饱读诗书,经学功底深厚,曾任国子监祭酒。 在先帝朝还曾出使准噶尔负责和谈。 乾隆见了他,突然想起来,他儿子阿桂今年考中秀才,自己给他家一个荫生名额,直接让阿桂进了大理寺。 阿桂从小受阿克敦影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又是满人,用满文讲四书五经应该没什么难的。 乾隆当即决定召见阿桂,看看这小子的学问人品。 第9章 首席军机 乾隆对阿桂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太好。 阿桂今年才十九岁,长得倒是周正,学问也没的说,面对乾隆,更是一万个恭敬。 但说不上为什么,乾隆总觉得阿桂这小子的恭敬是装的。 听说自己想让他给两位皇子教满文,阿桂立刻跪下叩头谢恩,“奴才阿桂年幼才浅,能得陛下眷顾,入大理寺做官已是不敢想的福气,不敢想主子爷皇恩浩荡,竟让奴才阿桂给两位皇子教书,奴才阿桂惶恐感激,一定尽心教导两位皇子……” 乾隆:“……” 这卑微谄媚的样子,像极了得赏的李玉。 乾隆正琢磨要不再挑挑别人,外面人通传,“二阿哥求见。” 是乾隆叫永琏来的,他本打算召见完阿桂,带永琏去挑些字画古玩,给他布置书房。 谁承想考校阿桂的时间长了点儿,这人学问好,谢恩的话更是不要钱一样。乾隆一方面欣赏阿桂的才学,一方面又觉这人瞧着没有读书人的清正风骨,便有些犹豫不决。 既然是要给永璜、永琏请师父,不如让永琏见见阿桂,孩子若是喜欢,就先用着。 他于是让永琏进来。 永琏进屋后先乖乖给汗阿玛请安,目光就不自觉被跪在地上的清俊少年吸引。 看穿着,这人品阶不高,汗阿玛为何亲自单独召见他。 “永琏,这是大理寺丞阿桂。”乾隆介绍道。 “阿桂!”永琏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奴才阿桂给二阿哥请安。”阿桂忙朝永琏行礼。 乾隆见儿子眼睛亮晶晶的打量阿桂,有些疑惑,“你听说过他?” 永琏心说那必须的,这可是大佬啊! 平准平回都有他,乾隆晚期的首席大军机,跟和珅分庭抗礼。 在永琏印象里,阿桂就是乾隆朝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我听皇玛法说过。”永琏道,那必须吹一波阿桂。 “哦?你皇玛法怎么说的?”乾隆挑眉,汗阿玛在位时,阿桂还没入仕,汗阿玛跟永琏提他做什么? “皇玛法说,阿克敦对儿子阿桂管教极严,阿桂读书已经够刻苦了,还是经常被他父亲教训。”永琏说着笑眯眯看自家汗阿玛,“皇玛法说,咱们皇家的阿玛不必像阿克敦一样,小朋友在这样严苛的教育下,反而不喜欢读书了。” 乾隆:“……” 阿桂听得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小阿哥也太逗了! 瞄一眼皇上脸色,赶紧调整表情。 “家父对奴才管束虽严,却是一片苦心,只希望奴才能早日入朝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分忧。万岁爷对小主子更是一片慈父心肠,希望小主子读书明理不假,但又难免心疼小主子太过用功累坏了身子。” 乾隆不由颔首,这话是说到他心坎儿上了。他和那些只知道要求儿子上进的阿玛不一样,他更希望儿子健康快乐。 永琏也点着小脑袋,跑到汗阿玛身边,仰着小脸道:“我也这么和皇玛法说的,汗阿玛最心疼永琏了,一边想让永琏快点读书,一边又担心儿子看坏眼睛。” 乾隆揉揉崽脑袋,哼道:“你知道就好。” 阿桂:“……” 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阿桂不知别人家,反正他和他爹是不会这样的。 皇上宠爱二阿哥,果然名不虚传。 这很有点当初圣祖爷宠爱废太子的样子,阿桂虽然没见过,但听人议论过。当年圣祖爷对废太子格外关心,废太子出痘,都是圣祖爷亲自照顾。 /:. 巧的是,那位废太子也排行老二。 第12章 圣祖朝的立储问题影响深远,到现在朝中还有不少人对先帝圈禁兄弟的事儿颇有微词。 这对朝廷在士大夫百姓们心中的威信十分不利。 再来一次,朝局恐怕不稳。 若他能有幸教导两位小阿哥,一定不会让当初的悲剧重演。 可万岁爷怎么到现在都不提让自己做师父的事儿了?阿桂心里有点打鼓,是自己刚才表现不好吗? 正在他自我怀疑时,就听二阿哥问:“汗阿玛召见阿桂,应是有正事要说,儿子先去外面等候吧。” “不必,朕召见阿桂,正是为了给你和你大哥选满文师父。”乾隆朝阿桂抬抬下巴,“你觉得他如何?” 永琏:!!! 永琏惊喜的睁圆眼睛,“好耶好耶!” “奴才阿桂有幸得二阿哥赏识。惶恐万分,感激不尽。”阿桂不等乾隆反应,立刻道,又给乾隆磕头,“奴才阿桂一定不辜负皇上厚爱。” 永琏就哒哒哒跑过去扶他,“桂师父别多礼,该我和大哥向您行礼才是。” 乾隆:“……” 不是,你们师徒俩有必要这么急切吗? 这个阿桂,大概是看出自己犹豫,听永琏同意,就赶紧叩头谢恩。 这小子,果然有几分滑头。 不过看在永琏跟他有眼缘的份上,暂且忍了。 乾隆又勉励叮嘱了阿桂几句,就让他退下。 “你很喜欢阿桂?”乾隆见儿子一脸兴奋就问。 永琏点头,“他一看就很聪明,家学又好,还很会说话,应该是位好老师。” 乾隆微愣,自家永琏小小年纪,看人倒是挺准,“但这人言辞之间有几分谄媚,没有读书人的清正端方。这点你要小心,别被他哄骗了。” 永琏答应 着,刚才阿桂叩谢天恩时确实挺夸张,他还以为满臣都这样。 父子俩聊了几句阿桂,永琏又蹭了两块养心殿的糕点,才一同去挑字画。 永琏知道自家汗阿玛是此中行家,就都听汗阿玛的。 汗阿玛觉得哪些好,他就跟着说喜欢。 但他记得乾隆喜欢花里胡哨的瓷器,这点他就不太能接受了。 没想到乾隆选的几件瓷器,都是小清新的纯色,和先帝审美一致。 “这个雨过天青色的花瓶摆在窗旁的高几上,到了秋天,里面插几枝桂花,一定好看。”乾隆道。 永琏点头,笑眯眯道:“屋子里还能香香的。汗阿玛您眼光可太好了,您选的我都好喜欢!在您布置的书房里,我都能多读好几页书。” 乾隆捏捏儿子小脸,“今儿小嘴怎么这么甜?” 永琏心说那不是希望您保持住这样的审美吗? 乾隆现在的审美还没往农家乐大花袄审美上发展,一是因为登基不久,宫里很多瓷器还是先帝朝烧制的,二也是因为,先帝孝期未过,不能花里胡哨。 但乾隆心里其实已经在琢磨了,先帝朝瓷器太雅致,凸显不出皇家富贵,也没什么吉祥的寓意。 那么多漂亮的花纹图样,不印在瓷器上,不是可惜了? 过几年他就让内务府烧制一些颜色鲜亮,寓意吉祥的瓷器,摆在屋里那才叫皇家气派。 但是永琏身为太子,还是要培养他朴素的品格,这些纯色的瓷器摆在他书房正合适。 乾隆给永琏挑完东西,就想打发他回长春宫去。永琏却道:“汗阿玛还没帮大哥挑选。” 乾隆:“……”这兄弟俩感情真好,但他手头还有折子没看完,又想着永璜几个月前就搬到阿哥所了,屋子已经布置过,就说:“朕瞧着他书房挺好的,添不添东西无所谓。” “那就添吧。”永琏仰着小胖脸看阿玛,“儿子来给大哥选好不好?” 乾隆无奈,“行行行,你帮他挑。”小家伙刚看自己挑选,跃跃欲试也正常。 “好哦好哦!”永琏兴奋。 然后乾隆就见儿子迈着小短腿在库房里走了一圈,挑出两个他很喜欢的瓷瓶和一套玛瑙盘子。 乾隆:“……行,行吧。” 永琏见汗阿玛笑容勉强,就乖巧问:“是永琏选的不好看吗?” 乾隆:“……这瓷瓶太大,摆在你大哥书房显得拥挤,还是朕来挑。” —— 永琏选好东西,就兴冲冲跑去阿哥所找哥哥。 永璜知道汗阿玛今天带弟弟去挑布置书房的东西了,他小小羡慕了一下,但自己的书房之前已经布置过,虽说当时汗阿玛没有亲自帮他挑选字画瓷器,或许那时候汗阿玛忙,就给忘了。 他就好奇问弟弟,“汗阿玛给你选了哪些字画瓷器?” “我记不太清了,就记得有一幅董其昌的画,一幅倪瓒的,一幅皇玛法写的字还有是一些珐琅彩的花瓶盘子,对了!还有一驾银丝编的小马车,特别精致。”永琏道:“我想给大哥也选一些东西装点书房,汗阿玛嫌我选的不好看,”小家伙说着皱皱鼻子,“他亲自给你挑了几样,有一个粉彩描金花卉纹的茶盘,可好看了!” 永璜闻言,有些惊喜,眼睛不自觉弯起来。 果然,自己搬到阿哥所那会儿,汗阿玛就是太忙了。只要他空闲下来,还是关照自己的。 很快,内务府的人就把东西送了过来,永琏的书房还没打扫好,暂时不需要把东西摆出来。 他就在永璜书房,看大哥布置房间,时不时提一点小建议。 待永璜收拾好书房,兄弟俩一同回长春宫, 在宫门处遇见了来请安的傅恒。 原身的记忆里,经常见傅恒这个小舅舅。小舅舅还陪他玩儿过捉迷藏。 但永琏穿来后是头一回见傅恒。 今天一下见了两位乾隆朝的首席大军机,小家伙很开心。 傅恒今年十四,眉目端正,斯文却不瘦弱。 他见了永琏,眼中不自觉带了笑意。 行过礼后,永琏就凑过去和傅恒说话,说他前几天摔了一跤。 皇后笑道,“都半个多月前的事儿了。” “那小舅舅还不知道嘛,”永琏鼓鼓脸颊 皇后无奈,“这孩子最近越来越会撒娇。又像个小孩儿了。” “二阿哥本就是小孩,老气横秋的反倒不好。”傅恒道,在姐姐面前,他说话便放松几分。 “小舅舅说的对!”永琏道:“小舅舅也是小孩儿。我们一起玩儿吧!” 皇后在儿子脑袋上揉了一把,“就知道玩儿,你小舅舅请过安,还要回去读书呢。” 几人闲聊几句,傅恒就要去给皇上姐夫请安,本来是该先去见姐夫的,但刚乾隆带永琏去库房了,他便先到长春宫来。 乾隆是看着傅恒长大的,见了他也没那么多礼数,问了问他最近读书骑射的情况,听傅恒说最近骑射稍有进益,乾隆就命人准备弓箭,要亲自检查傅恒的射箭水平。 傅恒六射五中,是比上回乾隆检查时进步了。 乾隆又亲自示范,还让御前侍卫们也都来比试比试。 今日当值的御前侍卫中就有乾隆给儿子选的武师父钮祜禄策楞。 策楞比乾隆稍长几岁,身材高大,能拉十力的弓,六射全中。 乾隆就顺便跟傅恒说起自己给永璜、永琏选的师父们,傅恒自然说皇上慧眼识人,为两位阿哥爷挑选的定然是最好的师父。 “师父们都已定下,该给俩孩子选伴读了。”乾隆道,钮祜禄家倒是有几个孩子合适,但已经有策楞这个钮祜禄家的师父了,伴读就不能从他们家里选。 张廷玉、鄂尔泰家的子弟,以及和他们走得近的那些官员子弟,乾隆都不想选。 傅恒见姐夫蹙眉沉吟,显然心中还没有人选,就道;“奴才斗胆推荐一人。” “谁?”乾隆挑眉。 “我四哥傅文的儿子,叫明瑞,跟二阿哥同龄。”傅恒道。 乾隆闻言,睨他一眼,“你倒是举贤不避亲。” 傅恒记得方才姐姐和他说的,皇上有意让二阿哥和富察家的人亲近,但他年龄不上不下,做师父不够格,做伴读年龄又偏大。 他就想着,可以从下一辈里选。 可举荐自家人,多少有些风险,小少年眼中有几分忐忑,又弱弱补充了一句,“明瑞那孩子很是乖巧懂事,四哥已经教他读完《论语》了。” 乾隆见小舅子一脸小心翼翼的,不由笑起来,拍拍他肩膀,“其实朕早想到他了,上回见过一次,小孩儿长得清秀,也很规矩懂事,明日你带他进宫来,朕再瞧瞧,若是真如你所言,便让他给永琏当伴读吧。” 傅恒赶紧跪下替侄子谢恩,“奴才替明瑞,叩谢皇上隆恩。” 乾隆扶他起来,心说还是小舅子谢恩听着舒服。阿桂太夸张了。 “明瑞可是你举荐的,那孩子以后若有哪里不好,朕拿你试问。”乾隆又敲打傅恒几句,“你这个当叔叔的,平日少不得要多教导他一些。” 第13章 傅恒郑重应了,明瑞若是有什么差池,自己就要承担责任。可他对自己这个小侄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给永琏选好伴读,永璜的伴读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挑个老实本分的就好。 乾隆在御前侍卫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董鄂永常身上,“永常,朕记得你儿子额尔登额今年有十岁了?” “回皇上,犬子今年正是十岁。”永常立刻出列道。 “明儿你也把他带进来让朕瞧瞧。” 第10章 老实孩子 一般皇家给小阿哥们选伴读,都尽量选比小阿哥大一两岁的。 明瑞的年纪稍小了点儿,但架不住乾隆觉得富察家的小孩靠谱。 这里不单单是他对皇后娘家人的偏爱,从理性角度上想,明瑞是永琏的小表哥,他对永琏肯定是一万个忠心。 绝对不用担心明瑞不尽心,或是带坏了永琏。 晚上,他就和皇后说了这事儿。 皇后听说自家弟弟真就举贤不避亲,有点无奈,不过明瑞那小孩确实乖巧。 李荣保孩子多,其中傅文、富察皇后和傅恒是一母同胞。 乾隆登基后,就让傅文承袭了李 荣保的爵位,也让他做了三等侍卫。 但傅文身体不是太好,能力也平平。要说哪里让乾隆印象深刻,那就是傅文长得十分俊美……当然,和他一母同胞的皇后、傅恒也都容貌出众。 傅文之妻长得也不赖,明瑞那小孩又汲取爹娘优点生的。 乾隆只记得上回见那孩子的时候,小明瑞跟观音身边的小仙童一样,他还忍不住抱了抱。 “明瑞那孩子别的先不说,家世和长相和咱们永琏就挺配。”乾隆道。 皇后:“……”皇上这话听着怎么像给自家永琏挑媳妇似的。 乾隆说完也觉得这话听着奇怪,他反应过来后自己都不禁哈哈大笑,拍拍妻子手臂,“明瑞若是个女孩儿,还真能考虑考虑……对了,你四哥家好像有个女儿来着。” “万岁爷,永琏才六岁,您现在想这些也太早了。”皇后无奈嗔了乾隆一眼。 话音未落,永琏带着三格格跑进来,兄妹俩刚才在后面玩儿七巧板。 三格格拿拼好的七巧板给阿玛额娘看。 “我们三格格真是心灵手巧。”乾隆笑着夸女儿。 永琏早就想说了,“妹妹为什么没有名字?”他早就想问了,汗阿玛和皇额娘也叫她三格格或者三丫头。 他虽然知道妹妹后来的封号,但那是要等公主出嫁才能有的。出嫁前就连名字都没有,好可怜。 乾隆和皇后对视一眼,平时三丫头三丫头叫惯了,还真没想过给女儿取名的事儿。 清初时,满蒙女子大多是有名字的,到康熙朝,很多妃嫔也都有名字。 但公主出嫁前按序齿称呼,出嫁后有封号。宫里渐渐地就不给公主取名了。 三格格有点奇怪的歪歪脑袋,二哥是傻了吗?“我叫三格格呀!” “三格格不是你的名字。”永琏揉揉傻妹妹头顶,“宗室家排行老三的格格也可以叫三格格,你和她们在一起就分不清啦!” “谁说分不清?我们三格格身份最尊贵。”乾隆不高兴地道。 “可称呼上也不好体现呀!”永琏拉住乾隆衣袖,“汗阿玛,给三妹取个名字吧!” 皇后见万岁爷嘴角下撇,就对永琏道:“你妹妹出嫁时就会有封号,那就是她以后的名字。” “那出嫁前呢?”永琏无辜脸。 乾隆:“……”他在儿子脑袋顶上拍了下,“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妹妹又不是刚出生,这都五岁了,取什么名字。” 永琏小声嘀咕:“妹妹都五岁了,还没有名字,好可怜。” 三格格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听二哥说自己可怜,也耷拉下小脑袋。 大哥、二哥一生下来就有名字,自己却要到出嫁才能有名字。虽然小丫头还不知道出嫁是什么意思。 乾隆哼了声,端起茶盏,慢悠悠喝茶,不理俩小孩。 永琏撒娇无果,只好松开阿玛的衣袖。 “天色不早,你俩该回屋睡觉了。”皇后说着起身,一手牵一个交到门口的乳母嬷嬷手里。 安顿好一对儿女,皇后回到内殿,乾隆还在那坐着,桌上的茶盏已经空了。 她就亲自执壶,给皇上添茶。 “永琏小孩子心性,想起一出是一出,但他心是好的,疼爱妹妹才会有此疑问。”皇后试图替儿子说话。 乾隆:“‘钮伦’怎么样?” 皇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合着万岁爷一脸严肃的坐这儿半天是在给女儿想名字。 钮伦是满语的“彩虹”的意思,“这个名字好,我们三格格以后一定像彩虹一样绚烂美丽。” 乾隆矜持地点点头。 永琏第二天起的有点早,想着昨天汗阿玛不太高兴,他就跑到前殿,哄哄汗阿玛。 汗阿玛生他的气没事儿,可不能生妹妹的气呀! 结果乾隆起的更早,已经和皇后用完早膳,穿戴整齐,准备去上早朝。 乾隆在儿子脸颊上捏捏,“用完早膳抓紧看会儿书,下午要来个小伙伴和你一起玩儿。” “谁呀?”永琏好奇。 乾隆见小家伙一听“玩”,眼睛就亮了。故意卖关子,“来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就大步离开。 永琏又看额娘,皇后道:“是你四舅家的小堂弟。” 原身对这个小堂弟没什么印象,永琏就没当回事,是个小朋友就行。 皇后又告诉他,“你汗阿玛给你三妹妹取了名字,叫‘钮伦’。” 永琏睁大眼睛,“汗阿玛取的?” 他不是不想让妹妹有名字吗?昨晚还推三阻四的。 皇后颔首,“是啊,这可是你汗阿玛精挑细选的名字。”虽然并不是这么回事。 果然,儿子一听就高兴的跳起来,一双眼睛笑成了小月牙,“汗阿玛真好!汗阿玛是最好的阿玛!” 永琏说着就往后跑,要去告诉妹妹这个好消息。 三格格刚睡醒,就听外面二哥大呼小叫的,“三妹妹,钮伦,汗阿玛给你取得名字叫钮伦!” 三格格:“!!!” 小丫头瞬间清醒,头发还没梳好就跑出去,“真的吗?钮伦是彩虹的意思对不对?” 乾隆很重视孩子们的满语,富察皇后从小就教两个孩子说满语,身边的奴才们也经常用满语和他们说话。 “是,就是彩虹的意思,嘿嘿,妹妹和彩虹一样漂亮!”永琏跑进屋,把妹妹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 钮伦:“……” 钮伦一脸郑重的告诉她身边的嬷嬷宫女们,她以后也是有名字的小朋友了。 当然,这些奴才们见了她,还是只能称呼“三格格”、“小主子”。 因为下午可以玩耍,永琏上午就乖乖背了会儿《论语》。 等永璜过来请安,他有把妹妹有名字的事儿告诉永璜。 虽然钮伦这个名字很好,但永璜不太懂,弟弟为什么要让汗阿玛给妹妹取名。 永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总觉得身份、封号、序齿都代表不了一个自我的个体。无论男女,都应该有一个与身份无关的,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 上过早朝,乾隆召见了几位官员,李玉就通传说,傅文、傅恒带着明瑞求见。 乾隆让人进来,三人恭恭敬敬行过礼,乾隆就让明瑞到近前来。 明瑞个头比永琏高一些,小身板却略显单薄,不像自家永琏,脸上身上都胖乎乎的。 “听说你阿玛教你读《论语》了?是满文还是汉文?”乾隆问面前的小豆丁。 “回皇上,阿玛先教我读满文,再教我读汉文。”明瑞乖巧道。 乾隆满意点点头,看一眼傅文,“你做的好,咱们满人子弟不能忘了满文。” 乾隆又让小明瑞背一段《论语学而篇》。 明瑞就摇头晃脑开始背,中间卡壳了一下,偷偷瞄自家阿玛和小叔叔。 乾隆就笑着提醒他,小明瑞见自己的皇帝姑父笑呵呵的,没有斥责自己,稍稍放松一些,接下来背得更流利了。 乾隆对他的学习进度也很满意,就是这孩子有些太瘦弱了。 他就捏捏小孩儿手臂,“要多吃饭,以后长大了,当咱们大清的巴图鲁。” 明瑞点点小脑袋,“明瑞谨遵皇上教诲!从明日开始,每顿多吃半碗饭。” 屋中几个大人听他一本正经的保证,都笑起来。 乾隆故意问:“为何是从明日开始,今天晚膳不算吗?” “小叔说,今日晚膳八成在宫里吃,”明瑞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巴,“在宫里奴才不好意思添饭。” 乾隆:“……” 傅恒:“……” 乾隆笑的不行,忍不住揉了揉明瑞小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别说只是添半碗,添两碗都没事儿。”他说着瞅一眼有点尴尬的傅恒,“你小子倒是不客气,连留下用晚膳都想好了。” 第14章 傅恒忙解释,“回皇上,是因为明瑞今早说晚饭想吃莲藕,最近莲藕刚上市,家里采办还没买,小家伙有点闷闷不乐,我们急着出门,奴才就哄他说晚膳在宫里吃,明天再吃莲藕。” 小明瑞:“……” 乾隆:“瞧瞧你们家,怪可怜见儿的,莲藕又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他说着拍拍明瑞肩膀,“一会儿到了长春宫就跟你姑姑说,晚膳做一道清炒莲藕,就说是朕吩咐的。” 明瑞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几 人又闲聊几句,永常带着儿子额尔登额到了。 乾隆就打发傅文继续去乾清门当差,让傅恒带着明瑞去长春宫。 去长春宫的路上,傅恒忍不住捏捏小侄子的脸颊。 “你可真老实。” 明瑞乖乖让小叔捏脸,“我向小叔学习。” 傅恒:“……”这小子是在故意气他吗? “阿玛额娘说小叔从小就老实。”明瑞道。 傅恒:“……”四哥四嫂一定是在夸自己,但自己刚才可不是在夸这小子啊! 叔侄俩到了长春宫,皇后立刻让人去后面叫永琏和钮伦。 趁俩小孩还没来,皇后就问傅恒,皇上对明瑞是否满意。 傅恒道;“皇上对明瑞很是和善,至于能否让明瑞做伴读,皇上没说。” 傅恒又哭笑不得的说了加菜的事儿,皇后也被逗笑,“明瑞这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样老实。” 傅恒:“……” 皇后太了解自家万岁爷,听傅恒说就知道万岁爷对明瑞很满意,这伴读人选基本定了。 很快,永琏和钮伦就来了,二人行过礼,目光就被皇额娘身边坐着的小朋友吸引。 “这就是汗阿玛今早说的小伙伴吗?”永琏见那小孩长得格外精致可爱,不等他行礼,就主动问。 “是呀,这是你四舅家的明瑞,你们小时候见过的,你可能忘了。”皇后道。 永琏听到“明瑞”这个名字时,整个人呆住了。 明瑞,乾隆朝的名将,清缅战争中,为了给士兵们断后,重伤而亡,年仅三十八岁。 明瑞赶紧起身给两位小主子行礼,他知道今日进宫的目的,就格外留心二阿哥的神情。 可二阿哥半晌不叫起,反倒是三格格来拉他,“明瑞哥哥,我听小舅舅说起过你。” “真的吗?小叔说我什么?”明瑞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问。 “说你会背皇玛法写的诗,我也会!”小丫头胜负欲超强,“我会背一首七律呢!” “我会背两首绝句。”明瑞道。 钮伦骄傲的抬抬下巴,“还是我厉害!” 皇后和傅恒都无心听俩小孩说话,而是有些担心地观察着永琏的神情。 只见小家伙眉头皱着,嘴角也向下撇,是不喜欢明瑞吗? 可方才明瑞并无半点失礼之处啊! “永琏。”皇后推推有些呆愣的儿子。 永琏这才回神,压下鼻间的酸涩,两步跑到明瑞跟前,“明瑞!你长得真好看!” 众人:“……” 众人就见永琏围着小明瑞转了一圈,然后拉住他的手,“我想跟你做朋友,好不好?” 明瑞:“……”小少年愣了下才弱弱道:“奴才不敢。” 永琏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皇子朋友的。 他想了想,转头看向额娘,“额娘,听说我们入了尚书房身边需要有伴读,儿子想让明瑞做伴读可以吗?明瑞一看就是会乖乖读书的好孩子!”明瑞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做伴读正合适,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护着他了。 有他这个太子在,一定不会让明瑞陷入那样孤立无援的境地! 皇后虽觉儿子反应有点奇怪,但听他主动提出想让明瑞做伴读不由笑了,“这还得听你汗阿玛的。” “嗯嗯嗯,我晚上就和汗阿玛说。”永琏拉着小伙伴的手晃晃,笑眯眯看向明瑞,“我们去玩儿吧!我屋里好多玩具呢!” 皇后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都去后面玩儿,等用晚膳的时候叫你们。” 仨小孩就兴高采烈的往后跑,永琏把各种玩具摆出来招待小伙伴,还让嬷嬷端茶果点心上来,投喂小明瑞。 “……再吃一块这个马蹄酥,很香,我平日最喜欢吃了!” 刚才已经吃完两块驴打滚一块沙琪玛的小明瑞不好意思的摸摸肚皮,“阿哥爷,奴才吃不下了。”还想留点肚子吃莲藕呢。 “你要多吃点,看你小胳膊还没我粗。”永琏道:“吃得好才能长个儿。” 钮伦看看比明瑞还矮一截的二哥,“二哥,你确定?” 永琏:“……” 第11章 眼光不好 最终,永琏还是没再继续投喂明瑞,而是命人把明瑞喜欢的驴打滚儿装起来,让明瑞带回家吃。 “但是驴打滚儿不好消化,你也不能一下吃太多哦。” 往前殿用膳的路上,永琏还在叮嘱明瑞。 明瑞乖乖应着,二阿哥比自己小两个月,却像自己的哥哥一样。 明瑞上面的兄长前两年夭折了,他没怎么体会过被哥哥照顾的感觉。 原来,有哥哥照顾的感觉不错。 晚膳已经摆好,皇后吩咐长春宫小厨房做了一道清炒莲藕,还有一道蜜汁藕,无论明瑞喜欢吃甜还是吃咸,都能吃上莲藕。 永琏这才知道明瑞今早竟然因为没莲藕吃有些闷闷不乐,不由想起历史上的明瑞曾在奏折说过,他小时候家里十分拮据。 而且明瑞还有一个很能花钱的额娘,后来明瑞的弟弟奎林犯错要赔钱,家里拿不出钱。乾隆还在朱批里说过,定然是明瑞兄弟纵容母亲奢靡浪费,家里才会这么穷。 毕竟当时的富察家四房还是有爵位的,明瑞在时还是一门两公爵,正常花销不至于如此。 当着额娘和小舅傅恒的面,永琏不好问,正想下回再问明瑞。就听皇后问傅恒,“手头还有钱花吗?” 傅恒闻言,立刻放下筷子道:“回禀娘娘,我平日花钱的地方不多,手头还有钱。” 皇后敢当着儿女的面问,自然是因为她接济兄弟的事儿乾隆都知道。 “你平日读书买笔墨纸张都要花钱,怎么没花钱的地方?”皇后蹙眉。 傅恒笑了笑,“娘娘放心,这些钱都是公中出的。” 皇后微微挑眉,现在家里是傅文之妻郭络罗氏掌管内务,郭络罗氏从前可不怎么待见傅恒。 自己还未出嫁时,郭络罗氏就克扣过傅恒的笔墨纸砚,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家里其他兄弟都没有这项开支,凭什么傅恒就有? 这位四嫂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蒙皇上天恩,如今四哥袭了爵位,又有了差事,家里自然不像从前。”傅恒微笑道。 皇后想想也是,自己和皇上都重视傅恒,家里人自然看在眼里,曾经轻视傅恒的,现在也不敢了。 永琏听着额娘和舅舅说话,傅恒在家的日子过得似乎不大好,否则额娘也不会关心他有没有钱。 幸好过不了几年,傅恒有了差事,然后就是火箭一样快的升迁,到那时候,他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他听着大人说话,还不忘招呼明瑞和妹妹吃菜。 明瑞果然很喜欢吃莲藕,咸的甜的他都吃了挺多。 小家伙不禁在想,如果自己以后给二阿哥做伴读,就可以天天吃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用完晚膳,傅恒就要带明瑞出宫了。 永琏还不忘提醒小伙伴带上打包好的糕点。 皇后见自家儿子这么热情,显然很喜欢明瑞,便觉欣慰。 让明瑞做伴读,她也放心。 乾隆见了额尔登额也很满意,这孩子长得十分挺拔俊秀,再长大些,定然是个英俊小伙儿。说话行事也十分得体,恭敬诚恳。 他已经跟着家里请的师父读完了《论语》,但永常没打算培养儿子考科举,师父也就讲得比较粗略。正好可以跟着两位皇子再学一遍。 最让乾隆满意的,是额尔登额的骑射功夫,这孩子才十岁,已经能射移动靶子。 若有名师指导,定是个武将的好苗子! 乾隆虽然是想让他做永璜的伴读,但小少年们平日一同读书,永琏跟额尔登额也会熟悉起来。 先帝时期,乾隆就和永常很熟了。 他丝毫不怀疑永常对自己的忠心,他儿子更不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而且现在不是圣祖爷那会儿,大臣们不会在储位已定的情况下去挑拨皇子之间的关系。 晚上,他处理完手头奏折,先去了阿哥所看永璜。 汗阿玛难得过来,永璜又高兴又惶恐,甚至因为自己刚才没有在读书生出几分惭愧。 乾隆本来是想先考校下儿子的功课,进屋瞧见自己给永璜挑的字画摆设,就先背着手参观了一圈。 第15章 “你倒是会布置,这粉彩盘子里放个佛手,瞧着确实多几分意趣。”乾隆从前只觉永璜木讷,见他还挺会收拾屋子,有 些刮目相看。 谁知永璜闻言,老实道:“回汗阿玛,是二弟建议我这么摆的。”他说着弯起眼睛,“二弟眼光真好。” 乾隆:“……” 他第一反应是骄傲,永琏那可是他选的小太子,审美水平当然不会差。 骄傲完又觉大儿子太老实了些。 乾隆看着面前的小少年,不由想起他那早逝的额娘。 也是老实巴交的性子,明明很早跟了他,又生了皇长子,在三位福晋面前,还是小心侍奉。 当时,他有一个侧福晋的位置一直空缺,大家都觉得会是生育过一儿一女的富察格格做侧福晋。 他也想好了,等嫡母孝敬宪皇后丧期过了就和汗阿玛提一提。 谁料雍正十二年,汗阿玛竟指了辉发那拉氏做他的侧福晋。 他很怕富察氏有委屈有怨言,特地叮嘱当时还是嫡福晋的皇后仔细观察。 皇后却说,富察氏对侧福晋十分恭敬,二人都是安静守分的性子,相处的非常好。 乾隆本想着,等自己登基后,就给富察氏封妃,起码要和那拉氏平起平坐。 但富察氏实在无福,竟早早病逝了。 乾隆甚至后悔过,当初就应该早些和汗阿玛和额娘说明,自己想让富察氏做侧福晋。 当然,这种念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真要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不会在嫡母丧期提什么侧福晋。 但对富察氏的愧疚和惋惜却是一直埋在乾隆心里的,现在能做的,大概就只有教导好永璜。 永璜就见汗阿玛看自己的目光突然柔软下来,然后拉自己到身边,细细问自己的日常起居。 平日汗阿玛见了自己都只问读书的事儿,很少会关心他一天睡多少个时辰,喜欢吃什么这些小问题。 永璜有些莫名,心里却暖融融的。 小少年不会撒谎,也不懂报喜不报忧,就如实回答。 乾隆听永璜说晚上睡觉总是做噩梦惊醒,不由蹙眉。 “怎么不早说?” 永璜低着脑袋还有点不好意思,“儿子以为是刚搬到阿哥所,一个人住有点害怕,就没说,想着适应适应就好了。” 乾隆:“你都八岁了,一个人住怎么会害怕?再说你以前不也是一个人住吗?” 他刚登基那会儿,永璜还跟弟弟妹妹一起住长春宫。 永璜脑袋埋得更低,半晌才支吾道:“不,不一样的,从前在长春宫,二弟就住我对面,皇额娘住前殿,汗阿玛也经常在长春宫就寝,我想到大家都住得很近,就……就不怕。” 乾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粘人胆小的儿子哦。 嫌弃之外,乾隆又有些心疼。 这么粘人胆小的儿子,搬到阿哥所后害怕却从未和人提过。 如果他额娘还在,他一定会和他额娘说。 皇后对他再好,孩子终究不能像对着亲额娘那样撒娇。 永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汗阿玛训斥自己,忍不住抬头瞄一眼汗阿玛的神情。 果见汗阿玛眉头紧紧皱着。 他还没来得及垂下目光,汗阿玛的大手就落在了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永璜:??? 永璜正琢磨汗阿玛这是什么意思,就听他扬声吩咐外面的李玉,“传太医来。” 李玉在外应了声“嗻”。 永璜慢半拍回神,“儿子无大碍,过几日等二弟搬过来就好了。” 乾隆:“……亏你还是当哥哥的。”虽然儿子之间亲近是好事,但他第一次见兄长粘弟弟。 永璜不好意思的抿唇,可他也不知为什么,弟弟在他就很安心。 太医很快到了,给永璜诊脉后,只说永琏有些心肾不交,不必喝汤药,喝几日酸枣仁茶就有好转。 乾隆这才放心,又交代永璜身边的奴才们几句,便回了长春宫。 他进屋没瞧见永琏和钮伦,就问皇后,“孩子都睡了?” 皇后亲自服侍他换衣服,“皇上今日回来的晚些,俩孩子等不住,困得直流眼泪,臣妾就打发他们去睡了。” “刚去看了看永璜。”乾隆道。 “您亲自去看他,孩子肯定高兴。”皇后道。 “傻乎乎的,晚上经常做噩梦也不知道说。”乾隆叹气。 皇后闻言,忙欲请罪:“是臣妾照料不周。” 乾隆抓住她的手,“你已经很尽心了,是那小子胆小。”他怕皇后自责,赶紧转移话题,“永琏和明瑞相处的怎么样?” “两个孩子玩得很好,永琏主动提出想让明瑞做伴读呢。”皇后笑道:“刚就一直等着皇上来,要跟您说这事儿。” 乾隆也笑起来,“他倒是挺有主意,还自己选上伴读了。” 皇后感觉永琏随了皇上,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朕也觉得明瑞那孩子挺好,招人疼。”乾隆道:“朕明日就告诉傅文,让明瑞给永琏当伴读。你这个当姑姑的平日也好多照顾照顾他。” 皇后忙替明瑞谢恩。 乾隆扶她起来,又说永璜的伴读也定了。 皇后也知道董鄂永常,先帝时期就陪皇上办过差事。 皇上对他十分信任。 次日,皇后才告诉永琏,昨日明瑞进宫,就是因为汗阿玛想让他做自己的伴读。 “太好了!”永琏有些惊喜,毕竟他可没听说历史上明瑞做过端慧太子的伴读。 皇后道:“但你俩平日要以读书为重,不能凑在一起只想着玩儿。” 永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了,我的伴读定了,那我大哥的伴读有人选了吗?” “你汗阿玛给他选了侍卫永常的儿子额尔登额。”皇后道。 “额尔登额!” “是呀!”皇后见儿子震惊的睁大眼睛,有些疑惑,永琏当初听到明瑞的名字时,也是震惊了一会儿。 好像他认识他们似的。 他听说过明瑞正常,但应该没听说过额尔登额才对。 历史上,第一次征缅,明瑞的计划是兵分两路,自己带东路军,额尔景额带西路军,额尔景额突然死了,就换成额尔登额,明瑞都快打到缅甸首都了,这个额尔登额还在那磨叽。最后就是因为额尔登额没有及时支援明瑞,才导致明瑞的军队粮草断绝,陷入绝境。 后来乾隆知道额尔登额的骚操作后,震怒,将其捉拿回京凌迟处死。 因为额尔登额一系列的操作太过匪夷所思,仿佛他是缅甸派到大清的卧底。永琏对此人印象很深。 汗阿玛到底什么眼光啊?怎么能让额尔登额给大哥做伴读?! 可那是大哥的伴读,他又没有发言权。 小少年不禁烦恼地皱起眉头。 还没想出办法,永璜来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有伴读的事儿,高兴的和弟弟分享。“汗阿玛说,那个额尔登额骑射功夫很厉害!” 永琏哼了声,骑射功夫厉害才能带兵打仗。 可就算他是战神,永琏也不会让他上战场的。 一定要早早让汗阿玛发现,额尔登额这小子心术不正! 永璜:???弟弟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是因为自己夸额尔登额骑射厉害吗? 他也想夸弟弟来着,可弟弟目前还只会玩弹弓啊! 第12章 去造办处 永琏不得不佩服汗阿玛,真会挑人。 但又觉得这样也合理,若明瑞和额尔登额在征缅前没有恩怨,额尔登额故意延误战机的操作就显得匪夷所思。 反之,二人之前结过梁子,额尔登额这么做,倒有几分说得通。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额尔登额这么做有道理,如果明瑞像大多数将领一样,自己先撤,让士兵断后,那死得就是数千将士。 永琏甚至希望额尔登额和明瑞的矛盾早点显现出来,这样一来,征缅的时候,他就有理由阻止汗阿玛派额尔登额去当参赞了。 但凡换个脑子正常点的人,按照明瑞的计划,胜算都很大。 如果第一次清缅战争清军胜利,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要知道征缅到最后也没有真正打赢,而是以和谈的方式结束。 当时清军中瘟疫蔓延,阿里衮等将官病死,傅恒也卧病在床。 四次战争下来,对清廷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永琏突然就觉得 汗阿玛挑选的伴读很不错,给了他改变的机会! 凡事往好里想,小家伙又变得生龙活虎。 兄弟俩带着钮伦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皇后早上已经去过了,就让三个孩子去,老人家想孙子孙女,让他们在那边多玩一会儿。 小弘曕要等先帝下葬后才来宁寿宫住,但太后太妃们已经给小家伙布置好了房间,太后又让内务府做了些玩具。 第16章 永璜他们来,正巧遇见造办处那边送玩具过来。 仨小孩眼巴巴瞧着,永琏给太后请过安后,就说想先替六叔试试这些新玩具,万一不好玩,好让内务府重做。 太后:“你这小子,想玩就直说,皇玛嬷还能不让你玩儿?” 永琏嘿嘿笑。 太后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就让三个孩子去次间玩儿。 裕太妃在旁瞧着,不由和太后笑道:“二阿哥跟皇上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太后点头,“都是小机灵鬼,会哄哀家高兴。” 也就只有太后敢评价当今皇上是小机灵鬼。 她又和裕太妃聊起从前在雍王府的事儿。 虽然她们当初不怎么受宠,但在雍王府的日子也不算差。 不过这不能全归功于先帝,主要还是孝敬宪皇后为人和善。 “说起来,娘娘的梓宫在田村也放了快五年。”太后道:“哀家想去祭拜,又不合规矩。” 因为孝敬宪皇后在世时,对先帝其他女人都很照顾,对孩子们更是照顾有加,尤其对弘历好。当然这其中有弘历得圣祖看重的缘故,但太后还是很感激孝敬宪皇后。 裕太妃道:“孝敬宪皇后的梓宫要移入泰陵与先帝合葬,到时候我们若能去送送就好了。” “这肯定是要去的。”太后道:“哀家回头和皇帝说一声,这件事不能马虎。” 二人在明间说话,依稀还能听见次间里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永璜、永琏似乎在教钮伦数数。 永琏是真没想到,妹妹五岁了,竟然数不到五十。 他试图教妹妹掰着指头数,但小丫头数着数着就乱了。 永琏想了想,很有必要做一些数学教具。 “大哥,能不能陪我去造办处一趟。”永琏道。 “可以呀!”永璜没问去做什么,就点头答应,又看一眼钮伦,“那三妹……?” “外面天热,先让三妹在玛嬷这玩儿吧。”永琏道。 “不,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小丫头跳下榻,率先往外跑。 “皇玛嬷,我们要去造办处。”钮伦对太后道。 “去做什么?”太后皱眉,还以为那些玩具里真有质量不好的。 “我们去做一些可以学习数学的工具。”永琏出来,跟玛嬷解释道。 一旁裕太妃不由夸道:“真是好学的好孩子。” 太后也笑得见眉不见眼,“要做什么工具,让太监去传话就是了,大热天的,何必亲自跑一趟。” “没事儿,我怕他们说不清楚。”永琏道,正好他也想看看造办处什么样的。 太后想起从前先帝经常让造办处返工,怪折腾人的。就点头答应,但怕钮伦晒着,不让她去。 钮伦嘟着小嘴,却也不敢闹,只能眼睁睁看着俩哥哥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俩小少年一边往造办处走,一边讨论要做哪些教具。 首先要给钮伦做一些计数棒,用打磨光滑的小木棍就行,做一百根。 “再做一些不同形状的木片、圆的、三角的、正方形、菱形、平行四边形……” 前面几个形状永璜能理解,平行四边形却是头一回听说,他就好奇问弟弟,“平行四边形是什么样?” 永琏:“……”差点忘了清朝没这个叫法,但这名字也很好理解,他就说:“等到了造办处,我给你画出来你就明白了。” 永璜点点脑袋,先在心里琢磨起来。 要从宁寿宫到协和门西,还挺远,等快到造办处时,永璜突然问永琏,“正方是平行四边形吗?” “是呀是呀!”永琏高兴的眼睛弯弯,“大哥好聪明!但正方只是平行四边形的一种。” 永璜若有所思地皱皱眉头,“我好像知道了。” 造办处的官员没想到两位小阿哥亲自来了,喝茶的、打盹儿的、记档的,干活的、全都慌里慌张的起身行礼。 永璜、永琏让免礼后,就有一名主管造办处的郎中上前,笑问道:“两位阿哥爷,有什么吩咐?” 主子亲自前来,估计是有要紧的东西要做,过几日是万寿节,难道两位小阿哥要给皇上做寿礼? 旁边几名工匠都打起精神听吩咐。 万万没想到,二阿哥竟然只是要做学数学的小木棍和小木片。 这东西对造办处的能工巧匠来说,没有丝毫难度。 永琏让人拿来纸笔,“有没有尺子。” 匠人们需要画图,各种量尺当然有。 永琏见一旁案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长条,就问:“那是炭笔吗?” “回阿哥爷,那正是炭笔,匠人们划线方便些。” 这比毛笔好控制多了,永琏立刻道:“拿来我用用。” 郎中拿来炭笔,匠人们怕把手弄脏,还设计了一个笔套。 现在的炭笔外面没有木头包裹,很容易断,就做的比后世粗一些。 永琏用量尺比着,画了一个平行四边形,一个梯形,还有五边形和六边形。 永璜在旁边看着,见永琏画出的平行四边形不禁笑起来,“我想的就是这样,原来两条边这样就叫‘平行’,真恰当!” 永琏:“是吧是吧!” 他又想用圆规画一个圆,都已经拿起来了,余光瞥见旁边郎中有些惊讶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会用圆规。 别说清朝还没正式学过数学的小孩儿,就是后世六岁的小孩也未必会用圆规。 他赶紧调整表情,“这个是做什么的?” “回阿哥爷,这是圆规,能画出圆形。”郎中介绍道,这东西宫里统共也没几把。 “那正好,你能帮我画个圆吗?”永琏把圆规递给对方。 郎中就调整圆规的角度,画了一个圆出来。 永琏托着下巴想了想,“那你按照西洋钟的样子,在这个圆上画一个表盘。” 郎中心说这个太简单了。 “不要有花里胡哨的东西,把数字标清楚就行。”永琏道。 “好嘞好嘞,奴才一定照办。” “做一个完整的,然后再做一个能分成十二等分的。”永琏说着用尺子在圆上比划了一下。 “奴才明白。” 永琏暂时就想到这些,便起身要离开。 众人殷勤地把两位小主子送到门口,看着俩少年走远,才回到屋中。 “二阿哥说做这些是为了认识图形,可他不都认识了吗?” “图形有什么认不认识的,只有见没见过,只要见过就是认识了呗。”一名工匠道。 “诶,小主子们学的那个叫几何,所谓的认识可不止是知道是方是圆,还要用上算数呢。” 郎中就吩咐众人赶紧去干活,木棍木片都要打磨平整,一根木刺也不能有。 现在造办处这些人,大多是经历过先帝调教的,做事精益求精,哪儿能出现这种疏忽? 乾隆很快就知道俩儿子跑造办处去了,他第一反应也是俩小子在给自己准备万寿节礼物,因为丧期未过,万寿节肯定不办,但儿子有孝心,送的礼物还是能收的。 他就没打听儿子们要给自己送什么,保留一点期待感比较好。 结果,晚上乾隆回到长春宫,永琏和钮伦还没睡,就凑上来跟他讲去造办处做教具的事儿。 “……二哥说,做这些东西可以教我学数学。”钮伦道,哥哥们对她真好,学什么都不愿落下她。 “这些东西我们也可以用,”永琏道:“所以儿子让造办处先做了三套。” 乾隆:“……” 行吧,儿子喜欢学习是好事,比什么礼物都让他高兴。 ……但是,这俩小子不会真把他这个阿玛的生辰给忘了吧? “好好好,你们这般好学,汗阿玛高兴。”乾隆笑道:“等中秋节过了,你和你大哥就正式入尚书房读书。” 万寿节和中秋就差两天,自 己提醒的这么明显了,永琏这小子应该能想起来吧。 永琏:“哇!马上就可以吃月饼了,汗阿玛,我不喜欢五仁的,想吃枣泥馅儿!” 第13章 先帝遗愿 听乾隆说起中秋,皇后就知道他想提醒什么。 有点哭笑不得,又担心永琏想不起来,正想再提醒的明显一点儿。 就见小钮伦眼睛突然睁大,“中秋节前还有汗阿玛的生辰,钮伦给汗阿玛唱一首歌谣祝寿!” 乾隆闻言,瞬间眉开眼笑,把宝贝闺女抱起来,揉揉她脑袋顶上的小揪揪,“还是我们宝贝钮伦乖!” 他说着瞥一眼有些呆愣的儿子,轻轻哼了声。 永琏:“……”完全没想起来。 他慢半拍反应过来,汗阿玛刚才听到他去造办处做数学教具时,为何笑容僵了一瞬。 “给汗阿玛的生辰礼当然要亲手制作,儿子已经开始规划了。”永琏眼睛都不眨的撒谎。 乾隆在儿子脑袋顶上敲了一下,“朕倒要看看,你能规划出什么来。” 第17章 永琏抬抬下巴,“永琏准备的礼物,汗阿玛肯定没见过。” 这下连皇后都听不下去,“还有什么是你能做出来,你汗阿玛没见过的。现在夸下海口,到时候可不好收场哦!” “汗阿玛虽富有四海,但一定还有没见过的东西。”永琏不服气。 “朕没见过的东西多,但朕没见过你却见过的……”乾隆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会不会是永琏在先帝那儿见过的。 先帝那儿的精巧玩意儿倒是不少。 他于是又期待起来,“那朕就等着你的生辰礼。” 永琏:“永琏送了生辰礼后,是不是就可以吃枣泥馅儿的月饼啦?” 乾隆:“……” 没过两日,内务府就把三套数学教具送过来了,每一套都用一个雕花的小木盒子装着,小木盒分了不同隔断,把计数棒和图形分开。 永琏很满意,让马瑞给造办处的匠人们送了点赏钱,“顺便要一支炭笔。” 马瑞领命,不一会儿带回来三支,还都带笔套。 “负责造办处的官员说,让您慢慢用。炭笔多的是。”马瑞道。 永琏心说造办处那边太殷勤了,也好,以后麻烦他们的时候还多呢。 这年头做什么都要算吉日,永琏从长春宫搬到阿哥所也需要钦天监选日子,就选在八月初九。 从八月初七开始,乾隆和皇后就在交代永琏一个人住的各种注意事项。 尤其皇后,一万个不放心,儿子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才六岁就要一个人去住阿哥所,能适应吗? 哪怕永琏拍着小胸脯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皇后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有什么不适应一定要说,不能像永璜一样,自己忍着。 永琏这才知道,大哥一个人住竟然做噩梦,他忍不住嘲笑了下大哥。 皇后心说你未必比人家好到哪儿去。 不过兄弟俩院子挨着,确实能有个照应。 除了叮嘱永琏,皇后和方嬷嬷也交待了不少。 小阿哥跟前一般是嬷嬷和太监伺候,小宫女只负责洗衣打扫。 永琏身边的奴才,除了陈福、马瑞是乾隆亲自挑的,剩下都是皇后选的,不尽心的早就被换了。 钮伦也很舍不得二哥,更舍不得二哥的玩具…… “二哥,我从来没见你玩儿过这个琉璃小酒壶……”钮伦拿着小酒壶凑到永琏身边,露出一个甜笑。 永琏现在对妹妹的笑容有了一点抵抗力,冷静道:“因为这本来就不是玩的,是摆着看的。” “不呀,这个可以玩,我有一套小琉璃碗,和它颜色一样。”钮伦道:“可以拿来玩家家酒。” 永琏故意不吭声。 钮伦就用脑袋蹭蹭二哥手臂,“二哥最好了,钮伦给你唱一首歌谣。” 虽然小钮伦唱歌从来不在调上,但永琏还是很喜欢听妹妹唱歌的。 笑眯眯听小丫头奶声奶气唱完一首歌谣,永琏才答应把小酒壶送给她。 还有一些他更小时玩得布老虎、拨浪鼓和九连环,皇后留了几样有纪念意义的,剩下的扔了可惜,正好纯嫔抱着小永璋过来,皇后就拿这些找出来的玩具逗永璋。 永璋一岁多了,已经会叫“娘娘”“阿玛”,走路也挺稳当。 永琏穿来后还是头一回见这个弟弟,听纯嫔说,是因为之前天气太热,没敢抱他出来。 这几日稍微凉快了些,就带小家伙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永璜、永琏和钮伦就围着弟弟,教他叫哥哥姐姐。 永璋看看俩哥哥的光脑门,半晌却喊了声“阿玛”。 “哎哎哎,阿玛可不是随便叫的。”永琏摸摸傻弟弟脑袋。 永璋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 永琏记得历史上的永璋二十多岁就病逝了,心里有些难过,有些意外导致的生死他能想办法避免。 像永璋这样从小就身体不好的,他又不会医术,改变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能做的,大概只有提醒永璋多注意身体吧。 指望医学在二十几年里迅速发展,也不太现实。 永琏又不会做青霉素什么的。 哎,谁让他前世死的太早,文化水平有限。 钮伦见二哥突然嘟起嘴巴,有点闷闷不乐,就拿起拨浪鼓在他眼前晃晃,“二哥,你这些玩具送给三弟吧。” 永琏回神,“当然可以。” 皇后也这样打算,但她又怕纯嫔多心,自家永琏玩过的东西赏给永璋。 虽说嫡庶本就有尊卑之别,但皇后知道苏氏本就因为自己民人汉女的身份自卑,不希望她多想。 正打算委婉的问问纯嫔想不想要,永琏就跑过来,对纯嫔道:“苏娘娘,我想把玩具送给三弟玩儿,他很喜欢布老虎呢。” 话音未落,小永璋就抱着布老虎跑出来,“娘娘,喜翻……脑斧……” “这……”纯嫔有些迟疑地看向皇后。 “永璋喜欢就拿着玩儿吧。” 钮伦就把剩下的玩具也一股脑抱过来,“这些都给三弟玩儿,他要好好读书去,我们把二哥的玩具分掉。” “喂喂喂,你倒是会做主。”永琏捏捏妹妹的小揪揪,又把玩具整理好,“这个九连环磕掉一块,纯娘娘别嫌弃。” “臣妾感谢二阿哥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纯嫔想谢恩,但几个孩子已经又在外面玩儿起来,皇后娘娘也笑着岔开了话题。 皇后对永璋很好,他并不缺玩具,但小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有了哥哥的玩具,就不喜欢玩从前的了。 乾隆不翻牌子,但隔三差五还是要去看看三儿子。 这日他去看永璋时,就发现永璋的玩具换了一波。 小家伙把布老虎顶在脑袋上,冲阿玛“嗷呜嗷呜”。 乾隆被萌得不行,“我们小永璋厉害了,会吓唬阿玛了!” 他把那布老虎拿下来看了看,一下就认出来,“这不是永琏小时候玩儿的吗?” “是,这是二阿哥送给永璋的,那日臣妾带小永璋去长春宫玩儿,大阿哥、二阿哥、三格格都很会照顾弟弟。”纯嫔道:“有这么好的哥哥姐姐,是我们永璋的福气。” 乾隆闻言,不禁笑弯了眼睛,那可不,他的儿女都是知友悌的好孩子。 “我们小永璋长大了也要尊重哥哥,知道吗?”乾隆摸摸儿子脸颊,永璋从小身体就有些瘦弱,身上没什么肉,显得脑袋有点大,看着不怎么协调。 乾隆就叮嘱纯嫔,“多带孩子出去晒晒太阳,没事儿就带他去长春宫坐坐。” 永琏去阿哥所了,长春宫就钮伦一个小孩,正好让永璋过去,也能热闹些。 永琏到了阿哥所,完全不需要适应期。毕竟他不是真的六岁小孩,从前也是住过宿舍的。 而且隔壁就是永璜的院子,找大哥玩儿更方便了。 只是这两天他忙着给汗阿玛准备礼物,晚上都一个人钻书房里。 乾隆关心儿子的适应情况,就和陈福打听,听说小主子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心下甚慰。 永琏这孩子学习也太自觉了。 到了八月十三,虽不用文武百官行礼,乾隆还是给自己放了半天假,上午召见完大臣,就去宁寿宫陪皇额娘。 皇后带着三个孩子也在这边。 “高氏和那拉氏也想给万岁爷行礼, 您看是在宁寿宫还是……?”皇后问乾隆。 乾隆道:“不必让她们跑了,咱们说话也自在些。” 乾隆这话,远近亲疏都摆在明面上。太后还跟着点了点头。 皇后也不好说什么,便让人去娴妃和高贵妃处传话。 乾隆先陪太后和裕太妃说了会儿话,又似笑非笑看永琏,“你准备的礼物呢?让朕开开眼界。” “汗阿玛要不先看大哥和三妹的礼物?”永琏道:“我的礼物放最后。” 乾隆无奈:“你可真会吊胃口。” 永琏嘿嘿笑。 钮伦就先跑到汗阿玛面前,要给汗阿玛唱歌。 小丫头唱的可可爱爱,中间还边唱边转圈跳舞,逗得太后、裕太妃等笑个不停。 永璜本来是没想到要准备礼物的,还是二弟提醒他,他才写了一个“寿”字。 他这个年纪,能写端正就很好了。 乾隆有些惊喜,“永璜的字大有进益。”毕竟他还没正式让永璜开始练字呢。 在这幅字之前,永璜写废了很多张。但这事儿就不用提了,小少年只乖乖道:“多谢汗阿玛夸奖,儿子一定再接再厉。” 乾隆吩咐李玉把永璜的字收好,才看向永琏,“这下没理由再拖了吧。” “儿子这礼物,需要解释,所以放在最后。”永琏说着从方嬷嬷手里接过一个小木盒,呈给乾隆。 乾隆迫不及待打开,里面是一张图,钮伦也好奇地凑过去看。 永琏就解释道:“儿子曾听皇玛法和身边人讨论过,想造一个双轮车,他还画过图,但好像因为几处细节没有想好,一直没让造办处去造,儿子就按照皇玛法画的图补了些细节。” 第18章 乾隆仔细看图上的两轮车,永琏是用炭笔画的,有些细节还单独在旁边画了局部图,比如车把,和两个脚踏板。 “咦,这个车不用马拉吗?”钮伦疑惑。 永琏就过去指着图上的脚踏板给妹妹解释,“人坐在这个车座上,两只脚踩踏板,踏板就会带动轮子转动,不用马匹。” 钮伦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 乾隆眉头微蹙,看向永琏,“这些都是你皇玛法说的?” 永琏点头,“但是皇玛法一直没想到车轮的材质,木头轮子太重了。” “那你想到要用什么代替木头了吗?”乾隆盯着儿子。 永琏摇摇头,他有思路,但以他的年纪,不能想的太周全。 “你没想出来,造办处如何做?”乾隆故意板着脸。 永琏:“造办处的匠人很聪明,他们会想到办法的。”他小心翼翼瞄一眼汗阿玛,又耷拉下脑袋,“汗阿玛,永琏已经尽力了,想了好久好久,才画出这个图。” 太后见乾隆神情严肃,以为他对永琏的礼物不满意,忙欲打圆场,“把永琏画的图拿来给哀家瞧瞧。” 乾隆就亲自递给太后,太后一看,小孙孙虽然笔触稚嫩了些,画的却很是清晰明了,至于这个双轮车能不能造出来,那是造办处的事儿,就算造办处尽力了,也有可能是先帝这个设想本来就不靠谱。 “这个双轮车好啊!几千年来竟从未有人想过,也就只有先帝那样见识广博,心思细腻之人才能琢磨出来。”太后道,当然要先夸先帝。 “难为永琏一直记着先帝遗憾,小小年纪,竟愿为此事动脑筋。” 裕太妃赶紧接上:“先帝最喜欢设计这些东西,那风扇,宫里现在都用上了,多好啊!这双轮车若能做出来,也算完成了先帝爷的一桩遗愿。” 永琏:“……”这就有点夸张了,雍正应该没有想发明自行车的遗愿。 但小家伙面上却跟着点头,“就是有一回,汗阿玛送我去勤政亲贤找皇玛法,然后又要赶去洞天深处读书。皇玛法就说汗阿玛走路太累了,可男子坐轿辇也不太像话,在园内骑马更是不妥,如果能有一种不用马拉的车就好了。” 这词儿都是他早编好的,毕竟这是给汗阿玛送的礼物,得和汗阿玛扯上关系。 “永琏也觉得汗阿玛走路很累,尤其在圆明园的时候,那里太大了。所以就一直记着这个双轮车。”永琏道。 乾隆:“……” 他本来还不觉得这双轮车有什么,汗阿玛各种想法多了,除了处理政务,就喜欢设计一些小东西,连泼灰处差役的护目眼镜都能琢磨出来。 有些造办处能做出来,有些造办处也是屡试屡败,浪费材料。 这个双轮车,他也没想到好处在哪,人踩脚踏板不一样要费力吗?跑的也没马快,看起来很鸡肋。 但当永琏说出汗阿玛有此想法的缘由时,乾隆的鼻子就开始发酸。当他听到宝贝儿子也心疼他,一直想完善细节时,眼眶瞬间湿了。 他的父亲和儿子,都这般关心他。 他,爱新觉罗弘历,何其幸运。 永琏一抬头就见阿玛眼眶红红。 乾隆察觉到儿子的目光,赶紧别开脸,正好对上皇后的视线。 扭到另一边又会被皇额娘瞧见。 其实太后、皇后早就察觉乾隆眼中有泪。 只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强忍着罢了。 婆媳俩同时掏出帕子,太后:“先帝真是一片慈父心肠啊……我们母子能得先帝照拂,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皇后:“……”还是让婆母发挥吧,她只要跟着哭,自家爷就好意思哭了。 果然,这婆媳俩一哭,乾隆瞬间就没那么重包袱了,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汗阿玛……儿子多想一直孝敬您……” 屋里裕太妃和仨小孩都有点看傻了,裕太妃心说这虽然感动,但有点哭不出来啊…… 要不还是掏出帕子参与一下吧。 永璜、钮伦直接懵住,他们应该跟着一起哭吗? 永琏把下巴垫在汗阿玛膝盖上,仰着小脸看汗阿玛,“汗阿玛别哭呀……永琏把双轮车画出来了,下回去告诉皇玛法,皇玛法在天有灵一定高兴的。” 这话只有他们父子明白。 乾隆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事儿真能让汗阿玛知道。 汗阿玛知道后,一定很欣慰。 乾隆就把儿子抱到腿上,摸着他的小脸,“你送的礼物汗阿玛非常喜欢。” “但有一半是皇玛法送的呀!”钮伦忍不住道。 永琏:“……”这丫头,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永璜则向着弟弟说话,“没有永琏记得皇玛法的遗愿,这双轮车就造不出来了。” 永琏:“……”每次提到“遗愿”这俩字他就心虚。 而且…… “这双轮车还不一定能造出来。”永琏道。 乾隆哼道:“你和汗阿玛如此用心设计,造办处若还是造不出来,那朕真是白养着他们了。” 永琏:“……” 不好!这下造办处压力大了! 第14章 开学首日 经过先帝的调教,造办处的官员和匠人以为他们的心态和能力已经很强,没什么能难倒他们。 听皇上说,这次让他们制造的东西是二阿哥画的图,众人就更放松了。 大概率和上次的数学教具难度差不多。 直到他们看了双轮车的图纸。 这是一个六岁小孩能想出来的? 皇上解释了,说这双轮车是先帝设计,只是二阿哥进行完善。 众人:“……” 果然,只有先帝能设计出这样刁钻的东西! 先帝驾崩后,造办处的人都轻松很多。 没想到,噩梦并未结束! 乾隆对这些一窍不通,想着双轮车又不用雕花刻字,应该花不了几天。 十天过去,造办处一点消息都没有。 乾隆就急了。 今日是永璜、永琏正式入尚书房读书的第一天,乾隆关心俩儿子的情况,就叫他们到养心殿用晚膳。 俩小孩除了早起有点困外,其他方面都适应良好,永琏还夸了阿桂和陈德华这两位师父。 乾隆这才放下心,就跟俩儿子抱怨造办处效率太低。 “……就算没有成品,好歹也做出个模型吧。”乾隆道。 他还想骑着双轮车去雍和宫给汗阿玛看看呢,再晚就只能把车带去泰陵了,骑去泰陵显然不可能…… 永琏就笑眯眯道:“汗阿玛,制造双轮车可没那么简单,一年内能造出来就很好了。” “什么?一年?”乾隆皱眉,半年都能烧好几炉瓷器了。 “车轮与脚踏板的连接都需要榫卯结构,每一个零件的大小轻重都需要试验……”永琏道:“而且这双轮车做出来不是摆着看的,最重要的是 能骑,想想就复杂……” 乾隆:“……真的吗?你少为那些人开脱。” 永琏:“儿子才没有替他们开脱,儿子是深有体会,光是完善皇玛法的设计,画出那张图纸,儿子想得脑袋都疼了。”小家伙说着皱皱鼻子,趁机撒娇。 永璜在旁听着,不由感叹二弟对汗阿玛的一片孝心。 乾隆忍不住笑起来,正好今日晚膳有一道西芹桃仁,乾隆就舀了一勺核桃仁到永琏碗里,“吃核桃仁补补脑。” 永琏:“……” 永琏就跟汗阿玛提议,“您可以和造办处那边说,谁最早造出来有赏。” “赏赐当然不会少,朕是小气的人吗?”乾隆哼道。 “要重赏,因为这双轮车若真能造出来,可不止是汗阿玛可以少走路,那些缺少马匹的地方,也能用上。”永琏道:“还有圆明园里传旨的太监,最需要了。” 乾隆听到这儿,忍不住抬手打断儿子,“等等……你的意思是太监和朕骑同一种车?” 永琏:“……对啊!” 辛辛苦苦画出自行车图纸,可不是只让乾隆一个人骑的啊! 乾隆;“……” 乾隆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永璜忍不住道:“可这车是皇玛法和你为汗阿玛设计的呀。” 永琏:“可汗阿玛若是能将这种双轮车推广开,造福更多人,也是彰显汗阿玛的仁德。以后大家骑着双轮车,都会感谢汗阿玛的恩德。” 乾隆瞪了永琏一眼,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吃饭吃饭,一会儿还要去校场呢。” 永琏也没急着说服汗阿玛,车还没造出来呢,先为这事儿吵一架不值当。 于是乖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永璜听了弟弟的话,倒是被说服了。 弟弟的眼光真长远。 用过晚膳,永琏有些昏昏欲睡,喝茶的时候就开始打哈欠。 乾隆本是不想让他睡的,但考虑到小家伙头一天起那么早上学,困了也可以理解,就让他去罗汉床上躺一会儿。 第19章 永琏午睡,永璜干等着也不像话。 他索性让兄弟俩挤一挤。 永璜躺在罗汉床上兴奋的根本睡不着,他这辈子竟然能在养心殿西暖阁睡午觉! 他想跟弟弟分享自己激动的心情,可旁边的弟弟已经没心没肺地打起了小呼噜。 永璜:“……” 永琏睡着睡着翻了个身,抱住哥哥手臂,继续呼噜呼噜。 乾隆轻手轻脚进里间看俩儿子,就看到二儿子抱着哥哥的手臂睡得香甜,大儿子睁着大眼睛望房顶,精神得很。 永璜见汗阿玛进来了,又不好下床行礼,有些无措。 乾隆就走到床边,在他脑门上轻轻拍了两下,小声道:“闭上眼睛养神。” 永璜就乖乖闭上眼睛,嘴角却不自觉翘了起来。 永琏只睡了一刻钟,就被乾隆叫起。 小家伙迷迷糊糊的,坐在榻上醒盹儿。 马瑞拿了湿帕子给他擦脸,乾隆就在旁边絮叨:“朕小时候从不像你这样贪睡。” “所以汗阿玛是真龙天子,精力异于常人。”永琏清醒了一点儿,赶紧吹彩虹屁。 乾隆虽然被拍的挺舒服,但转念一想,这小子以后也是要当皇帝的啊,哪里是常人。 思及此,他又板起脸,“这是最后一次,从明儿起,再不许在这睡午觉。” 永琏擦好脸,穿上鞋子,跑到汗阿玛身边,乖乖道:“那肯定呀,今儿不是汗阿玛叫我们来用晚膳,我和大哥才有幸在这休息么。” 乾隆一想也是,从前他们在尚书房读书,晚膳后就在尚书房休息一会儿,尚书房人多,难免有交头接耳的,再困也睡不着。顶多闲聊几句,就往校场去练习骑射了。 永璜、永琏收拾好,又喝了小半杯茶,就往校场去。 乾隆还在叮嘱二人身边的太监,要及时提醒小主子喝水。 永璜、永琏被召去养心殿,二人的伴读就在尚书房休息。 额尔登额比明瑞大四岁,不自觉就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明瑞。 因为明瑞年纪小,之前只用过弹弓,有点担心下午的骑射课表现不好。 额尔登额就给他讲了一些拉弓的技巧。还说要送一把自己初学时用过的弓给明瑞。 明瑞高兴地说了谢谢,回头自己也送本书当回礼。 二人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往校场去。 策楞已经到了,他和永常年纪相仿,一起当差,关系很亲近,对额尔登额也很熟了。 一见他就说:“今日教的你都会了,却不许骄傲。” 额尔登额笑着答应,“阿玛说,哪怕都会了,也能从世伯这里学到新东西。” 策楞笑着按了按他脑袋,“要叫谙达。” 额尔登额赶紧改口:“谙达。” 策楞又看小明瑞,心说富察家这孩子瞧着太单薄了,以后估计是当文官的材料,先做笔帖式,再入六部,那么弓马骑射过得去就行。 几人没等一会儿,永璜、永琏就到了。 二人先给策楞师父行了礼。 永琏瞧着人高马大的策楞师父,心情有点复杂。钮祜禄家兄弟里,策楞谎报战绩,被治罪,返京途中被准噶尔兵杀死。爱必达在湖广总督任上袒护下属,被发配伊犁效力,讷亲升得最快,死的最惨,因为延误战机被斩首。 就一个阿里衮没犯太大错误,最后在第四次清缅战争中染病去世。 想到阿里衮,永琏忍不住瞥一眼额尔登额。 都怪他!否则哪有第四次征缅? 额尔登额今早就发现了,二阿哥对自己有些冷淡。 但他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不是二阿哥的伴读,二阿哥哪怕完全不搭理自己也无可厚非。 可二阿哥对大阿哥以及他自己的伴读明瑞都很热情,休息的时候就凑过来和他们说话。 额尔登额就有几分尴尬。 他就只能降低存在感,以免自己碍了二阿哥的眼。 但二阿哥突然瞪自己,又是为何? 小少年有点委屈,回想了下自己今日的表现,没出什么差错啊! 二阿哥不可能无缘无故讨厌自己。 哎,晚上回去告诉阿玛,让阿玛帮自己分析分析吧。 今日学得是拿弓的姿势,不用费什么力气。 四个小少年很快就学会了。 策楞让四人保持这个动作一会儿,明瑞的小胳膊很快就开始发抖。 策楞就让他放下弓休息。 明瑞休息了片刻,又重新拿起弓。 策楞心说这孩子还挺能吃苦的。 骑射课快结束时,乾隆过来溜达了一圈。 然后又在四个小孩跟前展示了下自己的神射。 四个小豆丁都是一脸崇拜。 旁边策楞笑道:“皇上射箭向来如此,百发百中。” 乾隆:“是啊,今儿状态其实一般,刚一直低头看折子,手臂没活动开。” 永琏:…… 汗阿玛果然是老凡尔赛了。 乾隆见四个小孩拿弓的姿势都挺标准,很满意,溜溜达达的回去继续看奏折。 骑射课结束,额尔登额和明瑞向两位小主子行礼告辞,明瑞还要多一步,去向皇后姑妈行礼。 永璜、永琏就和他一起过去。 额尔登额一个人先出宫。 孩子们头一天上学,皇后难免担心。 用晚膳的时候,派人去尚书房看看情况,听说两位小阿哥被叫去养心殿了。 她稍稍放心一些,皇上跟她一样关心孩子,如果俩孩子有什么不适应,皇上一定想办法解决。 若是寻常人家,男主人像弘历这样细心,主母肯定省不少心。 但在皇家,皇上这样的细心,多少会让周围人压力太大,出一点小错都有可能惹皇上不满。 皇后不担心两个儿子,却有点为师父们和俩伴读担心,就怕皇上挑他们的毛病。 待仨小孩蹦蹦跳跳回来给她请安,小明瑞脸上也高高兴兴的,皇后才松了半口气,又问明瑞和额尔登额相处如何? 伴读之间关系亲近,也有助于永璜、永琏的兄弟感情。 明瑞笑眯眯道:“董鄂大哥人特别好,给我讲了好多有用的道理。” 永琏心情复杂,想说你小子也太好收买了,但又说不出口,额尔登额这人说话行事确实挺得体,既恭敬又不显得谄媚,很有世家子弟的落落大方。 他要是不知道后来那些事,肯定也喜欢额尔登额的。 皇后注意到儿子欲言又止,等明瑞走了,借着要给永琏做衣服量尺寸的由头,把他叫到次间,轻声问他,“怎么?明瑞刚才有什么隐瞒吗?” 永琏:“这个儿子不太清楚,额尔登额应该是在用晚膳的时候和明瑞说话的,当时我和大哥去养心殿了。” 皇后点头,“那你觉得他如何?对你大哥可还恭敬?” 永琏点头,“他对大哥挺好的。”现在不是说额尔登额坏话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揭穿,还会影响他和大哥的关系。 皇后颔首,“那就好。”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额尔登额看人下菜,对永璜不尽心。 永璜、永琏在长春宫用了几块点心,又陪着钮伦玩耍一会儿,才回到阿哥所。 师父布置的功课不多,要完成的就是背熟今日学的两句,然后写五页大字。 今日学的《学而篇》头几句,永琏当然会背,只用复习一下满文的。 大字也很简单,虽然他前世没学过书法,但用毛笔写几个笔画简单的字还是很快。 做完功课,永琏就洗漱早早躺下。早上四点就起来了,谁能不困啊! 然而此时,承恩侯府,明瑞还不能睡。 他回家后先被额娘拉着问了一遍在宫里的情况,小叔又来。 好不容易让小叔放心了,他做完功课,阿玛回来了,又把他叫到书房,让他把从进宫到出宫的过程再讲一遍。 明瑞就从入宫开始说:“我倒的时候,大阿哥、二阿哥已经到了……” 傅文听第一句就开始皱眉,“你早上不是出门挺早的?怎么会比两位阿哥倒的还晚?” 明瑞:“从宫门到尚书房还要走一段路。” “你走太慢了,明儿阿玛当值,阿玛带你走。”傅文道。 明瑞有点小委屈,自己人小腿短,已经在努力快走了,宫里又不能跑。 傅文最关心的是,二阿哥对明瑞的态度。 说起二阿哥,小明瑞就高兴起来,“二阿哥对我可好了,很会照顾我,知道我喜欢吃驴打滚,还把他那份也给我了。” 傅文忍不住敲儿子脑袋,“不是给你,是赏你。” “二阿哥说不是赏,是交换,因为他吃了我的核桃酥。”明瑞道。 傅文:“……” 人家伴读都是去伺候小主子爷的,自家明瑞进宫怎么像是去交朋友的? 他不由想起傅恒上回说的,二阿哥一见明瑞就想和他做朋友…… 第20章 还真做朋友啊?自家明瑞能有这福气吗? 想到二阿哥八成就是太子,他赶紧压下心中欢喜,严肃叮嘱儿子,要小心侍奉,“有点眼色,那个额尔登额比你们大几岁,肯定更懂规矩,你就跟他学。” 明瑞点头,又夸额尔登额,小家伙感觉自己一下有了两个哥哥。 与此同时,董鄂家,永常也在帮儿子复盘今日的伴读生活。 他听儿子说,二阿哥好像不太待见自家儿子,倒也不觉得奇怪。 尚书房现在就四个人,二阿哥跟大阿哥是兄弟,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自然亲近。 明瑞是他小表兄,估计以前也一起玩儿过,而且二阿哥对富察家的人肯定多几分信任,别说二阿哥,万岁爷都是如此。 只有自家儿子是二阿哥完全没接触过的,自家儿子又年长几岁,说话做事难免多几分恭敬。二阿哥定然很难和他亲近起来。 但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自家儿子一定要想法子融入另外三人之中。 “你要学会说话,多跟两位小主子表忠心。”永常道。 额尔登额:“儿子和大阿哥表忠心正常,和二阿哥……” 永常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下,“你肯定不能直接和二阿哥说,但你可以和明瑞说啊,你不是说明瑞很亲近你吗?你就找机会和他提提,对二阿哥的敬仰,日后你和明瑞一起,替二阿哥效力。” 额尔登额:“那大阿哥怎么办?” “大阿哥也要为二阿哥效力呀!”永常轻咳一声,“二阿哥是中宫所出,地位不是其他皇子能比的。” 他不好直接说立储的事儿,只能这样提醒儿子。 额尔登额却隐约明白过来,二阿哥可能是太子。 太子不喜欢自己,就等于未来皇帝不喜欢自己。 小少年压力更大了。 第15章 小组讨论 永琏原本以为自己很难适应尚书房的生活,天还没亮就要起床,读书要读一百二十遍,下午还有近两个小时的体育,这听起来就很可怕。 他都做好了早上上课打瞌睡站着听的准备,前世上学,早上七点起都难免打瞌睡。更何况现在四点起。 可他这小身板还挺争气,起那么早上午还是精神奕奕的,直到用过晚膳,才开始犯困。 阿桂和陈德华都跟乾隆夸他,说二阿哥听课认真,悟性也很高。 陈德华是主要夸两位小主子,大阿哥也很踏实用功,字写得更是端正。 阿桂则是把四个小孩都夸一遍,“明瑞那孩子也很聪明,难得的是小小年纪不浮躁,能安安静静练半个时辰的字……正所谓近朱者赤,有二阿哥做榜样,明瑞自然见贤思齐。” 这话说得乾隆通身舒泰,其他小主子的伴读,是替小主子挨打受罚的,他儿子的伴读,是来向榜样学习的。 这样下去,额尔登额和明瑞对永璜、永琏的恭敬和钦佩只会越来越深。 就像额尔登额他阿玛永常,跟随自己办一趟差事,回来就对自己万分钦佩。 优秀的人,随便展现一下自己的才能和魅力,别人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有才能不够的人,才要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阿桂退下后,他继续看折子,正好是某地官员呈上来或可赦免的罪犯名单。 乾隆登基以来,赦免了许多罪犯,以此彰显仁德。 但他心里很清楚,他赦免的有些罪犯并非蒙冤入狱,从前确实是作恶多端,比如某些先帝朝被抄家的贪官污吏及其族中子弟。 这些人在官场多少是有些门路在的,当地官员得知自己要赦免罪犯,报那些疑案、冤案的同时,也会把这些人的名字报上来。 乾隆从前觉得把这些人放了,既能让这些人感恩戴德,也可让其他百姓赞他宽仁。 但这会儿他却有几分犹豫,这些人出来后,称赞自己的同时,一定会说先帝的不是,而且他们家中田宅都被变卖或者充公,也没什么正经谋生的手艺,出来后游手好闲,难保不小偷小摸…… 乾隆纠结了许久,最终没敢大手一挥赦免这么多人,而是让这名官员将蒙冤入狱之人标明,并附上案件的大致情况和当时办案的官员姓名。 自己以后造福百姓的机会还多的是,没必要靠释放几名罪犯来彰显仁德。 乾隆不由想起了那双轮车,如果骑起来不费力,不仅可以让宫里的奴才们体会便利,推广到民间,买不起马车的百姓也有了代步的工具。 到那时候,自己在宣传一下双轮车的来历。先帝、自己和永琏三代人都能得到好名声,而且皇家父子亲情也是天下万民的榜样。 ……可以让人排一出戏,就演这双轮车的由来,他就不信百姓们不为之感动! 戏本子他都想好了,就差双轮车…… 永琏还不知道汗阿玛已经迫不及待要推广双轮车,他现在满眼期待,等着十六叔公来给他们上数学课。 数学课每旬只安排三次,今日是头一回上。 结果,十六叔公他迟到半刻钟…… “对不住对不住,刚在路上遇到和亲王,跟他聊了几句,没注意时间……”允禄倒不是怕两个小侄孙,只是怕他们去皇上跟前告状。 永璜、永琏忙道没关系。 永琏见十六叔公跑的帽子都歪了,忍不住笑,不愧是能和苏培盛坐一张凳子上聊天的人,没有一点王爷包袱。 “叔公喝口茶,缓一缓再开始上课。”永琏甜甜道。 他说着就吩咐小太监进来倒茶。 允禄笑呵呵的,二阿哥这机灵劲儿和皇上小时候一样。 他就坐下慢悠悠喝茶,先给四个小孩讲了下自己小时候学数学的事儿。 “圣祖爷喜欢数学,老爷子批奏折累了,就做 两道数学题换换脑子。他知道我喜欢数学,就把他算过的草稿纸给我,我先把下面的答案遮住,看上面的题目自己算,算完了再对答案。有一次,怎么算都和汗阿玛的答案不一样,我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去找汗阿玛请教,结果是汗阿玛算错了……” 允禄说着哈哈笑起来,永琏也跟着笑。 俩人傻乐一会儿,发现屋里其他三人都很安静。 永琏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笑乌库玛法。 允禄轻咳,“这个……我想跟你们说的是,偶尔做错题是很正常的,重要的是及时发现,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他才不是想趁机笑话汗阿玛呢,这几个臭小子别理解错了。 永琏一个劲点头,“做错的题目应该记下来,时不时拿出来看看,这样就能避免犯同样的错误。”错题本搞起来! “二阿哥这法子好,以后你们就找个册子专门记错题。”允禄道。 四个小少年乖乖答应,允禄又看向永琏,“听皇上说,你做了一些数学教具?” 永琏点头,把自己的一套教具拿给十六叔公看。 允禄忍不住揉揉永琏脑袋,“你倒是会想法子,有了这些东西,倒省的我画一遍了。” 永琏道:“可是我当时想得不周到,只让内务府做了三套,忘了明瑞和额尔登额。” 允禄道:“这个容易,你们和各自的伴读坐近些,大家一起学,还能互相讨论。”他说着就让俩伴读把椅子挪到自家小主子旁边。 明瑞迅速搬着椅子过来,上数学课真有意思。 乾隆刚看两本奏折,弘昼就来了。 “刚我遇见十六叔了,他去尚书房给永琏他们上数学课呢。”弘昼笑道:“我见十六叔两手空空,就问他当师父的怎么不带课本?他说给几个娃娃教数学,不用课本,有纸笔就够了。尚书房都预备着。” 乾隆:“……他倒是轻松。” “那可不。”弘昼喝口茶,又随手从果盘里拿葡萄吃。 只有他们兄弟俩,弘昼向来放松。 乾隆道:“走,咱们去尚书房瞧瞧,看十六叔怎么教的。” “嗯嗯,等我把这俩葡萄吃完。” 乾隆:“……” 兄弟俩刚到尚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小少年们的说话声。 “明瑞,怎么少了两根木棍?” “这是多出来的,奴才帮阿哥爷藏起来。” “大阿哥,咱们也多出两根木棍……” 弘昼和皇兄对视一眼。 这帮小崽子们做什么呢? 他正打算让人通传,乾隆却抬手拦了下,先问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庄亲王出去了?” “回万岁爷,庄亲王在里面。” 乾隆:“……” 师父还在,这几个小子怎么能这么闹腾? 他也不等人通传,直接上前两步推开门。 屋内先是安静了一瞬,然后是拉凳子的声音,允禄和四个小少年赶紧起身行礼。 “十六叔这是累了?让孩子们休息?”乾隆看向允禄。 “没休息,我让他们算题。”允禄道。 “算题怎么这么大动静啊?”弘昼都觉得不像话,“而且明瑞和额尔登额,你俩挤在两位小阿哥旁边做什么?” 第21章 额尔登额和明瑞被皇上气场所慑,紧张的不知如何回答。 永琏道:“我们在讨论题目。”他说着指指桌上摆着的小木棍,“十六叔公让我们把二十根小木棍平均分成六分,但是我们分不匀,多出来两根。” 他说着眼巴巴看向汗阿玛,“汗阿玛您快帮我们看看,哪里错了?” 乾隆对上儿子求助的小眼神,下意识上前,“让朕看看……” “等会儿,二十根木棍本来就没法平均分成六份啊。”他突然反应过来,看向允禄。 “是啊,我正是要教几个孩子乘除法。”允禄笑道。 四个小少年都好奇地望着允禄,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乾隆:“……你们继续,讨论题目可以,不许说闲话。”他说着随手在永琏脑袋上按了下就往外走。 弘昼心说这就完了? 皇兄竟然没发脾气? 但没发脾气肯定是好事,也省的他出来打圆场,弘昼忙跟上皇兄出了屋子。 回养心殿的路上,弘昼见乾隆还是板着脸,就笑呵呵道:“就四个学生,若是真说闲话,十六叔肯定发现了。而且一起讨论也好,当年汗阿玛和十三叔不就一起学数学么?这种学问或许就要多讨论多交流才能进步快。” 乾隆哼道:“汗阿玛当年是教十三叔学数学,不是讨论!” “哦,那您刚为何还说可以讨论?”弘昼问。 乾隆:“几个臭小子学得兴致勃勃,朕不让他们讨论,他们定然不高兴。”等回头他再慢慢教育几个臭小子,今儿先让他们把这题学明白。 “您还怕他们不高兴?”弘昼惊讶,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话又说错了。 “皇兄一片苦心,我都替小侄子们感动。”和亲王赶紧找补,“孩子们肯定不会辜负皇兄,日后定成大器。” 乾隆:“……” “那个……皇兄,您先忙,臣弟去给皇额娘请安了。” 第16章 热血沸腾 允禄上课前,先出了几道题,摸清四个孩子的基础。 四个小孩都能算清五十以内的加减法,额尔登额、永璜、永琏会背九九乘法歌,明瑞背不全,但也能说上“二二得四、三三得九”,能理解乘是什么意思。 但让他们反过来算除法,就都乱套了。 允禄这才从除法讲起。 幸好有计数棒,四个小孩算不明白,就一起分小木棍。渐渐地就理解除法是怎么回事了。 永琏当然是早就会的,但他也只能装作比明瑞稍微强一点。 数学课快结束时,允禄念了几道题目让他们记下当功课。都是应用题,有的算人数、有的算银钱,还有一道是算上驷院的马匹,只用到二十以内的加减乘除。 数学课结束后,明瑞忍不住和永琏说:“不光文官要用数学,武将更是离不开数学,否则将领连自己有多少士兵都算不清,总不能一个一个数。” 不愧是名将,这就从数学联想到打仗了。 “对呀,所以我才专门跟汗阿玛提出要学数学。”永琏道。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整理桌上的小木棍。 刚整理好,养心殿那边就派人来,叫两位小阿哥过去用晚膳。 永璜猜到汗阿玛是要问数学课上的事儿,路上有些忐忑,“二弟,刚才咱们上课讨论,汗阿玛是不是不太高兴?” 永琏道:“汗阿玛刚进门时确实脸色臭臭的,但后来就好了。应该没事儿。”他可不想上课第一天就痛失十六叔公这样好的老师,刚才见汗阿玛有怪罪十六叔公的意思,他赶紧出来转移注意力。 但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结束,汗阿玛少不得要唠叨几句。 让永琏意外的是,乾隆没有唠叨他们刚才的上课方式,而是关心他们有没有听懂。 永璜、永琏都表示听懂了,永琏还把刚才那道二十分六份的题目给汗阿玛讲了一遍。 乾隆见小家伙思路很清晰,就满意点点头。 “听懂就好。不管用什么法子,能学明白就行。”乾隆道。 永琏忍不住睁圆眼睛,汗阿玛什么时候这么开明了? 乾隆本是不赞同这种教学方式的,尚书房是多么严肃的地方,哪有阿哥爷和伴读凑在一起边说边学的? 但刚刚允禄来了,笑呵呵把四个学生夸了一遍。 “对数学感兴趣的小孩不多,大家更是意识不到这门学问的重要性。难得二阿哥对这门学问感兴趣,想必得益于皇上平日的教导。” 乾隆心虚默认。 “臣想着二阿哥主动做了教具,一是想自己学着方便,二来估计也是希望培养大阿哥以及两个伴读的兴趣。”允禄道:“难得这孩子小小年纪思虑如此周全。” 乾隆想到永琏做这些教具的初衷,就是想教钮伦。 “永琏这孩子向来如此,总是想着旁人。有喜欢的就要和周围人分享。” “既如此,不能辜负了二阿哥的苦心。”允禄道:“臣便想法子让其他三个孩子也对数学产生兴趣,大家齐头并进,二阿哥学起来也更有劲头。” 乾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如果其他仨小孩都不喜欢数学,只是应付差事,只有永琏一个人感兴趣,他也很难学好。 而且 小家伙也明显表现出,希望小伙伴们跟他一起学的心愿。 乾隆于是缓和了神色,颔首道:“十六叔说的是。您不拘用什么法子,让几个孩子学进去就好。” —— 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却发现汗阿玛和颜悦色。兄弟俩都有些惊喜,用晚膳时,连永璜都殷勤地给汗阿玛盛汤。 永琏更是趁机撒娇,要在次间睡午觉。 养心殿午休能蹭一次是一次,前两天他用完晚膳都只能在桌上趴会儿。 乾隆捏住儿子小胖脸,“上回朕怎么说的?” 永琏:“唔……可我好困,待会儿学骑射没精神怎么办?骑射很重要的,谙达也教的很认真,儿子不想在学骑射的时候走神。” 乾隆:“……” 他在儿子后脑勺上拍了下,“去吧去吧,别回头骑射学不好赖朕不让你们睡午觉。” 他说着看永璜,“你也去。” 永璜答应着,赶紧跟上弟弟。 乾隆叫李玉进来给两位小阿哥拿床被子,把门关上。 李玉服侍俩小主子歇下,退到外间,“二阿哥是真困了,奴才关个窗的工夫,他就睡着了。” 乾隆一脸嫌弃,“哪儿来这么多觉,朕这么多年来,从未有午睡的习惯。” 李玉心说您不但不午睡,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还经常失眠呢。 乾隆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睡两三个时辰,精神奕奕一整天的人不多。以前五弟下午趴桌上练字都能睡着,未干的墨蹭得满脸都是。 可永璜像五弟就算了,永琏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他得像自己,像汗阿玛,像皇玛法一样,精力旺盛。 思及此,乾隆起身进了次间,打算把永琏揪起来读书。 可进屋瞧见兄弟俩头挨着头睡得香甜,永琏睡相不太好,占了大半张床,永璜被挤到床边边。 乾隆鬼使神差默默退到外间,要不给尚书房收拾一个供皇子们休息的房间吧。 总挤在养心殿算怎么回事? 乾隆正琢磨,便听见屋里永璜“哎呦”一声,接着又“咚”的一声。 乾隆赶紧进屋,就见永璜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永琏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永璜难得露出几分委屈,看向乾隆:“二弟踹了我一脚,我就掉下床了。” 乾隆:“……” 永琏:“不……不会吧?我睡觉很老实的。” “你得了吧。”乾隆这回向着大儿子,上前让永璜动一动,看看有没有摔到骨头。 还好永璜只是摔得尾椎骨有点疼,不影响活动。 永琏回过神,跳下床给大哥道歉,“对不住啊大哥,我给你揉揉。” 永璜在弟弟小脑袋上拍了下,“你睡觉一点都不老实,上回搂着我手臂,跟抱着柱子似的。” 永琏:“……”这一定是原身二阿哥的毛病,不是他永琏的问题。 俩小孩这下也睡不着了,洗把脸提前去了校场。 谁知额尔登额和明瑞正绕着校场跑步。 “你们跑步做什么?”永琏见二人都是一头汗,就知道他俩跑了不止一圈。 “额尔登额说,跑步可以强健体魄。”明瑞道:“我们就约定好,在骑射课前,绕着校场跑十圈。” 永璜:“真的吗?要不要问问谙达?”他说着看永琏,“如果谙达赞同,咱们以后也每天跑十圈吧。” 永琏:“我不!” “为什么?”永璜皱眉,不解弟弟为何不愿做可以强健体魄的事儿。 “跑十圈好累啊!”永琏皱起小胖脸。 大哥怎么回事?近两个小时的体育课还不够吗? 第22章 “二阿哥说的是,跑步太累了,而且阿哥爷没必要锻炼这个。”额尔登额和永璜解释道:“奴才的父亲说跑步一是为了强健体魄,二也是为上战场做准备,打仗时万一没有马匹,又要赶路,就只能跑步。” 永琏:“……” 他记得后来平定准噶尔,镇压大小和卓叛乱时,清军都是严重缺马。 明瑞还专门上奏,士兵们能走路都走路,就为了节省马力。 额尔登额现在面对二阿哥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二阿哥对自己印象更差。 他见二阿哥不愿跑步,就立刻附和二阿哥,又解释了跑步的原因。二阿哥应该不会生气吧? 可二阿哥还是皱起了眉头。 额尔登额心念飞转,猛地反应过来,“是奴才疏忽了,奴才不该未经主子们同意,就带明瑞在校场跑步,这不合规矩。”他说着就跪下朝永琏请罪。 明瑞和永璜都愣了一下,明瑞也赶紧跪下,他们确实应该先请示皇上。 永璜就替两个伴读打圆场,“今儿是头一回,这儿也没旁人,跑就跑了。二弟就别追究了吧?而且他们练习跑步也是为了能在战场上为朝廷效力,看在他们一片忠心的份上,就原谅他们好不好?” 永琏回神,“快起来快起来,我又没说不让你们跑。”他说着赶紧去扶两个小伙伴。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们小小年纪,就开始为日后上战场做准备。”永琏道。 “回阿哥爷,奴才从小便希望能效力军前,驰骋疆场。”额尔登额道,这不是在刻意表忠心,小少年真是这么想的。 “我也是,能为朝廷出生入死,是我满洲儿郎的荣幸。”明瑞也朗声道,小家伙眼睛亮亮的望着永琏。 永琏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一时心情复杂。 “不,朝廷能有你们这样志存高远的臣子,是朝廷的幸运。”永琏默了片刻,正色道:“希望你们能始终记得今日的志向,满洲儿郎上战场不为争一时之功,而是为大清边疆稳固,为百姓安定富足,他日你们的英勇事迹留于史书之上,激励后世子孙……我想,那才是对你们最好的嘉奖。” 他这一番话说得额尔登额和明瑞更加热血沸腾,连永璜都想当大将军了。 俩小少年又跪回去,郑重道:“明瑞/额尔登额谨遵二阿哥教诲,不忘今日之志。” “哎哎哎,怎么又跪,快起来。”永琏哭笑不得,赶紧把二人拽起来。 刚才那番话是说给额尔登额听的,他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讨厌现在的额尔登额。 不如先试着改变他。 永琏转头瞧见不远处呆站着的策楞,“谙达什么时候来的?瞧我们,只顾说话,都没瞧见您。” 四个小少年立刻围上去,开始今天下午的骑射课。 骑射课结束后,策楞去了养心殿,将下午听到的对话一字不落告诉乾隆。 “……别说明瑞和额尔登额两个小孩子,就是奴才听了二阿哥那番话,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带兵平了准噶尔!” 第17章 皇上代写 策楞之前也在皇上跟前夸二阿哥,那是因为皇上喜欢二阿哥,他夸二阿哥,皇上高兴。 二阿哥在骑射课的表现平平,小家伙有些娇气,累了立刻就要休息。只要完成任务,绝不多练一下。 策楞还和家里几个弟弟私下讨论过,都说二阿哥像皇上,好动这点就不像,以二阿哥这努力程度,想练成皇上的骑射功夫,恐怕很难。 但今日,策楞是真心实意地夸二阿哥,也终于明白了皇上的想法。 “我早就说了,选太子,文学造诣、弓马骑射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用人的本事和开阔的胸怀。” 爱必达听了大哥讲了今日之事,也觉二阿哥不一般,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番话勉励伴读,定然是有大胸怀之人。”和几个擅长弓马骑射的兄长不同,他自幼喜欢读书。日后想走文官的路子。 “不说远的,就说圣祖爷那些儿子里,废太子和三爷不都能文能武?可结果怎么样?” 先帝的弓马骑射大家都不敢提,但人家还是当了皇帝。 策楞颔首,“正是这个道理,我回想了下,二阿哥年纪虽小,剩下三人却都听他的。” 一直没开口的讷亲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哥没正事儿我就先走了,小孩子之间的事儿也值得拿来讨论。”他说着站起身,自顾自离开。 剩下四个兄弟:…… 阿敏尔图忍不住撇嘴,“就他忙。” “可不是忙吗?顾命大臣呢。”阿里衮道。 “哎哎哎,少说两句。你们兄长有本事,你们应该高兴。”策楞敲敲桌子。 钮祜禄家这几个兄弟里,讷亲最有出息,年纪轻轻入了军机处。皇上登基后,虽把军机处撤了,但讷亲和张廷玉、鄂尔泰一样,都是总理事务大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有意培养讷亲,让他接替鄂尔泰。 如今阿敏尔图、爱必达、阿里衮要么任侍卫,要么还在国子监读书。以后的前途少不得要倚仗讷亲。 连策楞这个当大哥的,能到御前做侍卫,也有讷亲的功劳。 不能一边依靠讷亲,一边嫉妒人家。策楞就教训几个弟弟,“对你们二哥尊重一些,别阴阳怪气的。” “是他先看不起我们,你看他刚才那态度,白眼翻到天上去了。”阿敏尔图道。 “他从小就那样,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策楞道:“行了行了,我今儿叫你们来确实也没什么正事儿,今日我一高兴就去跟皇上夸二阿哥,又顺口聊到了准噶尔。准噶尔始终是朝廷的心头大患,皇上想打,但近几年不会动兵。” “那什么时候打?我还等着立军功呢。”阿里衮问。 家里爵位给了讷亲,其他兄弟就要自己挣爵位,他不喜欢读书,就想带兵打仗。 “二阿哥的话你这就忘了?不可贪功!”爱必达笑看五弟。 阿里衮:“……” 策楞道:“咱们好好在皇上跟前当差,真要动兵,皇上肯定会想着咱们。” 钮祜禄家兄弟几人在讨论今日之事,阿哥所里,乾隆也正问永琏,“今儿那番话是从哪儿学来的?” “跟皇玛法和汗阿玛学的。”永琏道。 乾隆虽然不记得自己在儿子跟前讨论过打仗的事儿,但汗阿玛有没有说过,他就无从得知了。 “你倒是很会勉励人,”乾隆摸摸儿子脑袋,“连策楞都被你的话激励了。” 永琏:“……”原来是策楞谙达把这事儿告诉汗阿玛的。 乾隆:“但听说你不愿跟着他们一起跑步?” “他们要跑十圈,也太多了。”永琏皱皱鼻子。 “你大哥可是很想跟着跑呢。”乾隆刚才先去了永璜院子,那孩子难得提要求,想和两个伴读一起跑步,他日后也想到军中效力。 皇子上战场立军功倒很常见,圣祖征讨噶尔丹,几个年纪大点儿的儿子们都带上刷军功了。后来十四叔的抚远大将军更是威震青海。 永璜有这志向,乾隆很高兴。但为了上战场特地练习跑步就没必要了,军中少了谁的马,也不会少了皇子的马。 “大哥想用跑步来锻炼身体当然可以。”永琏道,历史上永璜年纪轻轻病逝,除了心情郁结外,肯定和他身体的抵抗力也有关系,锻炼身体很有必要。“但是不能太累,应当循序渐进。” 乾隆点头,“朕也这么和他说的,每天先跑三圈。跑太多都没力气上接下来的骑射。你呢,就先跑一圈,当热身。” 一圈很轻松,永琏立刻高高兴兴答应。 乾隆见永琏正练字,就走到书案前,“来,汗阿玛教你写字。” 永琏记得后世网友嘲笑乾隆字丑,尤其写在宋徽宗的字旁边,那简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但乾隆的字再丑,也肯定比他这个刚学写毛笔字的小屁孩强。永琏就凑过去,看汗阿玛给他做示范。 乾隆小时候的字写得确实不太行,经过几年苦练,连汗阿玛都说他进步很快。 他一边写,一边给永琏讲自己练字的心得。不知不觉就写了大半张。 “行了,你就照着汗阿玛这样练,长此以往,字肯定好看。”乾隆放下笔,在儿子脑袋顶上揉了揉,就回养心殿去了。 永琏把剩下半张字写完,又自己写了一张。就已经到平日睡觉的时辰了。 睡眠超重要,永琏立刻洗漱躺下。 次日,陈德华拿着二阿哥的两张作业左看右看。 二阿哥和明瑞都是刚学写字,小孩的手对毛笔的控制不够,难免歪歪斜斜,但二阿哥今日的作业里,有一张出奇的工整。明显不是二阿哥写的。 这字体陈德华瞧着有点熟悉,但一时也没想起来。 汉文课结束后,他在尚书房门口遇上来教满文的阿桂,两位师父就闲聊两句。 第23章 说到四个学生完成功课的情况,陈德华拿出昨晚二阿哥那张超常发挥的练字功课,“这上面几行我瞧着不像是二阿哥写的,下面几行稍差一些,但也比二阿哥平日写的工整。” 阿桂一看那张作业,眼睛不由睁大,“这这这……这不是皇上御笔吗?” 陈德华:“……你一说,还真是,我说看着眼熟呢。二阿哥怎么把皇上的字交上来了?不对不对,这就是我昨天布置的功课,皇上竟然帮二阿哥写功课?” 阿桂忙给陈德华使眼色,“陈兄小声点儿。” “这张功课我都不好写批语了。”陈德华皱眉,他是皇子师,不是帝师,哪儿敢对皇上的字评头论足? “您就当没看出来,如实写批语就是。”阿桂笑道:“兴许皇上就是想听您点评。” 陈德华:“???” 这个猜测连阿桂自己都觉得不合理,他就认真想了想说:“陈师父每日布置的功课是不是有些多?天渐渐黑的早了,不如减一两页。”阿桂道:“以免两位小阿哥在灯光下写字看坏了眼睛。” 陈德华:“我一共才布置了两页……” 阿桂:“……”皇上对两位小阿哥应该不至于这么娇惯,那怎么就帮二阿哥写起功课了呢? 学生还在里面等着,阿桂只能先进去上课。 陈德华一人回到翰林院,琢磨得脑袋都疼了,也没琢磨出皇上的用意。 但无论怎样,阿桂说的没错,只能当没看出来,该怎么写批语就怎么写。 他于是字斟句酌的夸了一遍这张功课,上面几行和最后两行还是分开评的。 大意是说,下面两行工整虽工整,但运笔时少了几分力道。 乾隆前天亲手教儿子写字,就想看看这几日小家伙的功课有没有进步,这日晚膳前,就溜达到尚书房,要检查四个小孩这几日的功课。 大家就乖乖把自己这几日练得字拿出来,乾隆先从永璜看起,这孩子的字进步很快,端正俊秀。额尔登额的字稍微差了点儿,还需练习。小明瑞是初学写字,要求不能太高,永琏……这字也太好了吧,等等……这不是自己那天做的示范吗? 永琏发现汗阿玛看着那页字,半晌不说话,突然想起来,暗叫一声不妙。 “永!!!琏!!!” —— “二阿哥罚抄五十遍《学而篇》,《学而篇》好多字呀。” 晚上,小明瑞回到家就愁眉苦脸,傅恒问他怎么了,他就告诉小叔。 “我真想帮二阿哥写两遍,可二阿哥不让我刚忙。” 对大人来说,五十遍《学而篇》不算多,但对于一个刚学写字没多久的小孩而言,写一遍就要花好长时间,有的字估计都不认识,只能照猫画虎。五十遍,那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去。 “是师父罚抄的?”傅恒疑惑,二阿哥在尚书房表现不是一直很好吗? “是皇上,皇上今日来尚书房检查功课。”明瑞皱着小眉头,“说起这个就更奇怪了,我还以为二阿哥的功课做的不好皇上才罚抄,但我看了二阿哥写的字,很好看啊!师父还在批语里夸二阿哥呢。” 傅恒:“???” 这个疑惑在傅恒心里装了好几天,直到他进宫给姐姐请安,才得到答案。 皇后哭笑不得,“……要我说,永琏就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写两张字,写完就完事了。不算故意偷懒。” 傅恒:“是啊,小小惩戒一下也就是了,五十遍实在太多。” “二哥到现在还没写完五十遍呢。”旁边小钮伦忍不住道。 傅恒一愣,这都过去四五天了。 皇后笑道:“永琏说了,睡不好会耽误白天听课,只在课间休息时见缝插针的写罚抄,晚上还是按时按点休息。到现在连一半都没写完。” 傅恒:“……还能这样?” 第18章 思路窄了 傅恒只当二阿哥仗着皇上的宠爱,才有恃无恐。 其实永琏可没这胆子,他敢拖着慢慢写,当然是经过汗阿玛默认的。 汗阿玛宣布罚抄的时候,太生气了,永琏就没在那时候解释,乖乖 承认错误,接受惩罚。 等估摸着汗阿玛气消了,他才抱着汗阿玛胳膊解释,“儿子那天晚上就是照着汗阿玛的示范写了几行,自己瞧着有进步,就想交上去给师父看,没考虑太多。” 乾隆那天说完罚抄五十遍也有点后悔,这对刚学写字不久的永琏来说太难了。 但话说出口,又不能反悔。而且也该好好让这小子长点教训,以后再不敢偷懒。 乾隆还特地叮嘱陈福,若二阿哥熬夜抄写,就劝两句。 谁知这小子头一天晚上还是按点睡的,乾隆正不高兴,感觉儿子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第二天听说小家伙用完晚膳就开始写罚抄,一刻都没休息又急急忙忙去学骑射。 乾隆知道这小子的毛病,吃饱了容易犯困,他又忍不住担心影响下午的骑射课。 晚上回到长春宫,儿子专门等着他,就为了认错。乾隆心就软了,推推小家伙靠过来的脑袋,“那也该和师父说清楚,上半页不是你写的。” “我忘了,但是汗阿玛的字那么好看,陈师父肯定能认出来。”永琏仰着小脸道。 想到陈德华对自己那几行字的夸奖,乾隆心中又高兴了一点儿。 “您别生我气了,我只是脑袋不太好用,不是故意偷懒的坏小孩。”永琏道。 对上儿子委屈巴巴小狗眼,乾隆哪儿还气得起来。 永琏见汗阿玛眼里有了笑意,就松开汗阿玛手臂,“我要赶紧回去写罚抄了,还有满文作业也没做。” 乾隆:“满文功课要紧,不可耽误了。” 永琏“嗯嗯”答应着,有了这句话,他才敢慢慢写。 乾隆头几天还问问进度,后来也不管了,反正看儿子其他功课,都写的越来越工整,这五十遍罚抄就当练字。 九月中旬,乾隆去雍和宫祭奠,又带上了永璜、永琏。 弘昼见俩小侄子,就笑道:“托汗阿玛的福,你俩多休息一天。” 乾隆忍不住给了弟弟一个肘击,“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弘昼赶紧作揖,“开个玩笑嘛,皇兄勿怪。” 永璜、永琏都憋笑。 几人正说话,弘曕到了。 大概是身边奴才教过,这回小家伙表现的很有礼貌,恭恭敬敬和两位皇兄行了礼。 到了先帝梓宫前,他也知道跪下磕头叫“汗阿玛”了。 “弘曕啊,汗阿玛不能看着你长大咯。”雍正死后放不下的事儿很多,弘曕这个小儿子比起朝廷的事儿,没那么重要。但上回交代完朝廷的事儿,雍正还是难免想起弘曕,弘历不会委屈了幼弟,但指望他多费心教导,恐怕也不大可能。 等永琏到梓宫前磕头时,雍正就说:“永琏啊,以后要多督促你六叔上进。” “皇玛法放心。”永琏道。 他突然说这么一句,显得有点奇怪,旁边跪着的永璜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永琏就补了一句,“我们会好好读书的。” 乾隆听儿子这么说,就猜测汗阿玛是关心孙儿的学习进度。 双轮车的事儿他上回来祭拜已经和汗阿玛说了,虽然听不到汗阿玛的回应,但他老人家肯定又欣慰又感动,同时也会觉得自己眼光好,选了永琏这般知孝悌的好孩子做太子。 于是等众人行完礼,乾隆就让其他人先离开,自己和永琏留下陪汗阿玛说话。 永琏还以为汗阿玛和皇玛法之间又要说朝廷大事,让自己当传声筒。不料汗阿玛把他拽到梓宫前,拍着他的肩膀,对梓宫方向道:“汗阿玛,永琏上个月正式入尚书房,表现尚可。” 他说着看永琏,“你和皇玛法说说,《论语》学到哪儿了?” 永琏:“……” 这事儿也要汇报吗?皇玛法都驾崩了,还要操心自己的功课? 但他还是乖乖道:“皇玛法,孙儿昨日学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 乾隆:“……” 雍正:“……” 永琏隐约听到皇玛法笑了一声,才慢半拍反应过来。 哎呀!某个心思敏感的阿玛千万不要对号入座呀! 这叫乾隆如何不对号入座,他简直怀疑这句是汗阿玛教永琏的。 雍正憋笑提醒小孙孙,“永琏,不要说话,听你阿玛说。” 永琏:…… 他偷偷瞄一眼身边的阿玛,只见他纠结地皱了皱眉,然后双膝一弯跪到了蒲团上。 “汗阿玛,儿臣是有苦衷的啊!您相信儿臣,撤销军机处只是暂时的,官绅一体当差纳粮也会恢复的,只是时间问题。” 后悔,早知道不留下和汗阿玛说话了。 还有永琏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就算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小家伙也不知道朝中的事儿。 第24章 乾隆更心虚了,“汗阿玛,您放心,儿臣回去就恢复军机处。十年……二十年内,儿子一定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推广到全国。” 军机处他本来就想恢复,这个承诺倒不难。官绅一体当差纳粮那就真是咬牙承诺了。 这事儿可不好办,光在河南一个省推行都闹得天翻地覆。要想全国推行,不知要有多少士绅闹事。 他本来想说十年的,又不敢拿朝廷稳固开玩笑。还是二十年吧。 雍正也没想到儿子情急之下给了这样的承诺,愣了片刻后不由哈哈大笑,“好好好,二十年后朕在泰陵等你向朕汇报。” 永琏就帮皇玛法传话。 乾隆:“……” 汗阿玛的魂魄二十年后还在啊? 乾隆瞬间觉得压力好大,不过他也很清楚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 雍正的魂魄瞧见儿子的表情,就忍不住笑,“永琏啊,你可真是朕的宝贝孙孙。” 永琏:“……”您该感谢陈德华师父,这进度卡的刚刚好。 上回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他也知道插手太多,儿子会不满。今日实属意外收获,他没敢要求别的。而是换了话题,问永琏:“那个双轮车是你设计的吗?为什么要打着皇玛法的旗号呀?” 永琏:“……”还有这事儿呢,差点忘了。 他无辜的眨眨眼睛,“永琏想让汗阿玛高兴。” 乾隆扭头,“永琏,你皇玛法又说什么了?” 永琏:“皇玛法问我双轮车的事。” 仗着汗阿玛和皇玛法不能交流,小家伙就含糊道。 乾隆松口气,终于不提朝政了。他扯了扯嘴角,“是啊,汗阿玛,永琏是个孝顺孩子。只是这双轮车制造起来有难度,造办处那边正想办法呢。” 雍正当然知道这车难造,他没看到图纸,光听乾隆描述,就觉得这车不是手摇风扇那种简单的机械。 这样复杂的结构,自家六岁的小孙孙是如何琢磨出来的? 雍正看着永琏身上那与常人不太一样的魂魄,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永琏啊,你汗阿玛虽然偶有不听话的时候,但他很疼你,你要好好孝敬他,也要好好劝谏他。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就像这回一样,打着皇玛法的旗号。” 永琏:!!! 小家伙心虚地眼珠子乱转,皇玛法发现什么了吗? “不怕,朕知道你是好孩子。”雍正语气温和,这就是他的小孙孙,只是轮回去了别的世界,又回来了。 “呜呜……可我……”永琏一听皇玛法这样温柔的哄他,又心虚又难过,不由哽咽起来。 “好了好了,让你汗阿玛听见他要起疑。”雍正打断永琏的话,“有什么麻烦,就到泰陵找皇玛法,对了,也可以去景陵找你乌库玛法,他虽然不认识你,但也会帮你的。” 永琏:!!! “什么?我也能和乌库玛法的魂魄交流吗?”永琏太震惊,直接就问了出来。 乾隆也猛地转头,对啊! 以前是他思路窄了! 儿子莫非能和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对话? 还……还是不要了,有汗阿玛一个人盯着他就算了,列祖列宗都来插手,他可受不了。 第19章 乾隆养女 雍正见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希望永琏有这样的机缘。 反正儿子听不见自己说话,雍正就给永琏解 释,“傻孩子,能不能听到是你说了算,你汗阿玛又不知道。” 永琏:“……??” 什……什么意思啊?小家伙懵了。 “你汗阿玛最崇拜你乌库玛法,朕说话不管用的时候,就要抬出你乌库玛法。”雍正道。 永琏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小嘴微微张着。 “永琏,你皇玛法又说什么了?”乾隆见儿子神情空白,就好奇地问。 雍正也有些紧张,生怕孩子太老实,把自己教他这些直接说出来。 永琏:“皇玛法说,他不确定我能否和乌库玛法的魂魄对话。” 乾隆松口气,朝梓宫方向道:“汗阿玛,平日不好带永琏去打扰圣祖玛法,等圣祖玛法祭日,儿臣再带永琏去祭拜他老人家吧,不管孩子是否有这样的机缘,儿臣都会带他去祭拜圣祖玛法的。” 他选的小太子,当然也要让皇玛法看看。 如果能和皇玛法说话就更好了,虽然不希望皇玛法插手朝堂上的事儿,但他想让皇玛法知道,自己登基这一年来勤勉宽仁,干的不错。 到时候大不了别提朝政,只给皇玛法展示下自己的诗书文章。他老人家也一定十分欣慰。 雍正太了解儿子那点小心思了,就说:“好,但不可让旁人知道永琏有此等机缘。” 永琏传话,“皇玛法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可以和魂魄对话。” 乾隆在儿子小脑袋上按了按,对梓宫方向保证,“这点您放心,儿臣一定会保护好永琏。” “永琏啊,你汗阿玛疼你,你小的时候可以用这招,等你过了十五岁……十二岁,十二岁以后就尽量不要用了。”雍正叮嘱永琏。 永琏一怔,他没问为什么。 现在汗阿玛不防着自己,是因为自己年纪小,不会撒谎。但等自己长大有了自己的主意,汗阿玛一定会怀疑自己利用这种机缘,插手朝政。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眼睛红红的点了点头。“我听汗阿玛的话。” 雍正见小孙孙还挺聪明,稍稍松口气,知道自保就好。这机缘用好了利国利民,用不好了那就是杀身之祸。 他能看出,小孙孙上一世的寿数也只有十几岁。估计都没到成婚的年纪。 而在前前世,更是只活到八岁,就因为一场风寒早夭了。 弘历和富察氏那般喜爱这孩子,他早夭后,二人不知如何伤心难过。 小孙孙既然得上天眷顾又回来了,就证明他和爱新觉罗家的缘分未尽。 雍正要嘱咐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一句,“永琏啊!你要记着皇玛法的话,没什么比你健康长大更重要。要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健康长大也是永琏的执念,他闻言忍不住哭起来,揉着眼睛道:“皇玛法放心,我一定好好吃饭,长的壮壮的!” 乾隆还在那琢磨要和圣祖爷说什么,听儿子突然哭起来。 “永琏不哭,你皇玛法又说什么了?”乾隆好奇,怎么话题突然就跳到好好吃饭上了? 永琏扑进汗阿玛怀里,把眼泪鼻涕都蹭汗阿玛衣服上,“皇玛法说,永琏一定要健康长大,长得壮壮的。” 嘶……好端端的,汗阿玛为何交代这个? 难道汗阿玛看出永琏身体有什么问题了吗? 乾隆想到汗阿玛给别人看八字面相,十次有八次都看的不准,这种事不能信汗阿玛。 或许老人家只是随口嘱咐孙儿罢了。 “汗阿玛您放心,儿臣和富察氏会照顾好永琏的,这孩子自己也很会照顾自己,每天按时按点睡觉,绝不会让自己累着。吃饭也不挑食,你看他脸上的肉,哪儿像不好好吃饭的……” 永琏:“……” 永琏顿时哭不出来了,气鼓鼓的瞪坏阿玛。 “瞪朕做什么?不是你自己说要长得壮壮的?”乾隆笑着捏捏儿子脸颊,又朝梓宫方向告状,“汗阿玛您瞧,这孩子一点都不怕朕。” 永琏也告状,“皇玛法,汗阿玛不让我吃鸡腿。” 永字辈的一年孝期已过,可以吃肉了。永琏早膳、晚膳要吃鸡鸭鱼外,骑射课结束后回到长春宫给皇后请安,还想来顿加餐。 那天正好乾隆在,怕他吃太多肉积食,不让他吃,愣是让他喝鸡汤,灌了个水饱。 乾隆深吸口气,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下,“早上一顿羊肉锅子,晚膳香酥鸭,傍晚还想吃鸡腿,你问你皇玛法,能这么吃吗?” 雍正刚想训儿子,不能让孩子饿着,听儿子说,小家伙早膳晚膳都吃挺好。 “哎呀,永琏,那晚上是不能再吃鸡腿啦,吃点清淡的,睡觉舒服。” 永琏对着皇玛法还是很乖的,点点小脑袋,“永琏记住了。” “你皇玛法说你了吧。”乾隆瞥儿子一眼。 永琏又去搂汗阿玛手臂,甜甜道:“我向汗阿玛学习,每顿只吃八分饱。” 他汗阿玛可是能活八十九的长寿老人,跟他学养生肯定没错。 乾隆揉揉儿子脑袋,“这才乖。” “好了好了,跟你汗阿玛说,赶紧回去吧,天凉了,在外面呆久了当心受寒。”雍正道。 虽然很不舍儿子和小孙孙,但让二人陪着自己一个死人聊天,不是耽误工夫吗? 乾隆就带着儿子再次和雍正梓宫行礼,离开雍和宫。 乾隆拉着儿子小手,“走,咱们去找你大哥他们。” 永琏一愣,“大哥不在宫里吗?” 第25章 “你五叔肯定带你大哥和你六叔去他家玩儿了。”乾隆道:“不信问策楞谙达。” 今日当值的御前侍卫之一正是策楞,他见二阿哥看过来,就笑答道:“皇上料事如神,和亲王的确带着大阿哥、弘曕阿哥往和亲王府的方向去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永琏兴奋。 乾隆直接抱着儿子上了自己马车,“摆驾和亲王府。” 弘昼的长子早夭,二儿子永壁今年三岁,跟弘曕正好能玩到一起。 永璜就带着俩小豆丁玩儿,虽然他们玩的游戏自己都不喜欢了。但看两个奶团子跑来跑去,还是挺有意思。 可惜二弟又要陪汗阿玛,不能和自己一起来玩儿。 五叔家还有个小堂妹,今年才两岁,也想和他们一起玩儿,但弘曕和永壁都不想带她。 小女娃又哭着被五婶抱走了。 乾隆和永琏来时,弘昼和吴扎库氏正哄宝贝女儿。 听说皇上和二阿哥来了,夫妻二人就抱着女儿赶去迎接。 乾隆之前经常来和亲王府做客,还带原身二阿哥来过。 永琏见了五婶倒不觉得陌生,对她手里的小堂妹也有一点印象,上回见,小娃娃才八九个月,在榻上爬来爬去。 乾隆一见小女娃就变夹子音,眼睛也笑眯成两条缝,“我们小格格见了四伯怎么不高兴呀?” “哥哥……不和我玩!”小格格奶声奶气告状。 “谁呀谁呀?哪个哥哥这么坏?”乾隆说着抱过小侄女。 弘昼就跟皇兄解释,“……那几个小子到处跑,臣弟也怕她跟着危险。” 乾隆:“就是,不跟他们玩儿。”他捏捏小女娃头顶的小揪揪,“四伯和你玩儿,还有你二堂哥。” 永琏就朝汗阿玛手里的小堂妹扬起一个笑脸。“我陪你玩儿。” 小格格眨眨眼睛,也朝小堂哥露出一个笑。 历史上乾隆有个养女,就是和亲王的女儿。封和硕和婉公主,后来嫁给巴林部郡王的儿子。 面前的小格格,应该就是这位和婉公主了。 乾隆抚养小侄女的时候,大概也不知道,和亲王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长大成人的女儿。 永琏有些纠结,要不要阻止汗阿玛把小堂妹接进宫抚养呢?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二门,永璜、弘曕和永壁也赶来迎接圣驾。 行过礼,永璜就跑到永琏身边,要和弟弟一起走。弘曕也凑过来,“小侄子,你什么时候去圆明园玩儿?” “这个要问汗阿玛。”永琏道。 弘曕看一眼四哥,不太敢上前问。 永琏就跑去拉汗阿玛衣袖,“汗阿玛,六叔邀请我们去圆明园玩儿。” “圆明园又不是他的,他倒会做主。”乾隆笑道:“等朕得空带你们去。”他说着把小格格放到地上,让永琏带她去玩儿。 吴扎库氏让人在花园凉亭里摆了茶果,大人们坐在亭中 说话喝茶,几个小孩就在周围跑来跑去。 因为宫里有个小钮伦,永璜、永琏都很会照顾妹妹,大家跑着玩儿的时候,永璜、永琏就护着小格格,玩玩具时,他们也让小格格先玩儿。 乾隆看向弘昼,“趁着今日小侄女和永璜、永琏玩得高兴,朕就将她带回宫里吧。屋子早就收拾好了,皇额娘和太妃们都盼着她呢。” 弘昼和妻子对视一眼,这件事是早就商量好的。他们没有拒绝的资格。只是以孩子还小为由拖了几个月。 今日皇上登门,亲自来接女儿,他们再不舍也只能答应。 而且有永璜、永琏陪着一起回去,小格格有玩伴,应当不会太伤心。 谁知到了要走的时候,不仅小格格哭着要额娘,永壁、弘曕也被影响,跟着哭起来。 永琏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第20章 教子有方 “汗阿玛,为什么要带妹妹回宫呀?”永琏趁着几个小豆丁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拉拉乾隆衣袖,问道。 乾隆:“让她回宫陪你皇玛嬷。” 永琏:“可妹妹不愿意回去,就别带她了吧。” 乾隆被几个小孩哭得脑袋疼,把俩儿子拎到一边,“你俩就别添乱了,汗阿玛是想将小格格收为养女,养在宫里。” 这种事康熙朝、先帝朝都有,永璜听说过,小少年听了汗阿玛的解释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儿子明白了。” 永琏小眉头却皱的更紧,“为什么要收小堂妹做养女呀?” 乾隆当然不能和儿子说,自己舍不得钮伦远嫁蒙古,但又需要公主和蒙古联姻,只得哄儿子,“当然是因为阿玛喜欢小格格。” 永琏歪头,“可阿玛已经有女儿了呀?您难道不喜欢钮伦了吗……呜哇……钮伦好可怜!” 乾隆:“……” 小家伙这一嗓子连不远处的弘曕、永壁和小格格都被吓一跳,下意识停住哭声看过来。 “汗阿玛是坏阿玛!我要回去告诉钮伦!呜哇哇……”永琏扯着嗓子干嚎。 乾隆提起添乱的儿子,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听话!别胡说!” 永琏哭得更大声,“汗阿玛以后会不会也不喜欢小永琏,然后从叔叔家抱个养子呀?呜呜呜……” 永琏不懂事,乾隆本是有些生气的,但见小家伙这么说,他又有些无奈,把儿子抱起来,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胡说八道。好端端的,朕为什么不喜欢你?” 永璜也仰着小脸劝弟弟,“是呀二弟,汗阿玛最喜欢你了。” “就是……”乾隆附和完才意识到说这话的是大儿子,他忙心虚解释,“汗阿玛也喜欢永璜,你们都是朕的儿女,又没犯错,朕为何不喜欢你们呀?” 乾隆一时间竟开始反省自己,平时是不是对孩子们不够好,才会让他们有这样的误会。 “呜呜?真的吗?汗阿玛真的不会不喜欢永琏吗?”永琏用小胖胳膊紧紧搂着汗阿玛的脖子,小脸在汗阿玛颈窝蹭来蹭去,“汗阿玛如果不喜欢永琏,去喜欢别的小朋友,永琏会伤心的死掉的。” “不会的不会的,你多大了?还这样撒娇,丢不丢人?”乾隆语气嫌弃,儿子像是怕被抛弃的小奶狗,乖得让人心疼。 弘曕、永壁俩小孩又跑这边凑热闹,弘曕在脸颊上刮两下,“小侄子六岁了还要阿玛抱,羞羞……” 永琏蹬蹬腿表示不满。 “看看,你六叔来笑话你了。”乾隆在儿子背上拍两下,“下来下来,汗阿玛都抱不动你了。” 永琏不撒手,眼泪汪汪的问:“那汗阿玛还喜欢钮伦吗?” “喜欢啊!” 永琏:“那就别让小堂妹做女儿好不好?钮伦知道会伤心si……” 乾隆赶紧打断儿子,“别说什么伤心的死掉这种话,不吉利。”他无奈地看向弘昼夫妇,“永琏不懂事净添乱,今儿就先不带小侄女进宫了,回头朕跟孩子们解释清楚,再来接她。” 永琏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回去汗阿玛就动摇了。 吴扎库氏生怕皇上反悔,赶紧应是,弘昼慢半拍,但想到女儿又能在家多待几日,还是高兴的。 乾隆先吩咐人送弘曕回圆明园,才带着俩儿子上了回宫的马车。 永璜、永琏坐一辆马车,上车后,永璜见弟弟哭的眼睛红红,还撅着小嘴,就道:“弟弟别担心,汗阿玛收养小堂妹,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钮伦,只是咱们宫里要多几个小格格。” 永琏当然知道,但他要装不明白,“那也不能抢五叔五婶的女儿呀,小堂妹离开阿玛额娘一定也很难过。” 永璜想想也是,刚才小堂妹舍不得额娘他也看见了。 他太清楚小孩离开额娘的痛苦,一时也有些同情小堂妹。 “那我们回去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钮伦,免得她难过。”永璜道。 永琏一个劲点头:“……嗯嗯。”大哥真好骗。 回到宫里,乾隆把俩儿子打发回阿哥所,自己跑长春宫告状。 “永琏那小子真是能闹腾,怎么就能从我要收养小格格想到我不喜欢钮伦……”这臭小子的脑回路离谱中又透着点儿合理,乾隆都被他哭心虚了。 但仔细一想,自己正是因为太喜欢钮伦了,才舍不得她远嫁蒙古,想收养一个女儿联姻。 皇后也没想到,自家永琏会这么大反应,“永琏就是太疼妹妹了,回头臣妾再跟他讲讲。” 乾隆:“几个臭小子哭得朕脑袋疼。” “臣妾帮您按按。”皇后立刻动作轻柔地帮乾隆揉按太阳穴。 乾隆:“还有弘曕那小子,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小格格舍不得额娘哭,他也哭。” 皇后道:“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个哭起来,其他的都被影响,这也证明俩孩子关系好。以后弘曕和小格格都住宁寿宫,还能一起玩儿。” “嘶……”乾隆皱眉,“弘曕那小子可不像咱们永璜、永琏,知道让着小格格。” 第26章 而且叔叔和小侄女住一个宫里,是不是不太方便? 乾隆一时有些纠结,“要不让贵妃抚养小格格吧。” “贵妃性情温柔,抚养小格格定然尽心。但之前皇上答应和亲王和福晋,让太妃养小格格,就是为了他们进宫请安可以经常见女儿。”皇后道:“若让贵妃抚养,他们进宫请安想见女儿就有些麻烦。” 按说皇后是该支持乾隆收养小格格的,多一个养女,自家钮伦未来抚蒙的几率就少一成。 可她和五福晋妯娌关系极好,知道她舍不得女儿。而且同是母亲,自然能体会五福晋的心情。 让小格格住在宁寿宫,由太后太妃抚养,也是皇后替妯娌争取来的。 乾隆想了想,“也是,而且贵妃身子不好,朕不想让她费神。” “要不就等六弟长大些,去阿哥所住了,再接小格格入宫。这样宁寿宫住的开,皇额娘和太妃们只用带一个孩子,也不会太劳神。”皇后提议道。 “这样好,过两年孩子们都懂事了,不会再闹出今天的笑话。”乾隆就这样拍板决定。 皇后颔首,到时候五福晋可能又有了别的儿女,小格格进宫,她便没那么痛苦。 自己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与此同时,和亲王府,弘昼和五福晋也在讨论此事。 “永琏这么一闹,倒让咱们宝贝闺女又能多留几天。”弘昼道。 吴扎库氏道:“真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弘昼叹息,“咱女儿进宫是去享福的,四哥喜欢咱们小格格你是知道的,四嫂更是温柔和善人,还有皇额娘额娘他们照应着,说不定比在咱们家过得还好呢。” 吴扎库氏看向自家爷,“您知道,妾身不是担心孩子进宫过不好,是担心她日后……” 她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虽说现在朝廷在草原的威慑力越来越强,蒙古额驸不会怠慢皇家公主。 但一想到女儿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两三年见不到一次,吴扎库氏还是舍不得。 弘 昼闻言,也不由叹气,如果有其他选择,皇兄也不会让自家的女儿去抚蒙。 “皇上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女儿,为什么要急着收养女?” 圣祖爷抚养纯禧公主,是因为那会儿宫里接连夭折好几个孩子,见恭亲王府上的孩子长得健康,就想抱一个冲冲晦气。先帝收淑慎公主等人,是因为先帝唯一成年的女儿在先帝登基时已经嫁人且英年早逝,真的没女儿去抚蒙,只能抱养兄弟家中的女儿。 皇上还年轻,虽有过早夭的孩子,但也有健康立住的,真没必要着急。 弘昼也想不明白,“大概就是未雨绸缪吧,就像汗阿玛一登基就将十三叔家的和惠公主接进宫一样。” “和惠公主是十三爷第四个女儿了,但咱们现在只有小格格一个呀。”五福晋不由落泪,她给王爷生了四个孩子,两个早夭,还要再送走一个,这无疑是在她心上割肉。 “咱们也还年轻,以后你给爷多生几个不就是了。”弘昼把妻子搂进怀里哄着,心中也是无奈。 他平日在皇兄面前再放松,有些事儿,他只能听皇兄的。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抱养小格格这种事,更是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还得高高兴兴的。皇上信任你,才抱养你家女儿。 “对了,皇上给三格格取了名字,咱们小格格日后进宫也该有个名字。”弘昼道。 女儿不能自己养,名字却可以他们这对亲生父母来取。 吴扎库氏就和弘昼商量起来,吴扎库氏希望女儿在寒冷的大草原上也能健康成长,就给小格格取名“费雅”,是白桦的意思。 次日,永璜、永琏照常去上学,额尔登额今日却晚来了一刻钟。 阿桂就问他迟到原因,额尔登额道:“家中幼妹生病,我心中担忧,就去看了看她。” 阿桂本想批评额尔登额两句,如果是父母生病,迟到哪怕请假都无妨,妹妹生病自有家中长辈仆人照顾,他怎能因此耽误了上学?还让两位小主子等他。 正要开口,就听二阿哥问:“那你妹妹病情如何?” 额尔登额都做好了被批评的准备,不料二阿哥竟主动关心起幼妹的病。 他忙恭敬回道:“回阿哥爷,家妹高烧一整夜,今早仍未退烧,额娘一大早就去请大夫了。” 屋里另外三个小少年闻言,都担忧地皱起眉。 阿桂把批评额尔登额的话咽了回去,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不必担心,有你额娘照顾,你妹妹不会有事的。” 永琏道:“是呀,先别担心,等用晚膳的时候,你派人回家问问,如果还不好,就请太医去看看。” 额尔登额闻言,受宠若惊,这段时间二阿哥对自己虽没有头几日那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勉励过自己,但很少单独和自己说话。他没想到,二阿哥愿意帮自家妹妹请太医。 他立刻就要跪下谢恩,永琏赶紧扶他,“希望你妹妹中午就好起来,用不着太医。” 额尔登额:“……” 额尔登额快感动哭了,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阿玛,让阿玛写个谢恩折子。 阿桂也有些触动,二阿哥真是个心善的孩子。如果是对明瑞好也就罢了,对大阿哥的伴读也如此体贴。 怪不得皇上偏爱二阿哥,这样懂事的小孩,谁能不喜欢啊! 阿桂继续上课,发现额尔登额心不在焉,也没有批评他。 满文课结束后,遇到陈德华,他就跟陈德华说了额尔登额妹妹生病的事情,“也是个知友悌的好孩子,他走神了陈师父不必太苛责。” 陈德华颔首,他发现阿桂人还蛮好的,虽然年轻,但是很会察言观色,有什么发现也和他分享,不藏私。 这样的年轻人,多磨炼几年,必成大器。 汉文课结束后,陈德华又看着四个学生练了会儿字才离开。 伴读平日在家有小厮书童伺候,进宫自然不能再带仆人。 永琏就吩咐自己身边的陈福去一趟董鄂家。 二阿哥派小太监出宫,当然不会瞒着乾隆,陈福先往养心殿向皇上汇报。 乾隆正和几名近臣商议下月移奉先帝梓宫的事儿,听说陈福来,以为永琏出什么事儿了,直接让他进来回话。 陈福刚汇报完,张廷玉、鄂尔泰就已经夸起来,一个说二阿哥仁善,另一个说二阿哥懂事。 允禄也在,笑道:“听说永琏平日对三格格就很好,学到什么都想回去讲给妹妹,自然也就能体会额尔登额的心情。” 张廷玉于是又开始夸皇家兄妹友悌,是臣民表率。 只有讷亲一个人没开口,很是不屑地瞥一眼张廷玉,这人就会写写文书说说漂亮话,哄得先帝许他配享太庙,皇上也对他尊敬有加。 像自己这样办实事的,才不靠夸孩子博得皇上欢心。 张廷玉夸完,果亲王也夸了两句皇上教子有方。这算是对众人的夸奖做个总结,二阿哥再好,归根结底是皇上皇后教得好。 乾隆听够了才摆摆手,让陈福赶紧去,“对了,永常今日还在外面当值呢,传朕旨意,让他也回去照料女儿吧。” 众人又跪下口称皇上仁德。 乾隆心中得意,因永琏不让自己带小格格回宫而生出的不满彻底散了个干净,他儿子这么懂事,昨天那样也是因为疼爱钮伦,又同情小格格,不忍见她和额娘分开。 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心软,皇后更是见了生病的小猫都要亲自照料,他俩的孩子,自然是最仁善的。 永琏对永璜的伴读都这么好,可见他和永璜的兄弟关系也十分亲近。 等众臣散了,乾隆一个人用膳,又不禁回味张廷玉等人的话。 虽知这些人是在刻意奉承,有些夸大,但若皇子没有这样的善心,臣子们想夸,还夸不出来呢。 连一向严肃的鄂尔泰听闻二阿哥如此善举,面上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似乎只有讷亲一个人没吭声。 到底年轻,恃才傲物…… 乾隆对讷亲生出小小的不满。 这人还需要历练。 昨日答应汗阿玛的,要恢复军机处,推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前者他今日已经暗示过鄂、张二人,还有允禄、允礼。等下月先帝的事儿忙完,他们就该请辞总理王事务大臣,到时候自己挽留一番,顺便恢复军机处。 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事儿是难啃的骨头。 要不让讷亲去吧,他在朝中人缘不行,待在军机处,其他大臣难受,他办差也受限制。到地方上去,他这种说一不二,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正好可以对付那些地方官员士绅。 最坏的结果,事情办砸了,官员们也会把责任推到讷亲身上。 当然了,谁都不愿看到那样的结果,讷亲若是连这关都过不了,也不配接替鄂尔泰,成为朝中满臣的首领。自己早点换个人培养,还来得及。 第27章 永常今日上值也心不在焉的,就怕小女儿有个万一。小孩子一场高烧很有可能就要了命。 正发愁,御前的太监来传话,让他回家去照料女儿。还告诉他,二阿哥派身边太监去董鄂府上探病了。 永常:!!! 永常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先跪下朝养心殿的方向磕了个头,才往家赶。 永常膝下现有两个女儿,生病的这个今年才三岁。 永常之妻觉罗氏在女儿病床前守了一夜,见女儿一直没退烧,今早赶紧请京中擅治小儿病的大夫。 大夫来又是开药又是施针,快中午的时候,孩子才退烧。 觉罗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生病,竟惊动了宫里的二阿哥和皇上。 等送走陈福,她就和永常说:“看来咱们儿子在尚书房表现不错。” 如果儿子表现不好,二阿哥当然不会关心自家闺女。 永常欣慰点头,额尔登额去尚书房头 一天还担心二阿哥不喜欢他,这才一个多月,二阿哥就如此关心他。自家儿子一定是听自己的话,让二阿哥感受到了他的一片忠心。 永常高兴道:“等二丫头病好了,我一定写折子谢恩。” 他本来就崇拜皇上,现在对皇上更加感激了。只觉自己才干不够,不能替皇上分忧。 父母都陪在身边,生病的二妞很高兴,退烧后睡了一觉,到傍晚时,精神好了许多。 永常和觉罗氏都等着儿子回来,再细问问今天的事儿,谁知额尔登额和策楞一起来了。 “听说小侄女病了,我来看看。对了,我三弟家的小子上回也是高烧咳嗽,他们寻来一种丸药,吃两次就见效。我已经让人去找三弟妹拿了。” 永常夫妇闻言,又连连道谢。 策楞拍着永常的肩,“咱哥俩还客气什么?” 永琏还不知道自己随口关心了下额尔登额的妹妹,就被这么多人夸奖了。 他下学后去长春宫给额娘请安,随口说起这件事。 “你们都是好哥哥。”皇后微笑道。 这也是永琏为什么会特地派人去董鄂府上探病的原因。这年头有些人家中兄妹之间并不亲近。 额尔登额如此关心妹妹很难得,值得鼓励。 而且,永琏也希望额尔登额能多感受一些皇家恩泽,到时候上了战场,念及曾经在尚书房体会过的温暖,明瑞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也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钮伦要去院子里看小猫,皇后就让永璜带妹妹去。 留永琏单独说话,“……昨儿在和亲王府,为何闹那一出?是不忍小格格和她额娘分开吗?” 永琏一愣,额娘怎么知道的? 皇后见儿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在心里轻叹口气,自家永琏心肠这么软,是好事也是坏事,若是普通皇子,性情温和淳善是好事,但作为储君,必须要适应朝堂的残酷。 当下,皇后还是微笑着摸了摸儿子头顶,“你很善良,也知道动脑筋想办法。这点额娘要表扬你。” 永琏眼睛睁圆,然后扑进额娘怀里,“额娘,你真好。” 以后汗阿玛再动要养小格格的念头,就可以找额娘劝他了。 皇后揉揉儿子脑袋,又推开他,敛起面上微笑,“但是以后不许再说你汗阿玛不喜欢你,要收养别的儿子这种话,这是在扎他的心。” 永琏皱皱鼻子,“那只是假设。” “假设也不行,你汗阿玛心思敏感,昨晚大半夜睡不着,在那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你们兄弟太严格。”皇后说起这个就有些无奈。 因为永琏平日表现的太乖巧懂事,偶尔闹一回,皇上不会觉得孩子是装的,只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永琏:“……” 小家伙心下有些感动,面上却道:“那汗阿玛反思出什么结果了吗?是不是决定给我们减一些功课?” 皇后:“……” 皇后在儿子的光脑门上敲了一记,“五十遍《学而篇》写完了吗?” 永琏:“……” 永璜、永琏在长春宫玩一会儿,就回阿哥所去了。 乾隆批完奏折先去宁寿宫,把永琏关心臣子家眷的事儿说了,又去纯嫔那炫耀一番,让永璋长大了要和二哥学习。 乾隆特许永常在家照料女儿,直到永常女儿病好,才让他回来当值。 永常和额尔登额父子俩连写两道谢恩折子。 乾隆都批过了,才轻描淡写地和永琏提起,“折子里还专门说了你派陈福去探病,他们不胜惶恐。” 他原本以为小家伙会高兴得意,谁知永琏听完就皱起眉头,“这也值得写谢恩折子吗?” 乾隆:“当然,这都不知道谢恩,董鄂一家岂不成了白眼狼。” “汗阿玛让永常回家照顾女儿,确实值得谢恩。可儿子没帮上什么忙,只是让人去问了问。”永琏道:“很寻常的事情罢了。” 乾隆:“怎么就寻常了?那你大哥怎么不派人去?额尔登额可是他的伴读。” 永琏:“……因为大哥胆小呀!” 乾隆当然知道,永璜就是想帮额尔登额,也不敢说什么“病重就请太医”的话,那孩子知道分寸,不会像小永琏一样,就直接做主了。 这小子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太子,却真有点小太子的样儿。 “汗阿玛,您可不能因为这事儿生大哥的气。”永琏蹭到乾隆身边,拽拽他衣袖。 乾隆:“没生气没生气,他就该这样。” 普通皇子,规规矩矩的就够了。 永琏疑惑地歪歪脑袋,乾隆也不解释,而是道:“下月要将你皇玛法的梓宫奉移至泰陵,到时候你和你大哥也去,你们须得提前学习礼仪流程,路上人多,你哪怕听到你皇玛法说话,也不可回应。以免让人生疑。” 永琏答应着,“好舍不得皇玛法呀!”他看向乾隆,“我以后想念皇玛法了,还能去泰陵找他说话吗?” 乾隆:“当然可以,但没什么大事,不可去打扰你皇玛法。他老人家为朝廷操心那么多年,死后你还要拿朝廷的事儿去烦他。” 永琏无辜歪头,“我又不和皇玛法说朝堂的事儿。” 乾隆刚那话当然是在试探儿子,“但你皇玛法就关心朝堂之事。” “才不,皇玛法一定关心我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读了什么书。”永琏想了想:“他要是问朝堂上的事儿,就只能叫汗阿玛去回答了。” 乾隆笑起来,在儿子脑袋顶上揉揉,“你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永琏抬抬小下巴,“您上回还说,我入尚书房读书后就是大孩子了。” 乾隆:“……” 父子俩正说话,皇后带着刚洗完澡,浑身香喷喷的小钮伦进来。 乾隆把女儿抱腿上,随手就给钮伦绑了两个小揪揪。 皇后在旁边递头绳。 小钮伦已经习以为常,显然汗阿玛不是头一回帮她绑头发了。她就晃着小脚丫,跟二哥显摆自己刚学的诗。 “西洋奇货无不有,玻璃皎洁修且厚……” 永琏:…… 这一听就是汗阿玛写的诗。 很适合给玻璃窗当广告词。 乾隆听女儿背自己写的诗,乐开了花。 “钮伦真聪明,会背这么多首阿玛写的诗了。” 钮伦骄傲脸,“钮伦要把汗阿玛写的诗全都背会!” 永琏:“……”妹妹你可不敢随便立志啊!你知道汗阿玛这辈子写了多少诗吗就全部背会? 乾隆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们钮伦这么聪明,一定能实现!” 永琏:…… 为了妹妹轻松实现目标,要不您少写几首诗? 乾隆一高兴,当即又写了首女儿立志要背会他所有诗作的诗,还把永琏也加进去了。 永琏睁大眼睛,“我可没说要背会阿玛写的所有诗呀!” 乾隆;“你没说朕还把你写进诗里,你应该谢朕。” 永琏:“……” 皇后是知道皇上多能写诗的,听说最近在修订的《乐善堂文集》足有四十多卷,其中收录了皇上当皇子时写得诗文。 她本以为皇上登基后忙于朝政,诗作数量会减少,然而并没有。 照这个创作速度,皇上过几年又能出本四十卷的御制诗集了。 皇后太清楚皇上作诗的水平,这种诗让孩子背一两首,哄哄阿玛也就是了,背多了无益。 虽然皇上对永琏不热衷于背御制诗有点不满,皇后也没插嘴让永琏改口。 乾隆其实也没指望孩子真把他写的诗全部背会,钮伦倒还罢了,不用读圣贤书,背背自己的诗,可以彰显天家父女亲情。永琏就算了,把精力留着背四书吧。 进了十月,朝廷上下都在为奉移先帝梓 宫之事做准备,永璜、永琏他们特地停课半日,跟随礼部官员学习礼仪流程。 第28章 到时候抬着梓宫的昇舆从昭泰门出,皇上和王公大臣都要步行跟随,一路哭送到安定门,在百官劝说下,皇上才可上车,王公大臣们也才能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 礼部官员都有些担心永璜、永琏两位小阿哥走不动哭不动,毕竟不止这一段路,到了泰陵,还要走好几里。 原定两位小阿哥是不用去的,八月皇上突然改了主意,大阿哥、二阿哥都要去送,偏偏先帝的儿子弘曕小阿哥因为年纪小,不必遵礼,届时与太后、太妃们一路做马车。 太后也不想让两个孙儿跟着皇上走,一路不仅要走路还要哭灵,天气又冷,万一把俩孩子折腾病了可如何是好? 但乾隆坚持要让俩儿子参加,他其实是一定要让永琏参加。这孩子能和汗阿玛的魂魄交流,就证明他和汗阿玛有特殊的缘分,自当按礼制哭送。 但只让永琏一个人送灵又显得太特殊,只好也辛苦永璜了。 奉移的前两日,众人先启程到了雍和宫,太后住在雍和宫东配殿,弘曕跟着太后住。 乾隆索性让永璜、永琏跟着自己,也省的俩小孩到了陌生环境害怕。 永璜原本是有点害怕的,毕竟他从未在雍和宫住过,而且不远处就是皇玛法的梓宫。他和皇玛法相处的机会不多,敬畏有余,亲近不足。 听说能和汗阿玛、二弟住在一起,永璜顿时安心了。还有点兴奋,他可是头一回体会和汗阿玛同住一屋。 永琏顾不上兴奋,汗阿玛去梓宫前祭酒,把他也带上了,顺便让他听听皇玛法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雍正能说的,前几次都说的差不多了,有些话他想说,却不能说。 他索性就和永琏讲了讲自己的用人之道、处世之学。 永琏有选择性的转述给乾隆,乾隆知道这都是汗阿玛毕生经验,有些也和自己讲过。 现在是想传授给永琏。 乾隆就对梓宫方向道:“您现在跟永琏讲这些,他恐怕听不懂。等有朝一日他继……他长大些,朕在让他到泰陵听您教诲。” 乾隆说完瞥一眼儿子,刚才自己差点说漏嘴,这小子不会发现了吧? 永琏和汗阿玛无辜对视,他什么都没听到! 雍正笑骂:“你小子倒是会偷懒,教导永琏是你这个当阿玛的责任,怎么推朕身上来了?” 永琏一字不落传话,还拍拍汗阿玛手臂,“您不许偷懒,您要亲自教我!” 乾隆笑道:“儿臣当然会尽心教导永琏,只是儿臣才识不及汗阿玛万一,有些道理还是您讲得更明白些。” 乾隆此时思路又打开了,永琏的魂魄如果还能和圣祖爷交流那就更好了,三代帝王教永琏。 永琏就是个榆木脑袋,也能被教成明君了,更何况自家宝贝儿子本就聪慧。 雍正:“有些道理光听是没有用的,非要经历了,见识了才能明白。等永璜、永琏长大些,你就让他们去办差,就像圣祖爷当年培养我们一样。” 永琏:“皇玛法说,我们大了,就让我们去办差……” 乾隆答应着,却忍不住腹诽,您当年怕我和五弟插手新政,重要差事从不让我们去,也不让我们结交尚书房师父以外的官员。到孙辈,怎么就改主意了? 等永璜、永琏长大后,乾隆当然是要让他们去办差的,该上战场的上战场,喜欢舞文弄墨的去修书,但永琏要留在身边,跟自己学治国理政。 父子俩在梓宫前站了许久,履亲王允裪来与乾隆商议明日流程,乾隆才带永琏回他今日暂住的东书室。 永琏跑去找大哥,永璜刚一个人待屋里,鼻间还能闻到香烛纸钱的味道,又有点害怕,弟弟可算回来了。 他简直佩服弟弟,“你赔汗阿玛在梓宫前待那么久?真的不害怕吗?”上回弟弟还听到奇怪的哭声了呢,虽然后来弟弟解释说是听错了,但他每每想起,背上还是毛毛的。 “这有什么怕的,梓宫里躺着的是皇玛法呀!皇玛法以前对咱们那么好。” 永璜:“……我知道,但我就是……”小少年叹口气,“你可别和汗阿玛说。” “放心放心,我不说,我胆子大,我保护大哥。”永琏拍着小胸脯道,他简直怀疑原本历史上大哥在皇后葬礼上表现的不够哀痛,是被那种气氛吓住了。 以后一定不能让大哥接十二叔公、十六叔公的班,也不能去打下手,这差事不适合他。 俩小孩洗漱后躺到床上,说好一人讲一个故事哄对方睡觉。永琏还没听完大哥的故事就睡着了,永璜盯着帐顶干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看书吧。 乾隆忙完手头上的事儿,又确保明后两天所有的流程都已安排好,才得空看看据说已经歇下的两个儿子。 然后就见二儿子大字型躺在床上打小呼噜,大儿子坐在灯下看书。 乾隆进屋把永璜手里的书抽走,小声训斥,“明儿寅时就要起,你还不早点睡?这时候用功上了?” 永璜:“儿子睡不着。”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有这毛病?”乾隆皱眉,心说回去还得让他继续吃药,自己睡眠不好也是十五六岁以后才开始的,这小子才八岁啊! 永琏答应了要保护哥哥,睡得并不踏实,隐约听到说话声,就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 “咦?汗阿玛、大哥,你们在干嘛?” “你大哥大半夜不睡,在这用功呢。”乾隆扬了扬手里的书。 永琏震惊:“什么?大哥你出门还带书了!” “要出来好几天呢,路上可以看看。”永璜道,光在雍和宫就要住两天,这两天他们没什么事儿,待在屋里正好可以看书,还有回城的路上,也要走两三天,不看书坐马车上也太无聊了。 乾隆瞥一眼呆住的二儿子,“你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 永琏:“……” 第21章 任重道远 众人到泰陵后,停留了几日。 将所有流程走完。大家都已疲惫不堪,乾隆喉咙沙哑,永璜、永琏也哭得眼睛红肿。 父子三人去太后行宫请安时,太后忙让人拿浸了冰水的帕子给三人敷眼睛。 弘曕一脸懵懂,“皇兄,永璜、永琏,你们为什么哭呀?” 乾隆:“……”大家累成这样,自己哭得差点晕过去。 只有这小子像是出来游玩的。 “我们舍不得皇玛法。”永琏道。 弘曕想了下,才反映过来永琏的玛法是自己的阿玛。 嬷嬷们教过他,提起玛法,一定要表现得很难过。 于是小家伙就开始揉眼睛装哭。 乾隆:“……” 太后:“……”太后这两天没少叮嘱弘曕要记得先帝对他的好,只能说小弘曕听进去了,但听进去的不多。 太后瞧着乾隆脸色有些沉,就先让仨小孩到里间炕上玩儿,自己劝劝儿子,别跟小孩计较。 仨小孩到了里屋,泰陵这边的行宫是新盖的,虽布置的简单,却很干净敞亮。 弘曕先蹬掉鞋子爬上抗,给两个小侄子展示自己刚得的一套小木雕十二生肖。 这是太后怕他路上无聊,特地让嬷嬷带的。 /:. 永璜、永琏也上了炕,这两日走太多路,兄弟二人脚底都磨出水泡。 但二人都没喊疼,只是今早让身边太监帮忙处理了下。 仨小孩给十二生肖排成队形,玩动物打架。 弘曕没心没肺,笑的很开心。 永琏看看外间,对六叔道:“皇玛法说,给六叔留了一箱子玩具,就在洞天深处耳房的柜子里。” 弘曕一听有玩具,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汗阿玛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永璜也好奇地看向弟弟。 永琏:“就我最后一次见皇玛法的时候,他说给你攒了好多玩具,但都是五六岁小孩才喜欢玩 儿的,还想陪你一起玩儿呢。只可惜……皇玛法没能等到你长大。以后只能我和大哥陪你玩那些玩具了。” “汗阿玛以后都不回来了吗?”弘曕问,他记忆里也是十天半个月才见汗阿玛一面。 “是呀,”永琏点头,“皇玛法好难过,因为他很想陪六叔一起玩儿。” 弘曕:“……” 小家伙愣了片刻,哇的一声哭起来。 外面守着的嬷嬷赶紧进来,太后也扬声问:“弘曕怎么了?” 弘曕伸着手让嬷嬷把他抱到外面,“呜呜……我想汗阿玛。汗阿玛对我真好!” 太后把孩子接过来哄着,对乾隆道:“哀家说什么来着,孩子心里是惦记着先帝的,就是一时没明白驾崩到底是怎么回事。” 乾隆看到六弟这回是真伤心,心里终于舒服点儿了。 还算这小子有良心。 不过这小子刚刚还假哭,跟永琏他们玩了没半刻钟,就伤心成这样,一定和屋里那俩小子有关系。 里间,永璜还有些呆愣,“二弟,你为什么要告诉六叔这些。皇玛法真给六叔留玩具了?” 第29章 永琏:“应该……留了吧。”如果没有,让内务府现送一箱也不难。 永璜问号脸。 永琏就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大家都伤心,就六叔一个人傻乐,汗阿玛要生他气。” 永琏真正怕的不是乾隆生弘曕的气,乾隆对这个弟弟十分纵容,生气也顶多训斥几句。他担心的是,弘曕身边的奴才们倒霉。 乾隆的思路就是,小阿哥没学好,就是身边奴才没有好好引导。 晚上,永琏去洗漱的时候,乾隆把永璜叫到身边,问了今日在行宫和弘曕一起玩儿的事。 永璜有些纠结,二弟对六叔可能说谎了,他不敢告诉汗阿玛,可他不说,又怕汗阿玛生气。 乾隆见大儿子支支吾吾,就在他脑袋顶上敲了下,“你不说,朕还能去问弘曕。” 永璜:“……” 永璜只能把弟弟告诉六叔那些话说了。 乾隆听完,心情有些复杂。 永琏洗漱完,立刻钻进温暖的被窝,他们睡得屋子没有炕,只烧了炭盆。但被子里还是冰凉的。 乾隆进屋就见儿子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永琏见汗阿玛进来,慢吞吞的地钻出被子行礼,其实是想等汗阿玛说免礼。 果然,乾隆已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按住被子,“行了行了,躺着吧,当心受凉。” 永琏冲汗阿玛弯弯眼睛,“您怎么来了?有事要吩咐儿子吗?” “你倒是会哄人,哪儿来一箱玩具?到时候弘曕想要,你给他变出来。”乾隆摸摸儿子小脸,出来这几天,孩子都累瘦了。 “我的玩具都送弟弟妹妹了。”永琏也不管是谁告诉汗阿玛的,反正汗阿玛早晚会知道,“皇玛法说了,想要什么找海望,您和他说一声。预备一箱子放洞天深处耳房里。” 这话倒像是汗阿玛说的,汗阿玛在位时,海望管着内务府,汗阿玛想造什么就找海望,这人被汗阿玛调教得十分细心,他管内务府期间,内务府虚报账目的事儿少了很多,内库银子比圣祖爷那会充裕,乾隆登基后,直接让海望管户部,希望国库也能日益丰盈。 “海望现在是户部尚书,管你这破事儿。”乾隆敲敲儿子脑袋。 永琏:“……” 父子俩正说话,永璜进来。 乾隆就让兄弟俩休息,出门时还顺手把茶壶茶盏拿到了床边的高几上,“多喝水,明儿还有一天,后日咱们去祭拜怡王叔。” 永琏这几天都没有单独在梓宫前和皇玛法说话的机会,但他猜测皇玛法一定希望他们去祭拜十三叔公。 汗阿玛竟然已经安排上了。 第二日,众人离开泰陵,乾隆又痛哭一场,不愿离去。 诸王大臣跪了一地,劝他启程。 永琏也舍不得离开,把皇玛法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一定很孤单。 如果人死后没有灵魂倒还罢了,可皇玛法明明有意识,他独自在这里,岂不是和坐牢一样? 大臣们见二阿哥也如此悲痛,有人觉得二阿哥淳孝,有人则觉得这孩子早慧,知道向皇上学习。 皇家宗室里,弘昼、弘晓也很是悲痛,弘昼的悲痛不输给乾隆。 弘晓更多几分自怜,阿玛和四伯是他这世上唯二可以依靠的长辈,如今都离他而去,皇兄再照顾他,终究隔着一层。以后他就要真正撑起怡王府。 带着对未来的担忧,小少年泣不成声。 允禄、允礼等人也有同样的感觉,四哥看似严苛,其实只要宗室们不作死,他对兄弟子侄都很大方,允禄还得了个铁帽子王,若圣祖爷当家,允禄可没这机会。 但此时,他们都只能强忍悲痛,劝皇上和二阿哥启程离开。 偏偏有个人,比皇上和二阿哥哭的更大声,还口称“皇父阿玛。” 允禄、允礼都忍不住撇嘴,连弘晓都停下擦眼泪的动作朝跪地痛哭的那人看去。 皇父阿玛是他能喊的吗?先帝对自己那么好,自己都不敢喊皇父阿玛呢。 允禄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两步低声提醒,“弘晳,启程的时辰到了。” 跪在地上嚎哭的,正是理亲王弘晳。 弘晳年近四十,身材稍微发福,跪在地上哭一阵便是一头汗。 此时抬起头来,汗水和泪水一起顺着脸滑落,瞧着确实是十分伤心。 先帝在位时,为了彰显对废太子这一支的优待,也是遵循圣祖遗愿,不仅把弘晳安排到郑家庄居住,而且封他为郡王,后又为亲王。 虽然不让他参与政务,但待遇是真好。 弘晳也很上道,对先帝毕恭毕敬,一口一个“皇父”叫得很亲。 十三叔曾经是自家阿玛的人,后来自家阿玛坏了事,十三叔才去辅佐四叔。四叔就算看在十三叔的份上,也不会对自己太差。 弘晳在先帝一朝,过得十分舒坦,作为弘字辈里的大哥,又是曾经圣祖最喜欢的嫡孙,在宗室里还是有些威望的。 他原本以为新皇登基,自己能有机会在朝中担任点实职,连病病歪歪的十七叔都能混上顾命大臣。自己怎么就不行? 而且新帝还恢复了阿其那、塞斯黑等人的宗籍。 连这些罪人都得到好处了,自己却什么也没等到。 弘晳渐渐意识到,当今圣上看似仁厚,其实都是装装样子。 他便更加想念四叔,不管四叔是出于什么原因,待自己一家是真不错。 一想到日后,自己无人庇护,还要看堂弟的脸色,弘晳就悲从中来。“我不走,我要在这给皇父阿玛守陵。” 允禄皱眉,低声提醒,“别胡说,让皇上听见了,真叫你留下守陵。” 弘晳闻言,愣了下,看看前面还在跪地痛哭的皇上。 皇上像是察觉他的目光,也抬头朝这边看来。 弘晳不由打了个激灵,恢复了一点理智。 别说,这事儿他还真能做出来。 弘晳于是慢吞吞站起身,站回了自己该站的位置。 乾隆轻轻哼了声,扭头继续哭。 汗阿玛啊!您不在了,连弘晳都不服朕。 他凭什么啊?他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您给他亲王爵位是看在皇玛法的面子上,已经格外开恩了。还想要朕怎么样啊?让他当军机大臣不成? 直到离开泰陵,乾隆心里还不太痛快。 被他这么一衬托,乾隆看弘晓顺眼多了,人家才十四五岁都比他这个快四十的人有分寸。 当晚圣驾在桥头村休息,乾隆把允禄、允禧、弘晓都叫到御帐中,一起写悼念先帝的诗。 永璜、永琏在边上旁听。 “你俩多跟你们怡王叔学,他小小年纪就有诗才。” 乾隆对俩儿子道。 弘晓赶紧起身道:“臣弟能诌几首诗还要承蒙先帝和皇上教诲,才学不及皇上万一。要学写诗,两位小阿哥自当和皇上学。” 永琏:“……”我可以拒绝吗? 乾隆这人自认才学出众,却也不嫉妒比他更有才学的人,他很清楚弘晓的诗写的更有灵气。但也不能说自己不如弘晓,索性摆摆手,“罢了罢了,古人之诗还学不完,不必和咱们学。” 几人一人写了一首悼念先 帝的诗,乾隆又忍不住眼眶酸涩。 但这几天实在哭太多,已经没眼泪了。 等众人散后,他把这一摞诗稿存好,小声嘱咐永琏,“下回来看你皇玛法的时候,把这些诗念给他听。” 永琏道:“皇玛法听了这些诗一定很难过。” 乾隆一愣,“大家如此思念他,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永琏鼓鼓脸颊,“皇玛法的心愿是活着的亲人都过得好,而不是整日沉浸在悲痛里。二十一叔还在诗里说他想念皇玛法夜不能寐,皇玛法知道了岂不是很担心?” 乾隆想了想,揉揉儿子脑袋,“还是我们永琏懂事,你说得对,要让你皇玛法知道,我们都过得好。” 永琏在心里叹气,汗阿玛大概是知道皇玛法的魂魄存在,格外想表现哀思。 这年头讨父母高兴是做儿女的本能,汗阿玛也想让皇玛法知道,他们这些做儿孙的,多么思念他。 同时,对外还能彰显孝道,臣子们见了,也要赞他仁孝。 但其实整这些东西没什么用,皇玛法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几首诗倒还罢了,以后要是为了让皇玛法高兴,写什么歌功颂德的文章,那才真是浪费工夫。 “没什么比您成为盛世之君更能让皇玛法高兴,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会欣慰。”永琏道。 这话之前他就传过,当时乾隆没仔细琢磨,但这会越想越觉得是汗阿玛能说出来的话。 汗阿玛在位忙于政事,都很少去祭拜圣祖玛法。 当时他心中还有点不满,觉得汗阿玛不孝,但现在似乎明白了汗阿玛的想法。 在他看来,稳固大清江山就是最大的孝。 第30章 乾隆鼻间又有些酸涩,“皇玛法和汗阿玛已经开创了盛世。”他看看儿子,“咱们很幸运。” 谁知永琏摇摇头,“还不够,准噶尔未平,金川也矛盾不断,还有很多百姓吃不饱饭……” 乾隆:“……这也是你皇玛法说的?” 永琏点头,拍拍汗阿玛的肩膀,“皇玛法说,您任重而道远。” 乾隆:“……” 次日去祭拜怡亲王,乾隆终于走不动了,坐着轿子去的。 永璜、永琏他们也都坐马车。 乾隆先在墓前祭酒,然后是允禄这一辈的兄弟们,再是弘晓、弘晈这些儿子,最后是永字辈。 永琏刚跪到蒲团上,就听见一个声音哭道:“四哥啊四哥,你怎么走得这么早?” 这不是十三叔公的墓么?怎么有人哭皇玛法? 永琏下意识想四处看,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 他犹豫一瞬,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磕头敬香。 第22章 重组军机 十三叔公的魂魄就只叹了这么一句。 永琏直到行完礼,离开蒲团,都没再听到他说别的。 他也没有像皇玛法那样哭,大概是因为早知道皇玛法驾崩的消息,已经伤心过了吧。 不知他们另一缕魂魄有没有在地府相遇。 汗阿玛连皇玛法的魂魄都要防备,若是知道十三叔公的魂魄也存在,且能和自己对话,又不知要胡思乱想什么。 永琏于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至少现在,不必将这件事告诉汗阿玛。 回京的马车上,大家都累的不想说话,除了勤政的乾隆还在批奏折外,其他人几乎都在补觉。 这会儿也不在乎马车颠簸了,连入睡困难的永璜也睡得昏昏沉沉。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今日再在外面住一晚,明儿就能回宫。 今日乾隆坐轿子去怡贤亲王墓,銮仪卫们表现不错,乾隆给他们一人赏赐了五两银子。 晚上,当着诸王大臣的面,乾隆还夸了直隶总督李卫,这次出行,沿路安排都很妥当。 李卫这人脾气又臭又硬,跟鄂尔泰、田文镜等人都闹过矛盾。 乾隆正需要一个人,分一分鄂党的权势,张廷玉那人,泰滴水不漏,讷亲又太嫩。 回京后就要重组军机处了,他想把李卫安排进去。 反正李卫上了年纪,在朝中也没什么朋友,翻不出什么浪来。不过是用一用他在民间的声望以及和鄂尔泰的矛盾。 到了驻地,乾隆忙完手头上的事儿,换了便服,召李卫来对弈。 永璜、永琏本想来和汗阿玛请个安,就早点休息。 乾隆想起这兄弟俩还都不太会下棋,就让二人在旁边看。 永琏坐汗阿玛身边,永璜坐李卫边上。 李卫从前是怡亲王引荐给先帝的,今日又刚祭拜完怡王墓,乾隆就和李卫聊起怡亲王。 乾隆对自己这位十三叔的印象有点复杂,十三叔无疑是很好的人,对朝廷功劳也很大。 现在能有这么厚的家底,十三叔功不可没。 可汗阿玛对十三叔几乎是毫不设防,十三叔说能用的人,汗阿玛就用,这让乾隆很不能理解。 当皇帝的,怎么能这样信任臣子?哪怕这人是弟弟也不行啊! 乾隆和五弟关系再好,他也做不到那样信任五弟。 偏偏周围所有人,上到汗阿玛、皇额娘、下到官吏太监,提起十三叔,就没有不夸的。 真就是“宇宙之全人”了?他咋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完美的人? 乾隆曾试图多接触十三叔,那时他已经猜测自己是太子,如果汗阿玛走在十三叔前面,十三叔一定是顾命大臣,早点接触,就当提前磨合。 汗阿玛不让他们和外臣来往,但这其中不包括叔叔伯伯们。 五弟和十三叔关系就很好。 乾隆万万没想到,十三叔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乾隆理性上理解十三叔的考量,他大概是早料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只想辅佐汗阿玛,没有辅佐下一代的想法。十三叔这样打算非常聪明,是进退得体的十三叔该有的行事风格。 但感情上,乾隆就不太高兴,自己是那种容不下人的人吗? 瞧瞧汗阿玛给他安排的顾命大臣,他都委以重任,尊敬有加。 这些想法乾隆没和任何人提过,面上他还是对十三叔的儿子们很照顾。 李卫提起十三爷,浑浊的双眼里,又有了泪水。 就回忆起当年十三爷撑着病体去督办河工的事儿,皇上还派了太医刘声芳任户部官员,全程跟随。 永琏注意到汗阿玛听到这儿偷偷撇嘴,永琏心说您可先别撇嘴,等一瓶金川的时候,你可是派了一整个保姆团照顾小舅舅呢。 汗阿玛对臣子们好,跟皇玛法不相上下。 “看朕做什么?看棋。”乾隆用棋子敲敲儿子脑袋,“看了这么半天,学会了吗?” 永琏:“没学会。” 乾隆:“……” 李卫笑道:“阿哥爷年纪还小,不急,多看人下几盘,渐渐地就掌握门道了。” 永琏点头,对汗阿玛道:“那汗阿玛以后下棋的时候,叫我在旁边看。” 乾隆:“……平日没什么人和朕下棋。”他说着看向对面的李卫,“张廷玉太谨慎,跟朕下棋总让着朕,鄂尔泰那老头太严肃,朕不和他下。也就和李卿下棋自在,只是你不常进京,朕想找你下棋都没机会。” 李卫虽身为总督,却十分关注民生,不是在督办河工,就是去田间地头巡查耕种情况。 皇上想跟李卫下棋,李卫可不想陪皇上下棋,这种事还是让那些会哄皇上高兴的官员做吧。 “蒙皇上厚爱,臣不胜惶恐。”李卫只敷衍地回了一句。 乾隆心说这人人缘不好是有原因的,他于是又道:“朕听说李卿有胃疼的毛病?” 李卫道:“多谢皇 上挂心,臣无碍,只是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就添了胃疼的毛病。” 乾隆皱眉,“李卿怎能如此不爱惜身体?你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哪儿经得起这般辛苦?” 李卫微愣,皇上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该致仕退休了? 他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也来的太早了吧,自己还不到五十。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想施行仁政,或许觉得自己为政太过严苛。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顺着皇上的话道:“是啊,臣也想着好好调养一段日子。” 他一时揣度着皇上的想法,手中棋子就随意落在一处。 “哎,不该走这。”永璜忍不住提醒。 李卫回神,不由苦笑了下,自己竟如此贪恋官场,得知要乞休,就乱了方寸。 永琏向着自家汗阿玛:“落子无悔哦!” 永琏和李卫猜测的一样,也以为汗阿玛想让李卫回家休养。 他记得历史上的李卫病逝在了直隶总督任上,好像就是乾隆初年的事儿。乾隆派御医前往探视,他死后上谥号“敏达”,也算是厚待于她。 现在怎么这么早就想让人家退休了? 永琏可不觉得自己的小蝴蝶翅膀影响到了李卫。 不过不管是为什么,皇上有这个意思,当臣子的面上就不能表现出不满。 说不定汗阿玛只是试探一下李卫的态度,见李卫愿意听他的,反倒对他多一层信任。 就算真允许他辞官养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虽然朝廷少了一名好官,但李卫能活得长一点,万一哪天朝廷缺人,汗阿玛又想起李卫呢。 但二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乾隆是想让李卫进军机处。 乾隆笑起来,“对!落子无悔!”他赶紧围困李卫的棋子。 “朕回京后打算重组军机处,张廷玉、鄂尔泰上了年纪,十六叔马马虎虎的,很多事指望不上他,十七叔身体不好,朕想让你回来,在军机处虽有案牍之苦,却不必四处奔走,你正也好调养身体。” 李卫愣了片刻,才放下棋子,跪下请辞,“臣年老才薄,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汗阿玛最信任的臣子之一,若是才薄,岂不是说汗阿玛不擅用人?”乾隆道:“永璜,快把李大人扶起来。” 永璜忙去扶李卫。 惶恐过后,李卫似乎明白了皇上让自己进军机处的用意。 他只好再次跪下谢恩领命,愿为皇上分忧。 永琏不知道汗阿玛为何会有这样的安排,但他为李卫高兴。也为朝廷高兴,军机处又多一名能臣。 有他在,军机处势力比较分散,说不定就没有鄂、张党争了。 咦?这或许就是汗阿玛的目的。 但为什么历史上乾隆没这么安排嗯? 历史上乾隆是想指望讷亲,但现在乾隆要把讷亲派去地方上抓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事。 第31章 海望的名声不显,还得是李卫这样的先帝时期的封疆大吏来坐镇。 回京后,先是总理事务大臣们请辞,乾隆先对允禄、允礼等人勉励一番,又表示自己才识经验有限,还需按照先帝旧制,恢复军机处。 军机处的名单出来后,一时激起千层浪。 六个人,鄂尔泰是领班军机,另有海望、张廷玉、李卫、纳延泰、班第。 两名满人、两名汉人、两名蒙古,非常平均。 这种权衡众人猜到了,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六个人中没有一个是宗室。 允禄、允礼可都是先帝安排的顾命大臣啊! “当今皇上看似对宗室好,其实……十六叔、十七叔这一年多来不够尽心吗?” 郑家庄,弘晳请几个弘字辈的兄弟喝酒,酒过三巡,弘晳有些醉了。 弘晈轻咳一声,“大哥慎言。” 弘晳叹息一声,“我只是替十六叔、十七叔难过。” 弘晈道:“虽未让他二人入军机,但他俩身上的职务可一点没少啊!十六叔不还是管着宗人府等事吗?” “那不一样,不让他们入军机处,就证明……” 他话还没说完,弘晓站了起来,“理王兄,诸位兄长,我不胜酒力,想先回去休息了。” 在座众人他年纪最小,今日本不想来,是被自家兄长弘晈硬拉来的。 果然,理王开始讨论一些危险话题。他可不参与。 弘晳倒也没留他,吩咐管事送他。 弘晈看看弟弟,隐约觉得弟弟不大高兴,就起身道:“我送他回去吧。” “哎哎哎,你别走,弘晓都十几岁的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弘晳叫住他,“咱们哥几个继续喝。” 理亲王府,侄子们在为十六叔、十七叔叫不平,庄亲王府,允禄却正哼着小曲给尚书房的学生出数学题。 不让他入军机处正好,他有大把时间备课。 数学课一旬三次,每次上课时,他都担心孩子们忘记上一次的内容。 前几天又因为去泰陵耽误了几天,回来上课额尔登额果然把上回讲的内容忘了。 永琏就提议,可以出本练习册,让他们每天都能做一两道题,这样就不会忘记上课的内容。 允禄觉得这主意不错,练习册以后入尚书房的小阿哥们也能用。 乾隆想知道允禄、允礼对不能入军机处的态度,他不好亲自问,就让弘昼去看看两位叔叔。 弘昼先去看十七叔,十七叔身体本就弱,他实话实说,自己早就想辞掉总理事务大臣,回家养病。 军机处每天卯时要在宫里候着,他可顶不住。 弘昼也觉得十七叔不能太累,陪他说了几句就来看十六叔。 这叔侄俩更熟,允禄听说弘昼来了,就让他直接到书房。 “你来的正好,帮我验算下这些题目。” 允禄把一摞纸递给弘昼。 弘昼:“……这是啥?” “是给尚书房小阿哥们出的练习册。”允禄道:“我打算分十六卷,一年两卷,学八年,就能达到我现在的水平了。” 弘昼:“……” 十六叔你对皇兄有怨气就冲他去,折腾孩子们干啥,十六卷数学题,他想象一下就头大。 弘昼一边趴桌上验算,一边为小侄子们掬一把同情泪。都怪你们阿玛不做人。 第23章 不能丢人 弘昼从庄亲王府出来的时候,都有点蔫头耷脑的。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从尚书房出来时的状态。 他都等不到明天,立刻就进宫跟皇兄告状。 “十六叔要出数学练习册,压着臣弟在那帮他验算答案。皇兄你不知道,十六叔出的那些题目可刁钻了。” 乾隆:“???” 没记错的话,他是让这小子去试探十六叔对重组军机的态度,这小子说什么数学题啊? “十六叔还说,练习册是永琏那孩子想出的主意。”弘昼道:“这傻孩子,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乾隆:…… 听听,这是当长辈能说出的话吗? 不过自家儿子是真好学啊!竟然主动要求师父布置更多功课。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做功课跟要命似的。”乾隆白一眼弟弟。 弘昼:“……等俩小侄子以后坐不出功课来向皇兄请教的时候,皇兄就知道十六叔……不是,是数学题有多可怕了。” 乾隆闻言,心里还真咯噔了一下,自己的数学水平自己心里有数。 简单的加减乘除自己没问题,但皇玛法算的什么方程、函数。自己学得一知半解,还真没法教儿子们。 虽然俩儿子未必会来请教自己,但万一呢…… 自己若是教错了,岂不是在儿子们跟前丢人? 乾隆打算今晚就把从前用过的数学课本找出来复习复习。 弘昼抱怨了一通,就准备去给额娘请安。 乾隆无奈,只问了句,“十七叔身体如何?” 弘昼叹气,“还是老样子,说话有气无力的,脸色也蜡黄。听十七福晋说,这几日胃口不好,一顿就进小半碗饭。” 乾隆心说十七叔这状态,肯定也不想进什么军机处。 “长春宫小厨 /:. 房做了几道新鲜吃食,朕明日让人给十七叔送些去尝尝。”乾隆说着坐回书案前,拿起奏折,示意弘昼可以撤了。 弘昼却凑过来好奇问:“什么新鲜吃食?臣弟也想尝尝。” 乾隆:“……” “其中一道很简单,不过是豆花加上牛乳,再加桂花酱和蜂蜜。孩子喜欢吃,昨儿小钮伦吃了两碗。” 弘昼皱眉表示怀疑,豆花不就是豆腐脑么?豆腐脑做成甜的能好吃吗? 乾隆见她这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道:“这是几个孩子想出来的,皇后本也觉得不好吃,被钮伦磨得没办法,才尝试做了,没想到真的不错,夏天放凉了估计更好吃。” 弘昼:“福晋喜欢甜的,回去让他试试。还有什么别的吃食?” 乾隆:“……明儿也让长春宫给你府上送一份就是了。” 弘昼笑着谢恩,心满意足的撤了。 弘昼虽未说十六叔对未入军机处的态度,乾隆已经知道了。 永琏这小子还挺会挑时候,这当口提出什么练习册的主意,让十六叔分心。 十六叔这人,爱好过于广泛,尤其热衷数学、乐律和骑射。只要有这三件事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就能把其他事儿都忘到脑后。 十六叔、十七叔没怨气就行,乾隆继续看折子。 手头的折子是讷亲所奏,这人指不定也有想法。 等回头跟他谈谈。 讷亲没能进军机处,他本人怎么想不知道,朝中其他人倒是都很高兴。 众人对皇上的评价更高了,别看皇上年轻,做事却不急躁,没有急着提拔新人,而是用先帝朝的重臣来分鄂、张二人的权力。 这招实在高明。 鄂尔泰和张廷玉猜到皇上的想法,倒也没什么不满。二人虽和李卫不对付,却也知道李卫这人的人品能力,让他进军机,二人心服口服,肯定比让讷亲那小子强。 晚上,乾隆回长春宫,让皇后帮他找从前用过的数学书。 之前从重华宫搬到养心殿时,一些不喜欢看的书,就放长春宫了。 皇后听他要找数学课本,心中纳闷,要知道自家这位爷最头疼看这类书。经史子集可以反复看,《数理精蕴》从来没翻开过。 “不急,明日慢慢找。”乾隆道。 皇后笑道:“上回臣妾闲来无事,把那书找出来看了看,就在书房里,臣妾这就去拿。” “诶,皇后也对数学感兴趣?”乾隆挑眉,皇后如果能给永璜、永琏讲题,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学了? 不行,连皇后都会,自己不会,那岂不是更丢人? “臣妾不过想看看皇上从前的笔记。”皇后有些不好意思,“有次臣妾整理您的字帖,发现您会随手把诗句写在上面,臣妾就想,或许其他课本也有。” 乾隆:“……” 糟糕,上课走神在课本上写诗被皇后发现了…… “臣妾本打算把您在数学课本上写的诗句抄下来,整理好再呈给您。”其实是有些诗句写得太草率,皇后怕拿出来又会拉低皇上写诗的水平。 “皇后有心了。”乾隆感动,“现在就拿给朕看看。” 二人去了书房,不仅找出乾隆以前用过的数学课本,还有一些他听汉文课做的笔记。 那都是少年时期的回忆,乾隆边看边和皇后说起以前读书的事儿。 他和五弟从小一起读书,但他在各方面都是碾压五弟。明明一起上课,五弟却经常跟不上他的进度。 他就等着五弟,有时候还当五弟的小师父。 “永璜、永琏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俩孩子的进度倒是同步。”乾隆从自己小时候想到尚书房的俩儿子。 第32章 “是啊,这四个孩子的功课都不相上下。”皇后道:“就是额尔登额和永璜的字写得好些,咱们永琏那字还需多加练习。” “那是因为永琏刚学写字不久。”乾隆心说等过一两年,兄弟二人的差距就拉开了。 “朕常听阿桂和陈德华说,永琏背书更快更轻松,对文章理解的也快。”乾隆道:“就是弓马骑射上,这孩子学得慢些。” 皇后刚想替儿子说几句,就听乾隆已经给儿子找好了理由,“额尔登额有一定基础,永璜比永琏大两岁,身体素质自然比弟弟好,明瑞是从小受你们家家风影响,五岁多就被你四哥带着骑马。只有咱们永琏之前完全没接触过弓马骑射。” 总之,永琏现在弓马骑射落后也是他这个当阿玛的没提前教,和孩子没关系。 皇后:“……” 行吧,还好这些话儿子听不见,否则那小子更有理由偷懒了。 永琏的弓马骑射落后,并不是因为他不认真学,只是因为剩下三个小伙伴都有点卷。 他灵魂虽不是普通六岁小孩,身体确实是六岁小孩的身体,真的卷不动。 而且永琏没有日后立军功的打算,也没必要卷,能学个差不多就行。 可尚书房现在就四个人,一旦涉及可以比较的项目,他都是最后一名。 “真希望六叔快快长大,到尚书房和我们一起学习。” 从泰陵回来后,弘曕就从圆明园搬到了宁寿宫。 永璜、永琏给皇玛嬷请安时,顺便能和弘曕玩一会儿。 弘曕刚来头几天觉得新鲜,这里有皇额娘和额娘,还有皇兄皇嫂,大家都对他好。 但过了几天,小家伙就觉得这里没圆明园好了。 宁寿宫地方小不说,还不允许他到处跑着玩儿。 还是圆明园自在,他只要不出园子,随便他撒欢儿。 小家伙有点同情侄子侄女们。 但听小侄子说希望自己跟他们一起去尚书房,弘曕就问:“尚书房好玩儿吗?” 永璜刚想说,尚书房是读书的地方,不是玩的。 旁边永琏已经开始哄叔叔,“好玩好玩,特别有意思,上午玩小木棍,下午骑小马。” 永璜:“……”行吧,弟弟说的也没毛病。 弘曕一听可以骑小马,眼睛亮了亮,“我明天就想去!” 他说完就跑去找太后,“皇额娘,我要去尚书房!” 太后笑着揉揉她脑袋,“你太小啦!要过两年,等你和你永琏小侄子一样大的时候,才能入尚书房。” 弘曕:“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去。” “这孩子,也太好学了。”太后笑着跟旁边的谦妃和裕太妃道。 永琏和永璜追出来,正听见皇玛嬷夸六叔。俩小少年对视一眼,才不是这么回事呢。 但俩人也没解释,只是把准备撒娇打滚的六叔叫到院子里玩儿了。 次日,乾隆来请安,太后就跟他夸起弘曕。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急着入尚书房,哀家就说,皇家的孩子,就没有不好学的。” 乾隆是早朝前来请安的,小弘曕这会儿还没睡醒呢。乾隆只听太后说,还以为这孩子真的想上进。 一定是被永璜、永琏那俩好学的孩子所影响。 让六弟回宫住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弘曕这个年纪,倒是可以开始背《三字经》,认得一些字了。”乾隆道。 太后颔首,自家弘历就是三四岁开蒙的。 “哀家可以教他。”太后道。 “哪儿能让您老人家劳神。”乾隆道:“让妃母教他便是。” 弘曕那小子凭什么让皇额娘开蒙? 太后想了想,“谦妃识字,就让她教吧。” 谦妃得知自己可以亲自给儿子开蒙,十分高兴。 她一定要把儿子教好,否则就辜负了太后和皇上的恩典。 只是苦了小弘曕,在宫里不能撒欢儿就算了,还要被额娘按着背《三字经》。 每当小家伙想耍赖不学的时候,皇额娘就会说:“不会《三字经》可不能入尚书房哦。不信你问永璜、永琏,他们都会背。” 弘曕:“……” 好吧!他背,背还不行吗? 为了玩小木棍骑小马,他真的付出太多。 到快过年的时候,弘曕已经背会了整篇《三字经》。 乾隆对这个弟弟也愈发满意,好好培养,以后可以辅佐永琏。 第24章 大过年的 十一月,位于紫禁城外西路的寿康宫建好,乾隆奉太后移居此处。 这下太后、太妃们终于不用全部挤在一个宫里了。 现在宫里不仅有先帝的后妃,还有不少圣祖爷的妃嫔。 温惠太妃瓜尔佳氏、寿祺皇贵太妃佟佳氏从前照顾过乾隆,太后见了二人少不得要尊敬客气几分。 可太后的身份在这,她太客气了,两位老太妃不自在。 乾隆孝顺自家额娘,就修了寿康宫,让皇额娘和先帝朝的妃嫔搬过来住,圣祖爷的太妃太嫔们住东路的宁寿宫。 小弘曕和他额娘谦妃也跟着到了寿康宫。 寿康宫地方不算大,但旁边是慈宁宫,后面还有慈宁宫花园。小家伙每天都跑那边玩儿。 渐渐地也适应了在宫里的生活。 小家伙每天背完一段《三字经》皇额娘和其他额娘都会夸他。 皇嫂过来,也会说他聪明。 小弘曕就愈发有自信,后来每天用完早膳竟主动要求学《三字经》。 永琏听六叔挺着小胸脯给自己背《三字经》时就在想,鼓励式教育果然很有用。 先帝孝期未过,过年百官朝贺行礼都免了。 尚书房也放假一天,永璜、永琏一大早就往寿康宫来给皇玛嬷拜年。 皇后带着小钮伦已经到了。 连永璋也被纯嫔抱过来。 “汗阿玛什么时候来呀?”永琏问。 皇后道:“你汗阿玛去堂子行过礼就过来。” 永琏朝门外看看,“刚我们来的时候,好几处都结冰了。”汗阿玛说好要带他们去玩冰嬉的。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听太后笑道:“瞧瞧我们永琏多孝顺,这是担心皇上路上滑倒。” “你放心,已经有小太监去清理了。”皇后笑道,皇上要走的路,肯定不会有冰雪泥泞。 永琏:“……” 太后夸永琏,裕太妃赶紧跟上,纯嫔当然也要附和两句。 永琏心虚极了,转移话题,“皇玛嬷,我想在外间烧水的炉子上烤红薯和土豆。” “你们刚刚在阿哥所没用早膳吗?”皇后问。 “用了,但儿子想尝尝烤红薯的味儿。”永琏道,天冷就馋烤红薯了,他本来还以为宫里没红薯呢,反正皇子份例里没有。 但上回他回长春宫,发现额娘的晚点里有一道蒸红薯。 额娘说这是百姓充饥用的,她带头节俭,就让小厨房把奶油松瓤卷换成了蒸红薯。 既然宫里有红薯,那就要让小伙伴们都吃上烤红薯。 “哀家听说,外面街上有烤红薯的小摊,烤红薯的香气飘得老远。”太后道:“哀家还从未尝过,不知是个什么味儿。” 永琏心说皇玛嬷真可怜,荔枝舍不得吃就算了,烤红薯也没吃过。 皇后本还有些迟疑,听太后说想吃,便让人去厨房取几个红薯来。 乾隆进屋时,红薯已经烤得差不多了。 几个小孩围着炉子,口水都要下来。 见汗阿玛来了,小家伙们赶紧行礼。 “给汗阿玛请安。” 每次这种时候,弘曕都要慢半拍,否则就会被侄子侄女带跑,跟着喊“汗阿玛”。 之前喊错过两次,被四哥敲了脑壳。小家伙这才留意。 “汗阿玛真有口福,烤红薯刚好,您就来了。”永琏笑眯眯道。 乾隆瞥他,“这又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他发现这小子的鬼点子挺多,上回的甜豆花也是他教钮伦的。 “是哀家想尝尝烤红薯是什么味儿。”太后赶紧替孙子解围。 大过年的,乾隆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孩子们计较。而且这烤红薯确实很香。他起个大早,就喝一碗粥,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 小钮伦问二哥,“除了烤红薯,还能烤什么?” “还能烤板栗,烤土豆。”永琏道:“应该也能烤饽饽烤玉米。” “这些都是顶饱的东西呀。”永璜道。 永琏点头。 “额娘,我以后每天吃烤玉米当晚膳吧,这样就可以节省了。”钮伦看向皇后道。 皇后哭笑不得,“这怎么行?烤玉米不能当饭吃。” 太后笑道:“定是皇后平日常说节省开销之事,孩子都记住了。” 永琏差点忘了,自家额娘的节俭是出了名的。 但因为现在宫里在守孝,妃嫔们都穿得朴素,也都不施粉黛。大家饭食也都很少见荤腥,皇后的节俭就显得没那么突出。 第33章 至于宫中开支减少的事儿,永琏当然不知道。 乾隆笑着抱起宝贝女儿,“我们小钮伦真懂事,但再节省也不能只吃烤玉米当饭。” “可二哥说,宫外很多小朋友都用玉米当饭。”钮伦道。 “那是宫外的老百姓,靠红薯、玉米、土豆这些来充饥。”太后笑道:“咱们宫里又不缺吃的。” “充饥是什么意思?”弘曕问旁边的小侄子。 “就是说百姓吃不起米面等粮食,饿了只能用红薯、土豆这些填饱肚子。”永琏道。 屋里大人们听了这话,笑容都僵了下。 皇后觑一眼皇上神色,果见他面色微沉。 红薯土豆这些能在民间迅速推广开,正是因为它们能充饥。 即便有了这些作物,还是有不少百姓饿肚子。 他就问孩子们,“你们说说,怎样才能让百姓们都能吃上粮食?” 永璜猝不及防,汗阿玛怎么突然就考这么难的问题。他想了想道:“应减免赋税,让百姓们把种的粮留着自己吃。” 轻徭薄赋是师父们经常挂在嘴边的。 也是儒家仁政最典型的举措。 永琏暗暗腹诽,汗阿玛看似随口一问,但这可是历代帝王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呢。 “减免赋税终究是有限的,朝廷也需要银钱做军费搞建设。”永琏道:“比较简单快速的法子就是让百姓开垦荒地。” 他说着看向乾隆,“儿子听阿桂师父说,朝廷不许汉人迁居关外,那边岂不是地广人稀?而且咱们满人不擅耕种,应该有很多荒地都没开垦出来吧。” 那可是土地肥沃的大东北啊!就算开垦出来种些玉米大豆,也能养活不少人了。 乾隆皱眉,“阿桂没说为何不让汉人去关外?” “说了,”永琏道:“但是儿子认为那些理由都没有让老百姓吃饱饭重要。” 乾隆闻言一愣,说到民生社稷,太后、皇后都不太敢插话。弘曕、钮伦、永璋还听不太懂。 永璜能听懂,还附和地点了点小脑袋。 永琏见汗阿玛半晌不说话,就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睛,“难道汗阿玛不希望百姓们都吃饱饭吗?” 乾隆:“……” 这问题不可能有第二个答案。 就算是昏君,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国家饿殍遍地。更何况,他可是立志成为明君的。 乾隆:“朕当然想。但是开垦荒地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有几分动摇。 永琏也不指望着就说服汗阿玛让汉人到关外。他看向弘曕,“该六叔回答了。” 弘曕一脸懵,“回答什么呀?” 太后哈哈笑道:“你六叔才多大,他不会。” “那钮伦,钮伦来回答!”永琏道。 钮伦:“……那个,红薯烤焦了,咱们先吃红薯吧。” 众人都笑起来,太后忙让人把已经考好的红薯拿出来分了。 永璜、永琏一人分了半个。刚烤好的红薯果然很香甜。 太后就问民间都是怎么吃红薯的。 “朕听闻除了蒸红薯,还可以煮粥。” 太后和裕太妃都喜欢喝粥,太后就看向裕太妃,“咱改天也试试。” 众人又说笑一阵,小永璋困了,纯嫔带着孩子先告退。 太后知道乾隆和孩子们都是难得休息,就也让他们回去。哪怕补个觉也 好。 永璜、永琏却没回阿哥所,而是去长春宫陪妹妹玩儿。 这段时间不仅弘曕会背《三字经》了,小钮伦也学了许多新东西,《百家姓》背完,《千字文》也学了个开头。 “前儿额娘还教我写字了。”钮伦道:“我会哥哥们的名字。” 永琏就表示要看妹妹写的字,仨小孩跑去书房。 乾隆和皇后正在书房作画。 永琏一看汗阿玛画画就想起乾隆模仿沈周的《兰石小兔》,他刷手机刷到和原作的对比图,笑了好久。 汗阿玛不仅诗写的多,画也没少画,三百年后,全都是黑历史。 “汗阿玛,你再画什么呀?我也要画。”钮伦说着就要爬汗阿玛腿上,让汗阿玛带她一起画。 “钮伦,别打扰你汗阿玛。”旁边帮忙研墨的皇后道。 “没事没事,反正也是消遣,带上孩子们一起有何不可?”乾隆说着问怀里的女儿,“你看汗阿玛画的什么?” 钮伦看了看桌上的画,眼睛亮亮道:“汗阿玛画的小鸡。” 乾隆:“……” 永璜、永琏也在旁边看,永琏疑惑地歪歪脑袋,“小鸡怎么站在树杈上?” “这真的是小鸡吗?”永璜觉得哪里不太像。 乾隆:“……” 皇后:“……” 乾隆深吸一口气,把画了大半的喜鹊登枝放到一边,重新铺开一张纸,让小钮伦拿着毛笔,握着她的手,“来,汗阿玛教你画小鸡。” 皇后:“……” 永琏想找把椅子坐,抬头正瞧见额娘眼中含笑。 他也不由弯起眼睛,穿越后的第一个年,没有很热闹,却很开心。 然而开心是短暂的,大年初二,尚书房照常上课。 今天刚好是该上数学课的日子,允禄难得无精打采,“官员们都放假,连你们汗阿玛也不批折子,只有我,还得来给你们上课。” “王爷辛苦了,”明瑞立刻甜甜道。 剩下仨小孩也跟着说。 允禄笑起来,“今儿就讲点简单的吧。”他说着拿出一个圆盘,“今儿教你们认西洋钟。” 西洋钟在乾隆朝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像富察家,董鄂家这样的勋贵人家,家里都有一两台西洋钟。 额尔登额和明瑞也早就会看西洋钟了,俩小孩心说这还要学? 但两位阿哥没说不学,他们也不好开口。 永璜、永琏当然都会看表,但他俩还是认真听允禄讲,永璜是以为明瑞和永琏不会。 永琏则是等着问问题。 允禄本打算教完怎么看表,就让孩子们自己讨论,自己可以歇会儿,把这堂课混过去。 结果就在他说到西洋把一天分为二十四小时的时候,小永琏举手提问:“为什么一天是24小时?不是23小时?22小时?” 允禄:“因为24小时正好是一个循环,你看,今日正午到明日正午,正好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这样计时方便。” “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律呀?太阳公公好准时。”永琏道。 允禄想了想,还是给孩子们讲起自己从传教士那学来的“日心说”。 这说法连汗阿玛都接受了,应该没什么不能讲的。 第25章 一脉相承 “汗阿玛,汗阿玛,原来我们生活在球面上。” 乾隆今日不用批奏折,就叫来郎世宁,跟他切磋画技。 反正郎世宁一个洋人,不用过春节。 快戌时,乾隆才画出一幅像样的小鸟。 刚刚回到长春宫,小钮伦就蹦蹦跳跳跑上来道。 乾隆皱眉,“谁告诉你的?” “哥哥们,他们在尚书房学的。”钮伦道。 皇后无奈:“俩孩子一回来就兴致勃勃地跟妹妹讲了。还说什么地球每天都在转,才有白天黑夜。” 她之前倒是听说过日心说,当年汤若望和杨光先争论的问题里,就有这一个。 哪件事在朝中闹得很大,勋贵家的子弟都听长辈们说过。 但皇后还是头一回听说他们生活在球面上,而且这个球面不仅绕着太阳转,自身还会转动。 这说法太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又很合理。 乾隆坐下喝了口热茶,“一定又是十六叔教他们的。” 这种事陈德华不会感兴趣,更不会告诉孩子们。 “汗阿玛,二哥还说,其他国家的时间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大清是白天,西洋可能是晚上。”钮伦道。 乾隆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太阳照在大清的时候就照不到西洋呀。”钮伦道。 小钮伦听这些就跟听盘古开天地一样,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乾隆想了想,按照洋人的说法,地球绕着太阳转,地球本身却不转动,就会有一面一直对着太阳,那就没有日出日落了。 所以,地球必须自己转动,才会有日出日落。 至于不同地方日出日落的时间不同,这点就算不知道日心说,大家也都知道,关外老家天亮的早,乌里雅苏台天亮的晚。 西洋和大清的日出时间相差肯定更大。 让十六叔给孩子们上数学课,他讲这些做什么? 乾隆对这些西洋的天文科学不是不懂,是压根不感兴趣。日心还是地心有什么要紧,既不影响他做皇帝,也不影响百姓生计。 “那俩臭小子呢?”乾隆问皇后。 皇后道:“俩孩子在这儿吃过点心,臣妾就打发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第34章 现在天黑的早,路上偶有结冰,皇后怕他们走路冒冒失失的摔跤。 而且这大冷天的,还是早些做完功课进被窝躺着舒服。 乾隆点头,“冬天是要早睡。”他说完就跟皇后讨论起今天画画的事儿,西洋的画法还挺难。他以后都不想学了。 但乾隆可不愿承认自己学不会,只说西洋画一味追求形似,没有神韵。 皇后就附和两句,反正写诗作画不是什么要紧事儿,皇上愿意学什么就学什么吧。 永璜、永琏回到阿哥所,却都睡不着。永璜日常入睡困难,躺在床上琢磨今天刚知道的“日心说”,越想越觉得神奇,万一地球哪天不转可怎么办? 永琏则在琢磨,可以借着这堂课找汗阿玛要地球仪来看看。 他记得康熙朝宫里就有地球仪了,但大概是乾隆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去养心殿从来没见过。 还有康熙朝那些天文仪器,永琏也都想见识见识。 明瑞回到家也迫不及待把今日新学的知识分享给叔叔。 傅恒同样不觉得新奇,只是叮嘱小侄子,“这些不是什么要紧学问,知道就知道了,不要到处显摆,更不必和你的汉文师父讲。” 明瑞不解歪头,“为什么呀?” 傅恒心说大部分读圣贤书长大的文人是听不得这些的,这与儒家经典里所说的天上地下天尊地卑不符。 “因为这套学说和陈师父他们学的不一样,没什么好讨论的。” 他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就像和尚道士在一起争论佛祖厉害还是三清厉害,不会有结果的。” 明瑞想了想,感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只能先点头答应不和陈师父说。 次日,他把小叔的叮嘱讲给二阿哥。 永琏道:“小舅舅说的不对,这和佛祖三清那事儿不一样。” 永璜、额尔登额也好奇地凑过来听。 永琏就跟仨小伙伴解释,“佛祖和三清哪个更厉害很难被证明,至少除了文字证明,找不到其他的证据。但日心说是可以证明的。” 明瑞道:“就像汤若望测日影一样。” 永琏点头。 “那地球自转怎么证明?”永璜问。 永琏记得地球自转是通过傅科摆实验证明的。 那个长摆锤弄起来有点复杂 ,而且需要一定得数学辅助。 永琏就道:“这个好像还没办法证明,你们可以想想办法。” 证明这个对大清的发展一时半会确实起不到实质性作用,永琏便不着急。 其他三个小孩想了一会儿想不到办法也放弃了。 乾隆今日继续休息,上午陪太后说了会儿话,又去看了看贵妃。 在贵妃宫里用过晚膳,乾隆溜达到尚书房。 师父已经走了,额尔登额、明瑞和永璜正自觉的做功课。 永琏犯困,趴在桌上睡午觉。 乾隆揪着永琏后脖领,把他弄醒。 “怎么就你一个人犯困。” 永琏还没清醒,懵懵的,软乎乎道:“不知道呀。” 乾隆:“……” 永璜忙帮弟弟解围,“汗阿玛,儿子也犯困,只是想趁着天亮把功课写完,回去就不用在灯下写了。” 明瑞、额尔登额其实也是同样的想法,早点写完功课,回到家就直接睡觉。 “这样安排也好,灯下写字费眼睛。”乾隆先夸永璜,又看看还在那揉眼睛的二儿子。 小家伙脸上压出几道印,一看就知道刚才睡得很沉。 乾隆拿儿子没办法,之前想给孩子们安排个休息的房间,后来也忙忘了。 趁这会儿有空,乾隆就去尚书房其他几间屋子看了看。 尚书房一共五间房,现在宫里就这四个小孩需要读书,也没有养在内廷的宗室子弟。腾出一间作为休息的屋子完全可行。 他回到养心殿就吩咐下去,给尚书房东次间摆四张小榻。 需要休息的就去榻上歇会儿,精神头好的,自可继续学习。 乾隆一想到吃饱就想睡觉的永琏,就忍不住摇头叹气。 这孩子精力旺盛这点怎么就不像自己呢。 一定是吃的不够好。 次日一早,永璜、永琏还没开始用早膳,就收到了御膳房送来的几道菜。 因兄弟俩是分开用早膳的,永琏不知道自己比大哥多了一道燕窝粥。 剩下的羊肉热锅和吊炉鸭子都是一样的。 永琏刚穿来那会儿,特别不适应清宫的早膳。 现代人谁早上六七点吃涮羊肉和烤鸭啊! 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只是什么鸭子,烧鹅他是吃不下的,但羊肉锅可以,尤其冬天,喝一碗羊肉汤再去尚书房,路上都不冷了。 他先喝了燕窝粥,又喝一小碗羊肉汤,吃些涮肉,吃的肚子鼓鼓才放下筷子,还剩下不少菜,都赏给奴才们。 先帝定下的规矩,宫里不能浪费粮食。 但其实永琏发现,哪怕赏赐给奴才们,还是有很多剩下来的饭菜,说是给猫狗吃,却也挺浪费的。 外面的百姓连米面都吃不上,宫里的猫狗却有吃不完的鸡鸭肉。 永琏在心里叹了口气,额娘整日想节省,但宫里这种份例制度,汗阿玛和皇玛嬷一天份例一只猪,各种肉也是一天几十斤十几斤,这怎么节省? 他不好说让皇玛嬷,汗阿玛节省。 却可以从自己做起,晚上见了乾隆,永琏先当面谢过汗阿玛早上赏赐的御膳。然后又有些苦恼地说:“可是儿子胃口有限,吃了汗阿玛赏赐的饭食就吃不下例菜了。” “吃不下就赏给奴才们。”乾隆道。 “我院里奴才少,也吃不了。”永琏道。 太监嬷嬷上值前都是用过早膳的,虽然不会吃油腻的东西,但宫里肯定不会让他们饿着,隔了不到半个时辰,再吃一顿,他们也吃不下。永琏特地问过陈福,有些菜吃不完是送去猫狗房的。 “儿子想把早上的例菜撤掉两样。”永琏道。 乾隆捏捏儿子脸颊,“不可挑食,你看你最近都瘦了。”他总觉得儿子从泰陵回来后就瘦了一圈,一直没养回来。 永琏:“撤掉两样也够儿子吃了。” 乾隆当然知道阿哥的例菜有哪些,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来说,肯定是吃不完的。 正好宫里提倡节俭,撤掉两样也没什么不好。 永琏就把猪肉和肥鸭撤了。 “不愧是咱们的儿子,一脉相承的节俭。”乾隆对皇后道。 皇后道:“都是皇上以身作则。” 永琏心说您和节省可没半毛钱关系。 下一刻就听乾隆道:“那朕也撤掉两样吧。”他说着让李玉把膳单拿来,划掉两样菜,“以后直接把这两样菜算到军机处的份例里。” 永琏就借着这个话题问额娘,“宫里每日能剩下多少食材呀?熟的给猫狗房送去,生的怎么办?” 乾隆想说阿哥爷好奇这个做什么?但想到治家和治国一样,永琏是该多了解一些。 皇后就跟孩子解释,每天还是难免要造成一点浪费的,有的食物能放到第二天第三天,有的第二天不新鲜了,只能扔掉。 永琏道:“现在宫里的狗狗少了,很多熟食和蔬菜猫猫不能吃,咱们可以把一些吃不完的食物送给街上的乞丐。”猫狗房会专门给猫猫狗狗准备食物,就算有剩菜,猫狗的食物还是在份例里。也不知那些食材后来又去了哪里。 乾隆闻言,就皱眉道:“宫里的东西怎么能送到外面去?” “汗阿玛不是经常给官员们赏赐食物吗?”永琏道:“宫里哪怕给百姓们赏赐一碗米,他们都要感念汗阿玛的恩德。” 乾隆本来觉得儿子是瞎出主意,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这事儿回头得仔细和皇后商量商量。 第26章 布置任务 雍正在位时,多次下旨令宫中避免食物浪费,但效果并不理想。 皇后都曾见过,御膳房往沟渠里倒剩菜剩饭。 冬天倒还罢了,夏天食物放不住,浪费就更多。沟渠附近都是一股食物的酸腐味。 这一年多来,皇后也在想各种办法避免浪费。但一味地削减份例肯定不行,一来皇家该摆的排场要摆,二来食物供应多少也是体现尊卑的表现,太后宫里浪费最多,但若是减太后份例,旁人就会说皇上不孝。 皇后只能从自己宫里做起,一些剩下的饭菜点心,除了赏赐给身边的嬷嬷宫女官女子外,若还有剩余,就送去给外面的洒扫太监。 没想到永琏小小年纪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把宫中剩下的食物分给百姓,却是皇后从未考虑过的。 而且这孩子找的理由,还真有点诱人。 至少对于极其在乎名声的万岁爷来说,让子民感念皇家恩德这点太具诱惑力。 果然,等永琏一走,乾隆就道:“明儿皇后帮朕查查,现在宫里还有没有往沟渠里倒剩菜的情况。” 第35章 他说完又嘀咕:“按说现在宫里守孝,浪费应该少很多。” 皇后就道:“往沟渠里倒剩菜及一些食物边角料是难免的,大多是熟食。臣妾吩咐过,让分给洒扫的小太监们,但有些菜小太监们又没法吃,只能倒了。” 宫里奴才们要尽量少吃带葱姜蒜这些调味料的菜,以免熏着主子。 但主子们的菜里却少不了这些调味料,这些菜分下去,奴才们想吃又不敢吃。 乾隆叹气,“守孝的时候都这样,不守孝的时候更不知要浪费多少。” 若是能把剩下的食物分给京城的乞丐们,一来可以彰显皇家体恤百姓,二来也是继承汗阿玛节俭遗风,省的那些旧臣背后嘀咕他违背汗阿玛遗志。 不管怎么说,把剩下的食物给人吃,都比给猫狗鹰鸟吃更好。 “回头皇后让人统计一下,各宫哪一类食物浪费最多,大概一日要浪费多少熟食,多少生的食材边角料。” 熟的可以直接送出去,生的还需要烹制。 乾隆本想着若只有七八个人的量,让御前侍卫下值时带出去,分给街上乞丐就是了。 但几日后,皇后呈报的食物数量却多到惊人。 最浪费的无疑是太后的寿康宫,因为太后份例太多,而且现在不用守孝,每日光是浪费的猪肉羊肉都在十斤以上,这还不算那些带肉的猪骨羊骨。 羊肉汤、鸡汤和高汤都是一锅一锅的倒。 还有一些点心,做的样子不好,都不能送到主子跟前。奴才们自己分,也分不了那么多。 永璜、永琏下学后来 长春宫请安,正遇上额娘和汗阿玛讨论此事。 乾隆就让永琏坐到身边,“这事儿是你提出来的,那你说说,该怎么分给乞丐,让谁去分?” 永琏道:“内城住着旗人,乞丐应该不多,儿子想大多数乞丐在外城,那么就在外城搭两三处棚子,让乞丐们来领。” “可运送到外城需要人力,朕平白还要多付一笔工钱。”乾隆道。 他倒不至于掏不起这钱,只是觉得这钱能省。 永琏想了想,“刚额娘说,还有很多生的菜蔬,我们可以把这些菜蔬做成烩菜,让内务府的人去卖。拿这些钱补贴给负责此事的差役们。这样内帑就可以少付一点工钱了。” “这可不行,都是剩菜了,还要赚百姓的钱。”乾隆皱眉。 永琏道:“可是宫里的剩菜,对于百姓来说却是好菜,咱们把价钱定低点儿,一文两文的,普通百姓都吃得起。” 乾隆和皇后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宫里赚这钱有些掉价。 永璜替乾隆和皇后把顾虑说出来,“这样会不会有人说宫里缺钱,连一文两文的都要赚。本来赏赐食物是好事,若赚百姓的钱,倒落不着好名声了。” 永琏道:“这样说的人肯定有,但重要的是百姓得到了实惠。”他歪歪脑袋,“不知外面多少钱能买到一碗烩菜?” 这问题在座几人都回答不上来。 小钮伦表示她都没吃过烩菜,所谓烩菜就是各种菜一锅炖,宫里的菜肴讲究个精致,这种菜有点上不得台面。 乾隆想了想,“你十六叔公现管着内务府,这事儿你和他商量,回头让他写个章程出来呈给朕。” “我?”永琏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这算是汗阿玛分配给我的差事吗?” 乾隆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是呀,这事儿办不好可是要受罚的。” 永琏:“……” “连带着你十六叔公也要受罚。” “皇上,永琏还小,恐怕……”皇后忍不住劝阻,自家小永琏才多大,出出主意倒还罢了,哪儿能真负责这事儿? 别看内务府是家奴,但这帮人可不好对付。而且这件事真要推行下去,朝中定然有反对的声音。 乾隆看向皇后,“永琏年纪虽小,却挺有想法,让他锻炼锻炼,明白一件小事推行起来有多麻烦。以后就不敢乱出主意了。” 永琏一听不乐意了,鼓鼓脸颊:“……我才不是乱出主意,这事儿定能办成。” “永琏。”皇后皱眉,自家儿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儿都敢接。 永璜也隐约觉得这事儿有点复杂,就看向乾隆,“汗阿玛,我可以给弟弟帮忙吗?” 乾隆笑道:“行啊!” 小钮伦也举手,“汗阿玛,我也给二哥帮忙。” 乾隆哈哈大笑,捏捏女儿的冲天辫,“你就算啦!下回汗阿玛安排差事再派你去。” 小钮伦噘嘴。 永琏笑着哄妹妹,“等御膳房做好烩菜,让钮伦帮我们尝尝味。咱宫里卖的食物,一定要好吃,对不对呀?” 钮伦一听自己真有任务,就高兴地点点小脑袋,“好!” 乾隆捏捏小闺女软乎乎的脸颊,“这事儿我们钮伦在行。” 众人都笑起来,皇后心中虽有些不放心。但想着皇上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事儿办砸,真有什么差池,他一定会及时出来叫停,也就不再劝阻。 永琏道:“那我什么时候去找十六叔公呀?”他仰着小脸笑眯眯看汗阿玛,“要不明儿给我们放一天假,我们去十六叔公家玩儿。” 小家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最后两个字说漏嘴了。 “唔,是去……” 想再改口已经来不及,脑门上结结实实被弹了一下。 乾隆见儿子包子脸皱成一团,却乖乖的不敢喊疼,又忍不住笑起来,在被弹出的浅浅红印上揉揉。 “等后日上数学课的时候,你们商量就是,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了正经功课。”乾隆板起脸叮嘱。 永璜、永琏乖乖应是。 从长春宫出来,俩小少年立刻兴致勃勃讨论起来。 长春宫内,乾隆亲自哄宝贝女儿睡着,才回到前殿。 皇后坐在灯下翻看内务府整理的账目。 这上面许多字永琏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怎么负责这件事? “皇后不必担心,有朕在。”乾隆就笑着安抚妻子,“还真能让他负责不成?不过是让他历练历练。”别跟自己一样,从小心思都在读书上,接触的人少,当了皇帝,才明白内务府这摊子事儿有多复杂。 主子们经常被这帮包衣奴才当冤大头糊弄。 圣祖朝这种事儿就很多,皇商的亏空欠款动辄几十万两,到现在还没还清呢。 还有当年的废太子,他的奶公当内务府总管,打着照顾太子的旗号,不知做了多少中饱私囊的事儿,事发后则一股脑推到废太子身上。 乾隆可不希望自家永琏重蹈覆辙,得让这小子多跟内务府这些人打交道、学着管束提防这些人。 再者,这件事办成了,对永琏的名声也有好处。日后他登基,就不用像自己一样,想尽办法笼络人心,树立名望了。 六七岁就提倡节俭、心系子民,这样的帝王,百姓们自然爱戴崇敬。 等到上数学课这日,允禄一进尚书房,永琏就主动说,“汗阿玛布置了任务,让我和十六叔公一起完成。” 允禄还以为是让自己教二阿哥什么技能,笑着答应一声,先上课,等把今日要讲的内容讲完,才问永琏要完成什么任务。 这事儿不必避着两位伴读,永琏还要给他们安排任务呢。 他就把自己的提议讲了。 “我认得字不多,还要麻烦十六叔公帮我写章程。”永琏道:“再就是御茶膳房那边,也需要十六叔公派几个可靠之人负责此事。” 允禄皱眉,如此麻烦的事儿,皇上竟然让这么个小豆丁来办?锻炼儿子也不是这么个锻炼法儿啊! 允禄看小侄孙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了,小家伙估计只是随口出个主意,谁能想到竟接了这么个任务。 小侄孙是太子,以后可是要继承大统的,这件事若是办不好,有损于他日后的英明形象。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办得漂亮,允禄在心里叹气,少不得自己这个十六叔公多操心。 但允禄没料到的是,整件事自己还真就是写了份章程,派了几个人,小侄孙已经把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全想好了。 皇后只是汇报了过年期间两三日宫中浪费的情况,永琏需要知道更丰富和详细的数据。 他先让御膳房那边统计了下五日内各宫送去猫狗房的食物。 又询问御膳房各类食物的存储时长,像米面这些,太后每日份例六升米,二十斤面,整个寿康宫的人吃都未必吃的完。米还好,面食点心基本每天都会做出来,但太后一日顶多吃两碗主食,两三样点心,再除去赏赐的,还能剩下一半。 白糖、油和酱也能剩下不少。 “怪不得寿康宫的点心比其他地方甜,看来是因为寿康宫白糖多,小厨房使劲用不心疼。”永琏皱眉,“这肯定不行,老人家本就要少吃甜食,这样下去不仅浪费,还对皇玛嬷身体不好。” 永璜跟着点头,“寿康宫的菜也比阿哥所的更油腻。我之前还以为皇玛嬷口味如此。” 第36章 永琏回想了下,摇头,“皇玛嬷不喜欢吃那些油腻的菜,我上回注意到了,她最喜欢醋烹白菜和一品豆腐。” 永璜一愣,弟弟观察的真仔细,可见他十分关心皇玛嬷,小少年有点惭愧,自己下回一定留意。 永琏观察仔细可不是因为孝心。皇玛嬷,裕太妃和汗阿玛都是长寿老人,上回在寿康宫用饭时,永琏就想观察下长寿三人组都喜欢吃什么,自己也跟着学。 结果三人喜欢的菜各不相同,太后最喜欢大白菜,裕太妃喜欢羊肉,汗阿玛则喜欢鸭子和韭菜炒肉。 永琏决定都尝尝,摄 入丰富的食物,才是最科学的养生之道。 虽然没看出什么养生心得,永琏却记住了三人的口味。或许太后对膳食不满也不好提。 但份例不能减,太后一减,下面的人都要跟着减。嫔位每日才2两糖,再减就不够用了。 寿康宫剩下的白糖,就可以用来另做一些点心。 同理,酱、醋剩余的也拿来烹制卖给百姓的饭菜。 该调查的都已经调查完毕,接下来可以做一次实验。 “……吩咐各宫小厨房,把剩下的食材都送到御膳房,让御膳房拿今日的剩菜做些食物,尽量不要另添食材和调料,看看能出什么来?”永琏一大早起来,边洗漱边吩咐陈福和马瑞。 俩太监答应了,先送小主子去尚书房。安顿好小主子,马瑞就准备去各宫传话。 陈福忙拉住他,“要惊动东西六宫的事儿,没皇上点头怎么行?走,先去禀报皇上。” 第27章 自己做主 “送去御膳房?” 咸福宫小厨房,主事的赵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二阿哥是这么吩咐的,剩下的熟食和生食酱料分开装。”马瑞道。 赵嬷嬷更疑惑了,二阿哥才是个六七岁的小娃娃,怎么就管起事儿了? “您放心吧,这事儿万岁爷点了头的。”马瑞道:“万岁爷不同意,二阿哥能使唤得了御膳房?” 赵嬷嬷一想也是,先笑着答应下来。 咸福宫现在就住着贵妃高氏这么一位主子娘娘,主子身体不好,每顿能进半碗饭就不错了,例菜更是几乎不动,太后和皇上的赏赐还吃不完呢。 这倒便宜了他们这些奴才们,每日鸡鸭鱼肉不断,还有各样精致的点心。 赵嬷嬷偶尔还能带一些点心给家里人尝鲜。 谁能想到,宫里竟连各宫的剩菜都不放过。 赵嬷嬷哪儿能想到这是二阿哥的主意,只当他是帮着皇后娘娘传话。 皇后娘娘一向提倡节俭,从前在西四所,娘娘就不施粉黛,也少穿绫罗绸缎。现在竟连吃的也要节省。 宫里哪儿就至于这么穷了? 等贵妃身边的宫女来点菜时,赵嬷嬷就把二阿哥让人来吩咐的事儿说了。 “咱们要不少送一些过去,免得皇上知道了,说咱们宫里浪费?”赵嬷嬷问。 那宫女也知道咸福宫浪费的食物不少,还有一些滋补的药膳,贵妃娘娘吃一两口就剩下了,奴才们都是捡着鸡鸭鱼肉吃,没人爱吃这些药膳,最后便宜了猫狗房的小畜生们,隔三差五还能吃上党参、黄芪之类的药材。 “别的倒还罢了,药膳不能剩下,你们一会儿分了。” 毕竟药膳是皇上、皇后娘娘见自家主子身体不好,才吩咐小厨房做的,自家主子剩下本就不好,送去给猫狗吃更容易让皇上皇后生气。 赵嬷嬷答应着,好在天冷,今日吃不完明天热热还能吃。 和赵嬷嬷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启祥宫的嬷嬷,这里住着嘉贵人,嘉贵人虽位份不高,但皇上对她还挺上心,偶尔会赏赐御膳。 加上启祥宫的奴才少,贵人把剩下的饭菜分给奴才们,大家也吃不完,每日剩下两三碟子点心是很正常的。 可不能让皇上知道启祥宫剩这么多,今日大家努努力,多吃几块点心,剩个三五块给御膳房送去就是。 到海常在和陈常在那里,就剩不下什么了。他们宫里的小厨房也不用考虑这些。 乾隆比永琏还关心御膳房那边的进度,申时末就传御膳房的人来问话。 “回皇上,各宫早晚膳剩下的食物都已送来,寿康宫有猪肉片一盘、骨汤半锅、羊汤半锅、鸭腿两个……” 乾隆皱眉,寿康宫果然最多。宁寿宫人多,奴才们也多,赏赐下去就不剩多少了。 再就是钟粹宫送来了一盘韭菜炒肉、大半只清蒸鸭子,这是因为小永璋孝期过了,他份例里有肉。 除了这三宫,剩下几处送来的都是点心和一些蔬菜边角料,翊坤宫最多。 乾隆皱眉:那拉氏怎么这么浪费? 她一个妃位,剩下的食物比皇后、贵妃还多。 以后不给翊坤宫赐菜了,反正她也吃不完。 乾隆就吩咐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各样送点到长春宫。 他则先到长春宫等着。 永琏一下学也带着永璜和明瑞直奔长春宫。 因为冬天太冷,皇后想让明瑞早点回家,就免了他每日下学来行礼。 今日永琏把小伙伴带上,是为了让他也品尝品尝御膳房做出的菜。 他之前拜托明瑞和额尔登额帮他打听了下外面烩菜的价钱。俩小孩自己没时间,却可以让家人去。 明瑞则直接拜托小叔傅恒去帮他打听的,傅恒一听是二阿哥吩咐,格外用心。 内城外城酒楼、小摊还有挑担子的小贩都打听了一圈,价钱从三十文到三文不等。 明瑞工工整整写在纸上交给永琏。 永琏心说小伙伴办事也太靠谱了,把自己的点心分给小明瑞,当作奖励。 仨小孩到长春宫时,御膳房刚把做好的食物送来。 乾隆见小明瑞也跟来,故意逗他,“今儿可没有莲藕吃。” 其余人闻言都笑起来,笑的小明瑞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乾隆让他到身边坐下,还说他最近一看就有好好吃饭,小脸上有点肉了。 永琏、钮伦已经迫不及待要尝尝御膳房送来的菜。 乾隆便让人拿来碗筷,御膳房送来了四样,其中两样是用剩下的面粉白糖和油炸的面果子,一样是醋烹萝卜白菜,还有一样就是烩菜。 这烩菜里不仅有羊肉、猪肉、鸭肉还有各种蔬菜。 乾隆和皇后不能吃烩菜,就尝了另外两样,比起平日的膳食当然差点味道,但给百姓填饱肚子也足够了。 剩下几个小孩一人一碗烩菜,钮伦刚尝一口就皱眉,“不好吃!” 明瑞、永璜也觉不好吃,明瑞不敢品评宫里的菜色,永璜道:“如果不放羊肉或许好些。” 永琏也赶紧尝了一口,“是,羊肉的味太重,而且羊肉和猪肉、鸭肉不能放一起。这汤也少了点盐味儿。”因为他吩咐过,尽量不要用其他调料,厨子大概只放了酱。 要是有辣椒就好了,这些菜直接做成冒菜麻辣烫,一定很受欢迎。 但现在宫里压根就没有辣椒。 以后一定要安排上,眼下只能先用这种烩菜。 “这个萝卜白菜也可以放到烩菜里嘛,为什么要单独分出来?”钮伦不解。 “大概是想把剩下的醋用掉吧。”皇后猜测。 “这些人真是死脑筋,醋用不完可以放放下回再用嘛。”乾隆皱眉嘟囔。 “是儿子考虑不周,吩咐的不够细致。”永琏忙替小厨房的人说话。 乾隆在心里叹气,这小子心底太善,早晚要被内务府那些人糊弄。 把剩饭剩菜卖给百姓这件事太麻烦,要不还是算了,乾隆不禁犹豫起来,就道:“你觉得就这些东西,好意思要百姓的钱?” “好意思呀!”永琏道:“儿子知道汗阿玛体恤百姓,不愿意让他们掏钱,可这不是一两天的事儿,是要长远办下去的。御膳房的厨子、运送食物的人,分配食物的人都需要工钱,而且送出去的很难统计,万一运送之人虚报,咱们查都没处查,收费好歹还可以对账,虽然也很难避免虚报的情况,但细查还是能查出来的。” 乾隆闻言,盯着永琏,半晌没说话。 皇后则有些惊讶,自家永琏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她竟有些被说服了。 “汗阿玛,二哥说的对不对呀?”钮伦见汗阿玛表情严肃,就帮二哥问道。 乾隆没说对,也没说不对,而是直接问:“这三样东西该定多少钱?” “面果子和炒萝卜白菜我们还没调查,这烩菜大概……”永琏看看明瑞,“两文还是三文?” 明瑞道:“小叔说,小贩沿街叫卖的烩菜两文一碗,里面只有一个肉丸子或者一片肉,宫里的肉多,可以要三文。” 永琏:“那就三文吧。如果吃不起,也可以买小贩的,这样不至于抢了小贩的生意。” 乾隆看向皇后,“瞧瞧,这俩孩子还知道让傅恒帮忙。” 皇后道:“让十弟去问,确实方便些。” 第37章 永琏见汗阿玛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瞧着自己,有点忐忑,难道自己不能让外面的人帮忙吗? 还是说因为傅恒没有及时向汗阿玛汇报而不高兴? 永琏知道自己吩咐陈福和马瑞的事儿,二人都会告诉汗阿玛。他只能在心中叹气,这是没办法避免的。除非汗阿玛对他彻底失望,把乾清宫的立储诏书换了,才会不在乎他的举动。 但傅恒只是帮忙问个价钱而已啊。 永琏在心里叹口气,蹭到乾隆身边,“汗阿玛,我第一次办差,很多事都不懂,就想着怎么方便怎么来了,如果不能叫明瑞和小叔帮忙,您告诉我,我下回不找他们。” 他不想连累小舅舅,小舅舅以后可是要成为汗阿玛最信任的大臣呢。 乾隆瞥他一眼,“不找他们你想找谁?” 永琏乖巧道:“听汗阿玛的。” 乾隆:“朕把差事交给你了,你还来烦朕?” 永琏:“……?” 乾隆从盘中拿了一个面果子塞永琏手里,“都吃完,不许浪费。” 永琏接过面果子,乖乖吃起来,偷瞄汗阿玛神情,好像没生气。 乾隆不但没生气,心里简直欣慰极了,自家宝贝太子小小年纪思虑周全,不用自己教就知道防着内务府的人,还知道让人去问价。 ……这也不奇怪,自己和皇后的孩子,自然聪慧过人。 乾隆又对明瑞道:“既然这事儿已经麻烦傅恒了,就让他再跑两趟,查查面果子和炒素菜的价格。” 明瑞赶紧替小叔领命。 傅恒从前很少去外城,最近领了这差事,天天往外城跑,和小摊小贩打交道时,特地换了粗布袍子,假称自己是来京城赶考的穷书生。 几回下来,认识了一些小摊小贩。 能固定一个地方摆摊的,都是手艺不错,且和这条街上的地头蛇有交情的。 因为小摊的桌椅碗筷都需要成本,食物也就卖的贵些。 挑着扁担沿街叫卖的小贩不需要这些成本,卖的东西就便宜些,许多百姓更喜欢买小贩的食物。 味道不好就拿回家加工一下,像沿街卖的这种烩菜,回家加点米饭面条,一家人分。对于大多数普通老百姓已经算不错的菜了。 毕竟这年头油贵,很多人家舍不得炒菜。 但小贩的生意也不好做,他们同样要给街上的地头蛇交钱,虽然比摆摊的交的少,但因为他们走街串巷,不止要给一人交钱。 如果不交,就会有官差来撵他们。 遇上生意不好的时候,他们一个月下来净利润不过二三十文,连一斤猪肉都买不起。 傅恒细问了那些地头蛇的来历,里面竟然还有搬到外城住的旗人,靠着和官差是亲戚,在街上横行霸道。 傅恒心说这事儿比问价还重要,直接进宫向皇帝姐夫汇报。 地头蛇敲诈小摊小贩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乾隆生气归生气,没当什么要紧事,让步军统领衙门去查就是。 直到他听傅恒说,这其中大部分是搬去城外的旗人,或者旗下包衣。乾隆的火气才真正窜起来。 他登基后还特地命人调查各旗没有房屋居住的旗人,分给他们房舍。家中贫困的,还给他们分了钱粮。 谁能想到这些人放着朝廷给的房子不住,住到外城去欺压民人百姓? 傅恒把几条街上地头蛇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和他们相熟的官差有的能打听出来,有的小贩们也不知道, “这还只是南城的几条街巷,其他地方或许也有。” 傅恒听过不少旗民之间的矛盾,民人提起旗人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又反感又害怕,之前他还不能理解,这回算是体会到了。 旗人这样目无法度,肆意妄为,民人对他们能有好印象才是奇怪。 乾隆喜欢汉人的文化艺术,却也很注重满汉之别,旗人受到优待是应该的,身份比民人尊贵也没什么不对,但与此同时,旗人要有旗人的风骨气度,怎么能去当欺压小摊贩的地皮流氓? 这是在丢满人的脸,丢朝廷的脸啊! “此事你不必管了,朕亲自过问。”乾隆说着就吩咐太监传召步军统领鄂善。 过年其他部院衙门放假,步军统领衙门是不放假的。 傅恒无官无职,自然不好插手这件事,将几个小贩的住址写下来后便欲告退向皇后请安。 乾隆点点头,“这件事不要告诉皇后和永琏。”天子脚下出这种事,显得他这个皇帝很无能,乾隆可不想让妻儿知道这些。 傅恒应是,见了姐姐,只说自己帮着二阿哥问价,不但认识了三教九流的人,还吃了不少东西。 “让旁人去做这事儿未必会如此细心。”皇后道。 她后来问过永琏,为何不派内务府的人去,永琏说内务府虚报价钱已经是常态了,他们知道宫里要在外面卖东西,为了后续捞钱方便,很有可能从报价开始就撒谎。 儿子对内务府的行事作风如此了解,皇后只当是先帝和皇上教他的。 其他外臣,永琏又接触不到,让明瑞拜托傅恒是最合适的了。 傅恒道:“听说皇上命二阿哥和庄亲王协同办理此事,臣能有幸帮忙,自然要尽心竭力。”这可是小外甥头一回办差,办好了百姓都要感念他的好,办不好少不得要被笑话。 小钮伦一听舅舅来了,也跑来和舅舅说话。 “外面的烩菜好吃吗?御膳房改良了几次,昨儿呈上来的烩菜味道好多了。” 上回大家一致觉得不能往烩菜里加羊肉,御膳房就用羊肉羊汤单独做羊肉面,烩菜只放猪肉和各种素菜。 “小摊贩卖的烩菜舍不得放调料,没什么滋味。”傅恒道:“酒楼里的烩菜用了高汤,味道自然鲜美。” 钮伦就说让小舅舅多留一会儿,今晚御膳房还会送菜过来。 永琏让御膳房连着做了三天实验,一是要试怎样配菜最合适,二也是想估计一下每日剩菜能做多少量。 这几天御膳房做好的吃食都送去内务府,让他们带回家去分了。 小钮伦也很有参与感,二哥让她帮着尝尝味,她就认真点评。 每天坐等御膳房那边送吃的来。 傅恒也想尝尝宫里剩菜做出的食物是什么味儿,就留下陪着皇后说话。 皇后让人去尚书房传话,明瑞下学后先到长春宫来,和傅恒一起回去。 今日骑射课在学射固定靶子,除了额尔登额能轻松拉开弓外,剩下仨小孩拉弓都要费好大力气。 永琏再也不笑话皇玛法四力半的弓了,他连四力的都拉不开。 不过想想自己才七岁,又果断原谅自己。 等他十岁,一定能和皇玛法看齐。 十五岁超过皇玛法,拉个五力的弓,他就满足了。 永琏可从来没想过和精于骑射的汗阿玛比。 骑射课结束,四个小孩都胳膊酸痛。 策楞今日不用去乾清宫当值,就和额尔登额一起出宫回家,顺便去董鄂府上找永常喝酒。 剩下仨小孩则蹦蹦跳跳往长春宫走,永璜就说胳膊酸痛是因为练习得还不够,晚上做完功课可以再练练拉弓。 明瑞也表示回去要多练练,反正拉弓在室内也能练。 永琏用复杂的眼神看看大哥,人家明瑞以后要当名将,卷一点是正常的,大哥你怎么回事啊? 永琏纠结一会儿,“我明儿上课再练吧,晚上要准点睡觉。” 永璜和明瑞对此并不奇怪,连皇上罚抄都不能阻挡二阿哥按时睡觉呢,其他事儿就更不可能了。 第28章 大发善心 今日御膳房送来了一道羊肉面,一道烩菜和一道面果子。 御膳房顺便汇报了今日各宫送去的剩饭数量,依旧是寿康宫最多、东西六宫里翊坤宫最多。 “为何翊坤宫每天剩下这么多食物?比咸福宫还多。”永琏前两天就觉得奇怪了,想着再观察观察,但每天如此,就真的不对劲。咸福宫、翊坤宫都只住着一位主子,翊坤宫的那拉氏还只是妃位,份例比高贵妃少,她剩 下的饭菜却比高贵妃宫里多一倍。 这肯定不是二人饭量的问题。 皇后也早察觉不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明儿我问问那拉氏。” 御膳房的人退下后,大家一起动筷子尝了尝今日的菜色。 今天寿康宫剩下了一大块豆腐,还有一些粉条,加到烩菜里味道很不错。 傅恒道:“这比小摊小贩卖的烩菜好吃,应是加了高汤的。” 永琏点头,“高汤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但每天都会剩下一些。”宫里做菜常用高汤增味,每日都能剩下一两锅。 有时候还有剩下的鸡汤,鸭汤,永琏觉得可以用来下面,泡馍、泡米饭。 傅恒建议面果子一文钱两个,“一般只有小孩子喜欢吃,卖贵了大人舍不得买。汤面可以卖两文一碗。” 今日上的羊肉面里面可是有好几块带骨的羊肉,街上两文钱很难买到这样的羊肉面。 第38章 永琏点头,找来纸笔把暂定的价格记下来。 “因为每日剩下的菜色多少有点出入,卖给百姓的饭菜也不能固定。”永琏道:“但可以分成三种,烩菜、面果子,汤面或者泡饭。” 明瑞、永璜都跟着点头。 钮伦好奇,“那我们每天能卖多少文?” “刚御膳房说做了大概二十碗烩菜,五十个面果子,二十碗汤面。”永璜道:“让我算算。” 尚书房的仨小孩立刻一起算,明瑞先出答案,“一百二十五文。” “一天一百二十五文,一个月就是三千七百五十文。”傅恒知道仨小孩算的慢,就帮他们算,“一个月不到五两银子。” “好少。”钮伦听了不由皱眉,她平日听额娘算开销时,经常说几百两,几千两,随便做件衣服,都十几两银子。 他们这么多吃的,一个月才能赚不到五两。 皇后叹气,“我们本来也不为赚钱,只是不想浪费食物。” 永琏点头,“额娘说的对,不能忘记初心。” 永琏打算选两处穷人比较多的地方搭棚子。 傅恒对外城已经很熟悉了,说了两个位置,这两处都聚集一些做苦力的人。 接下来的事儿,就需要十六叔公帮忙了,让他选一批可靠的人负责此事。 宫里要在外面搭棚子周济百姓,少不得跟步军统领衙门打声招呼。 允禄去找步军统领鄂善时,他正焦头烂额,让人查下面官差和旗人勾结收保护费的事儿。 “也不知万岁爷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大过年的,直接问到我脸上来了。”鄂善一想到那日皇上的脸色,就瑟瑟发抖,都说当今皇上宽仁和善,不像先帝那样严厉刻薄。 他以后再也不附和这说法了,当今皇上发起火来,比先帝还吓人! “天子脚下的事儿,万岁爷还能不知道?”允禄道:“依本王看,这件事该严惩。尤其那几个旗人和包衣奴才,朝廷给他们发的钱都哪儿去了?” 鄂善叹气,“还能哪儿去了,都赌光了呗。” 旗人里有不少沉迷赌博,这事儿允禄也知道,连宗室子弟都偶尔玩几把。 但赌博把钱输光了,房子也点了,搬到城外去赚这种不义之财,实在不像话。 “这事儿可不能糊弄,以后宫里派人在外城搭棚子救济百姓,外城有什么动静,皇上知道的更快。”允禄道。 鄂善一听,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以后步军统领这差事可不好干咯。 过年期间,永琏终于把罚抄写完了,屁颠屁颠跑去交给汗阿玛。 乾隆没好气,“朕还以为你早把这事儿忘了呢。” “汗阿玛的惩戒,儿子哪里敢忘,每天抄写时都在反省。”永琏嘿嘿笑。 乾隆把儿子的嘴捏成鸭子嘴,“油嘴滑舌。” 他又仔细翻了翻厚厚一摞大字,能明显看出小家伙的字在一点点进步。 永琏的功课在尚书房这四个小孩里并不算突出,乾隆偶尔会着急。 但看小家伙在进步,他也就说不出苛责儿子的话。 作为储君,文韬武略固然要紧,但更重要的是识人用人的本事。否则当年圣祖爷就不会选自家汗阿玛继位,而是去选文武兼备的三伯了。 像自己这样,能文能武,还深谙人心的,那肯定是少数。 好在永琏办事时还算有章法,知道如何用人防人。日后多加历练,一定能当个不错的皇帝。 乾隆趁着过年清闲,把以前的数学书拿出来翻了翻,不会的题目真多。 别人他不好意思问,就把弘昼叫进宫。 弘昼:“……皇兄你看我像是擅长数学的人吗?” 乾隆:“……” “您就请传教士来给您讲得了,皇玛法和汗阿玛不都经常让传教士给他们讲课吗?”弘昼道。 乾隆不想请传教士,因为他知道这些题目并不难。而且都是学过一遍的东西了。 这人太好面子,好面子这点压过了他的求知欲。 但如果儿子来问他数学题目,他一无所知,又会丢更大的面子。 乾隆纠结一番,还是请了传教士。 永璜、永琏来养心殿让汗阿玛考校功课时,正遇见传教士在里面给汗阿玛讲数学。 永琏震惊,历史上乾隆不是对数理化这些西洋的学问不屑一顾吗?竟然也会主动学习? 值得鼓励值得鼓励! 永琏今日就故意找了几道算学题目问汗阿玛,他们现在还在学两位数加减乘除,乾隆当然会教。 “哇!汗阿玛好厉害!”永琏用崇拜的小眼神看汗阿玛。 乾隆失笑:“朕要是连这题目都不会,也太说不过去了。” “我不管我不管您就是厉害,”永琏皱着包子脸道:“我和大哥讨论好久都没算出来。” 永璜在旁边跟着点头。 乾隆就跟俩孩子说,学数学要有耐心,这门功课十分重要云云。 永琏:“???” 永琏总觉得今日的汗阿玛被圣祖爷附身了。 但很快,永琏就知道汗阿玛还是那个不喜欢数学的汗阿玛。 乾隆听传教士讲了两天数学就开始不耐烦,怎么会有这么枯燥无聊的东西。等永琏他们开始学解方程,自己再补课也来得及。 当年末汗阿玛和十三叔一起学数学,还能建立那样深厚的感情,真是不可思议。 他现在看给他教数学的传教士都很不顺眼,还好这人平日在钦天监当值,不会经常遇见。 正月十五一过,朝廷各部院开始正常运转,外城的铺子摊贩也陆续开张。 “那边摆了个棚子,是哪家贵人要施粥济民吗?” 一个跛脚的小乞丐跌跌撞撞的跑进小巷,把这消息告诉同伴们。 “昨晚捡得点心还没吃完,我不去了。”昨儿十五,街上有灯会,摆摊的也多,几个乞丐要了不少吃的,等灯会散了,他们还捡了一些落在地上的点心吃食,打算存着这两天吃。 “我去看看,我昨天捡的馒头冻得硬邦邦,若能有一碗粥,正好泡进去吃。” 跛脚乞丐就踉踉跄跄的跑了。 没过一会儿,小乞丐又大呼小叫的回来,“快去快去!是宫里的御膳,有清蒸鸭子、红烧肉,还有做成花的小点心呢!” “怎么可能?宫里的饭摆到这儿来了?”其余人都不信。 “是真的,说是宫里剩下的御膳,那味儿香得我都走不动道,心里惦记着你们,才回来报信。”小乞丐说着咽了口口水。 剩下几人好奇,慢吞吞爬起来,“去看看,你小子要是敢骗人,以后少跟着我们!” 等几人到了搭棚子的地方,清蒸鸭子和红烧肉都没了,只剩下一些小菜和点心。 但周围还是围了不少乞丐,还有一些普通百姓。 这些百姓单纯是对御膳好奇,一看 那菜汤底,就知道很有油水。 有官差在这维持秩序,“这里的菜只分给乞丐,隔两条街还有一处惠民食堂,卖宫里的御膳,两文钱一碗面,三文钱一碗猪肉烩菜!想尝御厨手艺的可以去那!” 惠民食堂这名字是永琏取的,乾隆觉得不错,“惠民”二字正说到了此举的目的,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为啥这边的饭菜不要钱,那边的要钱?”有人问。 “这边是主子们吃剩下的直接端出来,那边的是用不完的食材现做的。”官差道。 “那肯定是宫里贵人们剩下的好吃啊!给我们百姓做的肯定没什么油水……”一位大婶道。 话音未落,就被官差瞪了一眼,“给你们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围观众人却都觉得这大婶所言有理,还有大爷小声跟旁边的老伴嘀咕:“那咱吃了这菜,岂不是等于和皇上吃过同一碗菜了?” “可不是么?说不定那盘红烧肉,皇后娘娘也动过筷子呢。”老伴咂咂嘴,可惜红烧肉一抢而空。他们这老胳膊老腿,根本抢不过。 官差在这边宣传半天,只有两三人往惠民食堂去,剩下的人非要分这点不要钱的菜汤,连锅碗瓢盆都差点被人抢了。 晚来的跛脚乞丐抢到了一点菜汤,回去蘸着馒头吃,都觉得可香了。年都过完了,咋还有这好事儿呢。 另外一条小巷里,一群年轻乞丐抢到了清蒸鸭子和小点心。大家躲在角落偷偷吃。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清蒸鸭子。啧啧……这鸭子真肥啊!” 对于平日吃不到什么油水的乞丐来说,肥肉肯定比瘦肉好。 另外一个吃着点心眼泪就下来了,“我家娃儿要是能吃上这么一口再走该多好。” 他家孩子没熬过今年冬天,京城实在太冷了,到了冬天,难免冻死几个乞丐。 “你家那孩子实在命苦,再多熬几日,就能等到官差发衣服了。” 不知为何,今年过年期间官差大发善心,不仅抓了那些嚣张跋扈的地皮流氓,还给乞丐们发了些御寒的衣物。 第39章 要知道这些官差从前可没这么菩萨心肠,别说对他们这些乞丐,就是对普通百姓也是凶神恶煞没什么好脸。勒索小摊小贩更是家常便饭。 “照我看,不是官差们大发善心,是皇帝老爷菩萨心肠。”乞丐捧着手里的点心,看向皇宫的方向。 第29章 忽悠六叔 那些本想分给乞丐的熟食被一抢而空,惠民食堂这边的菜也没剩下。 一开始确实有点冷清,来了两三个人后,大家尝到了御厨的手艺,就纷纷去喊街坊四邻,两文钱一碗的羊肉面,里面好几块带肉的羊排,这在别的地方可买不到。 还有那高汤做出来的烩菜,就着这么一碗能吃仨馒头。 正月的京城天气很冷,惠民食堂这两样菜吃了都能瞬间让人暖和起来。 大家回家路上还在讨论。 “那烩菜里的豆腐比我家做的肉还好吃。” “我那碗里有个肉丸子,啧啧……今年过年我家都没吃上肉丸子呢。” “宫里的剩菜都这么好吃,御膳得香成什么样啊?” “走两条街有一处在分真正的御膳,抢的人特别多。我家男人连一滴菜汤都没抢上。” “真的御膳?那明儿咱们先去那边等着?” 说话的这几人家里都能勉强温饱,有的丈夫是铁匠,有的儿子给药铺当学徒。他们就是想尝尝御膳的味。 众人都觉得这种事持续不了几天,在百姓们看来,宫里的好东西,应该先赏皇亲国戚,再赏朝中大臣,最后才能轮上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今日这惠民食堂,八成是因为宫里过年剩菜太多了,才做出来卖给百姓们。 还好他们住的近,以后也可以吹牛说自己是吃过御膳的人。 “听说那边优先分给乞丐。” “官爷怎么知道谁是乞丐,咱们穿得破烂一些就是了。” “你这主意好。” 在街上分配食物的人收了摊赶回宫里交差。 永琏为了知道第一天效果如何,下学后特地留在长春宫做功课。 乾隆从养心殿过来,逮住儿子考校功课,又讲了一些师父上课时没讲过的内容。 永琏心说大哥幸亏没来,来了等于多上一节课。 爱新觉罗家一脉相承的表达欲强,康熙把经筵日讲改成讨论会,雍正开坛讲佛法,在奏折里跟大臣们聊天。乾隆随地大小写就算了,还很喜欢拉着人分享他的读书心得。 小孩的专注力是有限的,在尚书房学了一天,永琏这会儿根本无法专心听乾隆讲什么历代以孝治国的例子。 乾隆讲着讲着就发现儿子目光开始变得呆滞。 “永琏……” “儿子记住了。” “朕说什么了,你就记住了。”乾隆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平时上课也这样走神?” 永琏闻言,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不不,儿子上课很认真的。” 刚才乾隆考校过永琏的功课,师父讲得他确实都理解了。 “师父讲得能认真听,朕讲得就听不进去?”乾隆哼道。 永琏:“汗阿玛讲得有一点难,我一个地方没听懂,后面就……就开始走神。”小家伙说着睁大眼睛,“这些心得不会是您六七岁时体会到的吧?汗阿玛您也太厉害了。” 乾隆:“……”那还真不是,这些事自己前几年重读《论语》才明白过来的。 自己二十来岁才体悟的道理,讲给七岁的儿子,怪不得他听不懂。 他在永琏脑袋顶上揉揉,随手拿一块花生酥投喂儿子。 永琏心里偷笑,汗阿玛真好哄。正吃花生酥,内务府的人终于来了。 负责此事的拜堂阿叫隆普,从前就是负责处理御膳房剩菜剩饭的。 /:. 他最清楚御膳房每天要浪费多少东西,有些菜做出来热个两三次,都没机会被送到御前就已经因为味道不新鲜被倒掉。 鸡汤鸭汤那些就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御膳房的人都喝腻了。 能把这些东西分给宫外百姓,隆普很支持。 从前猫狗都不稀罕的东西,百姓们却当宝贝似的。今天他就听了许多夸赞的话,从御厨的手艺夸到宫里的贵人们,自然也少不得夸他们这些分食物的人。 百姓们都喊他“老爷”,怎么听怎么舒坦。 唯一让隆普苦恼的就是,那些熟食分太快了。 乾隆、皇后和永琏听了这样的结果,都有些意外。 永琏一拍额头,他之前只想着那些吃不上饭的乞丐才会吃别人的剩菜剩饭,百姓是不会吃的。 这明显就是现代不愁吃穿的人才会有的想法,在现代物质生活极为丰富,他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太贵的,绝大多数时候都能买到,所以不稀罕吃别人动过的饭菜。 但这时的百姓平日就吃不上什么好的,哪怕那些熟食是残羹剩饭,在百姓眼里也是没见识过的美味佳肴。 再加上百姓们好奇宫里的一切,还有一种想和皇帝皇后吃同款的心理。 “倒不是不愿这些百姓吃,就是他们吃了,乞丐们就没得吃,还是要饿肚子。”永琏叹气。 皇后道:“这问题不难,找个住在那条街上的老人家,帮着认人就是。” 永琏点头,“额娘说得是。”这年头街坊邻居都互相认识。 “就怕那些百姓不满。”隆普道。 “那就先让他们尝几日,等好奇心过了,就不许他们分。”永琏道。 自己前世很想吃一个明星同款零食,专门找代购买回来,吃两次就祛魅了。 隆普没敢立刻答应,先看向皇上。若皇上不在,他可以听二阿哥的,皇上在,那肯定要皇上发话。 乾隆点点头,心情莫名复杂。 按说百姓们想尝御膳,其实带了几分不敬。但他听隆普说这些百姓连菜汤都要分,又有些不是滋味。 如永琏所说,百姓们吃了两天残羹剩饭, 尝够了御膳的滋味,还是更想吃点能填饱肚子又实惠的东西,转而去惠民食堂买。 很多人家为了吃上那碗烩菜,连吃饭时间都改了。 反正惠民食堂一般酉时开,很多做苦力做杂役的人这时候才收工,回家路上顺带买一碗烩菜或者羊肉面,手头宽裕些的,一个人吃得心满意足,要养家糊口会过日子的,买回家加点水,再煮点面进去,一家人都够吃了。 面果子卖的没有烩菜和羊肉面好,偶尔还剩一两个,惠民食堂的人就会送给最后的客人。 某些卖烩菜的小贩生意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前两日街上的地头蛇被抓了,他们以后都不用交钱,半个月下来,倒比从前赚得多。 惠民食堂平稳的开始运行了,宫里的妃嫔们才陆续知道。 “怪不得让各宫小厨房把剩菜剩饭送去御膳房。”那拉氏恍然大悟,又连连道:“万岁爷和二阿哥实在是菩萨心肠。” 皇后道:“但各位妹妹千万别因此就亏待了身边的奴才们,该赏赐给他们的还照样赏赐。” 贵妃、纯嫔、嘉贵人不但没有亏待宫里的奴才们,还怕皇上和皇后娘娘说自己浪费,这段时间故意让奴才们多吃点,以后恢复原样就是。 只有那拉氏愣了下,恭敬应是,“臣妾之前不知御膳房要剩菜剩饭做什么,只想着多送些过去,不过听娘娘这么说,臣妾送的值了,百姓们能多吃一些。” 在座众人:“……” 皇后在心里叹气,那拉氏这人是个实心眼,其他人第一反应都是揣测皇上的心思,怕皇上嫌她们浪费。 她不想那些,御膳房要,就一股脑送去。 类似的事情出现过很多次,让她迎合皇上的心思,她不是用力过猛就是背道而驰。 皇后真怕她哪天得罪皇上,被皇上彻底厌弃。 好歹从前也是先帝亲自指婚的侧福晋,若皇上对她不好,皇上的名声也要受影响。 而且那拉氏虽然在察言观色、揣度圣心上不在行,人却十分规矩本分,待自己这个皇后也恭敬。 皇后不想看着她在宫里过得太差,少不得提点几句。 等见了乾隆,皇后还特地找机会和他解释了下,那拉氏不是浪费,只是听说御膳房需要剩菜,也不敢给奴才们赏赐了,全部送去御膳房。 乾隆:“……” 乾隆无语半晌,“朕就说么,翊坤宫比长春宫的剩饭剩菜还多,太不合理了。” 皇后笑道:“臣妾交代下去了,以后该赏的要赏,最后剩下的再往御膳房送。” 太后得知宫里的剩饭剩菜现在都送出去救济老百姓也很高兴,立刻表示:“寿康宫的白糖份例用不完,剩下的就拿去做面果子吧。” 永琏听皇玛嬷这么说,便知皇玛嬷也觉得寿康宫的点心太甜。 弘曕闻言,皱皱鼻子,“可是面果子不好吃,能不能给百姓做沙琪玛。” 永琏心说你这是另一种何不食肉糜,“沙琪玛的成本太高,百姓们买不起。” 第40章 “那就送给他们吃呗。”弘曕道,他经常把吃不完的沙琪玛赏给身边的小太监。 “宫里没有那么多钱哇,”永琏道:“以后六叔多赚点钱,在街上给百姓发沙琪玛好不好?” 弘曕闻言,眼睛立刻亮了,“好呀好呀!” 太后、裕太妃顿时夸起来,都说弘曕是心系百姓的好孩子。 小弘曕被这么一夸,更加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 “可我怎么赚钱呀?”弘曕问。 太后道:“等你以后有了爵位,自然就有钱啦。” 皇帝就两个弟弟,弘曕只要不犯大错,肯定能捞个亲王。 永琏却道:“亲王俸禄还不够,要掌握一门技术或者学问。像十六叔公,他精通数学,除了亲王双俸外,来尚书房当师父还能多一笔钱,带头编修《数理精蕴》又能领一笔钱。”小家伙趁机忽悠六叔,汗阿玛限制宗室的权力,六叔想在朝中担任要职很难,倒不如学点有用的技术,既能为朝廷做贡献,又不会被汗阿玛忌惮。 他又举出一个反例,“二十四叔公,他到现在书还没读明白,也不精通别的学问,就……” 永琏没往下说,六叔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行。 弘曕很聪明,立刻道:“所以我要向十六叔学习!” “对喽!”永琏忍不住上手摸摸六叔光脑门,孺子可教也! 太后在一旁看得直乐,永琏还是个小孩呢,就知道教导比他更小的弘曕。 等乾隆来请安时,太后就跟他学了,“一个会教,一个也愿意听,弘曕这孩子有时候连刘氏的话都不听,偏偏就听永琏的。” 乾隆挑眉,自家儿子忽悠弘曕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当年忽悠二十一叔。 二十一叔在圣祖几个小儿子里,算是有几分才学的,又和自己年纪相仿,关系亲近。汗阿玛有心让他辅佐自己,但乾隆却只鼓励二十一叔努力学习书画,发挥艺术特长。 辅佐什么的,还是算了。 圣祖、先帝两朝的教训还不够吗?宗室什么的,用好了是心腹,用不好是心腹大患! 第30章 阴险狡诈 乾隆刚懂事那会儿,九子夺嫡进入后期,汗阿玛继位后,为允禩一党焦头烂额,他都看在眼里。 他那时就下定决心,等他继位,一定要把宗室彻底踢出权力中心。 别说军机处不能有宗室成员,连户部,兵部这样的重要部门,也都不能让宗室掌控。 好在十六叔、十七叔都不是喜欢揽权的人,有差事交给他们,他们尽心办理,没有差事,他们也不会跳腾,和外臣更是保持距离,很有分寸。 但不是所有宗室都和十六叔、十七叔、五弟一样,万一遇上圣祖朝安亲王岳乐那样家族庞大又有军功的,想削弱他的权力可没那么简单。 他本打算等永琏长大些,再和他细讲这些事,谁料小家伙已经知道主动引导他六叔了。 也是,永琏没见过圣祖和先帝两朝宗室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还以为宗室就是他十六叔公那样呢。 按照这个思路培养弘曕,弘曕天资好,就会成为十六叔,天资平庸,就是下一个五弟。帮不上什么大忙,也不至于添乱。 目前看来,弘曕小脑瓜挺聪明,过完年开始背《百家姓》,偶尔还和钮伦一起学御制诗。 乾隆见回民食堂反响不错,自然要写一首诗纪念此事。 这诗里不仅说了主意是二阿哥出的,还说宫里每个人都很支持,天子的御膳和百姓的饭菜出自于同一个御膳房,何尝不是与民同乐? 乾隆让二十一叔允禧把这首诗誊抄两份,贴到两处分发食物的地方。 百姓们大多不认字,还是负责分发食物的差役给他们念了这首诗的内容,百姓们才知道,提议此事的竟然是才七岁的二阿哥。 宫里七岁的小阿哥都知道提倡节俭,关心百姓,皇上皇后就更是爱民如子了。 大家感念二阿哥的时候,都会提一句皇上皇后,又因为乾隆在诗里写了,各宫都很支持。 百姓也夸宫里各位娘娘们,都是女菩萨。 不仅隆普会把这些话记下来告诉主子们,有些官员或者官员家眷听见了,也会特地写个折子赞颂此事。 二月中旬,乾隆收到许多这样的折子。 他一开始很高兴,直到某些大臣对于他问的正事儿含糊其辞,夸惠民食堂夸了半页纸。乾隆开始烦了,下旨表示惠民食堂只是很普通的一件小事,也只惠及京城的百姓而已,朝廷的理想是让全国百姓都能太平富足。以后都不必再赞颂惠民食堂了。 尚书房的小少年们还是从阿桂口中听说旨意内容的,永琏在心里感叹,汗阿玛可太会了,这下大家对汗阿玛的崇敬不留于纸面,而是记在了心里。 阿桂虽是满文师父,但课程内容不止满文,他也会讲一些满清开国至今的历史。 这涉及清军入关的那些暴行,可不好讲。 让永琏意外的是,阿桂没有绕过这些敏感话题,什么剃头令,圈地令,他都讲到了。 师父们会提前呈一个授课内容给乾隆看,阿桂在这份章程说到自己会讲老 祖宗的开国历史。 乾隆没想到他连这些都要讲,还是偶然一次考校永璜功课时,永璜提到扬州十日,乾隆才知道。 “阿桂在课上讲这些,你怎么不早告诉朕?”乾隆先把永琏揪过来质问。 永琏无辜的歪歪脑袋,“汗阿玛没考校儿子相关问题呀。” 乾隆瞪着眼睛,“阿桂他……他这是在……” 他想说阿桂这是在诽谤先祖,老祖宗干的这些事儿能跟皇家阿哥们讲吗? 永琏问:“阿桂师父没有撒谎呀,这些都是真的。” 乾隆闻言皱眉,“谁告诉你的?” “皇玛法,”永琏道:“皇玛法说如今还有那么多汉人恨朝廷,就是因为当年多尔衮带兵入关时杀戮太多。” 乾隆:“!!!” 汗阿玛好端端的,跟永琏说这些做什么? “你皇玛法什么时候和你讲得这些?”乾隆丝毫不怀疑永琏的话,毕竟这种事除了汗阿玛这个当皇帝的敢说,阖宫上下,没人敢提这么敏感的话题。 永琏皱起小眉头想了想,“我记不太清,只记得皇玛法还为这事儿写了本书,大大大……大什么来着?” “大义觉迷录。” “对,就是这个名字。”永琏点头,“皇玛法说,杀人只能让人们暂时臣服,心里的不满却会埋下祸根,遗患无穷。” 乾隆:“……” 汗阿玛这意思是曾静案是老祖宗埋下的祸患? 别说,还真是,那曾静看得是吕留良的书,吕留良不就是<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遗民吗? 自家汗阿玛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乾隆觉得这是他老人家的风格。但这话能和永琏这么个小孩儿说嘛? 这种观念埋在小永琏心里,他以后继承大统,岂不是…… 思及此,乾隆神色一滞,或许正因为永琏以后有可能继承大统,汗阿玛才给他讲这些。 臣民们避讳当年那些事是应该的,当皇帝的却不能掩耳盗铃,至少汗阿玛不是掩耳盗铃的人。 他为了这事儿敢直接写书辩论,可见他老人家对这件事的态度。 乾隆很赞同《大义觉迷录》关于华夷之辩的解释,但是后面汗阿玛关于他自个儿的辟谣,那就不是越辩越明,而是越描越黑了。 乾隆可不想让宫廷秘闻成为百姓谈资,一上台就赶紧把这书禁了。 但他心里清楚,汗阿玛的事儿可以翻篇,满汉矛盾却没法翻篇。 当年的祸根,让每一代帝王都要慎重处理这件事。 永琏以后若能顺利继位,也必然面临这个问题。 汗阿玛告诉永琏,不是让永琏对先祖不敬,而是让永琏从小就明白,他们满清的皇帝,面临着多少危机多少困难。 汉人皇帝做到五分,他们要做到八分,十分,十二份,才能让百姓真心臣服…… 永琏说这些其实也有些忐忑,但他不想阿桂因此被治罪,只能抬出皇玛法,而且这也是他的心里话,小时候不说,再长大些就没机会说了。 他记得多年以后,乾隆还给多尔衮兄弟翻案,说他俩对大清有功。因此后世评价乾隆时,多以此证明他的民族主义。 别说是在清朝,就是在后世,多尔衮多铎干的那些事儿只要一提起,就是满清的黑历史。不是掩盖或者翻案就能抹除当年那些杀戮的。 与其翻案,不如直面这个问题,以另一种方式弥补。 他一颗心跳的飞快,面上却是一脸懵懂无辜瞧着汗阿玛,汗阿玛真要生气,就装傻充愣,甩锅给皇玛法。 哎,没办法,皇玛法离经叛道的想法本就很多,很适合甩锅啊! 永琏就见汗阿玛沉默良久,然后叹息一声,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乾隆有很多话想说,但见小家伙一脸懵懂,终究把话都咽了回去,现在说太多,宝贝儿子该睡不着了。 第41章 而且还有自己在呢,自己让百姓过几十年太平富足的日子,等永琏继位的时候,什么“剃头令”“圈地令”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时,外面传来小钮伦的声音,“额娘说,时辰不早,二哥该回阿哥所睡觉了。” 乾隆闻言就笑起来,推推永琏,“行了,回去吧,二阿哥的睡觉时间雷打不动,朕都不能耽误。” 这肯定是皇后担心儿子被训斥,让钮伦来传话的。 父子俩心知肚明,但都不点破。永琏嘿嘿笑,跑去给妹妹开门,然后蹦蹦跳跳去前面跟额娘告辞。 永琏走后,乾隆才想起今日质问永琏的原因。 永琏以后要继承大统,有点危机意识是应该的。尚书房其他小孩有必要了解这些吗? 次日,乾隆还是召来阿桂,“你给尚书房的阿哥们讲这些居心何在?” “回禀皇上,如果不了解当年的事儿,两位阿哥爷就无法理解圣祖爷、先帝爷面临的困难,便很难体会圣祖和先帝的英明伟大。”阿桂跪下道。 阿桂的想法很简单,当年那些事谁不知道啊,尚书房不讲,小阿哥们早晚也会知道的。没必要遮遮掩掩,以史为鉴,自家老祖宗的开国史难道不算吗? 他从小读汉人的四书五经长大,对当年满清入关的那些暴行十分不赞同,满人要想坐稳江山,必须以此为鉴,推行仁政。 当然,对着皇上就要换个说法。 乾隆闻言,眉头皱起又松开,好像有几分道理啊! 如果不提圈地令,那圣祖除鳌拜也不好讲了。还有圣祖下江南的用意以及笼络江南士绅的一系列举措。 如果不知道江南反清复明的势力多大,就体现不出圣祖爷这一系列举措有多成功。 圣祖是谁?那是他偶像,也必须是所有爱新觉罗子孙们的偶像! 最终,乾隆一句责怪阿桂的话也没说,还留他用了晚膳。 用膳时,君臣二人又说起惠民食堂,阿桂少不得奉承一番。 皇上只说不让在折子里称颂此事,却没说不让当面称颂。 阿桂称颂完皇上皇后太后以及宫里各位主子的恩德后,又状似无意地说,有官员也慕名而去,想尝尝御厨的手艺。 乾隆:“……?官员们要吃什么没有,非和百姓抢三文一碗的烩菜?” 阿桂道:“诸位大人都想体会陛下恩泽,自家珍馐再美味,也不及惠民食堂所售饭菜的万分之一。” 乾隆皱眉,真有官员让人去买,百姓们肯定不敢和这些人抢,内务府的人也不好得罪他们,长此以往“惠民”二字就成了笑话。 等阿桂走后,乾隆亲书“惠民食堂”四个大字,并做注解,所谓“惠民”,就是希望能惠及民人百姓,以后旗人并朝中所有有品阶的官员,都不得去惠民食堂以及分发剩饭的地方和百姓抢,一旦被发现,严惩不贷。 开国以来,大多数政令都是旗人允许的事情民人不允许,官员允许之事百姓不允许,还第一次听说,民人百姓能做,但官员旗人不行的。 很多百姓看懂皇上御笔亲书的规定后都傻眼了,立刻痛哭流涕,跪下磕头。 等二月下旬乾隆奉移孝敬宪皇后梓宫去泰陵时,又减免了沿途百姓今年的田亩税。 乾隆元年的已经免过了,这就意味着沿途百姓两年不用交税,再加上之前惠民食堂之事,京城附近的百姓对乾隆这位新帝的崇敬难以言喻。 御驾经过时,百姓自发跪迎,哪怕官差侍卫不让靠近,他们也要在自家院中地头恭迎圣驾。 永琏得知此事,心情十分复杂,汗阿玛用宫里的剩菜剩饭就换来了百姓的真心爱戴。 封建帝王,何其阴险?何其狡诈? 而封建王朝的百姓们,又何其可悲可叹? 第31章 发挥余热 乾隆之所以限制官员和旗人去惠民食堂买饭,除了觉得他们在瞎凑热闹外,的确是想借机缓解旗民矛盾 。 让百姓们瞧瞧,他这个皇帝是跟百姓们站在一边的。 官员和旗人也不会因此就生出什么不满,一顿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切实的利益。 不仅永琏看透了乾隆的小心思,张廷玉等人也都回过味来。 张廷玉叹了口气,皇上在某些方面,实在比先帝精明。 先帝兢兢业业十三年,致力于减轻底层百姓的负担,缓解士绅和底层百姓的矛盾。最后没落什么好,底层百姓只记住《大义觉迷录》里那些宫廷秘闻了。 但到了当今皇上这儿,百姓们提起宫里的太后、皇后和诸位阿哥,都是称颂的话。 大家都觉得皇上能听进去二阿哥的建议,可见父子感情很好,二阿哥又是中宫所出,间接证明帝后感情也十分和谐。 这回奉孝敬宪皇后的梓宫去泰陵,太后、裕太妃、皇后都一同前往。 有百姓听说皇后一直亲自侍奉太后,瞧瞧人家这婆媳关系,可谓天下臣民之表率。 皇后的确一直侍奉在太后身侧,永璜、永琏则跟着他们五叔。 乾隆本来想让太后、太妃们晚几天启程,直接参加先帝和孝敬宪皇后的下葬仪式。 皇太后坚决表示要亲自到田村接孝敬宪皇后梓宫,送老姐姐一程。 乾隆无奈,只好让礼部重新安排。 怕太后走不动,还特地带了平日负责给太后调养身体的太医。 结果太后、裕太妃根本不怕走这点路,一路上都很精神,倒是乾隆累得不行。 到了泰陵后,按礼制他应该每日去先帝和孝敬宪皇后的梓宫前行礼,还要去太后行宫请安,朝政也不能耽误。 太后眼看着儿子脸色憔悴,有些心疼。 皇后也很担心,让御厨做炖燕窝给乾隆送去。 官员们奏请乾隆隔日行一次祭礼,乾隆不同意。 最后几天了,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而且乾隆天天往汗阿玛梓宫前跑,也不单单是为了把礼做足,是汗阿玛真有事要交代。 第一天去雍正梓宫前祭奠后,乾隆和永琏单独留下,原本只是为了说说惠民食堂的事儿。 结果雍正的魂魄却先开口:“你们可算来了,永琏啊,上回你汗阿玛跟朕说了双轮车的大概结构,朕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这双轮车的轮子可以用软木藤条编制嘛,还有前面的档杆,用铁质更好。” 永琏没想到皇玛法的魂魄竟然在琢磨这个,不过这建议很有用,永琏立刻转述给汗阿玛。乾隆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就让永琏记住,回去告诉造办处的工匠们。 雍正又说:“朕想着双轮车可以代步,三轮车或许可以拉货,永琏啊,你最聪明了,皇玛法给你形容,你能不能画下来?” 永琏:!!! 皇玛法真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啊!这就琢磨出三轮车了? 永琏想说自己知道三轮车什么样,这不是打算一步步来吗? 他还真有点好奇,皇玛法设计的三轮车和后世三轮有什么不同。 他就高高兴兴把这事儿告诉乾隆,“汗阿玛,皇玛法要教我画三轮车的图纸!” 乾隆:“???” 行吧,是汗阿玛闲的时候会琢磨的事儿。 但是让人拿纸笔到梓宫前很奇怪,他就答应雍正,明日再带永琏来。 然后让永琏随身揣几张纸和炭笔。 永琏知道自家汗阿玛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就道:“要不您别去了,我一个人去。” “这不合礼制,”乾隆道:“朕和你一同去。” 这祖孙俩就真的只是画三轮车?乾隆表示怀疑,万一汗阿玛只是找个理由单独和小永琏接触呢。 汗阿玛的鬼魂也是鬼魂,乾隆不放心儿子去,要有他这个真龙天子在旁保护才行。 父子俩每日就在梓宫前面待半个时辰,雍正就和永琏讨论三轮车的样子。 乾隆在旁边看儿子画画,这小子在画画上还挺有天赋,炭笔用得很是熟练,让他想起了那些会素描的传教士。 自己觉得很难的什么写实画法,永琏或许能学会。 回去可以给永琏安排个绘画师父,教他画几笔西洋画。 那种西洋画法也没什么了不起,注重形似,让永琏这样的小孩当入门正好。等他多读两年书,胸中有了丘壑,再学注重气韵生动的文人画。 永琏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门功课,他正一步一步引导皇玛法设计出如同后世的三轮车结构。 雍正在制造机械上确实有几分想法,三天下来,永琏不但把三轮车的图纸画出来了,各种零件的材质,雍正也都想了个七七八八。 有些祖孙俩都想不出的技术问题,就交给海望以及他的团队吧。 雍正还特地交代永琏,亲自和海望形容三轮车的要求,“你汗阿玛不懂这些,万一转述错就麻烦了。” 永琏点头,“皇玛法放心。” 乾隆;“你皇玛法嘱咐什么?” 永琏一字不落重复,“皇玛法说您不懂这些,万一转述错就麻烦了。” 第42章 乾隆:“……” “儿子虽然不懂,但儿子记性好。不像小永琏,您的《平湖秋月》小家伙到现在还没背会。” 永琏:“……”汗阿玛又告状! 雍正哈哈大笑,“弘历多大人了,还这般幼稚。” “皇玛法说您幼稚!”永琏立刻道。 乾隆也笑起来,这何尝不是彩衣娱亲? 永琏哼哼唧唧,“平湖秋月是写圆明园景致的,等汗阿玛带我去圆明园福海赏月,我就会背了。” 乾隆:“……” 雍正被这父子俩逗得直乐,活着的时候忙于朝政,没多少时间体会天伦之乐,死后倒是体会上了。 按照雍正遗愿,孝敬宪皇后和敦肃皇贵妃的梓宫与他一同合葬地宫。 虽然年羹尧被赐自尽,年家败落,但雍正对敦肃皇贵妃的感情不是假的。 这事儿他早就定好了,孝敬宪皇后都知道,没人反对。 但乾隆继位,原来的钮祜禄氏成了太后,日后也是可以和雍正合葬的。 当时修建泰陵的时候,海望就问过乾隆要不要给太后留位置。 母子俩商量一番,决定还是不留了。 对外说是先帝的陵墓应该肃静,不要轻易打扰。 但太后其实就是不想到了地下继续伺候先帝、皇后和皇贵妃。 虽然从前他们也没什么矛盾,孝敬宪皇后和年皇贵妃也不曾为难她,但钮祜禄氏当了太后才知道,不用伺候别人的感觉有多爽,再也不用装温柔恭顺,和老姐妹们嘻嘻哈哈的开玩笑,也不用担心被先帝嫌弃。 反正顺治朝的孝惠章皇后也没和顺治爷合葬,有先例在,钮祜禄氏不和雍正合葬,也没人能说什么。 乾隆太理解额娘的心情了,而且现在知道汗阿玛的魂魄真的存在,乾隆就更庆幸没给额娘留位置,汗阿玛不喜欢自家额娘,到了下面,自家额娘的魂魄万一受气怎么办? 到时候母凭子贵可未必适用。 倒是雍正的鬼魂得知钮祜禄氏拒绝和自己合葬,心情有些复杂。 其他后妃都以此为荣,这女人怎么还拒绝? 当了太后就把自己这个先帝忘了? 转念一想,自己活着的时候都不怎么喜欢她伺候,死后何必要求人家合葬?还是现在这样的安排好。 安葬仪式结束后,乾隆还专门让永琏在地宫和汗阿玛的魂魄沟通,永琏却听不到雍正的声音。 小家伙一下就慌了,“皇玛法明明说他的魂魄会一直在。” 他还想让皇玛法发挥余热,设计更多有用的东西呢。 ……好吧,他就是舍不得皇玛法。 乾隆又带着他整个泰陵绕了一圈,永琏一边哭一边喊“皇玛法”,一直没有回应。 这在旁人眼中就是二阿哥淳孝,舍不得先帝爷。 先帝爷都已下葬,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皇上也是好父亲,一直在身边陪着儿子 。 皇家这三代父子感情是真好啊! 乾隆虽然各种提防汗阿玛的魂魄,也会猜测儿子和汗阿玛的魂魄沟通说他坏话,但当儿子真的无法和汗阿玛的魂魄沟通时,乾隆心里也空落落的。 永琏找不到皇玛法的魂魄,难过的抱着汗阿玛的腰大哭。 乾隆又心疼儿子,又舍不得老父亲,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他怕永琏跟上回在雍和宫一样哭脱水,就抱起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别哭,我们在想想,你皇玛法的魂魄会在哪里?” 永琏作为一个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小孩儿,对这种事毫无头绪。 只能指望汗阿玛思考出结果了。 乾隆搂着儿子冥思苦想,片刻后在永琏背上重重拍了两下,“朕想到了!” 他说着就站起来,往安奉雍正神主牌位的地方去。 永琏迈着小短腿赶紧跟上,乾隆先他走的太慢,后半程直接抱起儿子,加快脚步。 远远跟随的李玉等人都是满头问号,这父子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万岁爷是不是太过伤心,有些不正常了? 李玉想了想,让小太监去请皇后娘娘。 皇后在太后行宫,皇后知道了,就也瞒不住太后。 “弘历这孩子,之前哀家还以为他已经想开了。”太后叹气,先帝刚驾崩那几个月,弘历都没有太过伤心。 最近是因为到了泰陵,被这里的氛围影响吗? 还有永琏那孩子,又不是先帝亲自带大的,怎么跟先帝感情那么深。听说因为永琏哭的太难过,之前还有官员认错,把永琏认成了先帝的幺儿。 “你快去看看,别吓着永琏。”太后吩咐皇后,“先帝在天有灵,见他如此,也不会安心的。若他还不听,就说哀家担心他,他为了哀家也要节哀。” 等皇后赶到安放先帝神主牌位的地方时,正遇上乾隆和永琏俩从里面出来。 父子俩面上不但没多少伤心神色,还带着笑。 皇后眨眨眼睛,自己是眼花了吗? 永琏一眼瞧见皇后来了,就跑向额娘,“额娘,额娘,您怎么来了?” 乾隆:“别大呼小叫的,惊着你皇玛法。” 永琏:“皇玛法听不到。” 这个距离皇玛法确实听不到,他们刚才测过,离神主牌位一米外,就无法和皇玛法的魂魄沟通了。 乾隆明白儿子的意思,只是无奈地笑笑。皇后心下却是一跳,自家儿子这样失礼,皇上还笑? 这也太溺爱永琏了。 皇后当即沉下脸色,拉住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儿子,“这里面是你皇玛法和两位玛嬷的神主牌位,你要肃穆恭敬,不可像刚才那样。” 永琏忙乖乖应是,刚才找到皇玛法的魂魄太高兴,一时忘了规矩。 乾隆走过来,帮儿子解围,转移话题道:“皇后怎么到这儿来了?是皇额娘找朕有什么事儿?” “明日就要回京行神主入庙之礼,皇额娘担心您连日操劳,累坏身子,让臣妾来嘱咐您,今日早些休息。” 乾隆颔首,“那朕回去休息,你带永琏去跟皇额娘请个安。” 他说着摸摸儿子脑袋,叮嘱皇后,“永琏刚哭太多,眼睛红肿,一会儿让人给他敷敷眼睛。” 皇后心说这时候想起心疼儿子了,孩子才多大,哪儿能任着孩子一直哭,他这个当汗阿玛的也不知道安慰安慰。 彰显孝道也不是这么个彰显法儿啊! 永琏跟着额娘到了太后行宫,又和在这边的弘曕玩了一会儿。 太后见小家伙笑容灿烂,很难想象他刚才伤心的绕着泰陵哭嚎。 这孩子情绪变化够快的,不过想想先帝爷和弘历,都是这样,爱新觉罗家一脉相承的情绪不稳定。 第32章 抓心挠肝 回京的路上,永琏就迫不及待地把三轮车的图纸交给海望。 乾隆还没解释这三轮车是谁想出来的,海望一看那图纸,眼眶就红了,“这也是先帝爷想出来的吧?” 乾隆:??? 永琏:??? 这怎么看出来的? “这样精巧的设计,普通匠人想不出来,只有先帝和十三爷才能有这样的巧思。”海望道。 乾隆:“……” 什么意思?他和永琏为什么就想不出来? 永琏却已经老实地点头,“这的确是皇玛法设计的,我……” “汗阿玛生前就有这样的构想,但没能画成图纸,还是永琏这段时间在汗阿玛设想的基础上,进行改良,画出了这张图纸。”乾隆道。 他可没撒谎,他亲耳听见永琏给汗阿玛提意见,永琏的确参与了三轮车的设计。 海望闻言更想哭了,先帝驾崩了,二阿哥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先帝,继续给他们造办处出难题。 二阿哥才丁点大就能画出如此复杂的图纸,等他长大后还不知要设计出多么刁钻的东西来。 这个内务府大臣真的太难当了! 乾隆就见面前的小老头盯着那图纸一个劲挠头,哼道:“永琏说,这三轮车更难造,让你们慢慢琢磨,不急。” 海望一怔,抬眼看向皇上身边的小少年。 永琏冲他笑笑,“是呀!这实在是难为您和造办处的那些匠人了,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及时向汗阿玛汇报,我们一起想办法。” 到时候他去找皇玛法商量,反正皇玛法的魂魄即将回到太庙,那比之前去雍和宫更方便了。 海望应是,心说二阿哥的爱好随了先帝,这好脾气的样子却随了当今皇上。 永琏又把皇玛法对双轮车的那些建议告诉海望,这只能说是他和汗阿玛一起商议出来的了。 乾隆满意,乖儿子还知道让自己参与一下。 海望道:“万岁爷和阿哥爷的提议甚好,造办处正为车轮材质发愁,换了几种木料都不行,若用软木藤条在木头轮子外面包裹一层,问题就解决了。” 海望高高兴兴的走了,虽然二阿哥又给他们出了新的难题,但帮了他们大忙。 第43章 御驾先一步到京,迎接先帝神主牌位,将其安放至太庙。 乾隆在太庙行礼时,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列祖列宗的神主牌位都在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的魂魄都在这? 那永琏到这儿来,是不是就能和列祖列宗交流了? 嘶……那场面感觉有点混乱啊? 小家伙不会被吓着吧? 乾隆纠结了几天,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带永琏去了太庙。 太庙可不是说进就进的,正好次日是圣祖诞辰,他借着这个由头,带着儿子去太庙祭圣祖。 按礼制,大清一般更重视祭日,不重视诞辰。官员们只当皇上前几天去太庙,被勾起了对圣祖爷的哀思。 至于带上二阿哥…… 二阿哥思念先帝爷还说得过去,思念圣祖就不可能了,带上他纯属就是因为二阿哥那大家心照不宣的身份吧。 永琏一路上也很兴奋,小声问汗阿玛,“列祖列宗的魂魄能互相沟通吗?如果可以的话,那也太热闹了。” 乾隆想象了一下,其他人他不确定,他皇玛法和汗阿玛这俩人……这俩鬼之间如果能沟通,可就精彩了。 皇玛法知道汗阿玛给他上圣祖这个庙号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还有汗阿玛对叔叔们的处置,八叔倒还好,皇玛法本来就讨厌八叔,九叔、十叔、十四叔还有三叔……皇玛法如果知道他们都被圈禁了,会是什么心情呢。 乾隆对汗阿玛的很多决定虽然持保留意见,但那毕竟是他汗阿玛,他可不想汗阿玛被圣祖玛法骂得狗血淋头啊! 如果皇玛法真的骂汗阿玛,自己得帮着汗阿玛说话。 乾隆在心里叹气,自己要操得心也太多了。 然而,乾隆实在多虑了,各神主牌位中的魂魄并不能互相沟通。 永琏也无法和其他列祖列宗的魂魄沟通。 乾隆不死心,让他挨个磕头。 永琏听见皇玛法的魂魄说:“无法沟通就算啦,何必强求。” 永琏就先规回皇玛法的牌位前,解释道:“皇玛法,您别急,我们试试。如果我能跟乌库玛法的魂魄沟通,就 帮你给他老人家请安。” 乾隆:“……” 雍正:“……” 这回轮到雍正心虚,还是算了。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小孙孙真能和汗阿玛的魂魄沟通,因为只有他的魂魄在此。 雍正从鬼差那里得知了一个规则,接受供奉的这一缕魂魄要么留在陵墓,可以停留百年。要么附在神主牌位上,只能接受十八年供奉,就会魂归地府。 大部分鬼魂都会选择前者,百年后说不定能见着自己的玄孙辈。 雍正却选了后者,不为别的,就为小孙孙来找他方便。 /:. 十八年后,永琏二十五岁,也该成熟了,不需要他这个皇玛法提点帮忙。他可以放心的离开。 那边乾隆和永琏拜了一圈,永琏没听到任何魂魄的声音,他觉得很奇怪,上回明明在十三叔公的墓前听到了十三叔公的叹息,为何听不到其他魂魄的声音呢。 而且还有一点说不通,十三叔公的魂魄在怡王墓,皇玛法的魂魄为什么在神主牌位里? 他想了想,假装猜测道:“是不是人去世太久,魂魄就不存在了?” 乾隆闻言觉得很有道理,“那去拜拜你十三叔公。” 胤祥和帝王的神主牌位不在一起,父子俩过去磕了几个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二人回到雍正的牌位前,乾隆道:“汗阿玛,很遗憾,永琏无法和列祖列宗的魂魄沟通。” 永琏拧着小眉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雍正见小孙孙不高兴,就安慰他,“没事没事,这说明,咱们祖孙有缘。谁家祖孙能有这样的缘分啊?你汗阿玛他皇玛法就没有。” 永琏:“……” “别告诉他。”雍正见小孙孙呆了呆,不由笑起来,“他知道了要嫉妒你。” 永琏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乾隆:“???你皇玛法说什么了?” 永琏冲汗阿玛眨眼睛,“不告诉您。” 乾隆:“……” 永琏不能和圣祖爷的魂魄沟通这事儿一时被乾隆抛到脑后,他就想知道汗阿玛到底和永琏说了什么。 但聪明如他,没有一直追问,而是等回到宫里教永琏下棋的时候,冷不丁问了一句。 永琏:“……” 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还好他是聪明小孩儿,没有被轻易套话。 “皇玛法说,他在太庙离永琏近,永琏去找他方便。”为了不让汗阿玛瞎猜,永琏决定撒个谎。 乾隆:“……”原来是这个,他拍拍儿子小脑袋,“那可不行,去得太频繁容易引人怀疑,再说没事儿别去打扰你皇玛法的魂魄。” 永琏:“如果造三轮车遇到困难,我可以找皇玛法商量吗?” 乾隆:“不行!这是工匠该琢磨的事儿!” 永琏心说皇玛法要是琢磨皇帝该琢磨的事儿,您第一个不乐意。 自从上回看乾隆和李卫下棋后,永琏和永璜这兄弟俩偶尔也会切磋两盘,但俩小孩都是初学,他俩对弈就是菜鸡互啄。 就这永琏还经常输,乾隆看不下去,决定趁着大儿子回阿哥所做功课时,给二儿子开个小灶。 但永琏在这方面着实是没什么天赋,被汗阿玛杀的片甲不留。 下棋要得就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自家儿子显然没这个心眼,只能想到下一步。 乾隆无奈摸摸傻儿子的光脑门儿,“罢了罢了,以后跟你大哥下象棋吧,那个简单。” 永琏:“……” “如果汗阿玛能把那个地球仪借给我们看看,我和大哥闲暇时就不下棋了。” 永琏上回就和汗阿玛提过想要地球仪,乾隆随口答应一声,说等人从库房找出来给他送去,结果没下文了。 永琏只当汗阿玛太忙,就再次提醒到。 乾隆一开始确实忘了,中间想起来过一次,但是他没立刻让人去找地球仪。 他其实并不希望永璜、永琏看这个东西,因为那上面的舆图不怎么合理,大清只占很小一块就算了,还有大片大片的被标注为海洋。 要真像那上面画的,海洋比陆地还多。 还有下面很大一块地方,听传教士说,这地方人迹罕至,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国家。 这种不知真伪的东西,他不想让永璜、永琏接触。 对上儿子期待的小眼神,乾隆就跟他解释道:“这地球仪是洋人带进来的玩意儿,也不知道上面的舆图是真是假,你要是想了解大清的藩属国,朕让阿桂给你讲。” 永琏:“我想了解佛朗西、英吉利,这些也是我们大清的藩属国吗?” 乾隆:“……不是,这都是西洋的国家,离我们大清很远。”在他看来,西洋这些国家还不配称为大清藩属国呢。 永琏继续追问:“多远?” “坐船要大半年,甚至一年。”乾隆道:“这些国家在欧洲,那里都是些不通教化的蛮夷。” 永琏:“……” “那我们就去教化他们,宫里的传教士来到大清接受教化后,不就变得很有规矩吗?” 乾隆忍不住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下,“异想天开。” “才不是,”永琏道:“他们满世界宣传他们的上帝,咱们为什么不能去宣传孔圣人?宣传忠孝仁义?” 虽然儿子的问题很幼稚,乾隆还是很有耐心地解释:“……可以是可以,但没有必要啊!就像一个家里,父亲教自家儿子孝道就行了,有余力再教教邻居家儿子,但万没有去管隔壁街小孩的道理。” 永琏:“……” 您还真代入君父的角色了。 小家伙脑袋转的飞快,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让汗阿玛对西洋产生兴趣,“可传教士说是来传教的,其实是带了些奇技淫巧来咱们大清,赚咱们大清的钱。那咱们也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西洋赚他们的钱。” 乾隆闻言,挑了挑眉,儿子知道的还挺多。 他就笑道:“是我们一直在赚洋人的钱。粤海关每年的关税,比其他三处口岸的税都要高。听说咱们的茶叶丝绸和瓷器在他们那儿价值千金,特别受欢迎。” 永琏震惊地睁大眼睛:“哇!蛮夷竟然这么有钱?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有钱?” 乾隆:“……” 对啊!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有钱? 乾隆记得舆图上那些欧洲国家地方都不大,传教士们也说过,那边的人不擅耕种,那这钱要么是去赚另一些国家的钱,要么就是他们那里有大量金矿银矿。 乾隆对欧洲这些国家瞬间好奇起来,总觉得传教士们有重要的信息瞒着他。 第33章 平民路线 欧洲天主教会和各国朝廷的矛盾,乾隆早就有所耳闻。 传教士乾隆见得多了,这些人对他毕恭毕敬,一个劲儿夸大清地大物博,夸爱新觉罗家的皇帝英明神武。 第44章 让他们讲他们自己的国家,法国的传教士倒是挺正常,提起他们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一脸骄傲,其他一些国家的传教士,对他们的国王和朝廷似乎并没多少敬畏。 听说奥地利,法兰西、佛郎机等国还经常打仗,他们的国王也是联络有亲,有很多人头几年还在这个国家当公爵,过两年又跑那个国家当国王去了。 乾隆本来对此十分不以为然,这不跟春秋战国那会儿差不多嘛?也太落后了。 但就是这样落后的蛮夷,竟然能派人不远万里来大清购买大量瓷器茶叶和丝绸。 不会种地,还经常打仗,贵族生活奢侈。 欧洲各国岂不是国库空虚? 可没有一个传教士跟他提到这点? 乾隆虽然瞧不起那些蛮夷,却也知道他们并不愚蠢 ,不说别人,就说那个和圣祖爷通过书信的路易十四。那样英明的君主,难道意识不到这样的困境? 他会怎么解决? 乾隆能想到的就是两条路,一是扩张地盘,二是去赚其他国家的钱。 西洋那些奇技淫巧大清不稀罕,一定有没见过世面的小国家稀罕。 可那些小国又能有多少钱给他们? 本来就容易失眠的乾隆,这天晚上思考了大半夜,总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 他次日就写密旨命粤海关监督派两名行商进京,他有事要当面询问他们。 大清和洋人的贸易,都是由广州十三行的行商和洋商进行交易。 行商经常跟洋商打交道,对西洋的事儿多少有点儿了解。 乾隆想知道,他们除了来大清做生意,还去哪儿做生意? 罗刹国?奥斯曼? 康熙年间,大清被罗刹国侵扰过,朝廷很是防备罗刹国。 听说他们这些年也在打仗,还能有钱买西洋的东西? 如果他们没钱了,会不会又来侵扰大清? 乾隆不怕西洋人,西洋人扩张地盘也扩张不到大清来,罗刹国不一样,他们那地方天寒地冻,肯定眼馋华夏的气候和环境。 永琏不知道汗阿玛的思路绕了多大一个弯儿,只知道汗阿玛让人把地球仪和康熙朝的舆图找出来了。 等他们下学后,把他们叫到养心殿,亲自教他们认舆图。 永璜看了看大清和西洋的距离,然后指着被标注为“利未亚”的位置问:“西洋离这里也很近,他们是不是也在这里做生意?” 乾隆道:“听说这里天气炎热,土地贫瘠,洋人的东西在这里卖不动” 永璜点点小脑袋,“原来是这样。” “而且这里的人是黑皮肤,”乾隆道:“更加野蛮。连洋人都看不起他们。” 乾隆见二儿子托着胖下巴皱眉思索,就戳戳他脑门儿,“想什么呢?” 永琏回神,道:“儿子在想,欧罗巴若想扩张,大概会从利未亚下手。”图上的利未亚就是非洲。 乾隆不以为然,“朕都说了,这块地很穷。” “再穷总能种出点东西,就算土地贫瘠,还可以控制这些地方的人,让这些地方的人帮他们干活。”永琏说的是贩卖黑奴。 乾隆却想的是,洋人让这些黑人帮他们打仗。 这就有点吓人了啊!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欧洲内部都打个没完,恐怕还顾不上占领利未亚”乾隆道。 永琏记得十七世纪法国就在非洲建立殖民地了,汗阿玛实在低估了欧洲诸国的实力。 “不知道哎,但如果这一块都是洋人的,就有点危险了!”永琏道。 永璜不解,“怎么危险?” “他们的地这么大一片。”永琏在舆图上比划,“加起来比大清还大。” “可欧洲是很多个小国家,不能加起来算吧?”永璜皱眉。 乾隆却觉得未必,欧洲那些国家的国王沾亲带故,到时候万一出个厉害的统一整个欧洲呢,就像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一样。 “汗阿玛,咱们要不要派商船去利未亚看看?”永琏看向乾隆。 乾隆闻言皱眉,“你的意思是和洋人抢生意?” 永琏摇头,“不会,我们卖的东西洋人恐怕没有,而且咱们也不是为赚钱而去,就是看看那边的情况。沿途还能顺便去南掌、暹罗看看。” 乾隆凝眉想了想,“出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是不简单,但也不难,洋人都能做到,咱们大清人才济济,还做不到吗?”永琏笑眯眯看汗阿玛,天朝上国诶,怎么能认输? 乾隆:“……” 乾隆打算先见见行商再说,他不为去利未亚做生意,就是想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有没有朝廷军队?如果有的话,大清不介意卖点武器给他们,让他们抵抗洋人。 到时候大清两边赚钱,岂不美哉? 舆图和地球仪上对南半球的标注都很模糊,但舆图上标注了有佛郎机人去过。 永琏若有所思,“这地方也不知道有什么。” 乾隆:“有什么都和咱们大清关系不大,这也太远了。” 永琏道:“如果坐船顺流而行,或许会快些。等我们先探索完利未亚和欧罗巴,那时候善于航海的人肯定更多,就让他们去这边看看。汉朝张骞出使西域带回那么多好吃的,我们去南半球,说不定也能带回来很多食物种子。” 他说着说着眼睛突然亮了,“对了,听皇玛法说,有个叫辣椒的食物,就是洋人从南半球发现的!” 乾隆也听说过,南方有人种植这种东西,听说比茱萸还辣,不太能吃。 汗阿玛不喜欢鸡鸭鱼肉,却喜欢尝鲜,西洋传进来的各种水果,他都要试试。 之前好像是有地方官员送辣椒过来,但后来这种食材没再出现在御膳里,应该是不好吃。 “汗阿玛,我还没有吃过辣椒,想尝尝什么味儿。”永琏趁机撒娇。 这是小事,只是辣椒,又不是荔枝鲜鱼。 “行,朕回头吩咐织造府,让他们寻些辣椒过来。”比起拜托地方官,乾隆还是更喜欢让织造府这些包衣家奴帮着找吃的。 永琏:“……” 这也太容易了吧? 又一想,历史上的乾隆经常让地方官员帮他找吃的。 “皇玛法说,辣椒晒干也能吃,所以不必让他们着急送新鲜的。”永琏真怕地方官员那边来个八百里加急。为了吃口辣椒,不值得。 乾隆垂眸看儿子,“真是你皇玛法说的?”汗阿玛什么时候对辣椒这么了解了?还吃过晒干的?据他所知,当时好像就送来了两三根,连皇额娘宫里都没分到。 永琏点点小脑袋,眼神却心虚的乱瞟。 “嗯?你撒谎!”乾隆见状,就板起脸。 永琏:“儿子不想为了辣椒劳民伤财。” 乾隆:“……” “哇!弟弟,你好懂事!”一旁的永璜忍不住道。 乾隆点了点头,是啊!他的宝贝儿子也太乖了! 他欣慰地揉揉儿子小脑袋,“好好好,朕会嘱咐他们的。” 辣椒比荔枝好保存,现在天气又不算太热,大半个月后,一筐辣椒送进京城。 乾隆自己留了一半,给太后、皇后和各宫妃嫔每人分了一个。 各宫小厨房的厨子都犯了难,这玩意儿怎么做啊? 有的切碎用来炒肉,有的放到汤里,有的直接放平底锅上煎。 御膳房这边,切了好几个用来炒鸡蛋。 乾隆特地把俩儿子叫到养心殿来用晚膳。 “喏,你想吃的辣椒,朕看不过是调味料罢了,跟胡椒差不多。” 永琏看着那一盘辣椒炒鸡蛋,不由咽了咽口水,这菜就是下饭神器啊! 乾隆说完先动筷子尝了一口,“嘶……不好吃。” 永琏忙尝一口,明明就很好吃啊! 汗阿玛怎么回事? 乾隆吃了一口不喜欢就不再动那道辣椒炒鸡蛋,永璜和永琏却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的挺香。 眼看着大半盘下去了,乾隆就提醒俩儿子,“这东西吃了对人身体不好,不宜多吃。” 永琏:“……要不试试把辣椒放到热锅子里?” 乾隆:“那更难吃了。” 永琏:“……试试嘛,再放点花椒。” 乾隆:“不能糟蹋食物。” 永琏:“……”他要如何才能为辣椒正名啊! 辣椒在其他宫里同样不受欢迎,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厨子的做法不对。 寿康宫那碗放了辣椒的汤就没人爱喝,赏赐给嬷嬷宫女,也没人喝得惯。 试图把辣椒做成虎皮尖椒的长春宫小厨房也失败了,皇后尝了一筷子就觉得太刺激, 没敢让钮伦吃。 于是,这日外城分给乞丐的食物里就多了几道带辣椒的菜。 乞丐们吃得脑门儿直冒汗。 “这是什么菜啊?吃了还挺暖和的。” “是不是和芥子有关?我之前吃芥子也是这种感觉。” 第45章 乞丐们还为此去问负责分发食物的差役,对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菜。 次日,惠民食堂的烩菜里也出现了辣椒。 乾隆不让御膳房再做带辣椒的菜,直接让他们把辣椒跟剩菜一起处理掉。 因为剩下的辣椒有点蔫儿吧,御厨就切得很碎,和蒜末炒了下,放在烩菜里。 这一晚惠民食堂烩菜一如既往受欢迎,然而第二日不少人来问昨天烩菜里辣辣的到底是什么菜。 “我们就想知道个名字,若不是什么精贵菜,我们自家也可以种嘛。”一位经常来惠民食堂买烩菜的大娘道,昨晚刚吃第一口不习惯,但又不想浪费了,结果越吃越好吃,家里一向胃口不太好的婆婆,昨日都多吃了半碗饭。 “好像叫辣椒,是南边送过来的菜。”隆普道:“京城这边连种子都没有,你们怎么种?” 立刻有人道:“这个容易,我就是浙江人,正好要回去祭祖,到时候带些辣椒种子回来。” 大家都说好,这种菜种一两棵应该不占地方,就像家里发蒜苗种小葱一样。 隆普把百姓们喜欢辣椒的事儿汇报给永琏。 永琏:“……” 行吧,辣椒在原本历史上也是走平民路线的。 只可惜他和大哥一时半会是吃不上辣椒了。 永琏就和永璜商量,“等大哥以后出宫开府,就搞些辣椒种子种在府里。到时候我想吃辣椒,就去你府上拿。” 永璜心说弟弟为什么不自己种?但他没问出来,或许弟弟就是找个理由要和他常来常往吧,于是高兴地答应下来。“好啊!等我们出宫开府,就可以吃上辣椒炒蛋了。” 小少年不由期待起来,用晚膳时,还把这件事分享给自己的伴读额尔登额。 额尔登额看看一脸期待的小主子爷,陷入迷惑。 二阿哥不是太子吗?怎么可能出宫开府? 第34章 英国工厂 秘密立储的事儿,满朝文武就没几个不知道的。 像额尔登额这样的官家子弟都有所耳闻,他以为宫里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了,只是和朝中官员一样心照不宣。 但现在看来,两位阿哥似乎毫不知情。 额尔登额回去把这件事告诉阿玛永常。 永常笑道:“两位小主子就算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否则在一块相处就尴尬了。当年皇上跟和亲王不也一样,谁不知道传位诏书上写的是皇上的名字?皇上跟和亲王心里也都门清,但这层窗户纸不能捅破,和亲王有时候还照样和皇上开玩笑。” 现在想来,和亲王聪明着呢,趁着这个机会跟哥哥培养感情,等哥哥当了皇帝,不会对自己太差。 大阿哥以后大概也是要走和亲王的路线。 “那二阿哥他……”额尔登额觉得二阿哥很聪明,他肯定知道自己是内定的太子,却还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和大阿哥相处。 “二阿哥就更要装傻了,他若是敢表现出骄矜,就意味着秘密立储这办法失败了,那是在打先帝和皇上的脸。”永常道:“二阿哥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装不知道。” 额尔登额不由叹道:“两位阿哥爷小小年纪竟揣着这么大的秘密,真不容易。”要换做事他,知道兄弟是太子,肯定下意识谨小慎微,恭恭敬敬。 永常摸摸傻儿子的脑袋,“所以说主子们都不是凡人,二阿哥今年才七岁啊!你七岁的时候,还在外面玩尿泥呢。” 额尔登额,“也,也没有吧,儿子七岁的时候已经学完《千字文》了。” “千字文?你还好意思说。”永常敲敲儿子脑袋,“我听皇上说,二阿哥不仅要学尚书房的课程,还主动提出想了解大清各藩属国,此外,皇上还想让他学西洋画,正从如意馆那些西洋画师里给他选师父呢。” 额尔登额睁大眼睛,二阿哥平时看着和他们进度差不多,有时候还不如他和大阿哥,原来是因为要学的东西多啊!怪不得呢。 “只让二阿哥一个人学画,大阿哥会不会失落?”额尔登额问。 永常心说这不就体现出太子和普通皇子的不同了? 乾隆当然不会只给永琏一个人加课,一开始是想让永璜跟着一起学的。 但永琏提议,可以让永璜自己选择。 “大哥万一不想学西洋画,汗阿玛就给他安排其他师父好不好?”永琏跟汗阿玛打商量,“以后下学后的一个时辰,就叫……兴趣班时间。每个人都学自己想学的。” 乾隆:“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永琏点头。 乾隆:“想得美。” 永琏:“……可是皇子本就该各有所长,大家的技能都一样,多没意思。” 乾隆想想也是,就把永璜叫来,问他想学什么。 永璜有茫然片刻道:“儿子想和弟弟一起学西洋画。” 小少年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学什么才艺,但他喜欢跟弟弟一起学习,就索性先学西洋画吧。 永琏试图给大哥一点灵感:“大哥,你想学乐律吗?或者书法?农事?洋文?天文?” 乾隆:“……”这小子倒是会安排。 永璜:“弟弟觉得我应该学什么?” “不要我觉得,要你觉得。”永琏不由笑了,“你再想想,实在不行,去景阳宫找几本书,看看对哪一类学问最感兴趣。” 永琏:“好呀,听你的。” 乾隆轻咳,“朕还在这儿呢,怎么就听他的了?” 永琏闻言,心下先是一凛,汗阿玛不会又多心吧。 永璜也反应过来,忙道:“儿子听汗阿玛的。” 乾隆:“你俩去了景阳宫也不知道借哪些书,朕写个书单。” 乾隆现在倒还没那么敏感,永璜听永琏的话是好事啊,永琏小小年纪,不仅会引导小弘曕,还能让比他大的永璜也听他的,这不就是天生当皇帝的材料吗? 还有一点让乾隆很满意,永琏自己明明很有主意,却很听他的话,他让小家伙跟西洋画师学画画,小家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乾隆可不觉得这孩子多么喜欢画画,除了那两张图纸,他就没画过别的。 永琏答应的爽快,当然不是因为他喜欢西洋画,就是想找个机会接触传教士。 乾隆本是想派郎世宁教永琏的,但郎世宁竟然不擅长素描。 乾隆索性让如意馆会素描的西洋画师轮流教永琏。 这下永琏更高兴了,能接触不同国家的洋人,了解他们国家的发展状况,虽然稍微有点滞后,但熟了可以拜托他们写信回去打听嘛。 这些传教士与洋商不同,他们没有大清皇帝允许,不能轻易回去,所以就一心在大清过日子了。 只要有懂洋文的人,也不怕他们在家信里泄露朝廷机密。 这种时候,永琏也顾不得什么隐私不隐私的。该防的当然要防。 学画画肯定比学四书五经有意思,永琏整天盼着骑射课结束回尚书房学西洋画。 明瑞不必再旁边陪着,只有小太监伺候笔墨。 而永璜这时候就可以回阿哥所读书了,乾隆说是让他自己挑选感兴趣的,其实给他划定的范围很窄,农事不是阿哥爷该学的,乐律学了也没什么用,皇族中有个精通乐律的允禄已经足够了,剩下就是书法、天文和洋文。 永璜想到十六叔公给他们讲的日心说、地圆说,就想学天文,可这些都是从西洋传进来的,不会洋文学起来就有障碍,最终永璜决定学洋文。 乾隆:……臭小子怎么一个两个都对西洋感兴趣。 洋文也有很多种,永璜 不知道学哪个国家的。 永琏就建议他学英文。 “可我看书上说法兰西很强大。”永璜道:“康熙时期他们那边派来的传教士最多。” 永琏道:“可法兰西那个很厉害的太阳王死了,现在的国王很年轻,以后未必能维持住法兰西的荣光。” 永琏可记得路易十五臭名昭著,路易十六直接就被砍头了。法兰西的君主制即将走到尽头,跟法兰西建交不如多了解一下即将崛起的英吉利。 “这样啊,那就学英语吧。” 乾隆听说永璜学英语也是永琏出的主意,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虽然永璜听永琏的话是好事,但这孩子也太没主见了,以后恐怕很难有大的成就。 如意馆里只有一名叫李奥的英国画师,乾隆就让他教永璜。 这名英国画师平日在如意馆里是最不起眼的,因为英国的绘画远没有意大利和法兰西的出名。 他的画技也着实普通,尤其不擅长水彩,宫里又不怎么需要油画和素描,他只能偶尔给郎世宁等人打打下手。 没想到他突然就忙起来了,不但要给二阿哥教素描,还要给大阿哥教英文。 李奥很珍惜这个机会,在给两位阿哥爷上课时,有问必答,哪怕是一些和上课内容无关的事,他也没有丝毫隐瞒。 于是乾隆很快就知道,二阿哥在绘画课上打听英国的纺织工厂。 第46章 “李奥师父说,英国的工厂大多建在河边,运用水车带动纺织机。”小太监把自己在课上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转述给乾隆。 乾隆之前听传教士们说过,他们那里的作坊叫工厂,工厂里面很多女工。 永琏打听这个做什么? 永琏早料到课上的内容瞒不住汗阿玛,他就让李奥教自己画水车。 乾隆检查功课的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敲敲儿子脑袋,“专心学画,学完西洋画,过两年还要学水墨画。”乾隆希望儿子能学会郎世宁那种中西合璧的画法。 他实在是学不来,这种事就指望儿子了。到时候送一幅去法兰西,让法兰西国王见识见识大清皇族的艺术水准。 因为加了一个时辰的课程,永琏每天酉初才能正式下学,到长春宫跟额娘妹妹说几句话就要回阿哥所去休息。 这日他到长春宫时,皇后正让宫女整理库房的布料。 永琏一边吃点心一边听宫女汇报,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哆啰呢。 《红楼梦》里就出现过这种衣料,是毛呢的一种。原来宫里也有。 他就兴致勃勃和皇后分享,“那个哆啰呢原来是英吉利工厂生产出来的。” 哆啰呢是西洋贡品,但因为表面不光滑,也不够轻盈,宫里都不愿拿它做衣服,一般只铺在炕上做炕毯。 这些多罗呢进贡时是纯色,样子太普通,宫里还会让人在上面绣上图案。 也就只有宫里这么奢侈,很多官家女眷,都用哆啰呢做衣服,毕竟貂皮、狐皮有限,要紧着家里经常出门的男人穿,女眷只能退而求其次,穿这种不太舒服的西洋布料。 “原来是英吉利的,听说他们那里很冷,的确适合穿哆啰呢。”皇后听家里长辈说过一些西洋的国家,英国好像在北边,她下意识就觉得北方更寒冷。 “李奥师父说,英吉利工厂可以大量生产哆啰呢,许多平民也能穿得起哆啰呢,证明这布料并不难织。”永琏道:“咱们也可以试试,就是那些洋人狡猾得很,不会把哆啰呢的织法告诉咱们。” 英国第一次工业革命是从矿业和纺织业开始的,大清也可以试试。有迫切需要提高生产力的需求,人们也就会想办法更新生产工具了。 “这是自然,咱们也不会把丝绸的织造方法告诉他们。”皇后笑道。 永琏道:“可是哆啰呢能御寒,若是可以大量生产,百姓们冬天就不受冻了。” 宫里和富贵人家有各种动物皮毛的衣服御寒,百姓们连一件棉衣都难得。现在新疆还不是大清说了算,想大量种植棉花,恐怕得等平准战争打完。不如多研究几种可以御寒的衣料。 皇后欣慰地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真是处处想着百姓。 皇后也觉得哆啰呢不是多么复杂的工艺,她就让人找出一块哆啰呢的炕毯,跟擅长纺织的宫女嬷嬷研究了下。 长春宫众人没研究出什么名堂,倒是次日贵妃来请安,听见皇后在和人讨论哆啰呢、洋缎这些西洋织品,就说:“澳门那边有一些洋商的家眷,他们或许知道这些布料是怎么织出来的。” 这些西洋贡品在大清价格很高,贵妃在家时,也就一两件洋缎和哆啰呢的衣服,她进宫前把这几件衣服送给妹妹们,几个妹妹为了几件衣服争起来,到现在还有姐妹怪她偏心。 如果大清能生产出这些衣料,家里女眷也就不必为了几件衣服争风吃醋了。 第35章 共渡难关 在前明,就有大量佛郎机人以囤货等理由在澳门居住。 清军入关后,这些佛朗机人继续盘踞在澳门,但他们和朝廷协商好了,愿意老老实实缴纳赋税,遵守大清法度。 朝廷也就没有赶走他们,只是设了香山知县管理澳门的行政事务。 很多佛郎机人不仅在澳门囤放货物进行休整,还把家眷也带到了澳门。 佛郎机人偶尔也会向朝廷进贡一些西洋毛料,皇后觉得他们肯定知道这些毛料的纺织方法。 针织之事是女子本分,皇后作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还要行亲蚕礼,鼓励女子勤于此事。 这件事由皇后和贵妃提出,乾隆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是道:“先不忙着到澳门找人,朕召见行商进京,说不定他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在乾隆看来,英吉利的纺织工厂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建在河边运用水力吗?中国早在<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就有类似的机器了。 皇后得知乾隆要见行商,有些意外。 是广州十三行出什么事儿了吗? 但这就不是她可以随意问的了,只能道:“好,此事倒也不甚要紧。” 乾隆瞥她一眼,“你怎么想起琢磨哆啰呢,是不是永琏又和你说什么了?这小子对英吉利好奇的很。” 皇后笑道:“永琏只是说英吉利的纺织工厂很多,能大批量生产各种布料。”她顿了顿,“但臣妾有一事疑惑,英吉利的人都在工厂里做工,谁来种地呢?” “听说他们不擅耕种,也没有多少适宜耕种的土地。”乾隆道。 这是外国的事儿,和皇后讨论几句问题不大。 “所以就靠贩卖商品维持生计?”皇后好奇。 乾隆点头,得意道:“英吉利人到处赚钱,却赚不到咱们大清的钱。” 皇后笑道:“是啊,大清地大物博,不需要依靠国外的东西,什么哆啰呢、西洋钟不过是图个新鲜。” 只要不是必需品,西洋商人就别想在大清赚到多少钱。 乾隆闻言,却又想起那晚让自己辗转难眠的问题,这些欧洲国家到底把纺织品卖到哪儿去了? 那个利未亚也不像是大量需要纺织品的地方啊。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不管是哪种洋布,里面都多少需要一些棉线,英吉利就那么点地方,又要开办工厂,又要养羊,还有地方种植棉花吗? 帝后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西洋的事儿,躺到榻上准备就寝。 皇后都快睡着了,忽听旁边的人幽幽问了句:“利未亚能种棉花吗?” 皇后:??? 入夏后,乾隆就没心思琢磨西洋人怎么赚钱的事儿了。 今年直隶、山东等地闹旱灾,粮价飞涨,朝廷忙着赈灾。 乾隆愁得嘴上都长了泡,他登基以来,有哪里做的不好吗?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旱情? 乾隆非常重视赈灾之事,一边让各地粮仓开仓放粮,一边广开言路,让官员们帮他反省反省,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李卫就上奏,表示应该继续 推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既是先帝遗愿,又是民心所望。 乾隆立刻表示,李爱卿说得对,这就派讷亲往陕西推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为什么是陕西?一是因为陕西的士绅势力没那么大,土地兼并现象相对来说不太严重,二是因为陕西今年风调雨顺,相对太平,推行新政会更加顺利。 “可遭灾的是直隶、山东一带,会不会是这两地的官员有问题?” 阿桂在课上和永琏他们讲了这件事,永璜不解提问。 阿桂就笑呵呵和阿哥爷解释,天灾和官员的德行没有必然联系。 永琏震惊脸,阿桂也太敢说了吧。 永璜却理解错了,“照这么说,官员的德行不重要了?” “当然重要,官员若是贪赃枉法、横征暴敛,那天灾就会变成人祸。” 永璜还是不太明白,皱着眉头思索。 永琏就给哥哥举个例子,“就像前明末年,各地天灾不断,又遇上贪官污吏,贪墨赈灾银,百姓没得到救助,饿死的人多了,就会反抗,要么为匪,要么叛乱。” 阿桂:“对对对,前明就是这样。”幸好二阿哥提醒自己,这种事要加个前明的前提,宋元也行。 永琏:“……”还算您有求生欲。 永璜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明瑞又问起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内容,阿桂就跟他们讲了,这次各种拿前明举例子,一个士绅带着整个家族不用纳税服役,朝廷摊派下来的徭役全落到了百姓身上。 阿桂还给几个小孩讲了雍正朝的河南罢考事件,以及田文镜和雍正爷的雷霆手段。 几个小孩听得热血沸腾,但随即又有些担心,生怕这种事又发生在陕西。 不仅小孩们在担心,满朝文武都担心。 直隶这边忙着赈灾,苗疆那边时不时打仗,西北再来个士绅闹事,还不得乱套? 一向稳妥的皇上,是突然被先帝爷附身了吗? 劝谏的折子雪片般送到乾隆跟前,乾隆看了官员们的危言耸听,终于理解汗阿玛为啥那么暴躁了。 合着被摊派徭役的不是他们这些官员,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什么自古如此。 但乾隆心态比汗阿玛好,也懒得在朱批理长篇大论和这些人辩论,有的一看开头是说官绅一体当差的事儿,就回个冷漠无情的“知道了”。 第47章 大家见皇上不听劝,就开始弹劾李卫,都是这老头多事儿,旱灾之际不知道一心赈灾,搞什么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有些官员还十分有理有据,李卫从前是直隶总督,要不是他在直隶总督上干得不好,直隶今年怎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旱情? 他不但不承担责任,还在这里转移注意力。 李卫做好了替皇上挨骂的准备,无所谓,他人缘已经很差了,就是没这事儿,也不招人待见。 鄂尔泰和张廷玉自然都看出皇上和李卫是早商量好的,皇上调李卫进军机处,或许就是为了让他挡枪。 鄂尔泰觉得李卫也挺不容易的,要是先帝,这时候肯定站出来维护李卫了。 但当今皇上……呵呵…… 鄂尔泰思来想去,写了封奏折,大意是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在今年推行非常适宜,如果能尽快推行到山东直隶等地就更好了,明年百姓们不用交那么多粮,轻松很多。这样今年许多百姓就不会急着屯粮食,粮价也就稳定了。 乾隆一看,这折子写得好啊!还得是鄂尔泰,直接让各地抄送抵报。 地方官们有的被说服了,有的还是不认同,上疏和鄂尔泰辩论。 鄂尔泰没替李卫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帮他转移了一些火力。 张廷玉见状,心下动容,鄂尔泰和李卫闹过矛盾尚能如此,自己若还当缩头乌龟,岂不是辜负了先帝的信任。 于是也开始为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辩护,并提出了几条应对士绅闹事的办法。 与此同时,在乾隆的严密监督之下,各地粮价趋于平稳,百姓们该领到粮食的都领到了。 乾隆看着各地官员的奏报,长舒一口气,军机处这几位配合的真不错。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会用人。 因今年旱情严重,宫里也一再减省,那拉氏想着宫外百姓现在不缺米,只是为今年秋冬预备的,就让小厨房这段时间少做些饭,剩下的份例先存着,等秋天再做好送去惠民食堂。 这样一来翊坤宫就没多少剩下的食物,隆普发现后,把这件事汇报给永琏。 永琏让人去打听了下,才知道翊坤宫的娘娘竟如此心善。 想到那拉氏后来的结局,永琏不禁唏嘘,她能接替自家额娘当皇后,品行上自然没的说,最后却落得幽禁而死的下场,实在太可惜了。 这或许和她心思不够周全有关,像这件事,本来是大好事,但因为她擅自做主,很有可能落不着好。 尤其汗阿玛那人最难伺候,到时候说她自作主张,越过皇后沽名钓誉就麻烦了。 他想了想,就让马瑞去翊坤宫传话。 “二阿哥说,娘娘一片苦心他已经知晓,心下感佩,但小厨房并非储存粮米之处,若到了秋冬,粮米无法食用,岂不可惜,还请娘娘向皇后娘娘汇报,让内务府统一储存这些省下的份例。” 那拉氏闻言,也觉有理,立刻就去长春宫见皇后。 皇后才知道那拉氏竟擅自做主要把份例中的米面留到秋冬,又感动又有些无奈,幸亏她来告诉自己了,否则这事儿若是传扬开,倒显得其他妃嫔不关心百姓,这里面还有她这个皇后,她自己不觉得怎样,其他人肯定会说,皇后还没发话,那拉氏显摆什么? 皇后就和那拉氏解释,朝廷开仓放粮,现在百姓们都拿到了赈灾粮,今年不会饿肚子了。 如果她想为百姓做点什么,可以省些瓜果蔬菜给百姓们,还有各殿内放着的小冰山,可以当饮用水。 “外城水质本来就差,今年又没什么雨水,真怕百姓没水喝。”皇后道:“昨儿永琏来倒是提醒本宫了,这些冰山化了的水要比外城的地下水干净,再放些明矾沉淀一下,运到外城百姓们直接就能喝。” 本来宫里这些冰山化了的水也没浪费,有的继续冻成冰,有的拿去洒扫之用。 但宫里不缺水,少了这些水也还够用,不如给急需用水的外城百姓们。 一桶一桶的运水可没那么容易,宫里还临时雇了一些苏拉往城外运水。不过那么多赈灾银子乾隆都出了,也不差这些钱。 京城周边还有百姓陆陆续续进城领赈灾粮,领完粮食发现不远处有个地方可以免费喝水,还有两三文的饭菜,纷纷过去排队。 这水不但是皇上命人运来的,还贴心的做了净化,比他们平日喝的水清澈很多。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随便能喝上热水。木炭、煤炭也是精贵东西,大多百姓都是喝生水,木炭留着煮饭。 百姓们喝上干净的水,吃了便宜量大的饭菜,再带着领到的赈灾粮回家,脸上都不由带着满足的笑容。 年轻的潘振承进入城门后,见到不少这样的百姓。 京城城墙虽破旧,外城的街道路面也略显脏乱,却很少见到衣衫褴褛,瘦骨如柴的饥民。 原来天子脚下的百姓们,真的能享受到天子的恩泽。 这样仁慈的天子,想必也一定挂念着千里之外的广州,才会亲自召见行商。 他因为能说会道,对与洋人贸易足够熟悉,被粤海关的大人选中,进京面圣。 多次出海的他,此时紧张的喘不过气。 但不容他紧张,来接他的官差已经到了,今日在客栈休整,明日进宫。 想和皇上说的话,潘振承已经背的滚瓜烂熟,这时候还是再练练官话吧。 第36章 危 言耸听 潘振承是福建人,后来当了船工,前两年才来到广州,在正丰行学习贸易。 正丰行主要负责大清和吕宋之间的贸易,吕宋自明以来就被西班牙人控制,和吕宋贸易,就等于和那边的西班牙人贸易。 潘振承很快学会了西班牙语。 他偶尔还接触一些佛郎机人、英吉利人,也略通这两个国家的语言。 他不但会说,还会写这些国家的文字。光是这点,就胜过许多行商。 粤海关的官员正是看重了此人的学习能力和语言天赋,才越过正丰行的负责人,让二十出头的潘振承来京面圣。 潘振承学各种外语都不觉得难,但学北京官话却费了不少力。 这在京城的官员听来,仍是有着奇怪的口音。 负责接他的官员就笑道:“学不会就算了,到时候找个福建的官员帮着翻译一下。” 汉臣来自天南海北,皇上听不懂他们的口音很正常,找个翻译就是。 朝中这么多人,总能找到同乡。 “但是给皇上请安、谢恩的几句一定要学会。”那官员提醒。 潘振承却觉得这几句不要紧,要紧的是关于行商的内容。 直到第二天进宫的路上,潘振承还在努力学官话。 早朝后,乾隆先召见军机大臣,快中午才散。 这时造办处的人来报,双轮车造出来了。 上个月造办处那边就说有进展,造出了一辆能骑的双轮车,不知为何,过了一个月,造办处才来人,正式请皇上去验收。 乾隆只当他们精益求精,在双轮车上雕刻花纹呢。 他知道永璜、永琏都惦记着双轮车,就叫人去尚书房传话,让俩孩子到养心殿用膳,用完膳大家一起去造办处看车。 造办处的人告退后,李玉才上前提醒,广州来的行商还在外面候着。 乾隆忙让人进来,见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下意识皱了皱眉,他让粤海关监督选个对海外贸易足够了解的行商,怎么派了这么个小年轻来? 但跟潘振承交流几句后,乾隆就不这么觉得了。 别看他年纪轻,到广州没几年,对海外诸国了解的真不少。 潘振承不仅和皇上介绍了吕宋的情况,还说英吉利人也想和佛郎机人、西班牙人一样,想在大清周围找个小岛囤放货物,之前和吕宋发生过冲突,没打赢。 “英吉利人在印度、新大陆都开办了公司,雇佣当地的百姓,为他们种植作物。” “印度的朝廷就不管管?” “这些洋人的武器十分先进,印度的朝廷根本无力抵抗。至于新大陆,那边本来也没有朝廷,听说原来住在那边的人要么被赶跑,要么被当成奴隶。”潘振承道。 真说起自己擅长的事儿,潘振承也顾不上口音了。 他不纠结这个,反而说的非常流利。 乾隆虽偶有一两个词听不懂,但他现在顾不上纠结这些细节,只关心这些洋人到底有什么武器。 潘振承也叫不上那些武器的名字,只知道他们商船上都备着枪炮。 连商船上都有枪炮,那官船上的武器装备岂不是更先进? 乾隆心下一沉,以前是自己小瞧了这些蛮夷。 二人正说话,外面李玉通传,两位阿哥爷来了。 乾隆就对潘振承笑道:“两位皇子对西洋的事儿也很感兴趣,朕叫他们来听听。” 潘振承忙恭敬起身,准备给两位阿哥爷行礼。 第48章 永琏一进屋就见屋内站着名青年,这人没穿官服,只是穿了件干净的石青色马褂,显然是个没有品阶的布衣。 永璜、永琏给乾隆行过礼,乾隆才给他们介绍潘振承。 潘振承规规矩矩行了礼,都不太敢打量两位小阿哥。 永琏一听潘振承的名字,眼睛瞬间亮了。 这就是那个被法国媒体评为世界首富的潘振承?是不是世界首富永琏不确定,但在大清的商人中,潘振承肯定是数一数二的,他每年给朝廷缴纳的税银都是五万两起步。 潘振承对上二阿哥的目光,有些疑惑,二阿哥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和自己见着钱一样? 那可不就是见着钱吗?潘振承可是能把生意做到世界各地的人物,永琏简直都怀疑汗阿玛有什么预知能力,随便抓个行商,就找来个大佬。 当着永璜、永琏的面,乾隆没继续追问武器的事儿,而是让潘振承讲讲欧洲的纺织产业。 潘振承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新大陆有大片大片的平原,非常适宜耕种,洋人把当地人赶走后,就在新大陆种棉花。” 乾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欧洲那些国家一个两个都注重航海,原来新大陆这么好。 “可你刚说欧洲人把当地居民赶跑了,谁帮他们种棉花呢?”永璜疑惑。 “他们会将利未亚人贩卖到新大陆。”潘振承道。 永琏若有所思,带着布料等货物到非洲,换成非洲的奴隶,再带着黑奴去新大陆,让黑奴种植棉花等作物,然后拉着棉花、金、银等货物回到欧洲。这就是著名的黑三角贸易。 乾隆之前好像听人提过贩卖黑奴,没太放在心上,只要不贩卖他们大清的人就行。 但他现在生怕欧洲人让利未亚人帮着打仗。 还有那新大陆,大片平原,适宜耕种,凭啥就让欧洲那帮蛮夷占了? “这些都是你从哪儿听来的?”永琏好奇,他印象中大清闭关锁国,对洋人的了解非常少,谁能想到潘振承知道这么多。 潘振承道:“小民之前随商船去过吕宋岛,那边很多西班牙人。他们在外面经常和英吉利发生战争,少不得抱怨几句,不过贩卖黑奴这事儿,就是从西班牙人开始的,这是从佛郎机人那里听说的。” 永琏:“……佛郎机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潘振承一愣,“还真让阿哥爷说中了,佛郎机人也看不上英吉利人和西班牙人。而这些国家的人,又都和法兰西有矛盾,法兰西在利未亚没少跟他们抢地盘。” 乾隆:“……” 永琏:“……” 永璜听得脑袋都晕了,真够乱的。 现在西暖阁靠窗的桌子上就摆着简易地球仪,永璜就跑那边转着地球仪看了看。 “英吉利周围是海,怪不得他们航海厉害。” 潘振承见皇上书房就摆着地球仪,便知皇上非常关心海外诸国。 “是啊,比起法兰西,英吉利更依赖海上贸易。”潘振承道:“而且英国现在国内不是君主说了算,被那些商人拿捏……” 他说到这儿,对上皇帝的眼神,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救命救命!皇帝不会多想吧,他说的是英吉利,不是大清啊! 永琏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潘振承,你这小子刚才还很靠谱,这是怎么回事? 你要不是商人,说这话倒还罢了,偏偏你自己就是商人。 永琏偷偷瞥一眼汗阿玛的表情,心下也替潘振承捏把汗。 他一紧张,肚子咕噜噜叫了声。 房间内很安静,这声音连乾隆都听见了。 “汗阿玛,儿子饿了。”永琏眼巴巴看汗阿玛。 乾隆:“……就知道吃。行行行,让人传膳。” 他说着瞥一眼已经开始发抖的潘振承,“你先在京城留两天,朕还会再传召你的。” 潘振承赶紧叩头应是,飞快溜了。 父子三人挪去膳桌边,乾隆一边用膳,一边还在琢磨海外的事儿。 永琏乖乖扒拉两口饭,忍不住问汗阿玛,“您打算派人去利未亚吗?” 乾隆稍稍抬眉,“你觉得该去吗?” 永琏没直接回答,只是说:“贩卖黑奴的丑恶行径实在是残暴至极,泯灭人性,咱们大清作为天朝上国,怎能袖手旁观?” 乾隆撇嘴,“得了,别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朕,朕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永琏无辜脸,“儿子说的都是真的,这世上的好事儿不能让洋人全占了啊,劳动力、原材料、土地、商品,合着他们只负责运输,就成了最大赢家。” 乾隆:“……”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 永璜也弱弱补充一句,“而且土地、劳动力和原材料本来都不该是他们的。” “可是他们的商品卖不出去,不也是白搭。”乾隆 总觉得还差了一环。 永琏心说您这就说到点子上了,“长此以往,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打开销路,纺织品卖不进来,粮食我们也不需要,他们能卖什么呢?会不会是药材之类的。” 乾隆嗤笑一声,“我们大清什么药材没有?怎么会需要他们那里的草药?” “听说台湾那边有一种叫鸦片烟的东西,吸食会上瘾,皇玛法还下过禁令,不许行商交易。”永琏道。 清朝雍正年间就下过禁烟令,广州十三行也没有一家行商卖过鸦片,但仍旧挡不住鸦片走私。 乾隆道:“你知道的还挺多,是你皇玛法告诉你的?” 永琏点头,“皇玛法说,这玩意儿比普通烟草还可怕。” 乾隆是知道禁烟这事儿的,广东碣石总兵苏明良发现广东等地有人贩卖鸦片,还有良家百姓被引诱,吸食鸦片。 /:. 苏明良发现人们吸食了这东西后很难戒掉,不继续吸食就浑身无力。应该趁早禁止。 雍正还敲打过宗室们,都别对这东西好奇,抽抽鼻咽就行了。 “百姓们吸食了鸦片没精神耕种读书,官兵们吸食鸦片拿不起刀枪,想想都吓人。”永琏道:“到那时候再禁烟也来不及了,很多人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也会走私的。然后这玩意儿的价格就越来越高,洋人不就能从大清赚钱了?” “嘶……”乾隆只是听听,背后都凉了一下。 如果真如永琏猜测的这样,大清还不被洋人拿捏的死死的? 永璜也听得一愣一愣,“这么严重吗?可鸦片价格那么高,百姓吸食不起啊!” “他们会先把价格降下来。”永琏道:“反正洋人的地盘多,不愁没地儿种。” 乾隆:“……”瞬间觉得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他瞪了危言耸听的二儿子一眼,“赶紧吃饭,吃完饭去造办处看双轮车。” “哇!双轮车终于造出来了!”永琏欢呼,又怕汗阿玛把刚才讨论的事儿抛到脑后,小心翼翼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再次召见潘振承?” 乾隆没好气:“今天下午。” 这一天天的,累死他算了。 永琏一听就知道汗阿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才继续乖乖吃饭。 父子三人吃完饭,直奔造办处。 刚靳院子就瞧见院子当中停着一辆双轮木车。 造办处的官员纷纷出来接驾,乾隆摆摆手,让众人免礼,他绕着双轮车走了一圈,“这车也太朴素了些。连个吉祥寓意的图案都没有。” 永琏:“……”这是重点吗? 汗阿玛果然就是喜欢花里胡哨。 他蹦蹦跳跳到双轮木车前,扶了扶车把,跃跃欲试。 乾隆赶紧按住儿子的手,“朕还没骑呢。” 永琏:“儿子替您试试,感觉这车不太好掌握平衡。” 乾隆哼道:“那也轮不到你试。” 话落,就有一人上前,“后面还有一辆车是奴才们试骑的,要不奴才骑过来给您看看?” 造办处的人想的就是周到,乾隆点头,让他去骑车。 很快,那人就骑着双轮木车从后面过来了,永琏仔细观察,大部分都和后世的自行车差不多,就是刹车的时候要用脚踩地。 乾隆看着看着不禁皱眉,这车骑起来倒是不难,就是这姿势不怎么优雅。 但想到这是汗阿玛和儿子合力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他就觉得这点小问题都不是问题。 乾隆当即就跨上了车座,学着那官员的样子,开始蹬车。 永琏紧张地在旁护着,他以前学自行车摔了好几次呢。 瞧见儿子紧张兮兮的小表情,乾隆很是欣慰,臭小子还挺孝顺。 永璜也有些揪心,总觉得这车很难掌握。 果然,下一秒,乾隆的车就往一边歪。 周围几人眼疾手快上去扶人。 乾隆被儿子一左一右扶住,才没直接趴地上,双轮车已经翻倒在地。 造办处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第49章 乾隆倒是想发脾气,但是刚才人家骑着就好好的。 永琏仰脸道:“汗阿玛,没事的,骑车和骑马一样,开始不太熟练很正常。儿子骑车肯定也摔。” 乾隆闻言,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拍拍儿子脑袋,“别说不吉利的。” 永琏嘿嘿笑,跑去把地上的车扶起来,“我能试试嘛?” “不能。”乾隆道:“等朕学会了你再学。臭小子,连骑马都不会,就学骑车。” 永琏:…… 这两件事还有先后顺序? 永璜也劝弟弟,“弟弟你现在太小啦,可能骑不动,而且这车有点高,停车的时候,你恐怕踩不到地上。” 永琏:“……” 虽然这话他很不爱听,但这是事实。 小家伙瘪瘪嘴,退回乾隆身后。 双轮车是永琏参与设计的,小家伙想试一试很正常,乾隆就吩咐造办处,“再造一辆小些的,适合两位阿哥爷骑的。”两个小孩有一辆就行了,反正他俩平时也用不到。 又命人把车抬回养心殿,他慢慢学。 永璜、永琏直接从造办处去校场学骑射,乾隆回到养心殿,让人再次传召潘振承。 过了几日,永琏就听说朝廷再次下了禁烟令,不仅贩卖鸦片、开烟馆的人要获罪,连吸食鸦片的人也要杖责五十。并且命福建、浙江、广东等沿海地区的地方官,盯紧那些吸食过鸦片的人,他们很有可能也是走私和倒卖鸦片的人。 永琏是听允禄说的,允禄讲课一向喜欢跑题,本来是说阿拉伯数字,然后说起洋人也用这种数字,就想起了鸦片烟。 “这个鸦片烟价格昂贵,一般都是洋商孝敬行商或者负责通商的官员。不至于影响到军队和百姓们。”允禄觉得四侄子有点危言耸听了。 永琏闻言立刻道:“不是这样的,现在看来价格昂贵,但以后可未必了。” “鸦片不就是罂粟花烧出来的吗?”允禄道:“哪儿去找大片大片的罂粟花?” 永琏,“听说印度、缅甸等地都能种植罂粟。这俩地方离咱们可都不算远。” “这样啊,”允禄心说小永琏知道的真不少,皇上真是什么都跟他讲啊。 用晚膳时,永琏又跟明瑞、额尔登额强调鸦片的害处。 明瑞道:“既如此,该让百姓们知道,这种东西有毒,他们才不敢吸食。” 永琏点头,“对对对,得强调危害,只谈惩罚,肯定难以引起重视。” 吃完饭,永琏也顾不上去隔壁房间睡午觉了,跑去养心殿找阿玛。 乾隆正在后面的空地上练习双轮车,旁边一群侍卫跟着。 见永琏来了,乾隆动作利索的两脚蹬地刹车。 “哇!汗阿玛已经学会了吗?”永琏一脸崇拜,“汗阿玛好厉害。” 乾隆下车,理了理龙袍,“这有何难?” 说着往西暖阁走,永琏赶紧跟上。 “二阿哥今儿不睡午觉,来这儿有何贵干?”乾隆回头瞥一眼儿子。 永琏道:“儿子听说朝廷下了禁烟令?” “消息倒挺灵通。你十六叔公说的,还是阿桂说的?” 尚书房的师父们,就这俩人敢议论朝中的事儿。 永琏老实道:“十六叔公。” “他对这事儿有什么意见?”乾隆下了禁烟令后,朝中不少人都不以为然,没把这当要紧事。 永琏道:“十六叔公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事儿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乾隆:“也是,他连鸦片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事儿当然和他无关。” “就怕许多人都这么觉得,因为对鸦片毫不了解,万一有坏人给鸦片包装一下,换个名字,引诱人吸食呢?” 乾隆闻言皱眉,还真有可能。 “要想真正禁烟 ,就要让官员百姓们都知道鸦片是什么,危害有多大。说得越严重越好。”永琏道。 乾隆看一眼儿子,“合着对禁烟令有意见的是你?” 永琏一脸乖巧,“儿子只是提个小小建议。”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乾隆在儿子脑门儿上戳了下,“你能不能专心读书?” 永琏瘪着嘴不吭声。 乾隆见状又不忍心数落他了,永琏是太子,本来就应该多了解国计民生。只是秘密立储制度导致很多太子该学的他都不能学,只能见缝插针的教他。 “朕又不知道吸食鸦片的危害到底是什么,朕已经命福建、广东等地的官员详细写明,呈给朕看。到时候总结总结再昭告全国。” 永琏笑起来,“就知道汗阿玛思虑周全,肯定已经想到了。” 乾隆哼了声,“你个七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儿,朕若是想不到,可还了得?”但汗阿玛都没想到。 当然,这也不能怪汗阿玛,他老人家太忙了,偶尔疏忽很正常。 “这下放心了,回去睡午觉吧。”乾隆瞥一眼永琏,现在已经完全向儿子的生活习惯妥协。 永琏道:“儿子不困,儿子想看您骑双轮车。” 等他彻底学会再让儿子看,现在身边还不太敢离开人,一个不小心就要歪。 “去去去,朕没工夫陪你玩儿。”乾隆没好气,打发儿子。 永琏只好离开养心殿,到校场时,永璜、明瑞他们正跑步,永琏加入他们意思意思地跑了一圈。 等策楞师父来的时候,四个学生已经热身完毕。直接就开始学布库。 明瑞看着比永琏瘦,但这小子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永琏跟他相反,很容易摆烂,没劲儿了直接躺地上认输。 策楞在心里叹气,二阿哥看他和另一名侍卫做示范的时候明明很认真,打不过明瑞,应该是体力问题。 他和乾隆也是这么说的,二阿哥很努力了,奈何体力不行,这是天生的,后天练习未必能弥补。 乾隆也发愁,他早觉得永琏精力不如自己旺盛,骑射也比较一般,“哎,这孩子就是虚胖,和五弟小时候一样。” 为此苛责孩子也没用,还不如让小家伙多吃点有营养的。 策楞听皇上没有让他严加教导二阿哥,就知道皇上在这方面对二阿哥要求不高。 这就对了,人哪儿有完美的。 圣祖爷当年就是想培养出完美太子,最后却在最重要的环节出了问题。 乾隆叫策楞来,不光是为了问俩儿子学骑射的情况,而是有重要的差事吩咐他。 永定河决堤,要派他去赈灾。 “这件事若是办得漂亮,朕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乾隆道,策楞老实肯干,且对自己忠心,广东那边的事儿派他去盯着,配合粤海关和行商,乾隆最放心。 第37章 限量抢购 策楞要去永定河赈灾,乾隆就让他弟弟阿里衮接替他给皇子们教骑射。 阿里衮今年才当上二等侍卫,平日见到皇上的机会都不多。 他没想到皇上会越过俩哥哥,选他教两位小主子。高兴的写折子谢恩。 永琏得知武师父换成了阿里衮,也很开心。 钮祜禄家这几个兄弟里,阿里衮履历军功,始终没犯什么大错,历史上明瑞牺牲后,乾隆就是派阿里衮去云南善后的。 在第四次征缅时,军中瘟疫蔓延,阿里衮染病去世。 想起这些,永琏就忍不住瞥一眼额尔登额。 额尔登额察觉到二阿哥的目光,疑惑地看过来。 他正和大阿哥练习布库,二阿哥和明瑞在旁观察学习。二阿哥眼神突然变得冷飕飕。 额尔登额看看已然落了下风的大阿哥,隐约明白过来,自己连着赢了大阿哥两次,二阿哥这是替哥哥不平。 两位阿哥爷平日关系极好,二阿哥看不得大阿哥输也很正常。二阿哥和明瑞打布库时,大阿哥也经常替弟弟着急。 要不这局就让让大阿哥吧。 就在额尔登额纠结的一瞬间,永璜抓紧时机,扭转局面。 永琏忍不住替哥哥欢呼,“大哥好厉害!” 阿里衮也笑着夸大阿哥,永璜小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他终于赢了一次。 策楞读书不多,阿里衮比他大哥强一点,性格比策楞更开朗,学生出丑,他直接大声嘲笑。 还被旁边的小太监密报到乾隆跟前,要平日乾隆高低得训斥阿里衮几句,但今年乾隆真是顾不上了。 直隶旱灾好不容易熬过去了,秋天永定河又决堤发大水。陕西那边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也需要紧盯着。 乾隆整个人忙的焦头烂额,连着几天都没顾上去长春宫。 这日难得早早看完折子,去长春宫看看皇后和小钮伦,却发现母女俩不在长春宫,说是去宁寿宫了。 宁寿宫现在住着圣祖爷的妃嫔们,皇后不用日日过去请安,平日都不怎么来往的,这母女俩跑宁寿宫去做什么了? 乾隆想了想,没去找人,只让太监去传话,“就说朕回来了。” 乾隆吩咐完,就走到书房想随手写几句诗,最近太忙,他都好几天没写诗了,自己这么勤政爱民,宵衣旰食,怎么能不写诗记录一下? 第50章 书案上放着纸笔,砚中的墨还未干,皇后今日应该刚用过。 乾隆就随手翻了下旁边的几张纸,发现上写了些乱七八糟的数字,还有画了一半的织机图纸。 乾隆不由失笑,他知道皇后最近一直惦记着纺织之事,但像皇后这样的满洲贵女,会做针线已经很难得,哪儿用过织机? 让她来琢磨还不如让纯嫔等汉女想想法子。 其实,这事儿不用后宫的女人们操心,已经有行商带着船队下西洋了,明年说不定能带一台欧洲最先进的织机回来。 如果他们禁止出口,不让带也没事儿,这其中有织造局的人,对织机十分熟悉,只要让他看上一眼,他就知道该怎么造。 因为是头一回下西洋,乾隆没派太庞大的商队,只让潘振承带着四五艘船去。 商船上除了西洋人喜欢的茶叶、瓷器、丝绸外,还有一些三七、菊花、黄连等草药。 乾隆小时候听圣祖爷说过,西洋的医生就会放血,催吐,英吉利有个国王叫查理二世,就是被庸医给活活害死的,放血就算了,还让人家喝人头榨的汁。 乾隆小时候当恐怖故事听的,西方的医生们这么胡闹,怪不得人口不多。 乾隆打算给他们展示一下中草药的厉害,这才是仁主的胸怀,卖去的都是治病救人的药,才不会用鸦片烟这种害人玩意儿赚钱。 要不是这件事不能到处宣扬,他恨不得立刻就写一首诗,鄙视一下那些洋人。 乾隆爷正在那洋洋自得,外面想起小钮伦的声音,“阿玛阿玛,我们回来了。” 乾隆慢悠悠站起来,皇后和钮伦已经走进书房,给他行礼。 “怎么跑宁寿宫去了?”乾隆见这母女俩脸上都带着笑,像是有什么喜事。 皇后道:“臣妾想按照记忆把织机的图纸画出来,但是有些细节臣妾实在不懂,便去向密太妃请教。” 密太妃家里开过纺织作坊,皇后找她确实没错。 但乾隆不理解皇后为何如此关注此事,“……你难道还想让造办处做个织机在宫里织布不成?” 皇后道:“臣妾从来没有织过布,也想体验一下普通女子织布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乾隆哼道:“朕整日忙的头晕眼花,你竟然如此清闲。” 小钮伦闻言,立刻贴心的上前要给汗阿玛捏捏肩膀。 皇后也道:“臣妾已让人炖了百合莲子燕窝,这就让人去端。” 如果皇后说想改良织机,乾隆未必会乐意,那么多织工都没琢磨明白的事儿,皇后怎么可能有收获?但皇后只说是打发时间,体验生活,乾隆反而没说 什么,只叮嘱皇后,“别耽误了宫中事务,更别让钮伦玩儿,注意安全。” 皇后答应着。 小半个月过去,永璜、永琏回长春宫请安时,就发现长春宫多了一台织布机。 俩小孩都没见过这东西,好奇地绕着仔细打量。 额娘怎么想起织布了?永琏皱眉,难道这也是彰显节省的方式之一? 钮伦就拿出额娘织的棉布给两个哥哥看,小丫头第一次观摩棉布的生产过程。 原来一匹很普通的布,都要花这么多力气。 永琏其实也不太懂织布机要怎么改造,他只记得后世的织布机都是铁制的。现在的织机却是木头的。 他就问额娘,“织布机为什么一定要用木头呀?用铸铁制作岂不是更结实耐用。” 乾隆也在,他听了永琏的话就说:“铸铁应该也能制造,明日朕吩咐造办处造一台铁的织布机,放在长春宫。” 皇后忙道:“不必了,臣妾用一台普通的就够了。” 这正是乾隆要让造办处重做的原因,皇后怎么能用普通织布机呢?“普通的织布机如何体现出你的身份,织布机的样式无法改变,材质却可与普通织布机区别开。” 皇后:“……” 永琏:“……” 行吧,不管什么原因,汗阿玛允许尝试,或许就有新的发现。 只是造办处的那些人又要头秃了。 永琏就说:“汗阿玛可别告诉海望着是我的主意。” “为什么?”乾隆不懂。 永琏对对手指,“我总给他们出难题。” 乾隆闻言,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出难题?按照主子的要求制造器物是造办处的职责所在!海望敢有半句埋怨?” 永琏:“……但是制造这些大家从未见过的东西要比制造普通器物辛苦。也需要更多钱让他们试错。” 乾隆:“说到这个朕就生气,让他们造个双轮车,费了那么多木料,之前你还说让太监们骑上双轮车,朕看照这个成本和制造速度,恐怕难喽。” 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没有工厂流水线生产,很多零件都是手工打磨的。 永琏就提议,“既然成本高,我们就把这个双轮车卖贵一些。先赚钱,赚够成本和人力再大量生产。” 旁边的永璜闻言忍不住道:“弟弟好聪明!” 钮伦听不太懂,却也眼睛亮亮的夸哥哥,“二哥好聪明!先赚富人的钱!” “厉害什么?整天就琢磨赚钱的事儿。”乾隆捏捏儿子软乎乎的脸颊,“小小年纪钻钱眼儿里了?” 永琏被捏住腮帮子,说话含含糊糊,“今年汗阿玛拨了不少赈灾银,儿子听着就心疼,要想法子尽快补回来呀。” 乾隆嘴上说着“不用你操心”,心里却有些感动。 等晚上孩子们都睡了,他就忍不住跟皇后感慨,“永琏这孩子,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懂事得很。见朕为赈灾之事发愁,就想替朕分忧。” 皇后:…… 啊对对对,皇上能这么想,她当然高兴了。 “不仅永琏想替您分忧,永璜也担心您累着。还有皇额娘,就怕您熬夜看折子伤了身体。” 乾隆笑道:“朕跟皇额娘保证过好几次,不会熬夜批奏折,皇额娘就是不信。他大概以为朕跟汗阿玛一样。” 殊不知自己效率比汗阿玛高,写字速度快,而且从来不在奏折里和大臣废话。 造办处的匠人们接到新任务后,差点集体晕倒。 造办处从前很少需要制造铁制品,很多匠人都不擅长这个。 之前做双轮车和三轮车的时候,还要时不时请教武备院的人,毕竟他们平日锻造武器,对铸铁更熟悉。 现在又要让他们用铁做织布机,谁还不知道宫里的织布机就是个摆设。 摆设用木头的做多好啊,实在不行给上面雕些花纹? 他们宁愿雕花,也不想打铁。 可惜皇命难为,造办处的人只敢心里抱怨抱怨。 但很快就有个好消息,乾隆成功学会骑双轮车,还请军机处几位大臣们观看他在乾清门外的广场上骑了一圈。 几位大人夸完双轮车,又赞颂先帝的智慧,还有二阿哥的一片孝心。 夸得乾隆身心舒畅,他才给造办处赏赐,参与制造双轮车的匠人,每人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真不少了,内务府总管大臣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五十五两。 乾隆还专门点名表扬了总负责人海望。 海望既负责内务府,又是军机大臣之一,他肯定要宣传这个双轮车的妙处。 弘昼、允禄、允禧约好了进宫要参观双轮车。 这回乾隆可不给他们骑了,搞得自己像个杂耍艺人一样。 他就叫李玉骑一圈给众位宗室展示。 李玉当然不能用御用的双轮车,他骑得是之前造办处试骑的那辆。 “这车可太好了!要是在园子里骑,吹着凉风,那才潇洒呢。”弘昼道。 允禄也道:“是啊,这车可太轻便了。” 允禧跟乾隆年纪差不多,叔侄俩很是亲近,他就笑呵呵地问:“就不知道臣等有没有福气享受一下骑双轮车的快乐?” 乾隆笑道:“那是自然,这样好的代步工具,就应该推广开。只是,这车造起来可不简单。” “这是自然,臣弟听海望说了,为了两个轮子,他们都换了十几种材料。”弘昼笑道。 “不知这么一辆车需要多少成本?臣愿意出十倍的价格。”允禄道。 他继承铁帽子亲王,还拿着亲王双俸,手头宽裕着呢。 乾隆哈哈一笑,“十六叔这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朕哪儿好要你们的钱?” 他当即拍板决定,给在场三人一人送一辆。 没过多久,履亲王允裪、諴亲王允祕、恒亲王弘晊、怡亲王弘晓都见着了这辆双轮车。 没办法,允禄、弘昼骑着车挨家串门。 为什么没有允禧?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显摆,是因为他至今没学会骑车。 允祕年轻,又是亲王,手里不差钱,整日到处闲逛,这车可太适合他了。 他立刻进宫见乾隆,表示也想要一辆。 这回乾隆可没赏赐,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这位小叔,“小叔功课如何?《资治通鉴》读完了吗?” 第51章 允祕:“……” 允祕兴冲冲进宫,被侄子考校一番功课,灰溜溜出宫。 就在他抓心挠肝想要双轮车的时候,前门大街上开了间铺子,就卖这双轮车,一个月只卖三辆。 “什么?一个月?不是一天?” 允祕以为自己听错了。 帮他去打听消息的管事道:“回王爷,确实是一个月三辆。” 这铺子叫“鑫记”,允祕一听就知道是皇家的生意。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月三辆,得赶紧抢。 管事有些迟疑,“那双轮车贵着呢,一辆四百九十两银子。” “不贵不贵,二十一哥买一幅画要千两,这车还不到一半的价格。快去!去晚了就得等下个月。” 谁能想到,諴亲王府还真晚了一步。 仅有的三辆双轮车已经被履亲王、恒亲王和怡亲王府买走了。 允祕:“!!!” 十二哥就算了,他不跟老哥哥争,弘晊和弘晓娜俩臭小子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让着她这个幺叔吗? 允祕气呼呼的跑去找俩侄子算账,愣是多花了两百两,从弘晓手里把那辆双轮车买了下来。 鑫记开张半天就关门了。 负责鑫记的金鼎回宫复命,因为正好性金,又是嘉贵人的弟弟,乾隆就派他去负责鑫记。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就是东家了。 金鼎有些烦恼,“这铺子平日关着,也太可惜了,要不再卖点别的东西。” 乾隆想了想,得卖点儿外面不多见的。 他一转头瞥见西暖阁的玻璃窗,如果能卖玻璃制品就好了,这东西做成杯子,像水晶一样。 可惜现在的玻璃窗大 多是从广州那边运过来的。 乾隆先让金鼎在鑫记卖一些琉璃杯、玛瑙碗之类的。 与此同时,乾隆写信让广东那边的官员想想办法,弄份玻璃的烧制方法回来。 广东的官员现在正忙着追查鸦片贩子,他们本来以为不多,谁承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光是广东一省就逮捕了十几名鸦片贩子,吸食者多达百人。 好在这百人集中在三四个富商家里,都是他们的妻妾儿女。 这其中有一家从前就卖过西洋的玻璃制品。 当地官员立刻提审这名商人以及他家的所有管事伙计,不料还真有发现。 这名商人曾经动过自己造透明玻璃,假装西洋玻璃运到内地贩卖的念头,偷偷让伙计们研究了一下。真让他们研究出了一点门道,就是透明度还不够。 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研究,商人发现鸦片利润更大,就把烧制玻璃的事儿放到了一边。 广东的官员觉得这个思路是对的,就让官差押着几名伙计进京。 鑫记每个月卖三辆车的主意是永琏出的,但他每天都要去尚书房读书,一直都没机会去看看鑫记是什么样。 听金鼎说,鑫记平时卖得那些杯盏也很受欢迎,许多宗室勋贵都让管事上门订货,还有人想提前订双轮车,被金鼎拒绝了。 鑫记马上就要开售第二个月的双轮车了。 永琏很想去鑫记看热闹,就跑养心殿来求汗阿玛。 “汗阿玛,您就带我们去看看吧,这主意是儿子出的,儿子想知道效果如何。”永琏扒拉着自家汗阿玛的胳膊,眼巴巴道:“落下的功课儿子一定补上。” 乾隆斜眼瞥他,“你听金鼎汇报,不就知道效果如何了?何必亲自去看。” 永琏:“我想看看到底有多热闹。去年五叔带大哥去逛前门大街了,儿子就没去。”小家伙说着瘪嘴。 乾隆也好奇谁会买下第二个月的三辆车,但他并不想带臭小子去。 永琏见汗阿玛不松口,就唉声叹气,随手从旁边盘子里抓块沙琪玛,气呼呼的啃着。 “阿桂师父说,在汗阿玛的恩泽下,京城百姓富足安乐,一片太平景象,可儿子却无缘得见,只能让明瑞、额尔登额帮我看看了。” 乾隆:“……行了行了带你去带你去!” 这小子说得好听,就是想看热闹。 永琏欢呼!然后就被沙琪玛呛着。 乾隆:“……” 乾隆一边数落儿子大惊小怪不稳重,一边心疼地给儿子拍拍。 永琏把点心渣子咳出来时,还掉出来一颗牙。 这已经是他今年掉的第三颗牙了。 永璜换牙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张嘴说话。永琏一点不在乎,该说说该笑笑。 乾隆有时候还嘲笑儿子,永琏就惊讶地睁大眼睛,“哇,原来汗阿玛没有换过牙?” 永琏的牙齿被嬷嬷拿去收好,他漱过口,乾隆命人送一碗燕窝过来。 永琏还以为是汗阿玛要吃,汗阿玛可喜欢吃燕窝了。 谁知这回汗阿玛竟是让他吃的,“吃这个对身体好。” 永琏:“儿子身体好着呢。”他并不想吃。 乾隆心说就是看着好,其实连比他瘦一圈的明瑞都打不过,弱得很。 “听话,朕让你吃你就吃。”乾隆道。 永琏无奈,只好把面前的雪梨炖燕窝吃了。 “儿子每日喝奶茶,吃鸡蛋,营养已经够了,不需要吃这些。”永琏吃完,还是委婉地和汗阿玛说:“燕窝还是留给长辈们吃吧。” 现代小孩不习惯用燕窝当补品,喝牛奶吃鸡蛋,正常吃饭就足够了。 虽然宫里很少喝纯牛奶,都是熬成奶茶,永琏觉得差不多。 吃个燕窝把孩子心疼成这样,还要留给长辈。乾隆怀疑都是皇后给孩子灌输太多节省孝顺的观念。 乾隆就摸摸儿子脑袋,温声道:“皇玛嬷,汗阿玛和你皇额娘都有燕窝吃,这是你的。你整日读书辛苦,要吃点好的。” 永琏:“那儿子可不可以不这么辛苦。” 乾隆:“……不可以!” 永琏:“……” 他就知道! 乾隆把愈发贫嘴的臭小子赶走,又吩咐人准备次日出宫事宜。 既然要带永琏出宫,那就把永璜也带上,让兄弟俩看看。那双轮车多么受欢迎。 永璜得知次日可以出宫,高兴得不行,跑去隔壁院子找弟弟。 “上回五叔带我在前门大街买了点心,那家点心可好吃了,明儿哥哥给你买。” “哇!大哥你真好。”永琏笑眯眯搂住大哥肩膀。 永璜嘿嘿笑,他和弟弟份例一样,但他多拿了几年,所以攒了点儿银子。 而且弟弟是个大方主子,平日经常赏赐奴才们,永璜知道他手里没什么钱。 永璜不但要请弟弟,还要请汗阿玛。汗阿玛肯定没尝过那家的驴打滚。 “听说三轮车也造好了,鑫记以后也要卖三轮车吗?”永璜问。 永琏道:“当然要卖,而且三轮车会比双轮车更好卖。” “为什么呀?”永璜疑惑,他还没见过三轮车。 “因为三轮车后面不仅能拉货,还能载人。” “这么说,三轮车能代替马车了?” 永琏想了想,“北方大多是土路,恐怕不行,但在南方的石板路上,三轮车或许可以代替马车。” “那正好,江南的有钱人多。”永璜笑道。 永琏看一眼大哥,大哥现在也被带着开始琢磨赚钱的事儿了,不错不错。 俩小孩嘀嘀咕咕,外面小太监提醒永璜到了睡觉时辰,他才回自己院子。 乾隆答应俩孩子去鑫记,却没答应他们一天都不用上学。 早上还是照常起个大早去尚书房,学完一个时辰的《四书》,等乾隆下了早朝,才让人来接俩儿子。 明瑞和额尔登额都知道皇上要带两位小主子去鑫记看热闹,他们也想去。 俩小孩不敢自己去,明瑞就带着小伙伴回家找小叔。 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傅恒:“什么?皇上要去,那我不去了。” 不能让皇上觉得他爱凑热闹。 他看一眼兴致勃勃的两个小少年,“你俩也别去,双轮车你俩不是都见过了?” “我俩不是要看双轮车,是要看卖双轮车。”明瑞道。 傅恒一笑:“我知道今日的三辆车会卖给谁。” 额尔登额睁大眼睛:“不是不让预定,您怎么知道?” “我猜的,今日的三辆车卖给怡亲王府、果亲王府和宁郡王府。” “果亲王有足疾,还需要双轮车?”小明瑞表示怀疑。 “他不需要,也要买一辆支持皇家生意。”傅恒让俩小孩进屋,“怡亲王弘晓平日都不喜欢出门,也用不到这双轮车,但上次不还是买了?” 俩小孩想了想,还真是这样,怡亲王十分文弱,出门都坐轿子的,不也买车了,只是后来让给了他小叔。 小明瑞嘟嘟嘴,听起来像是按爵位排的,那就没意思了。 不仅傅恒这样猜测,乾隆也估摸着今日的三辆车会卖给这三家。 然而,他们都没猜对,郑家庄理亲王府派人来了。 第52章 第38章 买了两辆 宁郡王府的管事晚了一步,气喘吁吁赶到鑫记时,理亲王府的人已经到了。 果亲王府、怡亲王府的管事也在旁边坐着。 理亲王府的管事见了宁郡王府的管事,笑眯眯的打招呼。“我们主子惦记着宁王爷呢,还说改日请他到郑家庄喝酒。” 宁郡王府的管事讪讪答应着,眼睁睁瞧着理亲王府的管事上前看车,也不敢说什么。 要按爵位排,宁郡王还真要让着理亲王弘晳。 但大家都知道,弘晳这个亲王特殊! 理亲王身上没有任何差事,只有重点典礼才会到城里来。一年见不到乾隆几次。 大家都没想到,这 事儿他会来凑热闹。 此时,皇家父子三人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里,乾隆的脸色冷的吓人,郑家庄消息还怪灵通的。 永琏真担心金鼎把双轮车卖给理亲王府,那样汗阿玛肯定生气。 但无论按爵位还是按先来后到,这车都该是理亲王府的。 “汗阿玛,要不咱们进去?”永琏拉拉汗阿玛衣袖,仰脸问。 “进去做什么?”乾隆道:“朕要是进去,今儿就不是卖车,是赏赐了。” 他说着一手一个拉住俩儿子,“走,去别处看看。” 永璜、永琏还想看后续呢,奈何已经被汗阿玛拽出人群了。 永琏只能安慰自己,早晚会知道的,于是问大哥,“大哥说要请我们吃驴打滚,现在就去吧。” “好好好,就在斜对面。”永璜也看出汗阿玛不高兴,赶紧配合弟弟,转移汗阿玛的注意力。 乾隆闻言,看向大儿子,“你请客?” 永璜颔首,摸摸小荷包,“儿子带钱了。” 乾隆挑眉,“永璜这么大方。” 永琏探头,“我能买一盒回去送给钮伦吗……要不买两盒,还有六叔……” 乾隆哼道:“你皇玛嬷和额娘呢?” “可是这样要带的太多了,大哥你钱够吗?”永琏问永璜。 永璜按住自己的小荷包,露出为难的表情。 乾隆:“……” 乾隆有点糟糕的心情瞬间被这俩傻小子治愈,摸摸永璜的脑袋,“行了行了,不用你破费,你的钱一会儿留着买点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父子三人有说有笑去点心铺子排队,不远处几名侍卫跟着。 这是皇上登基以来头一次白龙鱼服,大家都很紧张,就怕出什么事儿。好在只是在前门大街上逛逛,这边相对安全。 这家点心铺子生意确实很好,店外排了好长的队伍,因为斜对门鑫记卖双轮车,很多人都是来看热闹,顺便买份点心。 “上回我没赶上热闹,不知那双轮车是什么样的。”前面有人和同伴讨论。 “说来倒是简单,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就是俩轮子上面一个座位,这车也就在内城能骑,土路坑坑洼洼的恐怕骑不了。” 能在前门大街买东西的大多是旗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上咱们买,我去衙门当差,可以骑车过去。” “你上风没骑车你敢骑?” “可我们司的主事都六七十了,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骑双轮车。” “那就只能熬着喽。还能越过上风去?” 乾隆、永璜、永琏在后面听着,买完点心出来,永琏就皱着小眉头道:“这样下去不行。” 乾隆看他,“什么不行?” 永琏道:“双轮车不能成为品阶的象征,朝中品阶高的官员大多是老爷爷,买双轮车就是浪费,像张廷玉、鄂尔泰这两位,让他们骑双轮车是在为难他们。可下面很多年轻官员尤其是跑腿的小吏差役很需要。但上官不骑车,他们也不敢骑。这双轮车的便利就体现不出来了。” 乾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等这车在卖一卖,明年产量上去了,朕下道谕旨。”乾隆道。 父子三人慢悠悠继续逛,因为街上人多,乾隆一直拉着俩儿子的手。 有路过的夫人瞧见了,就跟身边的儿媳妇讨论,“瞧那是谁家爷,真是个好阿玛,还知道拉着孩子。” “可不是么?这样细心的阿玛可不多见。”而且这父子三人穿得干净体面,通身的气派也不像普通人家的。 勋贵人家的爷们,还能带着孩子出来逛街,就更难得了。 路过一家卖洋货的铺子,乾隆就带俩儿子进去看看,铺子里人不算多,因为这里面的东西一般人买不起。 店里的伙计见三人穿得体面,就笑盈盈上来招呼。 乾隆问了问西洋钟的价格,都是百两起步,画着金发美女的玻璃画也要几十两。 墙上还挂着几幅毡画,乾隆一问,一幅画要七八十两。 这种毡画就是在哆啰呢上染色,有的画麒麟,有的画牡丹。一看就是送到国内再加工的。 这一块哆啰呢在大清也才三五两银子,往上画点图案,就翻了二十倍,行商真是会赚钱。怪不得每年交那么多税。 伙计见这父子三人把各类商品都问了一圈,没有要买的意思,也懒得赔笑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乾隆:“……” 乾隆还没受过这种怠慢,为了面子,也要买点什么。 正好瞧见永琏端详一个小怀表,乾隆就给他买了。 永琏拦都拦不住,出来后还气鼓鼓的,“这怀表太贵了,汗阿玛为什么非要买呀?” 主要类似的怀表宫里有好几块。 乾隆:“只要你喜欢,再贵阿玛也给你买。” 永琏:“……” 旁边路过的小孩,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阿玛! 一圈逛下来,侍卫们手里提了不少东西,除了两盒点心是永璜、永琏想买的,其他都是乾隆想要。 有的是因为面子,有的是因为第一次见觉得新鲜,有的是想买给太后和皇后。 永琏:“……”后世说您败家,真不是冤枉您。 回到宫里,父子三人带着各种东西直奔寿康宫。 正好皇后和钮伦也在这边,大家一起把点心分了。又去看其他礼物。 “这花瓶瞧着和哀家博古架上的差不多,皇帝何必又买一个。” 乾隆笑道:“不一样,这个下面没有官窑的印。” 太后:“……?” 乾隆买这花瓶,单纯是因为那店里的伙计觉得他不识货,他气不过直接就买了。 永璜、永琏俩小孩坐在一边老气横秋的叹气,以后还是少带汗阿玛逛街吧。 永璜、永琏下午不用上课,就留在寿康宫和弘曕、钮伦一起玩儿。 乾隆还有政务要处理,先回了养心殿。 很快,金鼎就来汇报卖双轮车的情况。 出乎乾隆意料的,今日理亲王和宁郡王都没买到双轮车,果亲王府买了两辆。 乾隆沉默半晌,不由笑道:“十七叔家这位管事倒是机灵。” 金鼎心说可不是么,算是帮他解围了,要不他真不知道该把双轮车卖给谁。 不过这事儿也只能果亲王府来干,他比弘晳、弘晈他们高一辈,俩家都不敢跟他抢。若旱作怡王府的管事这样说,两家肯定都不服。 “剩下两位王爷家的管事怎么说?”乾隆好奇。 “倒也没说什么,两位王府管事都是体面人,只说下回早些来。”金鼎道:“不过奴才瞧着,这两家的管事挺熟的。” 乾隆闻言,瞳孔骤然一缩,以前十三叔是废太子的人,宁郡王弘晈是十三叔的儿子…… “理亲王府的管事和怡王府的管事关系如何?”乾隆问。 := 金鼎回想了下,没下定论,只道:“奴才没瞧见二人说话。” 乾隆若有所思点点头,打发金鼎下去。 此时,果亲王允礼看着停在院中的两辆双轮车,心情复杂。 他自己身体不好就算了,偏偏膝下没有子嗣,双轮车在他们家就是摆设。 允礼想了想,十六哥家孩子多,要不给他家送去一辆? 他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十六哥府上,宁郡王弘晈就亲自登门,想多出一百两,买走其中一辆。 允礼身为长辈,哪儿好意思多赚他的钱,就笑说:“十七叔送你一辆。” 弘晈忙道:“那可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允礼道:“这些年十七叔太忙,也没怎么照顾你。日后到了九泉之下,都不好意思见你阿玛。” “ 十七叔这是说哪里话?您和十六叔对我们已经很好了。”弘晈道。 叔侄俩坐在书房喝茶,允礼就像普通长辈一样,关心弘晈的家事。 弘晈这孩子,性子有些浮,也是因为这点,当初先帝没选他继承怡亲王的爵位。 弘晈的福晋是鄂尔泰的侄女,侧福晋是查郎阿的女儿,家世都很好。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弘晈成亲以来只有过一个儿子,四岁就夭折了,之后几年再没有动静,当然这其中也和他服丧有关,但雍正十一年到十三年这中间,也没有孩子出生。 第53章 允礼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就劝他实在不行纳两名妾室,“……别日后和十七叔我一样,膝下空空。” 允礼有过两个儿子,都早夭了。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亲王爵位也不知道会由谁来继承,其他家过继来的孩子能对两位福晋好吗? 允礼很担心,他实在不希望弘晈以后也这样。 弘晈道:“多谢十七叔挂心,侄子何尝不想多几个孩子,只是……”他说着叹了口气,这真是难言之隐,没法说。 允礼见他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可请过大夫?” 弘晈含糊道:“请过好几回大夫,阿玛都知道我的毛病。” 允礼:“……”怪不得没让弘晈继承怡亲王爵,原来不只是因为这孩子性子浮躁,还跟他的身体有关。 “不过啊,大堂哥说他认识一名道士,医术精湛,只是这两年出去游历了,等他回来,就叫他给侄子看看。”弘晈说起这个,眼睛又亮了。 允礼闻言皱眉,“大堂哥,你是说弘晳?” 弘晈颔首,“大堂哥人挺好的,经常叫我们去郑家庄喝酒,他那地方宽敞,搭个大戏台子,特别过瘾。” 弘晈说着说着,发现十七叔神色越来越严肃,忙回想自己哪里说错了。 “……哦,十七叔放心,先帝孝期过了,我们才聚的。” 允礼回神,微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只是……那些道士的手段不可信,万一要你吃丹药,不但治不了病,反而会害了你。” 先帝是怎么死的,走得近的几名宗室心里都有数。 弘晈闻言也不禁迟疑起来,没孩子就没孩子,大不了从兄弟家里过继一个,自己可不想为了这事儿丢了命。 叔侄俩聊了一会儿,天快黑了,弘晈才从果亲王府出来。 身后随从喜滋滋抬着双轮车,自家王爷一两银子没花,白得了一辆。 “说起来,咱们倒要感谢理亲王了。” 弘晈哈哈一笑,“是啊,改天去给大堂哥道谢。” 平日允礼精神不济,睡得很早,但他今日却有些睡不着。 福晋见自家王爷辗转反侧,跟烙大饼似的,就关心道:“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允礼道:“无事,”他轻轻叹了口气,“明日本王要进宫见皇上,早些叫本王起来。” 先帝在遗诏里特地交代了,允礼身体不好,可以在家处理公务。 允礼确实不经常进宫,福晋一听他说要见皇上,就知道有要紧事。不敢怠慢,次日一早服侍允礼起身,他腿脚不太好,只能坐着轿子去宫里。 已近深秋,京城的风很大。 乾隆正和弘昼商量要事,听说十七叔来了,没敢让人在外面等。 弘昼也起身行礼,“给十七叔请安。” 乾隆之前下过口谕,不让允禄和允礼给他行礼,允礼就笑着和屋中兄弟俩点了点头。 “听说昨儿十七叔买了两辆双轮车?”弘昼笑道:“真是破费了。” 乾隆也道:“是啊,是朕疏忽了,想着您有足疾,用不上这车。” 允礼道:“确实用不上,臣昨日送了一辆给弘晈,剩下一辆就留着当个念想吧,毕竟是先帝设计的东西。” 乾隆和弘昼闻言,对视一眼。 弘昼笑道:“弘晈这小子,白捡着一辆车。” 允礼就笑,“年轻人,都喜欢新鲜事物。”他看向乾隆,“臣昨儿和弘晈聊了几句,这孩子膝下没孩子,急得不行。皇上您看,有没有差事打发他去干,省的他整日闲着胡思乱想。” 乾隆还以为十七叔是替弘晈来要差事的,就含笑问:“十七叔觉得,弘晈适合什么差事?” “弘晈整日在家中,难免郁闷,若有外派的差事,可让他去。辛苦一些倒也无妨,他清闲了这些年,是该历练历练。”允礼道。 乾隆闻言,不由皱眉,他看一眼弘昼,“五弟,你去给皇额娘请安吧。” 弘昼就知道这是有他不能听的话,麻溜儿起身告退。 走在去寿康宫的路上,弘昼还在想刚才皇兄和他抱怨的事儿,郑家庄那位真是不识趣,还真就把自己当亲王了。 这下好了,皇兄又给他记了一笔,打算给郑家庄换一批护卫。 寿康宫里,太后正和裕太妃、谦太妃教弘曕说满语。 弘昼来了,就把虎头虎脑的六弟叫到身边,逗他说话。 今年先帝齐妃去世了,因为她儿子弘时的缘故,也不能有什么追封。 但乾隆和太后还亲自去视疾,也算尽了一同伺候过先帝的情分。 齐妃去世后,太后和裕太妃心里难受了好一段时间,幸好有这个小弘曕在旁边说笑逗趣,二人才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 弘昼现在看弘曕这个弟弟也愈发顺眼。 弘曕今年不但背完了《千字文》还跟着永璜学了几句英语。 弘昼听他在那叽里咕噜,就笑问是什么意思。 太后道:“人家小弘曕说的是,你好吗?谢谢,再见。” 弘昼哈哈大笑,合着连皇额娘都会了。 弘曕就和五哥说起自己的小目标,“我要学会英文,代表大清出使。” “哎哟哟,真不得了,为何要去英吉利?”弘昼问。 “因为永璜、永琏说,英吉利的饭菜特别难吃,我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大清的美食。” “比如?” “比如沙琪玛,我要在英吉利开个沙琪玛工厂。”工厂这词儿也是小弘曕从侄子们那里学来的。 弘昼:“……”这小子,志向还真特别。 不过倒是启发他了,皇兄想派人去利未亚,但又怕直接派商队过去会引起洋人的戒备,觉得他们在抢生意。 但如果是派一些人过去做生意呢,比如开些饭庄食肆什么的。这样就有理由长期留在那边,既能打探消息,又能赚钱。 开饭店总得要食材吧,买块地种食材岂不是顺理成章? 至于和谁买,那就要看当地的情况。总之,这个方法既能接触到洋人,也能接触利未亚人。 弘昼在寿康宫坐了会儿,估摸着十七叔该走了,就返回养心殿见乾隆。 乾隆:“正好,十七叔不是希望朕给弘晈安排个外派的差事么?那就让他带商船去利未亚吧。” “啊?”弘昼一听急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让宗室去?” 皇兄你就不怕十三叔晚上给你托梦吗? 弘晈那小子跟弘晳凑到一起,乾隆能给这小子一个差事已经很不错了,“这差事若是办得好,可是大功一件。而且十三叔家的孩子都多少会点儿洋文,让他去正合适。” “可万一……” “朕会让他们带足火器的,不必担心。”乾隆道。 弘昼见皇兄主意已定,只能默默为弘晈祈祷了。 不过去利未亚的商队一时半会走不了,因为兵部拿不出那么多新式火器。 加上今年到处赈灾,朝廷很穷。 乾隆就等着广东那边派来的人尽快弄出透明玻璃了。 等玻璃作坊开起来了,永琏才知道汗阿玛竟然打上了透明玻璃的主意。 行吧,他这个穿越者虽然没用,不会烧制玻璃,但能让汗阿玛想起靠这个赚钱,也是好事。 这边透明玻 璃还没烧制出来,那边三轮车已经开始售卖了。 因为皇上没有亲自骑过三轮车,很多官员还是更想买双轮车。但像张廷玉,鄂尔泰这样的老臣,就很需要三轮车。 他俩一人买了一辆,本想上朝的时候让人骑三轮车载自己到宫门口。但是大冬天的,坐在三轮车上能把人冻死。 俩老头半路下车,让家人回去换轿子。 官员们都觉得三轮车没有马车和坐轿子舒服,三轮车载京城的销量倒不如双轮车。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从宫里往城外运剩菜的马车换成了三轮车。从外面往宫里送食材的车,也换成了三轮车。 三轮车纯靠人力,不能拉太重的货物,木炭那些还是用马车,但较少较轻的货物,用三轮车更快。 这时候又出现一个问题,有些路面三轮车走起来很费力。 于是,永琏就跟汗阿玛提出,在江南开一个制作三轮车的工厂,三轮车更适合那边的石板路。 三轮车很适合运生丝茶叶之类的东西,确实适合江南。 他立刻让江苏的官员选址开办工厂,又让两淮盐运史金三保监管此事。 金三保是嘉嫔的父亲。皇上把两项重要的生意都交给娘家人,嘉嫔又高兴又惶恐。 先帝的孝期过了,乾隆开始翻牌子,基本是贵妃和嘉嫔二人轮流侍寝。 皇后终于不用天天等着接驾,失落是有的,但也轻松不少。 正好研究研究织布机。 她最近和密太妃、纯嫔等人聊了许多纺织方面的事,要想提高布匹产量,一方面需要更多的女子织布,另一方面就是改良织布机。 第54章 她们虽然没讨论出改良织布机的办法,皇后却了解到更多纺织女工的不易。 朝廷经常表彰那些节妇烈女,殊不知这些既要照顾家中事务,又要织布养家的女性也十分辛苦。 朝廷如果能给她们一些奖励该多好。 可惜这种事皇后不好和乾隆提,她只是讲给几个儿女,尤其永琏,应该知道这些。 永琏在心里叹气,这件事比洋人去西洋贸易还难办,不过如果织布机得到改良,大清的纺织业迅速发展,给朝廷带来足够利益,朝廷自然就会重视这些女子。 年前,永琏想到三轮车的一些改良办法,和永璜一起去造办处,正好遇见海望。 “海公过来,难道是织布机有了进展?”永琏笑眯眯问,如果不是大事儿,海望不会亲自过来。 海望笑道:“二阿哥料事如神,臣听这边的匠人说,铸铁的织布机比木质的织布机更方便,织布的速度更快了。” 永琏歪头,他之前只以为铸铁的织布机比木质的结实耐用,这怎么还提高效率了? “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永琏拉上永璜,一起去看热闹。 第39章 质的飞跃 造办处的匠人擅长什么的都有,6因为铸铁的织布机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大家就凑一起群策群力。 大家本来想着能把木质的织布机还原成铁质的,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 偏偏有个仿制过西洋钟的匠人在旁边出主意,木质织布机上的梭子操作起来太麻烦,如果能给它装个弹簧,或许会更省力。 大清的匠人还不怎么习惯运用弹簧,这主意也只有熟悉西洋物件的匠人能想出来,他就设计了一个两端带弹簧的滑槽,带动梭子。 这样织工操作起来就轻松很多,而且一台织布机能织的布面也更加宽。 永琏看着匠人们演示,激动得拍手!这不就是飞梭吗? 在原本历史上,英国工厂正是有了飞梭,棉布的生产速度才得到质的飞跃,为了让棉纱的产量跟上棉布的速度,才又发明出了工业革命的里程碑——珍妮纺纱机。 现在大清有了飞梭,是不是也离珍妮纺纱机不远了? “太好了太好了!这是大功一件!我这就去向汗阿玛报喜!”永琏道:“是谁发明的来着,跟我们一起去!” 发明飞梭的匠人叫乌尔占,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 他有点腼腆,毕竟之前内务府仿制钟表的手艺并不好,他们这些钟表匠经常被嫌弃。 他下意识看向主要负责制造织机的几名匠人。 永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乌尔占的顾虑,就对那几人笑道:“你们的赏赐同样少不了。” 海望看向永琏,“阿哥爷,这织布机的细节处还需再打磨打磨,回头臣把参与此事的匠人名单写好,呈送给皇上,让他们一起领赏。” 永琏想想也行,“好好好!那我先去找汗阿玛报喜。” 兄弟俩又风风火火跑去养心殿。 乾隆看完最后两本折子,准备去长春宫,就听永琏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汗阿玛汗阿玛,喜事,大喜事!” 乾隆皱眉,这小子愈发没规矩了。 什么喜事需要他这个太子来报喜? 乾隆起身推开门,小家伙已经跟小炮弹一样冲进来,永璜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 永琏行了礼,就飞快道:“汗阿玛,造办处造出了省力的织布机,织布的速度能翻倍!” “翻倍就翻倍,至于这么激动。”乾隆倒是很淡定,把儿子拉进屋,大冬天的,小家伙脑门上跑出一层汗。 “我们的棉布产量上去了,不但日后不用依赖英吉利的布,还可以对外出口。”永琏道:“就算不考虑这些,女子们织布更加省力,也是一件大好事呀!” 至于带动后续机械发展什么的,永琏没说。这还要看朝廷给的支持力度够不够。 永璜就帮弟弟补充,想给汗阿玛介绍一下新织布机的原理。 乾隆听得云里雾里,表示怀疑,“只做了这么一点改良,就能让效率翻倍?” “我们都已经亲眼见了。”永琏道:“他们用到了弹簧,儿子想着,这弹簧的用处或许还有很多。” 乾隆:“何为弹簧?” 永琏指了指柜子上的自鸣钟,“这个自鸣钟整点会跳出一个小鸟报时,这个机关就用了弹簧。” 乾隆挑眉,“你怎么知道?” “因为发明飞梭的匠人从前就是仿制西洋钟的。”永琏笑道。 永璜、永琏把这个新的织布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夸了一番,乾隆还是体会不到这织布机的好处。 “知道了知道了,等海望那边上折子,朕再去看看。若真如你们所说那样便利,就慢慢推广开。可你也说了,这梭子是装在铁制的织布机上,但大部分织布机都是木质的,未必适用。就算适用,普通百姓也没钱换。” “朝廷帮他们换啊!”永琏道:“朝廷免费帮他们换织布机,他们用新织布机织出来的布,给朝廷还一部分。” 乾隆发现了,永琏这小子一心惦记着百姓,却也不让朝廷当冤大头。 永璜在旁边跟着点头,“这办法好!” 乾隆心中满意,面上却哼道:“还不知道这个什么飞梭是否容易制作。” 他说完就打发俩小孩赶紧回阿哥所做功课,现在本就比从前放学晚,俩臭小子还到处乱跑。 晚上,乾隆和皇后说起织布机的进展。 “朕还没见着什么样,只听永琏说好。若是真的能提高效率,可以给江南那边的仿制作坊换一批新式的织布机。”乾隆道。 皇后对织布机的结构已经很了解了,从乾隆的形容中就能想象出飞梭是什么样。 “依臣妾看,不仅江南需要这样的织布机,北方更需要。”皇后道:“北方有些州县土地贫瘠,若能靠织布换些粮食该多好?” 乾隆闻言一愣,是啊,这点他怎么没想到? 甘肃、宁夏有几个州县,粮食产量一直很低,经常需要周边府县帮助。朝廷时不时还要拨款赈济,偏偏这些地方也不适合种桑养蚕。把蚕丝运过去,那是豆腐搅成肉价钱,但棉花的运输成本就要低很多。而且这些地方本身也是 可以种一些棉花的。 这么一想,纺织业竟如此重要!那织布效率提高,确实值得高兴。 海望在年前把奏折递给乾隆,并将铸铁织布机抬到了长春宫。 乾隆来看过之后,次日后宫妃嫔也都纷纷来参观新式织布机。 纯嫔在家用过织布机,知道从前的织布机操作起来很累人,她见皇后轻轻松松操作,不仅速度加快了,织出的棉布也十分平整。 “这真是太好了,我看速度可不止翻一倍。”纯嫔道:“而且木质的织布机很容易受潮变形,修起来也非常麻烦,铁质的肯定耐用。” “就是不知道这个铁质的织布机成本多少?”娴妃问。 今年腊月,乾隆正式册封后宫,那拉氏也有了封号。 皇后道:“听皇上说,铁质的织布机成本较高,普通人家恐怕买不起,好在这个梭子也可以装在木质的织布机上。” 前两日,造办处已经试验过了,只需要稍微调整尺寸就好。 乾隆给乌尔占赏赐了二十两银子,还在早朝上夸了他。 乾隆不单单是夸他,只是说到飞梭时,顺口提了两句。 但这对于造办处的匠人来说已经很难得,造办处的主事对乌尔占都客气了几分。 很快,乌尔占就从一名普通匠人,升为郎中。 比起钱财,升官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更具有诱惑力。 造办处很多人羡慕乌尔占,也想造出什么来,听说皇上让人研究烧制透明玻璃,就有人往这上面花心思。 海望发现造办处的匠人们热情空前高涨,大过年的,还有人在工匠房忙碌。 先帝爷要是见着这样的景象肯定高兴。 过年祭太庙时,乾隆和永琏把改良织布机的好消息跟雍正说了。 乾隆道:“都是汗阿玛调教的好,造办处的匠人素质才能这么高。” 这话不错,现在造办处大部分人都是雍正年间来的。 雍正听了哈哈大笑,跟永琏说:“瞧瞧,你汗阿玛多会说话。” 永琏也觉得,怪不得汗阿玛小时候能的圣祖喜爱,真的很会哄人开心。 殊不知,乾隆这是在为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做铺垫。 他从纺织业的重要性说到西洋那些国家,最后叹一口气,“儿臣思来想去,必须派人去利未亚看看。那边如果成了洋人的地盘,对亚洲,对大清是不小的威胁。” “是是是,该去一趟。”雍正听到这,还十分赞同乾隆的观点。 谁知乾隆下一句就是,“派旁人去儿臣不放心,还是十三叔家的堂弟最得力,儿臣便想让弘晈去。” 雍正:“……” 第55章 雍正:“不行!”他赶紧对永琏道:“快告诉你汗阿玛,朝中那么多人,派谁去都行,不能让弘晈去!” 永琏这回没有乖乖听皇玛法的,而是问:“为什么不能让弘晈叔去呀?” “弘晈是你十三叔公的儿子,还是嫡子,他在外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朕没法跟你十三叔公交代啊!”雍正道。 永琏歪头,“可是让谁去都会有危险啊?” 在他看来,这件事和打仗一样,得派个宗室去压阵。普通官员还真不行。 “你皇玛法是不是不同意?”乾隆问。 永琏点点小脑袋,又对雍正的魂魄道:“皇玛法,去利未亚虽然冒险,但若能为大清开拓新商路,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贡献可以和张骞、郑和比肩。” 乾隆在旁边点头,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弘晈某方面还真跟郑和一样。 ……等等,自家儿子竟然在帮自己说服汗阿玛。 乾隆感动得不行,宝贝儿子关键时候还是站在自己这边。 雍正:“永琏啊,可是你十三叔家的子孙,不需要这样的功业。” 永琏闻言愣了下,原来皇玛法不只是担心弘晈叔有危险。是怕他权力太大遭人忌惮。 “皇玛法放心,不可能每次都让弘晈叔去,以后我们大清会有更专业的船队。”永琏道。意思是汗阿玛不会任由弘晈在海外贸易这方面发展自己的势力。 “是啊,汗阿玛您放心,这次去最多两三年就回来。”乾隆也道。 雍正的魂魄叹息一声,“罢了罢了,随你们吧。” 永琏又哄皇玛法高兴,跟他说鑫记的事儿,状似无意的提到果亲王府买了两辆车。 雍正:“老十七能骑双轮车?” 永琏道:“不能,只是因为那日理亲王府派人来买车,十七叔公怕理亲王府和宁郡王府争起来,就买了两辆。” 乾隆忙接道:“十七叔其实多虑了,理亲王和弘晈关系亲近,断不会为了一辆双轮车争起来。” 汗阿玛听了这个,大概就明白自己派弘晈去海外的原因了。 果然,雍正稍一思忖就反应过来,他轻叹口气,也怪弘皎那孩子不谨慎,不该和弘晳走得太近。 弘晈知道自己即将被派去利未亚,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他连这地方在哪儿都不知道,肯定恐惧啊! 跟传教士们一打听,就更不想去了。 在传教士口中,利未亚野蛮的仿佛原始社会。 弘晈忍不住跟弘昌、弘晓抱怨。 “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万岁爷吗?好端端的为何发配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弘昌道:“是啊,这比发配宁古塔还远,光路上就不知要遇到多少危险?再说四哥从前也没接触过理藩院的事务,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让四哥去?” 弘晈道:“实在不行,让额娘进宫帮我求求情吧。” 弘晓道:“照我看,四哥不要总往坏里想,皇上派你去,恰恰说明皇上信任你。” “七弟心思单纯,才说得出这样的话。”弘昌笑道。 “哼,你们不信就算了,这件事若办成了,好处多着呢。四哥若是将这样好的机会拱手让人,日后后悔起来,可别怪弟弟没提醒你。”弘晓道。 弘昌向来看不上弘晓,排行老七却能继承阿玛的铁帽子王,不就是记性好,会背几首诗讨阿玛和四伯喜欢吗? 弘晈却知道自己这个七弟饱读诗书,就问他,“你说说,有什么好处?” 弘晓一笑,“皇上让四哥办得这差事,就和当年曹家的差事差不多。曹家后来多有钱,两位哥哥比我清楚。曹家管的还只是一省,尚且如此,利未亚那么大……而且这其中还能间接和西洋那边搭上线,四哥子子孙孙的家业不都有了?” 弘晈越听眼睛越亮,还真是这么回事。 “但咱们都是自家人,四哥也不好太过。”弘晓提醒道。 弘晈道:“这点你放心,我不是那见利忘义的人。做的太过分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好和阿玛交代不是?” 弘昌心说老四又没儿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转念一想,老四没儿子,肯定要从兄弟中过继,他和弘晓血缘最近,弘晓都还没成亲,就自己有儿子。 可自己也只有俩儿子,一个是原配妻子所生,另一个是继福晋所生,俩孩子都是他的心尖宝贝,让他过继哪个都舍不得。 回去自己可要加把劲。 弘晈还不知道大哥已经打起自己家业的主意了,他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有百万家私无人继承,就有点着急。 可这事儿着急也没用,接下来几年他还要和妻妾分开,真是想想都令人难过。 乾隆大正月的通知弘晈要出海,搞得太后都不好意思见十三福晋兆佳氏。生怕日后弘晈有个万一,十三福晋来找她要儿子。 但十三福晋是明理之人,先帝在时,她尚且不敢仗着先帝对自家爷的偏爱提出过分的要求,如今换了皇帝,当然更要谨慎。 又被弘晓安慰一番,十三福晋虽担心儿子,却没有闹。 只是让弘晈启程前多做些准备,尤其要向那些出过海的人请教。 这点乾隆也想到了,他让弘晈先去广东,见见那边的行商,也熟悉下海外贸易的情况。 与此同时,兵部抓紧时间制造火器,等准备好了再出发。 除了弘 晈,乾隆还从内务府里选了几名身体素质好,脑子机灵的包衣。 这几人临时学习洋文,他们也不知道利未亚的人说什么语言,只先学了点英语和法语。 朝中反对这件事的人很多,连鄂尔泰、张廷玉都不赞同朝廷派商队去这种蛮荒之地。 要真想做生意,也该和西洋做,去那地方得不偿失。 但也有人表示支持,其中就有海望和李卫,海望因为管着内务府造办处,和传教士们打交道比较多,知道佛郎机和西班牙发现了新大陆,也知道玉米、番薯这些东西都是从那边带来的。 海外有危险也有财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卫在浙江做过官,浙江宁波是通商口岸之一,但主要针对和藩属国的贸易。 李卫知道,有很多洋人进入大清这些藩属国。虽然还没有威胁到大清在当地贸易中的主导地位,但如果他们在亚洲附近有了土地,减少运输成本,还真有可能影响到大清的贸易。 大清必须未雨绸缪,等这些洋人一步步蚕食了大清周围的藩属国,大清再想抵抗已经来不及了。 朝中为了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为了能吵赢对方,官员们都开始了解海外之事。有人找传教士打听,有人自己借书看。 很多从小读四书五经长大的汉臣这才知道“日心说”“地圆说”,世界观摇摇欲坠。 有人坚决不信,声称这些观点都是洋人故意哄骗皇上的。 乾隆一听不乐意了,我圣祖爷就已经接受日心说了,你的意思是他老人家也被哄骗了? 乾隆为此非常严肃的下了道谕旨,大意是朕年少无知,见识有限,还说得过去,但圣祖和先帝英明神武,博学广识,不可能被人轻易哄骗。尤其圣祖,不仅读了很多西洋的书,还熟练使用天文仪器,更会计算河流速度,如果日心说地圆说都是假的,他老人家怎么可能没发现? 大臣们这下没话说了。 如果要推翻这些,圣祖和先帝的英名也要受损。 尚书房的小孩儿们从允禄口中得知此事都拍手称快。 永琏再次感叹汗阿玛真的会说话,他就是皇家公关第一人。这点皇玛法比不了。 “这些人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他们不是真的不相信,只是不愿意承认。”允禄道:“在他们看来,圣贤书之外的东西都叫异端。” 明瑞不解,“这和圣贤书冲突吗?地球围着太阳转也不影响忠孝仁义,三纲五常啊!” 允禄笑道:“说的就是啊!日心说不也能解释天尊地卑吗?” 地球绕着太阳转,解释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也很合理啊! 允禄回头就写了骗文章,论证圣贤书和日心说、地圆说的共通点。 乾隆看了这篇文章十分满意,稍作修改,还拿给两个儿子让他们学习。 永琏:“……” 行吧……牵强附会你们是专业的。 不过这样能更快的让读书人接受新的世界观,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就和乾隆说:“十六叔公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该让各地府学的学生们都学学,顺便也给他们普及一些天文学、地理学常识。” 乾隆本人对这些知识虽然不感兴趣,但他也知道这些知识很重要。 就像这次去利未亚,很多官员都不知道这地方在什么位置,就开始跟着吵架。 各府学得生员未来是有机会入官场的,他们若也和这些人一样,岂不是还得再争论一番? 第56章 乾隆揉揉儿子脑袋,“你这孩子,让你学篇文章也能学出新点子。” 永琏笑眯眯,“这就是学以致用。” 乾隆被儿子得意的小表情逗笑。 既然不是只学一篇文章,乾隆就想让人编一本小册子,让大清各府学进行学习。 学这总比学《大义觉迷录》好。 牵扯到一些西方的知识,翰林官员无法胜任编书的工作。还得麻烦允禄,再找个人给十六叔帮忙,就让五弟去吧。 允禄和弘昼这叔侄俩凑一块,编书之余顺便吃喝玩乐。 俩人都有双轮车,就在王府比赛。可惜王府地方有限,还动不动有台阶门槛。 弘昼就盼着能去园子住,奈何皇上到现在都没有要去圆明园的意思,弘昼也不好去。 乾隆其实也想去圆明园,谁不知道圆明园比宫里住着舒服。 只是过完年太忙了,根本没工夫安排这事儿。 到了三月,去利未亚的事儿终于安排妥了。江南那边的三轮车厂也已开始选址。还有飞梭的图纸也送往各地,接下来就是地方官员让匠人按照图纸制作,先给织布作坊换,再给有织布机的人家换。 他终于稍微清闲一点,就让人去圆明园安排,带着太后和后妃们去圆明园住。 永璜、永琏自然也跟着去,俩小孩不忘把双轮车带上,虽然俩小孩到现在只能共用一辆,但都已经能熟练驾驭这辆儿童版双轮车。 永琏一想到可以骑着双轮车畅游圆明园就高兴。 谁知乾隆比他俩还会玩儿,竟让人把三轮车搬到圆明园,他要骑着三轮车带太后游园。 太后坐在三轮车车斗里吹了风可不好,太后专属的三轮车不仅在车斗上安装了舒服的坐垫,还在上面支了一个类似帐篷的东西,可以挡风挡阳光。 这车一开始只是带太后的,后来小钮伦也想让汗阿玛带。 乾隆哪儿抵得过小闺女撒娇,带着钮伦在后湖附近骑了一圈。 永琏一见妹妹能坐,也跑来撒娇,“汗阿玛,儿子也想坐三轮车。” 妈耶,乾隆皇帝骑着三轮带自己兜风,这体验到了后世吹牛都没人敢信。 然而,乾隆果断拒绝,“你也会骑车,不说带着汗阿玛游园就算了,还让汗阿玛带你?” 永琏:“……” 第40章 物尽其用 乾隆倒不是偏心,就是觉得自己骑车带永琏非常不符合他想象的温馨画面。 永琏骑车带他游园,才是父慈子孝的美好景象。 乾隆就见儿子一双眼睛瞬间瞪圆了,然后委委屈屈伸出小胳膊,踢踢小短腿。 “汗阿玛,儿子骑车带您怕把您摔了。” 乾隆:“……” 乾隆哈哈大笑,“你倒是机灵。” 他说着捏一把儿子胖乎乎的胳膊,“你这小胳膊小腿看着也不瘦弱啊!” “您都说了,我是虚胖。”永琏哼哼唧唧,他说完就要跑,汗阿玛不陪他玩儿,他自己骑车去。 乾隆也没拦他,只在后面喊,“慢点慢点,”又叮嘱他身边的侍卫,“跟着二阿哥。” 侍卫应了一声,赶紧跟在永琏的双轮车后面。 永琏最不适应这个,主子在前面骑车,后面一群侍卫太监跟着跑。 他只得放慢速度。 回头一看,跟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明瑞的阿玛,他的四舅舅傅文。 永琏就跟四舅舅聊天,“明瑞这两天在家做什么呢?” 因为他们从宫里搬到圆明园来,第一天在路上,第二天要安顿一番,读书的事儿就搁置了两天,俩伴读也可以放两天假。 傅文道:“回阿哥爷,明瑞在家读书呢。” “好不容易休息,还读书啊!”永琏发现尚书房其他三人都很卷,大哥今儿一早还起来练了几页大字。 “也没读什么正经书,那孩子想学作诗,在家读《沧浪诗话》。”傅文道。 永琏哈哈笑道:“作诗好啊,以后当个边塞诗人。” 傅文愣了下,为什么是边塞诗人? 永琏话说出口,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脚下也顾不上蹬车子,解释道:“明瑞跟我说过,日后想带兵打仗,那可不就是边塞诗人吗?” 傅文闻言也笑起来,原来如此。 可大清国力强盛,要打的也就只有准噶尔了,先帝时期和通泊战役太惨烈,傅文还真有点舍不得明瑞去。 别说明瑞了,他觉得富察家的子弟都不必去冒这个风险。 可惜富察家大部分人都不这么想,从他哥傅清,到他弟傅恒,现在又多一个明瑞,全都嚷嚷着要立军功当大将军。 永琏又问四舅舅,从富察家里到圆明园路上要花多长时间,听傅文说要一个多时辰, 永琏就皱皱眉,骑着车回到乾隆休息的水榭旁,跑去找汗阿玛。 “汗阿玛,我们明日什么时辰开始在洞天深处读书呀?” “你们寅末开始,师父和伴读辰时到。”乾隆瞥他一眼,“怎么?是不是想说师父和伴读路途远,晚点开始读书?” “咦?汗阿玛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理由你五叔以前用过。”乾隆没说的是,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永琏:“……” “别想偷懒。”乾隆捏捏儿子脸颊。 “我没有,就真的只是不想师父和明瑞他们起得太早。”永琏被捏脸,含含糊糊辩解。 乾隆:“这话跟当年你五叔在你皇玛法跟前说的一样。” 永琏:“……” 去年旱灾接着水灾,乾隆累得半死。 今年开年有几件好事儿,眼看着朝廷就有钱了。乾隆还以为今年会是顺利的一年。 没想到三月过去一半,直隶一滴雨没下。 这熟悉的经历又来了,乾隆立刻让礼部准备求雨事宜。 靠天吃饭就是这样,一旦老天爷不下雨,百姓们就没粮食。 到了这种时候,乾隆就觉得纺织业十分重要。 虽然水旱也会影响棉花的生长情况,但没有那么严重,如果能学西洋人用羊毛织成哆啰呢、羽缎等就更好了。 乾隆就让江南的三个织造府也试试仿制哆啰呢。 织造府那边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有什么进展,该求雨还是要求雨。 好在过了几日,直隶其他地方都下雨了,只有京城干打雷不下雨。 打雷的时候,永璜、永琏刚下学,回到九州清晏。 俩小孩以为要下雨了,就高高兴兴在窗边看着,乾隆、皇后和钮伦也等着下雨。 等了半天,都没听见雨点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乾隆还特地问门外守着的李玉,“下雨了吗?” 李玉恭敬道:“回万岁爷的话,还没下雨。” 乾隆叹气,急得在房中踱步。 “汗阿玛别着急。”永琏安慰汗阿玛,“说不定只是西郊没下雨,京城其他地方已经下起来了。” “但愿如此。”乾隆又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去年闹旱灾,他广开言路,让官员们多提建议。 除了和李卫商量好的官绅一体当差外,就没什么有用的建议。 还有个姓薛的说他在宫里骑射,对身体不好,且十分危险。 乾隆看了那折子一脸无语,他喜欢骑射不假,但怎么可能在宫里骑射?而且那时候先帝孝期都还没过,他更不可能骑射。顶多去校场看孩子们学骑射时做下示范,一年也没拉过几次弓。 今年他实在是不想看这些人乱提意见了,而且好容易朝中官员不再因派商船出海的事儿吵架,一开言路,又有人要叽歪这件事。 乾隆想知道城内有没有下雨,就派人回城问问。 这时候双轮车就派上用场了,永琏就说借一辆双轮车给他,让他骑到马厩再换马。 乾隆骑三轮车带太后游园的时候,就让几名銮仪卫骑双轮车跟着,倒不是怕他们跑起来太累,只是觉得骑车跟着看起来更气派。 这些双轮车就停在园子里,永琏觉得这些双轮车平日不能当摆设,该利用起来,就建议设个固定的借车点。谁需要用车就去那边骑,用完了再还回去。 “这也是物尽其用嘛。”官员们可以去鑫记买双轮车,侍卫们一时半会可买不起,太监就更不可能买了。 乾隆瞥他:“你这回怎么不说找奴才们收钱?” 永琏:“因为奴才们是给主子们办差才需要借双轮车,主子们再找他们收钱,肯定就没人借了。” 乾隆被儿子说服,次日就让人去安排。 之后圆明园里经常能见到骑双轮车的太监。 有些宫女、嬷嬷就很羡慕。但他们下意识觉得女人不能骑双轮车。 直到有一天,方嬷嬷给二阿哥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二阿哥写好的功课落在桌上了。 二阿哥身边的两名太监都不在,方嬷嬷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去送,就自己加快脚步往洞天深处去。 第57章 永琏也是要交功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带了。 好在阿桂不会觉得二阿哥是没写功课故意撒谎,只笑着说:“无妨无妨,明日再交也可以。” 他说完就开始讲今天的内容,没讲两句,方嬷嬷来了,跑的气喘吁吁,来给二阿哥送功课。 晚上,永琏和嬷嬷聊起这事儿,方嬷嬷就很自责,觉得自己走的慢了。 永琏忙说没事没事,师父没怪他。 “而且下回嬷嬷遇到这种事可以尝试骑双轮车,只是要提前学一学,当心摔了。” 方嬷嬷一愣,“奴才也能骑双轮车?” “当然可以呀,那些小太监们不是经常骑么?”永琏笑道。 “太监和我们不一样。”方嬷嬷道:“女人骑那双轮车是不是不合规矩?” 永琏闻言,才明白方嬷嬷的顾虑。想了想道:“这双轮车是才造出来的,哪儿有什么规矩,不过是代步的工具,谁需要谁就用,注意安全就是了。” 方嬷嬷次日就想去学学双轮车,借车处的人不给她借。 方嬷嬷就道:“是二阿哥让奴才学的。” 这件事牵扯到二阿哥,借车处的人就去向皇后汇报。 皇后这下也为难了,她第一反应也是女子不能骑双轮车,但具体原因,她说不上来。 “就说嬷嬷平日跑腿的差事也不多,不必学双轮车,万一摔了碰了倒不好和她家人交代。” 下午,乾隆批完奏折来长春仙馆陪钮伦玩儿。 小丫头早就想学双轮车了,大哥、二哥那辆儿童版的双轮车她也想试试。 在乾隆眼里,骑车和骑马差不多,满洲的姑奶奶会骑马的很多,公主更是要学骑马,日后才好嫁去草原,与蒙古联姻。 虽然乾隆舍不得钮伦去草原,但骑马肯定要学,骑车么……学学也无妨。 他就让人把永璜他们的车抬过来,教女儿骑。 皇后在旁瞧着,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钮伦可以骑车,宫女嬷嬷为什么不行? “皇后,你看咱们钮伦多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乾隆笑着跟皇后夸宝贝女儿。 皇后慢半拍回神,“是,是啊,是皇上教得好。” 乾隆瞧见她的神情,皱了皱眉,朝她这边走来,“想什么呢?是不是怕钮伦摔了?你放心,朕在旁边盯着,不会有事。” 皇后颔首,这时小钮伦也跑过来,仰着小脸求夸,皇后就摸摸女儿的脸,“钮伦真聪明,但是要慢慢骑,让人跟着。” 钮伦答应着,又看向汗阿玛,“汗阿玛,钮伦想有自己的双轮车。” 乾隆点头,“好好好,回头朕就吩咐造办处的人给你做一辆,刷上漂亮的颜色,再雕些花纹,咱钮伦小格格的双轮车可不能灰扑扑的。” 钮伦闻言,高兴地谢恩。 乾隆特地让内务府给下面的奴才们传话,骑车可以,不能横冲直撞的,见着走路的人更要避开,如果骑车的时候摔了,他们自己负责,若损坏了借车处的双轮车,也需要他们赔偿。 这样一来,太监们骑车都很小心,虽然速度不快,但怎么都比走路轻松。 到了四月,造办处那边又造出几辆三轮车放在借车处,内务府库房往各处送东西就用三轮车。 永琏平日都在洞天深处读书,下午去学骑射,过了好几天才注意到,圆明园里还是只有太监在用三轮车。 他还以为汗阿玛下 了谕旨不让女子用车,不料回到长春仙馆,正巧遇见造办处给钮伦送车过来。 钮伦的双轮车不仅有精致的雕花,车座后面还带一个可以伸缩的杆子。 造办处的人介绍道:“皇上担心三格格晒着,让奴才们设计了这个,夏天的时候,可以插一把伞进去挡太阳。” 钮伦惊喜地绕着双轮车跑来跑去,“汗阿玛真好,这车太好看了!是我最喜欢的颜色!还有这个车座,软软的,好舒服啊!” “这也是皇上特地交代的,让奴才们用柔软一些的材质。”造办处的人说着还拿出两个绣着花纹的罩子,可以套在车座上。 永琏心说汗阿玛为了女儿,终于也走上了设计这条路。 可钮伦都能骑车,宫女嬷嬷为什么不行呢? 第41章 不当回事 “汗阿玛,为什么宫女嬷嬷不能骑车?” 乾隆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听永琏问起,愣了一下。“朕说过不能吗?” 永琏摇头,“但是没有宫女嬷嬷借车呀?” 乾隆想了想:“女子手脚粗笨,大概是怕自己骑车摔了吧。” 皇后在旁听见了,就说:“是臣妾怕她们摔了。” “是是是,嬷嬷宫女都是包衣奴才,出点什么事儿,他们家里人要心疼。”内务府包衣和皇家亲近,有些宫女在家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小姐养的,在乾隆看来,这些人是比太监高贵。 永琏就更疑惑了,“可连汗阿玛都在骑车啊!” 今儿乾隆就是从勤政亲贤殿骑双轮车到长春仙馆的。为了和其他双轮车区别开,乾隆的双轮车也加了明黄色的伞盖。 乾隆和皇后都被问住了,身份不是问题,性别也不是问题,钮伦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双轮车。 连太监都能骑车了,宫女嬷嬷没理由受限制。“那就让她们骑呗,不是什么大事儿。”乾隆道。 他说着看一眼皇后身边的嬷嬷宫女,“你们以后若是需要用车就去借,一定要当心,摔了碰了朕可不负责。” 侍立的宫女嬷嬷们赶紧应是。 大家学车磕磕碰碰是难免的。跌打损伤的药都比从前更费,但不到一个月时间,想学骑车的大部分都学会了,剩下的人胆子小,宁愿走路,也不敢学车。 这几个月来,鑫记每次卖车都是一抢而空,其他东西也都卖的不错,所有利润都给了造办处,除了让他们生产更多车子,还给制造飞梭的匠人们补贴一些。 到了四月,京城终于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雨,朝中上下都大松口气。 直隶的织布作坊最先换上新式的飞梭,这时就遇到一个问题,织布机规格不统一,有大有小,飞梭也需要单独定制,效率有点低。 有些作坊老板财大气粗,直接把织布机也换了,听说宫里做出了铁质的织布机,结实耐用,零件坏了还方便换,于是也把自家作坊的织布机换成了铁质的。 淘汰下来的织布机也不能扔了,低价卖给百姓们。 百姓们自觉捡了便宜,买回来才听说现在新式的织布机换了梭子,织布速度翻几倍。 有人瞧见那种新式的飞梭,并不难制作。 渐渐地,不止造办处和官府的匠人们会做飞梭,很多民间的铁匠铺也会了。 飞梭普及起来比乾隆想象的更快。 但直隶大部分百姓还是以务农为主,织布只是贴补家用的方式之一,哪怕棉花棉线的需求比往年多了那么一点,但还没影响到棉花的价格。 隔壁山西省精明的晋商们已经嗅到了新的商机,一旦飞梭推广到全国,棉花价格必然上涨。 就有晋商开始囤棉纱棉线,照这个速度,明年就能赚回来。 乾隆还不知道晋商已经动起来了,最近朝中出了件让他很不快的事儿,朝中疯传吏部尚书孙嘉淦密参张廷玉、鄂尔泰。 这个孙嘉淦之前就因为经常弹劾其他官员,被乾隆批评过,说他沽名钓誉,将他调去刑部,今年刚调回吏部,传闻就出现了。 但这回的传言就真的只是传言,乾隆根本就没看见所谓的奏折。明显就是有人想陷害孙嘉淦。 乾隆立刻下旨替孙嘉淦辟谣,又表示张廷玉、鄂尔泰也都是先帝留下的股肱之臣,朕十分信任他们。 而且,既是密奏之事,怎么能传得人尽皆知? 他还举了两个例子,之前他让人清查八旗兵丁房产,就有人说是尹继善的主意。他下令给阵亡士兵的家眷发俸饷,也有人知道是户部郎中的主意。 尤其后者,乾隆心里早就压着气了,他体恤阵亡将士,下令安抚其家眷。最后大家都去感激户部郎中。抢名声抢到皇帝头上来了? 军机处怎么办事的?以为他这个皇帝好糊弄吗? 虽然孙嘉淦弹劾张廷玉、鄂尔泰是假的,但张廷玉、鄂尔泰却因没管理好军机处,使密折内容泄露被乾隆批评了几句。 乾隆也是顺势敲打这两位,他俩虽然不擅权,但作为先帝的顾命大臣,肯定有人自发的攀附他们。必须要把结党的风气扼杀在摇篮里。 鄂尔泰、张廷玉忙着整顿军机处,好几名年轻的军机章京都被训斥责罚。军机处一片凄风苦雨,只有海望和大家格格不入,满面春风的。 大家还以为乌雅家有什么喜事,打听半天没打听出来。 六月,大家才知道海望高兴什么。 /:. 造办处的匠人成功烧制出了透明玻璃。 从广州过来的那几名伙计思路是对的,但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匠人,操作的时候总有失误,之前一直没什么进展。 第58章 直到造办处擅于烧制瓷器的匠人加入他们,调整烧制时间,终于渐渐有了眉目。 六月底,造办处烧出了第一炉透明玻璃,但刚从炉子里拿出来,温度骤然冷却,玻璃直接碎了。 当时匠人们还下意识觉得失败了,把碎了的玻璃扔掉。 海望得知此事后,忙提醒这些死脑筋,只要能烧制出透明玻璃,就证明配方和窑炉温度都没问题,也可以熔化重新调整成想要的形状啊!何必扔掉? 造办处的人于是按照原配方又烧制了一次,这次终于制造出了完整的两块可以用来做玻璃窗的透明玻璃。 海望检验过成品后,大喜过望,立刻向乾隆报喜。 两块玻璃在乾隆眼里,不仅是两块透明玻璃,是白花花的银子。 九州清晏的一些窗户在雍正朝就已经换上玻璃窗了,乾隆本来想着先给太后的宫里换两块玻璃窗。 太后却表示自己不需要。 “哀家既不看书写字,也不做女红针织,屋子里要那么亮堂做什么?” 乾隆就笑道:“现在咱们造办处也能制作透明玻璃了,日后玻璃窗不是贵重的东西。” “那哀家就更不着急了,先给皇帝的书房换吧,对了,还有永璜、永琏的书房,房间光线好了,孩子们读书不费眼睛。” 乾隆只好先替俩儿子谢过额娘,于是把两块透明玻璃换到了洞天深处的窗户上。 换透明玻璃这天,四个小孩都在不远处瞧着。 这两块透明玻璃意义非凡,这是大清的匠人第一次烧制出透明玻璃。 永琏就和小伙伴们介绍,透明玻璃的原料其实很常见,只要找到正确的比例以及合适的窑炉,就能大量生产。 “原来玻璃的原料之一也是沙子。”明瑞道:“沙子真是好东西,里面不但有金子,还有玻璃。” 四个小孩原本坐在廊下聊天,有只小猫轻盈的从房檐上跳下来。 四个小孩都已经认识这只猫了,永琏就蹲下摸了两下,还让马瑞拿了些做好的猫饭过来。 乾隆和皇后都很喜欢猫,有几只在洞天深处和长春仙馆周围出没。 但九州清晏那边的猫不多,据说是因为先帝不喜欢猫喜欢狗,之前那边有造化、百福在,小猫都不敢过去。 现在九州清晏换了主人,乾隆很想养两只猫,让人把洞天深处的猫引过去,一不留神,猫又跑了。 乾隆无奈,只好从猫狗房抱了只小奶猫取名清宁,从小养着。 洞天深处这边的猫,从前也接受过乾隆和弘昼的投喂,它们分不清投喂它们的人类,只知道这边好吃的多。 乾隆有时候想起自己在洞天深处投喂过 的小猫咪,就会溜达到这边看看,顺便看看臭小子有没有认真读书。 换了玻璃窗,想突击检查就更容易了。 其他仨小孩回头发现乾隆站在外面都吓一跳,只有永琏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 他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隔着窗户朝汗阿玛笑眯眯挥手。 乾隆:“……” 乾隆就走进屋子考校功课,四个小孩已经开始学《孟子》,也不再是背书这么简单,还需要理解其中的意思,偶尔师父会让四个小孩写一篇类似策论的小文章。 乾隆考校时,也着重考察他们对内容的理解。 永琏记性普通,刚才背得磕磕绊绊,但他的理解力还是比真实的小孩要强一些。有些观点比明瑞等人的更深刻。 乾隆就在心里安慰自己,背不熟不要紧,理解了就好,反正也不指望他考科举。 乾隆又叮嘱永璜、永琏下学去畅春园给太后谢恩,“有了透明玻璃,你们皇玛嬷先想着你们,你们以后可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永璜、永琏乖乖应是。 下学就跑去畅春园。 太后、太妃们住在这边,地方宽敞,也没那么多规矩。永璜、永琏到时,太后、裕太妃、谦太妃和十六福晋正打牌,十七福晋在旁坐着看。 兄弟俩就上前挨着叫人,永琏瞧见十七福晋,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但他一时也没纠结,行过礼就问:“六叔呢?” “大概是去后面学骑双轮车,你十七叔把双轮车送给他了。”太后笑道:“你六叔高兴得不行。” 永琏一愣,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十七叔公乾隆三年去世,爵位由六叔继承。现在乾隆三年过去一半了,十七叔公好像还好好的活着,十七福晋还在这陪皇玛嬷打牌呢。 太后还以为俩小孩闻言会立刻跑出去找弘曕,谁知永琏却皱着眉问:“十七叔公身体还好吗?” 众人闻言先夸永琏懂事,十七福晋笑道:“多谢二阿哥挂心,王爷身体尚可,皇上给他安排了替商船筹备火器的差事,他不敢怠慢。” 咦?竟然还能办差?这差事在原本历史上不存在,永琏一边替十七叔公高兴,一边又担心他累着,就说:“十七叔公体弱,还是该多休息,不可太劳神了。” 十七福晋笑着答应。 永璜、永琏这才去外面找弘曕玩儿。 弘曕果然在“驯服”新玩具,永璜、永琏过来,正好教六叔骑车。 永琏站前面,永璜站后面,两边有小太监护着,弘曕这才敢慢悠悠蹬两下。 “二侄子让开,我要加快了!” 永琏:“……等会等会,之前不都叫小侄子吗?怎么变成二侄子了?” “因为永璋比你小,他才是小侄子,而且皇额娘说,要不了多久,我还会有更小的侄子。”弘曕道。 旁边的小太监就解释道:“前几日纯嫔娘娘常带着三阿哥来玩儿,我们小主子就记住了。” 至于即将要有新的小阿哥,太监不好说,永琏却是知道的,嘉贵人有了身孕。 永琏就道:“要不以后还是叫名字吧,免得日后人多六叔数错。”二侄子听着怪怪的。 “好吧好吧,二侄子永琏,快让开,小叔我要加快速度喽!” 永琏没听他的让开,而是一点点往后退,这样小弘曕不敢蹬得太快。 在大家的帮助下,弘曕很快学会骑车前行,但还不会掌握车把转弯。 “没事儿,明儿让钮伦教我。” 晚上,十七福晋回到王府,见允礼还在书房看火器图纸,就道:“王爷早些休息吧,今儿遇上二阿哥去给太后请安,还关心王爷的身体。” 允礼闻言放下图纸,笑道:“永琏那孩子真懂事,怪不得十六哥经常夸他。” 帮着商船筹备火器的差事并不好办,户部那边不愿意出银子,经费非常少。 允礼就想着怎样能在有限的经费下,配备出最适合海上作战的武器。 他可不想因为火器不够,使得弘晈在外被洋人欺负。 而且皇上显然有长期和海外进行贸易的打算,那么一套适合海上作战的火器就非常有必要,日后还需要对水师进行训练,这件事可容不得半点敷衍。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硬撑,福晋让他休息,他就起身,跟福晋回了正院。 相比起允礼,允禄的差事就要轻松不少,或者说这人心大,再重要的事儿安排到他头上,他也不着急,一件一件的办就是了。 要发给各府学的小册子已经编好,允禄往里加了一点私货——几何知识。 这小册子总共分三章,一章讲“日心说”和“地圆说”,二章是允禄那篇文章,三章则讲了一些计算田亩面积河流流速的方法。 永琏以为会看到关于海外诸事的介绍,书里却没有。 永琏就问十六叔公,“为什么不讲讲几个大洲,还有大清的藩属国?” 允禄道:“这些等他们入仕做官自然就知道了。” 不能让百姓们对海外有太多了解,万一有人对朝廷不满,逃往海外或者与洋人勾结怎么办? 但这话现在和永琏说还太早了。 永琏他们每人得了一本这小册子,乾隆给这本书取名叫《乾隆新要》,开篇还有他的题诗。 永琏在心里叹气,汗阿玛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写诗的机会。 《乾隆新要》分发到各省,再由各省进行刊印分发到官学。 京城的国子监、景山官学等处也都要学习这本书。 国子监的学生们之前多多少少听过去年朝中的争论,学这本书的内容还算有心理准备。 对于大多数监生而言,地球是圆是方不重要,只要和儒家经典不冲突,他们就能接受。 至于后面的什么计算田亩的方法,反正科举不考,考完再学也是一样。 谁料科举虽然不考,国子监却要提前考试。就考这本书的内容。 考试结果惨不忍睹,乾隆这才得知,许多人根本就没看到三章。 乾隆本来只是想看下监生对新世界观的态度,结果这些人竟然不当回事。 永璜、永琏去九州清晏时,就听汗阿玛在那和五叔抱怨。 第59章 “看看,这答得都是什么?怎么还有人把地球是圆球写成圆盘的?” 国子监送来几张试卷,乾隆看的气不打一处来。 弘昼也很生气,他和十六叔辛辛苦苦编写的书,这些监生根本不好好学。 “让他们学习一下计算田亩面积怎么了?日后治理地方难道用不上吗?还有这个算河流速度的,去了河道衙门,必须要会。”弘昼觉得十六叔加的这点私货都非常实用。 见永璜、永琏进来,乾隆就道:“连这兄弟俩都能学会,就这么薄薄一本书,学起来能用多少时间?” 永琏忙附和汗阿玛,“就是就是,他们大概以为这书和科举没关系,等下回科举的时候,加几道实用的题目,他们就傻眼了。” 乾隆和弘昼闻言都是一愣,科举考试的内容改起来可没这么容易啊! 不过监生们八成就是这么想的,只学和科举有关的内容。八股策论之外的都不重要。 “这还没入仕,就开始不听朝廷安排。以后朝廷可不敢用这些人。”永琏故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汗阿玛让我们学,我们就算晚上少睡几个时辰,也要把这书读完。” 永琏说着还凑到汗阿玛身边,“儿子昨晚读这本书,亥时才睡,计算河流速度的方法我已经会了。” 乾隆见小家伙仰着小脸求夸,就摸摸他脑袋,“那可不得了,这世上还有能让我们二阿哥熬夜苦读的书。” 他说 着看向弘昼,“看看,你和十六叔的面子多大?” 小侄子喜欢读自己编写的书,弘昼也很高兴,对永璜、永琏道:“你俩可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别说,最后那一章挺难的,当时十六叔写出来,我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乾隆:“你还好意思说。” 弘昼:“真的很难,皇兄你学会了吗?” “朕不用学,本来就会。”乾隆赶紧转移话题,“这件事不仅是监生的问题,老师们也有责任。没起到引导监督的作用。” 弘昼点头,“就是就是,一定是国子监那些先生们没把朝廷的旨意传达到位,监生们才不重视。” 乾隆就说要追究国子监先生们的责任。 永琏又问:“那各地官学怎么办?汗阿玛还检验他们的学习效果吗?” “朕再想想。”乾隆不想轻易动科举,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已经引得许多读书人不满了,若再动科举考试,恐怕又要出罢考事件。 牵扯科举改革,是要循序渐进。永琏于是没再说什么。 科举虽然不能改,京城的旗人官学却不用考虑这么多,乾隆次日就下旨,京城以及关外各旗人官学,今年年底进行一次考试,就考《乾隆新要》的内容。 乾隆还在谕旨里说了,两位不到十岁的皇子,都能在几天内学完这本书,官学的学生只要认真,就不可能学不会。 但乾隆忽略了一个问题,永璜、永琏在读《乾隆新要》之前,已经学会“日心说”“地圆说”了,也稍微有一些几何学基础,读这本书当然轻松。可官学的学生们之前没接触过这些。 很多人学到什么地球要自传又要公转的问题时就开始头秃,这么难的书,两位皇子竟然两天就学会了,真是天才! 永琏还不知道汗阿玛又在外面吹儿子,七月底,他们从圆明园回到宫里。 先帝三周年马上就到了,乾隆要准备带着太后去泰陵祭祀。 虽然知道先帝魂魄在太庙,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因为正值收获之际,御驾所经之处难免踩踏田地,乾隆还特地下旨,给受影响的百姓补发银钱。 然而各项礼仪都定了,直隶一带连日阴雨,地面泥泞不堪。 就有官员上奏,要不暂缓至霜降后启程?被乾隆否决了。 又有官员表示,这一路上影响百姓秋收种麦,与其补发钱粮,还不如暂缓二十日。 乾隆这人最重礼,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想想汗阿玛的魂魄又不在泰陵,暂缓二十日问题应该不大。 他就答应等八月下旬再去,然后斋戒三日,先去祭太庙了。 等正式礼仪走完,他才让人叫永琏到太庙来。 乾隆先和汗阿玛的魂魄解释了下今年暂缓祭礼的原因,让永琏听听雍正怎么说。 雍正当然觉得无所谓,“照我说,你们不去都行,或者派老五去。朕不在乎这些。” 永琏就对汗阿玛说:“皇玛法说不去也行,他不在乎,但是……”他又看向神主牌位方向,“您这么说我们也是要去的,皇玛嬷他们又不知道您的魂魄在这里。” 乾隆点头,儿子可真会说话。 这事儿不是汗阿玛在不在乎的问题,说的难听点儿,汗阿玛的想法不重要,文武百官的想法才重要,他要是真不去,还不得落个不孝的名声。 雍正的魂魄如何不知道儿子的顾虑,弘历这孩子从小就在乎别人的看法,各种礼数一定要做到无可挑剔。但这样反而会带来很多麻烦,这和自己效率至上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雍正就跟永琏说:“永琏,听皇玛法说,今年雨水多,百姓们收稻种麦的时间本就紧张,若还要因为御驾经过,耽误时间,影响不小。如果八月上旬,还是阴雨不断,你就劝劝你汗阿玛,或者……” 雍正想说让孩子装病,但他又担心小孙孙被揭穿,遭弘历斥责,而且弘历也未必会因为永琏生病就取消三年祭礼,他一时有些犹豫。 永琏已经明白了皇玛法的意思,就笑着说:“皇玛法放心吧,我明白了。” 乾隆忙在旁问:“你皇玛法说什么?” “皇玛法说让我下回把飞梭拿来给他看看。”永琏眼睛都不眨的撒谎。 乾隆一拍额头,对神主牌位道:“是儿子疏忽了,只和您说飞梭的好,还没带来给您看过。还有夏天造办处烧制出了透明玻璃,下回儿臣也呆一块来给您看看。” 雍正的魂魄默了半晌,永琏这孩子实在太聪明懂事了,懂事得他有些心疼:“好孩子,要当心。不可冒险。更不可真的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看得不错的话,宝贝孙孙前前世就是乾隆三年早夭的,他真怕这孩子为了阻拦弘历去泰陵,故意把自己折腾病。 永琏:“永琏记住了。”他才不会拿自己的小身板开玩笑。 第42章 演技一流 到了八月,直隶一带还是阴雨不断,好几处堤坝决口,河道衙门正紧锣密鼓的抢修。 乾隆还是坚持按照原定计划去泰陵,最晚八月二十要出发,否则过了先帝祭辰就不好了。 乾隆都想好了,到时候再有官员反对,他就说是太后迫切想去。 只要抬出太后,下面的人就没话说了。 太后还不知道自己又要给儿子背锅,她看着阴沉沉的天气,一点也不想出门,就想在畅春园和老姐妹打牌。但这心思不能和任何人说,她只能盼着早些放晴。 天气不好,路上要比平日多花一些时间,永璜、永琏还得比平日早起半刻钟。 永琏自己肯定是起不来的,一般都要小太监进来叫他。 这日马瑞进来叫自家小主子起床时,却见小主子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怔怔的,听见他的脚步声也没有反应。 “阿哥爷,该起了。”马瑞走进,才发现二阿哥额头湿漉漉的,满是汗水。最近天气湿冷,睡觉应当不会热成这样。 “阿哥爷,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马瑞顿时担心起来,拿过帕子给二阿哥擦汗。 “我没事。” 二阿哥睫毛颤了颤,像是刚刚回神,任由马瑞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就沉默地穿鞋起身。 平日二阿哥不用人伺候穿衣,但今日他穿衣服的时候却几次扣不好盘扣,明显心不在焉。 马瑞就去把二阿哥的异样告诉方嬷嬷,正给二阿哥准备洗脸水的方嬷嬷忙过来观察二阿哥的状态。 二阿哥睡得早,平日早起都精精神神的,今日却蔫头耷脑,动作也慢吞吞。 “阿哥爷,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做噩梦了?”方嬷嬷赶紧上前关心道。 她说完就见二阿哥仰起小脸,有些委屈的喊了声嬷嬷,然后迅速调整表情,又低下脑袋,“没有,就是天天下雨,我没精神……哎,上学要迟到了。” 小家伙说着跑去洗漱。 …… “二阿哥昨晚好像做了噩梦,今儿精神头不太好。” 永琏去上学后,方嬷嬷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后娘娘,“奴才收拾床铺时发现,枕头上还有泪痕。” 皇后听说儿子做噩梦,本来只是心疼了一下,但听说连枕头都哭湿了,顿时担心起来。 “这孩子,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皇后喃喃。 她私心想让孩子请假一日,回屋补个觉,或者来长春宫和妹妹玩一会儿,转移注意力。 可皇上对孩子们要求严格,若因做噩梦就休息,皇上不免要觉得永琏娇气。 第60章 皇后想了想,终究还是硬下心肠,没说让永琏休息的话。 永璜睡眠不好,经常喝安神的酸枣仁茶,皇后就命茶房那边,今日也给二阿哥上酸枣仁茶。 不仅永琏院子里的奴才们察觉到自家阿哥爷做了噩梦,尚书房的师父和小伙伴们也都发现了。 二阿哥上课很少走神的,今日却经常心不在焉。阿桂第一次没有直接批评二阿哥,而是点了伴读明瑞的名字。 二阿哥自然就明白了。 可 二阿哥只是短暂回神,很快就又变得神思不属。 “二阿哥,刚才奴才讲得内容您听懂了吗?”阿桂无奈,走到永琏桌前,温声问。 “听……听懂了。”永琏道。 “那二阿哥说说,刚才这段话是什么意思?”阿桂问。 永琏支支吾吾,一脸为难。 阿桂见二阿哥都快哭了,就好脾气道:“无妨无妨,奴才再讲一遍。” 满文课结束后,其他仨小孩都来关心永琏。 “弟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请半日假回去休息吧。”永璜道。 永琏抱住小脑袋,趴到桌上,闷闷道:“我没事,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弟弟太不对劲了,永璜担心的不行,想了想走到外面吩咐永琏身边的小太监马瑞,“二弟今日蔫蔫的,你去问问汗阿玛的意思,能不能让二弟休息一日。” 马瑞一愣,小主子竟然还没好?什么噩梦,威力这么大? 马瑞和陈福商量了下,立刻去养心殿禀报乾隆。 乾隆这会儿还在召见大臣,马瑞只好小声跟李玉说:“二阿哥昨晚做了噩梦,今日瞧着不太对劲。” 李玉闻言,不由皱眉,做噩梦虽是小事,但二阿哥身上就没小事,他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进去悄悄将此事告诉乾隆。 “这孩子,胆子真小。”乾隆凝眉,永璜之前不也经常做噩梦?人家第二天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永琏不能搞特殊,再说永琏是储君,若是做个噩梦就害怕的神思不属,日后还怎么承受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他于是道:“让马瑞他们不必大惊小怪,下午就没事儿了。” 李玉就把皇上的意思传给马瑞,又低声叮嘱,“却也不可掉以轻心,若二阿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去告诉皇后娘娘。” 马瑞答应一声。 永璜得知汗阿玛不同意给弟弟请假,有些心疼弟弟。 他刚问了弟弟,弟弟说他做了不好的梦。 这症状永璜可太熟了,正好茶房送来酸枣仁茶,永璜就哄弟弟喝,“这个可管用了,养心安神,我喝了就没怎么做噩梦。” “可是我的梦……”永琏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然后乖乖把酸枣仁茶喝了。 永璜见弟弟又乖又委屈,摸了摸他脑袋,心说汗阿玛平日对弟弟那么关心,怎么关键时候心肠这么硬?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永琏也没吃几口饭。 但小家伙可不饿肚子,虽然看似没吃几口饭,却吃了不少菜。 但永璜、明瑞都觉得他今日胃口不好很正常,只关注剩下的小半碗饭了。 永璜急得不行,晚膳后先让永琏去隔壁屋子睡午觉,自己则往养心殿去。 永琏躺在小床上,鼻子有些酸涩,大哥也太好了吧。 不像臭阿玛,竟然都不来关心他。 不过这也正常,阿玛来得越晚越好。 小家伙撑着眼皮等了一会儿,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酸枣仁茶的作用,他困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乾隆嘴上嫌弃永琏胆子小,心里却不自觉就惦念着。本想用完晚膳借着去考校功课的由头看看儿子,刚准备出门,永璜就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永琏呢?”乾隆问。 “回汗阿玛,永琏正在午睡。”永璜道:“弟弟今日状态不好,心神不安,学文化课走神倒还罢了,下午学骑射走神容易受伤,儿子求汗阿玛让弟弟休息半日。” 乾隆一愣,永璜这孩子平日很腼腆,经常附和永琏的话。今日这还是头一回来主动提要求。竟然还是为了永琏,理由也非常充分。 乾隆又感动又欣慰,瞧瞧,他的两个儿子感情多好? “朕听说只是做了个噩梦。”乾隆道:“等他睡个午觉,说不定就忘了。” “可是……可是……”永璜皱起小眉头,他不太会说话,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汗阿玛,急得直搓手。 “就让弟弟休息半日吧,等他调整好状态,儿子帮他把落下的骑射课补上。”永璜眼巴巴看汗阿玛,“弟弟今日太蔫儿了,儿子从来没见过他那样。” 乾隆闻言,有些无奈,“好好好,朕跟你一起去看看他,这小子真是……做个噩梦闹这么大动静。” 永璜觉得汗阿玛见了弟弟一定会心疼的,心下松口气。 父子俩去了尚书房,虽设了让孩子们午睡的屋子,但现在只有永琏一个人在睡午觉,额尔登额和明瑞在教室做功课。 乾隆先看了看二人的功课,才不急不慢去隔壁看永琏,他想着这小子能睡着觉,肯定就没大事儿。 臭小子果然窝在被子里睡得很熟,就是眉头轻轻皱着。 “这不挺好的,朕就说没事儿。”乾隆低声跟身后忧心忡忡的永璜道。 永璜想说要不汗阿玛多陪陪弟弟吧,自己做噩梦的时候,也很希望汗阿玛在身边。 他又不太敢直接说,只能道:“汗阿玛,您要不考校一下儿子功课。” 乾隆很快明白这小子的用意,嘴角忍不住上扬,点了点还睡得跟小猪一样的二儿子,“看看,你大哥多疼你。” 永琏心里还装着任务,睡得很轻,他听见耳边的说话声,立刻就清醒了,缓缓睁开眼睛。 “汗阿玛……” 乾隆刚想数落永琏两句,就见儿子突然坐起来,一头扑进他怀里,“汗阿玛,您不要走。” 乾隆:??? 乾隆下意识搂住儿子,“这是怎么了?到底做什么噩梦,吓成这样?” “就是特别特别不好的梦,汗阿玛,梦都是假的对不对?”永琏把脑袋埋汗阿玛怀里,声音还带着哭腔。 “知道还吓成这样。”乾隆拍着儿子的背,“好了好了,小男子汉不能这样胆小。” 永琏闷闷答应一声,又仰起小脸,“汗阿玛,咱们这个月能不能不去泰陵?” 乾隆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怎么突然这么说?” 旁边的永璜也愣了下,弟弟的噩梦和这事儿有关? 永琏不答,只是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没再继续问刚才的问题,以免暴露自己的企图。他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而已。“汗阿玛,快告诉我,梦都是假的。” 哎呀哎呀!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演技一流!简直就是大清影帝! 乾隆听他这么说,也反应过来了,推推儿子,“到底梦见什么了?告诉汗阿玛。”他说着看一眼永璜,“你去做功课吧,一会儿按时去学骑射,顺便帮永琏请个假。” 永璜虽然也好奇弟弟到底做了什么梦,却也只好应声告退。 汗阿玛在弟弟身边,他就放心了。 永璜走后,乾隆才推开永琏,用帕子给他擦擦眼泪。 永琏抽噎两下,“儿子做的是很不好的梦,说了汗阿玛会不高兴。” “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汗阿玛更不高兴。”乾隆道:“你梦见这次祭泰陵了?” 永琏颔首,“我梦见路上发洪水,汗阿玛的马车被淹了,儿子找了好久好久,找不到汗阿玛。”小家伙说着又哭起来,抱住汗阿玛,“汗阿玛,儿子好害怕好害怕……呜呜……对不起,儿子不该做这样的梦……” 乾隆前面还只是觉得这个梦确实不吉利,孩子被吓着了很正常,但听小家伙语无伦次竟开始道歉,心都化了。“做梦有什么该不该的,朕难道还会因为这个怪你不成?又不是你愿意做这个梦。”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抚。 永琏哭了一会儿,见效果差不多了,就收了眼泪。 但他还是眼巴巴看着乾隆,小手也一直抓着乾隆的衣服不放。 “你跟你皇玛法的魂魄说话时,胆子不是挺大的?”乾隆无奈。 永琏鼓着脸颊,“我胆子本来就大,但是但是……”他说着仰脸看汗阿玛,“往返泰陵的路上,我要和汗阿玛坐一辆马车。” “干什么?” “万一……我也不要和汗阿玛分开。”永琏道。 乾隆明白了永琏的意思后,心里又酸又软,面上却板着脸,“胡说,这只是梦,是假的。” “走,跟朕回养心殿。”乾隆拽起他,“汗阿玛陪着你,你就不怕了。” 回到养心殿,乾隆让永琏在里间罗汉床上睡一觉,自己则把永琏身边的太监嬷嬷都问了一遍。 听方嬷嬷说,小主子还哭湿了枕头。乾隆在心里叹气,不怪这孩子胆小,谁家小孩做了失去阿玛的梦能不害怕啊! 第61章 更何况他们父子感情又这么好,自己真是 没白疼这孩子。 想到自己上午还错怪宝贝儿子娇气胆小,乾隆有些愧疚。 永琏这么懂事的小孩,要不是真的吓住了,怎么会表现出来让周围人都察觉呢? 让方嬷嬷等人都退下,乾隆才琢磨起永琏那个梦。 这孩子能和汗阿玛的魂魄沟通,本身就说明了他有些神异之处。 之前已经有大臣上奏让他推迟祭祀泰陵了,老天爷又一直不放晴,再加上永琏这个梦,万一他的梦是上天在警示什么呢? 乾隆大部分时候是不信的,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且自己若是执意去泰陵,永琏定然忧心忡忡。一路上都要粘着自己。 光是做梦,小家伙就能吓成这样。 自己真要出什么事儿,孩子哪儿经得住? 圣祖爷八岁登基,自家儿子却还是个离不开阿玛的小孩,显然是没这个本事。 反正汗阿玛他老人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稍微晚几天问题应该不大。 永琏在养心殿美美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穿上鞋子哒哒哒跑到外间,乾隆正批奏折,听见动静回头看他一眼,“总算睡醒了,隔着门都能听见你打小呼噜。” 永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乾隆让他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又命人上盘点心。 乾隆见她吃点心的时候还是蔫蔫的,就道:“快把那个梦忘了。” 永琏:“那往返的路上我能和汗阿玛坐一辆马车吗?” “朕把你拴裤腰带上得了。”乾隆没好气。 永琏:“行啊!反正我不能和汗阿玛分开!” 乾隆:“……” 乾隆道:“不去了不去了,等雨停了九月再去。这段时间正是农忙之际,耽误了百姓们的农事不好。” 永琏心说您这时候想起来了,之前那么多人劝,您就是不松口。 他心里乐开了花,却还要装作纠结的样子,“可是……这样好吗?” “没什么,之前不是你说你皇玛法不在乎的?”乾隆道。 永琏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们还是再去和皇玛法说一声吧,顺便把飞梭和玻璃带给他看。”他说完又看乾隆,“那您这期间也别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朕能去哪儿?”乾隆道。 永琏这才露出一个笑脸。 乾隆见蔫儿了一天的小孩儿终于恢复笑容,也不禁弯起眉眼,“你的书本笔墨都在那,放心了就去做功课吧。” “我回自己院子写吧。”永琏道。 “就在这儿写,今晚你住养心殿。”乾隆道:“这里龙气足,住这儿不容易做噩梦。” 永琏:“……” 被汗阿玛盯着做功课结果就是,半个时辰能写完的功课,愣是写了一个多时辰,汗阿玛总是要强行讲解一番。 永琏听着听着又变蔫儿了,能不能不要总抢尚书房师父的活儿啊! 好不容易做完功课,永琏可以去睡了,乾隆却发现还有几本奏折没看。 都怪这小子,耽误他处理政务。 还好永琏不知道汗阿玛的想法,否则肯定要叫冤! 乾隆批完奏折,去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儿子。 这小子真能睡,下午睡那么长时间,醒来做了个功课又睡。 不过想到孩子昨晚没睡好,心里又软了。 此时,长春宫内,皇后也担心儿子。 皇上下午让人来传话,说让她放心,永琏被他接去养心殿照料了。 永琏到底怎么了,也没细说。 皇后总觉得不是做噩梦这么简单。 可若是生病了,哪儿有接到养心殿照顾的? 傍晚皇后又让人去问了一次,要不要她去照料。 皇上说不用,已经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怎么还让孩子歇在养心殿? 皇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次日一早就让人去养心殿打听。正好遇上去尚书房上课的永琏。 “奴才瞧着二阿哥脸色红润,精神奕奕的,想必是没事儿了。”嬷嬷回来向皇后汇报。 皇后这才松口气,没一会儿,就接到谕旨,暂缓去泰陵的时间。 这个点儿各宫妃嫔正好过来请安,大家听到谕旨,都有些诧异。 娴妃疑惑,“再晚就要错过先帝祭辰了呀?” 贵妃瞥她一眼,心说这点皇上能不知道,还用你点出来。 皇后道:“皇上体恤百姓,怕御驾耽误农事。” 贵妃、纯嫔等几个机灵的,闻言赶紧夸皇上爱民如子。 这点对大部分妃嫔来说影响不大,反正她们也没资格随驾。 对外的谕旨,乾隆写得就更加冠冕堂皇,什么农桑之事是国之大计,更不忍因为皇家祭礼让河道官员不眠不休的抢修道路,先帝在天有灵,一定会理解他云云。 军机大臣们接到谕旨都松口气,皇上终于想通了。只要晚几日,不仅不用给百姓补偿银子,百姓们也能专心农事,河道衙门那边也轻松许多,还有先导官、銮仪卫都不用提心吊胆的。 毕竟以现在的路况,御驾出行光是打扫路面都要花不少工夫。 张廷玉等人赶紧上奏,赞颂皇上爱民之心。 乾隆:…… 朕才不心虚,这本来就是暂缓的理由之一。 永璜见弟弟又恢复生龙活虎,松了口气,但他比乾隆还能操心,非要让永琏再喝一天酸枣仁茶。 永琏为了让大哥放心,又乖乖喝了一杯这酸不拉几的东西。 永琏还怕大哥知道他住养心殿会失落,结果大哥得知此事后,竟然点点头,“汗阿玛只让你住一晚吗?那你以后万一做噩梦怎么办?” 永琏:“总不能因为这个,汗阿玛就让我搬养心殿住吧?” 永璜:“……那也该多住两天。” 永琏:“……不用,下次我做噩梦就去找大哥,你保护我。” “可是我胆子也很小啊!”永璜为难。 永琏:“……那,那还是我保护大哥吧,我胆子不小,那天是意外!” 永璜点头,“我知道。”那天弟弟一定做了很可怕的梦。 他都不敢问,生怕弟弟想起来又害怕。 宫里人丝毫没怀疑暂缓祭泰陵和永琏有关,连皇后都没敢往那想。 乾隆也没将永琏这个不吉利的梦讲给任何人,只是最近出门都很谨慎,除了去寿康宫和长春宫,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养心殿。 八月十三是万寿节,行礼宴席都免了。 孩子们却不能忘了汗阿玛的生日,纷纷准备了礼物。 永璜给汗阿玛刻了一个印章,乾隆很是喜欢。 永琏则画了一幅乾隆侧颜,历史上汗阿玛的正面画像不少。他就来一幅侧脸吧。汗阿玛侧脸也很俊秀呢。 他特地请教了精通中西绘画融合的郎世宁,避免人像的阴影,却又不失真实立体。 乾隆对儿子的画技十分满意,当即用大儿子刻的章子在二儿子的画上盖了个戳。 永琏:“……” 算了算了,自己画的也不是什么名画,随便盖,后世不会有人说汗阿玛你破坏文物。 收了礼物,乾隆去祭太庙,这次是带着永璜、永琏、弘昼等人一起,为错过先帝祭日行告祭之礼。 永琏跪下磕头时,就听雍正笑呵呵的夸道:“朕的宝贝孙孙真是太聪明了,只可惜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你的功劳。” 永琏心说这不重要。可惜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回答皇玛法,就只是冲着神主牌位方向弯了弯眼睛。 这么好的孩子,可一定要熬过今年,健康长大啊。雍正又忍不住叮嘱乖孙孙:“永琏啊,天气冷了,注意保暖,让奴才们把地笼烧热些,如果功课太多,就和你汗阿玛说,不能累着自己。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却也不能吃太多……” 乾隆见儿子跪在那里半天不起来,就知道汗阿玛是有话交代。 从太庙出来,他就把永琏叫到身边,“你皇玛法和你说什么?” “皇玛法让我注意保暖,多吃饭。还有功课太多就告诉您,不能把 自己累着。”永琏也没多想,只当皇玛法就是关心自己,于是原原本本告诉汗阿玛,尤其最后一句,超重要的。 乾隆:“……你皇玛法着实是多虑了。” 第43章 换个赛道 中秋节后,京城附近的雨水终于停了,连着几日大晴天,百姓们抓紧时间种麦。 有百姓得知皇上为了不耽误他们农桑之事,连先帝三周年祭礼都推迟了,感激万分。都说当今皇上实乃仁主。 到了九月初,御驾启程前往泰陵时,沿路百姓再次自发跪迎。 乾隆得知此事,还让侍卫给离得近的百姓赏赐了一些银两。 然后有百姓被带到御前叩头谢恩,乾隆专门把永璜、永琏叫来在旁边看。 第62章 永琏:“……” 永琏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这家百姓多拿了一两银子,比那些没拿到钱还感恩戴德的好。 被带来叩谢天恩的百姓是一对夫妻,四五十岁年纪,虽穿着粗布衣服,却收拾的十分干净。 乾隆问了问他们这两年的收成,二人只说去年受旱灾影响收成一般,好在领了朝廷的救济粮,今年收成很好,麦子也已经种上了。 乾隆听了很高兴,又让人给他们赏赐了一些饽饽点心。 等永璜、永琏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永璜还忍不住跟弟弟感叹,“看来京郊百姓过得不错。” 永琏想了想,还是不希望大哥被骗了,就道:“那对老夫妇并非平常百姓。” “什么?那他们是什么人?”永璜疑惑地看向弟弟。 “具体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哪家员外和员外夫人。”永琏道:“普通百姓日日在地里劳作,皮肤不可能那样白,而且他们的鞋子上都没什么泥土,哪里像是经常下地干活的?” 永璜回忆了下,还真如永琏所说。 “那会不会是官员们特地让他们换了衣服鞋子?” 永琏:“可这套衣服鞋子很合身啊,而且也不是簇新的。官员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刚好适合这夫妻俩的衣服鞋子吗?”最主要的是,这对夫妻的气质不像是过穷日子的。 永璜皱眉,“官员们为何要让他们假扮成百姓?” “大概是怕百姓说错话,惹出事端。”永琏道。 “这岂不是欺君之罪?”永璜想不通。 “汗阿玛圣明烛照,肯定看出来了。”永琏笑道,只是汗阿玛整这一出本来就是为了营造一种盛世景象,被史官们记下来,多年之后,就成了他施行仁政的证据之一。 连汗阿玛本人都有表演成分,官员们找几个更能配合的演员也无可厚非。 永璜听说汗阿玛知道,心里稍微好受点。 但他心中随即又生出一个疑问,真正的百姓究竟过得如何呢? 乾隆一开始没看出那对夫妻有什么问题,等御驾重新启程,他想写首诗记录刚才的一幕,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 他也没有追究官员的责任,这件事捅破了不仅只有官员难堪,他岂不也成了笑话? 乾隆突然没了写诗的兴致,放下笔看向车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御驾在泰陵停留了五日,各项礼仪走完,乾隆心里一件大事终于了了。 他这才和随行的允禄、弘昼等人说,想带太后去南苑行为。 之前乾隆着急去泰陵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三周年祭礼结束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打猎了。 三年没打猎,乾隆早就手痒,他也急需在诸王大臣面前展现一下他的骑射。 允禄、弘昼都是爱玩儿的,自无异议。 乾隆于是让随行的部院大臣先回,他带着自家人去南苑行围。 太后也很高兴,她早知道儿子弓马娴熟、骑术精湛,却一直没有亲眼所见。这次乾隆特地安排她在三台观猎,也算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之一。 裕太妃也能跟着沾光一起观猎,可惜自家老五弓马骑射实在一般。 皇后要侍奉太后,自然也可以去。她有些担心永琏的表现。听说永琏的骑射一直比较普通。 乾隆早想到这点了,不能让儿子在诸王大臣面前丢人。 等到行围这日,乾隆一马当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雕翎箭。弓弦震动,箭若流星,直中不远处雄鹿的脖颈,雄鹿踉跄倒地。 “皇兄神射!”旁边弘昼赞道。 乾隆笑道:“不过是个开始罢了。”说着催马上前,追着惊逃的另外几头鹿去,连着几箭射出,那几头鹿也都纷纷倒下。 周围一片叫好声,观猎台上的太后看的不太清楚,但听大家叫好,也跟着笑呵呵点头。 儿子真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啊! 乾隆射中了三只鹿一只狐狸,侍卫们跑向观猎台像太后汇报。 乾隆也骑着马回到观猎台前,“皇额娘,狐狸皮回头给您做斗篷。” 太后笑着点头,“好好好。”又对一旁的皇后说:“鹿皮给你做靴子。” 皇后忙谢恩。 乾隆这时才看向永璜、永琏,“你们学了快两年的骑射,如今是展现成果的时候了。” 永璜、永琏乖乖应是。 乾隆又吩咐侍卫们跟着。 傅文跟着永琏,“二阿哥别紧张,像平日学骑射时一样,想射什么,拉弓就是。” 永琏心说才没有那么轻松。 南苑的地方不算大,猎物也都被驱赶得比较集中。 可永琏还是觉得他一只也射不中,因为他在骑射课上就没怎么射中过移动靶子。 他偷偷瞄一眼不远处的大哥,也还没有任何收获。 永琏想着来都来了,就当实战演练,结果什么的不重要。反正汗阿玛百发百中就行了。 他于是放平心态,努力拉开弓,对准不远处的几只兔子,箭矢飞出,落在了草丛里,兔子四散欲逃。 永琏叹口气,正想寻找下一个目标,一箭从他侧后方划过,射中了还未来得及逃开的一只兔子。 永琏回头,刚想夸四舅舅厉害,就见四舅舅一脸惊喜,高喊:“二阿哥射中了一只兔子!” 永琏:??? 立刻有人上前把那只已然断气的兔子拿过来给永琏看,永琏干笑。 “快呈给太后和皇上。”傅文高兴道。 那几个侍卫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往观猎台去了。 永琏眼神复杂地看向四舅舅,“我今天要百发百中是吗?” 傅文笑:“二阿哥当然能百发百中。” 永琏:“……” 正这时,不远处响起侍卫的欢呼,“大阿哥射中一头鹿!” 永琏看过去,果然有人把一头小鹿带到永璜面前。 永琏好奇地催马过去,“大哥大哥,你这个是真的吗?” 永璜疑惑,“什么真的?” “就是这头鹿,是你射中的吗?”永琏趴到永璜耳边小声问。 永璜更疑惑了,“当然了,难道还有人帮我不成?” 永琏:“……” “刚我听侍卫报你射中了一只兔子,也好厉害,这里兔子窜的可快了!”永璜笑道:“我一只也没射中。” 永琏:“……” 他都这么问了,大哥都没怀疑不对劲吗? 算了,回去再和大哥说吧。 永琏继续和四舅舅合作打猎,最终射中了两头鹿,两只兔子,其中一只兔子是永琏自己射中的,剩下的都是傅文帮忙。 永璜射中了两头鹿,三只兔子。 允裪、允禄、弘昼都夸兄弟俩骑射功夫不错,日后定能如皇上一样百发百中云云。 乾隆哈哈大笑,“朕不求他们能和朕一样,不给咱满洲儿郎拖后腿就够了。” 乾隆当然已经知道二儿子那些猎物里只有一只是他自己射中的,已经开始提前做铺垫了,万一以后儿子和汗阿玛一样只能拉四力半 的弓,也不至于太打脸。 众人忙说皇上谦虚了。 接着是宗室们下场,允禄骑射功夫一流,射中了两只狐狸。 南苑这里没有老虎之类的猎物,能射中狐狸已经很不错。 弘昼的水平也就和俩侄儿差不多,他也不觉得如何,在场的除了俩小侄子都知道他骑射不行。 到了晚上,众人烤兔子吃,乾隆等人还喝了鹿血酒。 永琏这才有机会和大哥说悄悄话,“有四舅舅帮忙,我才能射中这么多猎物。” “帮忙?”永璜想不到这事儿还能怎么帮忙。 永琏:“就是四舅舅帮我射的。” 永璜:“……” 永璜虽然迟钝,但也不是傻瓜,很快明白过来,“没关系,主要是你年纪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些,就不需要大人帮忙了。” 永琏:“……” 永璜见弟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以为他有些挫败,就摸了摸他的脑袋,“因为今日皇玛嬷在,汗阿玛要让皇玛嬷高兴,所以找人帮帮你。” 永琏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谁让他骑射功夫确实不行呢? 他又反过来夸永璜,“大哥你真厉害,竟然射中了两头鹿!平日没白练!” 永璜对自己今日的表现也很满意,嘿嘿笑道:“也是这边的猎物比较多,若真到了木兰围场,那可就难了。” “不会的,等过两年木兰围猎,大哥肯定能像十六叔公一样,亲身射虎,大显身手!”永琏道。 永璜现在对十六叔公爷很崇拜,把烤好的兔腿递给弟弟,“多吃点肉,多吃肉才能有力气。” 他见弟弟情绪恢复正常,啃兔腿啃的挺香,又忍不住道:“咱们回去多练习练习吧,每天多射十支箭,用不了多少时间。哥哥陪你一起。” 永琏:“……” 他心里热乎乎的,重重点头,“好!” 第63章 为了大哥这句话,他也要好好练! 回京的路上,乾隆本想把永琏叫过来好好敲打一番,二伯当年五岁能射鹿,他这个太子还要旁人帮忙。回去还不加紧练习? 但转念一想,二伯五岁能射鹿有什么用啊,最后没当上皇帝。自家汗阿玛骑射功夫在兄弟里垫底,最后却荣登大宝。 弓马骑射说重要确实重要,说不重要也就那么回事。 而且时代不同了,现在洋人打仗拼得是火铳火炮,要不让永琏学学用火铳吧。 硬弓拉不开,拉火绳总不至于没力气吧? 当年皇玛法接自己进宫教养,是让十六叔教自己火铳,二十一叔教自己骑射。 十六叔确实熟练使用各种火铳,还得是他教永琏,自己才放心。 乾隆于是又给允禄布置了一项任务,教两位皇子使用火铳。尤其要教会二阿哥。 允禄就喜欢这种差事,比朝堂上的杂事儿轻松多了。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回到宫里,永琏休整几日,正准备和大哥一起苦练骑射,乾隆却调整了他们的课程安排,先跟允禄学习使用火铳,学会了再继续学骑射。 永琏:“……” 对啊!他真是死脑筋,既然骑射不行,可以换个赛道啊! 皇族学骑射一是为了给八旗将士做表率,二是为了震慑蒙古。 换成火铳,有一样的效果啊!而且这也说明,日后的八旗精锐,不再只能靠弓箭,熟练运用火器才是大趋势。 火铳比骑射简单多了,永琏又有了躺平的理由,还试图带着大哥一起躺平。 “弓箭过时了,咱们以后围猎用猎枪!” 第44章 关键问题 永琏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年代火铳的使用难度。 这时候最常见的火铳就是鸟枪,一米多长,装弹也非常麻烦。 四个小少年一开始用火枪的准头还不如弓箭,允禄担心射的太偏,伤到路过的宫人,每次给他们上课,都要叮嘱宫人躲远点,别被误伤到。 永琏每次用鸟枪都紧张的一脑门汗,就怕打偏了,毕竟鸟枪射程比弓箭远几十米,万一偏了打到附近的树上,很容易引起安全隐患。 但这次可不能浑水摸鱼,要是连他都不会使用火铳,以后提倡朝廷重视火器什么的,就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乾隆听说永琏学习使用火器很用心,还跟允禄打听火器营的情况,心下稍慰。 儿子只要对军事感兴趣就好,至于用什么兵器,没那么重要。 尚书房的四个小孩学习使用火铳的时候,朝廷也在讨论火器的问题。 去利未亚的商船终于启程了,商船上配备了目前大清最先进的火器,不但有“神威将军”、“威远将军”这些在康熙朝就立过大功的火炮,还有果亲王根据武备院的一些猎枪改良的新式连珠火铳。 官员们都赞果亲王厉害,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可设计出连珠火铳。 但果亲王对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满意,商船还没到广州,他就上奏表示,现在商船上的这些武器有一个缺陷,那就是火药的威力不稳定,而且因为长期在海上航行,火药受潮,威力会逐渐下降。 现在要改良的,不仅是火器,还有火药。 但具体怎么改良,允礼也没什么思路,只能交给负责火药的濯灵厂。 永琏从乾隆口中听说这件事,简直太佩服十七叔公了,这真是抓住了关键问题。 可惜他帮不上什么忙,只知道应该提纯,具体怎么操作,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永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濯灵厂那些人身上,华夏大地上可从来不缺人才,只要方向找对,早晚能有进展。 乾隆也觉得允礼说的有点道理,就下了道谕旨,督促濯灵厂和武备院的人多沟通交流,调整火药配比。 此外,果亲王还表示,光改良火器不行,士兵们不会熟练使用,还是浪费。 朝廷不能只有火器营的士兵会用火器,骑兵步兵也应该进行训练,别看火铳简单,但到了战场上,装弹药的速度慢一点,就可能没命。 乾隆于是打算从京城的八旗精锐开始,给他们半年时间训练,明年三月,在卢沟桥附近阅兵。 圣祖当年就在卢沟桥阅兵,试用新火器,同时威慑来庆祝万寿节的蒙古王公。 乾隆等不到自己的万寿节,他半年内就要看到效果。 既然这件事是果亲王提议,乾隆就让果亲王允礼继续负责督办。 “皇上也真是,明知你身体不好,还一件接一件的给你安排差事。”允禄出门时,正好遇见准备去京郊大营的十七弟,不由小声抱怨了几句。 允礼笑道:“无妨,有差事在,我提着一口气,精神倒好些,反而比在家躺着强。” “别勉强自己,要是干不动就找个侄子帮你。”允禄道。 “侄子?十六哥是想让我带带弘普?”允礼也不跟十六哥绕弯子,直接问。 弘普是允禄次子,今年也二十多了。 允禄摇头,“弘普那孩子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天儿太冷,我到马车里和你说。” 允禄说着就钻进允礼的马车,“昨儿我去郑家庄喝酒了。” 允礼闻言皱眉,“十六哥这么忙,还有工夫应那位的约?” “哎,早听说他家的戏班子好,昨儿才得空去见识见识。”允禄道。 允礼之前就提醒过允禄。 现在皇上防着郑家庄那位,说不定已经在那安插了眼线,十六哥只要出现在郑家庄,皇上那边很快就能知道。 “十六哥,你真是……你想养什么戏班子没有?非要去凑热闹?”允礼有时候真服了十六哥。 允禄笑得漫不经心,“一两次没事儿,我也是好奇,弘晈都走了,他还能请谁?原来是弘昇、弘昌那俩傻小子。” “这俩孩子真是糊涂。”允礼摇头叹息。 弘昇是老恒亲王的长子,弘昌是老怡亲王的长子,这俩人有个共同特点,都是长子却没袭爵。他们心里难免有怨气。 “五哥当年对咱们这些弟弟都不错,十三哥就更不用说了,咱们不能眼看着他们的儿子走错了路。”允禄难得正经,如果皇上不知道郑家庄的事儿倒还罢了,但现在皇上就盯着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弘昌他们进火坑。 至于弘晳,允禄昨天也旁敲侧击的劝了,那小子跟他装傻。他也没办法。 不过只要弘昌他们不在,他一个人孤掌难鸣,翻不出什么浪。 允礼想了想,“十六哥是想让我带着他们,免 得他们惹事?” 允禄点头。 “若是别的差事倒罢了,我现在办得这事儿和火器相关,不能让他俩插手。皇上也不会同意让他俩插手的。”允礼道。 允禄一想也是,皇上肯定知道这二人和弘晳走得近,绝不会让他们接触火器或者兵部事务。那样岂不是方便弘晳谋反? “那回头你再想想,把他俩安排到哪儿合适?”允禄说着看一眼怀表,“哎哟,我得赶紧走,尚书房那帮小子还等着呢,迟到了皇上又要说我。” 他说完就跳下马车骑上自己的马跑了。 允礼:“……” 允礼无奈摇摇头,大早上的,十六哥就给他出难题。 从泰陵回来,乾隆就让人在直隶一带选址,着手开办透明玻璃厂。 此事由弘昼负责,这足以证明乾隆对弘昼的信任和偏爱。 谁都知道,玻璃厂的利润会有多大。 允礼于是去找弘昼,让他也给弘昌、弘昇安排点差事。 弘昼和十三叔一家都很亲近,自然愿意帮弘昌,至于弘昇,那还是要问问皇兄的意思。 乾隆一听就知道十七叔又为侄子们操心了,十七叔这人就是太操心,身子才一直不好。 不过十七叔今年辛苦,他该给十七叔一个面子,于是答应下来。 十一月,大清正式开办了第一个玻璃厂,规模不算大,用的全是旗人。 倒不是透明玻璃的技术不能让汉人知道,毕竟从广东过来的那些伙计就是汉人,乾隆只是想通过玻璃厂招工适当缓解某切旗人的生存压力。 因为旗人不能光明正大的做生意,朝廷眼下又不打仗,很多旗人一家十几口人就等着朝廷发的那点钱过日子,穷得叮当响,只能卖房子卖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们找点活干是最好的办法。 也只有直隶一带的工厂能招大量旗人做工,其他地方还得用民人。 江南的三轮车厂雇佣的就全是民人。 如永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三轮车在江南很受欢迎,那些纺织作坊争相购买。很快供不应求,三轮车厂只能不断招工。 但三轮车这种东西不是消耗品,需要的就那些人,销量肯定是渐渐下降的。 听说直隶开办了玻璃厂,负责三轮车厂的官员就跟乾隆求透明玻璃的烧制方法。 乾隆觉得这样正好,省的重新选址建厂了,就在三轮车厂的原址上扩大规模。 第64章 他还给这个厂子取了个名——江南制造局。 直隶这边的玻璃厂生产出的第一批玻璃窗没有销售,而是给了军机处以及各部院衙门。 皇上如此体恤臣子,朝中自然又是一片称颂声。 这下官员们都体会到了有玻璃窗的敞亮屋子,等第二批玻璃窗生产出来时,争相购买,哪怕透明玻璃的价格很高,也没有阻挡官员们购买玻璃窗来彰显家中富贵。 乾隆看着购买玻璃窗的官员名单,再次感叹朝中有钱人是真多啊! 可这其中竟不包括张廷玉和鄂尔泰。 按说这俩人品阶都不低,手里不缺钱,难道是故意不买,以表廉洁? 乾隆让人一查才知道,张廷玉和鄂尔泰家不用自己买,早有下面的官员买了送给他们。 乾隆这就不大高兴了,或者说,他一直等着抓俩人的把柄。 次日早朝上无意间点出他本来想给张公、鄂公赏赐两块玻璃窗,谁料二人家中已经装上,体会到了玻璃窗的妙处。 二人何其敏锐?立刻就从皇上似笑非笑的语气里察觉到了危险。 正好鄂尔泰最近身体不好,就想请个病假避一避风头。 乾隆没答应,只让他把兵部事务交给李卫,其余的政务还需照常办理。 李卫和鄂尔泰不和,把鄂尔泰之前掌控的衙门交给李卫,这用意再明显不过。 加之海望母亲去世,在家守孝,他原本负责的刑部,也交给来保暂管。 海望和鄂尔泰关系好,这等于鄂尔泰能掌控的兵部、刑部都被别人接手了。权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至于张廷玉,这人太聪明,乾隆敲打鄂尔泰,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肯定更加如履薄冰。 永璜、永琏不知道朝中的风向悄然变了,他们只知道汗阿玛最近心情不错。 永琏还以为是因为透明玻璃热卖,汗阿玛有钱了所以高兴。 只是京中能买得起玻璃窗的人有限,这样下去,销量很快就会降低。汗阿玛就笑不出来了。 这日去寿康宫请安,正好遇见五叔,永琏就出主意,“这个透明玻璃不单单能做玻璃窗,还能做眼镜嘛。玻璃窗太贵,百姓一时半会买不起,眼镜小小两片,家境殷实些的人家都能用上。” 因为先帝喜欢眼镜,太后、弘昼等人对眼镜这东西都很熟。 只是之前的眼镜成本太高,别说百姓们,连有些官员都用不起。如果把镜片改成玻璃的,成本降下来,光是卖给朝中这些上了年岁的官员,都能赚好大一笔。 第45章 关心则乱 永琏之前倒是想过,让玻璃厂生产大量玻璃餐具。 造办处还烧了一炉玻璃杯,但是这玻璃杯只能装凉水,一倒开水就裂。 很快,宫里就把这套玻璃杯淘汰了。 相比起做玻璃器皿,眼镜对玻璃的硬度和耐高温性要求都没那么高,更加考验打磨技术。 这个是造办处匠人们的拿手活了,先帝在位时,造办处没少做眼镜。 而且要根据客人的不同需求打磨眼镜片,也有可能推动光学和眼科的发展。 弘昼不知道小侄子考虑了这么多,他只知道卖眼镜是暴利,玻璃眼镜片成本低,但眼镜框、眼镜盒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同样一副眼镜,配上紫檀木雕花的匣子,价格还不得翻个十几倍? 这种生意弘昼在行,但是他负责生产玻璃原材料,玻璃做成什么,那得看皇兄的意思。 他就去和乾隆商量,让鑫记卖眼镜。 乾隆听说这是永琏的主意,心中骄傲,面上却哼道:“这臭小子,在正经功课上不下功夫,就琢磨点儿没用的。” 他嘀咕完,就和弘昼商量起生产眼镜的事儿。 弘昼知道这是暴利,就也想参一股。 京城这么大,不可能只开一家鑫记,而且鑫记也不能只开在京城。光靠内帑出钱怎么够?早晚是要让人参股的。 要是别人,还不好意思和皇上提。弘昼不会顾及那么多,皇兄要拉人一起赚钱,头一个肯定想着他啊! 乾隆确实是这么想的,又说帮着弘曕也入一股,有钱他们兄弟仨一起赚。 “凭什么弘曕那份从内帑出?”弘昼佯装不满。 乾隆瞥他一眼,“弘曕六岁,你几岁?” 弘昼嘿嘿笑,“弘曕那小子真有福气。不过翻过年那小子该入尚书房了吧?” 说到这个乾隆还挺头疼,让弘曕和永琏他们一块上课,小家伙跟不上,永璋又要过两年才入尚书房。小家伙没个同伴,乾隆有点担心他不适应。 “对了,你们家永壁跟弘曕同岁,明年也该读书了,不如让他和弘曕一起,师父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弘昼一听大喜,赶紧替自家儿子谢恩。 永琏得知翻过年弘曕和永壁要入尚书房也很高兴,拍着小胸脯表示,“儿子一定好好监督六叔和永壁弟弟,不让他们偷懒。” 乾隆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你自己就是最爱偷懒那个,还监督别人?” “我才没有偷懒,我的功课都按时完成了。”永琏不满地哼哼。 乾隆仔细一想,还真是,但也不会多写一个字,多看一页书。“你大哥自己都把《史记》读完了,你呢?” “大哥说他晚上睡不着,正好读读书。儿子沾枕头就睡,没机会读呀。”永琏无辜。 乾隆:“……” 乾隆:“你大哥哄你呢,他不是睡不着,就是偷偷用功。”永璜那孩子虽老实,但在功课上却很勤奋。 乾 隆甚至在想,那孩子会不会也有争夺储位的心思才这么上进? 偏偏永琏还没有一点危机感。 “大哥用功才用不着偷偷的,他光明正大的用功,汗阿玛知道了才会夸他呢。”永琏道:“可见他读《史记》就单纯是因为睡不着随便找本书看。” 乾隆;“……” 乾隆心说永璜在自己跟前未必这么说,晚上他去阿哥所溜达了一圈,就问永璜读《史记》的原因。 永璜有点不好意思,“前几天夜里刮大风,儿子睡不着,想找本书看,四书五经读……读不进去,《史记》里的人物故事很是引人入胜,儿子读着就停不下来了。”他越说声音越小,他真是把《史记》当故事读的,读不懂的直接跳过。 要不是昨日回答汗阿玛问题时无意间提到《史记》里的循吏列传,他是不打算让汗阿玛知道的。 这下乾隆没话说了,永璜若是有野心,在自己面前没必要藏拙,更不该说四书五经读不进去这种话。 行吧,这儿子是真老实。 儿子太老实了乾隆也担心,永璜都十岁了,还懵懵懂懂的,就知道尚书房的功课,对朝堂上的事儿一无所知,也不太懂得看人脸色。 加之他额娘早逝,很多道理皇后不好跟他讲。 乾隆就在想,自己是不是把俩儿子保护得太好了。 永璜以后跟张白纸似的,万一被忽悠了呢? 出了永璜的院子,乾隆想着来都来了,顺便去隔壁看看某个小胖子。 谁知到了隔壁院子,臭小子已经洗漱完,准备爬上床睡觉了。 乾隆:“……这怎么睡觉时间还提前了?” 永琏没想到这个时辰汗阿玛会来,他一边回答汗阿玛一边披上衣服,可不能冻着了。 “《黄帝内经》上说冬天要早睡晚起。” 历史上端慧太子就是这个冬天偶感风寒早夭的,永琏心里一直悬着,最近格外小心,多吃多穿多睡,一点都不敢委屈自己。 乾隆哼了声:“夏天也没见你晚睡早起。” 永琏嘿嘿笑,又问汗阿玛有事吗,功课他可都做完了。 乾隆见他就这么一会还裹得严严实实,不由皱眉,“今年冬天怎么格外怕冷?” 他之前就注意到,小家伙九月底就穿上了大毛衣服,上学还拿着手炉。 永琏道:“儿子怕生病耽误功课,也让汗阿玛和额娘担心。” “朕才不担心,谁家小孩都没你这么会照顾自己。”乾隆说着又吩咐马瑞端盆水来放地下,“地笼烧的太热,屋子里干燥,容易上火。” 永琏看着上一句还说不操心,下一句安排上的汗阿玛,心里也热乎乎的。 他像个小狗一样,过去用脑袋蹭汗阿玛肩膀,“儿子长大孝敬您。” “你打算怎么孝敬?”乾隆笑问。 “儿子给您修一辆快快的车,让您去江南玩儿。”永琏想着汗阿玛喜欢南巡,如果到时候有蒸汽火车,速度快一点,也不至于那么劳民伤财了。 乾隆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当皇上的去江南,朝中不就要他这个太子监国? 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应该早就猜到自己是储君了吧?否则也不会跟个小主人一样,管惠民食堂的事儿。 “朕去江南,你做什么?”乾隆似笑非笑。 永琏:“我当然陪您一起去啊!”小孩儿眼巴巴看汗阿玛,“三次里有两次带儿子也行。” 第65章 “朝中的事儿怎么办?”乾隆问。 永琏回想了下,历史上乾隆出巡,好像都是十六叔公看家,于是道:“让十六叔公帮您看着。” 乾隆:“……” 乾隆一巴掌把儿子脑袋推开,“快睡,做梦去江南玩儿吧。” 他说着就站起来,气呼呼的走了。 永琏:??? 小家伙想不出汗阿玛又在气什么,等他躺到温暖的被窝里,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睡觉重要。 俩儿子都太单纯,乾隆心情很复杂,这证明秘密立储效果很好,两个孩子都没有骄矜之气,也没有小小年纪就盯着储位。 可不知道为什么,乾隆就很想摇着永琏的肩膀告诉他,“你是太子啊!” 到时候那小子一定一脸震惊,然后发奋读书,再不敢懈怠。 睡前乾隆脑子里还是这个念头,然后他就做了个梦,梦里他真的晃着永琏的肩膀,告诉他,他是太子。 可梦里的永琏却躺在小床上,双眼紧闭,身体冰凉。 旁边哭声一片,有人在劝他,“皇上节哀。” 他哭着和赶来的十六叔、五弟等人说,“二阿哥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当日蒙我皇考、命为永琏。隐然示以承宗器之意。朕御极以后。不即显行册立皇太子之礼者。盖恐幼年志气未定。恃贵骄矜。或左右謟媚逢迎。至于失德。甚且有窥伺动摇之者。是以于乾隆元年、七月初二日。遵照皇考成式。亲书密旨。召诸大臣面谕。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扁之后。是永琏虽未行册立之礼。朕已命为皇太子矣。今于本月十二日。偶患寒疾。遂致不起。朕心深为悲悼。朕为天下主。岂肯因幼殇而伤怀抱。但永琏系朕嫡子。已定建储之计。与众子不同。一切典礼。著照皇太子仪注行。元年密藏扁内之谕旨。著取出。将此晓谕天下臣民知之。” 乾隆猛然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万岁爷,”外间响起李玉担忧的声音。 “什么时辰了?”乾隆问。 “回万岁爷,才寅初。”李玉道:“奴才扶您更衣还是……?” 乾隆平复了下过快的心跳,半晌才让李玉进来。 /:. 他洗漱完,也没传早膳就吩咐李玉“让张廷玉他们先等等,朕去尚书房看看。” 李玉刚才听见皇上梦里喊“永琏”了,估计是做了关于二阿哥的噩梦,心中担忧。 李玉答应着,又命人往军机处传话。 一大早上学,永琏把自己裹得毛茸茸圆滚滚的,手上还拿着小手炉。 相比起来,永璜穿得没那么厚,看着已经有了几分挺拔少年的样子。 天气太冷,兄弟俩在路上不怎么说话,且走得很快。 走近了才瞧见不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乾隆迎面过来。 “咦,汗阿玛怎么来了?”永琏说着就跑上前,永璜也加快脚步。 永琏跟汗阿玛行了礼,“您不是昨晚才考校了我们的功课?”汗阿玛来尚书房,除了考校功课,不会有别的事儿。 乾隆见儿子还活蹦乱跳的,稍稍松口气。 他有些自嘲的想,自己又不是永琏,分不清梦和现实,可梦里的悲痛又太真实,仿佛心里突然被挖了个大窟窿,除了父亲失去儿子的悲痛,还有皇帝失去储君的不安。 哪怕此刻见到永琏,乾隆心里还是不太安定。今日是十月十一,梦里的永琏十月十二薨逝,横竖只有两天,就让孩子避一避吧。 “这两日天气太冷,给你们放两日假。”乾隆道:“去长春宫找你们妹妹玩儿吧。”在长春宫有皇后照应着,孩子总不会有事。 “啊,为什么?”永璜下意识问出口。 永琏才不管原因,高高兴兴的说:“谢汗阿玛!” 乾隆总感觉这小子下一刻就能到处撒欢儿,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跑一身汗,很容易生病。 乾隆伸手把永琏拽过来,“你先别去,跟朕到养心殿背书。” 这回轮到永琏问:“为什么”了。 乾隆:“因为昨儿考校你时,你背的不流利。” 永琏:“……” 永璜也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个安排怪怪的,但他也不敢多问,行过礼就往长春宫去了。 永琏蔫头耷脑的被汗阿玛带回养心殿,太监们端上早膳。 乾隆总觉得儿子脸上的肉少了,一个劲儿给儿子夹菜。 永琏吃得很香,御膳还是要比阿哥所那边的饭菜讲究不少。 永琏又被汗阿玛逼着喝了一碗燕窝。 “朕一会儿去上早朝,你在屋里好好呆着。”乾隆叮嘱:“不许出去乱 跑。” 永琏:“为什么呀?今天外面出什么事儿了吗?” “能出什么事儿。”乾隆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下,“朕回来要检查你的功课,《公孙丑章句上》必须背熟。” 永琏乖乖应了,吃完饭就坐到书桌前。 乾隆换好衣服准备去上早朝,出门前回头看见已经拿起书本的儿子,又道:“累了就去罗汉床上躺一会儿。” 永琏:??? 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乾隆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外面的小太监,“地笼烧热点儿。” 长春宫,皇后得知永琏被叫去养心殿背书,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细问永璜昨天考校功课时,永琏是不是表现不好? 永璜说:“弟弟就是有一两处背的不熟,他平日也这样,汗阿玛从前都不生气的。” 之前皇后还以为皇上对永琏的要求变低了,莫非一直都是在忍着,今日终于忍无可忍打算教训永琏? 可永琏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学习没那么用功罢了。 钮伦也很担心二哥被揍,“额娘,要不我去养心殿看看?” “这会儿你汗阿玛上早朝去了,等会儿你过去。”皇上最疼钮伦,这种时候也只有钮伦敢去求情。 永琏在养心殿背了会儿书,有点犯困,汗阿玛说了他能睡觉,于是放下书跑去罗汉床上躺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养心殿很暖和,罗汉床也比阿哥所的床舒服,永琏一觉睡醒,乾隆已经回来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见汗阿玛在批奏折,有些疑惑,“汗阿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让人叫我。” “朕想让你多睡会儿。”乾隆说着放下笔,“去漱漱口,喝杯奶茶。” 永琏皱起小眉头,汗阿玛干嘛这么温柔,他好不习惯。 永琏想到昨晚汗阿玛从阿哥所离开的时候就气哼哼的,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但直到他喝完奶茶,汗阿玛也没批评他,只是让他去一边背书练字。 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永琏很乖,老老实实默背。 但很快,他就学不下去了。 “汗阿玛,我难受。” 乾隆闻言,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站起身,扶着他进里间,“没事没事,你先躺躺,”说着就让李玉赶紧去叫太医。 永琏见汗阿玛有些慌乱,忙道:“汗阿玛,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难受。” 乾隆一愣,梦里不是说风寒吗? 难道儿子的症状比较特别?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太医救治及时,一定会没事的。 “太医马上就来了,再忍忍。”乾隆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他正琢磨着如果太医没办法,便去外面找名医,就听永琏哼哼唧唧,“唔,可是儿子忍不住了,儿子想如厕。” 乾隆:“……” 太医一路小跑着过来,还以为二阿哥得了什么急病。 给皇上行过礼也没注意皇上的脸色,立刻给榻上的二阿哥诊脉,诊了半天,疑惑地皱起眉,二阿哥身体挺好的啊。 他又看了看二阿哥的舌苔。 “太医,我没事吧?”永琏道。 “二阿哥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积食,喝些山楂茶,很快就好。”太医道。 永琏转头瞧汗阿玛,“汗阿玛,您看,我没事儿,就是早膳吃撑了,我就说,不该吃那碗燕窝。” 乾隆:“……” 长春宫,皇后正打发钮伦去养心殿看看,就听人报,“二阿哥回来了。” 皇后顾不得什么规矩,起身去迎儿子,永璜和钮伦也都跑向门口。 皇后不等永琏行礼,就拉着他问:“你汗阿玛训斥你了吗?” 永琏摇头,“没有啊。”汗阿玛没有训斥他,但打发他走的时候,好像在生闷气。 “那二哥肯定是通过考校了。”钮伦也替哥哥松口气。 永琏挠挠头,“汗阿玛忘记考校我了。”太医一走,汗阿玛就打发他回长春宫,他当然不会提醒汗阿玛还要考校功课。背着小书包就跑了。 皇后:??? 钮伦:??? 永璜:??? “哎,不管了,我难得休息,抓紧时间玩耍吧。”永琏蹦蹦跳跳进屋,“大哥、钮伦,咱们来玩填字游戏。” 第66章 皇后看着儿子笑脸,一时竟分不清这孩子没心没肺,还是太能掩饰情绪。 第46章 不爱吃饭 填字游戏本来是永琏想出来的,帮助妹妹记成语用,后来钮伦自己画了好多,还拿去考弘曕。 钮伦学玩三百千后,又学了《声律发蒙》,略读了女四书,认得字不比永璜、永琏少。小姑娘玩起填字游戏,速度比俩哥哥还快。 三人玩了一会儿,钮伦说要玩飞花令。 尚书房不怎么教诗词,永璜会背的诗很少,永琏也就会一些中小学必背古诗词。 俩当哥哥的,在妹妹面前输的一塌糊涂。 钮伦也一脸不可思议,心说你俩天天读书,怎么还不如我? 不过永琏输给妹妹也很开心,证明妹妹是个小才女呀!转年才八岁,就已经会这么多诗了。可见汗阿玛和额娘很重视妹妹的教育。 皇后本来没想过认真教女儿读诗词,但是发现女儿对诗词感兴趣,不认字的时候就喜欢背御制诗,认字后就喜欢看刚刊印的《乐善堂文集》。 学诗可不能用皇上的诗启蒙啊,皇后这才开始认真教女儿学唐诗宋词。 皇后在旁边听着三个孩子玩飞花令,心里却一直担心皇上生永琏的气。 直到快用晚膳时,养心殿那边派李玉来探望永琏。 “皇上让奴才来问,二阿哥身体好些了吗?可还腹胀?” 永琏忙出来答道:“请汗阿玛放心,我已经好多了。” 李玉又笑眯眯道:“阿哥爷,皇上叮嘱您晚膳少吃些肉,吃完活动活动再午休。” 永琏笑着答应,看来汗阿玛刚才生闷气和自己无关。 皇后见万岁爷还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儿子,就放心了。 永璜、永琏下午没事儿,就一起去看三阿哥永璋。 兄弟俩平日忙于尚书房的功课,很少有机会和永璋玩儿。但永璋对这俩哥哥并不陌生,因为六叔和三姐都经常提起他们。 永璋一见俩哥哥,就闹着要学双轮车。 “你这小短腿,还骑不了双轮车。”永琏笑着摸摸弟弟脑袋。 永璋还是没养胖,脸上没什么肉。 永璜就尝试把弟弟抱起来,对永琏道:“永璋跟火铳差不多重。” 永琏有些担心弟弟的身体,就跑去问纯嫔,“三弟弟平时是不是挑食?” 纯嫔闻言不由叹气,“您说对了,三阿哥这孩子吃饭和吃药一样困难,吃饭要乳母嬷嬷追着喂,而且有营养的东西都不爱吃,皇上说孩子要多吃蒸蛋,这孩子一见蒸蛋就跑。” 旁边小永璋听见了,就嚷嚷道:“鸡蛋臭臭的,不好吃!” “如果永璋不喜欢吃,就不要强迫了。”永琏道:“这样让他对吃饭产生不好的记忆,反而更不想吃饭。” 纯嫔答应着,心里却没当回事。二阿哥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如何会懂养孩子的事儿。 因为永璋身体不好,现在外面天气又冷,兄弟三人就在屋里打弹珠。 宫女太监要帮着捡弹珠,永琏却不让他们插手。 “永璋帮我捡,我帮大哥捡,大哥帮永璋捡,怎么样?”永琏道。 永璜迟疑,“这样会不会累着三弟?” 永琏笑道:“没事儿,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他说着看永璋 ,“三弟愿不愿意帮忙呀?” 永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捡弹珠还挺累的,要满房子找。 旁边侍立的嬷嬷看的直心疼,自家三阿哥身体不好,太医说要静养,不能累着。 仨小孩在屋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蹲着打弹珠,一会儿又趴在地上捡珠子。很快额头都冒了层汗。 乳母嬷嬷偷偷去找纯嫔求助,“要不娘娘去劝劝两位阿哥,三阿哥身子弱,可经不起这样玩儿。” 纯嫔一听,不由担忧蹙眉,“你就说本宫叫他们来吃点心。” 她说着吩咐宫女,赶紧端一盘新做的点心上来。 嬷嬷去隔壁传话,永琏晚膳吃的少,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就说:“我们去吃了点心再来玩儿。” 永璜、永璋都听他的。 钟粹宫的点心也不过是沙琪玛、绿豆酥这些,永璜、永琏一人吃一块沙琪玛,永琏还不客气的要了杯奶茶。 永璋看俩哥哥吃的香,也有点馋,伸出小手在盘子里拿了块沙琪玛。 纯嫔见了,有些惊喜,“哎哟,今儿真难得,三阿哥竟主动抓吃的了。” 乳母嬷嬷也觉得稀奇,平日三阿哥根本不碰这些点心,仿佛宫里就没有他爱吃的东西。 “永璋是聪明宝宝,饿了就知道自己找吃的。”永琏笑道。 永璜心说这有什么聪明的?也值得夸?永琏真是太会哄小孩了。 永璋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今日的沙琪玛看起来比平日好吃。如果不好吃,俩哥哥也不会吃得那么香。 吃完东西不好剧烈活动,永琏就教永璋玩象棋。 蒙古象棋是宫里小孩们经常玩的游戏,比围棋简单多了。 永琏听汗阿玛的话,现在已经不玩围棋,只玩象棋。 永璋还没学会象棋,乾隆就来了。 他今日批完奏折,想早早去长春宫陪陪儿子,结果臭小子跑来找永璋了。 “朕不是不让你们乱跑?”乾隆把小儿子抱怀里,瞥一眼永璜和永琏。 “我们来找三弟玩儿,不是乱跑。”永琏道。 永璜、永琏见弟弟的机会不多,却还没忘记弟弟,乾隆很欣慰。 就怕孩子们因为年龄的关系,分成不同小团体,长大了就有结党的隐患。 小永璋就兴奋地跟汗阿玛说哥哥们带着自己玩了什么。 因为乾隆经常来看他,小家伙在汗阿玛面前倒是不拘谨。 乾隆摸摸永璋脑袋,“那你喜欢和六叔玩儿还是喜欢和哥哥们玩儿?” 永琏:“……”汗阿玛可真会提问。 永璋:“我喜欢哥哥、姐姐和六叔都来陪我玩儿!”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乾隆捏捏儿子小脸,“真是个小机灵鬼。” 又说一会儿话,乾隆就要带着永璜、永琏回长春宫。临走前永琏还邀请弟弟明日去长春宫玩儿,“明日你来长春宫,我继续教你下棋。” “好哦好哦!”永璋高兴的点着小脑袋。 “朕给你们放假,你就真的一页书都不看?”回长春宫的路上,乾隆问永琏。 永琏:“晚上就看一页。” 乾隆:“一页?” “两页。” 乾隆:“……”算了,过了这两天再说。 “既然明日不用去尚书房,你俩也别回阿哥所了,今晚就住长春宫吧。”乾隆道。 永璜、永琏闻言都很高兴,永琏还以收拾被褥太麻烦为由,让大哥和自己一起睡。 永璜以为躺下能问问弟弟今天去养心殿做什么了,但永琏入睡太快,才聊两句就睡着了。 永璜:“……”算了,汗阿玛叫弟弟去养心殿做什么不重要,只要不训斥弟弟就好。 难得不用去尚书房,永琏还打算睡到自然醒,谁料生物钟太强大,第二天还是寅时三刻就醒了。 永璜已经悄悄起床,去洗漱了。 永琏躺不住,索性也起来。 到前殿时,正好赶上给乾隆请安。 “永琏今天肚子还胀吗?”乾隆问。 永琏摇头,“儿子昨儿下午就好了。” “也没有别的不舒服?” “没有,汗阿玛放心吧。”永琏回答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汗阿玛这两日格外关心他的身体,难道汗阿玛知道这个月他会出事? 他怎么会知道? 汗阿玛总不会是重生的吧? 永琏被自己这个脑洞吓一跳,汗阿玛如果是重生的,可太无敌了,但显然汗阿玛没有那么运筹帷幄,据他所知,有几名未来的贪官,现在都还身担要职。 不是重生,也不可能是穿越,汗阿玛这性格和乾隆太像了,穿越者不可能还故意维持乾隆人设。 而且最主要的是,汗阿玛之前对自己的态度都很正常,是这两天突然变了,这也排除了自己的八字有相关信息,否则汗阿玛早就知道了。 永琏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也不能问,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妃嫔们来长春宫请安,纯嫔顺便把永璋带来了。 她有些无奈,“三阿哥一早起来就闹着要和哥哥玩儿,臣妾只好带他过来。” 皇后笑道:“小孩子就是喜欢热闹。”她说着就让永璜、永琏和钮伦带弟弟去后面玩儿。 “不能落下六叔,要不把六叔也叫来吧。”钮伦提议。 大家都表示赞同,永琏就让人到寿康宫去请弘曕。 太后得知小孩们都在长春宫,就让弘曕过去。 永琏这儿有各种游戏,一会儿玩萝卜蹲,一会儿下象棋,一会儿又让人拿来纸,折东南西北玩儿。 几个小孩吱哇乱叫,能把房顶掀了。 第67章 皇后和纯嫔到后面看看孩子,听见屋里这么热闹,眼中都不由带了笑意。 皇后忍不住想,如果长春宫天天这么热闹就好了。 皇后让纯嫔把永璋放这儿,等孩子玩累了,再送他回去。 纯嫔希望自家儿子能和二阿哥一起玩儿,答应下来就离开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小孩们围坐一桌,永璋见哥哥姐姐和六叔都不需要嬷嬷喂饭,就也自己拿起小勺子吃饭。 皇后笑道:“你额娘说你吃饭费劲,这不吃的挺好的?” “人多吃饭香。”永琏道。 他觉得永璋就是对钟粹宫吃饭的环境有了抵触,换换环境,换一波吃饭的人,他有了新鲜感和好奇心,或许就有胃口了。 等永璋和弘曕走后,永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皇后。 皇后觉得儿子说得挺有道理,只是他小小年纪,竟然还会在弟弟吃饭的事儿上花心思,这操心的样子还真随了皇上。 两天假期过于短暂,十月十三兄弟俩继续回尚书房上课。 但那个梦却在乾隆心里埋下了隐隐的不安,他第一次意识到,孩子早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说别家,他自己,就曾早夭过两个孩子。 他的大哥弘晖,八弟福惠,则都是八岁早夭。 乾隆越想越觉得,八岁是个坎儿。他恨不得把儿子接养心殿,放眼皮子底下盯着。 这时候就不得不羡慕皇玛法了,可以亲自照顾太子。 第47章 提前培养 虽然之前皇上也经常叫永琏身边的太监问话,但大多是关心永琏有没有按时上学认真读书,日常起居只是顺带问问。 最近反过来了,皇上更关心永琏什么时候睡的,吃了什么,日用多少炭火这些琐事,读书的事儿倒是问得少了。 陈福、马瑞只当是二阿哥读书自觉,用不着皇上操心。 永琏也发现最近汗阿玛对自己的要求格外宽松,这天汗阿玛来校场看他们试射火铳,他连着几枪都射偏,只有一枪还算合格,旁边十六叔公都忍不住叹气,汗阿玛却没说什么。 “现在的火铳准度不够,武备院那边出了几版改良方案,十七叔都不满意,这事儿还得慢慢来。”乾隆笑呵呵和面露尴尬的允禄道。 允禄:“……”不带您这么宠儿子的,二阿哥射偏了就是火铳准度的问题,刚才额尔登额射偏,您怎么让人家多加练习? 更让允禄无语的是永琏这小子脸皮很厚,还在旁边点头。 永琏道:“而且这种火绳枪点燃火绳和装填火药都很麻烦,为什么不用那种燧发枪?” 圣祖时期,宫里就有转轮式燧发枪了。但这种枪因为要给转轮上发条来打火,射击速度比火绳枪更慢,只有宫里打猎的时候用过几次,并未推广开。 永琏之前就问过允禄关于燧发枪 的事儿,允禄只说那枪不实用。听永琏又当着皇上的面提起来,允禄就笑道:“你这么想学燧发枪,回头让武备院找找,应该还能找出两三把。那枪有准星,确实不容易射偏。” 乾隆也用过燧发枪,“燧发枪不但不容易射偏,而且安全,不易走火,就是点火太麻烦,如果能在这上面做些改良就好了。” “圣祖时期那个戴梓制造的连珠火铳,似乎不用上发条。”允禄道:“回头到武备院找找图纸,说不定还在。” 在场几人都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戴梓,他制造了威远将军,可惜后来获罪,被流放了。 乾隆就让十六叔十七叔去办,“如果找不到图纸,就让造办处和武备院想想法子。”他看看天色,“今儿太冷,十六叔早些回去休息吧。” 允禄心说这还没到下课时间呢,但皇上让他告退,他乐得清闲,就先离开了。 乾隆看看四个小孩,“明瑞和额尔登额也早些回去,永璜、永琏跟朕到养心殿。” 永璜、永琏还以为会被考校功课,但乾隆只是让他俩喝杯热奶茶歇歇,又问永琏关于惠民食堂的事儿。 这一年多来,隆普每旬来和永琏汇报一次,每月永琏要看一次账册,看完再交给允禄核查。 乾隆看似不怎么过问,其实偶尔也会召隆普来问问。 惠民食堂今年秋天有了新变动,不再固定一个摊位,而是把饭菜分给两三辆三轮车,这样就可以走街串巷的卖,可以让离得远的百姓也能尝到宫里御厨的手艺。 这样一来,生意更好了,因为太受欢迎,内务府的人就动起脑筋,自己做些吃的放在三轮车上一起卖。 因为很多人喜欢买烩菜配米饭馒头,内务府的人就做了馒头和米饭,谎称是宫里的,价格倒不便宜,但和烩菜加在一起卖,很多百姓还是愿意出钱。 隆普一开始没发现,还是有巡逻的步兵统领衙门的人瞧见了告诉他,他才知道。 永琏得知此事后,没有严惩内务府的人,只是让他们交一部分利润给内务府。 永琏的决定,隆普都会再请示一下允禄,允禄平日不怎么插手,但这次还是找到乾隆。 在允禄看来,要么同意内务府的奴才赚这个钱,要么就禁止这件事,怎么能从中分利润呢?又不是貂皮人参这样的大生意。 乾隆对儿子这个决定也有些不满,“三个馒头给你交一文钱,一天也就多收三四文,这岂不是让那些奴才们笑话,二阿哥穷疯了,连三文钱都要赚?” “这不是穷不穷的问题,”永琏见汗阿玛冷脸,也不着急,慢慢解释道:“他们如果提前和我商量,我当然愿意给他们一条赚钱的路子,反正只是卖些馒头包子,不怕他们坑百姓。但他们未经主子同意,偷偷的卖,就不对了。这钱就当是对他们的惩戒。” 乾隆闻言,怔了下,他没想到儿子会给出这样的理由。 “可外人不知道。”乾隆道:“官员们知道了只会说咱们连这仨瓜俩枣的都要分。” “惠民食堂的钱是仨瓜俩枣,那些官儿在外面借着朝廷的光赚钱,动辄几千几万两,可不是仨瓜俩枣。”永琏端着奶茶,“他们要敢叽歪,汗阿玛就跟他们算算账。” 乾隆:“……” 此刻乾隆恨不得把儿子拽进怀里一顿揉搓,不愧是他儿子,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其实精明着呢。 旁边的永璜则在想,弟弟这样子像极了汗阿玛。 “而且我跟隆普说了,既然要打着惠民食堂的招牌卖东西,食物一旦有问题,宫里要治他们的罪,免得他们拿不好的东西去糊弄百姓。”永琏道。 现在的馒头倒还好,顶多里面有麦麸之类的,若日后做包子馄饨这些,肉馅不干净,吃出问题,砸得是惠民食堂的招牌。 所以永琏打算另派个人每月去外城检查惠民食堂的食物安全,乾隆说:“你自己找人,不能让陈福、马瑞去。” 永琏想了想,“那我让明瑞帮忙。” 乾隆不置可否,只是说:“你小舅舅忙着读书精进,过两年朕打算让他在御前当差。” 永琏记得历史上傅恒是乾隆五年到御前做侍卫的,那这两年确实是最后读书的两年了。 这种事才不用小舅舅亲自去,富察家随便派个管事去就是了。 快到永琏学画、永璜学洋文的时辰,俩孩子就往尚书房去。 永琏现在已经不是单纯学素描,传教士们也会给他讲一些西方艺术史。 这是永琏要求的,借着这个内容,他可以问出一些西方的历史。 永璜学英文,则更关注英吉利的历史和文学,有传教士给他送了本莎士比亚的剧本《哈姆雷特》,永璜现在的英文水平,读起来还有点费劲,只大概知道这故事的主角是个王子。 乾隆很想知道那本《哈姆雷特》的内容,可惜他的英文更差,只好让宫中翻译处的人来给他讲。 知道全部内容后,乾隆对英吉利的文学很不屑,这个哈姆雷特也不是很优秀嘛。 他听说莎士比亚很有名,又让人翻译《罗密欧与朱丽叶》给他听。 乾隆听完就叮嘱永璜身边的太监,一旦传教士给大阿哥送这本书,立刻来向他汇报。 读了这种故事,容易生出叛逆的心思。乾隆可不希望自己的乖儿子变成罗密欧。 翻过年永璜就十一岁了,乾隆还真考虑起永璜的婚事。 永璜的情况比较特别,要早点考虑。 作为大阿哥,福晋出身不能太差,但最好没什么实权,以免日后挑唆永璜夺嫡。 乾隆甚至在想,要不给永璜安排个蒙古的福晋得了。 这种事还得和皇后商量,皇后很心疼永璜这孩子,觉得娶个蒙古的福晋委屈了他,倒不是说蒙古福晋不好,就是蒙古福晋的娘家看似高贵,其实在朝中说不上话,再加上永璜生母早逝,富察家又是内务府的人,永璜以后想在朝中立足,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 她就说这件事先不急,等她细细打听着。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永璜都快十一岁了。”乾隆叹道:“咱们钮伦翻过年也八岁了。明年朕打算让科尔沁那边选几个年龄合适的小台吉到京城来,留在宫中教养,从中给钮伦选个合适的额驸。” 第68章 这事儿前两年乾隆就和皇后商量过,大清公主要抚蒙,这是公主的责任,但他又舍不得女儿受苦,索性让蒙古到京城来当差。 但皇后之前只以为是给额驸在京城安排个差事,这怎么还要早早接到京城教养,还要接几个,从中挑选。 “科尔沁那边能答应吗?”皇后印象里,科尔沁蒙古还是有些地位的,那些札萨克一个比一个牛。 乾隆哼了声,“他们不敢有什么意见,能尚公主是他们的荣幸。” 时代变了,通过几代联姻,现在科尔沁和爱新觉罗家绑得十分紧密,许多科尔沁亲王身上都留着爱新觉罗的血脉,他们哪儿还会有异心? 别说科尔沁,连喀尔喀现在都很老实。 “明年就考虑这事儿,是不是太早了?”皇后迟疑。 “不早,咱们钮伦知书识礼、才学过人,额驸总不能是睁眼瞎吧?”乾隆道:“早点接到京城,让他们学学诗书,以后小两口才能有共同语言。” 皇后:“……” 皇后一边觉得这样不妥,一边又为女儿高兴。 乾隆见皇后不说话,就道:“这件事你不必操心,朕给钮伦选额驸,一定选个她满 意的。” 皇后只好答应下来,“皇上费心了。” “永琏的福晋你也不用操心,”乾隆道:“让朕慢慢挑。” 永琏的福晋就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当然要仔细挑选。 皇后:“……” 不能参谋儿女的婚事,这让皇后心里有些失落,不过想到皇上对永璜和钮伦的上心程度,她又安慰自己,皇上选的肯定比自己选的好。 钮伦还不知道,汗阿玛正给自己安排童养婿,小姑娘每日学诗,偶尔和六叔三弟一起玩儿,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皇后让纯嫔经常带着孩子到长春宫或者寿康宫坐坐,换个用膳的环境。 纯嫔不懂这其中的缘故,但皇后的吩咐,她只能照做。然后她就发现,小永璋到了新环境,胃口好了不少,自己很快学会了用筷子。 短短一个冬天,小家伙胖了一圈,纯嫔高兴得不得了,跟皇后娘娘道谢。皇后这才告诉她,是永琏的主意。 纯嫔有些惊讶,“难为二阿哥一个孩子,竟懂得这么多。” “其实这道理也简单,就像有些孩子容易受惊,给他换个房间,或者换床被褥,说不定就好了。”皇后道。 “臣妾记下了。上回二阿哥说不要强迫永璋吃东西,当时臣妾还不太明白,现在想来,因为到了寿康宫,他偶尔挑食,太后也不会说他,永璋反而愿意乖乖吃饭。”纯嫔又有些愧疚,连二阿哥都明代的道理,自己之前竟不知道,让永璋对吃饭产生了厌烦情绪:“都怪臣妾无知。” “这有什么,第一次当额娘,没经验很正常的。”皇后笑道:“别说你了,就是本宫有了两个孩子,在这方面也没有多少经验。” 纯嫔不知如何感谢二阿哥,就在乾隆跟前说起这件事,夸了永琏一番。 乾隆道:“这道理你这个做额娘的早该想到才是,还有永璋身边的嬷嬷,都是做什么的?还让永琏为了这件事费心?要是永琏那日不放假,没和永璋玩儿,怕是现在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纯嫔只能老实听训。 乾隆把永璋抱起来,“你二哥前儿还关心你来着,知道你不爱吃鸡蛋,专门命御膳房制作一种点心,给你吃的。” 永璋一听鸡蛋就皱皱鼻子,“我不要吃有鸡蛋的点心!” “你二哥说了,这种点心没有鸡蛋的臭味儿。”乾隆道,但那是永琏想象的,又没吃过,就算真的有,永璋也得老老实实吃。不能让永琏白费心思。 “好像叫蛋糕,现在还没做出来。”乾隆道,他得知儿子竟为了永璋吃饭这件事花心思时,第一反应是有几分不满,应该把精力花在正经书上。可作为阿玛,他又希望孩子们能互相照顾,懂得友悌。 纯嫔一听二阿哥竟然这样花心思,更加感激了。二阿哥可一定要是太子啊,能有这样的太子哥哥,自家永璋可太幸运了。 永琏让小厨房做蛋糕可不全是为了永璋,毕竟他也想吃。天天吃沙琪玛、驴打滚这些,着实有些腻。 他把两种做法都和御膳房说了,让他们自己探索。没过几天,御膳房把两种都做出来了。 蒸蛋糕更暄软,烤蛋糕则香气四溢。 蛋糕做出来的时候,永琏还在尚书房,御膳房直接送到了养心殿。 正好允禄、允礼也在,正给乾隆看武备院新造的燧发枪。 乾隆一听机械原理相关的内容就头疼,他只要知道这版燧发枪比转轮点火的方便就够了。 允禄讲着讲着,发现皇上的目光频频落到那盘新端上来的点心上,就笑道:“皇上,这点心臣还从未见过,能不能尝尝?” 第48章 帮点小忙 乾隆就等着十六叔说这话,立刻点头,先拿了块烤的蛋糕。 为了把蛋糕做漂亮,御膳房专门让造办处制作了模具,一个小蛋糕就跟小茶杯差不多大,上面加了葡萄干和红枣。 乾隆尝了一口不禁感叹,“别说,这蛋糕味道真不错,还带着奶香。” 乾隆喜欢喝奶茶,自然喜欢带奶香的点心。 允禄、允礼也各自拿了一个,都夸起来。 乾隆就说了这蛋糕的来历,“永琏那孩子,对兄弟姐妹的事儿十分上心,见老三不喜欢吃鸡蛋,就琢磨出这个。” “这点心小孩子一定喜欢。”允禄笑道:“臣跟皇上求个配方,让王府厨子做了给家里几个臭小子尝尝。” 允礼也想知道做法,但他家没孩子。 不过乾隆当然不可能只给十六叔配方,不给十七叔。 三人聊了会儿蛋糕,话题回到新版燧发枪上,允礼建议每把枪都配上定量火药,火药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影响到燧发枪的效果。 还有一种是火药和弹丸混合的,装填起来更加复杂。 乾隆看着那图纸,“如果能从后面装填弹药,岂不是更方便?” 允禄、允礼心说那当然了,可从后面装填怎么引燃又成了问题。 允礼只好说:“臣也一直在琢磨怎样改成后装,只是现在画了几个图纸都造不出来。” “不急不急,先按照这个图纸造两把出来试试。”乾隆看允禄,“朕最近手头事务繁多,试射火器的事儿就拜托十六叔了。” 允禄欣然答应,这差事他喜欢。 但最近还有一件事儿让允禄很头疼,二十二弟允祜收受民人投献的田地,被孙嘉淦弹劾了。 乾隆直接让宗人府把允祜收押了起来,允禄是宗正,这件事要他来裁决。 处置的重了,他不忍心,处置的太轻,皇上和百官不高兴。 先帝就不怎么喜欢允祜这个弟弟,否则也不会小二十四都被封亲王了,他才只是个贝勒。 “老二十二这人耳根子软,也没什么主意,这回也是被他府上的管事哄骗了。”允禄道:“臣审问过他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地的来历。” “不知道来历也敢收?”乾隆哼道:“可见二十二叔肆意妄为惯了。要是汗阿玛在,定然是要将二十二叔圈禁起来的。朕念在他是长辈,又有一大家子要照顾,不忍如此。让他在宗人府待到年底就回家吧。” 允禄、允礼忙道:“皇上仁德。” 乾隆道:“朕这个做侄儿的也不好教训他,他从前跟着十六叔办差,还请十六叔多教导,等他懂得律法,知道轻重,朕再给他安排差事。” 允禄赶紧领命,心中叫苦,他宁愿教皇子们各种技能,也不愿教允祜处事办差,允祜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自己说重了容易伤感情,也不好一直派人盯着。 但这总比圈禁削爵好一些。 永琏下学后才吃上蛋糕,味道超乎他的想象,入口绵软又不甜腻,就很像小时候吃的那种散装鸡蛋糕。 “给钟粹宫送去了吗?”永琏问,他还是更关心小永璋的反馈。永璋不吃蒸蛋、煮鸡蛋,却可以吃带鸡蛋的沙琪玛,那应该也能接受蛋糕的味道。 “回阿哥爷,皇上已经让人送了两盘过去。” 永琏想去看看永璋,永璜却因为英文功课有点多,急着回去做功课。 永琏就让哥哥回去写作业,自己跑去钟粹宫。 永璋一见二哥就上来抱住他胳膊,“谢谢二哥,蛋糕好吃!” “三阿哥吃了一块烤的,一块蒸的,还想吃,臣妾怕他吃太多积食。”纯嫔笑道。 永琏道:“是啊,喜欢也不能多吃。”他蹲下和弟弟平视,“永璋打算每天吃几个?” “两块!”小永璋今天吃了两个还觉得不够,不能更少了。 “吃两个蛋糕就不能吃其他点心了。”永琏道:“你也可以选择用一个蛋糕换沙琪玛。” 永璋皱着小眉头纠结片刻,“我要吃两个蛋糕!” 旁边的嬷嬷不由笑道,“三阿哥是真的很喜欢蛋糕。”哪怕三阿哥最近胃口好了一点,但沙琪玛也是只吃一块,奶茶也不喜欢喝,想给孩子喂点牛奶特别困难。 第69章 永琏笑道:“那我们来拉钩钩!” 永琏在钟粹宫玩了好一会儿,再不回去就写不完功课了,才回阿哥所。 路过永璜院子时,里面正走出一个身材矮胖的嬷嬷。 俩兄弟院子挨着,平日经常串门,对彼此手下的人都很熟,这嬷嬷瞧着眼生。 永琏只当是长春宫或者寿康宫来传话的,就也没放在心上,回自己院子里赶作业去了。 永璜的功课也还没做完,但他现在心不在焉,手上抄着单词,心里却想着刚才那嬷嬷跟他说的话。 刚才来找他的嬷嬷自称是他舅妈,还说从前额娘在时候,她来抱过他。永璜不太记得了。 但她能说出郭罗玛法家的情况,身份应该不假。 郭络玛法不过是个内管领,舅舅生了重病,没法领差事,表兄也才补了笔帖式, 这位舅妈从前在兆祥所学习规矩,近期嘉嫔临盆,宫里开始给嘉嫔的孩子选乳母和保姆,舅妈想争取这个差事。但是实在没有门路,就求到永璜这儿来。 永璜知道舅舅一家过得十分拮据,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想帮帮他们。 可他又不太敢和皇额娘提。毕竟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一个皇子插手。 小少年本来就容易失眠,心里装着事儿更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想起早逝的额娘,心中生出愧疚来,自己没用,额娘家里人过得这么难,自己却帮不上忙。 刚才舅妈来,他应该给些银子的。不过舅妈说过两日还会过来,到时候给也行。永璜的月例银子攒了不少,拿出二三十两问题不大。 永璜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次日回长春宫请安,在皇后面前仍然开不了口。 皇后一眼就瞧出来这孩子有话说,当着永琏和钮伦的面,她没有直接问,孩子不敢开口,肯定是有所顾虑。 皇后于是单独叮嘱永琏,让他私下去问问。 永琏晚上就跑去大哥院子,他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大哥,你这两天好像有什么心事?看你都有黑眼圈了,肯定没睡好。弟弟我这么聪明,可以帮着你一起想办法啊!” 永璜听他自己夸自己聪明,不由笑了,他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永琏。“……舅舅身体不好,没有差事,还要请医问药,舅妈实在着急,才求到我这儿来。可是……保姆嬷嬷挑选十分严格,未必会选上舅妈。” 永琏听了不由叹气,“这事儿大哥没答应吧?” “我只说想想办法,没敢把话说死。”永璜道。 “没答应就好,让你舅妈去伺候小弟弟小妹妹肯定不妥。”永琏道:“你就是求了额娘,额娘也不会答应的。” 永璜一愣,没想到弟弟直接就给否了。“为什么?可是舅舅家真的很可怜……” “一般保姆嬷嬷要选家中没有牵挂的妇人,你舅舅病着,需要人照顾,你舅妈自然是不适合做保姆嬷嬷的。”永琏道。 永璜闻言,拍了下额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 “这件事我和额娘说说,给你舅妈找个相对清闲的差事。”永琏笑道。 “真的可以吗?”永璜刚沉下去的心现在又高兴起来,“弟弟,你真的愿意帮我?” “这点小忙,至于嘛。”永琏拍拍大哥肩膀,“但你先别跟你舅妈说,还有,也别给他们银子。” “为什么?”永璜闻言,又疑惑地皱起眉。 “汗阿玛知道了要生气。”永琏低声道:“而且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舅舅那边,不用你接济。” 永璜沉默半晌,不由叹了口气,“我真没用。帮不上他们。” 永琏道:“你好好读书,在汗阿玛跟前露脸,以后出去好好办差,你额娘家的人就不愁没差事。” 就算皇上想不起他们,内务府的那帮人也会上赶着巴结。 永璜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就该早点找你商量。”永璜笑道:“有你在,我今晚终于能睡着觉了。” 永琏:“……多大点儿事,还至于睡不着?”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说睡就睡。”永璜哼道,弟弟的睡眠速度他一点都不羡慕!一点都不! 永琏次日就去找皇后,把这件事说了,“大哥意识到不妥,就一直犹豫。” “他觉得哪里不妥?”皇后微微挑眉。 “一是家里有病人,他舅妈不适合做保姆嬷嬷长期照顾小主子,二来……”永琏觉得第二个理由不太好说,就想含糊过去。 皇后见他如此,就睨他一眼,“二来什么?跟额娘还吞吞吐吐的。” “二来万一嘉额娘的孩子出什么问题,别连累到大哥身上。”永琏说完又赶紧补充:“这个不是大哥说的,是儿子自己想的,以防万一,您说是吧?” 皇后闻言盯着儿子沉默片刻,然后抬手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一下,“是什么是,你这小子,心眼儿这么多,怪不得长不高。” 永琏:“……” 一提身高,小少年立刻鼓起脸,杀人诛心啊额娘! “儿子长不高都怪阿玛!”阿玛的基因太强大了,每次有人夸他像汗阿玛,他心里都咯噔一下,寿命什么的可以像,身高还是不要了,好歹让他超过一米七。 可目前看来,形势不太妙,他始终比同岁的明瑞矮一个头顶。吨吨吨喝牛奶也没用。 皇后戳戳儿子脸颊,“又胡说!男孩儿长个晚,你还没到抽条的年纪。”她也只能这样安慰儿子和自己了。 永璜舅妈的事儿皇后很快就安排妥了,让她去针线上帮忙,有些针线活可以拿回家里做,不耽误她照顾病人。 但是这差事的例银有限,还是无法解决富察家的生计问题。 年底永琏需要一个人核查惠民食堂的账目,正好永璜的表兄刚从官学毕业,补了笔帖式的缺,永琏就让他来帮自己对账。 乾隆得知儿子找了个姓富察的笔帖式帮忙,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找皇后娘家帮忙,那可太胡闹了,惠民食堂是宫里的事儿,问价之类的让富察家插手没问题,账本可不能让富察家的人看啊!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位姓富察的笔帖式和皇后娘家没一点关系,是大阿哥的表兄。 “你以前不都自己看账本,怎么突然要找人帮忙?”乾隆把永琏叫到养心殿,严肃地问。 “儿子想把看账的时间省下来读书。”永琏道:“儿子现在也能读懂《史记》了。”说着还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乾隆捏了捏儿子的胖下巴,“这也值得骄傲?你大哥人家都不好意思说。”他说着又严肃下来,“你大哥知道你身边缺人手,就引荐了他表兄?” 永琏摇头,“大哥都不认识他表兄,那天在阿哥所碰见了,还是我跟他介绍的。” “那怎么想着用他?”乾隆好奇。 “因为额娘说大哥的舅舅家日子过得艰难,儿子正好缺人,看到隆普递上来的名单里有他的名字,就选了他。”永琏道。 乾隆闻言,微皱的眉头舒展开,皇后仁善又细心,不仅对永璜视如己出,还帮着照应他母家。 有皇后在,自己真是省了不少心。 现在又多个同样仁善的永琏,还好永璜是个老实孩子,否则乾隆绝对不会让他母家的亲戚在永琏身边当差。 十一月二十五,太后圣寿,前两天乾隆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在重华宫,也就是以前的乾西四所摆了宴席,请太后去热闹热闹。 只有皇后,贵妃、娴妃三人在旁伺候。 乾隆还是宝亲王时,也曾请额娘来乾西四所用过膳,但是只有一次,就是永琏满月的时候。 汗阿玛得了嫡孙高兴,才答应下来,其他几个孩子出生,汗阿玛都没同意。 现在终于不用顾忌那么多,乾隆就很想再体验一下请额娘来家里用饭的感觉。 乾隆登基后,乾西四所重新修缮过,太后由众人陪着逛了一圈,逛到永琏的屋子时,不由笑道:“要是永璜、永琏也能来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俩还记不记得以前在这儿生活过?” “大阿哥肯定记得,二阿哥在圆明园住的久,估计对这儿印象不深。”贵妃笑道。 “永琏肯定记得,他小时候在院子里玩秋千,还摔了一下。”乾隆笑道,他说完就命人去尚书房叫俩儿子过来,陪着太后一起进宴。 永璜、永琏平白多出半天假期,高兴的不行。 兄弟俩说起在尚书房的趣事,逗得太后笑个不停。 俩小孩还跑自己以 前生活过的屋子看了看。 永璜站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由想起额娘。 小时候额娘就坐在窗下,安静的做针线,听见自己叫她,抬头看过来,神情温柔。 永琏走进屋,看见大哥怔怔出神,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富察额娘在天有灵,知道大哥如今读书用功,弓马娴熟,还会用火铳,一定很高兴。” 永璜点头,眨掉眼中的泪水。“去看看你的屋子。” 第70章 兄弟俩又去看永琏的屋子,永琏的房间小小的,布置却很温馨,和原身记忆里一模一样。 永琏坐在自己从前的小床上,心里生出一种熟悉感,曾经在这里玩耍的画面历历在目,连当时房间里的味道都还有印象。 他不得不感叹原身的记忆太强大,甚至比他前世在现代的记忆还要真实。 等到圣寿节当日,太后接受过百官朝贺,外命妇们依次进寿康宫行礼,命妇退下后,帝后和妃嫔们留下陪太后说话,钮伦、永璋和弘曕三个孩子也在旁边凑趣。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就少了尚书房的俩小子也不太好,乾隆于是又命人把永璜、永琏叫来了。 乾隆索性决定以后圣寿节尚书房的皇子们也可放假一日。 他当然是为了让皇额娘高兴,才不是因为心疼儿子。 第49章 广而告之 “就因为太后圣寿,皇上又给小阿哥们放了一天假,总是这样破例,如何是好?” 永璜、永琏去寿康宫后,明瑞和额尔登额也各自回家。陈德华回翰林院的路上遇见了来教满文的阿桂。 阿桂笑道:“不过是一日假期罢了,皇子们每年才放五天,加上圣寿节也才六天,我小时候读书,一年都还有十来天可以休息呢。皇子们实在辛苦……” 二人边说边走,旁边路过一名侍卫,阿桂的声量突然提高,“皇子们能到太后娘娘身边尽孝,让她老人家高兴,岂不是和读书一样有意义?这也足以证明,皇上诚孝,实乃天下臣民之表率。” 陈德华:“???” 不用去尚书房教书,阿桂继续回兵部当差。 他去年参加乡试,考了个举人。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参加科考,毕竟已经有了差事。但十年苦读,他也很想试试自己的水平。 对于满人来说,这个年纪能考取举人,十分难得。不仅父亲阿克敦满意,乾隆也很满意、更加放心他教导两位皇子。 乾隆本来就重视孩子们的满文教育,很多汉人师父要讲的经义,乾隆也让阿桂来讲。 太后圣寿,永璜、永琏都准备了礼物。永璜抄了一卷《金刚经》为皇玛嬷祈福,永琏则画了一幅全家福,太后、汗阿玛、皇后、五叔、五婶、还有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 这幅画永琏画了大半个月,还让洋师父帮着指点过。虽然只是用炭笔画的,却惟妙惟肖,把每个人的容貌特征都画出来了。 太后高兴的了不得,连弘昼、吴扎库氏等人都一个劲夸永琏有才华。 乾隆听得眉开眼笑,当即命内务府将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寿康宫前殿。 钮伦则给皇玛嬷写了一首诗,这是小姑娘头一回写诗,怕自己写的稚嫩,还有些羞涩。 等她念完后,在座懂诗的几人只想说,这水平跟皇上比也不差什么了。 乾隆看女儿的诗本来就有滤镜,骄傲得不行,恨不得让文武百官都看看。 永璜的字写得好,乾隆就让永璜把妹妹的诗多抄几分,回头分给宗室王公。 永琏见汗阿玛这么爱显摆,心里有了个主意,等晚上宴席散了,他就跑去找汗阿玛。 “我们可以办一个类似邸报的东西,上面刊登汗阿玛以及宗室王公的诗词文章,这样既可以人更多读书人见识皇室的才学,也可以起到教化百姓的作用。” 乾隆闻言,眼睛亮了下。旋即又摇头道:“印刷成本太高,内帑没这么多钱,户部更不可能为了这事儿出钱。”因为邸报大部分时候只是在官员内部传阅,一般都是雇人抄写。只有官员比较多的地方衙门,才会在当地进行印刷。各地衙门光是抄写或者印刷邸报,就是不小的开支,若专为宣传御制诗再让各地衙门出一份钱,他们肯定不乐意。 永琏道:“这个报纸和邸报又不一样,需要花钱买,那些读书人肯定都想看看皇上皇子写的诗,不愁卖不出去。” 乾隆在儿子脑袋顶上按了按,“你这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缺钱呢。” “不是您说的,内帑没这么多钱。”永琏鼓鼓脸颊,“听说民间有不少报房,可以让他们负责印刷。报纸上不但能宣传您的诗词文章,还可以给一些作坊店铺做宣传。” 乾隆想了想,如果这个报纸是卖给读书人的,在上面给一些文房四宝的铺子做宣传,效果应该不错。 “当然不能白宣传,宣传一次收点银子不过分吧?”永琏笑眯眯:“也可以发些寻人启事、寻物启事之类的。根据所占的版面大小收费。这样不但不会赔钱,说不定连抄送邸报的钱都赚回来了。” 乾隆:“……这事儿办起来不简单,回头朕召你弘晓叔进宫,你跟他商量商量。” 永琏一听,就知道有戏,高高兴兴答应下来,“您千万别忘了,天下读书人都等着读您写的诗呢。” 乾隆哼了声:“朕的诗也不是谁都能读的。”到时候肯定是有选择性的刊登,彰显他勤政爱民的多多益善,那些有感而发、直抒胸臆的诗作,可不能让百姓们看到。皇帝还是要有一定神秘感的。 弘晓去年当了乾清门侍卫,轮到他当值时,乾隆就召他到养心殿。 “永琏那小子想办什么报纸,朕没工夫陪他折腾,你能诗善文,适合负责这事儿,你俩商量,回头写个章程给朕看。”乾隆道。 弘晓一听报纸的形式,也很感兴趣,迫不及待要见永琏。 “你去尚书房找他,他们这会儿应当正在练字。”乾隆摆摆手。 弘晓答应一声,往尚书房去。 师父已经走了,四个小孩正写字,永琏坐不住,找额尔登额和明瑞询问京城报房的事儿。 京城有官办的报房,也有民办报房,除了官员们需要邸报,有些士绅也会出钱,购买邸报掌握朝廷的第一手消息。 北方这两年搞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很多士绅为了提早知道朝廷的政策,就会购买邸报,想看看讷亲等钦差大臣到哪儿了。 额尔登额的阿玛永常前两年调任直隶提督,提督府也需要邸报,额尔登额便比较了解。 弘晓在窗外瞧见了,就敲敲窗户。 永璜、永琏见他来,都有些惊喜。 离门最近的额尔登额立刻去开门,永琏忙问:“弘晓叔,你是不是来找我们商量办报纸的事儿。” 弘晓道:“皇兄只让我和你商量。” “一样一样,大家一起讨论嘛。”永琏说着让弘晓坐到师父的位置上,又命人倒茶。 永璜、明瑞他们也觉得报纸这种形式很新颖,但他们担心读书人不愿为此花钱,毕竟御制诗也没什么实质用途,晚知道几天也无妨。 弘晓想了想,“那就在报纸上发一些章回体小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读书人肯定争相购买。”他不知道别人,反正他自己一读小说话本就停不下来,中间要是有事打断了,他就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后续剧情。 永琏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这就叫连载!” “还可以刊登一些奇闻轶事,”明瑞道。 永琏拿出纸笔,把大家的点子都记下来。 “既然买报纸的主要是读书人,不如让已经考中科举的人,给他们一些备考意见。”永璜也出主意。 “大哥你也太聪明了!”永琏笑道:“我们就出一个版块,叫……进士访谈录!” 众人都觉得这个版块一定很受欢迎,在读书人心里,科举是第一大事,谁不想看看进士们的成功经验呢? “听皇兄说,你为了赚钱,还想让这报纸给作坊店铺做宣传?”弘晓看向永琏。 永琏颔首,“就把这个形式叫广告吧,广而告之。” “这样一来,就需要当地报房自己刊印了。”弘晓道;“朝廷如何监督掌控?” 永琏道:“各地报房设一个审稿人,朝廷刊印的内容,盖朝廷 的印信,各地官报房允许刊印的内容,也要盖地方官府的印信,没有印信的报纸,一律不得刊印发行。” 报业必须掌握在官府手里,一旦民间开始利用报纸赚钱,哪怕没有反动言论,汗阿玛也不会同意报纸继续存在的。 弘晓想了想,“这个审稿人不能让地方上的官员去,须得是内务府的人,咱们才能放心。” 永琏皱眉,“这需要的人手是不是太多了?” “多了才好,很多上三旗包衣都没差事,正好给他们一个赚钱的路子。”弘晓道。 到了用晚膳的点,众人还没商量完,弘晓便留在尚书房跟侄子们一起用膳。 永琏建议先在直隶试验一期,一是算算成本,二也看看读书人对报纸的反馈。再不断调整,推行到其他省。 弘晓回去写折子,等乾隆同意后,就可以开始组建班底。 乾隆没想到,永璜、明瑞他们也参与了讨论。 永琏这孩子是一点都不怕别人分走他的功劳,而且这报纸若是办起来,他就可以借此聚集自己的班底,甚至可以安插自己的人到地方上,结果这小子把永璜也拉进来算怎么回事? 第71章 永琏就没打算负责这件事,办报纸可不是简单的差事,他现在既要读书又要过问惠民食堂,哪有精力管这事儿? 他以为汗阿玛会让弘晓负责,没想到汗阿玛看了弘晓的奏折后,竟然问他要哪些人手? “儿子不知道啊?要问弘晓叔。” “这事儿是你提起来的,你还想当甩手掌柜?”乾隆皱眉。 “我只是出个主意,后续的事儿还要看汗阿玛安排。”永琏嘀咕。 “朕就安排你来负责,让弘晓给你帮忙。”乾隆道。 “儿子还小。”永琏道:“哪儿有八岁的阿哥领差事的?” “翻过年就九周岁了。” “九周岁也还是小孩儿啊!”永琏眼珠子转了转,“要不让大哥来管?大哥翻过年就十一岁了。” “不行!”乾隆一听更生气了,“这主意是你出的,凭什么交给你大哥。” 永琏:“……可儿子没有时间。” “有时间睡觉,没时间管这点事儿?”乾隆被这懒儿子气得半死。 永琏:“……” “有你弘晓叔帮忙,累不着你。”乾隆见儿子皱着脸,就捏捏他腮帮子。“既不叫你印刷,又不让你校对,不过是把把关罢了,万一不是你想要的效果,你也好早早调整,交到别人手上,你到时候想插手可就难了。” “好吧。” 乾隆:“……” 汗阿玛那一辈兄弟,一个个争着抢着想领差事,皇玛法还不一定搭理他们。到自己这儿,把差事塞儿子手里,儿子还不情不愿。 等过几年,兄弟多起来,永琏这小子就知道自己对他多好了。 因为永琏要和弘晓商量事儿,就求乾隆同意他去怡王府。 毕竟尚书房不是商量事儿的地方,弘晓又不好随意去阿哥所。 这次先去怡王府,等人马组建起来,乾隆再给他们在内务府安排个房间。 能去弘晓叔家做客,永琏可太开心了。 他想带永璜,被乾隆无情拒绝。 永琏只能答应大哥,回来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 永璜有一点失落,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功课重要。他还答应永琏,会把笔记写好,等永琏回来可以看。 到出门这天,傅文等五六名御前侍卫来向永琏请安,“皇上让奴才们听候阿哥爷差遣。” 加上太监、车夫,还有一名修书处的笔帖式,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第50章 候选额驸 弘晓得知永琏要来,一早起来就让人打扫王府,十三福晋也早早准备迎接。 谁都知道,永琏是内定小太子,可不敢怠慢了。 弘晓现在还没成婚,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位主子。母子俩等候时还在讨论,皇上对二阿哥也太看重了,当年废太子那么受宠,圣祖爷也没让他八九岁就领差事。 “不过这件事不一样,这本来就是永琏的点子,”弘晓道:“报纸看似只是宣传一些诗词文章,其实用途多着呢,如果能办起来,影响更是深远。要不是二阿哥足够了解皇上,知道皇上想要什么,绝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当今皇上和先帝不一样,他非常在乎士绅阶层对朝廷的看法,一是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如此,二也是因为先帝在位期间,和士绅作对,导致士绅和朝廷的矛盾加剧,现在必须缓解矛盾。 但缓解矛盾可不等于一味地施恩,皇上对士绅的防备不比先帝少。 这个报纸,就是朝廷引导士绅阶层的手段之一。 一两个月看不出效果,一两年,三五年,润物细无声,比先帝时期的强硬手段效果更好。 弘晓不参与政事,可不代表他不懂,尤其教化这方面的事儿,他可太懂了。 “那你就跟着二阿哥好好干,但也不可和二阿哥走得太近,把差事办好就行了。”十三福晋叮嘱儿子。 弘晓明白额娘的意思,因为四哥的事儿,皇上对他们兄弟几个本来就有防备,若自己和二阿哥太过亲近,日后少不得被冠以二阿哥党的名头,当年阿玛吃尽了支持太子的苦,他可不想重蹈覆辙,从皇上这一辈开始,怡王府的宗旨就是谁都不站,和储君保持距离。 母子二人正说话,永琏来了。 天气冷,永琏戴着毛茸茸的帽子,穿着狐皮大氅,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小脸,见了十三福晋和弘晓就笑眯眯的打招呼,乖的不行。 十三福晋瞬间把什么防备谨慎都忘了,连说永琏长得可爱,拉着他坐到身边,给他拿点心茶果。 永琏见怡王府也吃上烤蛋糕了,就好奇尝了一块,“哇!比御膳房做的还好吃!” 弘晓忙道:“王府的厨子如何能和御厨比,只是额娘喜欢吃红枣的味,厨子就在和面的时候往里加了些红枣水罢了。” “怪不得有股红枣的香味。”永琏道。 “阿哥爷要是喜欢,我让厨子烤一些,您带回去吃。”十三福晋笑道。 “额娘……”弘晓赶紧给十三福晋使眼色。刚是谁叮嘱他要保持距离的。 永琏还毫不客气,连连点头,“好呀好呀,我带回去给大哥尝尝,大哥本来就喜欢吃枣糕。” 陪着十三福晋说了会儿话,弘晓和永琏才往书房去谈事儿。 作为日后的藏书家,弘晓的书房现在已经初具规模,永琏参观了一圈,经史子集和佛教典籍都是当年十三爷留下的,一些才子佳人话本则是弘晓淘来的。 “以后侄儿想看话本,就来找叔王借。”永琏道。 弘晓见小家伙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摸摸他脑袋,“你可不能读这些,这些都是闲书。” “那你为何可以读?”永琏不服。 “因为我闲啊,闲人就可以读闲书。”弘晓笑道。 永琏哼了声,坐回位置上,“等报纸办起来,你就闲不了了。” 从报纸的用纸、排版到审稿标准、销售渠道,叔侄俩讨论了大半日。 晚膳也是在弘晓书房用的,永琏发现弘晓叔不但博学多才,思维也很缜密。 报纸的事儿交给他办,自己很放心。 乾隆批完奏折,一问才知永琏还没回来,有点着急,心说这小子出门就玩没影儿了。自己就不该让他出去。 横竖今日政务已经处理完了,他便命人准备,要去怡王府接儿子。 弘晓和十三福晋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来,匆忙接驾。 乾隆 也是体面人,既然来了,自是要问候十三福晋的身体,又勉励弘晓几句,才看自家儿子。 “时辰不早,该回去了,没商量完的改日再议。” 永琏乖乖点头,“我们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儿就拜托叔王多费心。” 弘晓忙说能有幸负责这么重要的差事,是他的荣幸。 乾隆这才带着永琏离开,十三福晋还不忘让永琏带上红枣蛋糕。 回宫的路上,乾隆就各种问永琏今日讨论了什么,这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永琏就言简意赅说了。 “您是不是想儿子了,还亲自来接我。”永琏说完正事,就凑到汗阿玛跟前撒娇。 乾隆把他脑袋推开,“怎么可能?朕不过是听说弘晓收藏了不少书,想来看看。” “可您刚都没去他的书房。” 乾隆:“……”乾隆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在书房谈事儿,你看见他的书了?” 永琏点头,“都是些话本子,我不能读。” “知道就好。”乾隆隔着帽子揉揉儿子脑袋。 父子俩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十三福晋送的红枣蛋糕,等到快下马车时,食盒里就剩两块了。 永琏见了永璜,就跟大哥告状,“我就吃了两块,剩下都是汗阿玛吃的。” 永璜:“……” “不过没有关系,我知道红枣蛋糕怎么做了。”永琏说着就叫马瑞吩咐阿哥所小厨房,明早烤一些红枣蛋糕。 “所以大哥不要生我的气,”永琏蹭到永璜跟前,“笔记借我看看。” 永璜不由笑起来,“我怎么会生气,蛋糕被吃了那也是汗……”不能说,“我去给你拿笔记。” 永琏赖在永璜院子里和大哥一起做功课,顺便分享弘晓告诉他的一些八卦。 “弘昌、弘昇两位堂叔现在跟着五叔赚钱,明年打算把鑫记开到天津,二十四叔公想入一股,他们不带他。” “为什么?” “他们说不敢跟长辈做生意,让二十四叔公去找十六叔公和十七叔公。”永琏道。 “可十六叔公、十七叔公都拿着亲王双俸,肯定不缺钱。”永璜道。 “对呀,弘晓叔公说,二十四叔公是哭着从十六叔公府上出来的。”永琏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二十四叔公肯定挨训了。” 永璜:“……”谁让他是老幺呢。 允祕才不是被十六哥训哭的,他是被十六哥吓哭的。 前段时间郑家庄的大侄子请他过去看戏,他听说弘晳家的戏班子出名,就答应了想去见识见识。 第72章 结果弘晳大侄子见了他却说起玻璃厂的事儿,大意就是弘昼那小子不够意思,赚钱只带堂兄弟,把他们这些叔叔晾到一边。 允祕才被弘昌拒绝,就跟着附和了几句。 弘晳就说愿意和允祕合伙开一家眼镜店,弘晳投钱,他只用负责和玻璃厂那边对接,到时候利润四六分。 允祕可太高兴了,还是弘晳大侄子懂事。 有好事不能忘了哥哥们,允祕就去找十六哥,想拉他一起。 然后就被十六哥吓唬了一顿,弘晳那是没人可以忽悠了,才惦记上他这个人傻钱多的小叔叔。 他若是敢答应,亲王爵位就保不住了。 而且十六哥还和他透露,郑家庄的护军里,有三分之一都是皇上的人,郑家庄里的奴才也有皇上派过去的眼线,弘晳请他看戏的事儿,皇上估计已经知道了。 允祕可没见识过九龙夺嫡,先帝初年铲除八爷党他也记忆不深。 第一次知道和亲戚们来往还有这么大的坑。 允祕吓得再不敢和郑家庄那边来往,和弘晓借了些话本子,窝在家里老实读书。 乾隆当然知道弘晳把主意打到了允祕身上。 不过他倒不怎么担心自己这个小叔,小叔算是汗阿玛一手带大的,小时候也没少跟着自己和五弟玩儿。亲疏远近他分得清。 但允祕一直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年底,乾隆又把自己这个叔叔叫进宫考校功课。 允祕腹诽侄子就是想看他出丑,面上却只能乖乖答题。 在两位翰林的严格教导下,允祕的功课长进不少,还和弘晓学了作诗。 “年后朕要接几个蒙古小台吉到宫里教养,到时候你负责教导他们诗书礼仪。”乾隆道。 他本来是想让弘晓去的,但弘晓现在要帮永琏办报纸,这差事只能交给允祕。而且允祕和嫡福晋感情不错,让他教导自己的未来女婿,自己放心。 允祕闻言还愣了下,“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大面子,竟要皇上接到宫中教导?” 乾隆不能直说是钮伦的额驸候选人,只道:“就和当年策凌差不多。” “什么?哪个策凌?”允祕还是懵懵的,叫策凌的人也太多了。 乾隆:“……超勇亲王策凌!”二十四叔会不会把未来女婿教成傻子? 乾隆思来想去不放心,还得让永璜、永琏盯着点儿。 兄弟俩听说汗阿玛已经开始给妹妹物色额驸,都愣了下。 这也太早了! 但听了汗阿玛的用意,兄弟俩又频频点头,钮伦的额驸是要好好选,好好培养。 永琏拍着小胸脯保证,“汗阿玛放心,儿子一定擦亮眼睛,多观察新来的小伙伴,帮您给妹妹选出最好的额驸。” 乾隆目前看好的有四个蒙古男孩,这四个小孩都是乾隆从蒙古王公那打听来,身份贵重,聪明伶俐,样貌讨喜的小孩。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九岁。 冰图郡王的儿子阿喇旺布据说自幼喜读四书五经,颇有才学。蒙古贵族里这样的孩子十分难得,乾隆也很期待。 土默特贝勒的儿子达都则是土默特部出了名的小巴图鲁,才十一岁弓马娴熟,小小年纪能射熊。乾隆看上了这小子的勇猛。 固伦恪靖公主的孙子拉什从小跟在祖母身边,是恪靖公主亲自教养长大的。能得自己这位威震喀尔喀的四姑喜爱的孩子,定然有过人之处。 最小的就是达尔汉亲王罗布藏衮布的儿子色布腾巴勒珠尔。巴勒珠尔的奶奶是当年叱咤草原的端敏公主,他上面两个哥哥都娶了允禄的女儿。 乾隆是见过那两位额驸的,器宇不凡。因此他对巴勒珠尔的样貌也比较有信心。 乾隆给永璜、永琏介绍时,把每一个都夸了一番,“若这几个孩子能结合一下就好了,既饱读诗书,又弓马娴熟,再加上英俊的长相,才勉强配得上你们妹妹……” 永琏虽然知道汗阿玛在做梦,但他也觉得是这样,“还有讨喜的性格,要会说话,哄妹妹高兴。” 永璜道:“这点最重要了,一定要善解人意!” 乾隆颔首,俩儿子在这件事上倒不糊涂。 “但是那种太殷勤谄媚的也不行,这种人容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乾隆道:“你们不仅要仔细观察,还要引导他们。”这就是皇子拉拢人的时候,尤其永琏,跟未来妹夫处好关系,以后就多了个得力的帮手。 “汗阿玛放心。”永琏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到了宫里,向我和大哥学习,肯定会越来越优秀!” 乾隆:“……” 乾隆在儿子的光脑门上拍了下,“向你学什么?按时睡觉?” 永琏:“……按时睡觉本来就是优点!” “是是是,朕和你大哥想学还学不来呢。”乾隆阴阳怪气。 永璜在旁也不由笑起来。 先帝孝期已过,今年是乾隆头一次宴请外藩蒙古。 除夕前,乾隆在保和殿赐宴外藩,场面非常热闹宏大,科尔沁、喀喇沁、喀尔喀从亲王、郡王到小台吉,几乎能到的都到了。 其中就有乾隆看好的四个小男孩。 但这四个小孩都还没资格到御前说话,乾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召他们到跟前。 只能把他们的父亲叫来,帮着指一下孩子。 就这么远远扫一眼,乾隆已经把恪靖公主的孙儿淘汰了,四姑虽然很厉害,但她家额驸的基因不太行,那孩子眼睛太小,不符合乾隆审美。 剩下三个小孩倒都如传言所说,长相出众,尤其巴勒珠尔,比两个哥哥更俊,乾隆一看就喜欢。 巴勒珠尔此时却没敢奢望能尚公主,他长兄娶了庄亲王第四女,二哥和庄亲王的第六女订亲,明年成婚,他既不占嫡又不占长,不可能越过哥哥们尚公主。 虽然不能尚公主,巴勒珠尔却很想留在内廷读书,这可是旁人梦寐以求的 机会,不但能和皇子们做同窗,还能经常得皇上亲自指点考校。 只要他表现好,留在京城做个銮仪卫还是有希望的。 就算没能留下,见过京城的世面,回去也可以和没进过京城的小伙伴们吹牛了。 不管怎么说,巴勒珠尔能来京城就很高兴。 次日皇上召他到养心殿问话,小少年也不怎么紧张。 第51章 不给面子 只看容貌,已经淘汰了一个。 今儿召见剩下三个,乾隆是想考考他们的举止谈吐,不知礼数的在乾隆这儿肯定过不了关。 但这三个小男孩出身好,家里又都有爱新觉罗的女性长辈,礼数上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就算在家里不重视这些,出门前肯定也提前训练了。连端茶盏的动作都规矩得很,进了西暖阁,眼睛也不乱看。 乾隆很满意,就笑着问他们在草原上喜欢玩儿什么,读什么书。 乾隆是用汉语问的,这三人自然要用汉语回答。 三人在家都学过汉语,虽然有点口音,但日常交流问题不大。 冰图郡王的儿子阿喇旺布汉语说的最好,用词也文雅。确实如传言所说,熟读经书。 只是这孩子有点腼腆,回答问题时紧张的手都在抖。 乾隆倒也能理解,很多地方大员见了皇上尚且拘谨,更何况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土默特部的小贝勒达都就沉稳淡定许多,对放牧的事儿格外熟悉,还会训练海东青。小少年说起这些时眼中带着自信,他是这仨小孩里唯一有爵位的,在家里是小主人,见识的也多,他很清楚皇上召见自己的目的,回答乾隆问题时,似有意似无意的提了几次土默特部和皇室历代联姻的事儿,以及宗室女在土默特部如何受重视。 乾隆只是笑着颔首,当过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 相比起来,巴勒珠尔就显得很天真,还直言说汉书不好读,家里请的师父教的乱糟糟,他学的稀里糊涂。如果能留在内廷读书,他要好好请教师父问题。 乾隆当即笑说:“你有什么问题,朕倒是可以帮你解答一二。” 巴勒珠尔惊喜地眼睛都亮了,立刻问了几个论语里的问题。 乾隆就给他们解释。 草原上很少见博格达汗这样博学的人,仨小孩听得十分入神。 乾隆本打算见一见就让他们回去,说起《论语》又不禁打开话匣子。 正讲的眉飞色舞,外面李玉通传“二阿哥求见。” 临近年关,允禄没时间进宫教永琏他们用火铳,而且新型火铳还在改良,乾隆打算到时候直接让孩子们学习新的。 加上这几天外面下雪,不好学习骑射,乾隆就给几个孩子放假,用完晚膳在尚书房练会儿字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永璜就回自己院子读书,永琏带着永璜的表兄对惠民食堂的账册,还要偶尔过问弘晓那边的进展,也没闲着。 永琏今儿过来是来请汗阿玛给报纸取个名字。 他进屋瞧见三个蒙古打扮的小男孩,就知道是妹夫候选人。 第73章 三人长得都很端正,但有个眉眼格外出众,唇红齿白浓眉大眼,漂亮却不失英气。 永琏猜测这个就是巴勒珠尔,果然,等三人跟他见礼时,这小男孩自报家门,“奴才色布腾巴勒珠尔给二阿哥请安。” 乾隆道:“你来得正好,以后他们在尚书房读书,你们要像自家兄弟一样相处。” 永琏点头,又对三人道:“在宫里别拘束,以后咱们一起玩儿。” 乾隆轻咳一声。 “当然,也要一起读书,听汗阿玛教诲。”永琏忙补充。 “这还差不多。”乾隆斜儿子一眼,“这么冷的天,不在屋里做功课,又跑来做什么?” 永琏很自然的坐到乾隆身边,笑眯眯道:“儿子想给报纸求个名字。” 他说着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和弘晓取的几个名。 乾隆扫了一眼,随口念出来,“文报、大清文报、大清周报、国朝新闻。”他说着看向下面坐着的仨小孩,“你们觉得哪个好?” 三人连报纸是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不知如何挑选。 达都就说:“全听皇上的意思。” 乾隆觉得这小子在敷衍他,阿喇旺布则问了下报纸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开始掉书袋,最后得出结论,“文报”最好。 巴勒珠尔则道:“奴才以为新闻这两个字尤为重要,这报纸比起其他书籍,就贵在这个“新”字,寻人启事寻物启事如果是去年的,那也没什么用了,所以名字里还得有“新闻”这两个字。” 永琏闻言点头附和,报纸是有时效性的。这小子真正听懂了报纸的特点。 乾隆不置可否,先打发三人回去,又说过年期间京城街上热闹,让他们的家长带着他们四处逛逛。 三人应了一声,行礼告退。 乾隆这才让永琏铺纸研墨,御笔亲书了“国朝新闻”四个字。 这就是大清第一份报纸的名字了。 考虑到这年头的交通问题,这报纸每月只有三期。分别在初一、十一和廿十发行。 弘晓喜欢藏书,对直隶一带各书坊报房都很熟,很快就联系妥了。乾隆四年二月就可以发行第一期。 “正月初三,朕要在乾清宫宴请诸王大臣,并与众人联句庆贺新年,到时候选几篇好的,刊登在第一期上。”乾隆道。 永琏欣然同意,这报纸免不了歌功颂德,不过没关系,以后总有夹带私货的机会。 第一期除了乾隆预定好的诗词,永琏还打算发一篇禁毒小漫画,他都已经画好了。 乾隆在武英殿修书处给永琏他们隔了一个房间出来,又派了几名内务府笔帖式过来帮忙,永璜的表兄常明也被永琏安排进来。 孝期后的头一个新年,乾隆安排了各种庆祝活动。除了宴请王公大臣外,还要请太后再次去重华宫进宴,然后一家子去圆明园住。 喜欢热闹的乾隆已经开始期待过年期间的各种活动了,然而临近年关,却收到奏报,宁夏地震。 天灾伴随人祸,因为地震后百姓四散奔逃,许多人趁机偷盗抢掠,现在当地非常乱。连陕甘总督查郎阿都亲自去指挥赈灾,乾隆又派固原的绿营精锐赶去维持治安。 军机大臣班第也已经快马加鞭往宁夏赶,快过年了,如果没安抚好灾民,真的容易出乱子。 班第都出京了,甘肃巡抚才上奏,表示自己得知总督去了,也急忙赶往灾区。 乾隆气个半死,你这个巡抚是怎么当的?总督都亲往赈灾,你还在这做梦呢? 乾隆在谕旨里点名批评了甘肃巡抚。 因为甘肃去年开始推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士绅早有不满,但因为讷亲手段强硬,他们没敢闹。 这次地震让他们逮着机会了,聚众在官府门前闹事,就是因为朝廷改变了祖宗之法,才造成这么大的天灾。 乾隆的好心情就因为这事儿变得一团糟,他甚至想过停止推行官神一体当差纳粮,但这事儿是他在汗阿玛的魂魄前保证过的,再困难也要推行。 大年初三,乾隆在乾清宫宴请诸王、贝勒并大学士九卿, 共九十多人,乾隆作“洪钧气转叶韶年,”一句,官员们纷纷联句作诗。 永璜、永琏俩小孩不会作诗,只负责围观并夸夸。 这还是兄弟俩头一回参加这种对外宴席,本来他俩是可以不参加的,但乾隆现在觉得俩儿子对外朝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有意让他们来见识见识。 永璜、永琏是真见识了大家歌功颂德的本事,尤其弘晓、允禧等人,那诗写的既喜庆又不谄媚,汗阿玛看的眉开眼笑。 永琏打算以后多向弘晓叔请教,毕竟他早晚也要写这类诗。 除了几个永字辈的小孩,在座大部分人都写了几句,唯独理亲王弘晳说自己无诗才,一个字没写。 乾隆当即脸色就有些难看,什么意思?故意来扫兴的? 乾隆本来就看弘晳不顺眼,这两年派人在郑家庄监视他,愈发觉得他心怀不轨,以前是想方设法拉拢宗室们,现在叔伯兄弟各有各忙,没人搭理他,他就沉迷算卦,让人打听京城有名的算命先生。 乾隆心说你还有什么好算的,算你能不能保住亲王爵位? 反正郑家庄有乾隆的眼线,乾隆是一点不怕,他真要有不轨之心,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乾隆也不好贸然发难。 弘晳在这种场合上不给面子,乾隆硬是忍了,没说什么。 宴席结束后,乾隆先离开,然后宗室按照辈分依次离席。 到各家马车前时,弘晳就招呼弘昇,“去郑家庄喝酒?” 弘昇忙摆手:“喝不动了喝不动了,明儿一早弟弟还要去天津一趟,那边的眼镜铺子快开张了,对了,大哥若是需要眼镜,弟弟可以给您送几副。” “哥哥不缺眼镜,当年皇玛法赐给我一副水晶眼镜,紫檀木框子,我现在还用着呢。”弘晳道。 周围几人闻言都暗暗在心里翻白眼,又显摆上了。 弘昌本来都上马车了,闻言又掀开车帘,“皇玛法给大哥的眼镜稀罕,您还是供起来吧,回头给您送一副玻璃的,轻巧耐用。” “大哥人家有水晶眼镜,才看不上我们的玻璃眼镜。”弘昼笑道:“咱们还是自己留着卖钱吧。”才不给这个讨厌鬼! 弘昌、弘昇现在都跟着弘昼这个弟弟混,他们能不能赚到钱,全取决于弘昼,自然要听他的,二人闻言就笑着点头,没再搭理弘晳。 弘晳自讨没趣,上了自家马车。 弘昼那小子当年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皇孙,皇玛法估计都对不上号,如今竟如此嚣张? 再想想今日高坐龙椅的那位,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的诗写得多好呢?宗室王公肯定都在心里笑话他。 听说他儿子还要办什么报纸,给天下读书人宣传他的诗。简直丢人现眼! 思及此,弘晳勾了勾嘴角,世人都说皇上疼爱二阿哥,那如果二阿哥把这报纸办砸了呢? 乾隆这几日不用处理朝政,宴席散了就去寿康宫陪着太后说话,宫里的孩子们也都在。 永琏就逗钮伦,“妹妹你知道吗?尚书房要来几个蒙古小孩儿。” “知道,听汗阿玛说是要养在宫里。”钮伦道:“皇额娘还给他们做了新衣服呢。” 永琏就嘿嘿笑,“你知道汗阿玛和皇额娘为何对他们这么好吗?” “人家是客人嘛。” 永琏注意到她脸红了,就猜测小姑娘心里清楚,就想打趣他两句。 正这时,弘曕掀帘子进来,外面大人们也正讨论这件事,“皇兄为什么要让那三个蒙古小孩到宫里读书啊?他们父母都不在了吗?” 永琏坏笑,永璜就拉拉他袖子。 弘曕是叔叔辈,当着他讨论钮伦的婚事不太好,就转移话题,“我们来玩游戏。” 弘晳看看这兄弟俩的小动作,就叉着腰道:“不对,你们有秘密瞒着我!” 永琏用眼神向永璜求助,永璜刚要替妹妹解围,就听钮伦说:“那是为了督促你们用功读书,六叔你可不能给皇家丢人啊!” 弘曕:“……啊?可是他们都十来岁了,要比也是和永璜、永琏比。”小弘曕说着坐到永琏另一边,拍拍他肩膀,装作老气横秋的语气,“二侄子听见没,不能给皇家丢人。” 永琏:“不许叫我二侄子!” “二侄子二侄子二侄子……”弘曕嘻嘻哈哈。 “六叔你学坏了!”永琏说着就去挠弘曕胳肢窝。 俩人闹成一团,外面都能听见永琏的笑声。 乾隆无奈摇头,“钮伦今年都变文静了,就永琏这臭小子还跟小孩一样。” “你小时候也是一样的,”太后道:“在你汗阿玛跟前沉稳懂事,到了哀家面前,就一团孩子气。” 乾隆:“……” 当着皇后和贵妃,皇额娘又乱讲! 第74章 “后日去重华宫,让永璜、永琏也一起跟着去吧。”太后道:“有这俩孩子在才热闹。” 乾隆想了想,大过年的,额娘高兴就行,于是答应下来。 永璜、永琏又多半天假期,连连给皇玛嬷作揖。 “好了好了,再这么兴奋,你汗阿玛要把假期收回了。”太后笑道。 乾隆:“……” 次日,阿哥所那边安排了院子,三位额驸候选人正式进宫。 三人先去给乾隆请安,又往寿康宫见太后,太后见了三个孩子都很喜欢,招呼他们吃茶果点心。 达都和阿喇旺布都有几分拘谨,只有巴勒珠尔没心没肺,跟太后说话就像和自家长辈一样,太后听说他会唱蒙古祝酒歌,就让他表演一个。 巴勒珠尔也没扭捏,立刻声音洪亮的唱起来。 太后很高兴,除了三个孩子一人一份的见面礼,又单独给巴勒珠尔赏赐了一把镶嵌宝石的蒙古刀。 达都和阿喇旺布见状,心中顿时生出危机感。 当今皇上是大孝子,最听太后的话,如果太后喜欢巴勒珠尔,那皇上肯定没有异议。 他俩可不能这么早就出局,得想想办法。 第52章 心思单纯 尚书房多了两个班,一下热闹起来。 陈德华被乾隆安排给弘曕和永壁教汉文,永璜、永琏的汉文师父则换成了方苞。 蒙古小孩那边,允祕是总师父,但平日来教三人汉文的是另一名翰林。 下午的骑射课蒙古小孩和永璜、永琏他们一起上,大家都会射移动靶子,现在就是练习臂力和准头。 弘曕和永壁由另一名谙达带着学习拉弓的姿势。 才上了两天课,达都和阿喇旺布的危机感就没多少了,因为巴勒珠尔这小子在他们三个里面就是垫底的。 文化课不如阿喇旺布,弓马骑射不如达都,更重要的是,二阿哥不喜欢巴勒珠尔,一会儿说他汉字写得丑,一会儿又说他射箭不准,毫不掩饰的嫌弃。 上回二阿哥去养心殿,他们都瞧见了,皇上很疼爱二阿哥,而且二阿哥是三格格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在这件事上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他们再添把火,让巴勒珠尔彻底得罪二阿哥,皇上皇后肯定都护着二阿哥,甚至连三格格都会因此讨厌巴勒珠尔,他肯定没机会了。 到时候只有太后一个人喜欢巴勒珠尔也没什么用。 永琏嫌弃巴勒珠尔,当然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要好好敲打磨炼自己这个未来妹夫。 历史上一平准噶尔时,乾隆让巴勒珠尔去监视阿睦尔撒纳,这小子跟人家称兄道弟,转头阿睦尔撒纳反了,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乾隆的脸被打的啪啪响。 当然这事儿不能全怪巴勒珠尔,但他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哪怕他后来立功雪耻,但永琏还是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波折了,不说远的,巴勒珠尔犯下这么大的错误,钮伦肯定难过啊! 永琏要让这小子知道,额驸不是这么好当的。 巴勒珠尔也渐渐察觉到二阿哥有点嫌弃他,二阿哥自己也拉四力的弓,却嫌他臂力不够,让他多多练习。 凭什么啊? 但他只敢腹诽,二阿哥让他多练,他就乖乖每天多射二十支箭。 二阿哥说他字写得不好,他就每天多练两页大字。 他倒要看看二阿哥还有什么话说! 过了十五,乾隆带着一家子搬去圆明园,巴勒珠尔他们也跟着去。 去圆明园的马车上,巴勒珠尔还在读书,达都就在旁道:“二阿哥说到了圆明园要教我骑双轮车。” “二阿哥也说要教我,听说这双轮车就是二阿哥根据先帝的想法设计出来的。”阿喇旺布道。 巴勒珠尔翻书的手顿住,二阿哥为什么没说要教他啊? “达都哥,你学会了可以教我吗?”他抬眼看向达都,因为达都是三人里最年长的,性格也稳重,巴勒珠尔下意识就有点依赖他。 达都闻言笑道:“我自然愿意教你。” 阿喇旺布也点头,“我们包你学会。” 俩小少年说完默契的对视一眼,巴勒珠尔还在那道谢,心说二阿哥不教自己,他就跟着俩小伙伴学。不就是双轮车吗?还能比马匹更难驾驭? “你们说我到底哪儿得罪二阿哥了?他对你们都客客气气的,为什么对我挑三拣四?”巴勒珠尔忍不住和两个小伙伴抱怨。 “可能就是没眼缘吧。”达都道:“二阿哥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捧在手心长大的,看不惯谁也不需掩饰。” “凭什么看不惯我啊!我咋这么倒霉?”巴勒珠尔哼了声,谁在家不是被宠着的。 达都就劝他别和二阿哥计较,“二阿哥说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巴勒珠尔闻言点头,在脑中回想了下二阿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好像都是督促自己上进之类的,也没什么无理的要求。这些话听了对自己没坏处。 若日后二阿哥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肯定不会听。 到了圆明园,大家休整半日,次日就照常到洞天深处读书。 洞天深处读书的地方和他们住的院子离得近,大家用完晚膳,可以回自己院子午睡。 明瑞和额尔登额这俩伴读只能趴桌上休息一会儿,但俩小孩也不困,一个在看书,一个则到外面欣赏周围的湖光山色。 巴勒珠尔要练字,也没有回去,他写累了想走到外面活动活动筋骨,就看见蹲在石阶上欣赏美景的明瑞。 明瑞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就笑着招呼他坐下跟自己一起赏景,“春江水暖鸭先知,你看,那边有几只鸭子。” 巴勒珠尔坐到他旁边,不由感叹,“这里跟仙境一样,常听人说江南山水怡人,见识了这圆明园,对江南也没那么向往了。” 明瑞就笑起来,二人随口聊了两句,明瑞知道自家阿哥爷对巴勒珠尔格外留心,就也多关心几句。 巴勒珠尔一一答了,心说二阿哥这人不好相处,他身边的伴读倒是个好人。 “你跟二阿哥是表亲,又是伴读,你一定很了解二阿哥的喜恶,我初来乍到的,实在是怕得罪了阿哥爷。”巴勒珠尔看向明瑞,意思是让他帮着指点指点。 明瑞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由笑了,“你现在做的就很好,否则二阿哥也不会格外关注你了。” “可是……”巴勒珠尔心说这种关注他有点承受不起啊! “二阿哥对你有期望,才会督促你读书习字。”明瑞道:“皇上尤其看重你们的诗书文章和弓马骑射,你在这两方面若是输给达都他们,到时候二阿哥想帮你说话都不行。” 巴勒珠尔愣了下,才明白“到时候”指的是什么时候。 “可我其实没想过能留下,我就想在宫里见见世面。”巴勒珠尔道:“我俩哥哥都已经是额驸了。” 明瑞见他直接就把话点破了,也就坦诚地说:“可如果你足够优秀,这就会变成优势,而不是劣势。” 巴勒珠尔似懂非懂,“可二阿哥答应要教达都他们学双轮车,没说要教我。”二阿哥既然看中自己,为什么不带自己一起玩儿呢? 明瑞闻言,微微蹙眉,“这是达都和你说的?” “阿喇旺布也这么说。”巴勒珠尔道。 “二阿哥跟达都说这话时,我就在旁边,他说的是回头教你们学双轮车,这个你们肯定包括你们三个啊!”明瑞道。 “什么?”巴勒珠尔闻言睁大眼睛,“那他们为什么……”他们好像也没说二阿哥不教自己。 他揉了揉脸,“二阿哥愿意教我就好。” 明瑞察觉到不对,就好奇问:“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 巴勒珠尔就把马车上的对话告诉明瑞,“是我误会了。” 明瑞心说这可不是巴勒珠尔的问题,那俩人很明显是故意引导他误会。 明瑞不管这三人怎样闹,只要巴勒珠尔别误会自家二阿哥就行,“别说二阿哥对你没意见,就是他真看不上你,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 巴勒珠尔想想也是。 “学车的时候你按时到就行了,”明瑞道:“日后有什么心事和我说。” 他又说起刚入尚书房那会儿,二阿哥对额尔登额也有些严肃,但额尔登额妹妹生病时,他却各种关心,还替额尔登额说话。 巴勒珠尔听了,不由笑道:“我知道二阿哥人很好,对你们都很和善,年前哥哥带着我去逛外城,看到宫里把剩饭剩菜分给乞丐们,听说那就是二阿哥的主意。” “是啊,连宫外的百姓们都知道二阿哥是位心地纯善的小主子。” “我还以为我长得不讨二阿哥喜欢呢。”巴勒珠尔笑起来。 明瑞拍拍他肩膀,“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我们上回还在讨论,说你们兄弟长得好,这是天生的优势。” “二阿哥也这么说?”巴勒珠尔好奇。 第75章 “两位阿哥爷没说,但也没反对。”明瑞道:“不过二阿哥大概是希望你的能力能配得上你的长相,才督促你上进吧。” “不说了,我回去练字了!”巴勒珠尔说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明瑞道:“你长得也好,以后咱俩一起当銮仪卫!” 明瑞:“我才不当銮仪卫,我要当大将军,带兵打仗!” 巴勒珠尔哈哈大笑,“那我愿做你麾下小兵!” 下午,明瑞就悄悄把巴勒珠尔他们的事儿告诉永琏。 永琏:“……”这就开始勾心斗角了?不过这手段还真是小学生水平。 就这水平,巴勒珠尔愣是没察觉出来,还得明瑞提醒他。 “既然你俩聊得挺投缘,那你以后就多跟他来往。”永琏道:“但也别把答案都送到他面前,要让他自己长心眼儿。” 明瑞应了一声,又叹息一声,“我本来还挺喜欢阿喇旺布和达都的,尤其达都,他百发百中,骑射功夫不比小叔差。” 永琏道:“他们也是太想留下了。尤其达都,他虽然有爵位,但那是皇玛法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赏赐的。他几个叔伯兄弟也都很平庸,要是他不争取,土默特部就难出头了。” “可是也不该这样。”明瑞皱眉:“巴勒珠尔差点就因此误会了您。” “但这种小把戏不是很轻易就被揭穿了?”永琏道:“也是我太心急了。” 这段时间乾隆也偶尔关心巴勒珠尔他们的学习情况,巴勒珠尔的汉文满文笔达都稍强些,骑射比不过人家,骑射比阿喇旺布强一些,读书又不如人家。在尚书房的表现就只能说平平,不过这孩子很用功,短短半个月,写的字就有明显进步。 乾隆就当着三人的面夸了巴勒珠尔几句,巴勒珠尔被夸得眉开眼笑:“多亏了二阿哥督促教诲,明瑞还把字帖借给奴才临摹,奴才才能进步得这么快。” 达都和阿喇旺布闻言都不由皱眉,这小子倒挺会说话。 乾隆闻言挑了挑眉,永琏那小子莫非和自己一样,也看中了巴勒珠 尔? 听说太后也喜欢这孩子,不愧是一家人,看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不过太后和永琏表现得都太明显了,乾隆怕巴勒珠尔骄傲,就说:“汉文虽然大有进益,满文却写的不好,回去还需多加练习。” 乾隆又考校几人对《论语》句义的理解,批评巴勒珠尔回答的太过肤浅。 巴勒珠尔被打击的蔫头耷脑,比起皇上,二阿哥对他的要求根本不算什么了。 为了下回不被皇上批评,巴勒珠尔读书更加用心,还经常找明瑞请教,他不敢找二阿哥。 但二阿哥就在旁边,也没拦着明瑞给他讲解,可见二阿哥真如明瑞所说,是希望他进步的。 思及此,巴勒珠尔在二阿哥面前也变得活泼起来。 “奴才听说第一期《国朝新闻》已经印出来了,二阿哥能不能赏奴才一份,让我也看看。”巴勒珠尔就凑到永琏跟前,笑眯眯道。他是真的很好奇那报纸是什么样。 “行啊,不过要等两天。”永琏道:“怡王叔调整了下改版,让南纸铺重印了。” 为了节省纸张和印刷成本,永琏把报纸设计成了后世常见的双开四版,南纸铺也是头一回印刷这样的版式,第一次浪费了一些位置,弘晓觉得可以利用起来,又加了一则广告上去。 等到正月二十五,南纸铺终于印出了弘晓和永琏都满意的《国朝新闻》,第一份自然是要呈给乾隆,乾隆看到自己的诗被印在最醒目的位置,很满意,下面是允禧、张廷玉、鄂尔泰的诗,这也是他选好的。 第二版是永琏画的小漫画,讲了一名壮汉因为吸食鸦片变得浑身无力神志不清,最后在街上乞讨。 虽然绘画风格没什么意境,却简单明了,几笔就把事情讲明白了。 但让乾隆不解的是,这画没署名。 “你不署名,别人怎么知道是你画的?”乾隆问永琏。 “不需要知道,大家关注内容就好了。”永琏道,他不太想署真名,莫名觉得羞耻,可他又没有字和号,索性别署名了,以后夹带其他私货也更方便。 爱显摆的乾隆完全理解不了儿子的心理,他恨不得把别人的作品都印上自己的大名呢,自己的作品更不必藏着掖着。 他正想让南纸铺那边把永琏的名字添上,抬眼瞧见儿子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就明白过来。 永琏是怕官员和读书人通过画作,猜测他的性情喜恶,从而以此做文章钻空子。 这和他不想在报纸上发表那些抒发情感的诗作是一个道理。皇室还是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乾隆不由笑起来,摸摸儿子脑袋,“好,那就不署名了,把编辑组的名单也都删掉,以免有人想找你和弘晓走门路。” 第53章 一抢而空 乾隆现在还没想过防自己儿子,但他对弘晓却很戒备。 乾隆担心读书人借着办报的由头,聚在弘晓周围,就和当年诚亲王靠着编书笼络一群汉臣类似。 乾隆登基以来一直都在打压汉臣,也在杜绝他们抱团。更不可能允许他们聚集在一位铁帽子王周围。 这也是乾隆为什么一定要让永琏参与《国朝新闻》的原因,在他看来,报纸掌握在永琏手里,就等于掌握在自己手里。 永琏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汗阿玛说的也太直接了。 不过他没指望靠着这个报纸捞钱,弘晓叔大概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永琏就答应下来,让南纸铺把编辑组的名单删去。 弘晓得知此事后,就知道了乾隆的用意。 这报纸早晚是要交到永琏手里的。 这样也好,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不用负责。 二月初,还散发着墨香的《国朝新闻》出现在各大书坊,五文钱一份,小贩沿街售卖的则是六文钱。 这些报童都是永琏让隆普从外城的乞丐中帮忙找的。要求身体好,声音好听,记性好。 最小的才十来岁,大一点的十六七,吆喝几声,卖几份报纸就能有钱赚。这些人高兴的不得了,拿着报纸走街串巷喊得可卖力了! “震惊!年轻壮汉众叛亲离,沿街乞讨,究竟为何?” “阿克敦大人教你三招拿下春闱!” “御制新诗庆贺新年,惊艳四座!” “鑫记眼镜行开张,便宜到你无法想象!” 百姓们本来没什么兴趣,六文钱可不便宜,他们才不会买。 而且大部分百姓都不认字,买来也未必能看懂。 但听了这些小贩吆喝的内容,很多人都被勾起好奇心。 “年轻壮汉到底为什么沿街乞讨啊?” “赌钱吧。” 有人直接拦住报童,想让他告诉自己答案。 报童:“我不知道啊!我也看不懂报纸。”这些都是他们提前背好的词,背不熟的都被淘汰了。 百姓们:“……” 百姓们都是第一次听这样的叫卖方式,围着报童不让他走。 很快,街上的秀才就被喊了出来,他听说什么“三招拿下春闱”就已经坐不住了,还是前任国子监祭酒的方法,别说是六文钱,就是六十文他也要买。 秀才刚把报纸拿到手里,周围的街坊四邻就都围上来,“快帮我看看,壮汉为啥众叛亲离。” “给我念念皇上的诗。” “鑫记眼镜到底有多便宜?” 秀才才不会告诉他们,拿着报纸赶紧躲回家里去了。 也有些读书人心好,自己买了报纸会把内容分享给周围人。 街坊四邻也不会白听这些新闻,送些吃的给他,算还礼。 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是被“三招教你拿下春闱”吸引,也有些人想看贵人们的诗。 一些商户则想看看鑫记眼镜行的活动,眼镜这东西成本在那摆着,还能便宜到哪儿去? 京城的《国朝新闻》一天就卖空了,南纸铺又紧急重印了两百份。 直隶其他地方,也几乎是一两天就卖空,天津、保定两地的广告和京城不一样,但也都是宣传眼镜铺。 这两地的眼镜行是弘字辈的几名宗室开的,乾隆要求和玻璃制品相关的店铺必须挂“鑫记”的牌子,也必须从内务府的玻璃厂进货。 弘昌他们也只能认了,而且有鑫记的招牌在,也没有不长眼的敢来竞争。 弘昼对皇兄的要求很满意,因为第一家鑫记眼镜行是他开的,他还担心弘昌他们的眼镜行会和他竞争。但大家都挂鑫记的招牌,价格也必须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竞争就会小很多。 大家的眼镜片都差不多,比的就是眼镜框和眼镜匣子,看谁找的匠人能做出花来。 弘昼本来想着也只能在这些方面创新了,这日进园给皇兄请安时遇到永琏,小侄子又提醒他了。 “听说现在的眼镜是按年龄分厚薄,但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啊!听说鄂公眼睛很不好,戴眼镜还是看不清,要用手持的放大镜,张廷玉比他年纪大,眼神却比他好。” 第76章 弘昼点头,“是这个道理,你的意思是要个人定制镜片?” 永琏点头,就说了下视力表的思路。 乾隆在旁听着,忍不住揉揉自家儿子脑袋,“背书背不下来,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永琏今儿单独被留下,就是因为他背书没通过。 乾隆让他别去学画了,什么时候背会什么时候回洞天深处。 弘昼就替小侄子解围,“这事儿很要紧,不单单是为了卖眼镜,而是为了让更多人能看清东西,不说远了,朝中那些老大人因为眼神不好,看公文慢的要死,若有合适的眼镜,大家工作效率都能提高。” 永琏一个劲点头,五叔真是好人。 “但这不是你一个小皇子该费心的事儿。”乾隆推推儿子,“去里面背书,背会了朕带你去看永珹。” 永琏一听说可以看四弟,眼睛立刻亮了。麻溜儿跑里屋背书。 四弟出生快一个月了,永琏还一次都没见过。乾隆和皇后都不带他去,他自己拉着大哥去,还被嬷嬷拦下了。 听嬷嬷解释了,永琏才知道四弟是个夜哭郎,天一黑就开始哭,晚上哭累了,白天睡觉。 为了让孩子白天能睡一会儿,嘉嫔就不想让任何人去看孩子。 乾隆得了儿子本来很高兴,去看了两次,孩子都在睡觉,嘉嫔也是一脸疲惫。乾隆便不想再去, 有宗室问起小阿哥的情况,乾隆就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还是履亲王允裪有办法,给了几个治小儿夜啼的偏方,才把永珹这毛病纠正过来。 乾隆终于能见着儿子不哭不闹且清醒的样子了,又觉得小儿子也挺可爱的,才答应带永琏去。 小永城虽然有点日夜颠倒,但身体还算健康,白胖白胖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乾隆抱着儿子掂了掂,对永琏道:“比你小时候还胖。” 永琏:“……”喂喂喂!怎么说话呢? 永琏深吸一口气,不和不会说话的汗阿玛计较。“证明四弟身体好,”他说着伸手,“能不能给我抱抱!” 乾隆小心翼翼把襁褓递给永琏,永琏接过来,还晃了晃,眼睛都弯起来。 这个弟弟后来被汗阿玛过继给十二叔公了,也没活过四十岁。 永琏真替这些弟弟们发愁,怎么就没遗传皇玛嬷和汗阿玛的长寿基因呢。 乾隆见永琏看着小襁褓表情变了又变,还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心中一动,永琏会不会觉得永城分走了他的宠爱? 不仅是自己,最近连太后和皇后都在担心永珹。 因为永珹是他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个小阿哥,宫里人也都在说永珹有福气,连他晚上啼哭,都被说成是聪明的表现。 从嘉嫔院里出来,乾隆就说要跟永琏去洞天深处,辅导他写功课。 永琏:??? 他做错什么了吗?下午被压着备了一个时辰的书,这会儿又要辅导功课? “汗阿玛,您奏折都看完了吗?”永琏问。 乾隆就吩咐李玉,把奏折送到洞天深处。 永琏:“……” 永璜、弘曕、巴勒珠尔他们本来在屋里做功课,听说皇上去了永琏的院子,都犹豫着要不要去请安。 弘曕已经见识过皇兄的啰嗦程度,不是很想去。巴勒珠尔他们则是不敢去。 永璜担心弟弟被训斥,纠结了下,还是放下书去隔壁看看。 结果就被乾隆留下和永琏一起接受他辅导功课。 乾隆一边给俩儿子讲解《孟子》一边在想,永璜这小子也没那么傻,知道自己给永琏开小灶,就赶紧过来了。 永琏则是在同情大哥,本来做完功课就能休息了,现在又要加一节课。 乾隆讲完自己的观点,还要检查俩孩子有没有听懂,让他们明日写一篇文章交上来。 永琏:“……” 永琏更同情大哥了。 乾隆自认为展现了一番父爱,心满意足的走了,还不忘吩咐李玉,“四阿哥现在已经不夜啼了,让下面的奴才们别再议论这事儿。” 李玉应了一声,下面那些人以为夸几句四阿哥,是在逢迎皇上,巴结嘉贵人,殊不知这是在害四阿哥啊! 洞天深处,兄弟俩面面相觑,永璜也没想到莫名其妙多了一项功课。 不过没关系,汗阿玛没有训斥弟弟就好。 乾隆一走,永琏就放松下来,还想拉永璜下棋。 永璜有些替傻乐的弟弟发愁,“下回再有背诵的任务,咱俩先互相检查一遍,这样汗阿玛考校起来,你就不至于抓瞎了。” 永琏:“……不,不用了吧。下回我一定按时背会。”这不是因为昨晚给第二期《国朝新闻》画漫画来着吗? “我是哥哥,你要听我的。”永璜真的怕了弟弟被汗阿玛带走,今天下午他学洋文都提心吊胆的,只能装出严肃的表情。 这还是永璜头一回摆出哥哥的架势,永琏忍不住笑起来,“好好好,我听我听!” 永璜就约好每天睡前来找永琏,互相检查要背的内容。 之前永琏有时候为了按时睡觉会拖到第二天早上临时抱佛脚,现在他没法拖了,永璜发现他背得不熟就会盯着他背。 永琏在汗阿玛跟前敢讨价还价,在大哥面前反而不好意思拖。 乾隆发现儿子最近背书没再出现过磕磕绊绊的情况,细问之下才知道兄弟俩竟然在互相督促,主要是永璜督促永琏。 乾隆心情很复杂,俩儿子互相督促上进他当然高兴,但永琏这小子在永璜面前那么老实,他又有点不快。 “也亏了你倒听他的话。朕平日和你说的,你全当耳旁风。”乾隆阴阳怪气。 永琏:“……”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林妹妹的台词吗? “罢了,以后你要是背不会,朕就拿你大哥试问。”乾隆发现了拿捏儿子的好法子。 永琏一听顿时急了,“不行不行!大哥就是大哥,不是我伴读,您不能这样。” “那你背不会朕就惩罚明瑞。”乾隆道。 “不行!”永琏赶紧抱住汗阿玛胳膊,“您还是惩罚儿子吧!” 乾隆:“……你难道不是应该保证下次不会再偷懒?” 永琏:“我努力!” 因为如意馆紧邻洞天深处的学堂,永琏不仅跟着洋人画师学画画,还偶尔去如意馆看他们的作品。 《国朝新闻》第一期的禁毒小漫画反响不错,很多百姓之前只听里长说过鸦片的危害,但没有具体概念,看了这连环画才知道,鸦片有毒,吸食后果很严重。 永琏第二期继续宣传禁毒,画了鸦片贩子诱导人吸食鸦片的几种手段。 李奥看到二阿哥的连环画眼睛闪了闪,他知道英吉利的东印度公司就在大面积种植罂粟,并且向包括大清在内的很多国家推广。 “阿哥爷怎么知道这个鸦片有如此危害?” 永琏道:“我听汗阿玛说的。”他不怕这些洋人知道,只有大清把鸦片作为禁品,其他国家都允许吸食,那大清早晚也会被影响。如果可以,他希望全世界都意识到这东西的危害。 “臣认为不是这样的,或许皇帝陛下对鸦片有什么误会。”李奥道,他只听说鸦片成瘾,还真不知道鸦片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这样吗?那你可以拿出证据证明你的观点。”永琏道:“反正汗阿玛那里有不少鸦片有害的证据。” 李奥想了想,“如果臣在英吉利,可以做实验,但臣在大清,大清又没有鸦片,自然拿不出证据。”他说着笑了笑,转移话题,拿来颜料给永琏的画上色。 第二期《国朝新闻》上还是把乾隆的诗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下面则是允禧和弘晓的诗。 另一版进士访谈录采访的是侍讲学士张若霭,也就是军机大臣张廷玉的儿子。 张若霭当年可是被雍正钦点为探花的,但因为张廷玉奏请把名额让给寒士,才改为二甲第一。 张廷玉在读书人中的名望加上张若霭本人的才学,让第二期的《国朝新闻》更加受欢迎,几乎是一抢而空。 各地报房乐坏了,连夜加印。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报房摸清了报纸的印刷成本,加印几百份完全能赚回来。 弘晓看着直隶几家报房送上来的销售数据,也很高兴,还让人送去给永琏看,头三天的销量翻了将近两倍。 不仅报房赚到钱了,小乞丐们也都成了报童,听隆普说,十几名报童靠着两个月卖报得来的钱,买吃的做衣服。还打算攒钱一起租个小院子,再也不用忍饥挨饿沿街乞讨了。 第二期的广告效果也很不错,登广告的是一家琉璃厂附近卖砚台的铺子,因为报纸的宣传,这几日客似云来。 永琏高高兴兴找乾隆报喜,乾隆还夸了弘晓几句,说他办事尽心。 至于永琏,这小子除了画了连环画,其他时候都当甩手掌柜顶多动动嘴。 第77章 乾隆不放心,偶尔叫来《国朝新闻》编辑组的人来敲打一番。 永琏不知道汗阿玛这么操心,还以为这些笔帖式们本来效率就高。 想在第三期登广告的商铺更多了,还有翰林院的官员主动想接受访谈。就在《国朝新闻》编辑部干劲十足,准备第三期的时候,坊间突然出现一种声音。 “连环画引人入胜,进士访谈颇受读书人欢迎,连广告都有商户们关注,只有御制诗没人看。” “是啊,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却成了陪衬。” “连慎郡王 的诗都有人传颂,皇上的诗却……” 第54章 无能狂怒 乾隆盯着手中的密报,神色冷得吓人。 他忍不住喃喃了一句,“朕就说,不该办什么报纸。” 话说出口,心下一动,又翻到第一页,把整份密报重看了一遍,然后叫来九门提督鄂善。 “把这些议论御诗的人抓了,你亲自审,主要问他们从哪儿听来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再查他们最近和什么人来往过。” 鄂善答应一声,又有些为难地道:“可这几日议论此事的人越来越多了,恐怕……” 恐怕抓不过来。 乾隆深吸口气,想了想说:“读书人不可能这样没分寸,这其中定有猫腻,你去查,主动挑起话头的那些人一定有问题。” 鄂善领命,又说:“还有书坊报童在卖报纸,要不要先禁了?” “为何要禁?他们说朕的诗写的不好,朕就藏起来不让他们看了?这岂不是显得朕心虚?”乾隆道:“朕的诗什么水平,朕心里有数,还不至于被几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读书人打击。” 乾隆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的诗不可能是陪衬,没人讨论传颂那是因为读书人不敢也不懂。 自己用的那些典故,非饱学之士是不会懂的,不像允禧和弘晓的诗,就是写景抒情,没什么内涵,不认字的百姓也能听懂,传颂自然就快。 总之,肯定不是自己的诗词有问题,更不是报纸的问题,是读书人急功近利,一心就知道考科举,商人们也俗不可耐,关注其他商铺的广告,至于永琏的连环画,连不认字的小孩妇人都能看懂,话题度自然就高。 这正是所谓的曲高和寡。 所以,乾隆一下就想到了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推波助澜。 鄂善没想到皇上胸怀如此宽广,立刻道:“皇上圣明烛照。” 乾隆得意地哼了声,把密报随手撕了。 弘晓也已经听说街上的传言,心说不好,这报纸是办不下去了。 他急急忙忙去找十六叔,“报纸办不下去不要紧,我是怕皇上因此怪罪下来,尤其永琏,这主意是他出的。” “皇上那么疼爱永琏,应该不至于吧。”允禄道:“再说永琏哪儿能想到百姓们会是这样的反应。” “哪怕永琏是无意的,皇上也会觉得他没脑子,让自己丢人。”弘晓压低声音,“皇上这人多么爱面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嘶……”被弘晓这么一说,允禄也觉得永琏小侄子危险了,他想了想,“但咱们这时候都不能替永琏求情,这时候求情反而是害他。” 弘晓点头,“这道理我明白。” “你也要当心,毕竟第二期上还有你的诗词,皇上的诗和你的一比,就有点……”允禄叹气,“其实有时候皇上的诗还是不错的,但登在报纸上的诗都是教化百姓彰显政绩用的,文采自然稍逊一些。” “诶,到时候皇上若是生气,咱们就这样劝皇上。”弘晓道,皇上写诗又不是为了当诗人,而是为了借助诗词教化百姓。 允禄笑道:“皇上生气也不会表现给咱们看。”但他会暗暗给弘晓记一笔,“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 “为什么啊?总不能是冲着我来的吧?”弘晓皱眉。 怡王府地位很高不假,但现在手里没什么权力啊,除了皇上,谁闲着找他家麻烦? “或许就是为了给皇上添堵。”允禄道:“也想顺便踩你一脚。” 他倒没往夺嫡的事儿上想,永琏的其他几个兄弟,太没有竞争力了。大阿哥生母早亡,三阿哥生母出身不行,四阿哥还是个刚满月的奶娃娃,生母身份比纯嫔强些却也没强太多。挑拨二阿哥和皇上的关系,也轮不上剩下三位皇子。 允禄觉得这人肯定是冲着皇上去的,就是不想看见皇家安生。 他这么一说,弘晓脑中立刻闪过一个猜测,但他没敢说,只道:“还有二十一叔,也跟着倒霉。” “他没事儿,他和皇上关系好。皇上不会和他计较。”允禄道。 允禧得知京城许多人传诵自己的诗,本来还挺高兴,但说自己的诗比皇上写的好,他立刻就慌了。 慎郡王的“慎”字可不是凭空来的,允禧是真谨慎,平日不敢有丝毫僭越,只要和权力相关,都躲得远远的。 谁能想到他这么谨慎还是有麻烦找上来。 允禧愁的不行,都不敢去找哥哥们商量,万一皇上已经盯上他了呢? 郑家庄,弘晳听着下面人的汇报,忍不住笑,“让允禧和弘晓那俩小子假清高,本王邀他们来喝酒,他们都不给面子,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允禧就算了,好歹是小叔叔,本王不议论长辈,弘晓他傲什么啊?十三叔从前对我阿玛都要毕恭毕敬。” “阿玛,这样对咱们没什么好处啊?”弘晳的长子永琛不太赞同阿玛这样做。 “好处?不用有什么好处,就图个高兴。”弘晳道:“你玛法和你乌库玛法那样的感情,都被挑拨到反目。当今皇上和他儿子凭什么父慈子孝?” 永琛:“……可玛法当年的事儿,也不是皇上参与的,先帝也没有推波助澜,不还帮着玛法说话吗?” “所以先帝在的时候,我安安分分的。”弘晳道:“但当今这位……”他说着哼了声:“他就是踩着你阿玛上去的,要是你阿玛我没被圈禁,皇玛法能看上他?” 自家倒霉虽然和当今皇上没关系,但他是受益者。自己从出身到才干再到名望,哪一点不如他? 但人家命好,有个好阿玛,拼死拼活给他攒下那么厚的家业,早早把他立为储君,也没有兄弟跟他争,叔叔们更是一个比一个老实,既能办事又不揽权。 自己哪怕能遇上一点,今日也不会被困在京城郊外郑家庄了。 永琛时常觉得自家阿玛有点魔怔,跟当初的玛法很像。 “可二阿哥是无辜的。”先帝下葬时,永琛见过永琏小堂弟,他哭的很伤心,一看就是孝顺懂事的小孩。 “无辜?你不无辜吗?”弘晳摸摸自家傻儿子的光脑门,“你呀,太善良了。若阿玛有升腾之日,定然让你做太子。” “阿玛慎言。”永琛被吓一跳,这话是能说的吗?他可真没想过当太子,先帝让自己当二等侍卫,自己已经满足了。 “放心,就咱父子俩,你怕什么?”弘晳笑道:“有人给我推荐了一个叫安泰的萨满巫师,我已让人去请了,回头让他给咱爷俩算算,” 永琛皱眉劝道:“阿玛,您别相信这些巫师术士,您忘了,当年玛法就是被这些人镇魇,才成那样的。” “这正说明此事不可不信。”弘晳说着站起身,“骑车带我遛遛弯儿。” 理亲王府终究还是买到了双轮车和三轮车,还陆陆续续买了五辆。 弘晳很喜欢让儿子们骑着三轮车带他兜风,有几次还从郑家庄到了城里,差点把永琛、永琳他们累死。 但弘晳的这些孩子都很孝顺,他们知道阿玛命运多舛,哪怕阿玛的要求有些过分,他们也没有丝毫怨言。 永琛在前面吭哧吭哧登着三轮,弘晳坐在后面,他也让人制作了伞盖遮挡阳光,“听说这三轮车在江南颇受欢迎?” “是啊,很多纺织作坊用三轮车运送生丝茶叶。还有一些士绅老爷,出门也都坐三轮车。”永琛道:“虽然没轿子舒服,但比轿子节省人力。很多人家以此彰显自己的仁善呢。” “只有读书人才在乎这个,那些商贾,巴不得别人知道他能坐轿子呢。”弘晳道。 永琛累的不想说话,只能敷衍地应是。 “造双轮车、三轮车都需要铁,还有那个新式织布机,也是铁制的。”弘晳若有所思道:“炼铁就需要煤,你回头让人去山西,跟那边挖煤窑的商人多联络联络,就说我们理亲王府愿意罩着他们。” 永琛登车的动作停住,回头看向阿玛,“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 了,恐怕……” “知道就知道,谁也没规定不许宗室采煤。”弘晳道,到时候皇上肯定气得跳脚,但那么多需要煤炭的地方,朝廷也只能从他手里买煤。 永琏的消息没有宫外的人那么灵通,还是从明瑞和额尔登额口中得知读书人对第二期报纸的反馈。 “这些人真是太奇怪了,看个报纸为什么要比来比去?”明瑞直觉哪里不对。 第78章 永琏皱着眉想了想,问明瑞:“都是什么人在议论?” “一开始是读书人,现在连百姓们都议论开了。”明瑞道:“百姓们又不懂诗,凑什么热闹?” “人云亦云罢了,就怕皇上知道了动怒。”额尔登额道。 永璜看向弟弟,“汗阿玛应该还不知情吧?” 永琏也觉得是这样,乾隆朝文字狱非常可怕,言论非常不自由,汗阿玛如果知情,不可能还任由百姓们继续议论。 “一旦皇上知道这件事,报纸还能办嘛?”明瑞更担心报纸办不下去。 “这会不会是有人指使,就是想让这报纸办不下去?”额尔登额到底年龄稍长,想得也多。 永琏也在想,报纸可能威胁到哪些人的利益。想了一圈。 登不起广告的商人,不希望这种新的宣传形式存在,但那些商人能有胆量散播流言,议论御诗吗? 或者是想阻拦他宣传禁毒的洋人,可朝廷不是第一天禁烟了,去年乾隆就明发上谕,让各地宣讲此事。 当时洋人可没有任何反应。 而且直隶一带的洋人主要是传教士,不是洋商,这些传教士对鸦片也是知之甚少。 除了这两种人,永琏再想不出其他可能。 但不管怎样,永琏都不希望报纸就此停办。 次日,他借着商议第三期访谈稿的由头,在修书处和弘晓碰面。 “放心吧,你汗阿玛已经让人去查此事了。”弘晓见永琏忧心忡忡,就安慰他。 永琏震惊:“汗阿玛已经知道了?” 弘晓笑道:“这种言论,步兵统领衙门肯定会向你汗阿玛汇报的。” 永琏纳闷:“那汗阿玛竟然没发脾气。” 弘晓笑道“你汗阿玛胸怀宽广,才不会因为这样几句流言就生气。”就算生气,也不会让你瞧见。 “汗阿玛要查什么?难道真是有人故意散播?”永琏问。 “说不准,”弘晓道:“只要你汗阿玛没找咱们,咱们就当不知道,该怎么准备还怎么准备。” 永琏想了想也是,汗阿玛若真被这种流言影响,肯定早就让他们停止筹备第三期《国朝新闻》了。 但永琏还是很好奇汗阿玛听说这些流言后的心情,从修书处出来,就直接去了九州清晏。 “阿哥爷,鄂善大人在里面。您在偏殿稍微等候。”李玉瞧见永琏过来,立刻笑盈盈上前道。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永琏纳闷,汗阿玛怎么这时候召见官员。 但他也没多问,正要去偏殿,就听见里面传出瓷器落地的声音。 李玉吓得一激灵,永琏看他神色,就知道汗阿玛今日心情不好,这瓷器估计是汗阿玛砸的。 永琏也不确定是因为什么事儿,他印象里鄂善是被汗阿玛赐死的第一位高官,但他也记不得年份。 难道是因为鄂善贪污被汗阿玛发现了? 永琏想了想,就扬声道:“李公公,帮我通传一声。” 李玉:“……” 里面安静了一瞬,传出乾隆的声音,“叫人把地上扫干净,永琏再进来。” 二人都应了一声,李玉立刻让人去拿扫帚。 房门打开,鄂善从里面出来,永琏见他神色虽然有几分凝重,但还能和自己请安,估计这事儿和他无关。 永琏就更好奇了,等屋里地面打扫干净,永琏才进去。 乾隆负手站在窗前,瞥一眼永琏,“你来做什么?” “方苞师父让儿子写文章,儿子没什么头绪,想来请教您。”永琏道。 以他对汗阿玛的了解,虽然会嫌弃他笨,但也很乐意给他讲解。转移一下注意力,汗阿玛就没那么生气了。 “什么都依赖朕。”乾隆没好气。 永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拉拉汗阿玛的衣袖,“方苞师父学问虽好,讲解文章却不如汗阿玛思路清晰。” 乾隆就走回御案前坐下,让永琏把文章题目写下来。 方苞师父给的题目是《论四端》。 这涉及儒家人性论,对永琏这么大的孩子,确实很难写出深度。 乾隆就提笔给儿子列了个大纲,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给他讲古人对这段的注解。 讲了会儿文章,乾隆心情也平复不少,就问永琏:“第三期《国朝新闻》要登朕的哪首诗?” 永琏忙道:“您定。” “就选朕的《皇祖恩赐御笔感赋》”乾隆道:“亭俯玻璃荷芰芳,孙枝获侍圣人旁。寸心已觉趋陪幸,尺幅曾颁翰墨光。羲画轩书叨赐屡,玉函金笥贮恩长。只今空对宸章丽,瞻仰徒回九曲肠。” 他知道皇玛法给弘晳赏赐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可那又怎样?弘晳他今天能向全天下人炫耀祖孙情吗? 弘晳就算真去显摆,别人也不会信,你皇玛法疼你,怎么没让你当皇帝啊? 但他弘历可以,他要让天下读书人都知道皇玛法最疼爱的皇孙是他。 哪怕这其中有水分,但在别人眼中也是一段佳话。弘晳那是真的,但在别人眼中也只是笑话。 永琏听汗阿玛念完整首诗,不由道:“哇!乌库玛法一定很喜欢您!” 乾隆笑起来,是他想要的效果。“你别羡慕,你皇玛法对你也好。” 永琏哼了声:“可是皇玛法没有给我赐过笔。” 乾隆在儿子小胖手上拍了下,“你皇玛法在的时候,你都还没正式学写字,要什么笔?” 永琏嘿嘿笑,汗阿玛还愿意在报纸上发表诗作就好。 这时候就显出自信的好处了。 不过永琏还是尽量避免弘晓、允禧等宗室的诗被拿来和汗阿玛的诗比较,万一汗阿玛哪天想找这些人麻烦,这就成了把柄之一。 他想了想就说:“既然第三期发表您怀念乌库玛法的诗,不如另外两首就选乌库玛法和皇玛法的诗吧,祖孙三人的诗作放在一起多么有意义。” 乾隆笑起来,“你这主意好,确实很有意义。”这就是父子之间的默契。 既是祖孙三人,又是三代帝王,谁看了不说一声羡慕? 气死弘晳那小子,啊不对,是那老头! 孔子说五十知天命,弘晳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怎么还不明白,天命不在他们理亲王一脉! 虽然永琏的提议很有意义,但是要选他们祖孙三人水平差不多的诗,否则又会被人比较。 尤其汗阿玛的诗,自有一种禅境,在那些文人眼中,比自己这种写实风格更妙。 乾隆想了想说:“好,朕来选,回头选好了送去修书处。” 乾隆选了康熙的《春景》和雍正的《花下偶成》。 官员们还以为往后的报纸都不会登御制诗了,谁料第三期直接登了三首。 这意思是要议论就祖孙三人一起议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三首御制诗放一块,还真难分出个胜负。 弘晳看到第三期报纸,气得手都在抖,赏赐一支御笔算什么?皇玛法赐给自己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给我看!”弘晳怒吼,在屋里砸东西,瓷器摆件碎了一地。 当天晚上,乾隆就拿到了郑家庄那边送来的密信。 他看完勾了勾唇角,看向下面坐着的弘晓和允禧,“你俩也看看。” 允禧和弘晓这个时辰被召进宫,都提心吊胆的。 弘晓先接过信,虽然他比允禧低一辈,但他是亲王,坐得离皇上更近。 他一目十行扫过信上内容,心说果然是他。 “皇上,此人包藏祸心,断不能轻饶!”弘晓立刻义愤填膺道。 他说着将信递给允禧:“二十一叔,你掌管宗人府事务,必须尽快给弘 晳定罪!” 允禧接过信,飞快看完,心下先是松了口气,原来京城里那些议论都是有人指使。 那就好,只要有罪魁祸首,皇上就不会迁怒他和弘晓了。 “皇上,臣这就带人去郑家庄捉拿弘晳!”允禧看完信,直接站了起来。 乾隆却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抬抬手示意他坐,“不急不急,这个罪名不好。” 因为这事儿抓弘晳,倒显得他很在意那些留言。 而且就算把弘晳关押到宗人府,也顶多给他治个诽谤朝廷,散播流言之类的罪名,跟谋逆扯不上关系。处置的太重,宗室要说他恼羞成怒小心眼儿。 乾隆想等一个罪名,直接能把弘晳圈禁至死那种。 以这人的魔怔程度,也等不了多久。 乾隆唇角含笑,允禧却吓得缩了缩脖子。 太可怕了!允禧此时无比庆幸,当年汗阿玛安排自己和弘历一起玩儿,自己很早就知道他的脾气秉性。 弘晳就是他不了解他,才敢这样挑衅。以为是软柿子,殊不知这软柿子有毒,碰一下就是找死。 弘晓则是在庆幸自家的两个哥哥没和弘晳搅和到一起,十六叔、十七叔帮了大忙,回头他一定要登门道谢。 第79章 “你们也瞧见了,不是朕要找他麻烦,是他跟朕作对,他恨朕,朕能理解,但永琏无辜啊!他为什么要害永琏?但凡朕心胸狭窄一些,就算不把罪责都推到永琏身上,肯定也会迁怒他。旁人也会觉得永琏这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在动国本啊!” 乾隆每每想到这儿,都有几分后怕。弘晳这法子看似愚蠢,实则歹毒至极。 “此人已然丧心病狂,正常人的思维是理解不了的!”弘晓道。 “还有你和弘晓,也被他算计进去了。”乾隆说着看向弘晓,“当初要不是十三叔替他们父子求情说好话,能被皇玛法冷落那么多年?汗阿玛继位后,对他那般优待,一是有皇玛法的叮嘱,二也是看在十三叔的面子上,可他呢?他是如何回报十三叔的?朕都替十三叔不值啊!” 弘晓闻言,眼圈都有点红了,阿玛对弘晳一家子确实多有照拂,这才导致弘昌和弘晈都和他走得近,可他如今却用这种法子害自己。 “二十一叔就更加无辜,”乾隆道:“朕看他是自己过得不如意,就希望整个爱新觉罗家都乱起来!” “弘晳居心歹毒,罪大恶极!”允禧正色道:“臣全听皇上安排,愿为皇上处此逆贼!” 弘晓不是宗人府的,不用表忠心,只是抹着眼泪,“若不严惩此人,阿玛在天有灵都不会安心的。” 二人如此上道,乾隆很满意。 收拾弘晳可比当年汗阿玛收拾八叔轻松多了。 第55章 用人之道 第三期《国朝新闻》在读书人中的话题度再创新高。 三位皇帝的御制诗就不说了,各有各的风格,大家似乎能从诗中窥见皇帝本人的性格。 广告则有了新形式,不仅有文字介绍,还有宣传画。 这次的广告是一家胭脂铺,宣传画上画的是东施用了他们家的胭脂后,秒变大美人,周围人竟分不清谁是东施谁是西施。 这画可不是永琏画的,而是胭脂铺花高价请西洋画师画的,风格倒是和永琏的连环画有些类似。 这胭脂铺背后的东家大有来头,不是别人,正是允祕的嫡福晋乌雅氏,也是海望的女儿。 允祕亲自来和永琏打招呼,自家生意,照顾照顾,广告费不是问题。永琏当然要给这个面子,毕竟人家广告费给得是真多。 有些读书人对第三期的广告嗤之以鼻,觉得报纸上给这种女人用的东西打广告不好。 甚至还有官员上奏弹劾这事儿,乾隆一开始也觉得挺别扭,就是觉得胭脂铺子登不了大雅之堂。 但永琏给他报了下广告费的数目,乾隆就不说话了。 胭脂铺子怎么了?你们嫌弃胭脂,有本事让你们家女眷都别用。 都是百姓日用之物,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读书人虽然叽叽歪歪,但广告的效果却非常不错。 很多人没买到报纸,也从旁人口中听说了这家能让东施变西施的胭脂铺。 允祕夫妇俩乐得不行,諴亲王福晋回娘家看望阿玛时,一个劲夸二阿哥聪慧。 因为之前制造双轮车和三轮车的事儿,海望和永琏接触的就比较多。听自家女儿夸二阿哥办得报纸,海望一点也不意外。 秘密立储的好处这就体现出来了,如果二阿哥知道自己是太子,做事定然束手束脚。但现在大家都装不知道,二阿哥不用顾虑那么多,可以尽情施展才华。 皇上心里支不支持是一回事,但面上肯定要给儿子撑腰。 其他人心里都有数,知道二阿哥是未来储君,干活自然尽心。 这样一来,二阿哥想办成什么事儿更加容易,这就形成了良性循环,皇上对二阿哥更加满意,下回二阿哥再有什么点子,皇上也愿意全力支持…… 就拿前段时间街上的流言来说,大家听了都为二阿哥和怡亲王捏一把汗。 比起去劝皇上,更要紧的是把此类言论压下去。 还得是公忠体国的大学士张廷玉有办法,在家中举办了一次宴席,请的都是方苞,沈德潜之类的大儒。 大家写诗联句时无意间议论起了御制诗,方苞就抛出一种观点——欣赏御制诗和欣赏其他诗不一样,意境、格律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其中的天子胸怀。 说白了,皇帝写诗,不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他是个优秀的诗人,而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他是个优秀的皇帝。 反倒是那些满篇风花雪月伤春悲秋的御制诗不好,当皇帝的,不关心民生疾苦、怎能做小儿女之态? 用这种标准看当今皇上的诗,绝大多数都是好诗。 张廷玉等人都深以为然,在场有人将方苞的观点写成了文章,在读书人中流传。 这观点可不是为当今皇上的诗辩护,只是提出了一种新的评判标准而已。 但这比辩护更巧妙,轻而易举的就挽回了皇上的面子,又不显得他们这些文人逢迎谄媚。 连平日不怎么待见这些汉臣的海望,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手段。 殊不知,方苞一开始并不是很想掺和这事儿,皇上的诗确实是普通,流言说得没错。 但一次课上谈到孔子论诗,二阿哥提出了诗人之诗、文人之诗和帝王之诗的区别,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读书一向得过且过的二阿哥还翻出了许多论据。 二阿哥平日在课上表现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有些观点甚至非常不符合方苞推崇的程朱理学。 但这回老头却有几分感动,二阿哥诚孝,才会想出这种方式来为皇上挽回名声。 他愿意帮二阿哥一把,既成全二阿哥的孝心,也维护皇上的颜面。 方苞之所以被永琏感动到,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永琏是《国朝新闻》的主办人。 报纸上又没有二阿哥的名字。 因为方苞师父很严肃,观念也比较保守,大家在他的课上都很少说小话,更不会像上数学课那样聊其他话题。方苞蒙在鼓里很正常。 乾隆也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以免这老头又说永琏不务正业云云。 相比起来,阿桂知道的就很多,毕竟《国朝新闻》第一期采访的就是阿桂的父亲。 永琏当时就主动找到阿桂,想让他帮忙去问问阿克敦愿不愿意接受 采访。 阿克敦一开始还不怎么乐意,人下意识会排斥陌生的事情。但架不住阿桂软磨硬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自己的父亲。 前段时间坊间流言阿桂也听说了,既为二阿哥着急,也为报纸着急,御制诗不重要,报纸一定要保住啊! 汉臣在想办法扭转风向的同时,阿桂也在国子监的生员中替御制诗说话。 但阿桂就只会闭眼夸,还拿出之前皇上赏赐给他家的《乐善堂全集》,让大家欣赏皇上的诗。 正好这时候乾隆收到山西巡抚石鳞和山东巡抚法敏的奏折,奏请各地方颁发刊印乾隆的《乐善堂全集》,让士子像学习五经一样学习皇上的诗作。 乾隆赶紧下旨,表示自己的诗词怎么能和五经相比,不必特意刊印流传。能偶尔在报纸上发表几首诗以彰显他爱民之心,已经足矣。 因为乾隆在谕旨中的自谦,得到了士大夫们一片赞誉。 弘晳折腾一回,除了暴露了自己的歹毒心思,对乾隆父子没有造成任何危害。 《国朝新闻》依旧如火如荼的办着,从三月开始,其他各省也开始正式发行。 原本有些省份的督抚是不怎么支持这事儿的,内务府专门要派个人来审查,又要招人到各地售卖,还得防着小作坊私印,最后还要派人送一份回京存档,平白多出许多工作量。 然而短短一个月,各地官府就知道这报纸的好处了。把当地衙门投进去的钱赚回来不说,连抄送邸报的钱也都赚回来了。 山西、江苏、浙江、广东、福建这些商业较为发达的省份,广告的价格也很高,有的为了能在报纸上登一则广告,价格已经炒到了百两。 乾隆得知这个消息后,在朱批里敲打当地官员,不可靠着这个赚钱,广告的效果在那摆着,一百两是上限,再多了万一没达到效果,这些商贾要把责任推到朝廷身上。 乾隆其实怕的是当地商贾借着这个由头孝敬地方官员,报上来的是一百两,实际上翻几倍。 等哪天东窗事发,把这事儿往《国朝新闻》编辑组一推,再说永琏借此敛财。那麻烦可就大了。 晚上在长春仙馆见到儿子,乾隆就跟他讲了讲老父亲的一片苦心。 “汗阿玛您最好了,您是世上最好的阿玛。”永琏听了立刻抱住汗阿玛胳膊撒娇。 皇后也在旁说:“皇上实在是费心了。” 乾隆心说前车之鉴太多,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往坑里跳。 “就永琏这傻样,朕不费心行吗?”乾隆嘴上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永琏心说傻就傻吧,太能干就不好摸鱼划水了。像十六叔公、十七叔公,就是因为能力太强,整日忙的不可开交。 第80章 不过十七叔公可没白忙,他不但带领造办处和武备院制造出了戴梓设计的燧发枪,还研究起后装枪,听说已经有进展了。 圆明园地方大,乾隆就让允禄教尚书房的小孩用新式燧发枪,这枪比火绳枪好用太多了,更适合射移动靶子。 永璜、永琏他们有之前的基础,很快就能上手。倒是蒙古的三个小孩没怎么用过火铳,一开始着实被燧发枪给吓到了。 在这件事上,三人起点一致,都是从零开始学。 达都的优势没了,小少年有点心急。越是心急越学不会,还被允禄批评了几回。 阿喇旺布有点胆小,拿着枪总是紧张。 巴勒珠尔成了学得最快的那个,允禄就在乾隆跟前夸巴勒珠尔这孩子。 乾隆笑道:“他们兄弟都和你投缘,你看谁都顺眼。” “皇上这话也是,他们家家风好,男孩儿活泼开朗会说话,我那俩女婿逢年过节各种礼数从来没错过,对妻子也没的说,可谓是百依百顺,我还常劝我家四丫头,别太娇蛮了。”允禄笑道。 乾隆心想自家钮伦本来也不是娇蛮性子,若再遇上个性格温和的额驸,俩人的日子定然蜜里调油。 “只是巴勒珠尔这孩子胸无大志,听说他的志向是做銮仪卫。”乾隆是从傅恒那儿听来的,傅恒当然是从明瑞那知道的。 允禄笑起来,“銮仪卫好啊!銮仪卫就在您眼皮子底下,您天天盯着,也不怕他出去拈花惹草。” 要是普通的公主,额驸如此也就够了。但乾隆是指望着巴勒珠尔以后能辅佐永琏的,自家妹夫用着放心。 永琏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苦心,让明瑞和巴勒珠尔接触,互相了解。 乾隆从傅恒口中知道这件事时,就在想,永琏这小子,其他事儿上得过且过,用人方面是真有几分天赋。 对于君王来说,这是最重要的天赋了。 除了让明瑞接触巴勒珠尔,永琏给《国朝新闻》编辑组分工也颇用了一番心思。 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两拨人,一是负责广告招商的,二是负责“进士访谈录”的。 永琏把永璜的兄长常明安排到了广告组,这可是个肥差,想从中谋利非常容易。但常明只要还念及永璜这个表弟,就不会太贪。 否则不仅富察家要倒霉,永璜也要被连累。 目前看来,常明是个很老实本分的小伙子,他深知二阿哥对他们家的恩情,也知道大阿哥在宫中的难处,做事十分谨慎。 负责采访的人,永琏称这类人为“记者”,要采访饱学之士,自然也要略通文墨,且出身不能太低,否则采访时会被人瞧不起,那些心高气傲的文官不一定愿意配合。 永琏为了选记者,还让弘晓安排了一场考试,最后选出一名叫高晋的笔帖式。 这人是贵妃堂兄,高家虽已抬旗成了高佳氏,但高晋当时在咸安宫官学读书,之后直接被分配到了修书处,高斌如今是朝廷重臣,高晋的父亲高述明在地方任职,有这层身份在,那些文臣对高晋也就多了几分尊重。 高晋也因此有机会接触更多饱学之士,对他日后到外朝为官也很有帮助。 为此,贵妃侍奉皇后都更加尽心了。 永琏其实没想这么多,选高晋单纯是因为这人写文章实事求是,很适合当记者。 第一次采访的问题是永琏列好的,第二个月是高晋提前写好,经永琏过目,永琏进行修改。 到了四月的《国朝新闻》,高晋已经摸清了采访的套路,学习备考的问题中最好夹杂一两道个人生活相关,关于爱好、生活习惯之类。 不仅准备科举的读书人喜欢看,连朝中官员也会买一份来看看,了解同僚的脾气秉性。 四月上旬,殿试结束,状元是广东人庄有恭。 这是大清开国以来头一位广东状元,乾隆十分欢喜。 连广东这样偏远的地方都能出状元,可见本朝文教兴盛。 《国朝新闻》立刻就把新科状元访谈安排上了,四月中旬的报纸销量再创新高,很多地方重印数次。 庄有恭对水利之事十分感兴趣,恰好高晋也是如此,二人通过采访结识,一见如故,之后二人都成为乾隆朝兴修水利、治理河道的名臣。 这是后话,现在的高晋在烦恼另一件事。 因为状元访谈中,庄有恭提到读书时喝到过一种叫黑酒的东西,可以提神醒脑,喝一杯能连学三个时辰。 很多读书人都想知道这种黑酒是什么,有门路的就找庄有恭打听,找不到他就来找高晋。 “奴才当时就问过他,黑酒怎么做,他也不知道,只说是洋商带来的。” 连弘晓都好奇地问高晋,高晋只好道。 弘晓一听是洋商带来的,顿时警惕起来,“不会是鸦片制的酒吧?” “不是不是,广东那边查得很严,而且这黑酒是用一种褐色的小豆子煮出来的水。”高晋道。 弘晓见到永琏的时候,就顺便提了一句,说现在读书人到处打听黑酒,大家都想尝尝这种能提神醒脑的酒到底是什么味儿。 永琏一听,不由笑了,他没记错的话,咖啡刚传入中国时就被称作黑酒。 “既然是从洋商那里买的,如意馆的画师们或许知道。”永琏道:“我明儿学画的时候问问。” 弘晓点头,“如果这黑酒真的好,咱们自己也可以制作。” 永琏道:“到时候在报纸上打广告,肯定受欢迎。” “现在广告已经打出去了。”弘晓道:“状元的影响力真是不得了,就这么随便提一句,便有这么多人关注。” 次日,永琏就和如意馆的洋人打听黑酒,这些人来大清时,大多要在台湾停留。 在台湾,咖啡就被称作黑酒。 就 有洋人给永琏介绍咖啡树,“这种植物长在利未亚,欧洲也是从那边购买果实。” “购买?” “是的,大部分咖啡树都在奥斯曼帝国。” 永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晚上就去找汗阿玛,“我也想喝黑酒。” 乾隆:“听说那个黑酒提神醒脑?” 永琏一个劲点头,“虽然有一点成瘾,但就和茶叶差不多的。” 乾隆:“那确实适合你喝。” 永琏:“……” 乾隆笑道:“朕已经给策楞写信,让他送点煮黑酒的豆子来。” 一个月后,乾隆收到了广东送来的咖啡豆,咖啡豆是已经烘焙好的,散发着独特的香味。 现在庄有恭已经入值南书房,乾隆便召他这个喝过咖啡的人来茶房煮黑酒。 正好弘昼来汇报玻璃厂的事儿,乾隆就留他等着喝黑酒。 “永琏给这个酒取了个音译名儿,叫咖啡。”乾隆道:“这小子,朕让他跟着西洋画师学画,他现在也学起洋文了。” 弘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又在炫耀儿子聪明好学。 “学洋文好啊,以后要和洋人贸易,他们少不得要派使臣来朝见,用洋文的地方还真不少。”弘昼道。 乾隆颔首,到时候就让俩儿子去接见使臣,大清的小皇子都对他们十分了解,更何况他这位大清皇帝了。 兄弟俩正说话,一壶香气四溢的咖啡端了上来。 小太监已经尝过了,且过了一刻钟,没有任何不适。 只是小太监觉得这黑酒一股药渣子味儿,不好喝。但他只是试毒太监,好不好喝还得主子爷来评判。 乾隆和弘昼一人倒了一杯,都是皱着眉喝下去的。 弘昼一脸嫌弃,“喝不惯喝不惯。臣弟还是喝茶吧。” 乾隆也觉得这味不好,听庄有恭说可以加糖,就让人往里加了一勺糖。味道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但他还是不想再喝第二回 了。 “听说咱们大清的咖啡,大多是荷兰人带来的,他们在爪哇国种了许多咖啡树。”乾隆说着去拿地球仪,“荷兰本国才这么大一点,却把公司开到爪哇国来,靠着人家的土地和人力赚钱。” “皇兄也想这么干?”弘昼听皇兄的语气,就知道他眼红。 乾隆点点头又摇头,“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大清的百姓千百年来守在自家的土地上,让他们远渡重洋去陌生的地方谋生,他们未必愿意,朕也不希望自己的子民客死他乡。除非大清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们……” 弘昼又有点听不懂皇兄的意思了。“怎么保护?” 乾隆道:“朕打算训练水师,挑选八旗精锐,配备最先进的武器。” 弘昼:“……皇兄,不是臣弟给您泼冷水,当年和通泊一战,八旗精锐死了大半,现在连骑兵精锐都不够,上哪儿选人组建水师啊?不但没人还没钱,这两年各地收成不好,您到处拨款赈灾,还要给各地驻防骑兵更换火器,户部那帮老头肯定不愿意在往外掏钱了。” 乾隆:“所以,朕想着,把玻璃厂的税交给户部。” 第81章 弘昼:“……”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玻璃厂的税给户部,在百官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这些宗室想捞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在鑫记是内务府的,他们还不至于赚不上钱。 弘昼是个乖弟弟,理解皇兄的难处,立刻就答应下来。 乾隆对五弟的表现很是满意,当即决定把剩下的咖啡豆全部赏赐给弘昼。 弘昼:“……” 第56章 后继有人 兄弟两个都很嫌弃咖啡,乾隆想起永琏那馋猫想喝,就让人把剩下已经煮好的半壶送去洞天深处。 咖啡豆回头赏赐给张廷玉他们得了。 洞天深处的小少年们刚用完晚膳,准备各自回屋睡午觉,见小太监送咖啡过来,永琏就拉小伙伴们一起尝尝。 永琏心说汗阿玛真够抠门的,洞天深处这么多人,就赏半壶。 明瑞和额尔登额以及蒙古的仨小孩是轮不上喝了,永璜、永琏、弘曕、永壁一人尝了一小杯。 弘曕被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比参茶还难喝。” 永壁品了品,“刚到嘴里是苦的,咽下去后又有一种回甘。” “苦中还带点酸。”永璜道:“我觉得这东西不适合喝,适合当香料。” 永琏没说话,永璜就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如果它真的能提神醒脑,苦一点也能忍了。”永琏道。 咖啡香不香,一在豆子,二在烘焙。现在的烘焙技术还比较简陋,这个咖啡豆远没有后世的咖啡香。 永琏也不睡午觉了,跑去九州清晏找乾隆。 正遇上陪乾隆用完晚膳的弘昼,见永琏来。弘昼就笑问:“咖啡好喝吗?” 永琏点头。 弘昼震惊,回头对屋里的乾隆道:“皇兄,你儿子竟然说咖啡好喝。” 乾隆笑道:“臭小子不会是没喝够才来找朕的吧?” 弘昼哈哈笑起来,拍了拍永琏脑袋,“快去,再晚来一会儿,你汗阿玛就把咖啡豆赏给军机处了。” 他说完便离开,永琏跑进屋,“汗阿玛,咱们也可以种咖啡。” “朕刚和你五叔商议了,不划算。”乾隆道:“有种咖啡的地方,还不如种粮食。” 他说着示意永琏坐,“你要是喜欢喝,朕让人去爪哇岛和荷兰人买。” 永琏道:“咱们大清要有大清的咖啡,这个咖啡树适合在多雨湿热的山地种植,儿子猜测云南可以种,那边本来也不适合种粮食,山地空着也是空着。” “可是种咖啡卖给谁?”乾隆问。 “卖给周围的藩属国啊!”永琏道:“比如吕宋、琉球、暹罗,那些洋人定然想在这些国家推广咖啡,到时候必然挤占茶叶市场,不如我们先推广,不管买咖啡还是买茶,都优先从大清买。” 乾隆若有所思 永琏弯着眼睛笑,“咱们要把优势利用起来,都是邻居,又受我大清庇护,跟大清贸易不比跟洋人贸易更有保障?堂堂天朝上国还能坑他们不成?” “自然不会,大清与南洋素有贸易往来,一向诚信。”乾隆道。 “这就是了,人家这么信任咱们,咱们何必把赚钱的机会拱手让人。”永琏说着还凑到乾隆身边,“安南和云南气候差不多,说不定安南也适合种咖啡,到时候咱们学洋人,在安南开个公司。” 乾隆在儿子光脑门上拍了下,“鬼点子真多。安南朝廷又不傻。” “我们当然不会像洋人那样过分,自然是要给他们朝廷交税的,当然如果他们朝廷愿意参一股,我们也欢迎。有钱兄弟们一起赚,总比让洋人占便宜好。”永琏道。 乾隆盯着儿子看了会儿,“朕还以为你喜欢洋人的东西,现在看来,你是想把人家的财路堵死。” “那不至于,”永琏道;“他们自有他们赚钱的路子。新大陆那么好的地方都让他们占了,还要怎样啊!” 乾隆想想也是。 永琏说完打了个哈欠,乾隆瞥他,“那咖啡不是能提神醒脑吗?你怎么还是困?” 永琏就用俩手指比划了一下,“儿子才喝了这么一点,不顶用。” 乾隆就说让茶房在煮一壶,永琏摇头,“不用了,您给我们赏点儿豆子,明儿早上喝。” 乾隆就把剩下的豆子分了一半给洞天深处,另一半给了军机处。 张廷玉等人听说是传说中的黑酒,立刻让人煮来尝 尝。 夏天的午后,军机处众人本来昏昏欲睡,喝了咖啡后一个个变得精神抖擞,仿佛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鄂尔泰、李卫自愿加班一个时辰。 鄂尔泰从去年开始就时常觉得精神不济,不料喝了这个黑酒竟有奇效。 次日,鄂尔泰就很高兴地和乾隆说起此事,顺便谢皇上赏赐。 乾隆听了,就说:“咖啡的妙处你既体会到了,定然支持大清种植此树。朕估计这种咖啡适宜在云南种植,鄂公一家对那边最为熟悉,不如就派你儿子鄂容安去推广种植。” 鄂尔泰:“……” 鄂容安是鄂尔泰长子,现任日讲起居注官。乾隆对他还是很器重的,怎么突然就要被派去云南种咖啡? 旁边张廷玉都忍不住同情鄂尔泰了,这打压来得猝不及防。 鄂尔泰愣了下,也只能替儿子答应。 乾隆让人把鄂容安叫来,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不仅要在云南推广种植,还要和洋人学习烘焙。 这事儿并不简单,要把整个咖啡的产业链坐起来,起码需要两三年。既需要对云南的地形地貌足够熟悉,还要在当地有一定威信,能和那些土司士绅说得上话。 鄂容安确实是很适合的人选。 鄂容安一开始不懂皇上为何如此重视这件事,直到乾隆说到最后一步,卖到各藩属国,以此为契机和这些国家签订贸易条约。 鄂容安这才振奋起来,此事确实要紧,皇上是信任自己,才让自己去的。 鄂尔泰和张廷玉听懂了乾隆的思路,也都在心里感叹,这招真是高明,对外震慑那些想攀附鄂尔泰的人,但同时也没浪费人才,该用照样用。 鄂容安去云南后,攀附鄂党的人又少一波。 满洲官员一时有点群龙无首的感觉,大家不免想起被派到地方上督办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讷亲,原本以为这位能接替鄂尔泰,但现在看来,也有点悬。 两年下来,讷亲在朝中的名声差到了极点。 如果说士绅们是对新政不满,那么各地官员就是对讷亲本人有怨言。 讷亲性情古怪,不近人情,也不怎么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弹劾讷亲的折子就没断过。 乾隆好几次想把讷亲召回京,最后还是忍住了。 讷亲这人有诸多缺点,但他清高,想让他和地方官员沆瀣一气糊弄主子,是不可能的。 虽然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推动的不顺利,但讷亲一路上发现了不少地方衙门的弊病,也告发了一些地方官员。 乾隆逐渐摸清了这人该怎么用,不能让他主持一方政务,也不能把他长期留在朝中,就时不时派去当钦差吧。 讷亲在四月回京述职,北方的几个省份都陆续推行了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接下来是难啃的骨头。 讷亲重新出发时,乾隆也给南方几省的督抚写了密旨,让他们早做准备,避免士绅闹事。 讷亲既然无法接替鄂尔泰成为满臣首领,满臣就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舒赫德、尹继善都是出身不错的满臣。 舒赫德的爷爷是康熙朝重臣徐元梦,尹继善的父亲则是雍正朝重臣尹泰。 二人都在雍正朝崭露头角,乾隆登基后迅速提拔起来。日后就算不能入值军机,也定是地方大员。 乾隆也很看好这俩人,但他和他们接触的不算多,担心他们不够忠心,就觉得还得再考验考验。 相比起他俩,乾隆更信任的还是永常、策楞以及富察家的兄弟们,他和这些人年龄差不多,在雍正朝就打过交道,又联络有亲,既是君臣,也是兄弟。 但是这些人中,永常、策楞读书太少,连汉文都看不懂。 乾隆考校额尔登额功课时,经常让他监督他阿玛永常学习汉字。 别人家都是家长盯着孩子学习,董鄂家是儿子盯着阿玛学习。 但永常的学习进度很慢,皇上虽然希望他尽快识字,但也没有严厉批评过她,还是愿意用满文给他的奏折批复。 而且永常的舅舅略通文墨,每次写奏折,永常都可以让舅舅帮忙。 额尔登额很心累,趁着用完晚膳的空档,就在写满汉文对应的识字卡片。 永琏瞧见了,就笑说:“你写好了让修书处印几份,给策楞师父和阿里衮师父也送一套。” 别看策楞和阿里衮都出身名门,但这俩人的文化水平是真的不行。怪不得人家讷亲早早被重用,光识字这一条,就比其他兄弟们强。 额尔登额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奴才的字不好看。” 第82章 “好不好看的不要紧,写对就行,最好再加上反切进行注音。”永琏觉得额尔登额着实挺不容易的,就自告奋勇要帮忙,也算是为扫盲出一份力。 所谓反切法就是上字取声母,下字取韵母。比如“黄”就可以标注为花王切。 永常他们本来是会说一些汉话的,看着注音记字形,或许更容易。 永璜和明瑞也要帮忙,反切这种注音方式很早就有了,他们刚进尚书房的时候就学过。 四个小少年就开始分工,把《千字文》写成带满文和反切注音的识字卡。永璜的字最好,永琏让他写了长范例,然后每个人分二百五十个字,每天写十来个,不到一个月就能写完。 额尔登额心下有些感动,二阿哥竟然愿意为了自家阿玛的事儿,挤占一点休息时间。自家阿玛要是还学不会汉字,自己都没脸见二阿哥了。 晚上回到家,明瑞就和小叔说起他们的新计划。 傅恒笑道:“你按时休息,小叔帮你写。” 明瑞想了想,小叔的字比自己的好看,让小叔写也行。 但他没想到,小叔的效率太快,一晚上写了两百五十张,把他的任务全部写完了。 次日明瑞拿着两百多张识字卡给永琏,“小叔熬到四更写完的。” “舅舅何必这般着急?”永琏皱眉翻了翻厚厚一摞识字卡片,字迹工整标注清晰。 “小叔就是这样,一旦有事情做,就不睡觉。” 永琏不由想到后来傅恒带兵,经常白天赶路晚上写奏报,卷得要死,汗阿玛太了解他,还派人汇报他的衣食起居,就怕他把自己累病。 永琏就叮嘱明瑞:“……这可不是好习惯,你不能向他学习。” 话音未落,就见乾隆走进来,“不向他学习,难道向你学习?天大的事也不耽误睡觉?” 几人给乾隆请安,乾隆接过永琏手里的识字卡看了看,对傅恒的认真态度很满意。 明瑞日后能有傅恒一半勤奋认真,自己就放心了。 偏偏永琏这小子,自己偷懒,还不让明瑞学好,以后君臣懒到一块去了,朝廷可怎么办啊? 第57章 爵位之争 “汗阿玛,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平日乾隆中午才有空考校儿子们功课,有时候则要到晚膳后,今儿一大早就来,永琏觉得有点奇怪。 “朕给你派了个差事。”乾隆看永琏,“马齐你知道吧?” 永琏点头,那肯定知道啊!“我额娘的伯父。听说他病了。” 也是明瑞的伯祖父,小少年也立刻竖起耳朵听。 “是,病的很重,快不行了。”乾隆叹了口气,“朕这几日在斋戒,不好去探望,朕让你们五叔带你去替朕探望他。”他说着看向明瑞,“明瑞也跟着去,这两日就不用来读书了,在那边孝敬你伯祖父,你伯伯叔叔们都在那边,你阿玛今日当值,你就代表你们这一房去。” 永琏和明瑞闻言,神情都有些凝重,郑重领命。 乾隆说完又看向永璜和额尔登额,“你们在这儿自己读书,方苞被革职了,回头朕再给你们找个新的汉文师父。” 四个小孩闻言都是一愣,永琏忍不住问:“方苞师父犯什么错了?” 乾隆哼了声:“他的错处多了,回头朕和你们细说。” 他说着叫永琏到外面说话,“去了乖乖跟着你五叔,代表朕和你额娘说几句安慰的话就行,其他的你五叔应付。” 永琏点头,“汗阿玛放心吧。” 乾隆其实并不放心,在他心里永琏还是个小孩,经常抱着他胳膊撒娇,这是头一回代表他和外臣打交道,之前去弘晓家不算,弘晓是亲戚。 但要体现自己 对马齐的重视,派永琏去最合适。 乾隆摸摸儿子脑袋,“去换衣服,你五叔在园子外等你们。” 明瑞陪着永琏去换了身衣服,俩人骑着双轮车到园子外,弘昼已经在那等着他们了。 三人坐一辆马车,弘昼一见永琏就道:“我说我去就行,你汗阿玛非要把你带上,富察家一大家子人,天儿又热,屋里的味道再熏着你……” 他说着突然想起明瑞也是富察家的,赶紧停住话头。 明瑞对自己这位伯祖父倒不陌生,他小时候,家里经常要伯祖父接济。直到皇上继位,阿玛袭爵,才不用指望伯祖父他们家了。 “我又不是脆弱的小孩子。”永琏道:“用我阿玛的话,我虚岁已经十岁了。” 弘昼点头,“也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我们家永壁差不多大。” 永琏:“……”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可爱,而不是身高。 弘昼又问明瑞,“你那些叔叔伯伯去探望了吗?” 明瑞道:“前天额娘去探望了,回来还说瞧着有所好转,昨儿就没去,没想到今儿突然严重了。” “估计是回光返照,人年纪在这摆着。”弘昼道。 他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听富察家的人说,昨晚已经人事不省,只剩下一口气,就是这两天的事儿。皇兄直接在谕旨里安排后世了,赏赐五千两银子办理后事。 别看富察家出了不少高官,马齐也是二等伯,但他们家还真不富裕。主要是儿女太多,大几十口人又需要几百名奴才伺候,这几年也是入不敷出。 马齐家还欠内务府的房子和银子,乾隆也不好直接平了,有心人要说他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这么干。该还的还得让他们家还,另外赏赐五千两,也不至于马齐后世办得太潦草。 但事实上,乾隆对马齐如此重视,有七八分都是看在皇后和永琏的面子上。 对马齐重视,就是对皇后和永琏的重视。 虽然马齐的儿子里没几个出息的,但马武的儿子保祝,李荣保的儿子傅清都深得乾隆信任,傅文和傅恒这两个皇后的亲兄弟就更不用说了,乾隆是当自家兄弟看待的。 还有一层,那就是马齐的女儿是履亲王允裪的嫡福晋,允裪最重丧礼,马齐的丧事要是办得不好,他这个当女婿的肯定不乐意。 乾隆还是很尊敬自己这位十二叔的,不想让老头没面子。 此时马齐家来来往往全是人,马武和李荣保的儿孙们能来的都来了,马齐的女儿女婿能来的也来了,允裪肯定不会来,他福晋倒是来了。此时刚看望过已然昏迷的马齐,被富察家的女眷们请到了上房坐着。 马齐今年已经八十八岁高寿,真去了也是喜丧。 家里人难过归难过,但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关心的一是后事怎么办的漂亮隆重,二是马齐的爵位给谁。 马齐有十二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傅兴是马齐六十二岁时继室给他生的老来子,马齐十分疼爱,他想把爵位给傅兴。 但他其他儿子也不是吃素的,这不明摆着偏心眼儿吗? 傅兴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没有任何建树,俨然被父母养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爵位凭什么给他啊! 弘昼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富察家的官司,但他可不想掺和这事儿,让谁袭爵是皇兄说了算。 三人到时,马齐的几个儿子并傅清、傅恒都来门口迎接。 弘昼就让傅兴带自己和皇子去探望马齐。 路上,傅兴就说了下马齐这几日的病情,“前些日子,皇上派太医来给阿玛诊脉,太医也说不中用了,哪怕用人参吊着,也只是白熬日子。” 弘昼道:“老大人福寿双全,儿孙满堂,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真去了也是喜丧。” 傅兴点头,不由落下泪来,“阿玛这一去,我和我额娘都不知怎么活了。”他是真的伤心,阿玛是他最大的靠山,上面的哥哥们才不会像阿玛对他那样好。 永琏就道:“老大人不在了,你更要振作起来,照顾好家眷。” 傅兴闻言忙恭恭敬敬道:“奴才谨遵二阿哥教诲。” 他忍不住揣摩二阿哥的意思,让自己照顾家眷,是不是意味着让自己承袭爵位? 他于是又露出几分为难神色,“只是奴才年幼无知,上面的兄长恐怕……” “所以才要振作起来,成熟一点,你额娘和你哥哥姐姐们看了一定欣慰,还有马齐老大人,也会为你骄傲的。”永琏笑眯眯道。 傅兴:“……” 这二阿哥是没听出自己的意思,还是装傻啊? 傅兴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心说回头要是闹起来,大不了让额娘去见皇后。 因为三叔李荣保去世的早,他们家对三叔家多有照拂,额娘在皇后跟前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说话间到了马齐的院子,已经有下人提前来收拾过,屋里点了熏香,还给已然昏迷的马齐换了身衣服。 弘昼和永琏到病床前,永琏看着床上瘦的皮包骨头的老人,鼻间也有几分酸涩。 “马公,我是永琏,汗阿玛和皇额娘让我来看您了,汗阿玛本是要亲自来的,但他正在为过两日的郊祭斋戒,不便前来……” 第83章 他又肯定了一番马齐历经三朝的功劳,以及乌库玛法,皇玛法和汗阿玛对他的器重和信任。 马齐当年可是明确支持胤禩的,还为这事儿和康熙打架。但皇玛法继位后,竟然没有怎么为难他,一是整个沙济富察氏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二也是马齐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淡然,他也有错误,并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这就不必说了,大家心里都有数。 弘昼在旁边听着,心中满意,这小胖子不知不觉还真有几分大孩子模样了,这番话说的十分得体,回去要告诉皇兄,让他也骄傲骄傲。 永琏在旁说,傅兴就在旁陪哭。 永琏说完,弘昼又代替履亲王等人表示了下关心,傅兴便陪着他们出来。 弘昼和傅兴说:“丧事一定不可简薄了,缺人手和器具找我们。” 弘昼别的方面稀松,办丧事却是履亲王和庄亲王这两位专业人士带出来的,办丧事的各种器物,和亲王府都有,随时能拿出来给自己办一场盛大的丧事。 傅兴应着,又有富察家的管事跑来,“和亲王、二阿哥,履亲王福晋请二位到上房稍坐,喝杯茶再走。” 履亲王福晋是长辈,他们自然是要去见见的。 上房只有履亲王福晋和马齐的另一个女儿在。 永琏觉得有些奇怪,这家的主母也就是马齐夫人为何不在旁陪同,而是两个已经出嫁的姑太太来招待他们? 两位富察氏都已是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履亲王福晋身体不好,还拄着拐杖。 一番见礼后,二人就说永琏长得好,有气度。 永琏就谦虚几句,还安慰两位长辈不必太过伤怀。又劝履亲王福晋,“听皇玛嬷说您身体也不大好,遇此大事,一定要保重身体。” 履亲王福晋忙拄着拐杖起身谢皇太后挂念。 永琏上前扶她,弘昼也说:“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客气。” 履亲王福晋就看向弘昼,“我阿玛这辈子能得三代帝王器重,也算圆满了,唯独一件事放不下,就是他这爵位,这爵位本是祖宗为朝廷效力得来的恩赏,我富察家子孙只有更加尽心为主子爷办事,才对得起这爵位。眼下我这些兄弟里,只有十一弟傅良得先帝看重,有几分出息。” 弘昼和永琏都听明白了,履亲王福晋这是希望傅良承袭爵位。 永琏不太了解马齐家的情况,弘昼却是知道的,傅良是庶出,确实是马齐这些儿子里比较有出息的。 雍正五年,他就做了三等侍卫,后又封骑都尉。他日后有出息,也好提携其他族人,而且他本人已经是骑都尉了,承袭马齐的二等伯后,爵位还能升一级,变成一等伯。 从马齐一家的前途考虑,是该让傅良袭爵做家主。 履亲王福晋正是这样想的,不但她的两个儿子都早夭了,而且自家王爷现在连个庶子都没有,日后指望履亲王府扶持娘家是不可能了。 皇后和二阿哥虽然可以依靠,但皇后同父的兄弟也不少,还提拔不过来呢。对堂兄弟的照顾终究有限。 那么选一个靠谱的继承人就尤为重要。 履亲王福晋也知道阿玛疼爱小儿子,但说难听点儿,这时候阿玛的想法已经不 重要了。 弘昼点点头,“婶子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件事马齐老大人好像已经和皇兄交代过了,具体怎么安排,我也不知道。” 履亲王福晋听了忍不住道:“阿玛那是老糊涂了。” 马齐的另一个女儿也道:“傅兴那孩子年轻,前些年蒙皇上恩典做了拜堂阿,但他实在是……”他说着叹息一声,“不怕二位笑话,那孩子被惯坏了,我们自家人都看不下去。” 弘昼很为难,正斟酌怎么说,就听永琏道:“您别担心,这事儿我回去和汗阿玛说说。” 弘昼忙看了眼永琏,心说这孩子刚在马齐跟前表现得不错,但到底经历的少,什么都敢应承,万一最后皇兄还是把爵位给了傅兴,马齐的其他儿女岂不是要说永琏在皇上跟前说话不顶用,办不成事儿? 第58章 别瞎打听 回宫的路上,弘昼就教永琏,“不能轻易应承别人的请求,办成了倒还罢,办不成那些人要怪你。” 永琏歪头,“我只答应反映情况,又没说要帮他们劝汗阿玛。” “可在富察家兄弟姐妹里,你就是答应了,他们到时候吵架,就要说你也是支持傅良袭爵的。”弘昼可太了解这些人扯虎皮做大旗的本事了。 永琏皱皱小脸,他确实更希望傅良袭爵。 原本历史上乾隆听马齐安排,把爵位给了傅兴,傅兴却在皇后丧礼上迟到早退,又被削爵。爵位最后还是落到了傅良身上。 傅兴吊儿郎当不是一两天了,之前还被族人告发在祠堂晾晒内衣。 因为这事儿太离谱,永琏印象非常深刻。 更让永琏无语的是,乾隆在批评傅兴的时候说,当初是皇后建议把爵位给傅兴的。 这明明就是马齐的意思,怎么成皇后的建议了? 永琏可不相信皇额娘有这个话语权。 永琏真怕爵位给了傅兴,哪天傅兴出事,汗阿玛又来个甩锅,这回不但能甩给额娘,还能甩给自己。 永琏可不想背这锅,而且明知傅兴不靠谱,为什么还要把家业给他呢?他上面的哥哥姐姐们都不服他,到时候闹起来,还是给额娘家丢人。 弘昼见小侄子皱着包子脸纠结,就揉揉她脑袋,“也没多大事儿,到时候大不了五叔给你作证。” “五叔你真是个好人!” “去去去,这还用你说。”弘昼推推永琏凑过来的小脑袋。 叔侄俩又说起眼镜行的生意,太医已经把护目表做出来了,弘昼打算先给一些宗室的长辈试试,给他们单独定制眼镜。 永琏就说,等下个月在报纸上给护目表打广告。 马车停在园外,二人下车。永琏正瞧见一个老迈的身影从园内走出来,正是他们的前任汉文师父方苞。 方苞也看见了永琏,直接就朝永琏的方向跪了下来,“阿哥爷,臣日后不能教导阿哥爷读书了,在这儿给阿哥爷磕头,愿阿哥爷前程似锦……” 他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永琏愣了下,才上前扶他,“方苞师父,您慢点。” “臣昏聩糊涂,不配做阿哥爷的师父。”方苞老泪纵横,“但臣是真心实意希望阿哥爷好,臣平日教导阿哥爷,也是尽心尽力,上回御制……” 他还没说完,就被快步走来的弘昼打断了,“行了行了,别在这装可怜。”他说着拉拉永琏,“走了,你汗阿玛还等咱俩复命呢。” 永琏只好松开方苞,他见老头哭得可怜,又安慰了一句,“您年纪大了,也到了在家颐养天年的时候,多保重身体吧。”说完就跟着弘昼离开。 不等永琏问,弘昼就已经抱怨起来,“这老头,自己说话不谨慎,康熙朝就坐过大牢,结果不长教训,要不是圣祖爷看他学问好,免了他的罪责,还让他入值南书房,他岂能有今天?谁能想到他老毛病又犯了。” 方苞坐过大牢的事儿永琏是知道的,他就好奇,“老毛病?他又说错话了?还是写了不好的文章?”千万不要是文字狱啊!他还没想好怎么避免乾隆朝恐怖的文字狱。 “他把御前单独奏对的话告诉别人。”弘昼道:“这是能说的吗?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而且他在你汗阿玛面前大力举荐魏廷珍,你汗阿玛一查,他现在住的宅子就是魏廷珍的。” 永琏:“……”不是文字狱就好,这事儿确实得怪方苞。他也就歇了替他求情的心思。 还有一层弘昼没说,方苞和张廷玉是安徽老乡,算是众所周知的张党,皇上前段时间接连打击鄂党,也得敲打敲打张党。 永琏忍不住叹气,“再有学问的人,也难免被私心所误。” 叔侄俩到了九州清晏,皇后也在这边,二人说着马齐的后世,心里却都担心永琏,生怕这小子表现不好。 听弘昼夸永琏在马齐老大人面前说话十分得体,夫妻二人都松口气。 弘昼汇报完就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了,乾隆这才看永琏,“你五叔说你们看完马齐,还去见履亲王福晋了,她和你们说什么?” 永琏不得不承认,汗阿玛是真敏锐。 “就是为了爵位的事儿。”永琏道。 乾隆闻言看向皇后,“朕说什么来着?” 皇后道:“皇上料事如神,我那堂姑姑大概是和老爷子意见不一致。” 永琏笑起来,“额娘也料事如神。” 乾隆笑道:“你额娘好歹姓富察,若连自家的事儿都不知道还了得?” 永琏就直接问汗阿玛,“您觉得该让谁袭爵?” 乾隆:“这事儿得听马齐的意思,他是一心要让小儿子袭爵。” 永琏道:“这事儿马齐说了不算,得听汗阿玛的意思。毕竟爵位是皇帝给的。” 第84章 乾隆笑道:“你说这话也有道理。那你帮汗阿玛想想,这爵位该给谁?” 皇后闻言,顿时替儿子紧张起来。 永琏哼唧:“您已经有主意了。” “朕也没主意,本来想听马齐的,现在想听你的。”乾隆笑道。 “马齐老大人想把爵位给傅兴,就是希望他的继室和幼子能过得好。”永琏道:“可我觉得这爵位给了傅兴他们母子俩才没了安生日子。” 乾隆挑眉,“怎么说?” “一来傅兴不像是能成大器的,在拜堂阿上也有两年了,表现平平。马齐老大人从前的那些关系人脉,他未必接得住。二来他上面的哥哥姐姐们都不服他,定然想抓他的把柄,他这样单纯不知事,还不是一抓一个准儿?”永琏道。 “再说马齐老大人继室,我虽然没见着,但能想象,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否则早就把那些出嫁的姑太太们笼络住了。” 乾隆听了忍不住大笑,皇后也不由弯了眉眼。 “阿玛,额娘,你们笑什么呀?”永琏哼唧,“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太有道理了。”乾隆揉着儿子的光脑门儿,“亏朕和你额娘还担心你不懂事。” 永琏得意地抬抬下巴,“我是大孩子了。” 皇后笑道:“这得意求夸的样子,就不像个大孩子。” 乾隆对皇后道:“,回头你劝劝马齐的夫人,只要傅兴奋勉效力,朕不会亏待了他,她这个当额娘的也别一味娇惯孩子。” 皇后应了一声,她在这种事上本就没什么话语权,又牵扯自家的亲戚,更不好参与了。方才皇上叫她来,除了商议马齐的后事,也想试探试探她的态度。她 根本不敢表达任何主观倾向。 但她心里也希望傅良袭爵,他虽是庶出,却精明能干。伯父的家业和人脉交到他手上,才不至于浪费了。 而且傅良也知道自己出身是硬伤,为了保住爵位,肯定不会苛待嫡母和幼弟。这样一来,伯父一家太太平平的。 只希望伯父走后,傅兴能争点气。 乾隆又和皇后商量,马齐的丧事一定有不少人吊唁,他打算让侍卫们都去帮忙。 皇后诚惶诚恐地谢恩。 永琏在旁边吃樱桃,还时不时给阿玛、额娘喂一颗。 等帝后二人商量完正事,乾隆发现臭小子还在那吃樱桃,面前一堆樱桃核,忍不住敲他脑袋,“怎么还在这儿坐着?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幸好今天只有满文课,否则得耽误不少功课。 永琏:“呀!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儿子在这儿吃饭吗?” 乾隆:“……” 皇后在旁道:“你汗阿玛这几日吃斋。” 永琏:“那我跟额娘回长春仙馆用膳。” 话音未落就被乾隆拽住:“陪朕吃斋。” 永琏:“……” 皇帝经常需要斋戒,御膳房做斋饭的手艺很不错。永琏倒也吃的挺香。 大家都以为马齐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乾隆连侍卫班次都安排好了。 但老头愣是又撑了几天,这时乾隆也已经斋戒完了,按说可以亲自去探望,他却没去。 这就足以看出,乾隆和马齐本人是没多少君臣情分的。 又熬了两天,老爷子终于咽了气。乾隆再次派弘昼、永琏和李卫去祭奠。 三人没多留,祭奠完就匆匆离开。 傅兴本打算再求二阿哥说几句好话,李卫在旁边,他也不好提爵位的事儿,只说自家额娘已经哭晕过去几次了。 他想让二阿哥去看看自家额娘,好歹也是亲戚长辈。 永琏却只是说让老夫人保重身体,回宫后,又以皇后的名义,送了些解暑的药材。 方苞被革职后,乾隆一时半会还顾不上给他他们找新的汉文师父,先让允祕来代几天课。 乾隆虽然也让允祕教导巴勒珠尔他们,但他其实是甩手掌柜,十天半个月进宫看看,平日不是跟文人们来往,就是自己在家逗女儿。 现在要每日进园给皇子们上课,允祕着实不太适应。 而且在尚书房学得那点内容,他现在都还给师父了,还要临时备课。 允禄得知二十四弟也要给永璜他们当老师,就敲打他,“这事儿可不许敷衍。让皇上知道了,他真生气。” 允祕蔫头耷脑,“弟弟我哪儿有机会敷衍啊,皇上要看我的讲章,十六哥给他们讲数学,也需要写讲章吗?” 允禄摇头,“我一般都当面汇报,皇上也听不大懂就是了。”尤其最近开始讲几何,他每次和皇上汇报上课讲得内容,皇上都面露茫然。 允祕:“……” “汉文经义不比算学,皇上精通经义,你一个字讲得不对他都看得出来。”允禄坏笑。 允祕:“……二十一哥比我有学问,皇上为什么不让他教小阿哥们读书?” “你二十一哥最近忙。”允禄道。 “忙什么?”允祕想了下二十一哥的职务,“宗室里出事儿了?”他还纳闷,最近没听到什么八卦啊。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允禄道,他说完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啊,真是幸运。” 允祕一头雾水,又去找十七哥打听,允礼更不会告诉他。 允祕只以为是什么八卦,在宗室里到处打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弘昼好心,悄悄提醒他,“二十一叔别打听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允祕:“谁家啊,显亲王?平郡王?还是我那些哥哥们?” “是你大侄子。”弘昼还是藏不住秘密,“他在家找人算命,让皇兄知道了。” “算命就算命呗,我也算过。”允祕道。 弘昼:“……你算什么啊?” 允祕:“算我什么时候有儿子。”他现在四个女儿了,还没儿子,虽然女儿也很可爱,但好歹该有个儿子继承爵位呀! 弘昼:“……那没事儿了。” 允祕好奇:“那弘晳算什么啊?他儿女也不少了。”爵位也已经是亲王,到头了。 弘昼:“我不敢说,四个问题,随便一个都是大逆不道。” 允祕震惊,“弘晳这是疯了?” “可不是?”弘昼忍不住跟小叔叔嘀咕:“他好像遗传了他阿玛的疯病,这都乾隆朝了,他还跟那儿做梦呢。” 允祕:“这是要给弘晳定罪?” “也就这几个月了。”弘昼道:“皇兄还想借着他的手,钓几条大鱼。” 允祕闻到了危险的气息,再不敢打听了,“罢了罢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给永璜他们教书吧。皇上不好糊弄,你那俩侄儿也是小机灵鬼,问得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永璜那孩子老实,也能问出刁钻的问题?”弘昼好奇。 “平时瞧着挺老实,学问上也是个较真的。”允祕道,反正自己十来岁的时候是问不出这么难的问题。 “这样也好,顺便帮小叔你温习功课。”弘昼笑道。 允祕心说自己以后又不考状元,温习这玩意儿干什么啊? 二人正说话,有管事进来跟弘昼汇报,“鄂尔泰、张廷玉、李卫、徐元梦四位大人的眼镜已经送出去了。” 弘昼点头,看向允祕,“给你老岳父海望也定制了一副,他经常看图纸,眼神也不怎么好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到处送眼镜?”允祕问,而且这些老大人谁家没眼镜啊! “这回的眼镜不一样,都是大夫拿着护目表给他们量身定制的。”弘昼道。 允祕被勾起好奇,就说自己也要试试。 弘昼带他去测护目表,不怎么喜欢读书的諴亲王眼神非常好。 允祕听弘昼说,以后不但眼镜是个人定制,眼镜框和眼镜盒也可以个人定制,当然,价格也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不由感叹,“你这小子,赚钱的法子真多。” 弘昼道:“我不过赚点小钱罢了。” 比起那些贪官豪商,他赚这点真的不算什么。而且随着他对玻璃的了解,就发现靠玻璃长期赚钱,煤炭必须供应充足。 但现在双轮车、三轮车和新式织机需要大量的铁,炼铁也需要煤炭。 煤产量跟不上,其他行业就会受限制。 思及此,弘昼又不禁感叹,要说弘晳这人疯疯癫癫的,但他有时候眼光又很长远,竟然想拉拢晋商,控制山西的大煤窑,以此谋利也好,给皇兄添堵也罢,这法子若真成了,还真是够麻烦的。 但他忘了,控制煤窑的目的还有很多,比如炼铁铸造兵器。 就这一条,皇兄就能治他个谋反大罪,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现在就等讷亲去山西收拾这些和弘晳勾结的官员和晋商,该抄家的抄家,该充公的充公,罪行较轻的,也可交些银子免罪。 然后再拿着这钱雇人继续开采煤矿,铸铁炼钢。 乾隆正是这么安排的,为此还让讷亲去,因为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事儿,他和山西当地的官员关系不好,不用担心他们互相包庇。 第85章 他甚至期待起来,弘晳不但自寻死路,还给朝廷送了条财路。 第59章 弘晳逆案 讷亲放下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差事去山西,朝中不少人都觉得奇怪,以为山西出大案子了。 一个多月过去,朝中没任何动静。 倒是有那和晋商来往过的官员收到消息,讷亲亲自视察了山西的几个大煤窑。就有人猜测,朝廷是想在山西开厂。 江南制造总局这两年赚的盆满钵满,每年给朝廷上的税十分可观。 要说华夏大地上哪儿的富商最多,一是江南,二就是山西。 只是那些山西商人会抱团,朝廷想从他们身上割肉可没那么容易。 乾 隆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之前从未想过和晋商争利。但这次不一样,他拿住了晋商的把柄,识趣的就跟朝廷合作,不识趣的,就等着朝廷定罪。 能和弘晳勾搭到一块的晋商,要么是从前和废太子一系有过来往,要么就是消息不灵通,只知道先帝对理亲王颇为优待,就想找理亲王做靠山。 谁能想到还没开始赚钱,就被皇帝盯上了。 乾隆是真的很能忍,直到八月,都没有在诸王大臣跟前透露理亲王的事儿。 万寿节弘晳和他的儿子们还随宗室进园行礼,照例进献礼物,给乾隆送了一乘鹅黄肩舆。 这个礼物乍一看没什么问题,鹅黄色谁都能用,皇后、妃嫔甚至普通百姓都能用鹅黄。 但乾隆一下就想到了康熙朝,一废太子前,为了区别皇帝和太子的服饰,太子经常用鹅黄。 什么意思?你东宫梦还没醒,这肩舆怕不是你自己想坐吧? “既然是送给朕的贺礼,为何不直接送明黄的肩舆?” 晚上,乾隆还在为这事儿生气,在长春仙馆走来走去。 皇后和钮伦都不敢接这话,钮伦只好上前说:“汗阿玛,别看他的礼物了,看看女儿给您做的腰带。” 面对女儿,乾隆神色稍稍缓和,“你送的腰带配色很好看,汗阿玛喜欢。明儿朕就用上。” 他又看向皇后,“咱们女儿真是长大了,不知不觉都学会做针线了。” 皇后道:“钮伦的针线活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也就您偏疼女儿,才不嫌弃。” “诶,不能这么说,皇家格格又不需要做针线贴补家用,能把两块布缝到一起就不错了。”乾隆说着坐到皇后身边,“皇后心灵手巧,擅于女红,就希望女儿也和你一样,是不是?” 皇后抿唇默认,她自己是被贤良淑德这套观念教导长大的,也因此得到许多赞誉,就下意识这样教女儿。 乾隆道:“朕之前也和你一样,朕从小过目成诵,熟读经史,弓马娴熟、善于骑射,就希望儿子们也和朕一样,”他说着不由叹了口气,“现在朕想明白了,人各有所长,不必强求。” 说曹操曹操到,永璜、永琏有说有笑的进来了。 俩人给阿玛额娘行了礼,钮伦就笑道:“刚汗阿玛说的那番话,我能讲给哥哥们吗?” 乾隆:“可千万别。” 永琏一听,就对永璜道:“汗阿玛刚才一定在说咱俩坏话。” “那咱们回头悄悄问钮伦。”永璜道。 他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但乾隆和皇后都听得清清楚楚。 乾隆指着俩儿子笑骂,“你们两个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 皇后和钮伦也都跟着笑起来。 永璜、永琏这个点儿过来,就是想看看汗阿玛有没有生气。下午汗阿玛看到鹅黄肩舆的时候,明显脸色一沉。 永琏也是看到这个礼物,才想起弘晳逆案。 好像就是今年的事儿了,但现在没有一点动静。 但汗阿玛还有心情说笑,看样子没被鹅黄肩舆影响。 不用钮伦说,乾隆自己就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你俩可别因此就放松,天赋是一回事,态度是另一回事。” 永璜、永琏立刻乖乖站起来领训。 乾隆又问永璜、永琏,“你们十六叔公和二十四叔公最近是否按时来给你们上课?” 永琏颔首,“十六叔公不仅按时,还拖堂。他给我们出的那个练习册,题目越来越难了。” 乾隆:“当年可是你主动要求学数学的,再难也要学。” 永琏乖乖应是,“汗阿玛放心,儿子不会放弃数学的。”他顿了顿又道:“儿子听李奥说,英吉利有个叫牛顿的人写了本书,在英国特别出名,叫《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儿子想看。” “牛顿。”乾隆想了想,“朕好像也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是英国皇家科学院的。” 永琏眼睛都睁圆了,汗阿玛竟然还知道皇家科学院。 “朕回头让行商打听打听。”乾隆道:“潘振承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指望他带恐怕来不及,只能拜托其他洋商找找。” 永琏闻言,惊喜道:“潘振承要回来了?他给您送信了?” “朕还没看见他的信,是听粤海关的人说。”乾隆道:“有洋商在英吉利遇见他们了。” 永琏忙问:“他们在英吉利顺利吗?英吉利是否欢迎咱们大清的商船?” 乾隆哼了声:“能和大清做生意,是他们的荣幸。” 永琏:“……” “不过日后若真要长期与洋人贸易,朝廷要面对的麻烦肯定不少。不说和洋人了,就是和周边这些小国贸易,都是一堆麻烦事儿。” 乾隆就和几人说起最近闽浙总督报上来的一个案子,乾隆二年,陈五胜的商船载着木料去台湾,按事先的安排应该换米粮回厦门。结果押船的人把米粮换成了麦子,转头卖到了吕宋。 其中一名押船人回到大清,谎称商船遇到风浪沉了。这下责任都落到保船人身上。 还是吕宋那边先发觉这件事,逮捕了还在吕宋进行贸易的几名押船人,这几人供认不讳,吕宋国王将此案告知闽浙总督,清廷才知道。 因为大清对吕宋的商船也多有优待,吕宋又常年是大清藩属国,才愿意帮忙捉拿罪犯,追缴脏银。 “这若换做那些洋人,未必会这么做。”乾隆道。 永琏想了想,“如果真的正式通商,就需要提前签订契约。” “天高皇帝远的,他们未必遵守契约。”在乾隆心里,洋人的信誉值为零。 “他们不敢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彻底得罪大清。”永琏道,洋人太需要大清这个市场了,虽然走私之事难免,但比起走私的利益,他们更想要能平等贸易的利益。 钮伦对西洋的事儿不了解,但听汗阿玛刚才讲的案子。“那吕宋国王倒是个听话的。” 乾隆颔首,“朕已经让人传旨嘉奖他了。” “吕宋应该也可以种咖啡。”永琏道:“他们的气候和爪哇岛类似。” “这也是那些西洋画师告诉你的?”乾隆好奇。、 永琏眼睛都不眨的撒谎,“是呀!很多佛郎机人在吕宋。” 乾隆若有所思,次日就给闽浙总督下旨,让他探探吕宋使臣对洋人的态度。 永琏记得历史上的弘晳逆案还牵连了庄亲王允禄、五叔公家的弘昇和十三叔公家的弘昌、弘晈。 但现在这几人都在各忙各的,弘晈带着商船出海了,弘昇、弘昌跟着五叔赚钱,前几天还把生意做到了归化城,十六叔公照常来给他们上数学课,每天都在想着用各种题目难倒他们。 就在永琏以为弘晳逆案不会再发生的时候,先是十六叔公被汗阿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批评了一顿。 起因是苏州织造海保打着送入内廷的由头用低价在江南勒买优伶戏子,其实养在织造府,织造府夜夜笙歌,奢靡不堪。此外,海保还贪了不少银钱,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贿赂过允禄。 苏州织造是内务府的人,现在却勾搭上了允禄这么个实权王爷。乾隆如何能不生气? 好在允禄识相,发现乾隆在怀疑海保,立刻就把海保贿赂自己的事儿招了。 乾隆真是服了十六叔,拿着亲王双俸,还其他差事的收入,怎么还要捞钱? 允禄不是贪财,单纯是不好意思拒绝。 被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一顿,允禄就自请辞去身上所有官职。 乾隆哼道:“别的倒还罢了,你若连尚书房师父的差事都辞掉,永琏该哭了。” 允禄想起俩小侄孙看自己的崇拜眼神,心中更加惭愧,忙道:“臣做下如此糊涂之事,没脸再做永璜、永琏的师父。” “你知道就好。”乾隆道:“下次再这样,朕 当着永璜、永琏的面骂你。” 允禄:“……” 乾隆最后只取消了允禄的亲王双俸,解了他理藩院尚书的职务,其他的职务照旧。 不仅乾隆批评允禄,连允礼见了他都忍不住抱怨,“我操心侄儿们就算了,现在还要担心兄长。” 他说着不由咳嗽起来,“还不如早些去下面见四哥、十三哥。” 第86章 “你这说得什么话。”允禄道:“要没有你弘昌他们也没好下场,十七弟,你知道哥哥我这人有时候容易犯糊涂,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的,时常提醒我。” 允礼:“……”到底谁是哥哥啊? 允禄在十七弟面前说了许多好话,“我本来想着和你一起负责火器的事儿,恐怕皇上不放心我插手。” “那你就专心教皇子们读书吧。”允礼道:“我越了解火器,越觉得数学重要。既然以后要给兵丁大量配备火器,军营中就必须有精通数学,会算射程的人。等明年弘晳的事儿结束了,你和皇上提一提,挑选一些有数学基础的兵丁学习这个。” 允禄答应着,让他去教,这是他擅长的。 允禄刚挨完骂没两天,讷亲的折子送到京城,里面是弘晳与晋商勾结的罪状,还有几名证人直接被押进刑部。 刑部还有另一名证人,就是给弘晳算过命的巫师。 允禧已经拿到了他的口供,就等着刑部那边把另外几人的口供送来,到时候就可以定罪了。 等证据确凿,允禧才叫弘晳的儿子们到宗人府问话。 他希望这些侄孙们都没有参与,弘晳的儿女很多,如果都开除宗籍,波及面太广。 好在最后只有永琛、永琳两个人知道弘晳的狼子野心。 不到十天,宗人府把所有证据整理好,去郑家庄正式抓弘晳。 弘晳此时只以为山西的事儿败露了,到了宗人府才知道,给他算命的安泰早就被抓了。 这日乾隆正考校俩儿子的功课,允禧求见。 乾隆直接叫他进来,允禧看了眼永璜、永琏。 永琏立刻道:“汗阿玛,我们先去外面玩会儿。” 乾隆摆摆手,让他俩去,别跑远,考校可还没结束呢。 二人退下后,允禧才道:“弘晳那逆贼想见皇上。” 乾隆毫不犹豫,“不见。” 允禧道:“他这会儿倒是一副悔恨模样,可惜已经晚了。” 乾隆道:“汗阿玛和朕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找死。”他想了想又道:“朕打算给他改个名。” 允禧心说不愧是父子,就喜欢玩这出,“您亲自改?” 乾隆点头,“他不是经常以嫡长孙自居,在我们面前装大哥。朕就给他改个名叫四十六得了。”他说着不由笑起来。 允禧也扯出一个笑。 直到这个时候,很多远一些的宗室才听说理亲王出事了,还没来得及议论,次日的大朝会上,宗人府直接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弘晳定罪。 等允禧念出弘晳找算命先生问得那四个问题,所有人都傻眼了。 别说皇上本就对弘晳不满,就算皇上和弘晳是亲兄弟,这也忍不了啊! 这四个问题在前,弘晳勾结晋商的目的不用点明,大家也会往谋反的方面想。 大家都觉得理亲王是疯了,脑子但凡正常点儿的,都不会有这个胆子。 没有一个人敢给弘晳求情,连一句质疑都没有。 听到乾隆对弘晳的处置,大家也不意外。 削爵、圈禁、除籍,改名。经历过先帝朝的官员都很熟悉,但和先帝朝不同的是,当时先帝铲除兄弟们,自己也气得不轻。可当今这位主子爷,语气十分平静,一点都没有气急败坏。 他这个态度反倒让众人背后发寒。 很多宗室们都开始回忆自己这两年有没有出格的行为,以后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弘昌、弘昇几个则有些后怕,幸亏自己这两年没跟弘晳混在一起。 这么大的事儿,宫里很快传开了。 弘晳的妻妾儿女在郑家庄的都被看押起来,陆续押往景山。 他几个长大成人的女儿都嫁到蒙古了,乾隆也没想牵连她们。 但弘晳还有一些年纪很小的儿女,甚至还有孙儿孙女。 太后一想到这些孩子都要被圈禁,就忍不住念佛。 她就私下和裕太妃嘀咕:“这个弘晳若是早早去了,他家人的日子还能好些。若他活得长,一家子都要跟着他受罪。” 裕太妃点头,“是这个道理,尤其那些还不懂事的孩子们。” 但这种事,她们哪怕贵为太后太妃,也不敢插手。 晚上乾隆来给太后请安,说起这件事,还是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太后温言劝了几句,让他别为这种疯癫之人气坏了身体。 乾隆其实早就气过了,这会儿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但他不但在额娘跟前装委屈,又找俩儿子诉苦。 你们汗阿玛不仅要为各处的水旱天灾发愁,还要被弘晳这种乱臣贼子算计,你俩可再不能惹汗阿玛生气了。 永璜成功被pua,当晚就失眠了,只愁自己为什么还不能长大为汗阿玛分忧。 永琏才不会被汗阿玛忽悠,该睡睡该吃吃,汗阿玛的抗压能力,那是一般人比不了的,用不着他操心。 他现在愁的是另一件事,各地对煤炭的需求大大增加,再不弄出来蒸汽机,其他行业也要受影响。 可他又不能直接画出蒸汽机的图纸,永琏思考几天,决定去太庙找皇玛法。 第60章 场面宏大 永琏想去太庙,当然需要乾隆的同意。 乾隆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冬至的时候带你去。” 永琏也没指望能单独和皇玛法说话,汗阿玛是不会同意的。 乾隆不由好奇,“你想和你皇玛法说什么?” “儿子听传教士说,西洋有个人发明了一种锅,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把肉煮的软烂。” 乾隆:“锅?” 永琏点头,当场就给汗阿玛讲起高压锅的原理。 他早就和西洋画师们旁敲侧击地打听过蒸汽机的事儿,这些人知道的不多,只有一个人提到了帕平罐,也就是高压锅的雏形。 永琏就打算先让人把高压锅做出来,让大家认识到蒸汽动力。然后告诉皇玛法,再谎称是皇玛法通过高压锅的原理发明出了蒸汽机。 “那你把图纸画出来,让造办处去设计就得了,找你皇玛法干嘛?”阿玛和儿子就喜欢鼓捣这些小东西,乾隆莫名有种只有自己在干正事的心累。 永琏道:“儿子现在还画不出图纸,要和皇玛法讨论讨论。”因为那些传教士们也没见过帕平锅,如何做出密封的罐子,怎样制作限压阀都是问题,还是要和皇玛法商量得出答案才显得真实。 乾隆:“……何必为这点小事麻烦你皇玛法,去和造办处的人讨论也是一样。”他想了想,“你十六叔公现在闲着,你也可以找他。” 多个帮手也不错,永琏很高兴,“那我先去找十六叔公,商量好了再找皇玛法报喜。” 乾隆道:“过两日朕要去南苑行围阅兵,你们兄弟也跟着去,到时候就能见到你十六叔公了。” “阅兵啊!有新式燧发枪吗?”永琏好奇。 “目前只给火器营配备了新式燧发枪。”乾隆 道:“八旗精锐还是要以骑射为主。”他说着又拍拍永琏脑袋,“你这几日抓紧练习,也不能总指望你四舅舅。” 永琏:“……是呀,所以就当着王公大臣的面承认儿子骑射普通吧,以后大家早晚要知道的。” 乾隆恨铁不成钢的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就不怕人家笑话你?”汗阿玛骑射不行,当年没少被满蒙贵族笑话。 永琏:“您都说了,人各有所长。我会的别人还不会呢。” “等你弟弟们长大一些再说。”人多一点,有人给永琏垫底。看起来就没那么丢人了。现在只有永璜和永琏比较,永琏本来有六分,也被比成了三分。 永琏愣了下才明白汗阿玛的思路,无语半晌,“您怎么确定弟弟的骑射不如我?万一人家也很厉害呢?” 乾隆没好气:“永璋比你小五岁,永城比你小九岁,你比不过比你年长的永璜,还比不过这些小孩吗?” 永琏:“……” 永琏震惊于汗阿玛对自己的宽容,既然如此,他就安心躺平了! 在去南苑之前,乾隆先把太后接回宫。 下个月有冬至和太后圣寿,官员命妇要进宫给太后行礼。 安顿好额娘,乾隆才带着俩儿子去南苑,蒙古的仨小孩也跟着去。 达都跃跃欲试,他现在也能熟练使用火铳了,弓马骑射更是他在行的。 阿喇旺布则有些紧张,这是他的短板。 巴勒珠尔依旧心态平稳,他更期待阅兵的宏大场面,只听家里长辈说过,康熙朝每年木兰围猎,满蒙八旗精锐悉数到场,甲胄鲜明,你追我赶。猎物一车一车的往回拉,哪一旗猎物最多,能得意一整年。 可惜先帝朝先帝不参加木兰围猎,怡亲王在世时偶尔会去草原上和蒙古王公见面。但皇上不在,大家的斗志也就不如从前了。 这回虽然只是在南苑围猎,但八旗精锐都要到场,许多蒙古王公赶着过年进京朝贺的时候也来了。 第87章 巴勒珠尔还能见到自己的父兄,想想就开心。 南苑行宫的房子不多,头一天永璜、永琏和弘曕睡一块,次日永琏起来才知道,永璜和弘曕都失眠了。 永璜是因为认床,弘曕则抱怨二侄子总是挤他。 乾隆得知后,决定让永琏跟着自己,他的屋子还有空的床,给永琏睡。反正这小子到哪儿都能睡着。 十一月初一,乾隆带着宗室和几个孩子行围。 永琏在四舅舅的帮助下,射了一头鹿两只兔子。 晚上吃烤肉时,永琏就凑到十六叔公跟前,说起自己的设计。沸点、气压这些词,永琏都用更容易理解的话解释给允禄。 有数理基础在,允禄理解起高压锅还是很轻松的。 “这个东西制造起来倒也不算难,无非是需要一个密闭的罐子。再设计一个放气的装置。” 永琏点头,“放气非常重要,否则这个锅可能会爆炸。” 允禄表示怀疑,“水蒸气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永琏不敢说得太肯定,“等造办处造出这个锅就知道了。” 允禄点头,“既然水沸腾的温度和周围的压力有关,这个比例或许可以用数字来表示。我听传教士说,洋人就用数字来表示温度,叫什么华氏度,我回去问问他们。照我说,你也不必着急让造办处制作,回头让去欧洲的商船带一个回来就得了,就是个锅而已,又不是什么国之重器不能示人。” 永琏摇头,“不要,我想尝尝帕平锅炖出来的肉是否真的如传教士说的那样酥软,如果真是那样,御膳房岂不是省下好多木炭?” 允禄心说御膳房还能差这点木炭?“你就是嘴馋!” 次日,一早,京城的满蒙汉八旗精锐齐聚南苑。 乾隆也穿上甲胄,佩刀挎弓,亲自上马试射。五发全中,引得将士们齐声喝彩。 随后,他在兵部官员的引导下,骑马检阅八旗军阵。从左翼骁骑营、护军营、前锋营,再到火器营,各支精锐部队严阵以待,军容整肃。 演练正式开始!蒙古号角率先吹响,紧接着,台下的海螺号此起彼伏,传遍全军。三声炮响后,战鼓擂动,军阵开始推进。士兵们抬着鹿角,每前进十丈就停下,听令变阵。红旗一挥,火枪、火炮齐射,震耳欲聋。最后伴随着金鼓声,全军肃立原地。 如此反复九次,第十次时,火器营连环射击,枪炮声连绵不绝,场面震撼。 年轻的王公大臣都是第一回 见这样的场面,永璜、永琏、弘曕等几个小孩更是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撼的心潮澎湃。 哪怕永琏知道这可能只是摆个样子,并不代表八旗精锐的普遍水平,很多驻防兵丁的弓马骑射根本拿不出手,此刻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演习结束,乐队奏起雄壮的军乐。士兵们卸甲归营。 晚上,乾隆赐宴,每旗五十桌,场面十分热闹。 永琏心说搞大场面,汗阿玛是专业的。 他必须不断提醒自己,才不会被这样的大场面骗了。 永璜、弘曕、巴勒珠尔等人也都是心潮澎湃,宴席上还一直在讨论今日的火器。 永琏忍不住提醒,“今日火器营用的燧发枪只有几百把,很多驻防兵丁连火绳枪都还没用上呢。” 众人:“……” “早晚能给各地驻防兵丁都配上最新的燧发枪。”永璜道。 永琏叹气,“制造燧发枪需要铁和火石,成本比火绳枪高很多。” 弘曕道:“二侄子的意思是朝廷缺钱?” “倒也不缺钱,现在国库充盈,只是国库的银子是百姓的救命钱,如果全投到火器装备上,百姓要受罪。”永琏道。 他这么一说,几个小少年都思考起来。 弘曕托着下巴叹气,“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西洋卖沙琪玛。” 其他人听了都不由哈哈笑起来。 “六叔对沙琪玛真执著。” 时值隆冬,宴席没有持续太久。 永琏随乾隆回到御帐,乾隆洗漱完还想和儿子聊聊今日的阅兵,结果臭小子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上,马上就要睡着了。 乾隆把人揪起来,一脚踹屁股上,“怎么这么不讲究,快去洗脸洗脚。” 永琏:“……” 永琏洗漱完,回来愣是看着汗阿玛写了一首诗,才被允许睡觉。 在南苑住了三天,众人才回到宫里。 乾隆、弘昼、弘曕带着永璜、永琏去给太后请安,乾隆又把自己写的诗念给太后听。 永琏在旁看的好笑,汗阿玛在皇玛嬷面前,就像个讨夸的小朋友。 太后其实也听不太懂,但她随便鼓励几句,乾隆都很高兴。 太后又问起蒙古那三个孩子收获如何。 早有人跟乾隆汇报过,乾隆道:“达都猎物最多,其次是巴勒珠尔。” 太后忙替巴勒珠尔说话,“达都比剩下两个孩子年长几岁,骑射自然稍好些。” 大家都看出太后对巴勒珠尔的偏爱,弘昼就笑道:“皇额娘说的是,而且选额驸又不是选武状元。” 话音未落,弘曕就一惊一乍的问:“额驸?要给谁选额驸?” 众人这才意识到,弘曕还不知道巴勒珠尔他们养于内廷的原因。 弘昼忙道:“没你事儿,小孩子不用知道。” 弘曕小脑瓜里已经有了答案,“原来是给钮伦选额驸啊!我觉得阿喇旺布好,他喜欢读诗词,和钮伦般配。” 太后忍不住敲敲他脑袋,“你小小年纪的,知道什么是般配?” 永璜、永琏也都冲着六叔比羞羞脸。 几人在太后这边说笑一阵,弘昼回王府,乾隆则带着永璜、永琏去长春宫见皇后。 请安时没见着女儿,乾隆就问:“钮伦呢?” 皇后凑到乾隆耳边,低声道:“刚内务府来人,说达都把自己猎到的两只狐皮送去,让人做成狐狸斗篷送给钮伦。小姑娘在旁听见,羞得躲到后面去了。” 乾隆:“这臭小子,谁让他自作主张,胡乱献殷勤的!” 永璜、永琏听了忙问怎么回事,乾隆怕这俩臭小子拿这事儿打趣钮伦,没告诉他们,只是说:“去后面找你们妹妹玩儿吧,看看她最近背了什么诗。” 二人以为阿玛额娘要说重要机密,便答应一声,往后面去。 皇后就劝乾隆,“爷不必生气,这至少说明达都重视公主。” 乾隆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希望额驸重视钮伦,体贴钮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们太主动,万一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把宝贝女儿的心骗走了怎么办? “达都这小子太有主意,表现得太急切了。朕不喜欢。”他看向皇后,“你就应该吩咐内务府,把猎物给达都退回去。” 皇后笑道:“臣妾就是这样吩咐的,就算内务府真把斗篷做出来,钮伦也不会穿的,何必糟蹋东西。” 乾隆忍不住在皇后手臂上拍了拍,这就叫心有灵犀。 “钮伦除了害羞,还说什么了?”乾隆好奇女儿的态度。 “只红着脸说了句她不要,就跑了。”皇后道。 乾隆不由笑起来,“还是咱们闺 女明理。”又叮嘱皇后,一定不能让钮伦接触到蒙古那三个小孩,尤其要防达都。 此时,巴勒珠尔也正犹豫该如何处理自己猎到的皮子。 他第一个念头是送回蒙古孝敬父母,但这次围猎父亲兄长都去了,也收获颇丰,应该不差自己这点东西。 让他自己做衣服吧,又用不完。 巴勒珠尔在屋里踱来踱去,就瞧见了太后给他送的那把短刀。 太后对自己很好,就像自家祖母一样,偶尔还让人给他们送点心。 要不就把这些皮子孝敬太后吧。 此时天还不算晚,巴勒珠尔就自己拿着处理好的皮子去了寿康宫。 他出门时还想约另外两个小伙伴要不要去,达都和阿喇旺布都说已经送出去了。巴勒珠尔只当他们送家人了,就自个儿去见太后。 次日,乾隆给太后请安时得知此事,不由满意大笑,“不愧是咱们母子都喜欢的孩子。” 第61章 毛遂自荐 不到半个月时间,造办处就按照永琏的描述做出了高压锅。 但造办处的人反复强调,这个锅非常危险,炖肉的时候要在旁盯着,他们在试验的时候,已经爆炸了三五个。 一名匠人还因为放气操作不当,手被水蒸气烧伤了。 永琏知道后,送了五两银子和一些治疗烫伤的药材过去。 发明创造难免受伤,不能不闻不问。否则大家就不会冒险了。 经过造办处多次尝试改良,现在的高压锅已经安全许多,和后世永琏见过的高压锅类似,只是材质稍有不同。 永琏就直接在御膳房借了个灶,让造办处的匠人演示高压锅的用法。 御厨们也过来凑热闹。 第88章 大家不是为了看高压锅,是想看看二阿哥。 永琏就笑眯眯跟他们聊天,还去尝他们做的酱菜。 正玩得开心,李玉急匆匆进来了。 “我的小祖宗诶,您怎么跑这儿来了,万岁爷可生气了,让您过去。” 永琏:“……我是来检验高压锅的。”他说着吩咐马瑞帮自己盯着,先和李玉去哄汗阿玛。 “君子远庖厨这个道理,还用朕告诉你?” 乾隆一见永琏,就提溜着他的耳朵问。 永琏:“我又没有做饭,只是想看下高压锅的效果。” “不管是因为什么,那地方你都不能去!”乾隆道。 永琏乖乖答应着,又忙转移汗阿玛的注意力,“刚才造办处炖的大肘子,我都闻到香味儿了,一会儿炖好了可以给寿康宫、宁寿宫送一点。上回皇玛嬷说,温惠贵太妃牙口不好还喜欢吃肉,最适合吃炖的软烂的肘子。” 温惠贵太妃就是康熙的和妃,当年乾隆被接进宫住,就是和妃和佟贵妃照料他,因此乾隆对这两位太妃尤为照顾。 但永琏和这两位老人家可没怎么接触过,乾隆没想到他还知道孝敬二人。 乾隆的气消了一点,“炖肘子也不能多吃。” 永琏点头,“那肯定的,每个人分一点,都尝尝味儿。” 不一会儿,炖肘子就送来了,佟来的还有造办处的匠人和一名御厨。 小碗里切成方块的炖肘子早已被汤汁浸透,表面泛着琥珀色,乾隆拿起筷子,轻轻一戳就陷进去,像是炖了两个时辰的。 他夹起来尝了一口,汤汁已经完全被吸进去,肥肉稍微一抿就化了,瘦肉也一点不柴。 “不错。”乾隆点了点头,问造办处的人,“这肘子炖了多久?” “回禀皇上,不到一个时辰。” 乾隆又看向旁边的御厨,“普通的锅需要多久?” “回禀皇上,要炖出这样软烂的肘子,起码要两个时辰。”御厨道:“这锅真是好用,”他说着看向旁边的永琏,“二阿哥真是聪慧过人。” 永琏忙摆手,“这不是我发明的,是洋人发明的。” “可是洋人从来没把这么好东西进献给咱们主子爷啊!”御厨道。 乾隆闻言,去夹第二块的筷子突然顿了下,从这点就能看出,洋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都送到大清,说不定还藏着许多新鲜东西呢。 乾隆赏赐了造办处,又让他们按照这个高压锅制造三五个,分给各小厨房。 永琏忙补充,“一定要叮嘱各小厨房的人,使用时当心烫伤。” 造办处的人忙应是。 乾隆又让膳房把剩下的肘子送去寿康宫、宁寿宫和长春宫。 直到二人退下了,永琏才想起来,“儿子还没尝到呢。” 乾隆:“看你那点出息。”说着给他手里塞了块沙琪玛。 永琏:“……” 冬至祭太庙的时候,永琏就把宫里用上高压锅的事儿和皇玛法的魂魄说了。 乾隆见儿子形容炖肘子时一个劲咽口水,忍不住笑。 雍正听懂锅的原理后,也若有所思,“水蒸气既然有如此威力,那是不是可以制作成蒸汽大炮?” 还别说,帕平在制造出高压锅后,尝试了各种蒸汽动力的东西,其中就有蒸汽大炮。 永琏就说:“可以让造办处的人试试,但孙儿想着,这个蒸汽动力和其他动力比起来,优势在于持续时间长,只要下面一直烧着炭就行。” 乾隆在旁边听着,这种话题他向来不怎么感兴趣。 雍正则开始发挥想象力,“这么说?可以代替水车?” 永琏恨不得给皇玛法鼓掌,高兴道:“这个想法太好了!回去我就告诉造办处的匠人!”他又帮皇玛法提供思路,“说不定还能代替马匹。” 旁边乾隆听不下去了,“你这是异想天开。净想美事儿。” 永琏鼓鼓脸颊,“才不是。” 雍正笑起来,“代替马匹确实有点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你回去多跟你十六叔公和海望讨论这个蒸汽动力,他们能想到办法。” 永琏答应一声,“皇玛法您也帮我们想想呀!” 乾隆:“嗯?又麻烦你皇玛法!” 雍正则已经爽快地答应下来,“朕在这没事儿,正好琢磨这些,只是没有纸笔,只能凭空想象。” “孙儿要是能经常来就好了,我帮您画。”永琏道。 “那可不行,你要好好读书。”雍正道。 雍正又问弘晓、弘曕等人的近况。 永琏就和皇玛法夸弘曕,“六叔可聪明了,而且很有语言天赋,就跟巴勒珠尔他们玩了几日,已经学会好多蒙语。” 雍正听了很高兴,“他既然在这方面有天赋,就着重培养,宫里有翻译处,理藩院那边也有许多差事需要这样的人。” 永琏就把这话传给乾隆,乾隆笑道:“儿子记下了,回头就给弘曕安排蒙语师父。”他说着看一眼永琏,“你们也该学蒙语了。” 永琏道:“直接让巴勒珠尔教我们得了,省的请师父。” 乾隆:“他能教你们说,却未必能教你们写。”学蒙语不仅只是学一种语言,更要学蒙古的历史和文化,以后处理起满蒙问题才更得心应手。 没过两天,永琏他们的蒙文师父就安排好了,是时任副都御使的舒赫德。 舒赫德出身正白旗,他爷爷徐元梦当年教过胤字辈的皇子们,乾隆继位后,挂了尚书衔,但年过八旬,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上朝当个吉祥物。 舒赫德在先帝朝一直负责文书工作,精通满汉蒙三语,为人严谨。是先帝会喜欢的那种直臣。 乾隆对他器重有余,但不怎么亲近。不过让他教皇子们蒙文,乾隆还是很放心的。 永琏见到舒赫德,眼睛都在放光,这也是位大佬啊!平定大小和卓的时候,兆惠被困黑水河,就是舒赫德部署救援工作。平准征缅也都有他,虽然因为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两次被降罪,但最后还是入职军机,成了满洲官员的一号人物。 舒赫德每每对上二阿哥崇拜的目光,都怀疑自己 看错了。毕竟自己至今还没什么建树,要知道二阿哥在方苞这种大儒的课上,表现也很普通。 后来,他和阿桂、阿里衮交流过才知道,二阿哥看他们也是这种眼神。阿桂还说,二阿哥虽然背书不怎么行,但经常问出一些非常有见地的问题。 “要是从前,这些问题就是太子不问,师父也要讲的。但现在只能二阿哥主动问了。”舒赫德道。 阿桂很喜欢两位阿哥,“这恰恰说明二阿哥不简单,能主动发现这些问题。”。 阿里衮道:“二阿哥之前也问我一些关于火器和行军布阵的问题,有些我还真答不上来。” 二阿哥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那就不能只把二阿哥当普通皇子培养,不能只读死书,历代帝王的上谕、《资治通鉴》等书也要细讲。但按理说这些是汉文课的内容,给大阿哥、二阿哥教汉文的是諴亲王。这人的水平,阿桂和舒赫德心里有数,阿里衮自己虽不通文墨,但也知道这位圣祖爷的幺儿是个浑水摸鱼的主儿。 阿桂就看向舒赫德,“舒兄熟读经史,不如向皇上主动请缨,教导两位皇子汉文?” 舒赫德笑,“我乃笔帖式出身,不像贤弟是正儿八经考出来的举人,论汉文经史,还是贤弟更擅长。不如你去毛遂自荐?” 阿里衮:“我就不凑热闹了,我可以举荐你俩。” 舒赫德和阿桂异口同声:“别!”皇子的师父可不能抱团,内廷太子的师父更不能抱团。 最终还是年纪更长的舒赫德去找乾隆,表示自己愿意教导大阿哥和二阿哥汉文经史。 舒赫德这人一向很敢说的,在朝中素有“铁汉”之称,乾隆听他直言允祕读书不行,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允祕本来就是临时的师父,乾隆正寻摸新的人选,朝中学问很好的汉臣也有很多,但乾隆对汉臣的信任有限,他信任的又身担要职。 他没想到舒赫德会来毛遂自荐。 本就重满轻汉的乾隆很高兴,立刻就答应下来。 永璜、永琏知道后,也很高兴。但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舒赫德师父布置的功课比二十四叔公难很多,而且他对字体要求很严格,稍微写的不工整,就要严肃的批评他们。 四个小少年都很乖,挨了批评就老老实实回去重写。永琏嘴甜,见师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还会笑眯眯说几句好听的。 舒赫德去探望祖父时,徐元梦问她给皇子们当师父辛不辛苦,舒赫德说一点不辛苦,还乐在其中。 “两位阿哥和他们的伴读比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还懂事,没有丝毫骄矜之气。” 徐元梦想想曾经敢打自己的太子胤礽,在孙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啊好啊,你很幸运,遇到了好主子,一定要尽心教导。” 第89章 到了年底,宫里每个小厨房都有高压锅了,乾隆开始给宗室王公们赏赐,还是老套路,只赏赐亲近的,剩下人想要,就去鑫记买,而且还是限量的。 永琏为了让大家集思广益,利用蒸汽动力,还在《国朝新闻》上介绍了高压锅,并且画了一个连环画表现水蒸气的威力。 与此同时,造办处的人也都在想怎么把蒸汽动力用到其他地方。 过年时,永琏再次陪着乾隆去祭太庙,和雍正汇报完高压锅的成功后,永琏就自导自演起来。 “啊?皇玛法你等下,我去拿纸笔。” 乾隆:“你皇玛法又要你画什么?” “皇玛法说他设计出一种蒸汽机。”永琏道:“让我根据他的描述画出来。” 乾隆立刻让人去拿纸笔,雍正则忍不住好奇,“永琏啊,你前世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永琏:!!! “不用回答不用回答,皇玛法就是感叹一句。” 第62章 才不小气 乾隆见儿子的表情变了又变,一会儿震惊的睁圆眼睛,一会儿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于是猜测道:“怎么?你皇玛法说的蒸汽机很难?” 永琏回神,点了点头。 乾隆摸摸儿子的小脑瓜,就和汗阿玛说:“您别急,实在不行让永琏把您说的话记下来,回去让造办处的人画图。” 雍正不由感叹,“你汗阿玛对你可真好。” 永琏点头,仰脸朝汗阿玛笑笑,“不用,儿子能画出来。” 很快,太监拿来纸张和炭笔,乾隆为了让儿子可以专心画图,还腾出一块供桌的位置,又垫了两个蒲团,让他坐的舒服点儿。 他自己则盘腿坐在另一个蒲团上,看永琏画图。 永琏画图的时候,雍正的魂魄也仔细瞧着,“这个蒸汽机真的能代替马匹啊!只是车子要装许多煤炭,重量也不是一般马车能比的。” 永琏:“您的意思是,在地上铺一条单独的铁轨?” 雍正的魂魄:“……原来是这么用的,这确实适合长途运送货物。有了这样的车,往后赈灾就不愁粮食运送不及时了。打仗的时候更有大用途。” 自古战争,粮草都是大问题。尤其大清和准噶尔打仗,开战前半年甚至一年就要着手准备粮草。沿途经过各省事,可能还会被盘剥劫留。如果有快一点的车,一站送到可太方便了。 “只是铺设轨道要花不少功夫吧,你知道轨道怎么铺吗?” “哇!原来西洋已经有轨道了。那我回去问问。”既要回答皇玛法的问题,还不能引起汗阿玛怀疑,真不容易。永琏小脑瓜转的飞快。 欧洲为了运送煤炭,是先有了马车走的轨道,再有火车。 雍正一听这话就急了,“洋人已经有这种车了?” 永琏:“原来是走马车的啊!” 雍正松口气,“那咱们可要抓紧时间。可以先修一条短的试试。” 乾隆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直到从太庙出来,才拿着那图纸看了看,问永琏:“这蒸汽机真能代替马匹?” 永琏道:“皇玛法说可以,也可以装在船上,或者和水车一样带动织机。” 但永琏现在更希望他能用在煤矿抽水。他连京城都没出过,自然没见过煤矿,只好说是皇玛法的要求,“皇玛法听说现在朝廷需要煤炭的行业太多,设计这个蒸汽机主要是想用在煤矿。” 回到宫里,乾隆亲自召见海望,父子俩把图纸交给他。 对外只能说是永琏设计出来的,让造办处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海望之前就和造办处的匠人们讨论过利用蒸汽动力的问题,已经摸到一点门道了,现在看了这个图纸,仿佛醍醐灌顶。 他夸了几句二阿哥聪明,就匆匆往造办处去了。 乾隆还以为造办处那边很快能造出蒸汽机,结果一等就是三个月,他都把这事儿忘了。 二月里,乾隆偶感风寒,皇后亲自照顾。 好在他身体底子好,稍作调养,到了三月初就已痊愈。 乾隆很高兴,还给帮他调养的几名太医赏了五品食俸。 太医们没想到治好感冒就能升官,千恩万谢。遇上一位大方的主子爷可太幸运了。 太医们服侍起来更加尽心,这宫里大部分主子身体都不错,只有纯嫔和三阿哥永璋素来体弱。 永璋现在虽然吃饭没那么困难了,但一年还是要病三五次。乾隆和纯嫔一直不放心孩子种痘。 明年永璋就要进尚书房了,种痘不能再拖。乾隆就挑了三月的一个吉日,给永璋种痘。 永琏穿越回来时,永璜、他和钮伦都已经种痘,他就把天花的事儿忘到脑后了。 这年头种人痘的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但跟牛痘没法比,因为体质弱没扛过种痘的小孩子非常多。 而且一般小孩至少要过了三岁才能种人痘,可很多孩子三岁前就因出痘夭折。 额娘的第二个儿子永琮就是如此,永琏可不希望汗阿玛和额娘经历丧子之痛。 不 就是牛痘吗?他身边就有会放牧的蒙古小伙伴,搞出牛痘不难。 因为永璋现在被隔离起来种痘,永琏和蒙古的三个小少年聊起种痘的事儿一点都不突兀。 巴勒珠尔和达都都知道,很多牧民会感染牛痘,尤其是在给奶牛挤奶的时候,更容易感染。 “这些感染过牛痘的人日后还会得天花吗?”永琏好奇。 巴勒珠尔和达都一愣,仔细回想。 “别说,好像还真没得过。”达都道:“不过土默特部感染天花的人本就不多。”他之前只以为是人口流动少,没有感染源。 巴勒珠尔大大咧咧的,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阿哥爷的意思是,牛痘和天花有关?” 永琏点头,“听你们描述,那牛痘不就是牛得的天花吗?” “不不不,牛痘没什么症状啊,只是几个疱而已。也不会要命。”巴勒珠尔道。 旁边的阿喇旺布想了想说:“阿哥爷的意思是,染了牛痘的人,就不会染天花了,得了牛痘就像是种过人痘一样。” 永琏笑眯眯看他,“还是你聪明。” “阿哥爷怎么知道?”达都好奇。 永琏道:“猜的啊,是你说染了牛痘的人很少得天花。” 巴勒珠尔道:“如果牛痘真的可以代替人痘,那真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他们都是种过人痘的,种痘后要难受好几天,家里还有兄弟姊妹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 “庆丰司就养了大量奶牛,二阿哥不妨让人去那边问问。”阿喇旺布建议道。 永琏点头,让巴勒珠尔和达都下学后和自己一起去见乾隆。 乾隆听说染了牛痘的人不怎么得天花,第一反应是巧合。牧民身强体壮或许染了天花症状比较轻。 但永琏软磨硬泡要让她派人去庆丰司问问。 乾隆被缠得没办法,只能答应。 永琏还写了一个调查方法,要调查那些没感染过天花的挤奶工才有意义。 过了两日,内务府那边送来结果,得过牛痘的挤奶工确实没有染过天花。 还有很多挤奶工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得了牛痘,内务府的人帮他们检查,他们才知道手上莫名多出的疱疹是染了牛痘。 “难道人得了牛痘就不会再感染天花了?”乾隆沉吟片刻,让庆丰司找几个犯过错且染过牛痘的挤奶工。 下午考校完皇子们的功课,乾隆就让永琏留下。 “果真如你所说,染过牛痘的挤奶工就不会再得天花。” 永琏见汗阿玛嘴角都压不住了,像是要半场开香槟,赶紧道:“还需要进一步做实验,给他们种人痘试试。” 乾隆笑道:“朕已经想到了,这种大事不可冒险。” 父子俩又把太医叫过来,商议起实验步骤,先确定牛痘是否可以让人对天花免疫,再找几个既没得过牛痘也没种过人痘的人,给他们接种牛痘,过段时间再接种人痘。 这中间还有接种牛痘的方法等问题,需要太医们自己探索。 因为乾隆对太医很大方,现在太医们干劲十足,对这件事十分上心,还写了完备的牛痘实验章程。 乾隆特地交代他们,在实验结果出来之前,别把事情传扬开。 虽然目前看来有六七成把握,但万一失败了呢? 这边牛痘实验做起来了,永璋也平安地从痘所出来。 小家伙又瘦了一圈,纯嫔心疼的不行,让小厨房换着花样给孩子做好吃的。但永璋稍微多吃一点就积食,对鸡汤、鱼汤也不感兴趣。 这日用早膳,小厨房做了红薯粥,永琏想起红薯粥可以帮助消化,也很有营养。就让人把红薯粥送去给永璋。 他知道小永璋有点挑食还特别交代马瑞,“让三弟尝尝喜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必吃了。” 钟粹宫,嬷嬷正哄着永璋喝鸡汤,说几句好话,小家伙才不情不愿尝一口。 第90章 纯嫔在旁看德直发愁,听说二阿哥身边的太监来,众人都愣了下。 马瑞笑盈盈道:“这是二阿哥让奴才送来的红薯粥,二阿哥说喝红薯粥帮助脾胃运化,让三阿哥尝尝。” 纯嫔赶紧道谢,“难为二阿哥惦记着我们家永璋,回头嫔妾一定亲去道谢。” 她说着命宫女抓了一把钱给马瑞。 马瑞走后,纯嫔就让永璋的乳母赵嬷嬷给永璋喂红薯粥,赵嬷嬷忍不住撇嘴,“二阿哥也太小气了些,一碗红薯粥还让人巴巴地送来。我们三阿哥连鸡汤都不愿喝,怎么会稀罕红薯粥?” 小永璋听说这是二哥送来的好吃的,本来正张着小嘴等投喂,听了这话,小脸顿时鼓起来,瞪着赵嬷嬷:“你不许说二哥!” “阿哥爷,奴才是向着您说话呢。您知道这红薯都是谁吃的吗?”赵嬷嬷道:“都是那些饥民吃的。” 永璋不懂什么饥民,只知道二哥给自己的肯定是好东西。 纯嫔心里也觉得红薯粥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不像皇家小阿哥该吃的东西。因此刚才赵嬷嬷说这话时她就没阻拦,没想到儿子如此护着二阿哥。 纯嫔这才道:“赵嬷嬷少说两句,好歹是二阿哥一片心意,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照顾弟弟已经很难得了。” 赵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应了一声,见永璋要自己吃,就把勺子递给他。 也不知道是故意和嬷嬷赌气,还是真的喜欢红薯粥,小家伙一勺接一勺吃的可香了。 “这真是奇了,这么有营养的鸡汤不喝,爱喝红薯粥。”赵嬷嬷道。 纯嫔甚至在想,以后跟儿子说鸡汤也是二阿哥送的,他会不会吃的快一点儿? 永璋道:“红薯甜甜的,好吃。” 纯嫔笑道:“可你昨天还说奶油松瓤卷太甜,不要吃。你二哥给你送什么你都说好。” “二哥送来的就是好吃嘛。”永璋抱着额娘手臂撒娇,“我明儿还想吃这个。” 儿子难得有想吃的东西,纯嫔只好答应。 晚上,乾隆来看永璋,因为小家伙最近身体不好,他隔三差五就来看看。 永璋就很高兴地和汗阿玛说:“红薯粥好吃!” “谁让你吃红薯粥了?”乾隆闻言却不由皱眉,他第一反应也是这东西没营养。 旁边的赵嬷嬷怕皇上怪罪自己,就解释起来,“回万岁爷,这红薯粥是早上二阿哥让人送来的,三阿哥很喜欢吃了满满一碗。” 乾隆一听是永琏送的,眉头就舒展开,“那小子真够操心的。” 赵嬷嬷就道:“是啊,奴才想着喂养三阿哥的事儿不需二阿哥费心。” 永璋则好奇地拉拉汗阿玛的衣袖,“嬷嬷说红薯粥是饥民吃的,什么是饥民?” 乾隆下意识回答:“就是灾年吃不上饭的百姓,红薯是好东西,养活了不少百姓呢。”他解释完,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冷。 “走,汗阿玛教你念《三字经》。”他说着站起身,拉着永璋去了永璋的屋子。 屋里只有父子俩,乾隆才低声问永璋,“你二哥的太监把红 薯粥送过来时,大家都是什么反应?” 永璋就把赵嬷嬷的话一五一十告诉汗阿玛,一想到赵嬷嬷说二哥小气,小家伙还是气鼓鼓的,“二哥才不小气,二哥给我的吃的明明很好吃!” “你额娘说什么?”乾隆压着怒火问。 永璋想了想:“额娘让嬷嬷少说两句,还说二阿哥能想起照顾弟弟已经很不错了。” 乾隆把永璋抱到腿上,“那个赵嬷嬷挑拨你和你二哥的关系,这种人包藏祸心,放在你身边你早晚要被她害了。” 小永璋被汗阿玛的神情吓住,呆呆问:“那怎么办?” “汗阿玛给你换个更好的嬷嬷。”乾隆道。 永璋乖巧道:“儿子现在不吃奶了,少一个乳母嬷嬷也没关系。不用派新的来。” 乾隆摸摸儿子小脸,“好乖,你要记得,以后再遇上赵嬷嬷这样,在你面前说你二哥坏话的,就来告诉汗阿玛。他们都是坏人。” 永璋点点小脑袋,“儿子记住了。” 乾隆就拿起《三字经》,一句一句教儿子念。永璋因为身体不好,启蒙的也比较晚。乾隆对这孩子没什么太高的要求,能平安长大就行。 乾隆教了几句,见小永璋开始走神,就不再往下念。 等出了钟粹宫,乾隆才吩咐李玉,“去查赵嬷嬷家里的情况。” 次日,李玉就把赵嬷嬷娘家和婆家的情况查得清清楚楚,乾隆确定和富察家、金家、高家都没关系,才稍松口气。 他这时才吩咐人去钟粹宫传话,赵嬷嬷去慎刑司领十板子,今后都不得进内廷伺候。 纯嫔得知此事,立刻就明白赵嬷嬷因何触怒了皇上。她有些后怕,还好自己没说二阿哥的不是。 她还担心永璋难过,结果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汗阿玛说了,赵嬷嬷挑拨我和二哥的关系,是坏人。额娘以后遇到这样的人也要小心。” 纯嫔:“……” 赵嬷嬷被送去慎刑司,皇后才知道这事儿,赶紧去问皇上怎么回事。乳母嬷嬷的地位很高,宫里对他们还是比较宽容的。 乾隆就把事情学了,“永琏一片好心,到这奴才嘴里就成了小气,还有纯嫔,就在旁边听着,要不是看在她是永璋额娘的份上,朕连她一块罚。” 皇后赶紧替纯嫔说话,“鸡汤本就比红薯粥有营养,她们并不是针对永琏,只是觉得红薯粥不好。” 清初的时候,宫里是见不着红薯的。那时候的人就是觉得这东西只有大家吃不起饭的时候才会吃。到了先帝时期,先帝吃素,崇尚节俭,宫里偶尔见着红薯了,加上这东西容易种,在民间很快推广开,也就出现各种做法,宫里才偶尔用红薯做几道新菜让主子们尝鲜儿。 宁寿宫那些老太妃牙口不好,脾胃运化功能也不行,天天吃白粥嘴里又没味道,膳房才熬了红薯粥。至于皇子膳房那边,也是因为永琏喜欢吃红薯,才会做红薯粥、拔丝红薯之类的。 “你少帮他们说话,”乾隆哼道:“鸡汤再好,永璋喝不下去。永琏知道红薯粥好克化,才让人给弟弟送去。就冲着孩子这份心意,他们也不能这么说,还当着永璋的面说,居心何在?幸好永璋那孩子跟永琏感情深,否则定然也觉得永琏小气。” “别看孩子年纪小,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知道。”皇后只得这么说:“皇子们兄弟和睦,不是奴才一句话就能挑拨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句不行,三五句,或者三五年呢?”乾隆道:“那个赵嬷嬷从前未必没说过别的。这种事不得不防。” 皇后虽觉得皇上有些小题大做,但心下还是感动的。 乾隆又道:“这件事不必让永琏知道,那孩子跟你一样心软,知道了恐怕还要为那奴才求情。” 皇后:“……” 乾隆虽然不让告诉永琏,但没过多久永琏还是发现了。 他经常去找永璋玩儿,发现他身边少了个嬷嬷,就随口问了句。小永璋又把事情给他学了一遍。 永琏:“……” 永璜也在,听得直皱眉,“这奴才该罚。” 永琏倒是不怎么生气,只是笑眯眯道:“嬷嬷的错主要在于……” 永璜、永璋都等着他批评赵嬷嬷。 永琏道:“……用价格来判断一样东西的价值未必准确,红薯是很便宜,但它有它的益处。白菜、豆腐也是一样。羊肉甚至鱼肉未必能代替白菜豆腐这些便宜的食材。” 永璜:“……”弟弟关注的点还真是特别。 永璋却很赞同,“二哥说得对!我喜欢红薯、白菜和胡萝卜,还有做成蛋糕的鸡蛋!” “哇,你太棒了,喜欢的都是有营养的食物!”永琏揉揉弟弟的脸颊,“你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告诉你额娘,你不说,她也猜不到的,因为她喜欢的和你喜欢的不一样。” 永璋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兄弟三人又说要去看小永珹,永璋不用读书,偶尔会见到永城,永珹最近正学说话,可好玩儿了。 永琏本想教四弟叫哥哥,谁知永珹早就会叫哥哥了,还会叫“大哥”“二哥”都是小永璋教的。 永璜、永琏感动的不行,永琏忍不住亲了亲永璋的小脸。 永珹凑过来也要亲亲。 永琏也亲亲这个奶团子,教他玩打手手的游戏。 嘉嫔听着四个小孩的说笑声,也很高兴。皇上对兄弟们已经够好了,二阿哥更甚,只要自家永珹不犯什么大错,混个亲王问题不大。 至于之前宫里奴才们对自家永珹的吹捧,什么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和先帝、皇上一样都排行老四。只要二阿哥还在,这些话对永珹没有任何好处。 兄弟四人正玩得开心,御前太监来找永琏,“二阿哥,皇上说海望大人来了,有事要和您商量。” 第91章 永琏一听海望的名字,就猜测和蒸汽机有关,让大哥带着弟弟玩儿,一路小跑到了九州清晏。 第63章 绝对信任 此时各衙门都已经散值。 海望这才得空来九州清晏汇报蒸汽机的制作进度。 他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已经按照图纸制作出了一台蒸汽机。 坏消息是,这台蒸汽机只能用一两次,阀门很容易漏气。 永琏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只会画图,连蒸汽机的零件要用哪些材料都是造办处匠人们自己解决的。 乾隆则更好奇,“这个蒸汽机真能代替马匹?” 海望道:“这台机器只提供动力,代替马匹,人力,甚至代替水车、耕牛都有可能。” 乾隆一听,眼睛立刻亮了,“什么?还能代替耕牛?那岂不是能提高耕地效率?” 海望颔首,可现在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永琏想了想就说:“要不去翻翻古书,说不定有关于密封方法的记载。” 海望道:“造办处有一些工匠常用的书,大家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解决办法。”他说着看向乾隆,“乌尔占等人,想借阅景阳宫的藏书。” “汗阿玛,就让他们去找找吧。”永琏忙劝道。 乾隆知道乌尔占,就是发明飞梭的那名匠人。他犹豫片刻,点点头,让海望亲自带他们去。 海望忙替匠人们谢恩。 又过几日,阀门漏气的问题用缠绕麻绳解决了,活塞又出问题,太轻的材质不耐高温,太重的材质又顶不起来。 匠人们在书里找不到办法,又去向民间的匠人求助。 海望为了让大家能查到更多资料,连家里的《钦定古今图书集成》都搬到造办处了。 整个夏天,造办处常常是灯火通明。 允禄作为内务府总管,知道造办处遇到的麻烦后,也经常去关心进度。 他人脉广,又爱参加各种聚会,见人也会聊起这事儿。 然后就有一名蒙军旗的人建议,可以在外面包裹一层牛皮试试,牛皮不怕烧。 允禄立刻告诉造办处的匠人。 经过大家几次试验后,活塞问题终于解决了。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大功告成,又发现压力很难控制,几次差点爆炸,必须做一个控制气缸压力的安全装置。 乾隆自从得知这蒸汽动力能偶尔用到农业上,对此事就重视起来,隔三差五问问。又两个月过去,还是没造出一台能长期工作的蒸汽机。要不是永琏一再说这蒸汽机的好处,乾隆都想放弃了。大不了等洋人造出来,去西洋买一台。 这期间牛痘试验倒是进展顺利,种过牛痘的 人再种人痘都没有感染。 太医们为了确保这件事不是巧合,除了第一批庆丰司的几名挤奶工外,又从刑部大牢找了几名重刑犯做实验。 等太医们把实验结果报告给乾隆时,乾隆大喜,再次重赏太医院官员。 接着就是如何推广接种牛痘。 永琏就想到利用邸报和《国朝新闻》,邸报介绍接种牛痘的好处,《国朝新闻》上则可以讲讲实验过程。 朝廷说种牛痘可以防天花,百姓们未必当回事,肯定没几个人敢尝试。但拿出实验结果,让大家知道已经有一些人种了牛痘,大家才相信这件事。 “最好再来一个采访。”弘晓也参与讨论,“让人现身说法。” 乾隆想了想,“那些戴罪之人不能上报纸,也不够有说服力。” 乾隆就召集一些近臣,跟他们说了朝廷要推广牛痘的打算。谁家有没种过人痘的孩子愿意接种牛痘。 虽然实验结果在这摆着,大家还是不想让自家孩子冒险。一时间、场面有几分尴尬。 眼看着乾隆的脸色越来越沉,舒赫德站出来表示,自家有一儿一女,已经快十岁了,还未种痘,愿意尝试接种牛痘。 “快十岁了为何没有种痘啊?”有条件的人家在孩子五六岁时就会安排种痘,十来岁还没种痘的不多见,乾隆担心是身体不好的孩子。他还是更想让健康的小孩接种,本就体弱的孩子真出了差池,他不好和舒赫德交代,更不利于牛痘推广。 舒赫德道:“回皇上,这兄妹俩到了该种痘的年纪正好赶上他们额娘去世,就给耽搁了。” 乾隆的脸色这才转晴,“怪可怜见儿的,太医院那边设了单独的痘所,等钦天监选好日子,痘所准备停当,你就送孩子进宫。放心,宫里太医已经找出了最安全的种痘方法,只会在手臂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 这法子还是永琏提议的,本来太医们是想采取种人痘的方法,把痘痂吹进鼻子里。但这样容易种痘失败,还是需要接触痘浆。 舒赫德道:“能在宫中接种牛痘,是他们的荣幸。” 从九州清晏出来,阿里衮就来提醒舒赫德,“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还让女儿来接种,女孩子身体本就弱,万一出点事儿毁了孩子不说,还砸了太医院的招牌。而且,手臂上留下一个坑,万一影响到孩子嫁人呢?” 舒赫德:“我未来女婿要是连女儿手臂上的坑都不能接受,那也别谈婚论嫁了。你放心,我这女儿身体好,活泼好动像个小子一样。不会有事的,而且二阿哥和我说过牛痘实验的过程,很安全。” 最差的结果也只是牛痘接种失败,再接种一次人痘。反正自家这俩孩子早晚也是要种痘的。舒赫德相信朝廷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回到家,他把种痘的事儿和妻子说了。 妻子没怎么反对,因为这俩孩子都不是她生的,她没那么在意。 舒赫德现有五个孩子,三儿两女,没种痘的是二儿子舒常和二女儿舒楠。 舒常得知阿玛要让他们兄妹种牛痘,下意识有些紧张,毕竟这是新的种痘方法,安全性究竟如何,不好判断。 舒楠则是仔细询问阿玛种牛痘的原理和具体方法。 舒赫德给她讲了,过了几日还拿回来一篇文章,是永琏写的牛痘实验的大致过程。 这文章是要发表在下期《国朝新闻》上的,舒赫德为了让儿女安心,就提前要来给他们看看。 舒楠跟着姐妹们读过几本书,认字后也会看些自己感兴趣的史书,她只觉二阿哥写得这篇文章格外通俗易懂。 她明白了接种牛痘预防天花的原理,心里就不再担心,还去劝慰哥哥。 钦天监选了七月上旬的日子,让兄妹俩进宫种痘。 永琏听舒赫德敢为人先,让儿女接种牛痘,有些感动。得知他的儿女已经去了痘所,就命人送了一些书本和纸笔,隔离期间可以打发时间。 舒赫德被二阿哥的体贴感动到了,对二阿哥的功课要求更加严格,每次都写长长的评语。 永琏看到师父那密密麻麻的批语就头疼,但师父这么认真,他也不好糊弄。下意识也更加认真对待舒赫德布置的功课。 阿桂这日看到永琏的汉文作业,还跟他开玩笑,“奴才昨儿布置的文章,二阿哥怎么只写了半页?” 永琏:“……”那不是因为写汉文作业花太多时间,但又不想耽误睡觉,满文作业就有些敷衍吗? 自己确实不应该厚此薄彼,尤其阿桂师父以后可是要为朝廷出生入死的人。永琏就乖乖道:“师父对不起,明儿我重写一份可以吗?” 阿桂闻言大笑,恨不得摸摸二阿哥的小脑瓜。 “其实二阿哥写得非常好,虽然精简,却字字珠玑。” 永琏:“真的吗?” “奴才哪儿敢哄骗二阿哥。”阿桂道:“只是这清字写得稍仓促了些。下回注意便可。” 永琏连连答应。 为了完成两位师父的作业,永琏还是忍痛将睡眠时间推后了一刻钟,主要也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没那么能睡了。 乾隆和皇后得知此事,都很欣慰。这孩子终于有点上进心了。 但乾隆又怕孩子累着,把永琏学画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永琏这下反倒多出一些休息时间,他也没把睡眠时间调回来,而是用这些时间去找三弟、四弟玩儿。 最近宫里又有了好消息,海贵人珂里叶特氏已有两个月身孕。 永琏知道这就是五阿哥永琪了,这可是传说中汗阿玛最喜欢的儿子,如果他没有英年早逝,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在永琏看来,还没出生的小五就是自己的接班人一号,要好好培养。 为了帮助弟弟们启蒙,永琏打算画一些图画板的寓言故事。 他先画了几个简单的给三弟看,永璋很喜欢,而且也能更快理解寓言故事的意思。 永琏拿着自己画的样稿去如意馆,拜托西洋画师照着这个风格画一些《庄子》里的寓言和先秦经典中的著名典故。 这事儿乾隆很快就知道了,他捏捏儿子脸颊,“你倒是会使唤人。” 永琏以为汗阿玛因他自作主张而不高兴,就解释道:“儿子本想着他们画出来几幅像样的,再来和您汇报这件事。” 第92章 乾隆:“画这种幼稚的画有什么难?那些西洋画师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就没脸在大清呆着了。” 永琏:“……” 乾隆瞥他,“听说你让画师画这些事给永璋、永珹他们启蒙?” 永琏点头,“以后出生的弟弟妹妹也都可以用。” “你和你大哥启蒙也没看什么图画,照样学得挺好。何必为他们费这种心思。”乾隆甚至觉得永琏有点娇惯永璋,哄着他吃饭,哄着他读书,没有一点当兄长的威严。 永琏道:“不能这样说,秦朝人没有纸张还照样写字呢。” 乾隆:“……真会狡辩!” 永琏嘿嘿笑,就和汗阿玛讨论起哪些寓言适合画成连环画。 “如果能集结成书就更好了,让各地刊印,给百姓们读。”永琏道:“寓言故事无非是说些人生道理处世哲学,大家都应该看看。” 乾隆知道《国朝新闻》上的连环画一直很受欢迎,有些人家的女眷不认得字,买报纸就为了看连环画。 弘昼的福晋甚至把连环画的版面裁剪下来,进行收藏。就为了以后给孩子们看。 “等你的弟弟们先用上再说。”乾隆道,他忍不住替永璋发愁:“永璋到现在还没背完《千字文》,明年入尚书房可怎么办啊?” 永琏道:“那就后年再入尚书房呗,三弟身体不好,晚一年也没事。” 乾隆:“……”臭小子说这话的语气和皇额娘一模一样,好的不学,倒学会了娇惯孩子。再加上永璜这个当哥哥的,也一向没有长兄的威严,反倒经常听永琏的话。这小子也就没有要树立兄长威严的自觉,只知道陪弟弟玩儿,哄弟弟高兴。 “你就这样惯着弟弟们,日后弟弟们都不怕你,看你怎么办!” 第64章 脑洞好大 永琏才不想让弟弟们怕他,他只想和弟弟们开开心心玩耍。 但乾隆却开始仔细思考这件事,永琏在永璋、永珹面前树立威严,不仅是因为他是兄长,更因为他是内定太子,日后要继承皇位。 当年先帝继位,九爷、十爷敢那么闹腾,归 根结底就是因为从小兄弟们混在一块儿,下面的弟弟们都没把先帝这个四哥当回事。 如果换做废太子顺利继位,下面的弟弟们未必敢故意给他添堵。因为对废太子的敬畏是刻在他们记忆深处的。 乾隆自己没面临过这样的问题,在他还不是内定太子的时候,五弟就很听他的话也很怕他。因为他从小就各方面碾压五弟,包括武力。 五弟想跳腾,能力也不允许。 但永琏和下面的弟弟们,实力未必能如此悬殊。 他真怕日后永璋、永珹不服永琏,或者以为他会宽纵他们,在他登基后肆意妄为。 思及此,乾隆不由在心里叹气,还得他这个当阿玛的多费心,好好教导下面的儿子。 永璋其实不笨,背书速度很快,只是启蒙的有点晚。 永琏担心三弟明年到了尚书房不适应,最近也会抽时间教永璋认字,还把之前做的学具拿来,教永璋数数。 偶尔永璜也会一起来,但因为汗阿玛没有缩短他学洋文的时间,他能陪弟弟们的时间更少一点。 永璜现在已经可以读一些英文书籍了,李奥自然是拿莎士比亚的剧本当教材,在他看来,莎翁的作品就是最优美的英文。 永璜把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都读完了,也从李奥那里知道了不少英国的历史。 永璜就跟永琏说:“这个国家的皇帝并不像皇帝,哪怕是那个伊丽莎白女王,都经常被商人们牵着鼻子走。但奇怪的是,在皇帝不能掌权的情况下,英国发展的却很快。反倒是那些大权独揽的皇帝上台,英国就开始出乱子。” 永璜还听说了英国在1688年发生的政变,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光荣革命” “那些商人真是有本事。真就架空了皇族。” 永琏道:“因为他们掌握着这个国家的大多数财富。” 永璜道:“幸好大清没有这样的人。” “大清也有,就是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士绅豪强,但和英国不同的是,他们的富贵是依附朝廷的。”永琏说,至于依附谁家的朝廷,对大多数士绅没那么重要。 永璜想了想点点头,“怪不得皇玛法要推行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当差。” “是啊,所以这两项新政非常难执行,皇玛法在士绅中的名声也不好。”永琏说:“不过这才是个开始,一旦蒸汽机造出来,各地开办工厂,士绅们就会面临更大的困境。” 说起蒸汽机,永璜就叹气,“这东西真能造出来吗?” 他知道蒸汽机的图纸是永琏画的,虽然他见识过蒸汽的力量,但怎么利用可没那么容易。他光听永琏解释原理都有些云里雾里。 昨儿上数学课,允禄还跟他们抱怨,说造办处之前造出的蒸汽机因为操作原因报废了。现在需要重新制作。 永琏道:“一定可以的,现在各零件的问题都解决了,新的蒸汽机只需要调整一些细节参数。”说到这儿他就不得不佩服十六叔公,还真就用上了数学,调整气缸大小、预热时间等等。现在造办处已经有一个标准了。 为了控制温度,允禄还让造办处制作了温度计。 永琏建议拿这个温度计观测各地的气温,留下存档,以后可以根据这些数据预测气温。 乾隆没着急推广到各地,只让钦天监先测测京城的气温。 圆明园这边的温度明显比城里要低,尤其上午,站在洞天深处外的水边还是很清凉的。 相比之下,设在宫中的痘所就要闷热许多,虽然乾隆说了,给舒家两个孩子的供应与阿哥格格一样,但没有人给兄妹俩打扇,门窗也不能轻易开,全靠墙边放着的小冰山。 兄妹俩半个月前种过牛痘,接触痘浆的位置在短暂的红肿后,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小坑。 这日他们开始接种人痘,虽然知道大概率不会感染,但俩孩子下意识还是有些紧张。 舒常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索性躺床上呼呼大睡。 舒楠向来精力旺盛,她睡不着,二阿哥送来的书也已经读完了。就坐在桌前开始写种痘日记。 从搬进痘所的第一天,舒楠就开始写日记了。记录每天吃了什么,体感如何,心情如何,以及一些读书心得。 写完今日的日记,她实在太无聊,灵光一闪,另起一页,开始写话本子。 舒楠自幼喜欢读史书,也看过《<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演义》《七侠五义》这些书,灵感倒是不少。 诸葛亮六出祁山,正在绝望之时,天降神兵,原来是刘备在天上求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派下天兵天将匡扶汉室。 半月后,舒家兄妹平安离开痘所,到圆明园去见皇上。 舒楠还带上了她写的种痘日记,乾隆翻了两页,不由跟过来接孩子的舒赫德夸道:“你家闺女这字真是挺拔端正,不愧是舒公教养出的孩子。” 舒赫德在先帝朝是做文书工作的,对字迹要求十分严格。 舒赫德忙谦虚道:“万岁爷谬赞了,小女的字还欠几分功底,还需多加练习。” 乾隆道:“她才多大?能写这样的字已经很不错。”自家永琏比舒楠还大一岁,那字还不如舒楠的字挺拔。 “而且这孩子实在有心了,竟知道把每日感受都记下来。”乾隆看向舒楠:“你可愿意将这份日记留下,给太医院那边做参考?” “回皇上,小女记录下每日感受,就是给太医们看的,本想着多少会有一些症状,太医院据此进一步改良接种方法。”舒楠面对皇上,也是大大方方的,“但没想到会如此顺利,这日记的作用就没那么大了。倒是……倒是每日吃了什么,看什么书记了不少。这些还是不要给太医们看了。”她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抿抿唇。 乾隆哈哈大笑,“那怎么拿给朕看呢?” 舒楠道:“小女记得,内廷是不让私自夹带纸张本册出宫的,这是规矩。” 舒赫德:“……” “好好好,那朕都检查过了,允许你带回家去。”乾隆笑道:“回头《国朝新闻》的记者会去采访你们兄妹,届时你俩讲一讲种痘的过程,呼吁百姓今早种牛痘即可。” 二人应是。 乾隆很高兴,给兄妹俩一人赏赐了一套文房四宝,又多给舒楠赏赐了两匹缎子。 下午乾隆考校永琏功课时,乾隆就和他说舒常兄妹接种牛痘成功,平安回家的事儿。 永琏也很高兴,打算今晚回去写一下采访问题,明日就让高晋去采访舒家兄妹。 下学后,永琏去长春仙馆给额娘请安。 见皇后身边的桌上放着一摞纸,永琏就好奇探头看,“这是什么?” 旁边钮伦替额娘回答,“接种牛痘的舒家姑娘写的话本子,痘所那边整理东西的时候给额娘送来的。” “话本?我看看。”永琏说着就要去拿。 第93章 皇后拦住永琏的手,“估计是那孩子无聊,就随便写了两页,只有个开头,没什么好看的。” 永琏已经瞄到最上面一页的几个字。 “刘皇叔在玉帝面前落下泪来,玉帝心中不忍……” 永琏:“……”好大的脑洞,他更想看了。 皇后见他还眼巴巴的盯着那几页纸,就解释道:“闺中女孩的文字,不能随便看。你若传出去,容易影响人家的闺誉。” 其实没这么严格,皇后不让永琏看,主要是这姑娘写得故事太天马 行空了些,刚钮伦看了都忍不住笑。她怕永琏大大咧咧的,看完当笑话讲给其他人,那就不太好了。 永琏闻言,只得作罢。 但他实在太想知道刘皇叔和玉帝的故事了,次日让高晋去采访时,他就让高晋带句话,“顺便问问舒姑娘愿不愿意在《国朝新闻》上连载小说,可以用化名。” 高晋采访兄妹俩的时候,舒赫德的夫人在旁陪着,舒常是个老实性子,回答的言简意赅。舒楠话就比较多,完整讲述了接种牛痘期间的心情变化。 问完牛痘相关的问题,高晋犹豫了下,不好单独和舒姑娘说话,就当着舒赫德之妻以及舒常的面问:“主子问您愿不愿意在报纸上刊登小说,可以用化名。” 舒赫德之妻和舒常都以为高晋说的主子是乾隆,舒赫德之妻有些奇怪,舒常则以为皇上看了妹妹写的日记,欣赏妹妹的文采。 虽然他不觉得妹妹的日记会有多么出众的文采,但能明显看出皇上很喜欢妹妹。 他自然替妹妹高兴。 舒楠则是一下想到了那两天自己无聊写的话本。 因为那就是写着玩儿的,她写完就团了团扔在角落了,离开痘所的时候竟然忘了这回事。 一想到自己胡编乱造的内容被皇上看到了,舒楠尴尬的脚趾抠地。但在报纸上刊登小说这件事又很有诱惑力。 “承蒙主子爷厚爱,只是舒楠一介女流,又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她的作品如何配印在报纸上?”舒赫德之妻见舒楠愣愣的不说话,就道。 高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从去年夏天开始,报纸上也会有小说话本连载。但那是怡亲王请文人创作的,以劝善教化为主,也有才子佳人题材。 因为报纸一个月只有三期,一年多过去,也只连载了两个话本。 二阿哥的主意,话本不能全部在报纸上连载完,只连载一半,要想看剩下一半,需要买书。 这样既刺激了报纸的销量,还能让书坊大赚一笔。创作话本的文人更是乐开了花,原本只是想靠润笔费供自己考科举,现在赚了钱,考科举的心都淡了。 高晋还是希望这么宝贵的机会能给那些读书人,留给舒家姑娘实在浪费了。 舒楠听额娘替自己拒绝,心里有一点失落,但她也知道自己未必真有这个能力,就说:“还请高大人替我谢过主子爷的信任,但此事小女不敢做主,要问过阿玛才行。” 高晋回宫交差,永琏笑道:“是该问过舒师父的。”如果舒师父不同意,他明儿再劝劝,这时代女子不方便见外男,做其他事总有各种规矩限制,用化名写话本既不用抛头露面,又能发挥自己的才能,多好啊! 而且四大名著,啊不对三大名著合订本什么的,真的很想看! 舒赫德当晚听妻子和女儿说了白天的事,立刻就明白过来,高晋口中的主子不是皇上,而是二阿哥。 因为永琏对他这个师父很信任,早就把自己负责《国朝新闻》的事情告诉他了。 舒赫德也从阿桂那里得知,最初提出报纸这个想法的就是二阿哥。 舒赫德倒是不反对女儿在报纸上刊登文章,反正用化名,也不影响什么。 只是二阿哥怎么知道自家闺女会写话本?他这个当阿玛的都不知道啊。 第65章 没有赏赐 “额娘和妹妹看了舒姑娘的书稿,十分喜欢。但额娘不让我看。” 次日,舒赫德直接去问永琏,他担心的是俩孩子在宫里见过面,或者私下说过话。自家闺女没告诉自己。 不怪舒赫德多想,实在是自家这个闺女从小主意就大,先斩后奏的事儿没少干。 谁知永琏却说是因为舒楠的书稿到了皇后手里。 舒赫德不确定女儿写了什么,想必皇后和三格格夸了自家闺女的文采,二阿哥才愿意让她在报纸上发表作品。 “二阿哥希望她写什么样的话本?”舒赫德问。 永琏想说刘备和玉帝,但又怕这剧情太炸裂,读者接受不了。就说:“只要是积极向上,惩恶扬善的都可以,不拘什么题材。但是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还得经过怡王叔的审核。” 因为弘晓最爱看小说话本,这块一直是他亲自审稿。永琏虽然想给舒楠一个机会,却也不能破坏规则。 舒赫德点头,答应让舒楠试试。 舒楠得知自己真的有望在报纸上刊登作品,又高兴又忐忑。 她给自己取了个化名叫“南星”,开始创作自己的第一本小说。 半个月后,舒赫德告诉永琏,“小女已经让人将手稿送去修书处了,她说全听怡亲王的安排,能选上是她的荣幸,选不上也没事,等她日后有了更好的灵感,再来试试。” 永琏点头,又好奇问:“她用了什么化名?” 舒赫德笑得有些无奈:“那丫头不告诉臣,只有她和家里一个小童知道。” 永琏想想,这样也好,既然要用化名怕影响她的名声,就不该告诉旁人。 因为报纸上小说话本的连载期比较长,来投稿的人并不算多,很有可能今年八月投稿,明年一月才能正式发表。 弘晓也就不着急审稿,等正在连载的这篇快到一半时,他再敲定下一篇。 今年夏天湖广一带苗民抗税闹事,这还是改土归流的后遗症。加上当地官员一开始试图招抚,事情闹得有点大,乾隆特派张广泗,杜恺等人平乱,湖广总督班第总指挥。 到七月底,叛乱总算平息了。但朝廷上下都知道这是暂时的,苗疆那些土司未必能就此放弃抵抗。 接下来还得以招抚、分权等方法,逐个瓦解苗疆这些土司们。 今年是乾隆三十岁寿辰,早早就有官员上奏想进京给他贺寿,还有官员准备进献寿礼贺表。 乾隆提前几个月下旨,表示各省官员不用因此事进贡贺礼,他年富力强的,还不是大摆寿宴的年纪。 舒赫德和阿桂都在课上谈及此事,表示当今皇上体恤臣子,杜绝奢靡风气,实乃明主。 永琏不敢置信,这还是那个爱摆排场的乾隆皇帝吗? 乾隆本性是很喜欢热闹的,但他现在更看重名声。先帝勤俭务实是朝野上下出了名的,他过生日也没怎么大办过。自己如果办得太隆重,官员们少不得要拿他和先帝做对比。 等她五六十岁的时候再大半也不迟,到时候永琏他们都大了,让几个儿子帮他操办寿宴。想想就美滋滋。 虽然不让各地官员送礼,也不摆宴席,但整寿到底要特殊一些。 乾隆要去奉先殿、寿皇殿行礼。并向太后行礼。然后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贺。 谁知到了万寿节当天,因为要往各处行礼,乾隆比平日早起两刻钟。刚梳洗毕,礼部官员就来奏请让乾隆去给太后行礼。 乾隆急匆匆的准备往寿康宫去,走到半路,寿康宫那边来人说,太后还没起身。 乾隆和礼部官员都很尴尬。 只好先去奉先殿行礼。等太后那边起身,乾隆再去寿康宫。 太后一早起来听说皇上刚准备来行礼,半路又返回了。有些自责,“是哀家不好,明知他今日行程满,应该早点起身接受他的行礼。” 裕太妃就安慰她,“这事儿也不能怪您啊,也没和咱们说皇上会提早过来。” 太后叹气,“哀家该想到 的。” 等上午乾隆来行礼时,太后情绪就很低落,连连说自己越老越糊涂,竟在乾隆三十岁生日当天出这样状况。 这时,孩子们都在,永琏就道:“这事儿怎么能怪皇玛嬷呢?您没起晚,是汗阿玛提早来了。” 钮伦忙说:“这也不能怪汗阿玛,汗阿玛是听礼部官员的安排。” 乾隆:“皇额娘,您可千万别自责,这事儿归根到底是礼部那些人的错,他们对这件事不够重视。” “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整寿,礼部那边难免手忙脚乱。”皇后道。 先帝朝太后薨逝的早,多年没有给太后请安的流程。礼部官员安排起来就有几分疏忽。 乾隆绝不容忍这种事,要是不敲打那些礼部官员,那些人指不定把这事儿当笑话讲呢。皇上去给太后行礼,太后还在睡懒觉。 因为太后在先帝朝不受宠,乾隆最怕的就是官员们轻视太后。 永琏见汗阿玛还是黑着脸,就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给汗阿玛进献寿礼呀?” 第94章 乾隆笑道:“哟,你送什么贵重东西,这么迫不及待?” 永琏笑道:“确实是贵重东西,重得儿子都搬不动,还要劳驾您移步造办处才能看到。” 乾隆就猜测,“难不成是蒸汽机?” 永琏:“汗阿玛果然料事如神。” “这有什么悬念。”乾隆哼了声,若此时旁边没人,他一定要说这小子借花献佛,蒸汽机明明是汗阿玛设计的。 不过永琏在这件事上确实有功,一开始是他想做什么高压锅,认识到蒸汽动力,汗阿玛受到启发,才琢磨出蒸汽机,永琏可不只是画了一张图纸,后续进展他也经常关心。 乾隆眉宇间却终于有了笑意,“等朕去太和殿接受完百官朝贺,再带你们看蒸汽机。” 乾隆走后,永璜、钮伦、弘曕都兴奋起来,围在永琏身边问蒸汽机是什么样。 永琏卖关子,“你们待会儿见着就知道了。” 小永璋不懂蒸汽机是什么东西,但他吃过高压锅做的肉。听说蒸汽机是根据这个高压锅改良出来的。 他还以为是厨具,又听大哥、二哥讨论什么锅炉。永璋就更确定了。 永璋对大部分食物不感兴趣,但二哥让人做出的食物,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小永璋期待起来,然而中午众人一起去看蒸汽机,却来到了造办处附近的一口井边。 几名造办处匠人已经在这守着了,跟皇上见过礼就开始展示蒸汽机抽水。 蒸汽机抽水的速度比乾隆见过的任何一种机械都快,旁边的几口大水缸很快就满了。 乾隆十分激动,用这个抽水机灌溉农田,效率能翻好几倍。 就冲这点,永琏这个礼物也当得起“贵重”二字。 永璜、钮伦也看得目不转睛,只可惜这东西宫里用不上。 乾隆重赏了造办处的匠人们。 匠人们都以为这蒸汽机是二阿哥设计出来的,最该得到赏赐的是二阿哥。 可几天过去,二阿哥没得到任何赏赐。 连海望、允禄等人都有点替永琏不平。 允禄忍不住和十七弟嘀咕:“皇上真够小气的,孩子设计出这么有用的东西,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允礼道:“永琏这孩子本来就有本事,皇上不敢捧得太高。” “他平时可没少捧着,那小子画幅画,皇上都要跟我们显摆半天。”允禄道。 “那不过是几句夸奖罢了。”允礼觉得乾隆是怕永琏在百姓心中名声太显,从报纸开始,就不对外说这些事儿是永琏办的。 永琏在百姓心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开办惠民食堂,但这只是京城的百姓们知道。 报纸和蒸汽机都是利国利民的东西,尤其蒸汽机,不仅会运用在农桑之事上,还会推广到煤矿。 如果大家知道这么好的东西是二阿哥发明的,二阿哥的风头岂不是太盛了? 二阿哥今年十一岁,四五年后入朝领差事,这样的名声,再加上大家心知肚明的身份,皇上如何能不忌惮? 允礼就和十六哥讲了自己的猜测,允禄更心疼小侄孙了。“明儿给他带本数学书吧,这孩子喜欢数学。” 永琏收到十六叔公送的数学书,表情一言难尽。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难的题目来惩罚自己? 海望也觉得二阿哥不容易,但他可不能给二阿哥送东西,只能督促造办处的匠人们,尽快把阿哥爷要的蒸汽机车做出来。 造办处一边要造蒸汽机车,一边要大量生产蒸汽抽水机,人手不够用。 允禄就建议招一些包衣旗人来造办处帮忙。 但制造机器可不是谁都能上手的,新招的几名苏拉不懂蒸汽机的原理,制造的零件不合格,连着报废了几台机器。 有一次还差点造成火灾,幸好宫里的防火措施还算完备。 乾隆得知此事,就有些后怕,惩罚了那名操作不当的苏拉。 永琏就说:“这也不能怪他们,那些匠人都要跟着师父学好几年才能上手,这些苏拉也应该经过严格的培训。需要用到蒸汽机的地方很多,什么活塞、阀门还有各种零件都需要大量生产,需要的人手只会多不会少。汗阿玛不如在景山官学单开一房,就培训这些事,他们出来直接分配到造办处、玻璃厂。” 乾隆道:“包衣旗人去官学读书,都是为了当官,谁愿意学这个啊?” 别看上三旗包衣是家奴,当官的可不少,康熙朝的曹寅、李煦,本朝的高斌、三保,还有贪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贿赂允禄的那个海保。都是包衣旗。 但造办处的人,大多数一辈子都是匠人了,想去地方上做官,恐怕很难。 永琏道:“以后就不一样了,这蒸汽机要推广到全国各地,不能只有宫里造办处的匠人会吧,那个江南制造总局也可以生产蒸汽机,那时候就需要造办处派人去,经过培训有经验的人不就可以去那边做主事?” “您看玻璃厂的那些主事们,都是普通工匠升上去的。听五叔说,他们赚的可不少呢。” 乾隆想了想,让永琏写个章程出来。这是内务府的事儿,永琏参与参与问题不大。 永琏当晚就开始写,为了这事儿,难得晚睡半个时辰,次日还拿着自己写好的底稿去请教舒赫德。 舒赫德看完后第一个想法是皇上对二阿哥真器重,这看似是没参与朝堂上的事儿,但潜移默化的就在影响朝局。 士农工商,排在倒数第二的工匠地位会慢慢提高。 舒赫德一时也说不上这是好是坏,但以当下朝廷对人才的需要来看,必须这么做。 舒赫德只对永琏的一些措辞进行了修改,永琏誊抄好后呈给乾隆。 乾隆很满意,拿着永琏的奏章给几名内务府总管看。 允禄心说小侄孙也是个实诚孩子,做了贡献没得到好处也不失落,还继续帮着出主意。 他就夸这办法好。 年底,这个消息放出去,包衣旗人都在议论要不要把孩子送去学手艺。 有体面的人家还是更希望孩子能去学文书,日后补笔帖式。 也有一些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内务府底层奴才的,听说造办处那边的匠人隔三差五有重赏,之前造出织机的还一下升成了郎中。就有些心动。 学习制造机器虽然比不了那些官老爷们清贵,总比在宫中王府等处当奴才好。 报名的人比乾隆想象的多,还需要面试,最终只收了五十人。 一个冬天下来,造办处生产出了十几台抽水机。 其中一半留着运输到明年京朝农田的灌溉中,另一半运去直隶的煤矿试用。 每一台机器出去,都需要专人去进行讲解,从怎么使用到怎么维修。 这都是永琏吩咐的,他想让更多人参与到机器的发明中,不能总指望造办处的人。 这项矿工更了解煤矿的具体情况,了解蒸汽机的原理后,就可以改良出更适合煤矿用的蒸汽机。 过年的时候,乾隆祭祀太庙时,就和雍正的魂魄说了这个好消息,还带来一个小的蒸汽机模型给供在雍正的神主牌位前。 雍正听说已经有煤矿用上了,十分高兴。 他隐隐觉得大清即将步入一个新的时代,会迎来巨大的改变。 而自家的乖孙孙永琏功不可没,雍正就问永琏,“你弄出这么有用的东西,你汗阿玛给了什么赏赐?” “赏赐,汗阿玛没给我赏赐啊。这蒸汽机不是皇玛法设计出来的嘛?”永琏有点莫名。 雍正就有点不高兴,“可外面的人都以为是你发明的。” 永琏:“其实也没多少人知道,就十六叔公、海望和造办处的几名主事。” 乾隆听永琏这么说,也能猜出汗阿玛在问什么,就对着汗阿玛的神主牌位解释道:“汗阿玛,这蒸汽机还没大量投入使用,儿子不敢贸然封赏。等明年蒸汽机真能推广开,百姓们得到了真正的实惠,朕再给永琏封赏,朕打算封他做郡王,您觉得如何?” 第66章 太不自信 永琏闻言,就仰着头看汗阿玛,“儿子还在这儿呢,您怎么就说出来了。” 乾隆抬手在他脑袋顶上按了下,“这没什么不好让你知道的,一个郡王罢了。” 自己当年可是直接被汗阿玛封为宝亲王的,自己那时候也没什么功劳,不过代替汗阿玛参与了几回祭祀。 永琏年纪虽小,做了不少事儿,封个亲王不为过,只是他日后的路还长着呢,一步到位也不好,乾隆就留了点上升空间。 等以后永琏入朝为官后,再给他晋封。 雍正的魂魄听了,不由笑起来,“郡王好,就封郡王。” 永琏皱着脸,“您这话孙儿都不好意思传。” “你皇玛法说什么?”乾隆问。 “皇玛法说,就封郡王。”永琏说话声音都变小了。 “给你封郡王你怎么还一脸不乐意?难道想当亲王?”乾隆看儿子小脸都皱在一起,就问。 第95章 永琏忙道:“没不乐意,就是有点突然。其实蒸汽机的功劳也不能算在我头上。” “那报纸呢?还有惠民食堂。”儿子也太不自信了,乾隆就提醒他。 永琏:“报纸我参与的也不多啊,大多数事情都是弘晓叔操心。惠民食堂是个小事儿,现在也步入正轨了,我一个月就过问两三次。” 乾隆就觉得这孩子太谦虚了,心下更加满意。 永琏还有个担忧没说出来,他是郡王了,大哥怎么办? 很快,雍正的魂魄就替他问了出来,“也不能忘了永璜那孩子,他生母早逝,怪可怜见儿的。” 永琏忙传话,“也给大哥封个郡王呗!” 乾隆:“郡王是说封就封的?” 永琏:“大哥督促我背书,也算有功劳,而且他对您和皇额娘十分孝敬,还经常照顾其他弟弟妹妹。” 他就很想说,当年皇玛法给你和五叔封亲王,你俩也没什么功劳啊! 乾隆就跟雍正的魂魄说:“你看这孩子,做什么都要拉上他大哥,要不是永璋还没入尚书房,他恨不得把永璋也带上。” 雍正道:“和你学的,做什么都拉上弘昼。” 永琏笑起来,立刻传话。 乾隆:“……” 乾隆就无奈答应下来,他本意是给永璜封个贝子,但想到那孩子人品不错,也足够勤奋,过几年到了入朝站班的年纪,给他一个郡王,手下有人,也好在朝中办事。 二月初三,海贵人生下一子,取名永琪。 这孩子生下来身体康健,也很乖巧,乾隆很喜欢。同月就诏封海贵人为愉嫔。 小永琪满月时,永琏才见到这个弟弟,永琪是个白胖白胖的宝宝,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见人也不怕生,咿咿呀呀说着婴儿语。 永璜、永琏都忍不住抱了抱小襁褓,俩哥哥还大方地给弟弟送了许多玩具。 永珹看到哥哥姐姐都去抱弟弟,有点不高兴,嘴巴一瘪大哭起来。 皇后忙去抱永珹,“四阿哥这是怎么了?” “哥哥姐姐们都不喜欢我了,不抱我了呜呜……”小永珹现在说话倒是挺利索。 皇后哭笑不得,旁边贵妃等人听见了,都赶紧表示,她们喜欢小永珹。 太后也忙伸手,让皇后把永珹递给她。 小永珹到了太后怀里,太后就逗他,“不是你哥哥姐姐不喜欢你,是你长大了,吃的胖乎乎,他们力气小,抱不动。” 永琏听见四弟哭了,也来哄弟弟,“就是就是,我们怎么不喜欢你?昨儿我们不是还陪你叠小青蛙了吗?” 小永珹愣了下,想起昨日三个哥哥教自己叠纸,大家玩得很开心。就立刻止住眼泪,“要是,要是我一直不长大就好了。” “为什么呀?”太后笑问。 “这样哥哥们就可以经常抱我了。”永珹委委屈屈。 大家都笑起来,嘉嫔就说永珹是个懒孩子,明明走路走的很稳当,但就是想要人抱。 去年因为嘉嫔之父在办理盐务时有些疏忽,乾隆命其回京,对嘉嫔的宠爱也稍微淡了些。连带着对永珹的关注也少了。 他听说这孩子懒,就吩咐嘉嫔好生教导,该给孩子讲道理,不能一味纵容。 嘉嫔心里很郁闷,她觉得自己和儿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降低,多少是受了父亲的牵连。 看看高贵妃就知道了,没有孩子却盛宠不衰,除了她自己会讨皇上皇后欢心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其父高斌能力出众,颇得皇上器重。其堂兄高晋现在负责《国朝新闻》采访之事,接触的都是大儒高官,前途不可限量。 同是内务府包衣出身,自家和高家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她就让人给家里兄弟传话,都收敛一些,尤其管着鑫记的金鼎,别为了几个银子断送了一家的前程。 鑫记的生意越做越大,金鼎用不着贪,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尤其去年和亲王的眼镜行可以根据护目表私人订制眼镜,去配眼镜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私人订制的眼镜很贵,但是好用啊。到了年底,地方官员进京述职,不少人专门到鑫记配眼镜。 今年玻璃厂那边还烧制出一些带颜色的玻璃器皿,今年过年各家走礼,礼单上少不了玻璃制品。 还有高压锅,现在京中勋贵人家都用上了,食肆酒楼也都买高压锅代替砂锅。 唯一的缺点就是高压锅使用起来有那么一点危险,偶尔会有人因为操作不当烫伤,来鑫记要赔偿。 金鼎处理这种纠纷难免焦头烂额,就把责任怪到制造高压锅的匠人身上。 永琏去看蒸汽机车的进度时,听匠人说起此事,就笑道:“这个事情简单,以后出售高压锅时,附赠一份使用说明书。如果再因操作不当出问题,那就不是鑫记的责任了。” 匠人们都觉得这法子好,以后卖蒸汽机也必须要配上使用说明。 造办处已经造出了蒸汽机车的车头,这是最难的。接下来就是铺设一条轨道试运行。 宫里的位置显然不够,永琏就和乾隆商量,在南苑铺设铁轨。 南苑很合适,地方大,周围没有太多民房,适合施工。 乾隆答应下来,内务府又为此拨了一笔银子。 允禄就和乾隆嘀咕,这个蒸汽机好是好,就是太费钱了,目前还没看到多少利润,为此投入的成本已经几千两。 乾隆也心疼,这才只是个开始,如果蒸汽机车试运行成功,日后要在两个城市之间铺设铁路,那才是大工程,钱从哪儿来?按说这银子该是户部出,毕竟是给百姓们用的。 可户部的银子都是百姓的救命钱,户部官员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一想到日后朝廷花钱的地方千头万绪,乾隆就发愁。 眼下要紧的还是推广蒸汽机,三月中旬,乾隆在圆明园山高水长行亲耕礼。 永璜、永琏、弘曕、永壁以及蒙古的仨小孩都来参加了。 乾隆注重农事,但他自己对耕种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播种就是表演一下给群臣看。 几个小孩却干得很有劲头,永琏还给官员们演示了抽水机的用法。 许多官员这都是头一回见到蒸汽机灌溉,赞叹不已。 几名宗室王公和军机大臣绕着那抽水机看了看,询问其中原理。 乾隆就让永璜、永琏讲。 俩小孩讲的头头是道,偶尔允禄、海望在旁补充两句。 李卫就说:“这个抽水机在干旱之时有大用,实在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好东西。” 张廷玉颔首,“陕西、甘肃、宁夏一带经常闹旱灾 ,正需要这种机器。” 直隶总督孙嘉淦就奏请乾隆,今年先给直隶地区提供几台蒸汽抽水机。 “现在造办处还有六七台抽水机,就是为今年春耕用的。只是这机器成本不低……”乾隆道。 这么多蒸汽机不能白送吧,只送直隶衙门,其他地方瞧见好处,也来朝造办处要,造办处给不给? 一个省十几台,加起来要百余台,这成本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孙嘉淦想了想,就说:“这样,臣先用直隶衙门的钱买五台,让人带着去直隶各地帮着百姓们灌溉。” 乾隆对这办法很满意,永琏却问:“那您会向百姓们收钱吗?” 孙嘉淦想了想,直隶衙门不可能每年做善事。毕竟派差役还要付工钱。“收,但是不能多收,要让百姓们用的起。” 永琏这才点头,“可以按照田亩面积收费。但下面的人未必会这么老实,您说收十文,下面人或许就要收二十文。这事儿又该怎么解决呢?” 旁边,军机处一帮老头听的频频点头,李卫道:“二阿哥的顾虑不无道理。” 孙嘉淦想了想,无非是让里长互相监督之类。 永琏又问:“万一里长和差役勾结呢?” 孙嘉淦:“……” 乾隆这才轻咳一声,“永琏,这事儿孙大人自有办法,用不着你操心。” 永琏笑,“儿子其实是想帮孙大人呀,可以在报纸上给这次灌溉打个广告,明码标价,差役们私自加价,百姓们立刻就发现了,有权向官府告发。虽然这样也不能完全避免,但能避免一次是一次。” 大家纷纷表示永琏这办法好,乾隆也点点头,在人群中找到弘晓,“广告怎么写,你和孙嘉淦商议,日后各省推行此事,也都如此办理。” 弘晓答应一声。 乾隆意思意思犁了两下地,就和几名上了年纪的官员到树荫下写劝农诗去了。 永璜等人第一次体验种地,虽然很累,但都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就说要把山高水长剩下的地都种完。 乾隆就坐在不远处一边写诗一边观察几个小孩,自家那懒儿子这会儿也很卖力,小胖脸热得红扑扑的,袖子裤腿都挽起来,很有干活的样子。 永璜也在踏踏实实干活,时不时停下抹一把脸上的汗。 第96章 弘曕、永壁两个就是在玩儿,俩人加起来还没永璜一个人干得快。 蒙古那仨小孩,巴勒珠尔和达都身体好,都在埋头种地。阿喇旺布则在浑水摸鱼,没干一会儿就跑去找弘曕、永壁说话了。 等亲耕礼结束,乾隆问几个孩子今日有什么感受,阿喇旺布却写了首长长的劝农诗,反倒是几个老实干活的小孩说不出什么来。 永琏捧着水杯吨吨吨,累的不想说话。 乾隆不由在想,若自己没观察几个孩子干活的样子,光听他们汇报,定然以为阿喇旺布干的最好。 虽然乾隆本人经常是说得好听,但他也知道少说多做的人,才值得重用。 他让孩子们回去休息,永琏走到洞天深处又想起什么,要去造办处一趟。 因为主子们一年中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圆明园,造办处在这边也设了院子。 而且这边地方大,人手更多。 永琏过去时想和他们商量蒸汽犁的事儿,也就是简易版的拖拉机。 谁知到了造办处一看,海望、允禄并几名弘字辈的叔叔都在这边,正讨论怎么让蒸汽动力代替耕牛。 永琏愉快地加入讨论。 晚上,乾隆就得知永琏和海望等人在造办处商议事情,他有点不高兴。 今日永琏在亲耕礼上表现不错,这些人是动了攀附的念头?海望、允禄就不用说了,这俩人和永琏都很熟,弘昌、弘明凑过去干什么? 陈福也不懂大家讨论的内容,只把记住的原话复述给万岁爷听,他主要汇报二阿哥说的,偏偏二阿哥说的内容特别难记。 乾隆一听什么压力、杠杆之类的词就头疼。像听天书一样。 乾隆不由想起自己当皇子那会儿,若有接触宗室王公的机会,第一件事肯定是打听更多朝中的消息,从而揣测汗阿玛的态度。 那些人也趁机讨好,透露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或者把自己信任的人安排到重要差事上去。 轮到永琏这一辈,凑到一块聊半天,一句朝堂相关的话都没说。 乾隆忍不住替傻儿子发愁,这小子对权力似乎没有一点兴趣。 日后要当皇帝的人,对别的东西没兴趣都可以,唯独不能对权力没兴趣啊! 第67章 留守京城 就在永琏和造办处的匠人们集思广益制造蒸汽犁的时候,乾隆给永璜安排了一项差事,让他进翻书房行走。 以前负责翻书房的是舒赫德。舒赫德精通满汉蒙文,干这活儿专业对口。但他本人现任兵部右侍郎,又要给尚书房皇子们教汉懵双语,忙得不可开交。 乾隆就把翻书房的差事交给德通办理。 乾隆让永璜和德通学习,一石激起千层浪,毕竟大阿哥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啊! 但永璜目前只是翻书房行走,类似于实习,不拿主意。 永璜很惶恐,他毫无准备,对翻书房的工作一窍不通。 永琏就鼓励他,“不熟悉才要学习呢,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汗阿玛刚当皇帝那会儿,也并非运筹帷幄。”他说着就压低声音,“听说汗阿玛刚登基时,连部院大臣都认不全。” 永璜:“……”虽然自己被安慰到了,但能不能不要拿汗阿玛举例啊! “你有什么不懂的还能请教舒师父。”永琏道。 永璜想了想,他们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舒赫德,请教问题确实很方便。 “汗阿玛为何突然就给我安排差事了?”永璜想不明白。 “当然是因为大哥在尚书房表现好啊!”永琏太为大哥高兴了,大哥有点腼腆,但做事很仔细,就适合做修书校对的工作。 他就对着永璜一通吹捧,永璜终于有了点自信。打算抓住这个机会,这是他迈入朝堂的第一步,如果这件事没办好,日后汗阿玛就不会给他安排更重要的差事了。 乾隆给永璜安排差事,是希望让永琏有点危机感。 但这小子就替他大哥激动了两天,很快恢复以往的状态。 《国朝新闻》已然步入正轨,大部分时候都是弘晓盯着,偶尔乾隆还要检查下各地报纸。 永琏就是个甩手掌柜,一个月过问不了几次。 乾隆心说等下面出乱子你小子就该着急了,但弘晓对此事很上心,自己这个当皇帝的还经常过问,从宫里的编辑组到各地报房,都没人闹幺蛾子。 现在也不是每月都刊登御制诗了,偶尔会刊登一些王公大臣的作品。 有些是编辑组约稿,有些则是本人主动来投稿。 刊登诗词可没有稿费,大家纯属为了展现一下诗才。 而连载小说话本却是有丰厚稿费的,最近正在连载的是一本《西游记续传》,作者署名“南星”。 这故事天马行空,写了师徒四人成佛后在人间惩恶扬善的故事。 文笔通俗易懂,还带点诙谐幽默。酸腐文人看不上这样的作品,稍微认识些字的底层小吏却很喜欢,还有茶馆的说书先生给不认识字的百姓们讲这个故事。 一些文化底蕴不够深的满人也喜欢这个故事,据明瑞说,他阿玛天天等 的抓心挠肝,为了提前看下回内容,还给怡亲王送了一坛酒。 永琏笑道:“这个南星不到交稿截止时间是不会把稿件送到编辑组的,送再多酒,怡王叔也没法给四舅舅看啊!” “是啊,我阿玛失望而归,赌气说大不了自己写一本,比这个什么南星写得好。”明瑞道。 永琏举双手支持,大家都参与到《西游记》同人文的创作中来吧! 这两年《国朝新闻》的销量是不断上升的,尤其去年刊登了接种牛痘的采访和文章后,许多百姓想知道牛痘接种是否靠谱,特地买了那两期报纸。 各地报房加印多次仍然不够,还有穷秀才自己买了报纸将接种牛痘的方法讲给不认字的百姓。 有些府县会统一组织百姓接种牛痘,偏远的村子就只能自己找奶牛。 虽然也有那么几家接种失败,或者造成伤口感染的,但大多数人都根据报纸上的讲解,成功给自家孩子接种了牛痘。 报纸在牛痘的普及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湖广一带的少数民族信息闭塞,被土司控制的苗民们去年还在战乱之中,错过了这个消息。 就算有人知道牛痘的好,若他们的土司对抗朝廷,也会阻止他们接种牛痘。 苗民内部又乱起来,有小土司受不了大土司压迫归降朝廷,朝廷立刻安排人给寨中的小孩子们接种牛痘,还给他们送了新式织布机。 其他土司听说后,也有不少跟着归降。但大土司们是不会为这点利益就和朝廷低头的,底层百姓的死活和他们没关系,反正他们不想给朝廷交税。 不想给朝廷交税的还有江南那些士绅们,先帝朝就开始推行摊丁入亩,但他们很快就想到了应对办法。 毕竟没有土地的百姓很多,还是要依附他们这些地主。 但随着金陵。苏州的纺织厂如雨后春笋一般越来越多,江南制造总局也在不断招工,有些百姓选择进城去工厂做工,而且这差事男女都能干,两份收入足够养活家里人。 只有离纺织工厂比较近的地主隐隐感觉到了几分不安,更多地主仍沉浸在坐拥粮田的优越感中。 鑫记开到了江南,江南富商就喜欢私人订制,这才能彰显他们的财富和品味,有人为了做一副眼镜花几百两。 还有那高压锅,富商们也是争相购买,很多酒楼为了展示自家财大气粗,换了新厨具,把灶台设在进门处,卤肉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客人都被香味和新锅吸引进来。 潘振承带着商船北上,途经金陵、苏州等地,发现许多在英吉利都十分少见的东西,在这里已经十分盛行了。 他还听说,今年直隶出现了一种蒸汽抽水机,灌溉农田非常方便。 目前只有直隶近水楼台用上了。 潘振承看看自己偷偷画下来的纽可门蒸汽机的图纸,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同一种蒸汽动力。 八月,潘振承到达天津,他先进京面圣,其他货物则由专人运送到京城。 他路上经过农田,瞧见有人在用一种带着大铁箱的铁犁犁地,这大铁箱还会冒烟儿。 见过纽可门蒸汽机的潘振承一下就认出这是蒸汽机。 蒸汽机竟然已经可以犁地了吗? 虽然沿路只看见一两台,潘振承还是很激动。 他都想好了,见了皇上定要歌功颂德一番。 然而他到了京城才知道,皇上带着太后去木兰秋狝了。他只能见留守京城的履亲王、和亲王、二阿哥以及军机处的几名大人。 说到木兰秋狝,永琏就很气。他和大哥本来都在随驾名单里。但是临出发前,他在骑射课上练习拉弓,不知怎么拉伤了肩膀上的肌肉,疼得嗷嗷叫。 之后几天左边胳膊都抬不起来,太医说要涂抹活血化瘀的药油,十来天才能恢复。 第97章 胳膊都抬不起来,还怎么行围?乾隆于是让永琏留下,正好八月十三万寿节,让永琏代替自己去祭太庙。 永琏当时还不敢相信,汗阿玛就不怕自己和皇玛法说他坏话? 如果是前两年,乾隆未必放心。但通过这两年听永琏和汗阿玛的魂魄沟通他发现这祖孙俩在一块讨论的无非是设计各种东西。 夏至他带着永琏去祭太庙,永琏就和汗阿玛的魂魄讲了半个时辰的蒸汽犁。 乾隆在旁边都听困了,最后还是他催促,臭小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乾隆心情很复杂,既发愁又安心。 但让他去祭太庙,也是一种锻炼。倒不是祭太庙有什么难度,而是代行祭祀有非凡意义。这小子总该意识到自己是未来储君了吧? 永璜随驾去木兰秋狝了,尚书房的课程暂停,永琏前几天在养伤,每天不是陪着妹妹玩儿,就是去找三弟四弟五弟。 乾隆得知这臭小子半个月来连书都不怎么翻,字也没练几页,气得不行,让人传口谕,命永琏去给履亲王、和亲王打下手。 永琏想抗议都没法抗议,汗阿玛不在,他也不能讨价还价。 好在十二叔公和五叔都是好人,没让他干什么活儿。张廷玉见了他更是笑的慈祥。 永琏每天就是去打个卡,然后跟在五叔后面听故事。 五叔知道的八卦可太多了,上至宗室,下至文武百官,谁家宠妾灭妻,谁家生了龙凤胎,他都知道。 他不知道的还能去问履亲王,履亲王作为红白事儿专业团队负责人,看过的热闹更多。 履亲王和履亲王福晋至今都感谢永琏在傅良袭爵的事儿上出了力,对这个小侄孙的印象很不错,聪慧能办事,内定太子就是靠谱。 履亲王对永琏也很和蔼,让他不必每天来,京城这边没什么要紧事儿,重要的事情都送去木兰围场让皇上亲自批复了。 只是有些引见的官员需要先安排住下,等皇上回来再见。 像潘振承这样的商人,履亲王他们觉得先见见也无妨,毕竟他还带了几船东西,是入库还是送木兰行宫,需要早点安排。 见外臣的事儿永琏是不会来凑热闹的,免得回头给他扣个勾结外臣的帽子。 但他很想见潘振承,看他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弘昼知道永琏对西洋的事儿感兴趣,就把他带上了。 皇上不在,很多重要细节潘振承没有汇报,只说一路上买卖的经过。 潘振承比永琏上回见时更瘦了,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 永琏就先关心了几句,“是不是路上非常辛苦?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回小主子,路上虽遇到过几次风浪,但都化险为夷,只是路上带的蔬菜早早吃完了,后面只能吃干粮。本想着到了欧洲能补给一些吃的,没想到那边的食物……”他说着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们那里高档酒楼的饭菜也一样难吃,回程只好带了些土豆、南瓜和干粮、肉干。” 出去一趟,潘振承的官话更不好了,还好他专门找了个信任的翻译。 允裪和弘昼忙说一会儿要设宴请潘振承吃饭,让他尝尝家乡的味道。 潘振承心说京城的饭菜也不是家乡的味道啊,他更想回福建吃海鲜。不过这人向来不重口腹之欲,欧洲那么黑暗的饭菜他都忍受过了,京城的饭菜在那十几种肉炖在一起的英国菜面前,自然是美味佳肴。 他带去的生丝茶叶到了欧洲几乎是一抢而空,尤其是茶叶。他带去了几个新品种,欧洲那些贵族们没喝过,价格比洋商在广州十三行买的翻了几倍。 英吉利的海外贸易掌握在大贵族手里,其他国家的人要想进入英国进行贸易,必须和这些贵族打好交道。 潘振承见到了负责贸易的贵族代表,并表示对英吉利的毛呢很感兴趣,他把毛呢吹得天花乱坠。想订购大量毛呢。 履亲王等人一听潘振承说的数字,都不禁皱眉。 “这么多毛呢?能卖出去吗?”弘昼问,其实大清国内并没有潘振承说的这么喜欢毛呢啊!他家福晋嫌重,都不怎么穿。 潘振承道:“卖肯定是能卖出去,大不了把价格压低一些。” 永琏更疑惑了,“那你岂不是赚不了多少钱了?”毕竟这路上的花销也不少,还会有毛呢发霉受损。 潘振承就笑着解释,他签这么大的订单为得是估算英国的产量,并一窥英国的纺织技术。 他一边签订单,一边担心英国没法按时交货。 贵族就带他参观了一家工厂,表示他们使用的纺织机是新式的,一定能如期交货。 永琏:“所以你知道他们怎么生产毛呢了?” 潘振 承点头,“同行的还有一名织造局的大人,他比小民更懂这些。” 永琏大喜,大清至今织不出毛呢和羽纱之类的面料,连皇后都为此发愁。 潘振承终于把这技术带回来了。 潘振承还说自己见到了纽可门蒸汽机,只是这种机器非常容易坏。只在煤矿使用,大清的蒸汽机已经运用到田间地头了。 他还见了运煤的轨道,蒸汽泵等各种东西。 潘振承最后总结,洋人发明出这些东西并不证明他们比大清的人聪明,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行业发展起来,其他行业如果不跟上,整个产业都要受影响,那些商人为了钱,自然就开始动脑筋了。 潘振承还带回一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什么八音盒、高跟鞋,还有葡萄酒和啤酒。 这些东西都在船上,没乾隆点头,大家也不敢先看。 允裪和弘昼又问了许多关于欧洲王室的事儿,那边虽然一夫一妻,但是王室在外面找情人是家常便饭,私生子一个接一个。 弘昼发现这内容越来越少儿不宜,不但男的以找情妇为荣,女的也以偷情为乐。 旁边的小孩听得津津有味,弘昼怕他被带坏,忙道:“永琏,到饭点儿了,你回去跟你皇额娘用晚膳吧。” 允裪也反应过来,叔侄俩用各种理由把永琏赶走。 永琏不想走,他想听八卦。 弘昼无奈拿出杀手锏,“你再不走,我们就告诉你汗阿玛。” 永琏:“……” 第68章 我有意见 乾隆一出门就是俩月,九月中旬才回来。 母子俩一点都不像经过旅途劳累的,红光满面。倒是永璜很累,回到京城先躺了两天。 汗阿玛说他大小伙子不能坐马车,让他骑马。 他从来没受过这个罪。 他就和永琏说:“你幸亏没去,路上可累了,帐篷住着也不舒服。” 永琏:“大哥从前不是立志要当大将军的吗?” 永璜脸一红,“那是明瑞的志向,不是我的。” 永琏对着大哥比羞羞脸。 永璜:“……” 兄弟俩在屋里说说笑笑,乾隆则在养心殿召见官员。 回京后他连着忙了两天,才把该见的官员都见完了,连下几道升降调任的文书,又去后宫看看后妃们。 过了好几天经过允裪提醒,才想起潘振承还在宫里。 他忙召潘振承入宫,他带回的东西有些乾隆已经看过了,还尝了葡萄酒和啤酒。 葡萄酒还不错,怪不得皇玛法喜欢。啤酒真的喝不惯,乾隆赏给允禧、弘昼他们了。 高跟鞋更没用,而且这高跟鞋还是男人穿的。在大清没有任何销路,直接堆库房里。 八音盒倒是挺精致,之前大清也有卖八音盒的,都很贵。 乾隆就留了两个八音盒给造办处,让那边的匠人仿造,剩下的赏赐给宫里几个孩子。 这些东西是潘振承专门孝敬皇上的,此外他购买的大量毛呢和西洋钟则走正规流程,销往各省。 当着乾隆的面,潘振承才汇报皇上给他安排的秘密任务,在英国、荷兰留了几个细作。 这些人都是有一技之长的,有的因医术被当地贵族雇佣成为家庭医生,有的是大厨,给英国富商做了几道中国菜,对方瞬间被征服,还说要投资让他在伦敦开大清酒楼。 还有几名妓/女,被当地富商看中。 虽然这手段有点上不得台面,但英国人和大清的人长相不同,很难融入他们,哪怕是这些职业,也容易被怀疑或者排挤。 但既然要和西洋往来,安排细作是必不可少的。就像那些传教士们,某些时候也是担任了细作的角色,在探听大清的消息。 潘振承还跟乾隆汇报了已知的英国殖民地。 英国在不断扩张,而曾经的法兰西在路易十四死后,渐渐有了摔落之相。 具体要怎么处理和这些国家的关系,就不是潘振承要操心的了,他只管做生意。 乾隆让他回十三行后另起炉灶,开一家商行,负责和洋人的贸易,如果能在西洋开一家贸易公司,就更好了。 有了乾隆这句话,潘振承也就有了底气。高高兴兴回了广东。 第98章 而随潘振承一起去西洋的几名织造局官员和粤海关的人,乾隆也一一召见了,命他们尽快改良出能织出毛呢的织机,织几匹毛呢看看。 因为织毛呢需要大量羊毛,正好庆丰司有牛羊,这些人就在造办处试手。 不到两个月,几匹哆啰呢和羽纱就织好了。 乾隆和皇后看了,都说这面料和传教士进贡的差不多。 乾隆又让允禄、弘昼、张廷玉等人来看大清织出的毛呢。 张廷玉就建议,在西北开纺织厂,专产毛呢。一来西北牛羊多,二来那边天气冷,大家更需要御寒的面料。 还有人建议跟准噶尔和罗斯国做生意,他们也需要毛呢。 虽然那边富人御寒穿貂,但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貂的。 “先不着急和罗斯国做生意,听说朝鲜冬天也挺冷的,咱们可以先把毛呢卖给朝鲜。”乾隆道。 朝鲜作为大清藩属国,大清有好东西先卖给他们,他们自然要感恩戴德。 今年是太后五旬圣寿,乾隆很重视,太后从畅春园回宫时,乾隆特地安排一品二品官员在西华门跪迎。 再加上大封后宫,举行了正式的册封仪式。宫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太后圣寿这日,乾隆还亲去祭祀太庙。 他没带永琏,就假装汗阿玛的魂魄不存在,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雍正的魂魄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能感叹一句钮祜禄氏好福气。 乾隆和皇后连着几天陪着太后用早、晚膳,永璜、永琏、弘曕他们下学也会到寿康宫来。 外面天冷,几个小孩就坐在暖阁里下棋玩耍。 太后、太妃和帝后二人在外间说话,太后听着里面几个孩子的说笑声,就和乾隆道:“明年选秀,该给永璜、永琏跳福晋了吧?” 乾隆笑道:“永琏不急,永璜的福晋是可以定下来了。” “永璜那孩子脾气好,人也踏实稳重,该选个精明爽利些的福晋。”太后道。在太后看来,夫妻俩就要互补,永璜这脾气再找个性格软的福晋,容易被下面人欺负。 以奴欺主的事儿可不少见。 皇后就说:“到时候媳妇仔细看看,有合适的再让皇额娘把关。” 太后颔首,又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快。对乾隆道:“当年先帝给你选福晋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如今你儿子也要选福晋了,再过几年,你就要当玛法了。” 乾隆:“……” 这种事听着怪可怕的。还是不要提了。 里间,弘曕碰碰永璜胳膊,“大侄子,外面在讨论给你选福晋呢。” 永璜:“……”永璜其实听见了,但这事儿他没有任何话语权,也不好参与。反正都是汗阿玛和皇额娘做主。 永琏却立刻竖起耳朵,凑到门边偷听。 太后说:“也该给永琏相看着了,先定下来,晚几年成婚就是。” “朕其实早就打听着了,现在孩子都太小,没定性,不敢贸然定下。”乾隆道。 太后想想也是,女孩十一二岁有时候稚气未脱,确实不好判断。她也知道永琏是中宫之子,内定储君,他的福晋就是未来皇后,必须慎重。 永琏听半天,怎么都是关于自己的。他正想缩回脑袋,后退时后脑勺直接撞上也凑 过来偷听的永璜。 永璜被撞得眼冒金星,捂着鼻子闷哼一声。 乾隆和皇后听见动静,都朝暖阁门口看去。 “干什么呢?”乾隆没好气。 钮伦扬声替俩哥哥回答,“大哥二哥在偷听。” 永璜:“……” 永琏:“……” 外间几位太妃就笑起来,太后叫永璜、永琏出来,永璜扭捏着,挪到暖阁门口,不好意思出去。 永琏倒是大大方方的,绕过大哥,挨着太后坐下。 乾隆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这臭小子,一点不害臊,还真就出来听了。” 永琏道:“这是我的大事,我应该听。”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裕太妃笑道:“二阿哥平日看着一团孩子气,没想到还挺有主意的。”她就逗永琏,“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福晋?高矮胖瘦,你额娘好按照你的要求找。” 乾隆心说您老就别来添乱了,永琏能知道什么,这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儿啊! “其他的都好说,但我不想要关系太近的。”永琏道:“比如富察家的表姐妹们。” 乾隆和皇后闻言,对视一眼,乾隆还真是在富察家相看。傅良、傅清、傅文都有女儿。 乾隆忍不住问:“为什么?”他还以为永琏是从明瑞那里听说了什么富察家的龌龊事儿,一下子警觉起来。 永琏道:“就是血缘太近了呀,皇玛法说,表兄妹成亲不容易生孩子。” 众人都愣了下,这里怎么还有雍正的事儿。太后想问“你皇玛法和你说这个干嘛?” 永琏已经解释起来,“皇玛法说宋时律法就规定表亲不能结婚,但无论皇家还是百姓,还经常和表亲成婚,因为亲上加亲知根知底,方便两家互相扶持,对百姓来说,除了表亲也很难接触到其他家的人,所以这律法就一直是一纸空文。皇玛法就把这没用的律法删了。但是,皇玛法说他知道几个例子,表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容易夭折,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血缘太近有关。与其去冒险,不如避开近支表亲,找其他家的姑娘。” 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熙和孝懿仁皇后的孩子。 还有宗室里几家表兄妹结婚的,确实有不少孩子夭折,但也有健康长大的。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的考虑的倒是不少。”裕太妃见大家都严肃着一张脸,就笑着缓解气氛,“竟连生孩子的事儿都想到了。” “就是,二侄子脸皮真厚。”挤在暖阁门口偷听的弘曕也忍不住道。 太后则是道:“你记性可真好,你皇玛法多早前和你说的这话,你竟然还记着。” 永琏道:“皇玛法说的很多话我都记得。”说着露出有些伤感的神情。 太后也叹口气,在永琏的小脑袋上拍了拍。 乾隆怀疑是上回永琏去祭太庙时,汗阿玛和他说的。 表亲不好生孩子这个理由乾隆是不信的,谁家没有夭折的孩子?汗阿玛大概是不想让富察家连出两位皇后。 他甚至怀疑,永琏也知道他皇玛法的顾虑,这理由就是祖孙二人商量出来的。 永琏这孩子别的方面不精明,在用人上一直是有几分天赋的。对他来说,娶表亲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对方会扶持自己,坏处就是,亲上加亲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对富察家照顾几分。 就如同当年圣祖爷和佟家的关系一样,但佟家人口不多,也就俩舅舅。永琏日后可是有十个舅舅。再来几十个表兄表弟兼大舅子小舅子,这拉扯的过来吗? 他看了眼皇后,又对永琏说:“富察家本也没合适的女孩子。” 永琏松口气,他有个小姨也嫁的是宗室萨喇善,也不可能从他家选。 他知道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只要不是富察家,其他家的都行,就听汗阿玛安排吧。 汗阿玛和皇额娘不可能给他选个人品不好的姑娘,只要对方人品好,永琏也不会亏待她,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不错 皇后没怎么失望,她也没想过富察家能出两任皇后,光自家这一房,人口就不少,再加上米思翰、马齐、马武这三房,亲戚关系错综复杂,皇上和永琏用人难免顾虑重重。 富察家兴旺这些年,深知和皇家的关系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否则必会反噬。 当年的佟家就是例子,两代皇后、一位贵妃,隆科多还有从龙之功,照样保不住他们家的富贵。 太后的圣寿连着热闹了几日,直到十一月底,乾隆才不每天都来陪老额娘用膳。 南苑的铁轨铺好了,乾隆带着永璜、永琏去看。 铁轨铺了一千米左右,一个车头连着三节车厢。 车头的驾驶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负责给锅炉加煤,随着汽笛声响,车轮缓缓转动,车头排气管喷出一大团白雾。 永琏拿着怀表看时间,想算下这个火车的时速。 乾隆和永璜则被这“咣当咣当”的大家伙震撼到了。 造办处的人介绍说:“这个蒸汽机车快是快,就是有点脏,在上面坐一会儿鼻子里都是煤灰。” 乾隆问:“能带几节车厢?” “五六节。” “靠近车头的车厢拉货,靠后面的车厢坐人。”乾隆道,他已经能想到一车一车的粮食运往西北的画面了。 有了这车,以后打仗再也不愁筹措粮饷不及时。并且可以省下许多马匹用作战马。 永琏算了下时速,大概每小时十八公里的样子。看起来只比马车快了两三公里,但一辆火车可以拉的货物远远要比一辆马车多。 等火车停下,永琏就说要上车看看。 第99章 车厢高度不够,成人上车直不起腰,永璜、永琏在车厢内头顶也快到天花板了。 他们从第二节 车厢跑到车头,询问需要的煤炭和木炭重量等问题。 司机和司炉工一一回答。 永璜、永琏就商量回去画一个表格,修一条铁路的费用,加上一辆火车的费用,以及每一趟需要的煤炭木炭费用都列得明明白白,假如用火车运煤,每一趟带来的收益是多少?再和用马车进行对比。 永琏为了画出两种运输方式的对比表格,还去请教了户部官员。 就在朝堂上为了修铁路的事儿吵架时,永璜、永琏把表格呈给乾隆。 火车运输的好处一目了然, 永琏举得例子就是京张铁路,张家口作为蒙古与内地贸易的重要场所,周围又有大面积煤矿资源。历史上清政府选择修建京张铁路是很有意义的。 乾隆看了这个表格,有种儿子终于长大能为自己分忧的欣慰。 年前最后一日上朝,他就拍板决定,大清第一条铁路,就从京城修到张家口。 第69章 严加约束 永璜、永琏这份数据统计十分详细,几乎可以让户部工部拿去当预算参考了。 他们请教的是户部尚书陈德华和工部侍郎阿里衮,这也不算结交外臣,只是请教现任武师父,和前任文师父而已。 二人对两位小阿哥的问题自然不敢有丝毫敷衍,阿里衮还去找了好朋友时任工部尚书的哈达哈,计算铺设铁路要用的人力物力,顺便说服哈达哈,支持修建铁路。 工部、户部的官员们都同意了,最后只有礼部的官员还在纠结火车鸣笛会惊动祖坟等细枝末节。 礼部听说这数据图是两位小阿哥绘制的,很快也不吭声了。 谁不知道两位阿哥里必有一位是内定太子,也就意味着皇上和储君都支持修建铁路,他们再挣扎也没用。 而且履亲王允裪也表示支持修铁路,履亲王允裪掌管礼部多年,在礼部官员心中还是挺有威望的。 接下来就是具体规划路线,尽量绕过百姓田地和祖坟,也不能离河道沟渠太近。 规划路线需要一两个月,召集民夫也要一两个月,至少要等下半年才能开始正式动工。 今年工部要忙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乾隆开始给自己修万年吉地了。 这工程某种程度上比铺设铁路还重要,到了春天,还要各河道工程,工部荣升为六部中最忙的衙门。 宫中选秀已经结束,永璜的嫡福晋人选也已经定了,但和永琏记忆里不一样。 他记得历史上永璜的福晋是伊拉里氏,伊拉里家虽有爵位,但伊拉里氏之父德海只是个佐领。 永琏之前还担心伊拉里家帮不到大哥,大哥入朝后不好办事。不料汗阿玛给大哥选的嫡福晋却并非伊拉里氏,而是刑部尚书喜塔腊来保的小女儿。 来保这两年可谓官运亨通,圣眷正隆。前年乾隆才给他抬入满洲正白旗。 朝中众人都觉得乾隆重用来保是有点私人喜好在的,来保在刑部事务上并不精通,还被人参过。 乾隆也为他 说话,没有任何处置。 永琏就问额娘,“为什么给大哥选了喜塔腊家的姑娘啊?” “那姑娘家世虽不是最显赫的,但你汗阿玛才给他们家抬旗,他们家自是感恩不尽小心侍奉,不敢有骄矜狂妄之行,这样的岳家断不会给你大哥拖后腿。”皇后道:“姑娘本人条件也好,你皇玛嬷一看就喜欢。” 永琏挠头,“可是……”他想说可是日后小十五永琰的原配是来保的堂侄孙女,这不差辈了吗? “是你大哥有什么要求?”皇后见儿子欲言又止,就问道。这事儿和永琏无关,他应该没什么意见,或许是永璜对这个人选不满意? 永琏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大哥没意见。”他们都没见着这些秀女本人,只能从家世判断,永璜听说是尚书之女,就很高兴,至于包衣抬旗这事儿他才不嫌弃,毕竟他额娘也是包衣。像富察家、钮祜禄家这样的满洲勋贵,他根本不敢想。 “那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皇后在永琏脑门上戳了下,“此事已经定了,婚期定在后年。” 永琏想了想,满洲勋贵联姻是不怎么算辈分的,历史上的乾隆后来还娶富察皇后的孙辈呢。他也就不纠结了。 永琏又问:“那大哥是在宫里成亲,还是出宫开府?” 皇后道:“你汗阿玛的意思是先在宫里成亲,反正宫里空着的院子还很多。” 永珹、永琪这几年还不能住阿哥所,阿哥所空着好几个院子。圆明园这边就更不用说了,别说只是永璜一家,就是五个儿子都成家了也住得下。 当然乾隆不想让永璜出宫建府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内帑没钱。 铁路是户部出钱、但蒸汽机和蒸汽车是内帑出钱,毕竟制造蒸汽机的技术只有造办处会。 现在需要蒸汽机的地方还很多,造办处为了能更快地制造蒸汽机,需要大量钢铁和工具。这前期投入都是内帑出钱。 乾隆再大方,几万两几万两的出也难免心疼,宫里的几件大事只能先拖着。 希望等钮伦、永琏成亲的时候,银子能赚回来,其他的事儿上节省,这两件事是肯定不能省的。 今年春耕时,能用上蒸汽犁和灌溉机的省就更多了,江南几省的蒸汽机是江南制造总局生产的。但陕西、甘肃、宁夏、四川等地的蒸汽机还需要从直隶运过去。 川陕总督尹继善就奏请乾隆,在西北也开一个制造局。 新式纺织机、灌溉机、蒸汽犁这些东西北方更需要。但户部不愿意掏钱,今年眼看着是个大旱之年,到了秋天又要赈灾,哪儿还有余钱建厂? 乾隆从来没为钱这么发愁过,最近没事儿干就召见户部官员们算钱。 好在粤海关收的税挺多,江南制造总局的利润也是逐年上升的。证明这些投入很值。 最重要的是,去年用上蒸汽机的几个省,交得粮食都比前两年多。 现在这几省的粮仓装的满满当当,哪怕今年雨水少,这几省的官员也不怎么发愁。 乾隆最终还是一咬牙让户部拨了五万两,内帑又添了五万两。 十万两银子办厂还是不太够,只能尹继善自己筹措了。 乾隆有些担心尹继善去剥削百姓,还让两省巡抚盯着点儿。 但尹继善没有打百姓们的主意,百姓才有几个钱啊,强征暴敛也未必能凑够办厂的钱。 他于是拿出一半的钱招人制造纺织机,河西走廊可以用风力带动织机,其实很适合办纺织工坊。纺织工坊主要招收女工,不限民族。 而壮劳力则都去开垦农田,大量种植土豆、番薯。 农具和种子由朝廷提供。没有耕地的地方,则鼓励养羊,官府也有补贴。 在尹继善看来,这是在为之后开办制造局准备原料。 额尔登额的阿玛永常去年被调到陕西安西做提督,永常读书不多,处理地方政务难免生疏,又遇上陕甘两省这么大的改革,永常手忙脚乱。 尹继善在密折里委婉地抱怨了几次,乾隆本人很喜欢永常,希望多给他一些机会,叮嘱陕西的其他官员多给永常讲解当地政务。 额尔登额收到阿玛寄回的家信,其中颇多为难。 他就和小伙伴们说起这件事,“阿玛人虽勤奋忠诚,但能力有限,恐怕无法胜任现在的职务。” 永常这两年虽在儿女的督促下认识了一些汉字,但读书太少使得他对各地民情理解起来很困难,偏偏陕西甘肃是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风俗与别处不同。 永常在直隶积攒的那点经验根本不够,光是负责当地回民屯田一事,就让他头疼不已。 这件事永璜、永琏都不好直接插手,永琏就去找阿里衮和舒赫德,让他俩想想办法。 这俩人和永常关系都挺不错的,知道永常这人挺好,对皇上一片忠心,就是能力不行。 “早点让永常回京,就是在救他,若他真闹出什么乱子,那时候再想捞他就晚了,皇上也不好维护他。” 舒赫德和阿里衮商量,必须尽快让永常回京。 阿里衮还有点犹豫,毕竟永常的官途看起来是步步高升,从侍卫到提督,下一步就是总督了。 “大不了咱们在信上多提点他。” “现在川陕等地的面貌一日一变,咱们也未必了解,如何能提点他?”舒赫德道:“永常这人太老实了,见识也少,一是怕他把事情办砸,二也是怕他被人当枪使。尹继善搞得这些动作可是有风险的。” 阿里衮皱眉,“那可怎么办?” 舒赫德:“我找人弹劾他。” 阿里衮:“……” 舒赫德比阿里衮年长,学问又好,在阿里衮心里就是可靠的老大哥。他很快被说服了。 舒赫德又提醒他,“皇上若是问起此事,你千万别提两位阿哥爷。” 第100章 阿里衮忍不住问:“你说二阿哥来找咱们,就真的只是为了帮永常?还是……”永常的儿子是大阿哥的伴读,大家默认永常是大阿哥的人,眼看着大阿哥这两年就要入朝当差了,二阿哥把永常能力不行的事儿捅到皇上跟前,这其中真就没点儿私心? 舒赫德轻咳一声,“所以我才让你不要多嘴。”就算有私心又怎样?是额尔登额自己把机会送二阿哥面前的。 接下来两个月,陆续有陕西甘肃的大臣密奏乾隆,指出永常这人诸多缺点,但都是能力上的问题,对他人品还是给予肯定。可在地方上办事,不能只有人品,没能力没脑子,很容易被下面的小吏糊弄。 乾隆思量再三,还是把永常调回京城,让他继续掌管銮仪卫。 朝中不乏有嘲笑永常的。他一开始也很沮丧,觉得自己让皇上失望了,舒赫德、阿里衮等人都劝他,在京城比在陕西好,熟人多,能互相照应。 永常慢慢的也就调整过来了,銮仪卫指挥使虽然没什么前途,但能经常见到皇上,周围还有家人朋友,也挺不错。 永常一直都不知道舒赫德、永琏等人插手了这件事。 永璜和额尔登额却是知道的,永璜还交代自家伴读,别把这事儿告诉永常。额尔登额知道其中关系,万一阿玛误会二阿哥就麻烦了。也不敢多嘴。 因为永璜偶尔要去翻书房学习,额尔登额也会跟着去。 俩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额尔登额就旁敲侧击地问起永璜日后的打算。 永璜没什么打算,只说听汗阿玛安排。 额尔登额就说:“阿哥爷不仅精通满汉蒙文,还会洋文,可以去理藩院。” 永璜道:“二弟也这么说。” 额尔登额发现大阿哥这人没什么自己的主意,不是听汗阿玛安排,就是听二阿哥的建议。 眼下大阿哥听皇上和二阿哥的话,是因为他还没接触其他官员,等他遇见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会不会也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额尔登额想到这儿就有些发愁,他就和永璜说:“奴才最近听说,早在乾隆元年,皇上就已经定下储君人选了。” 永璜闻言,微微愣了 下,然后眼睛倏然亮起来,“你是说二弟早就是内定太子了?” 额尔登额点点头,又忍不住问:“您为什么会如此肯定是二阿哥?” 永璜道:“二弟是中宫嫡子,又得汗阿玛喜爱,人也聪明懂事,当然要选他。” 额尔登额:“……” 永璜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太子,所以也没有丝毫失望,“二弟前两年读书不太用功,骑射也普通,我还担心汗阿玛对他不满,好在他设计出了蒸汽机,报纸也办得很成功,这两件功劳一定能弥补他其他方面的缺陷。” “大阿哥,其实您也很优秀。皇上经常夸您,还早早让您到翻书房行走,听说给您选的嫡福晋也是出身名门。”额尔登额觉得大阿哥只能看到二阿哥的优点,完全没想过他自己,有点心疼。 永璜闻言却皱起眉,严肃地看着额尔登额,“汗阿玛当然对我很好,但你可别劝我去和二弟争,你要敢说这混账话,就别当我伴读了!” 额尔登额:“……” 永璜见小伙伴半晌不说话,就着急起来,“额尔登额,二弟对你如何?你心里有数,你要是敢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额尔登额见一向好脾气的大阿哥竟然生气了,忙解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怕您被其他人挑唆。” “谁敢说这样的话,我就拉他去见汗阿玛!”永璜哼道。 皇额娘对他视如己出,二弟跟他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钮伦和下面两个弟弟对他这个大哥也十分恭敬。 因为生母早逝,永璜很看重剩下的亲人。 他才不愿用亲情去换储位。而且他也不是小孩了,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与其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不如安安生生当个王爷。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不犯错,早晚能混个亲王。 就算汗阿玛在位时,自己没当上亲王。二弟登基后也不会亏待自己的。 最重要的是,储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永璜不由回忆汗阿玛对二弟的态度,时不时叫去耳提面命一番,经常嫌弃他字写的不好。师父对二弟要求也很严,尤其舒赫德师父,经常批评二弟的文章写得草率。 永璜之前都怀疑舒师父在故意针对二弟。 现在想来,储君以后要担负整个江山,自然是要承担比别人更多的压力。 二弟性格是有几分懒惰散漫的,到现在和明瑞打布库就没怎么赢过,骑射就更别提了,自从去年受伤后,今年一直用四力的弓。被汗阿玛嫌弃也不当回事。 这样的性子,更需要严加约束。 永璜觉得自己作为大哥,有约束弟弟的责任,这也算是替汗阿玛分忧。 如果有要背的内容,兄弟俩还是习惯互相监督。但永琏有时候背错一两句,就混过去了。永璜知道他操心造办处的事儿,要求就没那么严格。 自从知道永琏是太子后,永璜就不允许永琏浑水摸鱼,讨价还价了,背错一句就重新背一遍。 永琏最近郁闷死了,在尚书房被舒师父折磨,下学后被汗阿玛唠叨,连最好说话的大哥都变得很严格。 他想撒娇混过去,大哥就会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他们最近学《尚书》,《尚书》是出了名的佶屈聱牙,永琏背得磕磕绊绊。 永璜就让他反复背,永琏抱住大哥的手臂哀嚎:“哥,弟弟做错了什么你直说,弟弟给你赔礼道歉,能不能别这样折磨我。” 第70章 受封郡王 永璜哭笑不得,扒拉开永琏抱着自己的手,“我是为了你好,让你背书又不是害你。” 永琏哼唧:“可汗阿玛对我要求都没有这么严格。”虽然汗阿玛还是经常嫌弃他,但也就唠叨几句,不会压着他让他反复背了。 永璜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你读书又不是为了汗阿玛读。” “我知道你要说是为了自己读的,可我又不考科举,日后大概率也不去翰林院御书处当差,没必要这么较真。”永琏苦着脸说。 永璜想了想,“你也不是为了你自己读,是为了天下苍生读。” 永琏:“???这里面怎么还有天下苍生的事儿?” 永璜见弟弟一脸懵懂,神情有些复杂。 永琏问完也反应过来了,压低声音道:“大哥,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永璜点点头,“听说几年前就定了。你也早就知道?”他说完不等永琏回答,就自顾自道:“也是,当时汗阿玛只有三个儿子,永璋太小,就剩下你我二人……” “大哥,那个……现在施行秘密立储,如果你想……”永琏虽然觉得大哥性子太老实,当皇帝容易被忽悠,但如果自己不当太子,其他兄弟竞争上岗,大哥居长,还是有优势的,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你什么意思?”永璜睁大眼睛。 “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汗阿玛对我不满意,还是可以偷偷改遗诏的。”永琏压低声音说。 永璜:“那你为什么要让汗阿玛不满意?” 永琏:“……” 永璜又忍不住反过来安慰弟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大多数时候汗阿玛对你都很满意。就是读书和骑射如果再用功一点就好了。” 永琏嘴唇动了动,有些事不好和大哥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没信心活过汗阿玛吧。 “可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真的很难做到面面俱到。”永琏露出委屈的表情。 永璜闻言,顿时心软了,弟弟要操心报纸和惠民食堂,还经常要和造办处的匠人们沟通,改良蒸汽机。 他把永琏的日常想了一遍,就说:“可是你有精力和三弟四弟玩儿。” 小永璋今年正式入尚书房读书,他和弘昼的儿子永瑸一个班,再加上几个伴读,倒也不孤单。 永琏找弟弟玩儿更容易了,一下课就钻到小永璋他们的教室。 永琏眼珠子转了转,“作为兄长,又是内定太子,照顾兄弟们也是我的责任。”不知道为什么,说自己是内定太子,竟然有几分羞耻。 永璜想了想,好像也是。他就拍拍永琏的肩膀,“刚才是我冤枉你了,汗阿玛圣明烛照,你果然是最适合做太子的。” 永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永璜道:“好了好了,我回去了。” “大哥……”永琏叫住他,“咱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就生分了。汗阿玛春秋鼎盛,咱们还要做几十年皇子呢。” 永璜笑起来,“怎么会生分?你看汗阿玛和五叔,哪怕汗阿玛当了皇帝,他们兄弟关系不都一直挺好的?” 永琏想想也是,不说别的,兄弟感情这件事上,汗阿玛和五叔是正面例子。 自从兄弟俩把话说开后,永琏发现大哥更依赖自己了,连翻书房的事儿都和自己商量。 第101章 今年朝中商议决定,允许汉军旗出旗自谋生路,永琏和汗阿玛聊起这件事时,就提到了翻书房。 只让汉军旗人出旗,一是因为满人是自己人,朝廷当然先养满人,二也是因为很多满人养尊处优惯了,文不成武不就,让他们出旗,他们根本就养不活自己。 永琏就和汗阿玛说,这样下去满人只会更废物,翻书房翻译出那么多书,有多少满人读过?反而是那些翰林院的汉人官员在学。 “朝廷已经办了旗学,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读书的料。”乾隆道:“满人还是应以弓马骑射为主。”他看满人就像看自己家人,不由自主的护短。 “可天下承平日久,不打仗的时候他们可怎么办?”永琏说。 乾隆挑挑眉,示意永琏说。 “就是因为朝廷给满人提供的太多了,很多人到旗学读书就是为了领津贴混日子,哪里是为了读书?依我看,应该设置严格的奖惩制度,考评下等的把钱粮让给考评上等的学生。” 旗学也有一些奖惩机制,但太好钻空子。很多旗人仍然浑水摸鱼,毕竟他们 就是不读书,也能混个差事,实在混不上差事,也有朝廷贴补。最差最差的大不了典卖房屋土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优待太多就会让他们失去谋生的本事,是在害他们。”永琏说着抱起在地上摊开肚皮让他摸的小猫,“就像清宁,被您精心喂着,它都没了捕食的能力。” “说它干嘛。”听永琏说自己的爱猫,乾隆顿时不乐意了,把清宁夺过来温柔地摸着,“这是我们清宁命好,其他小猫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永琏撇嘴:“……这幸亏您有钱,若您穷了养不起它,它出去觅食,岂不是要被其他小猫欺负?” 乾隆知道他话里有话,哼了一声。不过这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朝廷无法给所有满人安排差事,他们又不能做生意,至少表面上不能,养活他们就是个问题,随着满军旗人口越来越多,到永琏继位时,会给朝廷造成更大的负担。 通过旗学的奖惩办法激励满人读书,倒也是个循序渐进的办法。乾隆就答应下来。 “今年事情太多,明年再安排。”乾隆道:“顺便给旗学加一些课程,我已经让你十六叔公领人编纂新教材了。” 永琏闻言,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是数学教材?” 乾隆点头,“以前的数学教材过时了,你十六叔公说要多加一些几何内容。” 永琏记得原本历史上十六叔公后来专注搞音乐去了,现在的工作重心却还在数学几何上。 在永琏看来,这是好事、 “还有《乾隆新要》也一定要学。”永琏道:“这是基础教材。” 乾隆颔首,“现在恐怕没几个人敢轻视此书了。” 今年乾隆召见新科进士们,随意问了个日心说相关的问题,其中三分之一都傻眼。 乾隆再次大发雷霆,在谕旨里把这些进士所在省份的学政臭骂一顿,并扣半年俸米。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各地官学开始重新学习《乾隆新要》,虽然朝廷没有明文规定,但很多官学都会在县试前加试《乾隆新要》 乾隆倒不是觉得日心说有多大意义,但这书名带了“乾隆”两个字,就不容轻视。 虽然《乾隆新要》里只是一些很浅显的内容,但能普及一点是一点。开了这个头,就会有人往这件事上动脑筋。 尚书房里弘曕、永璋他们也都要学《乾隆新要》,在永琏的建议下,尚书房每个教室都摆了简易版的地球仪。 永璋、永瑸,甚至连巴勒珠尔他们都知道亚细亚、利未亚。永璋还知道有位堂叔带着商队去了利未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粤海关弄回来一本《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允禄会洋文又精通算数,自告奋勇要带人翻译这本书。 这种在他爱好之内的事儿,他哪怕推了所有宴席,也一定要干的。 永璜因为学了洋文,永琏就建议他去给十六叔公帮忙。 永璜第一次找汗阿玛毛遂自荐,心中忐忑。乾隆却一口答应下来,还要让永璜挂名总负责。 允禄听说永璜的名字要排在自己前面,也不生气,他都这把年纪了,要这功劳没什么用,扶一把晚辈是应该的。 不到三个月,《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就翻译好了,乾隆没怎么看懂,但听允禄和永琏都说这本书非常有意义。 正好今年秋收结束了,有些地方虽遇干旱,但因为有了蒸汽抽水机,收成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乾隆于是借机封赏两个儿子,皇长子永璜翻译有功,封定郡王,永琏发明蒸汽机,创办《国朝新闻》有功,封慧郡王。 两位郡王都举行了非常正式隆重的册封典礼。 永琏第一次穿上郡王吉服,乾隆这才意识到,原本胖乎乎的儿子今年瘦了不少,身量也长高了。已经褪去几分稚气,有了少年的挺拔俊秀。 乾隆还顺便给永璜的生母哲妃追晋为哲悯皇贵妃。 永璜得知此事,喜极而泣。亲往哲悯皇贵妃停灵之处拜祭。 路上,就有富察家的远亲来请安,很多人永璜都是第一次见,就关心他们家中情况,得知富察家的人虽不似高家、金家那样显赫,这两年也都陆续有了差事。 永璜也说自己在宫里很好,汗阿玛和皇额娘都经常关心自己,弟弟们也都很尊敬自己。 永璜说这话,是为了让额娘家的亲戚放心。但很快宫里就出现一种声音,说大阿哥十分得宠,甚至压过了二阿哥,证据就是大阿哥翻译的功劳没多大,却能同样受封郡王,生母还追晋皇贵妃。可见皇上对大阿哥十分看重。 加上皇后已经多年无子,也佐证了帝后感情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好。 更可怕的是,这消息是在内务府包衣之中流传。乾隆和皇后很快都知道了。 乾隆气得半死,立刻就要叫永璜来质问。 正好这时候永琏过来给他看新画的油画,见乾隆黑着一张脸,就笑眯眯问:“汗阿玛怎么了?哪位大人惹您生气了?” 乾隆不答,而是问永琏,“你大哥呢?” “在屋里做功课吧。”永琏说着鼓鼓脸颊,“舒师父布置的文章越来越难了。” 步军统领鄂善因为贪污被赐死,这职务就由舒赫德接任。他同时还兼任兵部事务,非常忙碌。 永琏还以为舒师父对他们的要求会放松一点,然而并没有,每次布置的功课都会逐字检查,仔细批阅。 “你呀,现在已经不是该为功课发愁的年纪了。”乾隆在儿子的脑袋上拍了下。 永琏不明所以,“那我要为什么发愁?” 乾隆看看他,心说也确实没什么好发愁的。永琏的储位之稳,和自己当年差不多。 他一下就想到当年汗阿玛把敦肃皇贵妃的儿子福惠带在身边教养,对他十分疼爱。 朝鲜那边就有使臣回去传闲话,说福惠可能是太子。 /:. 他听到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倒觉得是有人看福慧不顺眼。想害这小子。 思及此,乾隆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或许和永璜无关,而是有些人看自己对永璜好,有点着急了。 “是,你确实没什么好发愁的,这宫里就找不到几个比你舒心人了。”乾隆道。 永琏:“还有三弟四弟五弟。” 乾隆:“……” 乾隆就说:“有人说你大哥翻书的功劳不够,封郡王有些过了,你怎么看?” “他们胡说!”永琏一听,就气鼓鼓道:“给皇子封爵本就不是论功封赏。说这话的人就是故意和大哥过不去。” 乾隆哼了声,永琏都能看明白的道理,自己怎么可能上当。这些人是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傻子呢? 乾隆让人在宫里打听这传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很快就有了结果。 原来是几家包衣嫉妒喜塔腊家被抬入正白旗,又成了皇子岳家,不把他们这些从前一起伺候主子的人家放在眼里。 大阿哥的母家最近也很得意,内务府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现在给富察家亲戚们安排的差事都是顶好的。 这些人气不过,就想了这个馊主意。 皇后再贤惠,听了这话肯定不舒服,她又没法找已经去世的哲悯皇贵妃算账,只能把不满记在大阿哥身上。 同样的,二阿哥身为中宫之子,立了那么多功劳,也只是个郡王,肯定多少会忌惮大阿哥。 皇上为了维护二阿哥,肯定会打压大阿哥,这样一来,喜塔腊家和富察家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乾隆搞清楚这些人的动机,半晌无语,只能说永璜的母家还是太弱了。 怎么没人嫉妒金家和高家? 这两家在前朝和内务府都有人,内务府的奴才们想巴结他们还来不及。才不会在后面使坏。 第102章 富察家在前朝没人,还处于和这些奴才抢资源的阶段。人家定然看他们不顺眼。 至于喜塔腊家,也是因为他们家目前只出了来保一人,等他们家子弟都有了差事,这种闲话自然就少了。 乾隆也没急着抬举哲悯皇贵妃家的人,他打算等永璜封亲王的时候,给富察家抬旗。 至于皇后,她更不会把这些话当回事。帝后之间的感情根本不是用生不生孩子来衡量的,这么多年夫妻,皇后也很清楚乾隆就是个多情种子。她早都不指望什么宠爱了。 而且皇上对永琏和钮伦的感情,她是最清楚的,为了给永琏选个封号,纠结的晚上睡不好觉,跟礼部官员商量好几次。定下一个“嘉”字,永琏还不喜欢这个字。 皇上一边骂儿子事多,一边重新选,最后才选了“慧”字。 这种事他们夫妻都默认不到处宣扬,以免让有心之人嫉妒。 谁料他们低调太过,倒显得皇上看重永璜了。皇后不但没怪永璜,还很心疼这孩子,亲额娘不在了,稍微出头一点就容易被欺负。 宫里的传言没几天就被压了下去,乾隆还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但没过几天,太医来报说大阿哥病了。 第71章 父子兄弟 永璜一开始只说头疼睡不好,后来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没几天就撑不住了,心慌心悸。这才请了太医。 太医只说大阿哥是忧思过重,心血亏虚,开了一些调养气血的汤药。 因为永璜晚上睡不着,白天精神很差,坐在尚书房里也读不进书。师父们就建议他休息,永琏也劝大哥请假。 永璜答应了,谁知养了十来天,还不见好,晚上顶多睡两个时辰,还经常做噩梦。 乾隆知道永璜小时候就有这毛病,但之前喝了调理的药已经好了很多,没想到这次发作的如此严重。 乾隆和皇后都愁的不行,每日将永璜身边的太监叫到身边,细问病情。 问了几次,乾隆才知道,永璜这是心病。 有人在他跟前嚼舌根子,说永璜之所以受封郡王,自己又给他额娘追封,是想让他做永琏的磨刀石。 乾隆就很想骂人,磨你…… 他之前是想过给永琏找个磨刀石,但永璜肯定不行,这兄弟俩关系太好了,让他们反目,自己都不忍心,皇后会更难过。 于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谁说历练太子就要用兄弟当磨刀石?自己就没有,如今不也照样当皇帝? 在他看来,与其拿兄弟当磨刀石,不如把目光看向满朝文武,和这些老油条们周旋,比和兄弟们斗法有意思多了。 永琏在这方面是有几分天赋在的,自己倒不是很发愁。等他再长大点,把他派到吏部或者户部这俩最麻烦的地方历练历练,也就足够了。 乾隆想不通谁这么闲,要在永璜跟前说这样的话。 查了一圈,发现就是内管领那些人,其中还有富察家的亲戚。 这些人之前听到宫里的传言,担心大阿哥受人挑唆,开始和二阿哥争,才这样说,意思是让大阿哥清醒一点,别被利用了。 其实这提醒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偏偏让乾隆知道了。 乾隆大怒,在富察家这些人眼里,他对永璜就这么无情? 还有永璜那孩子,就真信了。 自己对他怎么样?他心里没数吗? 但这种事口头解释是没用的,乾隆总不能说,朕才没有把你当磨刀石,朕对你好就是单纯对你好而已。 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乾隆就和皇后商量这事儿,“朕也不能处置富察家的那些人,真憋屈。” 皇后笑道:“您应该高兴,富察家如此清楚明白是好事啊!他们若是因为您对大阿哥好,就开始嚣张跋扈,怂恿大阿哥和永琏争,咱们才该发愁。” 乾隆颔首,“是这个道理。”这也就是他不处置富察家这些人的原因,这些人虽然帮不上永璜,但目前看来也不会给他拖后腿。 “可永璜这孩子……” 皇后就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臣妾疏忽,才会让孩子多想。但这件事咱们做长辈的不能去劝,还得让永琏去。” 乾隆想了想,“也只能这样。” 这件事不能和永琏直说,他只是和永琏透露,有人危言耸听吓唬永璜,让他去安慰安慰。 永琏去找大哥,没聊几句永璜自己就说了。 “……他们的话我并未全信,我只是觉得事情开始复杂,每天一闭眼就想起这些事,越想越睡不着。” 永琏:“……”大哥这个承受能力,真的不适合做皇帝,以后还是要指望小五或者小十五接自己的班。 “这种事说复杂是挺复杂的,康熙朝的事儿咱们都听说过。”永琏道:“但要说不复杂,他也真不是什么事儿。现在宗室不能身居高位,不能在重要部门当差,十六叔。十七叔他们也只是干点修书,祭祀、监督工程之类的差事,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手中没那么多资源。想争也争不起来啊!” 康熙朝皇子们斗得你死我活,是他们的门人和下面的官员要瓜分资源。到了乾隆朝,皇子们手里就没什么可瓜分的资源,哪怕是乾隆朝后期永璇任《四库全书》总裁,那也不是多大的权力。 他就坐在床边细细给永璜分析,小脸难得带了几分严肃。 “就皇子本人想争,是翻不出什么浪来的。现在还能比比读书骑射,离开尚书房比什么?”“比汗阿玛的宠爱,就更没必要了。汗阿玛这人你还不了解,就算心是偏的,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说咱俩,你看三弟四弟五弟,汗阿玛对他们都挺好的。而且汗阿玛还年轻,咱们以后还有很多弟弟,人总是喜欢小儿子,真论宠爱,咱俩是没法和弟弟们比的。” 永璜听到这儿,忙道:“汗阿玛对你是不一样的。” 永琏笑笑,“你也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在汗阿玛心里的位置都无法取代,所以这点也没法比。” 永璜点点头。 “所以说那些担忧就是多余的。”永琏道:“咱们兄弟斗不起来。汗阿玛也不可能让康熙朝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了,”永璜叹息一声:“是我这人太爱钻牛角尖。” 永琏在大哥手臂上拍了拍,不是大哥爱钻牛角尖,是大哥拥有的太少了,就很容易患得患失。“放松一点啦,人越紧绷着越容易出错,其实只要能力强,为朝廷做贡献,汗阿玛这人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 乾隆对儿子真的很宽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比起康熙朝的皇子们,乾隆朝皇子的生存环境要宽松很多。 但与此同时,乾隆朝皇子们参与朝政的机会也少得可怜。所以永琪、永瑢、永瑆这些人才把精力放在钻研个人爱好上。可惜大哥目前还没什么爱好。 永璜若有所思,他竟然觉得放松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或许你有了福晋和孩子就好了。”永琏笑道:“有了自己的小家,就一门心思过日子,顾不得琢磨这么多了。” 永璜闻言,脸颊顿时烧起来,“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说这些怎么一点都不害臊?” “小孩儿才不害臊啊!再过两年我就不敢说了。”永琏嘿嘿笑。 永璜:“……” 为了分散永璜的注意力,永琏让永珹、永琪每天来找永璜玩儿。 永琪还不到两岁,走路已经很稳当,每次来永璜的院子就到处跑,一刻也不闲着。 永珹更是个调皮鬼,一刻不盯紧,他就拿着永璜的毛笔在他的作业上画娃娃。 永璜白天陪着这俩费头子 玩儿,比在尚书房读书还累,这天永珹他们走了,永璜倒在床上,累得一动也不想动,没一刻钟就睡着了。 次日,永璜难得神清气爽,感觉今日可以去尚书房读书了,正要出门,就听见永珹、永琪奶呼呼的声音,“大哥,我们来啦!” 乾隆得知永琏这个法子,一开始还爵很不靠谱,永璜本来就休息不好,还要让永珹、永琪去打扰他,永璜岂不是更头疼? 不料没两天,他去探望永璜时,永璜就说失眠已经好多了。 因为白天陪着俩弟弟到处跑,体力消耗太多,也没时间胡思乱想,晚上倒头就睡。 做得最可怕的噩梦是他成亲后生了十个儿子,臭小子们就跟一群小鸭子一样,在院子里乱跑。 他拎着鸡毛掸子打儿子,看不清脸的福晋拎着鸡毛掸子打他。 永璜:“……” 永璜好像明白永琏那话了,成亲后就没精力胡思乱想了。 永璜请假期间,教室里只有永琏和明瑞,舒赫德和阿桂就给永琏疯狂上难度。 偏偏这俩有的是办法哄着永琏学习。 永琏稀里糊涂就多做了好多功课。 乾隆看着永琏额外写的几篇作业,心情复杂。阿桂和舒赫德真有点本事,但永琏这孩子也太容易被忽悠了。 不过儿子这文章写的确实不错,字也好看。正好允禄和弘昼在,他就把永琏的功课递给俩人看。 第103章 允禄是知道永琏的,比起四书五经,这小侄孙更喜欢数学和科学,为了让他写出好文章,也真是难为舒赫德和阿桂了。 弘昼则在心里默默点评,二侄子的字比四哥小时候还好。 炫耀完儿子,乾隆才说起今日的正事,他打算明年奉太后去盛京祭拜祖陵。 前两年他就想去,被朝臣们以沿途百姓粮食欠收,出行会增加百姓负担等理由拦住了。这两年在蒸汽犁的帮助下,直隶和关外收成都不错,乾隆就想重新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结果他派去勘察路线的人却说,关外好几处发生水灾,仍不宜前往。 乾隆登基以来,一直没有东巡过,心中始终不安,一是他这人很重礼,二是关外乃龙兴之地,东巡有着非凡意义。 总因为盛京有水灾旱灾一再推迟,也不是个事儿。 正好盛京将军额尔图进京述职,乾隆就询问他关外情形,额尔图表示,盛京周围虽有几处遭逢水灾,但不影响明年出行。 乾隆就有点不高兴,感觉之前勘察路线的人在糊弄他。又不让他掏钱,他为何一再阻拦? 乾隆现在已经拍板,明年秋天就去,让盛京那边早点准备着。 叫允禄和弘昼来,一是通知他俩明年秋天留京城看家,二是让允禄带礼部修订祭拜祖陵的礼仪和乐舞。 允禄和弘昼其实都不希望皇上出门,从前不觉得,经历了先帝朝,允禄才知道皇上出巡和不出巡的区别。 康熙每年都往外跑,虽然是有特殊意义的,但沿路花费的银钱也不少,沿路官员借此搜刮百姓,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万的亏空。但先帝一朝,先帝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景陵,省了不少银子。 但允禄也不好再说劝阻的话,只能答应下来。 三人正商议,李玉急匆匆进来,“皇上,果亲王府来人,说十七爷不太好了。” “什么?不太好了是什么意思?”允禄闻言,一下就站了起来。 前两天允礼带着火器营的人去南苑试射新火器,回府后就染了风寒,还传了太医。 因为这两年他也一直病病歪歪的,大家都没当回事。 听李玉这么说,乾隆也急了,叫果亲王府的人进来回话。 来人说,自家王爷一开始只是普通风寒,但昨日下午烧起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乾隆立刻道:“走,朕和十六叔、五弟一起去看看他。”他说着要去后面换衣服,走到一半又吩咐李玉,“去尚书房把弘曕叫来。” 李玉答应一声。 弘昼还不明所以,悄悄问允禄,“叫六弟干嘛?” 允禄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皇上这是想让弘曕给老十七延续香火呢。 他就是白捡了一个亲王爵位,自然不反感这种事。 十七弟家虽不是世袭罔替的亲王,家业却也十分丰厚,上面只有两位福晋要孝敬,比自己当年还轻松。 弘曕这小子,怪有福气的。 只是可惜十七弟,这两年一心铺在改良火器上,还没见到多大的成果。他这一去,弘曕能继承他的家业,却不能继承他的本事。 去果亲王府的路上,乾隆让弘曕和自己坐一辆车,给他讲了自己的决定。 乾隆很会哄小孩,只和弘曕说过继给果亲王的好处。 这件事对弘曕来说,确实是好处比坏处多。 毕竟不到十岁就能当上亲王的可不多见,他不用怎么努力,就能拿亲王俸禄,当个富贵王爷。 弘曕被亲王俸禄吸引住了,来不及多想就答应下来。心里还挺高兴的。 但到了果亲王府,看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十七叔,弘曕还是忍不住落下眼泪。 他和十七叔见面的次数不多,在他印象里,十七叔是很好的人,还给他送过双轮车,以前他住在寿康宫的时候,十七福晋去请安,也经常逗他说话。 弘曕揉着眼睛,“呜呜……我不想继承果亲王的爵位了。” 乾隆:“……” 路上不是商量好的,这臭小子怎么回事? 十七福晋也看过来,皇上带弘曕来,她心里就猜到几分了。这事儿容不得她拒绝,而且让先帝的儿子继承果亲王的爵位,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可她没想到,六阿哥本人会拒绝。 “我希望十七叔醒过来,不要死。”弘曕越哭越伤心。 允礼在孩子的哭声里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是弘曕趴在他床边哭,微微愣了下。 “弘曕,你怎么来了?” 乾隆等人见允礼醒了,都凑过来。乾隆立刻把自己的安排告诉十七叔,让他安心。 无人祭祀确实是允礼最担心的事情,听了乾隆的安排,他心下松口气,撑着身体要谢恩,众人忙扶住他。 乾隆又安抚几句,让他好生养病之类便准备离开。 弘曕看看十七叔,却对乾隆道:“皇兄,我想留下照顾十七叔。” 乾隆闻言,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既觉得弟弟懂事,又觉得这小子变得太快了,这就去孝敬“新爹”了。 但他也担心十七叔,就答应下来。 十七叔一辈子没儿女孝顺,临死前让他享受一下有儿子侍奉汤药的感觉也算了却了他的遗憾。 于是弘曕就留在了果亲王府。 与此同时,乾隆通知礼部和宗人府,安排弘曕过继事宜。 永琏他们得知允礼重病的消息,也到果亲王府探望十七叔公。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三分之一,都在想办法。 弘曕跑前跑后,俨然已经有了点果亲王府小主人的样子。 允礼看着他招待永璜、永琏和几名来探病的官员,心中生出一种欣慰来。 乾隆都开始安排允礼后世了,但允礼的病却渐渐好转。 过了几天,允禄去探望弟弟,发现允礼靠在枕上听弘曕给他念书。 允礼偶尔给弘曕解释一下书中的意思,弘曕听得认真,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允禄:“……” 也不知道四哥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是什么心情。 第72章 酷暑难耐 到了腊月,允礼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也偶尔看看火器营送来的图纸。 乾隆让人来王府接弘曕,虽然让他继承果亲王这事儿已经定了,但他还要在尚书房读书啊!不能就这么搬到果亲王府。 弘曕这才回宫,小少年临走前和允礼说:“我回去给皇兄,额娘请个安,再见见侄子侄女们,收拾些东西,明后天就回来。” 这一个月里,他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拿来不少,十七福晋特地给他收拾了一个院子。俨然已经把他当这个家的一份子来照顾了。 允礼摸摸他脑袋 ,“不用着急,你若习惯住在宫里就继续住,我去和皇上说。” 弘曕抿抿唇,半晌道:“我想住在这儿,我还要看着您按时喝药呢。” 允礼闻言,一时间眼眶有些酸涩,上天垂怜,他竟然有了这样孝顺乖巧的儿子。 弘曕回到宫里,先去见乾隆,又去寿康宫给太后、太妃们请安。 之前他回来过一次,接受果亲王世子的册封礼。 当时见到谦太妃,谦太妃也没敢表现出不高兴,只叮嘱他好好孝敬果亲王和果亲王福晋。 但自己生的孩子要去叫别人爹娘,谦太妃心里还是难过的,也担心弘曕去了王府不适应。毕竟这小祖宗从小算是被太后太妃们宠着长大的,虽说不算骄纵,却也和懂事这俩字沾不上边,向来是奴才们伺候他,他哪儿会孝敬别人? 谁知弘曕回来,却说自己在那边过得很好,说允礼博学,十七福晋慈爱。 他现在已经改口叫“父王”和“额娘”了。 太后和太妃们见状心情都有些复杂,既为允礼夫妇和弘曕高兴,又生出几分失落,这毕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弘曕给长辈们请过安,回到阿哥所的院子收拾要带去王府的东西。 没一会儿,永琏他们下学,听说六叔回来了,都来他院里看他。 永壁也来了,弘曕请假一个月,这段时间都是他一个人上课。 永壁听弘曕说明日就回果亲王府,就劝道:“还是住宫里方便,住王府要早起,太麻烦了。”果亲王府和和亲王府不远,他和永瑸每天天没亮就要起来,住在宫里的小皇子们就可以比他们晚起两刻钟。 弘曕满不在乎,“早起就早起,你们能起来,我就起不来了?” “难道是十七叔公要让你回去住?”永璜问。 弘曕摇头,“父王也说我可以住宫里,是我想住王府。” 小少年们都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弘曕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汗阿玛去世太早,他对汗阿玛的记忆非常模糊,也不知道有阿玛是什么感觉。 等到他稍微懂事一些,看到皇兄和侄子们的相处,偶尔也会生出几分羡慕。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汗阿玛还在,会不会像皇兄对永琏一样,经常摸脑袋,每天过问功课,嘴上说着儿子不能养的太精细,其实衣食住行都要过问。 第104章 虽然皇兄对自己也很好,但自己从来不敢像永琏一样抱着皇兄的手臂撒娇,也不敢粘着皇兄问东问西。 直到去了果亲王府,十七叔身体稍微好些,就关心他的吃穿,问他读了什么书,看他的眼神,就像皇兄看小侄子们一样。 被十七叔关心着的感觉陌生又熟悉,他从来没体会过,但已经渴望了很久。 弘曕在想,自己宁愿当几十年世子,也不希望十七叔去世,自己继承爵位。 小少年想了很久,只解释了一句,“跟父王住在一起很幸福。” 永壁、永璋他们还是不理解,永璜、永琏两个稍微年长些的已经明白过来。永琏心中有些酸涩,六叔终于体会到了父爱。 他就笑道:“住在王府也好,还能跟十七叔公学习火器方面的知识。” 弘曕点头,“父王不仅会改良火器,还精通佛法……”说起允礼的博学,小少年满眼都是崇拜。 弘曕在宫里住了一日,次日下学就直接回果亲王府了。 允礼在家休养了两个月,除夕时已经能正常出席祭祖活动。 大家见他气色还不错,都在心里琢磨,有人延续香火就是不一样,心情一好,身体也好起来了。 祭太庙时,雍正的魂魄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不高兴,还让永琏传话,夸了乾隆几句。 今年国库存银的数量也在上涨,一是各地丰收,交的税多,二是江南制造局和玻璃厂的商税。再就是粤海关的税,因为潘振承带商船回国,广州十三行大赚了一笔,粤海关交的税是去年的一倍。 如果不修铁路,国库存银会更多。 雍正听了很高兴,又问铁路需要修多久。 永琏就说:“按照工部的计划,还需要一年,争取明年过年的时候可以通车。” 雍正道:“可惜朕看不到了。” 永琏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如果您真想体会火车的感觉,到时候把您的神主牌位带上坐一回火车。” 乾隆:“……”这小子可真敢想啊! 雍正的魂魄听了却连连说好,“就这么干,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把皇玛法的神主牌位揣包里带上就行。” 永琏把话传给汗阿玛,乾隆撇嘴,“你们都商量好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永琏赶紧哄汗阿玛,“蒸汽机是皇玛法发明的,让他体验一下蒸汽机车的感觉,也是应该的嘛。” 乾隆已经调整好表情,对雍正的牌位道:“当然是应该的,只是神主牌位不能轻易请出太庙。儿子担心……” “没事没事,朕都不在乎,你们更没必要在乎这些虚礼。”雍正道。 乾隆想想汗阿玛这人有时候确实不怎么在乎礼法,用汗阿玛的话说是方便法门。 他只好答应下来。 因为这是大清第一条铁路,乾隆十分关注,工部尚书哈达哈总负责,还时常派钦差去监督进度。 他一般派去的都是身边的亲信侍卫,这些人和哈达哈都有些交情,发现问题也不敢说。正好乾隆八年,讷亲回京述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已经推行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看各地的推行效果。 乾隆于是时不时让讷亲去监督工部修建铁路。 讷亲这人出身高,又恃才傲物,谁的面子都不给。去铁路上一看,发现不少问题。 朝廷拨了几十万两银子,一是要用好材料,二是要给雇佣的民夫们发工钱,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 结果讷亲到铁路边一看,很多民夫只能分到半个馒头,想吃口菜,还需要掏钱买。 从动工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却还没修到四分之一,问就是冬天不好修,既然如此,工部为何夸下海口,说明年就能通车? 讷亲于是把负责此事的官员从上到下弹劾了一遍。 乾隆大怒,让刑部彻查,哈达哈也因为办事不利被乾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臭骂一顿。 哈达哈这人倒是没贪,就是太懒,对这件事不上心。 乾隆就想派个勤奋负责的人去管铁路件事,讷亲不行,他只能做监察工作,不能管事。 傅清等人又都有重要差事,乾隆把最近提拔起来的人想了一遍,想到一个很适合的人选——傅恒 傅恒乾隆五年的时候和他两个哥哥一起做了蓝翎侍卫,去年升任御前侍卫,内务府大臣,总管圆明园事务。 乾隆对这个小舅子很满意,不愧是他和皇后一手培养起来的,做事勤勉认真,细心周到,也不像讷亲一样仗着家世和能力恃才傲物,下面人也都很服他。 乾隆召见傅恒,询问他对铁路事务的看法,因为小明瑞在家经常念叨铁路和蒸汽机,傅恒对这件事便比较上心,对答如流,甚至对铺设铁路要用的材料成本都了如指掌。 乾隆于是任命傅恒为工部侍郎,负责铁路司事务。 永琏记得历史上傅恒是从总管内务府大臣升户部侍郎,现在怎么跑工部去了? 这样也好,现在工部越来越重要,是该好好整顿一番。 自从傅恒去了工部,下面那些混日子的官吏叫苦不迭,别看这位小国舅年轻,人也和气,但他对工作的要求也很高。 有个这么卷的领导,下面人很难摆烂。 无论是铺设铁路的速度还是修建河道工程的速度都加快了。 然而到了乾隆八年夏天,直隶一带遭遇高温干旱,很多工程都被迫停工。 一开始傅恒还是不想停工的,但当他到工地上巡视一圈,看到许多民夫中暑倒地,立刻下令停 工,并给这些民夫发放冰水和解暑的凉茶。 永琏听说街上中暑的人非常多,就和皇后商量,宫里出点钱,给百姓们提供冰水和解暑的成药。 皇后就自掏腰包让内务府准备冰水和藿香正气丸,到时候就放在惠民食堂,百姓免费领取。 贵妃,娴妃得知此事后,也都纷纷出钱,这种事肯定不能少了太后她老人家。与其拿这钱去供神佛,不如直接布施给百姓。 从端午开始,到七月初七,惠民食堂一直有免费的冰水、凉茶和藿香正气丸。 《国朝新闻》上也刊登了一些防暑小贴士。 原本送到京城要制造火器和火药的硝石,现在也分出一部分制冰。供应各衙门。冰块若有剩余,则卖给百姓们。 这还只是城市内,农村受到的影响更大。老天爷不下雨,眼看着收成要受影响,河道都干了,蒸汽抽水机作用有限。 就在这种时候,直隶衙门几名负责看管蒸汽机的衙役把蒸汽抽水机上的锅炉拆下来,进行改装,改成一台打井机。 经过试验后,他们就把剩下几台抽水机也改装了,然后去帮百姓们打井。 直隶总督高斌得知此事后,立刻上报乾隆,乾隆大喜,邸报通知山东、河南等省,能打井的就抓紧时间打井,以免造成水比粮贵的现象。 又过几天,河南巡抚上报,有台打井机报废了,就有工匠将其修理改装成了一辆运货车。 据河南巡抚说,这辆运货车速度比马车快,就是天气太热,容易着火,车夫离锅炉太近,也很容易中暑。 目前只能晚上运送货物,现在主要是运冰运粮。 自从造办处造出火车后,永琏就让他们研究能在地上跑的蒸汽车。造办处那边人手不够,进展稍显缓慢。 谁能想到第一台蒸汽车先在民间出现了。 乾隆立刻让改良出蒸汽车的人进京,他要亲自召见,顺便和造办处的人交流学习。 乾隆计划七月东巡,永璜、永琏也要跟着去。 先帝一朝没有东巡过,沿路行宫都需重新修缮。又赶上这大热天,民夫叫苦不迭。 李卫得知直隶很多地方的民夫因为抢修道路中暑而亡,立刻上奏,请求乾隆延期出巡。 之前就有人反对过,乾隆没答应,还不断让礼部修订祭祀礼仪。 但李卫这次话说得很重,为了祭祀祖陵累死这么多百姓,给各地增加这么多负担,祖宗能安心吗? 乾隆大怒,一瞬间竟然后悔提拔李卫进军机处。 他祭祀祖陵不也是为了让祖宗保佑大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吗?他又不是带着太后去玩儿的。 尚书房的小阿哥们来给乾隆请安时,就听到他在屋里和李卫吵架。 李玉就示意几位小阿哥到偏殿等等,吃点冰碗。 永琏示意兄弟们先去,他让李玉为自己通传。 乾隆听说永琏单独求见,以为他有什么要事,就叫他进来。 永琏进屋给汗阿玛行过礼后就说:“汗阿玛,让儿子替您去祭祖陵吧。”虽然皇子出行也需要沿路官员招待,但不需要那么大排场。 李卫:!!! 李卫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代行祭祀有着特殊意义,当年先帝爷让皇上祭祀景陵,很多人就据此猜测皇上是内定太子。 这种事哪儿有毛遂自荐的? 第73章 兄弟同行 第105章 乾隆还没开口,李卫已经出言劝阻,他知道二阿哥是个好孩子,越是如此,越要拦着他去代行祭祀。 “阿哥爷,祭祀祖陵并非小事,您年纪尚小恐难胜任。” “我和我大哥一起去。”永琏道,他想说汗阿玛当年代皇玛法祭祀时,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乾隆这时候才看向李卫,“李公先下去吧,这儿有个来捣乱的,朕先把他打发了,回头再和你们商议。” 李卫答应一声,退了出来。 走出养心殿,李卫才意识到不对,您觉得二阿哥捣乱,不是应该直接打发二阿哥吗?打发我干什么? 皇上不会想揍二阿哥吧? 李卫心疼二阿哥一瞬,二阿哥胆子太大,也是该敲打敲打。 乾隆才没有打儿子,他只是凉凉瞥一眼永琏,“二阿哥真有本事啊,还想代朕祭祀祖陵,那你说说,朕凭什么让你去?” “因为汗阿玛放不下京城的事儿。”永琏道:“往年也就罢了,今年是百年不遇的高温,灾情十分严重。您心里挂念着灾民,出行必然心中不安。” “那朕取消行程就是了,何必让你一个小孩子去?” “您登基以来就惦记着祭祀祖陵,不去恐怕心中不安,而且这件事已经定了,盛京那边礼仪也安排好了,这时取消,白费了很多人力物力。” 乾隆点点头,“那朕就推迟几日,等秋天再去。” 永琏笑眯眯道:“这次灾情不是高温过去就能结束的,秋天禾苗欠收,朝廷要忙着拨款赈灾,若处理不好还会出现流民灾民,您那时出行,又会影响百姓秋种。” 乾隆:“……” 这也是他和李卫争论的点,李卫说秋天再去,他说秋天去同样会影响到百姓,照这样下去,他一年四季都不能出门了。 乾隆想了想,“可朕已经答应你皇玛嬷了,一再推迟,她老人家恐怕不高兴。” 永琏:“……”又来了又来了,只要遭到反对,就说是太后想干。您这么大人了,总让额娘帮着背锅真的好吗? 永琏在心里忍不住翻白眼,面上却还笑眯眯的。“今年各地官员忙着赈灾,招待难免不周,到时候皇玛嬷路上受了什么委屈,您更要心疼,不如等风调雨顺的时候,或者等火车修好了,您再带皇玛嬷东巡,今年先让儿子去探探路。”他说着压低声音,凑乾隆耳边,“顺便帮您看看沿路官员赈灾的情形。” 乾隆听到这儿,深深看了永琏一眼,然后在他额头上戳了下,“你以为你很聪明?” 永琏:“不……不聪明。” 乾隆:“那你还想帮朕监察官员。” 永琏道:“您给我安排几个聪明人。那些官员能糊弄得了儿子,肯定糊弄不了您安排的人。” 乾隆没好气:“……朕直接派心腹官员去就行了。” “派官员去祭祖陵,您肯定觉得不够重视,心中不安。” “那你二十四叔公和你五叔他们也比你靠谱。”乾隆没好气,摆摆手,“去去去,把你兄弟们叫来,朕考校功课。” 永琏噘噘嘴,跑去叫大哥他们。 乾隆看着儿子跑出去的身影,在心里哼了声,这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主动要求代行祭祀。 幸亏自己春秋鼎盛,不会多想,若自己年迈,听了这话肯定要生气。 但他现在不但没生气,反而有几分欣慰。自家懒儿子终于有了点上进心。 自己代汗阿玛祭祀景陵时,也正好是十三岁。今年永琏也是十三岁。 如果自己这时候让永琏代替自己去,有着非凡的意义,等于再次告诉群臣,永琏和自己当年一样,是内定太子。 这小子不会也是冲着这点,才来毛遂自荐的吧? 等考校完儿子们的功课,乾隆又问永琏,“你刚和李卫说,愿意带你大哥去?” 永琏点头,“如果您同意,我也想带上三弟,我们兄弟三人路上有个伴儿。” 乾隆:“……”好吧,是自己想多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想得美,你以为出去玩儿呢,呼朋引伴的。” 永琏:“那您打算让谁和我一起去啊?” 乾隆哼道:“朕再想想。” 永琏高兴地跳起来,“这么说汗阿玛是同意让我代替您去了?” 乾隆:“京城灾情严重,朕记挂百姓,不忍离开。” 永琏:“……”这种词还是对着官员们说吧。 当乾隆宣布让皇长子和皇次子代替自己去盛京祭祀后,大多数官员都是高兴的,尤其那些心系百姓的忠臣,纷纷上奏颂扬皇上圣明。 但想借着接驾讨好乾隆的官员则有些失望。但听皇上的意思,明年铁路通车,皇上还是会带着太后东巡的。他们仍有机会迎驾。 与此同时,《国朝新闻》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写的是皇上这个夏天的担忧。 文章是钮伦写的,从女儿的角度,写了汗阿玛的两难,一方面希望去祭拜祖先,一方面又担心受灾的百姓们,日日煎熬。 最后还是以百姓为重,放弃东巡,让两位皇子代行。 这篇文章充分展现了皇上的纠结和犹豫。 很多百姓们听人读了这篇文章,还忍不住掉眼泪。皇上真是太不容易了。为了百姓,祭祀之事一推再推,最后只能让儿子们代替他去。 这文章是永琏让钮伦写的,旨在让汗阿玛觉得今年放弃东巡非常值得。 乾隆最看重名声了,听说百姓们读了文章后都为他爱民之心所感动,就觉得不去东巡也有不去东巡的好处。 今年灾情如此严重,他一再说要自省,还打算写罪己诏来着,这下好了,百姓们都说他是仁主,他也不用表现 的那么愧疚了。 永璜接到圣旨,呆愣片刻,永琏还爵有些对不住大哥,没和他提前商量,就把他拉上了。 永璜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很高兴,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件功劳,弟弟有这种事还带上自己,自己当然高兴了。 他就积极地准备起出巡的流程,祭祀需要祭文,永璜负责翻书房,之前还翻译过祭文,现在这些祭文都要稍作修改。 太后本来也没有很想去拜祭祖陵,从北京到盛京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好景致,每天还要坐那么长时间的马车,听说按照计划来回要四个月,想想就累得慌。 听说皇上不去了,两个孙儿去。太后又不免担心起来,永璜好歹还随驾去过木兰围场,永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泰陵。让这兄弟俩去盛京,万一路上出什么差池可怎么办? 永琏就来劝皇玛嬷,“我和大哥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还有舅舅们跟随,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乾隆特地派傅谦、傅文带几十名侍卫保护永璜、永琏。并下旨让沿途官员照顾两位皇子,不必隆重招待,但必须要保证两位皇子的安全和健康。 太后道:“今夏天气炎热,听说直隶一带有不少流民,哀家担心你们被吓着。” 永琏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有流民就去安抚他们。” 这也是官员们不希望御驾东巡的原因之一,万一流民冲撞了御驾,他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可今年的灾情正好在华北一带,要想让流民彻底消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闹不好容易引起民变。 太后闻言,忙嘱咐永琏,“朝上的事情你不必管,你们只管祭祀祖陵。” 永琏应了一声,“我们能顺顺利利的完成祭祀已经很不错了,哪儿有本事管其他的事儿。”他说着噘嘴,“汗阿玛还给我们安排了一名翰林师父,让我们路上也不能落下功课。” 太后无奈,“马车上摇晃颠簸,哪儿能读的进书?你汗阿玛也太严格了些。” “就是!”永琏说着压低声音,“等我们回来汗阿玛考校功课的时候,您替我们说几句好话。” 太后笑起来,在他脑门上点了点,“你这猴儿。哀家才不帮你们!” 哄好皇玛嬷,永璜、永琏还要安抚皇后,皇后担心,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听乾隆说是永琏主动请缨,就忍不住说他胆子大。 永琏就安抚额娘,他们已经到了要给汗阿玛分忧的年纪,当年汗阿玛十三四岁,也已经帮着皇玛法办事了。 因为只是两位皇子代行祭祀,省下许多流程,本来到了热河等地还需要奏乐迎驾,现在都给取消了。 原本四个月的行程,直接缩短到了两个月。 很多蒙古王公本来想在途中觐见,现在也都不用来了。 永璜、永琏七月二十启程,按照礼制,乾隆是不能亲自去送的。 但他实在不放心,到启程当天,还是换了便服,骑马去送俩儿子。 永璜、永琏他们坐在马车里,外面还有送行的官员。他俩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汗阿玛和五叔。 直到马车走远,乾隆才收回目光。弘昼见他神情怅然,就说:“皇兄放心,路上那么多人照顾,肯定安全。再说永璜也不小了,明年就要成婚的人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第106章 乾隆叹了口气,“朕倒不担心永璜,是永琏那小子不让人省心。” “永琏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俩舅舅在,还能让他出事?”弘昼觉得四哥就是关心则乱。 “时间过得真快,永琏都能出去办差了。”乾隆调转马头往回走。 弘昼想了想,太子长大了,容易遭到皇上忌惮。他就笑道:“永琏也只能办点简单的差事,真让他跟朝中那些老油条周旋,恐怕还有些难为他。” 乾隆深以为然,“那是,”这小子虽然在用人上有几分天赋,但经常当甩手掌柜,要不是自己帮他盯着,早有人钻空子了。 永璜、永琏基本是坐半天马车,骑半天马。 兄弟俩还专门去铁路施工现场看了看,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已经陆陆续续复工。 永琏亲自看了民夫们吃的东西,虽然只是馒头和大锅菜,但量大管饱,也还算干净。 听民夫说,傅恒每天都会来现场看看。 “那位傅大人长得可斯文了,听说是皇后的弟弟呢。人家一点架子都没有,若中午赶不回去,就蹲在这路边和我们一起吃饭。” “有时候他晚上才过来,带人检查当天铺设的轨道,若有问题,第二天及时修整。” 几个民夫说着,突然发现这两位小公子身后站着的青年和那位傅大人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永琏忙让民夫们继续忙,和永璜上了马车。 兄弟俩一直是坐同一辆马车的,乾隆给他们安排的翰林师父每天给他们讲一篇文章。晚上到了驿馆行宫,兄弟俩会把这文章再读几遍,练两页大字再去洗漱。 除了乾隆安排的功课,永琏还会把沿路见闻记下来,回京后也要呈给乾隆看的。 因为康熙经常出巡,沿路行宫很多,之前听说乾隆要带着太后东巡,这些行宫都被修缮过。 永璜、永琏住到行宫后,当地官员会来拜见。一般只是寒暄几句,但有一回永璜不在,是傅文陪着永琏见当地官员。 这人立刻说起自己祖上和富察家的关系,“微臣少时家贫,到了京城没个落脚的地方,是马齐大人心善,将其名下房产低价租给下官,下官这才得以在京城备考,只可惜马齐大人病逝时,下官没能回去吊唁。” 他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哭起来。 别说永琏了,连傅文都哭不出来。 永琏就劝这名官员,“老伯爷走得十分安详,没受什么罪。他若在天有灵,看到您为一方父母官,为百姓造福,也会欣慰的。” 这名官员就擦了眼泪,说起他们县赈灾的情况。听起来十分记挂百姓,还自掏腰包施粥赈济。 等要走的时候,这人拿出一份房契,“当年马齐大人对微臣的恩情,微臣没齿难忘,这是京城一个小院的地契,微臣想着送给二阿哥和还给马齐大人是一样的……” 永琏:??? “怎么就一样了?”傅文赶紧替永琏把房契推回去,“再说伯父当年只是把房子租给您,又不是送给您,您这是做什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微臣现在不愁吃穿,多报答几分也是应该的。”县令道。 傅文再想拒绝,就听永琏道:“那爷就替老伯爷收下了。”又对傅文道:“四舅舅帮我收起来吧。” 傅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对上永琏的眼 神,就拿着房契到后面去了。 等傅文离开,永琏就压低声音问那县令,“刚听您说今年光是给百姓送冰水和药材就花了几千两,衙门里的银子够用吗?” 县令叹息一声:“不瞒您说,本县上一任知县就有四五千两亏空,这次赈灾又花了几千两,现在上面要查,臣不知该如何是好啊!这钱也不是微臣花了,都是用在百姓身上……” 永琏听他倒了一阵苦水,傅文回来,县令才闭嘴。 “您别着急,就像您说的,若这钱都是花在百姓身上,朝廷肯定不会让您来补这个亏空。” 县令听二阿哥这意思是要帮着自己说话,就松口气。 永琏打了个哈欠,县令适时告退。 等人走了,傅文才道:“阿哥爷,此人求您什么事儿?” “亏空填不上,想让我替他说几句话,就说用到这次赈灾上面了。”永琏冷笑一声,“四舅舅帮我去街上打听打听,看看是否如他所说,给百姓送水送粮送药材。” 傅文心说这没什么好查的,如果钱真的用到百姓身上了,这县令也不至于如此心虚,巴巴地求到二阿哥跟前来。 果然,下面人到街上一问,该县虽有施粥赈济,但粮食和药材是没有的,中暑而死的百姓足有几百人。 第74章 二弟救我 永璜、永琏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傅文汇报。 “多少是花了些钱在赈济上,但不是用给灾民的。听说最热那几天,一车一车的冰往衙门和县学送,还给县学的师生发了解暑的成药。所以跟读书人打听,大家都说这位县太爷是个好官。” 永璜已经听永琏说了昨晚的事儿,忍不住皱眉,“这也太不公平了。” 永琏心说赈济灾民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越是穷苦的百姓,越难得到救助。 “到时候要查起来,他也有话说,确实花了银子,还有那些读书人给他作证。”永琏道:“至于普通百姓的话,他也可以说,赈灾也未必能救助所有人,官府自然要紧着对朝廷有用的人救助。” 傅文和傅谦都点头. “让人送信给直隶总督衙门,派人来查账。”永琏道。 他和永璜没权力查县衙的账目,只能让总督衙门来。 “但也别来太快了,影响我们继续钓鱼。”永琏笑眯眯。 如果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查这名县令,接下来经过的地方官员收到消息肯定会各种掩饰。 到那时候再想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光是在直隶,类似的事情永琏他们都遇到了四五次。有的是账上有亏空,来永琏跟前卖惨,一旦事发好帮他们求情,有的是来展示政绩,给内定小太子留一个好印象,有的就是单纯来送礼的,先搭上关系再说。 因为永璜和永琏几乎是形影不离,想单独跟永琏说话很难。正好随行的傅文和傅谦是永琏的舅舅,很多人就把礼物送到了他们跟前。 傅文和傅谦倒不至于被这点东西诱惑,李荣保的这些孩子们很清楚,富察家的富贵,全系于皇后母子之身,尤其是二阿哥,如果二阿哥失去圣心,或者遭皇上忌惮。他们兄弟的前途也就完了。 反之,只要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遗诏上没换名字,他们富察家的富贵前程就都在。 所以只要牵扯到二阿哥,他们定然慎之又慎。哪怕有官员拿着富察家从前的把柄来威胁,想让他们帮着牵线搭桥,兄弟俩也不会干的。 但有时候想知道对方的目的,会先假意把东西收下,然后立刻密奏乾隆。 沿路偶尔能遇到官府在安置流民,青壮年去铺设铁路,妇女则去纺织工坊。 漠南蒙古也因为高温受到了一些影响,他们本来就不擅长耕种,很多蒙古人就想把土地典卖给汉人百姓。 乾隆本来是不太愿意这种事发生的,但现在蒙古人找到更适合他们的活儿,那就是养羊。这些耕地给汉人也不至于影响他们的生计,于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隶这边也会安排一些汉人去蒙古、山西一带耕种。 关外旱情相对没那么严重,官员来接待两位小王爷时聊得也不再是赈济当地灾民的事儿,而是说如何帮助直隶、山西、山东。 朝廷是不让内地百姓随意出关耕种的,但每到灾年还是有百姓冒险。 永琏就说:“关外沃野千里,不让百姓耕种岂不是可惜了?” “关外大多是皇庄,还有一些满洲勋贵的庄子,这些庄子上收成都很不错。”盛京这边的官员就和永璜、永琏解释。 只不过这些钱最后都到了皇家手里。 永琏也没和官员们说太多,只说好奇,想去皇庄看看。 这就等于是自家庄子,永璜、永琏当然有资格看。 虽然不再行程安排内,官员们商议一番,还是答应下来。 次日,官员就带着两位小王爷和两位国舅爷去参观了当地最大的一处皇庄。 这里主要种小麦和旱稻。 永琏见了庄头,询问收成。 下午又说要和哥哥去周围跑马行围。 乾隆原本的行程里,隔三差五就要行围。后来改成皇子祭祀,把行围都取消了。 两位郡王行围不用那么大阵仗,只让当地旗营的部分兵丁和随行侍卫们陪同。 永琏忙活一下午,就射了两只兔子和一只傻狍子。倒是和当地驻防旗兵聊了挺多。 因为关外地广人稀,城里做生意的也赚不了什么钱。关外的富人是有钱没处花,穷人则是没有赚钱的门路,大家过的都不怎么好。 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的双轮车,在盛京很少见到,偶尔有两三辆,一问还是从京城买的二手的。价钱却是京城的好几倍。 第107章 高压锅在关外也很少见,听说只有盛京的几名官员用上了,都是家里人在京城买了运过来的。 新式织机,蒸汽犁和蒸汽抽水机更是罕见,反正驻防旗兵的军田里至今都没用上这些新机器。 在盛京停留的几日,永琏就开始琢磨,要把关外的问题写成奏折呈给汗阿玛。 他没瞒着永璜,兄弟俩还有商有量的。 永璜没弟弟想的多,但也知道关外的龙兴之地看着并不繁华。无论旗人还是民人,过得都不怎么好。 有时候永琏冥思苦想写奏折时,永璜就在自己屋里看书,或者给宫里写回信。 虽然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但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思念之情,因为京城那边几乎是隔一天送来一封信。 大多数是汗阿玛写的,有时候是钮伦写的。宫里从太后到小永琪,每个人的情况都会提到。 就算没什么事儿,汗阿玛也会写信来问他们吃了什么,到哪儿了。 这些问题随行的官员们都会汇报给乾隆,但乾隆还是想从儿子们口中听到答案。 永琏写折子的时候,永璜就给汗阿玛写回信。一般都是他写的差不多了,永琏再来添几句。 兄弟俩的字体不一样,乾隆一眼就看得出来,乾隆心里有点不高兴,还和皇后抱怨,“老二这孩子每次就写那么几句话,看起来一点都不思念朕。” 皇后忙说:“永琏怎么会不思念您呢,估计是路上太累了。加上永璜字写的好,所以才让永璜主写。” 乾隆哼了声:“回来再跟他算账!” 皇后有些担心,万一万岁爷因此觉得永琏感情淡漠可如何是好? 但很快,乾隆就被哄好了。 永璜、永琏他们拜祭完三陵,又去盛京的皇宫逛了逛,永琏给汗阿玛画了一幅画,是他和大哥在盛京皇宫门前的样子。 永琏用了西洋画法,把他们兄弟二人都画的很像。还在旁边题字,他知道汗阿玛想念他们,特地画了这幅画,让汗阿玛看了放心。 乾隆收到儿子的画,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立刻在二人的请安折子里批复,让二人不要贪玩,按照行 程早点回来。 兄弟二人在盛京停留了五日,便踏上回程的路。 这时直隶已经开始调查那些试图贿赂永琏的官员了。 很多人都在心里暗骂二阿哥这小孩不厚道,收了东西不办事儿,转头就把人卖了。 来时没能搭上二阿哥的官员,这会儿都松口气,又不禁把脑筋动到了大阿哥身上。 二阿哥人家是内定太子,不需要招揽人手,而且光是富察家的人,就够他用了。 大阿哥不一样,马上就要成家,却不能不立业。他要想在朝中站稳脚跟,肯定需要人手。 这些官员只觉他们之前都糊涂了,就该讨好大阿哥才对。 回程的路上天气已经开始冷了,永琏怕冷,到了驻地就在屋子里猫着。 永璜不想落了骑射,偶尔会在院中射几支箭。 这日他正拉弓射箭,旁边替他整理箭矢的小太监去如厕。永璜也没在意。 有几支羽箭没射中,落在地上。永璜正想自己去捡,斜刺里却走出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捡起了那几支箭。 永璜、永琏身边虽没有宫女贴身伺候,但随行队伍里却也有一些宫女负责浆洗衣服针线绣活之类。 永璜以为这是随行的宫女,就对她道:“放那边台子上就行。” 那丫鬟低着头应了一声,把羽箭放在一旁台子上。 永璜正要继续射箭,却听那丫鬟娇呼一声。他下意识问:“怎么了?” “无妨,是奴婢笨手笨脚划破了手指。” 永璜走近一点,看到那丫鬟白皙手指上冒出几颗血珠。他见那丫鬟呆呆的,就提醒道:“还不快拿帕子按住伤口?” “奴婢的手帕拿去洗了,不在身上。” 永璜也没多想,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丫鬟立刻红着脸道谢,对上她含羞带怯的眼神,永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时,永琏那边来叫永璜去用晚膳,他就没再搭理这丫鬟,往永琏那边去了。 晚上,永璜正坐在灯下看书,有些口渴,便让人送茶。 端茶进来的不是他身边的太监,而是下午遇见的丫鬟。 “奴婢来给您送茶,王爷的帕子被奴婢弄脏了,奴婢还您一块新的。” 永璜摆手,“不用了,一块帕子罢了。” 他话音未落,那丫鬟已经把托盘放在桌上,默默退了下去。一方浅粉色绣着桃花的帕子放在茶盏边,上面还带着幽幽的香气。 永璜十五岁了,不是不开窍的小孩,见了这帕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立刻站起来,跑去对面找永琏。 永琏已经洗漱完躺下了,见大哥急匆匆进来,忙坐起身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永璜一屁股坐床边上,“二弟救我!有人要使美人计!” 永琏:“???” 永琏被大哥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问:“得逞了吗?” 永璜摇头。 他不敢说,闻到那手帕上的香气时,他有一丝心神摇曳。 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哪怕这丫鬟是随行队伍里的,他也不能染指。出来办差的,回去身边却多了个宫女,汗阿玛和皇额娘知道了要怎么想?更何况皇额娘给他选的福晋出身不错,他要给福晋一些面子,不想在成婚前有侍妾格格。 “永琏,你别笑了。”永璜按住笑的在床上打滚的弟弟,“快想想办法。” 永琏止住笑,细问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人家只是送了块手帕,就把大哥吓成这样。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永璜气呼呼的,“算了算了,不指望你了,我自己查!” 他说着就站起身出去了。 永琏听见他在外面跟侍卫们说话。 永琏慢吞吞爬起来,裹得严严实实才出去吃瓜。 没一会儿,那丫鬟就被带到了永璜的院子。 这姑娘确实是随行队伍里的,负责针线活计。 她哭得楚楚可怜,说自己就是贪图富贵,鬼迷心窍,才想接近大阿哥。 侍卫们听说只是送了个帕子,没觉得是多大事儿。就想先把这宫女看押起来,回宫后送去慎刑司。 来吃瓜的永琏却道:“等等,这事儿哪儿有这么简单?一个针线上的宫女,怎么就干起端茶倒水的活儿了?大哥身边的太监,还有院里的侍卫都没发现?” 永璜身边的太监和几名侍卫闻言脸色瞬间白了,纷纷跪下请罪。 永琏让人把傅文、傅谦并此地县令都叫来。 此时已近二更,侍卫们本来没想把事情闹大。但二阿哥吩咐了,他们只好去请人。 傅文傅谦很快赶到,他们路上已经听侍卫说了今晚的事儿。 傅谦看向四哥,“二阿哥是怀疑背后有人指使?” 傅文点头,“一个针线上的宫女若无人指使哪儿有胆子买通大阿哥身边的侍卫太监?” 二人都觉得这件事有点严重,一进屋就表示要彻查。 很快,县令也到了。他明明交代那宫女徐徐图之,竟然还是被察觉了。 好在这件事跟他扯不上关系,宫女、太监、侍卫都是随行队伍里的人,只要那宫女不多嘴,就不会查到他头上。 “惊扰大人了,”永琏见了县令也是和和气气的,“随行队伍里出现了心怀不轨之人,我们要严加拷问,可能需要在此多留一日。” 县令连忙应是,就劝两位小王爷,“这样贪图富贵之人并不少见,两位王爷不必动怒。至于太监、侍卫……太监侍卫轻易被买通,这确实不是小事儿。” 他的意思是让拷问的重点放在太监和侍卫身上,比起想上位的宫女,轻易被买通的太监侍卫才更要紧。 他越是这么说,永琏越怀疑他。 等县令走后,永琏还是吩咐傅文他们重审那名宫女。 次日一早,结果出来了,那名宫女果然是被县令收买了,并且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打点侍卫和太监。 乾隆收到傅文、傅谦的奏报,气得半死。要不是大儿子警觉,二儿子聪明,这会儿俩人就掉坑里了。 两位阿哥爷出去一趟,沿途官员没捞到什么好处,反倒好几个革职查办。 直隶的官员都在议论,下回一定要拦着这两位小主子出京办事,简直比皇上还难糊弄。 但这只是个开始,永琏回到京中,就给乾隆呈上一本厚厚的奏折,其中列了关外的各种问题。 关外既是龙兴之地,就应该更加用心治理,可现在关外反而成了被忽略的地方,这才是对祖先最大的不敬。 永琏交完奏折就不管这件事了,插手太多,汗阿玛要不高兴。 乾隆还以为儿子出去一趟,发现这么多问题,回来定会洗心革面,积极参与督办改革,或者趁着直隶和关外大换血的时候,放几个自己人进去。 第108章 结果这小子回来就恢复从前的状态,再不过问前朝的事儿。 乾隆却不能对永琏发现的这些问题视而不见,平白多出许多工作量。 一边抱怨这小子真会给自己找事儿,一边召见官员。乾隆整个冬天忙得不可开交,等到年底封笔时,他还忍不住在想,若是自己东巡,肯定没这么多事儿,都怪永琏。 后悔也来不及了,来年就要允许民人去关外开垦耕种,到时候肯定会出现各种问题,想想就头疼。 第75章 还没开窍 永璜、永琏出去一趟,永琏在官员心中的形象彻底变了。 从前提到二阿哥,那是聪明早慧又仁善,现在则变成了表面仁善实则不讲情面的小阎王。 还有人说二阿哥就是个小告状精,十三四岁了,不敢有一点自己的主意,什么事儿都告诉皇上。 过年期间,乾隆多多少少听到了几句风言风语,气得要死。 这一两年他是不敢让永琏出门办差了,以免有那心思歹毒的报复孩子。 他就说永琏,出去一趟就把名声搭进去了,“你呀!还是太嫩了,日后那些官员给你找麻烦,你就知道后悔了。” 永琏无辜脸,“汗阿玛难道不会保护我吗?” “朕能护你一辈子?”乾隆没好气。 “可以!”永琏心说您至少还能护我五十多年。 反正自己以后大概率不会继位,名声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汗阿玛还能眼睁睁看着官员们坑他不成? 乾隆:“……” 乾隆在心里叹气,自己怎么就养了个这么不省心的太子。 皇玛法当年有太子坚国,他老人家带着大队人马四处游玩儿。自己却要苦哈哈的在京城处理政务,俩儿子出去一趟,还参倒十几名官员。 虽然但是,这十几名官员大多颇有家私,抄家又得了三十多万两银子。 除了官员,这次倒霉的还有关外的几个庄头。朝廷前两年拨款让他们买种子,更换农具,这些人没换,银子全装自家荷包里了。 这些银子查抄出来都进了内务府,正好永璜婚事在即,这钱就给永璜办婚事用了。 永璜婚事在即,宫里却没什么喜庆的气氛。 年底天上出现彗星,彗星在古代就是灾星。加上乾隆八年的高温旱情,这个年大家过得都不怎么愉快。 过年期间,乾隆又闻噩耗。康熙的二十二子,多罗贝勒允祜病 故,年仅三十二岁。 允祜前些年因为接受民人田地之事被关过一阵宗人府,后来乾隆让他去负责三陵。负责三陵期间,允祜还算尽心。 腊月时,允祜还为三陵之事上过奏折,没想到他走得这么突然。 乾隆派永琏去祭奠,允裪、允禄、允礼主持丧事。 允祜的继妻还怀着孩子,在丧礼上差点哭晕过去。 永琏从丧礼上回来,心情就有些低落。跟太后等人说起二十二叔公一家,忍不住掉泪珠子。 太后、皇后也跟着哭。 乾隆来看皇额娘,见屋里气氛如此伤感,永琏这臭小子大过年惹得皇额娘落泪就很生气,没好气地把永琏撵去读书,他则要带着太后去听戏。 圆明园有个同乐园,每年正月都会唱大戏、办灯会,热闹非常。 今年大家虽然心情都不大好,但同乐园大戏楼还是摆了戏,很多妃嫔去看。 乾隆想让太后转移一下注意力,带太花去看戏。太后知道自己不去,那些妃嫔也很难安心看戏。 她也只好压下心中伤感,跟着乾隆去看戏。 允禄等人因为弟弟的英年早逝悲痛不已,听自家福晋说,皇上一家子热热闹闹在看戏。 允禄等人心中就有几分不满,侄子就是侄子,平日看起来和他们这些叔叔十分亲近,其实没多少感情。 也不知他们死后,皇上会不会也如此冷漠? 允礼这人本就多愁善感,忍不住对着四哥赏给自己的东西落泪。 正这时,外面人说世子爷下学回来了。 接着就听见弘曕元气满满的声音,“父王父王!我回来了。” 小少年说着推开书房门,一眼瞧见允礼脸上有泪痕,忙跑到近前关心道:“父王您怎么了?” “无妨,只是想起皇兄了。”允礼道,他说着吩咐人给世子爷送点心上来,孩子正是胃口好的年纪,每日下学回来就饿。 弘曕一边脱下斗篷,一边道:“父王是不是因二十二叔的事儿难过,刚在宫里,永琏也因此伤感,偷偷抹眼泪。” 允礼闻言一愣,他上午在葬礼上见到永琏时,只觉永琏这孩子举止得体,不料他会真的难过。毕竟他跟允祜没什么交集。 “是啊,他哭得很难受,都不能练习骑射。”弘曕道。 允礼想起先帝下葬时,永琏也是绕着泰陵一直哭。 看来永琏和皇上不一样,是个感情丰沛的孩子。 这点有点像先帝,先帝有时候看看奏折都能哭,跟兄弟们说起圣祖爷或者去世的老臣,也会伤心落泪。 皇上这人,喜怒哀乐很多时候是表现给别人看的,他转头就该吃吃该玩玩儿。说好听了是心大,说不好听了,就是情感漠然。 允礼他们这些叔叔,对皇上越了解,就越不指望他照顾自家子侄。好在允礼不用担心这个,弘曕是皇上亲弟弟,皇上看在先帝的份上,也不会对弘曕太差。 但允礼还是希望弘曕能自己立得起来,别依赖皇上。 这段时间,弘曕的功课他都认真过问,还会给弘曕讲一些处世之学。 弘曕学习虽算不上刻苦,但他很聪明。父王的话也能听得进去,短短一年时间,小少年成熟很多。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作为皇子和做宗室王是不一样的。 因为允礼负责改良火器之事,也会和弘曕讲讲这方面的进展。 现在火器营、濯灵厂和武备院经常沟通合作,一是要设计出更方便装弹的燧发枪,二就是给水师配备一套更适合水战的装备。 朝廷一直都有水师,但因为水上作战的机会少,朝廷这些年的主要敌人也都在西北西南,水师疏于训练。天津水师非常松散,允礼建议派人严加训练。 乾隆于是把马武的儿子保祝调回来,这人当初在南方训练兵丁就很严格,让他操练水师很合适。 可惜宗室不能担任军政要职,否则允礼一定培养弘曕去负责天津水师。 现在他们只能在改良火器方面帮着出出主意,不该参与的一句也不敢多说。 过年期间,被派往云南种植咖啡的鄂容安回京述职,第一年种植咖啡收货甚少,去年有了经验,在云南普洱一带种植了几百颗咖啡树,烘焙技术也日趋成熟。 今年鄂容安带回京城的咖啡,味道已经比洋商带进来的不差什么了。 乾隆自己不喜欢喝,就把咖啡赏给某个瞌睡虫。 永琏拿到咖啡豆,让小茶房做出好几种咖啡,加奶的、加茉莉花茶的,还有加红茶和牛奶的。 这些咖啡饮子比咖啡更受欢迎,很多妃嫔到长春仙馆给皇后请安,都喝上了永琏让人做的这些咖啡饮子。 没过几天,京城一些首饰铺和瓷器铺里的茶就换成了加奶的咖啡。 这些铺子大多是妃嫔娘家的产业,客人也都非富即贵。 咖啡很快在权贵圈中流行起来,又加上庄有恭之前给咖啡打过广告,大家都知道这东西提神。读书人也抢着买咖啡。 因为今年的产量不算多,鄂容安本来打算主要放在出口贸易上,没想到国内会这般受欢迎。 看来可以放心扩大咖啡种植面积了。 正好过年期间,各藩属国进京朝贺,理藩院也给使臣们尝了尝云南的咖啡。 朝鲜、暹罗等国听说云南的咖啡比洋商卖的便宜,味道还这么好,立刻要跟大清签订单。 去年生产的所有咖啡豆,短短一个月就销售一空。朝鲜等国连明年的订单都签了。 云南的官员看到咖啡的利益,更加支持本地百姓种植咖啡。但云南的耕地面积本就有限,大面积种植咖啡就意味着本省需要从其他省购买粮食。 云贵总督知道直隶正铺设铁路,他也提议在云南和湖广之间修铁路,被乾隆无情拒绝了。 第一条铁路都没看到成效,朝廷是不可能修第二条铁路的。如果云南想降低运输成本,倒是可以试试可以直接在地上跑的蒸汽车。 之前河南那边衙役用报废的蒸汽机改装出一辆蒸汽拉货车,乾隆让他来京和造办处互相交流学习。 现在造办处也造出了几台蒸汽车,虽然样子有点傻大笨粗,一跑起来还有轰鸣声,后面还冒白气。但拉货很好用。 乾隆的意思,是让云南那边先用蒸汽车运粮。 但要把蒸汽车运到云南可不容易,西南也很需要一个制造局。 乾隆给云贵总督拨了十万银子,并允许近三年咖啡的贸易收入全部归云贵两省,让他们办厂用。 第109章 如此一来,云贵两省的地方官把希望都放在鄂容安身上了。就等着他和藩属国多签几个咖啡订单。 其他省一看云贵和陕甘都得到了朝廷拨款,有望开办制造局分局,也着急了。 但湖广是天下粮仓,乾隆不希望这两省全力耕种,河南也是农业大省,又临近直隶和陕西,没必要单开一个分局。浙江、江苏、福建有一个江南制造局就够了。 现在就只有山东、山西和关外还需要开个分局,朝廷一时拿不出太多钱,只能三选一。 山西巡抚、山东巡抚和盛京将军为了这事儿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在工部官员的实地考察下,决定在山西开分局。 山西是最适合开制造局的地方,煤矿多,商人多。晋商还财大气粗,想捐十万两给山西制造局。 晋商是出了名的抠门,朝中官员都不信他们愿意出十万两。 “晋商愿意出钱,自然是看到了这其中的利益。” 尚书房内,阿哥们讨论起这件事,永琏就说:“山西的煤矿铁矿都需要蒸汽机,但现在造办处生产出的蒸汽机运过去成本很高,很多煤矿用不起。再说商人运送货物需要蒸汽车,这大大减少了运输成本。尤其山西是挣蒙古人的钱,都是陆路运输,蒸汽车就更重要了。别说十万两,就是二十万两他们也不亏。” “这么说,其他省的商人也应该捐。”弘曕道。“江南富商那么多怎么没人掏钱啊?”和晋商一比,江南那些富商目光就有些短浅了。 永琏叹道:“现在江南那些富商偷着乐呢,他们一分钱没出,朝廷就给他们办了制造局。” 不过晋商开了这个头,其他省的地方官有样学样,肯定会让当地商人出点血。 富商们出点血没问题,千万不能以开办制造局的由头增加百姓负担。 永琏想到这个可能性,下学就去找汗阿玛。 乾隆听他说完,不由笑道:“等你想到,黄花菜都凉了。关于这事儿朕早发了谕旨。谁敢以办厂之由给百姓增加苛捐杂税,一律严惩不贷。” 永琏道:“可百姓们并不知情,要不在《国朝新闻上》提一提这件事吧。”百姓们不会看邸报,但很多百姓会看《国朝新闻》。 乾隆若有所思,这就是在让百姓监督官员。 原来报纸还有这样的用途。 乾隆于是点头,让如意馆的画师们用连环画的形式描述朝廷的政策。以便不识字的百姓也能看懂。 因为制造局在各地开分局,要有个总揽之人。海望负责造办处多年,这件事还是他来负责最合适。 景山官学培养出第一批会制造蒸汽机的匠人也已经进入造办处,经过考核后被派往各省。 乾隆九年才过去两个月,乾隆就花了几十万两出去,虽然去年也赚了不少,乾隆还是很心疼。 整个上半年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南苑。 皇后也带着后宫女眷们俭省,钗环首饰能不打新的就不要打了,衣服也少做两件。 有皇后以身作则,妃嫔们就算心中不愿意,也只能遵守。 永璜成亲时,正赶上宫里俭省开支,乾隆和皇后对着小两口念了许多勤俭持家的道理。 喜塔腊氏见皇后娘娘都只用普通珠花,赶紧把自己的金玉珠宝收起来。 回门时还不忘提醒娘家人,宫里都这么节俭,家里一定不可太铺张奢靡。 永璜很喜欢自己这位福晋,婚假结束,回尚书房读书时整个人都乐呵呵的。 连阿桂都调侃他,“郡王新婚大喜,气色都比从前好了。” 永璜脸色微红,“这……这几日休息的好。” 他这一解释,永琏就露出坏笑:“可不是休息的好么,今日我上学时,大哥还没起呢。” 明瑞道:“大阿哥一向勤勉,怎么起迟了?” 永璜脸更红了,起得迟当然是因为睡得迟,睡得迟当然是因为有正事要做。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阿桂也跟着笑。 阿桂下午见了舒赫德就说起此事,“时间过得真快,刚教他们的时候,还都是稚气未脱的小孩儿,现在大阿哥已经成亲,二阿哥和明瑞他们也已经会开那种玩笑了。”而他自己也从一名初入官场的荫生升到了兵部员外郎,并且娶妻生子,回想起来既感慨又欣慰。 谁知舒赫德闻言却没有这样的感慨,他颇为不赞同地看着阿桂,“尚书房内,二阿哥如此调侃兄嫂,你为何不阻止?” “哎呀,两位阿哥本就亲近,调侃几句有什么?”阿桂觉得舒赫德太古板了。两位阿哥爷能忍受舒赫德这样严格的师父,算他们脾气好。 舒赫德哼了一声,“二阿哥能开这样的玩笑,证明他已经懂了那方面的事儿,万一移了性情不专心读书可怎么好?” 阿桂:“二阿哥关心吏治、关心民生还要关心那些新机器的更新改良,什么时候专心读书过?” 舒赫德:“……” 竟无法反驳。 “至于那方面的事儿,有皇上皇后操心。他这个年纪,就算有一两个侍妾也不奇怪。”阿桂猜测皇上自己就是个多情种子,在这种事上对孩子们不会约束太严。当皇帝的,只要不沉迷女色就行。多几个妃嫔还有助于皇家开枝散叶。 乾隆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永琏在这种事上分明就没开窍。 皇后试探过给他院子里安排两名宫女,这小子傻乎乎的说人够用了,不需要。 找弘晓借小说,借的也是神鬼志怪、历史演义之类。 “奴才给永琏推荐了好几本才子佳人小说,他不愿意看,也没办法啊!”弘晓也很无语,第一次遇见当阿玛的盼着儿子读才子佳人小说。 “他最近找你借了什么小说?”乾隆问。 “他最近倒没找奴才借,是让奴才帮他买的,南星出了新书叫《西游记外传》。”弘晓道。 乾隆本人不喜欢《西游记》这类小说,但他也知道南星,此人在《国朝新闻》上连载过小说,十分受欢迎。 后来趁热打铁写了两本《西游记》的别传,还有图画版,弘昼、允禧家的孩子们人手一本。 但人家七八岁的小孩喜欢看是正常的,永琏多大了?怎么还是如此幼稚? “明儿带一本给朕,朕倒要看看这书有多好。” 第76章 谈婚论嫁 乾隆看了南星的《西游记外传》只想说……这书真能扯。 他一看就知道这个作者并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那种书生,因为这本书里没有读书人的清高酸腐味,而是用一种非常接地气的方式写神仙故事。 很多《西游记》里一笔带过的小妖怪,在这本外传中戏份很多。妖怪们也妖怪们的生存烦恼。就像生活在世间的普通人一样,为了富贵、权力、子孙后代而奔波。 行文流畅,语言风趣幽默却又发人深省。儒释道三家经常被作者随意拿来调侃。但也有宣扬佛家慈悲、道家逍遥和儒家忠义的故事。 乾隆不得不承认,这书比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小说有意思。 在乾隆的想象里,南星应当是个二十出头有点游侠气的青年,书中一些用词能看出是京城人士,乾隆猜测南星是家境优渥的八旗子弟,和弘晓一样,喜欢读杂书,也有机会和佛道两家的人往来,又不用参加科举,对孔夫子没那么多敬畏。 乾隆又在周围的侍卫和南书房大臣中调查了一圈,出身满洲勋贵的侍卫们都很喜欢南星的书,傅文更是忠实读者。南书房的文官们则对这样的神鬼志怪没什么兴趣,又因为里面经常调侃酸腐文人,文官们更不喜欢。 还有这书里的诗词,写得比《西游记》里的诗还差,一点意境都没有。文官们都说南星是某个茶馆里识字的说书先生。 他们虽然讨厌这本书,但他们也没理由拦着皇上读这本书。因为这书的主旨还是劝善的。 乾隆就觉得这书的内容很适合搬到戏台上,小妖怪们热热闹闹的,逢年过节大家看了高兴。 他于是叫来南府的人,从这书里挑一两个故事排演。 “尽量在慧郡王过生日前排好。”宫里皇子们的生日一直过得很简单,也就是给汗阿玛额娘行礼,吃碗长寿面。小时候还能收到一些礼物,进了尚书房后,礼物也免了。 今年永琏过生日, 让他看一出戏,就当自己送他的生辰礼物了。 至于永琏的婚姻问题,儿子不开窍,还得他这个当汗阿玛的操心。 与此同时,乾隆一直留心着永琏的亲事。 明年又是大选年,永琏的福晋就要在明年这批秀女中选。 在选秀之前,乾隆想先打听打听,看看除富察家的满洲勋贵家中,有没有适龄的女孩儿。 乾隆最近见了三四十岁的官员就问他们儿女,很多官员也猜到了这其中的意思。 钮祜禄家的兄弟多,儿女也多,爱必达、阿里衮等人就表现得很积极。 乾隆也比较看好他们家,算是备选之一。 第110章 鄂尔泰家是出了名的家风好,家中女孩们也都知书识礼。虽然乾隆在压制鄂党,但鄂尔泰逐渐老迈,不足为惧,选他家里的女孩也不错。 但这两家的子弟在朝中为官者太多,万一出一两个不争气的,就可能连累福晋。连累福晋就是连累永琏。 乾隆打算再观察观察。这日阿桂和舒赫德来汇报尚书房皇子读书的情况,永璜成婚后就不是日日到尚书房了,今年春年翻书房考试,就是永璜带人主持考试,现在翻书房事务基本由他负责,偶尔理藩院那边有文书方面的工作,也是永璜安排人手。 因此,现在天天老老实实在尚书房读书的就只剩下永琏。舒赫德和阿桂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给永琏进行一些储君教育。 乾隆也默认这样的安排。 永琏就很痛苦,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皇子该学的。但他这时候不能说自己以后大概率不做皇帝,学了也是白学。他就有点敷衍。 舒赫德看着永琏交上来的文章,很发愁。二阿哥明明就是个能办大事的人,也知道怎么对付官场里那些人,这文章一看就是没用心思。 舒赫德就委婉地跟乾隆打听,二阿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爱好。 乾隆想了想,“他也就是操心造办处的事儿,哦现在该叫制造局,制造局那边弄出什么机床,他去参观了好几次。再就是这孩子喜欢看小说话本,就《国朝新闻》上连载的那些,大部分他都会买全本看,尤其那个南星写的书,他特别喜欢。” 舒赫德:“……” 乾隆就见舒赫德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避开了他的眼神。 乾隆挑眉,“怎么了?舒卿也喜欢看南星的书?” 舒赫德道:“那书借着神仙鬼怪反应市井民情,倒有几分意思,就是文辞太通俗了。打发时间倒也罢了,但二阿哥他不可在这些书上浪费心神。” 乾隆颔首,“可不是么,还好类似这种风格的小说并不多。你回头也要常常提醒永琏,有读这些的功夫,不如多读读经史子集,若想消遣,钻研一下作诗填词也好。朕这些儿子里,小的几个目前还看不出来,永璜、永琏、永璋都不像朕,没有半分诗才。唯有公主喜欢作诗。” 舒赫德回神,心说作诗这事儿,自己就别管了。皇上这么爱作诗的人都没培养出爱作诗的儿子,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肯定没这个本事。况且对于储君来说,把心思放在作诗填词上也没比看小说话本强。 “对了,你们家孩子怎么样?朕记得你那女儿也是读书识字的。”乾隆想起舒赫德家的女儿和永琏差不多大,忙问道。 舒赫德道:“小女也喜欢读些杂书,在诗词一道上并无什么才华。” 乾隆道:“她种了牛痘后身体如何?” “身体一直很好,这些年都没生过病。”舒赫德就再次谢恩,都是进宫种了牛痘,女儿才能如此健康。 乾隆又关心了下舒常,听说他已经进官学读书了,成绩还不错。 在皇上面前,舒赫德都敢这么说,证明舒常表现真的挺好。 等舒赫德走后,乾隆让人去舒常所在的官学打听了下,得知舒常进学第一年,各项考评都是第一,今年旗学改革,师父们都说舒常肯定是能拿奖学金的那种好学生。 晚上,乾隆就和皇后说:“舒穆禄家上回进宫接种牛痘的那个女孩儿,和永琏年岁相仿,明年也到了参加选秀时候,你多留意着点儿。” 皇后没见过舒楠本人,但她看过那姑娘写的书稿。就……感觉那姑娘挺特别的。 此时,舒赫德正在书房看女儿的书稿,自从得知二阿哥喜欢女儿的小说后,他整个人都不太好,甚至后悔让女儿出书。 《西游记外传》已经出了,现在检查没什么意义。舒楠正在创作的新书《天庭演义》还没定稿,舒赫德打算逐字逐句的检查。 这一读他就觉得要改的地方非常多,把舒楠叫到书房来,“这小妖说话太粗俗了,还有这个哪吒,他对父母说话不够恭敬。玉皇大帝怎么能是好色之徒?” 舒楠:??? “小妖没读过书,说话当然粗俗了。哪吒性格本就叛逆,恭恭敬敬的就不是他了。玉皇大帝为什么不能是好色之徒?” “万一有人说你玉皇大帝影射皇上呢?”舒赫德皱眉。 舒楠也跟着皱眉,“要是这样,书就没法写了。” “不写就不写,你明年就要选秀了,也该学学规矩礼仪。”舒赫德道。 舒楠闻言,心下一沉,眼眶顿时红了。 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在家有阿玛护着,可以化名创作,出嫁后夫家不会允许她把时间精力花在这上面。 “阿玛,可以让我把这本书写完吗?”舒楠道:“我一定能在选秀前写完。” 舒赫德其实并不是什么古板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允许女儿写小说了。见女儿这样说,他心下生出几分不忍。 “罢了罢了,你慢慢写吧,只是语言尽量文雅一些。连宫里的主子们都在读你的书。” 舒楠知道自己的书在满洲勋贵之中很受欢迎,阿玛的好些个朋友都读过这书,阿玛还会把他们的读后感讲给自己。 舒楠听说很多人以为自己是个游手好闲的八旗子弟,还觉得很有意思。某种程度上说,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她确实出身八旗,确实没什么正事可做,就喜欢读杂书,因为嫡额娘信佛,玛嬷信道,家里经常有道婆和尼姑。她对这两家的一些勾当也很了解。 还有一些故事则是听阿玛讲的,尤其这两年阿玛做了九门提督,遇到很多有趣的案子。 这都是舒楠的灵感。 她的书一开始就是发表在《国朝新闻》上的,二阿哥和怡亲王读过很正常。 舒楠笑道:“若我书里真有对皇家不敬的言论,或者不适合贵人读的内容,书坊和《国朝新闻》编辑组肯定来提醒我了。但那边一直没说什么,我何必如此小心。” 能通过《国朝新闻》筛选,就证明立意主旨没问题,和朝廷教化百姓的方向是一致的,至于一些细节,不必太在意,虽然宫里贵人是她的读者,但她这书可不只是为贵人们写的。 “可,可是二阿哥也在看。”舒赫德道:“二阿哥是中宫所出,身份特殊。” 舒楠歪头想了想,“听说储位已定,二阿哥是储君?” 舒赫德颔首。 “那也没什么啊,而且储君就更应该读一些反映市井民情的小说了,深居宫中对民间之事一无所知,日后如何能治理好天下?” 舒赫德:“……你这小说不过是二阿哥打发时间的闲书,他若真靠你这书了解市井民情,我这个当师父的才该发愁呢。” 舒楠:“……既然是打发时间的,就更不必较真了。写的太严肃,二阿哥读得不高兴,才是女儿的罪过。” 舒赫德:“……” 舒赫德忍不住在女儿脑袋上敲了下,“就你伶俐!” 舒楠抿唇笑起来。 舒赫德把书稿还给舒楠,让她回去,“别在灯下写作,对眼睛不好。” 舒楠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舒赫德看着女儿的背影,不由发愁,自己之前只想着让女儿发挥自己的才能,允许她读杂书,写小说,打理她额娘的产业,养出了几分乖张性情。 眼看着她到了说亲的年纪,到哪儿给她找个能包容她这样性情的夫家? 舒赫德忍不住在想,还不如一开始就教她做个贤良淑德的姑娘,这样虽然约束了她的才情,却能让她过得轻松一些。 别看舒赫德这人素有铁汉之称,但他在朝中人员很不错。雍正朝一起当值的有兆惠、后来在尚书房认识的阿桂,还有钮祜禄家的兄弟们,那更是从小就认识。 想给女儿在满洲勋贵中间选个人家并不难,但舒赫德很了解这些人家里的情况,谁家都有几件污糟事儿,在这些人家当 主母,没有不受委屈的。 但要让女儿低嫁,舒赫德更舍不得,况且门第低的人家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女儿包容几分,未必是真心理解女儿,等自己哪天不在了,或自己家失势,人家肯定翻脸。 过了几日,舒赫德和兆惠聊起此事,兆惠就说:“你那几个学生不都和你家楠姐儿年纪差不多嘛?” 舒赫德一愣,还真是,只是额尔登额已经议亲,那就剩下明瑞了。 明瑞那孩子长得一表人才,人品也好,学问骑射更是没的说。 舒赫德对明瑞这孩子很满意,但有点担心富察家人太多,女儿嫁过去要处理姑嫂妯娌之间的关系,女儿那性子,嘴上不饶人,万一把人得罪了,告到皇后娘娘那去就不好了。 兆惠又提了几家,舒赫德都觉得不好,要么本人没出息,要么家世不好,家世和本人都好的,他又担心人家会约束自家闺女。 兆惠烦了,“照你这样挑,楠姐儿没法嫁人了。” 第111章 舒赫德叹气,“要是真能不嫁人就好了。我愿意养着她。” 兆惠早知道老舒的想法有时候异于常人,就哼了声:“你呀,别太挑剔,挑来挑去,最后容易耽误了楠姐儿。” 舒赫德也知道这个道理,就让妻子和傅文之妻接触一下,问问他们家有没有给孩子议亲,家里有没有给明瑞安排侍妾之类。 而与此同时,傅文之妻进宫请安,皇后也拜托她跟舒赫德的妻子打听打听舒楠的情况。 两位夫人在履亲王福晋的寿辰上见面,舒夫人听傅文之妻问起舒楠的年岁,以为富察家也有意与他们家结亲。 舒夫人心情是复杂的,她不怎么喜欢舒楠那丫头,一是因为自家老爷偏疼她,对自己生的女儿反而没那么关注,二是因为那丫头太有主意,对自己这位继母表面恭敬,实则根本不听自己的话。 舒夫人知道舒楠写小说的事儿,要不是怕影响到她下面弟弟妹妹们的名声,她早宣扬出去了。 然而自己再不喜欢舒楠,到底是自家孩子,她嫁得好,对她下面的弟妹也有帮助。 富察明瑞那可是二阿哥的表弟兼伴读,前途不可限量。 舒夫人纠结一瞬,还是在傅文之妻跟前夸了舒楠。 舒夫人夸完自家孩子,又打听明瑞的情况。提起自家明瑞,傅文之妻也很骄傲,但到底是自己儿子,嘴上还得谦虚几句。 舒夫人就问明瑞有没有开始议亲,傅文之妻道:“他阿玛看好了几家姑娘,我觉得都不好,明年选秀结束再定吧。”在她看来自家明瑞就是最优秀的,谁都配不上自家儿子。 舒夫人笑道:“我们家老爷也是这么说,选秀结束再给我们家楠姐儿相看。” 听她这么说,傅文之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舒家原来是看中了自家明瑞。 她笑容僵了僵,“我们家明瑞的亲事我做不得半点主,还得听皇后娘娘和我们家老爷的。” 这话在舒夫人听来,就是婉拒了。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人家富察家看不上舒楠。 她隐隐有几分幸灾乐祸,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舒赫德。 “人家没看上你宝贝女儿,老爷给她另择良婿吧。” 舒赫德:“……” 傅文之妻也急急忙忙进宫见皇后,说了下舒楠的情况,她不好说舒家看上自家明瑞了,只能说:“舒家也正给女儿相看人家呢,皇后娘娘若是看中了他们家的姑娘,不妨给他们透句话,让他们别急着相看。” 皇后颔首,“是该如此。”她又关心起明瑞的婚事,“明年大选,皇上想给明瑞指婚。你和四哥看中了哪家,提前告诉本宫。” 这还是永琏帮明瑞求来的恩典,乾隆和皇后本来也很喜欢明瑞,就答应下来。 能得皇上指婚,也是一种荣耀。傅文之妻立刻谢恩,但她还真没看上的姑娘,只好说:“全听主子娘娘的安排。” 皇后道:“这事儿还是要你和四哥拿主意,这样吧,大选时本宫瞧上合适的,就跟你说,你觉得满意,再下旨赐婚。” 傅文之妻连连磕头谢恩,别说普通臣子,就是宫里其他皇子也未必能有这样的福分。 永琏之所以要给明瑞求个指婚的恩典,是因为后世传说明瑞的母亲是个恶婆婆,明瑞娶了三位妻子,都被她母亲赶出去了。后来娶了常氏,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没过两年好日子,明瑞在征缅战场上牺牲,常氏也殉情而死。 这事儿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永琏可不希望小伙伴经历这么坎坷的婚姻。 如果明瑞之妻是皇上指婚,四舅妈就是不喜欢儿媳妇,也不敢拿儿媳妇怎么样。 永琏和皇后聊起明瑞的婚事,皇后就跟他开玩笑,“你光操心别人,你自己呢?” “儿子的要求已经跟汗阿玛和额娘说过了,剩下的就听您二位安排吧。”永琏道。 “嫡福晋我们安排,那侧福晋呢?”皇后问。 “啊?一定要有侧福晋吗?”永琏闻言不由皱眉,“我不想要侧福晋,大哥都没有侧福晋。” 皇后:“……瞧你这表情,给你纳侧福晋又不是在害你。罢了罢了,不要就不要,侍妾也不要?” 永琏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皇后:“……” 皇后心说儿子这点倒不像皇上,站在未来儿媳妇的角度来说,这是好事。 永璜成亲后,和大福晋如胶似漆,皇后也不会在这时候给他安排侍妾格格。 大福晋对她这位嫡母很恭敬,每日殷勤侍奉。 皇后对她也很和善,虽然宫里俭省开支,还是陆陆续续给大福晋送了些首饰衣料,也给大福晋的额娘赏赐了一些东西。 自从国内能生产毛呢后,毛呢的价格就降了下来。喜塔腊家的妾室都能穿得起毛呢了。 还有山西那边新出的毛毯绒毯,冬天盖在身上特别暖和。 喜塔腊家知道这生意好,就让家里几间铺子专卖这些毛毯绒毯和洋缎洋布。 有了赚钱的门路,来保也就不稀罕下面孝敬的那些钱财了。不该收的一律拒之门外。 京中很多人家和喜塔腊家差不多,家里乘着东风,要么卖纺织品,要么卖咖啡,赚得盆满钵满,宁愿把精力花在做生意上,也不愿收下面孝敬。 毕竟收了孝敬要办事,办不成事儿很有可能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很多人贪心不足,见着海外贸易如此赚钱,就想插一脚。 可海外贸易掌握在朝廷手里,其他人想赚这钱只能走私。 下半年,广东、浙江等临海的地方,陆陆续续发生了几件走私的案件。 走私毛呢、丝绸、茶叶之类的就算了,还有人卖粮食的。 乾隆大怒,一缕严查,这一查不要紧,查到了直隶总督高斌的儿子高恒家奴身上。 若无高恒庇护,他家奴才怎么敢干走私的勾当? 永琏知道高恒后来在两淮盐运史任上贪了特别多,这人不可重用。得知高恒出事,就又添了把火。 高恒在户部当差,负责张家口等地的税务。永琏他们去年东巡时,见过去地方上收税的高恒。 永琏就说高恒这人看起来像个能臣,其实油滑得很 ,远不及他阿玛勤勉。 乾隆听进去了,晚上高贵妃又为弟弟求情,乾隆就露出几分不耐烦,心说连永琏都察觉高恒这人不行,走私的事儿又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朕若宽纵高恒,外面人定然以为是你替他求情,这样反而连你的名声都受了牵连。”乾隆说完,就站起身要走,让贵妃自己想想。 因为贵妃身体不好,乾隆对贵妃一向十分怜爱,说话都温声细语的。这还是头一回在贵妃跟前冷脸。 加上弟弟不争气,贵妃心中郁结,就生了病。到冬天时,她已经病的下不了床。 乾隆几次想赦免高恒,让贵妃宽心,想到这种人留在朝中未来是给儿子添堵,又生生忍住了。 第77章 找接班人 高恒是高斌独子,家里姐妹都很照顾他。 高恒获罪就意味着在高恒之子长成之前,高家只能靠年老的高斌撑着。这叫贵妃如何不担忧难过? 但她现在已经不敢跟皇上求情了,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 贵妃时常在想,自己若有个一男半女,皇上也不会如此狠心。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别人再怎么劝也没用。 眼看着贵妃的病越来越重,乾隆和皇后都很发愁。乾隆没法宽恕高恒,只能想别的法子让贵妃宽心,就让贵妃的妹妹进宫探病。 贵妃的二妹嫁给鄂尔泰之子鄂实,鄂尔泰深知走私之事的严重性,自然不会替高恒求情。也让儿媳妇劝劝贵妃,现在要紧的不是救高恒,而是尽量延续高家的荣耀。 高佳氏就和姐姐说:“恒弟的事儿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海外贸易刚开始有起色,恒弟就闹出走私的事儿,这事儿往小了说是贪财,往大了说,那是想和皇家争利。而且朝廷一向严禁粮食出口,恒弟这个没脑子的,竟然让下面人往外卖米面和盐。” 贵妃哭道:“他怎地就这么糊涂啊!做这事前也不想想阿玛和咱们姐妹。” 高佳氏叹息一声:“说这些也没用了,额娘的意思是,家里男孩儿不争气,只能靠女孩了。” “女孩儿?”贵妃想了想,“你是说找个女孩儿送进宫里?” 她陪伴皇上十几年,是真有几分感情在的。想到要让自家姐妹或者侄女进宫伺候皇上,贵妃不由心如刀绞。 “皇上对娘娘一往情深,咱们家自然不会送女孩进宫和您争宠。”高佳氏笑道:“明年就是大选年,二阿哥的嫡福晋要定了,娘娘不妨和皇后娘娘求个恩典,让您外甥女服侍二阿哥,咱们家日后也多了一层庇护。” 高佳氏知道姐姐这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父亲年迈,弟弟获罪,姐姐病逝,他们这一支真的就没了依靠。 第112章 高恒的女儿被他牵连,也不能入宫,只有从高家姐妹的孩子中选。 高佳氏嫁得最好,西林觉罗家的女孩儿给皇子做嫡福晋足够了。 贵妃心中冷笑,二妹原来藏着私心,说什么延续高家的体面,其实是想为自家女儿谋个前程。。 就算日后外甥女当了皇后,也先帮衬西林觉罗家,才不会想着高家。 “妹妹也太高看我了,这恩典我可求不来。”贵妃道:“若是其他阿哥倒还罢了,二阿哥的事儿我不敢插手。” “实话和姐姐说,皇上之前也打听过我们家姑娘,是有几分意思的。”高佳氏道:“就是希望姐姐再美言几句。” 高氏闻言一愣,西林觉罗家门第虽高,但妹夫鄂实过继给他叔父了,现在也只是个三等侍卫,他的女儿做二阿哥嫡福晋,身份好像差了点儿,难道皇帝是想给二阿哥选侧福晋? 她没有应承此事,只说自己会帮着探探皇上皇后的意思。 高佳氏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她知道姐姐得宠,和皇后的关系又好,更关键的是姐姐病得如此严重,皇上怜惜姐姐,也会答应她的请求。 贵妃心软,思来想去还是跟乾隆提了这件事。 乾隆道:“永琏的福晋朕已经看好了,这两年不打算给他指侧福晋和侍妾格格。你妹妹家的孩子,朕再看看,若宗室里有合适的,朕帮着指婚就是。” 贵妃当年就是乾隆院中的侍妾格格,她伺候乾隆的时候,他院里已经有好几个侍妾格格了。那时候他的年纪也就比二阿哥大一两岁。 先帝也是十三四岁就有了侍妾格格,圣祖爷就更不用说了,十四岁都当阿玛了。 贵妃不相信皇上不给二阿哥安排侍妾格格和侧福晋,就觉得他是在搪塞自己。 贵妃心中的怨气又多了几分,甚至觉得自己都是被弟弟连累了。 乾隆每日来看她,贵妃都是满面愁容。 乾隆不会因为贵妃身体不好影响太后圣寿,太后圣寿,依旧办得十分热闹,又在重华宫设宴。 今年贵妃没来,只有皇后、娴妃侍奉。永琏他们都在。永琏还带着弟弟们参观他以前住的屋子。 去年纯嫔生下六阿哥永瑢,小永瑢已经快一岁了。永琏让弟弟坐自己肩膀上,带着他到处跑。 永琪迈着小短腿跟在哥哥身后,这孩子很壮实,跑的可快了。 永璜、永璋怕他摔了,就在后面跟着。 永珹有点懒,跑不动一屁股坐在榻上,把鞋子也蹬掉了。“重华宫布置的这么好,为什么空着啊?” 永璜就解释道:“因为这是汗阿玛和皇额娘以前住过的地方,也就是汗阿玛的潜邸。” “潜邸就不能让人住了吗?”永珹不理解。 永璜就拿雍和宫举例子,先帝的潜邸现在也空着,被改成了寺庙。 永璜、永琏时不时补充两句。永琪眨巴着大眼睛,听的很认真。 永瑢听不懂,坐在二哥肩膀上玩二哥的辫子。 永珹道:“那好浪费哦,以后的太子应该住小一点的院子。” 他这话一说完,永璜、永璋都看永琏。永琏心说大哥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了,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好吧,三弟也已经十岁,知道立储之事并不奇怪。 永琏就哈哈笑起来,“四弟说的很对,反正储君以后是要住皇宫的,年轻时候住小一点的院子也不算委屈。” 乾隆刚喝了几杯酒,跑来找儿子们,站在门外听几个臭小子聊什么潜邸,就不让人通传,站在门口听了几句。 听永琏这么说,他就推开门走进屋,看向永琏,“这话可是你说的,日后你就住小院子吧。” 永琏:“???” 永璜:…… 永璋:…… 众人都看向汗阿玛,您这话里的意思是……? 连永珹都若有所思地看向永琏,他们在说未来皇帝的潜邸,汗阿玛让二哥住小院子。 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解释吗? 只有小永琪和小永瑢一脸懵懂,看看哥哥们,又看看表情有些尴尬的汗阿玛。 永琪隐隐觉得汗阿玛刚才好像说错话了,但汗阿玛是皇帝诶,他怎么能说错话呢? 永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在永琏肩上扭了两下小身子,伸着胖胳膊要汗阿玛抱。 永璜先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气氛,把永瑢抱下来,递给乾隆。 乾隆接过小儿子掂了掂,永琏、永璋也回过神,赶紧让汗阿玛坐在炕上。 永珹则跳下来给汗阿玛见礼。 乾隆见永珹只穿着袜子,就说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在这儿睡一觉呢。” 永琏忙替弟弟说话,“这屋里热,我就让他把鞋子脱了。” 乾隆哼了声:不搭理他。 永琏心说你自己喝了酒,不小心说漏嘴,干嘛跟我生气啊! 他就鼓了鼓脸颊,还得乖乖给汗阿玛倒茶。 小永瑢在汗阿玛怀里跟只小狗狗一样,皱着鼻子闻汗阿玛身上的酒味。 乾隆抱着小儿子,在他胖脸上亲了两口,“以后给我们小永瑢住大宅子。” 小永瑢对着汗阿玛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阿,阿,嘛。” “让你住大宅子你就会叫阿玛了。”乾隆哈哈大笑。 “六弟这真的是在叫阿玛吗?”小永珹对此表示怀疑。 乾隆:“……”老四这孩子,真不会看眼色。 永琪已经道:“应该是吧,六弟你再叫一声阿玛。” 永瑢:“阿哇哇哇……” 永琏忍不住笑起来,乾隆在小儿子屁屁上拍了两下,“小笨蛋!” 永瑢就扭小身子,冲着永璋喊“哥哥”。 他和永璋是一母所出,永璋每天都回去陪弟弟玩儿。永瑢也就最先学会叫“哥哥”,但小家伙只叫永璋哥哥,对着其他哥哥们,他就不开口。 永璜他们也生气,永瑢不到一岁,自然不和他计较。 永琏看着汗阿玛逗永瑢玩儿,就在想,原本历史上的永瑢擅长书画,精通天文算术,是个全才。如果不被过继给二十一叔公允禧,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明显能看出乾隆后期很喜欢这个儿子。 永琏就在想,有没有可能阻止汗阿玛把六弟过继出去,培养六弟做自己的接班人。 毕竟五弟后来生病了,生老病死这种事未必能改变,多一个备选不是坏事。 弟弟们各有各的好,永琏觉得每个都值得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备选还真多。 晚上,永珹回家就和嘉嫔说:“汗阿玛今天说漏嘴了,二哥是内定太子。” 嘉嫔一点都不惊讶,“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你以后对你二哥更要恭敬。” 永珹答应一声,“二哥对我 们可好了,以后肯定能给我封个亲王!” 嘉嫔:“……”她忍不住敲敲儿子脑袋,“亲王哪儿有那么好当的。” 她就给儿子讲康熙朝的事儿,老三阿哥诚亲王当亲王没几天,因为在十三阿哥的额娘葬礼上剃头,亲王爵位就没了。 永珹:“……” “所以一定要谨慎。”嘉嫔道,二阿哥表面看着脾气好,其实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多少官员栽在二阿哥手里了? 自家儿子懒一点没事儿,却不能出错,也不能表现得对二阿哥不敬。 二阿哥不说什么,皇上第一个不乐意。 永琪回去也把今日发生的事儿学给愉嫔,“二哥住小院子怎么了吗?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 愉嫔:“……” 愉嫔就给儿子把事情捋了一遍,“……这就是说,二阿哥以后得院子是潜邸。” 永琪:“哦,二哥原来是太子呀。” 愉嫔点头,“但现在是秘密立储,大家心里知道就行了。” 永琪道:“怪不得二哥这么厉害。” 愉嫔知道儿子从小就是看着二阿哥让人画的连环画长大的,二阿哥还亲自教他简单的算数,小家伙对二哥特别崇拜。 “是呀,你二哥从小就有储君风范。”而且二阿哥明知自己的身份,却从来不妄自尊大,很关心弟弟们。 皇后就更不用说了,是出了名的贤惠和善。后宫有儿子的妃嫔都盼着这母子俩长命百岁。 今年年初朝廷放开民人去关外开荒,光是给这些百姓重新安排户籍,统计田地,就是个大工程。 随着百姓们在关外安家落户,开始耕种,和当地的旗人难免产生矛盾。盛京那些官员一下子忙了起来。 而再往北,那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朝廷也给这些披甲人发放了种子和农具,鼓励他们开荒种田。 年底黑龙江将军和盛京将军上奏,汇报当地百姓这一年开垦出的田亩面积。 乾隆看了很高兴,他不由想起很多年前永琏就说过,想养活日益庞大的人口,可以先从开垦关外的田地开始。他当时没当回事,几年后,还是走了这一步。 第113章 他就说,永琏这小子是有几分治国理政的天赋在身上的。 京张铁路铺设进入尾声,傅恒带着工部官员,从头到尾检查整条铁路有没有质量问题。 这个季节天气十分寒冷,傅恒骑着马沿着铁路巡视,时不时下马检查铁轨,修长手指上长满了冻疮。 很多官员都劝他不必亲自检查,傅恒不听。 正好这时候造办处造出了一辆可以坐人的蒸汽车,乾隆刚试坐过,正好傅恒来汇报工作,就直接把车赏赐给他。 这可是大清第一辆能坐人的蒸汽车,傅恒再三推辞。 永琏他们来交作业,乾隆就让永琏劝劝傅恒。 永琏笑道:“您就用吧,这车生产出第一辆,第二辆第三辆很快就会有的。有了蒸汽车,您巡视起来速度也快些,还不易受寒,检查完铁路,您还要检验火车,安排试运行,事儿还多呢。” 傅恒一想也是,自己这时候一定不能冻病了,于是答应下来。 去年乾隆给傅恒赏赐了一套大宅子,今年又赏赐新车。 大家都看出来了,皇上对这位小舅子和其他小舅子不一样。 偏偏人家傅恒也很争气,办事兢兢业业,谁都挑不出一点错。 这辆蒸汽车和后世的汽车差距还是很大的,造办处的匠人本想给外面铁皮上漆,被永琏给拦了。他的意思是先跑跑再说,万一报废了,也不可惜。 车里的坐椅也很简单,傅恒用这车后,给里面加了一张桌子,方便他在路上处理其他公文。 司机是造办处出去的人,傅恒的奴仆还都不太敢操作这玩意儿。 造办处只能给他派个司机,让傅恒的仆人在旁学着。 直隶百姓早见过那种能拉货的车了,铺设铁路时,一车一车的零件就是这种车运过来的。 但傅恒这车的样子不同,还是引起了许多百姓围观。 允禄、允禧等人得知第一辆车送给傅恒了,都有点不服气。张廷玉、鄂尔泰也在心里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有了好东西,是想不起他们这些老臣的。 傅恒巡视完整段铁路,造办处把车头和车厢拉来,在铁路上试行。 又引起一阵百姓围观,还有一次因为车厢门开着,有小孩子钻了上去。火车开起来,小孩在车里大哭。车上的匠人这才发现车里多了个孩子。 好在试行只试行一站,官差赶紧把孩子送回去。 傅恒最近不是坐在火车上,就是在汽车上。 他晚上回到家里,脚步都有几分虚浮。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有了这件功劳,他在朝中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了,再也没人说他是靠着姐姐才被重用。 到了正月,火车各种小毛病陆续被维修好,其中一节车厢也安装了桌椅板凳,甚至还有洗脸洗手的铜盆和差茶炉子。 这都是为乾隆准备的,这节车厢就是皇上专用。 只有这节车厢的窗户用了玻璃,玻璃厂光是要烧制出这种厚度的玻璃,都试验了将近一年。 钦天监择吉日,京张铁路正式通车。 乾隆带上了永璜、永琏、永璋,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果亲王允礼和世子弘曕。 除了皇家宗室,乾隆还邀请了铁路司的所有官员,以及造办处的匠人。 参加通车典礼的名单出来,就引起很多文官不满,德高望重的官员都没资格参加,那些内务府造办处的匠人竟然可以参加。 海望最不爱听这话,“现在不是造办处了,是制造局。” “不管是什么,也是内务府的衙门。” 内务府的衙门,就是皇家的奴才。再有本事也上不得台面。 海望其实想过把制造局从内务府分出来,但他知道皇上不会同意的,制造局的技术,必须掌握在皇家手里。 可随着各地都开办了分局,制造局的事务越来越多,内务府的管理机制已经无法解决制造局的问题了。 海望靠着自己这些年在内务府的威望,还能压住下面人,换一个制造局总管大臣,恐怕要出乱子。 海望这两年身体也不好,估计自己干不了几年了。他一直在给自己寻找接班人。 二阿哥身份尊贵,还懂技术,皇上对他绝对信任,来管制造局是最合适的。 第78章 早就知道 通车典礼办得很隆重,随着乾隆的仪仗进入车站,站内响起乐声。 这是允禄带着礼部官员们新编的乐曲,以后就放在通车典礼上用。 傅恒带着铁路司衙门的官员在旁跪迎,三呼万岁。 乾隆亲自把傅恒扶起来,等礼部官员说吉时已到,才走向停在轨道上的火车。 经过反复试验,这个火车拉了九节车厢,前面四节装货,还有一节拉煤炭和木炭,后面四节坐人。 乾隆在傅恒等人的指引下,上了倒数第二节 车厢。 这车厢就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永璜、永琏、永璋跟在后面,上了车虽然惊叹,但也不敢大呼小叫。 永璜就悄声问永琏:“这车的窗户能开吗?” 永琏道;“当然可以,车里需要通风,但是在火车行驶的时候不好开,会有煤灰飘起来。” 这车厢他之前就参观过了,设计的时候他还参与讨论了。 乾隆坐到位置上,三位皇子坐在他身后。傅 恒坐在乾隆对面,给他介绍这趟车经过的站点。 京张铁路要经过八达岭,铁路司在铺设铁路之前,就反复勘察这段地形地貌,设计出了人字形铁路。这段路也是铺设最艰难的。 这车从南口出发,经过居庸关、八达岭、宣化,最后到达张家口。全程大约需要六个小时。 乾隆今日只从南口坐到居庸关,然后坐马车回京。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火车缓缓驶出站台。 几个小少年忍不住趴在车窗边往外看,窗外景色迅速后退。 “好快呀!”弘曕道:“之前听你们说时速多少,我想象不到,这回算是明白了。如果各省都能有火车就好了。” 乾隆也在想这个问题,这车比他想象的舒服,车厢比上回在南苑试行的小火车宽敞多了,玻璃窗也敞亮。 在车上办公批奏折都不耽误,日后带着朝中大臣去巡视,再也没人说他劳民伤财了。 等明年秋天,他一定要带着太后来坐火车,然后去木兰行围。 乾隆又问起这辆车的造价和日后的运行模式。关于这事儿,永琏就很有发言权,因为很多主意都是他出的。 “这车按站来卖票,比如从南口到居庸关,一个人一百文,到宣化两百文。货物则是按重量计算。” 乾隆颔首,“票价不可定得太贵,这火车本就是为了便民。” 工部官员应是。 众人坐到居庸关,又参观了下居庸关这边的站台。 候车的地方有些简陋,是个大棚子,下面一排一排的长条凳。 乾隆就说:“等这条铁路开始赚钱了,先修修沿路站台。” 弘曕在旁边出主意,“应该单隔出一间房,让那些达官显贵候车,茶果点心还能收点钱。” 永琏心说这不就是贵宾厅吗?“六叔这主意好!” 铁路司的官员们脑子里迅速冒出一系列赚钱的法子,可以把车站卖茶果点心的营生承包出去。 车上也可以分出贵宾车厢,里面不过是把木头座椅换成软榻,再放些桌子屏风之类的东西。票价翻个三四倍一点都不过分。 那些达官贵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肯定愿意出这个钱。 乾隆发现弘曕这小子也很有赚钱的头脑,跟自家永琏倒是臭味相投。 不过他也没拦着他们,铺设铁路制造蒸汽火车都太费钱了,这条铁路若是不赚钱,朝廷是没法修下一条铁路的。 站外的车队已经准备好了,乾隆带着大队人马返回京城。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在马车里讨论蒸汽火车。 弘曕就劝说允礼,在车站附近盘几间铺子,日后开酒楼和客栈,这些地方日后肯定不会冷清了。 这些事有王府门人打理,允礼就说:“父王回去给你找几个人,你交代他们,需要多少钱,跟你额娘说就是了。”孩子既然有赚钱的头脑,就让他练练手。 永璜、永璋是俩老实孩子,没想着赚钱,而是在讨论下一条铁路会往哪儿修。 永璜觉得该修京城到盛京,但这条路很难修,关外冬天太冷,火车容易出故障。 永璋则觉得应该沿着京张铁路继续修,修到山西。山西商业发达,也能带动沿路其他城市的商业。 此时,永琏在乾隆的马车上,听傅恒和海望讨论铁路司的收税问题。 铁路司一开始就是在户部下面的,税自然是交到户部。但火车需要蒸汽机,蒸汽车是制造局提供的,海望觉得造办处也有资格收一部分税。傅恒同意制造局收税,但收多少,二人有分歧。 乾隆听得头疼,就觉得这事儿很麻烦。 第114章 永琏却从乾隆面前的桌上拿起纸笔。 “这种事没什么好吵的,先算成本,然后按照比例分配就行了。让我来算算……” 海望和傅恒都不由停下来,慈爱地看着永琏算账。 乾隆:“……” 算账这种事不是该下面小吏去做吗?哪儿有决策人在这里算账的。 乾隆脑中不由浮现出日后儿子坐在龙椅上,下面官员扯皮,他就掏出纸笔开始算账。 这画面虽然不太体面,但如果能解决问题的话,好像也能忍受。 永琏算得很快,然后把结果报给海望和傅恒,还不忘补充,“这成本是按你们之前报上来的算,但每年铸铁木料的价格会有变化,所以其实每年应该重新算比例。” 海望对这种办法心服口服,傅恒也不会给小外甥拆台,俩人就答应以后按照这个办法收税。 回到宫里时,天色已经暗了。 几个小少年饿得肚子咕咕叫,大家已经讨论起待会儿吃锅子。 乾隆本想让儿子们陪自己吃饭,还没到养心殿,就见贵妃宫里的太监急匆匆跑来,哭着跪下道:“万岁爷,贵妃娘娘不好了。” 乾隆心下一沉,虽说他心里已经有准备了,但还是十分难过。让儿子们回阿哥所,急匆匆地往贵妃宫里去。 皇后、娴妃已经到了,两人都忍不住落泪。 皇后就建议乾隆给贵妃晋封。 这是效仿当年敦肃皇贵妃的例子,病重封皇贵妃。 乾隆答应了,立刻让礼部准备皇贵妃册文。 贵妃脸色灰败,呼吸急促,乾隆拉着她的手,问她还有什么遗愿。 皇贵妃勾了下嘴角,“皇上能来看臣妾,臣妾已经了无遗憾。” 她的遗憾非常多,没有儿女,家里弟弟获罪,想拉扯一把外甥女,皇上也拒绝了。 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如在最后给皇上留个好印象。 两日后,皇贵妃高氏病逝,乾隆赐谥号“慧贤”。 丧礼办得很隆重,乾隆还写了悼诗。 内外命妇按礼制去哭灵。纯嫔、嘉嫔难过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大家都知道皇贵妃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孩子,空有宠爱,也是虚的。 娴妃则在想,自己没孩子也没宠爱,万一哪天病死了,比贵妃还要凄凉。 皇后忙得脚不沾地,再过几天就要大选了,很多命妇借着进宫哭灵的机会来见皇后。有的宗室家是看好了某家姑娘,让皇后指婚,有的是家里有女孩参选,求皇后多照看。 能跟皇后开口的,要么身份高,要么辈分高,皇后也不好拒之门外。 晚上,乾隆来长春宫用膳,提起慧贤皇贵妃,又忍不住落泪。 他这几日天天来找皇后,跟她一起追忆皇贵妃。 皇后前两天跟着难过,但架不住乾隆每天来这么一出,听他又提慧贤,皇后就说:“等臣妾他日走后,能否用孝贤二字为谥?” 当时,钮伦也在场。小姑娘震惊地睁大眼睛,看向皇额娘。 乾隆也是愣了片刻,随即心中更加难过。他叹了口气,“你何故这样说。恐怕你的谥号,不是朕来定。” 这意思就是说,自己这位当皇帝的,会死在皇后前面。 钮伦人都傻了,汗阿玛和额娘这是干什么呢?好好地怎么讨论起谥号来了? 她就赶紧岔开话题,又拿自己新填的词给乾隆看。 当天晚上,钮伦回到自己屋里,还在想刚才的事儿。 她一直以为汗阿玛和皇额娘就是这世上最恩爱的夫妻,也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个像汗阿玛一样的额驸,现在想来还是算了。 从前钮伦对成亲还是很向往的,她其实已经知道汗阿玛看中了达尔罕亲王的孙子巴勒珠尔。 她还知道这人长得不错,还会讨皇玛嬷喜欢。 但此刻,钮伦就对成亲的期待少了一点。 又过了几日,永琏来长春宫给额娘请安,钮伦就叫哥哥到屋里说话,把那天汗阿玛和额娘的话讲了。 “额娘说这话,实在太不祥了,听得人心里难受,汗阿玛又赌气那样说,当时真吓死我了,以为他俩要闹别扭,结果第二天汗阿玛又来了,还带来一盆水仙。俩人又有说有笑的赏水仙。” 钮伦表示不理解。 永琏道:“不和好难道还能吵架?”汗阿玛和额娘都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心里有疙瘩,面上也不会怎样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历史上的继后那拉氏一样,和皇上撕破脸。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钮伦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果吵架,我反而没这么难受。” 永琏也跟着叹气,可当儿女的,不可能插手这种事。他只能叮嘱妹妹,“最近额娘忙,你多帮她打打下手。” 钮伦跟着皇后,也学了一些处理宫务的本事。她点点头,“我知道,今年各宫做衣服的事儿就是我安排的。” 永琏就夸妹妹能干。 钮伦被夸得眉开眼笑,又神秘兮兮地说:“二哥,你想不想知道皇额娘给你选了哪家姑娘做嫡福晋?” “这不明日才开始选秀么?你就知道了?”永琏挑眉。 钮伦点头,“已经有七八分准了。” “谁家的?”自己的婚姻大事,永琏当然好奇。 “不告诉你。”钮伦坏笑,“万一不是就麻烦了。” 永琏:“……你故意吊我胃口是吧?” “是呀!” “你这坏丫头!”永琏拿妹妹没办法,哼了一声,“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反正过两天我就知道了。” 钮伦笑道:“你知道了肯定高兴。” 二哥喜欢看南星的书,要是知道南星就是他未来嫡福晋,肯定能乐开花。 钮伦正在心里偷笑,就听永琏说:“今年舒师父的女儿也要参加选秀。” “啊……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因为年龄到了。”永琏喃喃道。 南星参加完选秀就要议亲了,成亲以后还能写话本吗? 永琏一直都知道南星就是舒赫德的女儿,虽然南星没写过玉皇大帝帮刘备诸葛亮北伐,但《西游记外传》天马行空的风格就是她独有的。 而且弘晓叔说舒赫德的随从,和去《国朝新闻》编辑组替南星交稿的家丁很像。 弘晓叔猜测是父子。 因为知道南星的身份,永琏还叮嘱弘晓,不要跟别人说,以免影响舒家姑娘的名声。 弘晓为了让南星的马甲藏得更深一点,还和相熟的书商说,南星是他认识的红带子觉罗。 后来这说法传开,连傅文等人都信了。 加上南星的文笔有几分市井气,大家更猜不到南星其实是位未出阁的姑娘。 她嫁人后,夫家知道她写这些东西会不会不高兴? 永琏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南星的书,就忍不住叹气。 “二哥,”钮伦拍拍有些出神的永琏,试探着问:“你看中舒家姑娘了?” “别胡说,我都没见过她。”永琏忙道。 “那你干嘛提她?”钮伦好奇。 “师父家的女儿,自然留意几分。”永琏道。 钮伦笑道:“要不要我帮你看一眼?” 永琏忙摇头,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汗阿玛这会儿应该还在养心殿,我去找他。”说着就站起身,急匆匆跑了。 第79章 十分默契 乾隆这几日没翻牌子,晚上打算去长春宫。 前几天皇后那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毕竟皇后那么说明显带了怨气。 但他又气不起来,更多的是愧疚和恐惧。 他没办法想象皇后走在他前面,高氏的死虽然令他悲痛,但对他的生活影响不大。 他的妻儿都在,后宫只是空了一个宫室而已。日后嘉嫔或者纯嫔会顶上贵妃的位置,帮着皇后打理后宫。 但如果皇后不在了,这宫里没有人可以代替皇后。 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乾隆都不希望夫妻之间有隔阂,必须尽快地把那点不愉快翻篇。 皇后也是知情识趣的人,点到为止,这两日二人又恢复了从前的恩爱。 乾隆正要出门,永琏就来了。 乾隆道:“这是从哪儿过来?” “从长春宫来。”永琏道:“皇额娘忙着安排过几日选秀的事儿,没空搭理我。” “朕也没空。”乾隆故意道。 永琏往书案上看了一眼,“今儿也没多少折子啊。” 乾隆哼了声:“你以为就案上这些?那边箱子里还有呢。当皇帝哪儿有你想的那么轻松。” 永琏就上前要给汗阿玛按揉肩膀,狗腿兮兮的。 “这是有事儿求朕?”乾隆笑问。 永琏“嗯”了声,“那什么……明日就开始选秀了,听说今年您要给儿子选福晋。” 乾隆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他,“哟,二阿哥有什么标准,明儿照着二阿哥的标准选。” 第115章 永琏笑眯眯道:“听说您和额娘已经有看好的人选了?能给儿子透露一下吗?” 乾隆道:“我们看好哪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怎么想。” “汗阿玛,您真好!”永琏忍不住道。 “嫡福晋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若感情不好,整个家都会受影响。”乾隆说这话时,眼中有几分怅然。 当年汗阿玛和他说过类似的话,还允许他去看了几名通过初选的秀女,他一眼看重气质端庄的富察氏。 自己当年享受过的权力,永琏当然也要有。而且这小子巴巴地跑来,肯定是有想法。 永琏就绕到乾隆对面,郑重其事地说:“我倒没什么标准,毕竟人容貌都是会变的,性情人品也是一天两天无法了解的,只能从家世上判断。舒师父教导儿子多年,尽心尽力,舒穆禄家的家风更不用说,他祖父徐元梦在圣祖朝就得重用,家里多是饱学之士,虽然显赫,却从未出过仗势欺人的事儿。这样人家的姑娘,想来也是知书识礼的,儿子就想要舒穆禄家的……” 乾隆:“……” 永琏见汗阿玛的神情有几分古怪,停住话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汗阿玛。 乾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永琏一脸莫名,“您笑什么啊?”他找的理由明明很正经。给皇子选福晋不就是先看家世吗? 乾隆笑够了才说:“你能想到的这些,朕和你额娘早就想到了。” 永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太敢相信地问:“莫非您和额娘看中的就是舒穆禄家的姑娘?” 乾隆笑道:“怎么样?这就是血脉至亲的默契。” 永琏高兴地跳起来,“汗阿玛,您眼光可真好!” 乾隆得意脸,“知子莫若父,你不说,朕也能猜到你的喜好。” 永琏嘿嘿笑,殷勤地给汗阿玛递茶。 只要是南星就好,永琏不想让南星在成亲后就失去创作的自由,可这年代大多数男子都不会允许妻子去创作小说的,就算丈夫支持,夫家的其他人也未必支持。就算夫家都支持,也很难帮着她一直隐瞒身份。 但永琏可以做到,只要她想创作,自己愿意且有能力支持她。 乾隆喝了口茶,跟儿子透露,“那姑娘朕之前见过,落落大方,字也写的好。比你的字强……” 永琏知道他说的是种牛痘时,“这都过去几年了,儿子的字有进步。” “那你怎知人家的字就没进步?”乾隆哼道。 永琏想想也是,南星整天写稿,字不好也练出来了。 他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当南星的第一个读者,就开心地眯起眼睛。 “行了行了,别傻乐了。”乾隆嫌弃道:“后日挑选正白旗的,到时候叫你远远瞧一眼。” 舒楠在大选前把《天庭演义》写完了,这几天进行修改,等选秀回来就送去校订刊印。这大概是她以南星的身份写的最后一本小说了。她改得很认真。 临近大选,阿玛和额娘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来教她规矩,作息饮食也都有严格要求。 后日就要选秀,为了让她到时候气色显得红润,早早让她躺下。 舒楠睡不着,想起阿玛给她透露的,皇上可能会让她做皇子福晋。 大阿哥已经成亲,三阿哥还小,今年要选福晋的皇子就二阿哥一人。 皇家选中她,或许是因为她阿玛是二阿 哥的师父,皇上希望阿玛日后能一直辅佐二阿哥。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二阿哥不会因为她写过小说而不满,因为一开始鼓励她写小说的就是二阿哥本人。 但二阿哥再明理,自己作为皇子福晋,就应该一心侍奉皇后婆婆,服侍二阿哥,料理家务。继续创作都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还有很多故事想讲,日后就讲给儿孙们吧。 思及此,小姑娘不由把有些发烫的脸颊埋进被子里。 选秀由户部主持,各旗适龄女子早已登记造册送到了乾隆跟前,其中有些做了标记,是已经有宗室王公看中的。 次日一早,秀女由神武门进入。 乾隆上完早朝开始阅看。 如果某列里没有内定留牌子的,他就单看样貌,选自己喜欢的。 第一天看完,乾隆给几名宗室王选了侧福晋。还给明瑞看了个媳妇儿,佟佳常升的女儿。 这姑娘的容貌太出挑,那弱柳扶风的气质和明瑞很般配。乾隆让人打听了下,这姑娘能诗善画,才情出众。皇后也同意,就把这事儿定下了。 次日,挑选正白旗,镶白旗。今天乾隆最关注的就是看舒穆禄家的姑娘。 今日的数学课上,永琏就有些心不在焉,现在学的内容已经很难了,走神片刻就跟不上。 永琏在数学课上向来专心,今儿难得走神,允禄本还觉得奇怪,想了下突然明白过来,“对了,今儿是大选的日子。” 永琏回神,应了一声。 “你汗阿玛给你选媳妇呢。”允禄笑道。 明瑞也看向永琏,他还不知道自己也即将要有媳妇了,只关心二阿哥的婚事。 永琏有点羞涩,但尽量装的平静,“是啊,汗阿玛还让我等会儿去瞅一眼。” 允禄啧啧两声,“怪不得没心思算题。” 允禄自己妻妾成群,在这种事上一点都不保守,就跟侄孙开玩笑,“一会儿看完别丢了魂儿。” 明瑞忍不住笑,永琏被调侃的脸红,“才……才不会。”说着拿起笔,“算题算题。” 允禄哈哈笑了两声,继续讲题。没过片刻,外面马瑞探头进来,“二阿哥,时间到了。” 永琏立刻放下笔,“十六叔公,我先去看看未来福晋。”说着就跑了。 允禄:“……” 乾隆在御花园的绛雪轩阅看秀女,永琏从尚书房跑过去,正好正白旗满洲的秀女从里面出来。这时间都是提前算好的。 永琏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在外面跑着玩儿的永琪,他不好意思和弟弟说自己去看媳妇了,就说汗阿玛有事找自己。 小永琪想跟哥哥一起玩儿,就说自己在这儿等他。 永琏怕五弟冻着,让他去长春宫坐坐,自己一会儿去找他。 永琪答应一声,蹦蹦跳跳的走了。 永琏加快了脚步,到御花园时,正白旗满洲的秀女正由人带领着往外走。乾隆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在这等着他了,就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几个是留牌子的,最左边个头高的就是舒穆禄家的姑娘。” 永琏看过去,远远的看不太清侧脸,只能看清大概身形,早晨的阳光笼罩着她,勾勒出一道秀美挺拔的轮廓。 她穿一身藕荷色的衣衫,仪态端庄,脖颈修长,耳边的坠子随着她的脚步小幅度的摇晃。 永琏看着她上了游廊,脑中却浮现出《西游记外传》里那些嬉笑怒骂的桥段。要不是他早就知道南星的身份,肯定不会把南星和眼前这姑娘联系起来。 乾隆跟前的小太监就说:“阿哥爷放心,皇后娘娘会派人照顾那姑娘的。” 永琏点点头,他倒没为这事儿操心,南星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让马瑞去和十六叔公说一声儿,“我请两刻钟的假,去给额娘请安了。” 长春宫里,皇后正和令嫔说话,钮伦带着永琪在后殿前的空地上玩儿。令嫔从前是长春宫的宫女,被乾隆看中,今年从魏贵人很快封了令嫔。 封令嫔的诏书和晋封高氏为皇贵妃的诏书是同一天下的。 这事儿让宫里很多人觉得皇上薄情。 从前和皇贵妃关系好的妃嫔,看令嫔就带了几分不喜。 好在令嫔是个会来事儿的,这宫里是皇后娘娘做主,自己能有今天,也少不了皇后娘娘提携教导。所以讨好皇后娘娘是最要紧的。 有人来报说二阿哥来了,令嫔要避嫌,立刻告退,从后面离开。 永琏给额娘请过安,皇后就笑问:“见着人了?” 永琏道:“没看太清。” 皇后睨他一眼,“能让你瞧一眼就不错了。” 永琏抿唇笑,“儿子相信阿玛额娘的眼光。” 乾隆和皇后说了,永琏跟他心有灵犀,也选中了舒穆禄家的姑娘。皇后觉得儿子平日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很有打算,知道给自己找助力。 舒赫德的能力和品行都是有目共睹的,又是皇上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让他掌管步军统领衙门。同时还是永琏他们的老师。这就是跟皇上表明态度,您信任的人,就是我信任的人。 父子之间不会分出两套班底。皇上自然高兴。 至于舒穆禄家那姑娘本人,皇后听说她生母早逝,之前还耽误了种痘,怪可怜见儿的。日后自己定然要多照顾几分。 “既然是你汗阿玛和你都选定的姑娘,你就要珍惜,好好跟人家过日子。”皇后叮嘱儿子。 永琏一个劲点头,“额娘,我跟您说一件事。”他说着挪到皇后身边,“我以后不打算要侧福晋和侍妾格格,您别在这事儿上替我费心。” 第116章 皇后:“你现在说这话太早了。过两年你就不会这么说。”和亲王那样专情的人,还有两房侧福晋呢。 永琏知道额娘不信,就说:“那这两年您先别替我操心,汗阿玛要给我安排,您也帮我拦着点儿。” 皇后道:“好好好,我们没那么没眼色,你看我什么时候给你大哥院里放人了?” “额娘您最好了。”永琏给额娘作揖。 这时候,永琪跑进来。钮伦跟在后面,“你快带着老五玩儿吧,这小子一刻也不消停,累死我了。” 钮伦说着坐下,让宫女倒茶。 永琪跑到永琏身边,“二哥陪我玩弹弓。” “走走走!”永琏说着站起身,带着永琪出去了。 留牌子的几名秀女住在储秀宫。 秀女们都乖乖待在自己屋子里,不敢随便走动也不敢乱说话。 舒楠就很无聊,跟负责照看她们的嬷嬷聊天。留牌子这些秀女日后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主子,嬷嬷们也不好怠慢。而且舒楠说话很有意思,聊得也是嬷嬷们感兴趣的话题。 次日乾隆和皇后就知道了,未来儿媳妇是个话多的。 乾隆一点都不意外,当年舒楠在宫里种牛痘还写了日记,见了自己也一点不拘谨。旺盛的表达欲根本压抑不住。 这年头女孩以端庄娴静为好,像舒楠这样的性子其实不太符合选皇后的标准。 但乾隆现在看儿媳妇也是有滤镜的,这姑娘性格开朗,至少小夫妻俩过起日子来不会沉闷。而且她日后也能哄着太后、皇后高兴。比那不会说话的强。 复选时,太后和皇后也见了舒楠。 二人都很满意,太后还和皇后说:“那孩子身体好,看着是个长寿的面相。” 皇后就笑道:“皇额娘看人一向准,那可太好了。健健康康的最 要紧。” 只要妻子身体健康,再有个孩子,这家里就安定了,否则就算永琏不想有侧福晋和妾室,皇上也一定会给他安排的。 又过几日,指婚的圣旨就下来了。永琏早上去尚书房,明瑞就恭喜他。 片刻后舒赫德来了,明瑞又恭喜舒师父。 舒赫德现在面对永琏,心情又不一样了。从前是寄予厚望的未来储君,现在又是未来女婿。 他还不能嫌弃未来女婿,毕竟这女婿是他教出来的。 二阿哥虽然有些懒散,但人品贵重,心地纯善,当年能鼓励自家女儿写小说,日后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嫌弃自家女儿。把自家女儿托付给他,舒赫德很放心。 朝中官员得知舒赫德的女儿被指给二阿哥,也都纷纷上门道喜。 舒赫德叮嘱家人,日后更要谨慎,万万不可仗着和皇家的这层关系就飞扬跋扈。现有的正面例子,跟皇后的兄弟们学就是了。尤其要学习傅恒,比普通官员更勤勉认真。这才不愧对皇上对他的照拂。 舒夫人再不喜欢舒楠,这会儿也得恭恭敬敬的捧着,这位日后八成就是主子娘娘,自己生的那些儿女,日后都得指望她拉扯。 舒楠是看起来最淡定的一个,按部就班交稿,等着新书出版。与此同时关心一下她的嫁妆,比着大福晋的置办就是了,至少表面数量不能超过大福晋。 婚期定在明年秋天,还有一年多,有充足的时间让内务府给永琏准备婚礼。 二阿哥的婚事有了着落,也就意味着可以出来办差了。海望就和乾隆提出想辞掉制造局总管的位置。 其实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开始,就有人等着想接他的班了。虽然很多人对内务府的差事不屑一顾,但制造局每年的利润在那摆着,制造局总管的位置是个肥差。 而且制造局在朝中的位置会越来越重要,别看制造局属于内务府管辖,但地位跟工部不相上下。 讷亲想接这个位置,被乾隆婉拒了。他都不打算让讷亲留在京城,当然不可能让他管制造局。 钮祜禄家其他兄弟也不行,文化水平太低,唯一一个读书的爱必达,乾隆派他去江西了。 工部很多懂技术的官员,要么资历不够,难以服众,要么被安排去铁路司。制造局的工匠们虽然懂技术不,但当总管可不是懂技术就行的,还要和各地官员扯皮,这些匠人在官员面前矮一头,肯定不行。 乾隆就问海望,有没有看好的接班人。 海望说:“奴才想了很久,朝中除了慧郡王,再无一人可胜任这个差事。” 他把选永琏的理由讲了一遍,其实不用他讲,乾隆心里已经同意了。 永琏对制造局的事儿本就很熟,甚至蒸汽机一开始就是他设计的。他接替海望,能立刻上手。 而且如此重要的部门,交给其他宗室,乾隆都不放心。只有交给自家人,乾隆心里才踏实。 乾隆点头,同意了海望的请求。 当晚就和永琏商量,今年先让他在制造局学习行走,明年大婚后,就正式接海望的班。 永琏想了想,自己到了领差事的年纪。外朝的事儿太麻烦,他不想和那些官场老油条扯皮。 制造局最适合他,于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第80章 随驾出巡 乾隆十年又不是一个好年景。 夏天直隶一带旱情严重,粮食歉收。 这时候就体现出京张铁路的好处了,从各地迅速调拨粮食过去,速度快不说,成本也大大降低。 总体粮价没怎么波动,百姓们也很安心。 乾隆今年五月就下旨,决定秋天要带着太后巡行木兰,他还要去多伦诺尔召见蒙古王公。 这回谁拦着也没用,从京城到张家口坐火车,不影响百姓秋收,也不需要沿路官员招待。花不了多少钱。 官员们也知道,皇上今年铁了心要出巡,召见蒙古王公也确实有一定的政治意义。就没人吭声。 而且今年春天鄂尔泰病故,首席军机换成了张廷玉,老爷子现在满脑子都是安安稳稳混过这两年,保住自己的配享太庙的荣耀。根本不敢得罪乾隆。 他很清楚,要不是现在没有德高望重的满臣,绝对轮不上自己做首席军机。 乾隆确实是一时半会找不出能做首席军机的满臣。他想过让海望上,但海望这两年身体也不行了,而且这人就是鄂尔泰死忠,让他当首席军机,朝局不会有任何变化。 尹继善、舒赫德虽得重用,但尹继善在川陕搞改革,一时半会走不开,舒赫德现在不好提拔的太快,免得永琏登基后,后族势力太大。 乾隆就指望小舅子傅恒了,安排他以工部侍郎的身份进军机处行走。过两年张廷玉致仕,就让傅恒做首席军机。 至于乾隆一开始很看好的讷亲,乾隆也让他进了军机处,只是不让他在京城带着,隔三差五派他去当钦差大臣。 这次乾隆出巡,说什么也要带上永琏。总得带着儿子跟蒙古王公熟悉熟悉。 永琏现在上午去制造局,下午就回圆明园练习骑射和火铳。 永璜也会从翻书房过来,加上永璋、弘曕、永壁,大家一起临时抱佛脚。 永璋身体还是有些瘦弱,弓马骑射不太行。还好现在的燧发枪不需要太大力气,小少年倒是用的很熟练。 弘曕、永壁和永琏的骑射水平不相上下。永琏完全忽略自己比他们年长这件事,只要有人和自己水平差不多就行。 永璜是几人中骑射最娴熟的,不枉他领了差事还是每日练习。 天气很热,大家练习一会儿就坐在旁边的游廊下休息说话。 弘曕好奇永琏最近在制造局当差的感受,永琏不由叹气,“以为制造局顶多是些技术上的事儿,实则不然。扯皮纠纷也不少,我这几天净给他们断官司了。” 匠人之间的分歧看似是技术上的,其实是利益相关。每一个零件更新迭代,都会引起一次矛盾。上一代零件的设计者,不愿意自己的东西被取代,就给新的东西挑毛病。 还有很多零件设计出来,看似好用,但因为要用到比较稀有的矿石,不能量产。制造局需要计算成本。 这些杂事非常多,海望虽然掌管造办处多年,但在雍正朝,造办处还只是给皇家做器物。机器相关他也是现学,老人家年纪在这,学习的能力有限,很多事儿就想拖着。 永琏刚到,制造局那些匠人们就都围上来,很多事儿都积压了一两年没断清楚。 永璜道:“制造局现在是个大衙门了,去年一年的税收十分可观,越是有利可图的地方,麻烦就越多。” 永琏笑道:“大哥这话说的极是。” “我们翻书房就没什么纠纷,”永璜笑道:“只是大家太懒散了,办事需要人催着。” 永璋在旁听着俩哥哥说话,他想了想,“我以后想和大哥一样,去翻书房这样的衙门当差。哥哥们觉得我应该去哪儿?” 永璋身体不好,性子也软,差事最好清闲一些。永璜就说:“要不去修书处吧?” 第117章 永璋道:“可是我对诗书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自己各方面都比较平庸,没什么特长。 永琏说:“来《国朝新闻》吧,高晋被调去地方上了,现在负责采访的官员过两年也要调走,三弟不如来历练历练?” 永琏还有个想法,就是把采访的范围扩大,不止采访读书人,也采访一些匠人和武将。尤其是采访工匠们,算是一种技术交流。 永璋闻言,立即高兴地说好,连连跟永琏道谢。 永琏笑:“这有什么谢的,《国朝新闻》编辑组可没什么肥差。” 其实应该是有很多可以钻空子捞钱的地方,但弘晓叔管得很严,永琏担心的事儿一直没出现。 殊不知这其中不仅有弘晓的功劳,更主要的原因是乾隆经常亲自过问。 他一直关注《国朝新闻》不仅是因为这是永琏的心血,二是因为他渐渐意识到报纸的重要性。从前朝廷里很多政令是到不了民间的,朝廷年年免税,下面官员照样收税,然后进了自己的荷包。 百姓们最后都怪到朝廷头上,丰年还好,灾年就容易闹事。 但《国朝新闻》这两年经常会刊登一些关于轻徭薄赋的文章连环画,或者是他用诗词的方式写出来,藏在各种犄角旮旯里,让百姓知道朝廷减免赋税。 虽然不能保证所有百姓都看到,但一个村只要有一个人看到,官府再想横征暴敛,百姓们就不会被哄骗。 与此同时,也有弊端,那就是官民之间的矛盾变多了。 讷亲这两年去做钦差,查的都是类似的案子。 这种事多了,就显得朝廷不太平。很多官员想说要 不把《国朝新闻》停了,或者禁止刊登一些关于赋税的内容。但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皇上默许的,皇上要靠着这玩意儿监察百官。 这时候谁敢对《国朝新闻》提出质疑,皇上肯定怀疑你就是想给百姓增加苛捐杂税。 所以最后谁都不敢说话。 好在这两年地方上的商税变多了,各地工坊的收入填补了官员们从前的灰色收入。养廉银是按照税收比例算的,收入高了,养廉银也就多。官员们的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潘振承在欧洲订购的毛呢陆续到货了,洋商来顺便从大清带回一些大清的丝绸茶叶。 还有洋商带来一个消息,法兰西出现了一些中国餐馆,听说是去利未亚那些殖民者回去开的。 英国人以为大清派人去利未亚和他们抢地盘了,警觉起来。 但仔细一打听,去过利未亚的人只说,大清的人在法兰西的殖民地开餐馆和医馆,只是做些小生意,没有要抢地盘的意思。 英国商人不懂大清的人是怎么想的,大清本国对做生意的人都不重视,怎么还派人去利未亚做生意了? 潘振承和十三行的商人们就糊弄他们,就是因为大清的生意太难做,有些人就想去外面谋生。 乾隆收到潘振承的密折,立刻告诉弘晓,也让他和弘晈的家眷说一声。 出去这么多年,总算有点消息了。 这里面也没提弘晈本人的安危。弘晓还是很担心,他就和四嫂说英国人遇见四哥了,他带着人在利未亚开酒楼食肆,过得还行。 潘振承要再次带商船去英国,乾隆就想让他顺路去利未亚看看,如果能见到弘晈就更好了。 朝廷还专门给这一次的船队配备了新式的火炮火铳,这次的火药是调整过比例的,不容易受潮。 广东商队启程时,乾隆也带太后、皇后和儿女,登上了火车,开始今年的木兰行围。 乾隆有单独的车厢,然后是三位皇子和几位宗室王的车厢,再后是官员和侍卫宫女,最后是太后、皇后、几位随行妃嫔和钮伦的车厢。 每一节车厢连接处都有侍卫把守,尤其最后一节车厢,除了乾隆过去看了看太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好在路途短,一直不走动也不耽误事儿。 允祕和几个侄子侄孙坐在一起,“御用的火车就是不一样,干净整洁,我上回图新鲜,自己买了张票体验火车。那真是遭罪,车上的味儿能把人熏死,下了车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永琏好奇,“听说有贵宾车厢,您怎么不坐?” “贵宾车厢里要么是富商,要么是官员,万一有人认出我,又要来巴结。”允祕道。 永琏想想也是。 永璋好奇,“听说车上有卖食物的?” 允祕颔首,“有,但是买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自备干粮,毕竟全程也才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不吃饭也不会饿死。只有贵宾车厢那些人,才会买点茶果。就是有钱烧得慌。” 弘曕若有所思的点头,“日后的长途火车,才需要在车上卖食物和茶水。” “有女人坐车吗?”永壁好奇。 “我上回是没见着年轻女人,有几个蒙古老妇人。”允祕道:“妇人虽和男子在同一辆车厢,但位置是分开的。” 永琏听傅恒说过,“贵宾车厢也是男女用一个屏风隔开,前段时间阿喇旺布的额娘来京城,到了张家口就坐得火车。” 蒙古的三个小少年也在同一辆车厢,阿喇旺布就说:“我额娘一见我就跟我讲火车的好,自从有了这趟火车,很多京城的新鲜东西,蒙古都能见着了。今年夏天,皇上给蒙古王公赏赐了一些葡萄、运到蒙古的时候都还很新鲜。” 这条铁路修好后,蒙古的物资变得丰富,物价也有了变动。从前水果、新鲜蔬菜这些东西在蒙古是很贵的,大多是晋商从山西卖到蒙古。但现在直隶商人也可以赚这个钱了。 巴勒珠尔说:“听说现在张家口特别繁华。” “日后火车通到哪儿哪儿就繁华。”永琏说。 “朝廷什么时候继续修铁路啊?”弘曕问,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 不仅朝廷官员关注,商人们也关注,哪里修铁路,就意味着哪里有生意做。修路需要民夫,民夫的衣食住行哪怕有朝廷负责,但也需要和商人合作。 “这事儿大家讨论很久,一直没定。反正今年是不会继续修了。”永琏说。 海望掌管制造局的同时,还是户部尚书。他和永琏说,明年户部拨多少钱修铁路,要看今年铁路司能交多少钱给户部。 户部有个预期,没达到这个预期,就暂时不修。比这个预期多一点,可以考虑沿着京张铁路往山西修。如果能比预期多一倍,可以在选一条路线,两条路一起修。 铁路司这几个月派了不少人到各地勘察地形,预估修路的难度。云贵川是最需要修路的,但那边多山,修铁路难度太大。 永琏就开始折腾水泥了,他只是提出一个设想,现在制造局那边还没配比出来。 此时,乾隆坐在御用豪华大车厢里,允禄、允礼、允禧和直隶总督高斌陪着他说话。 高斌就在说火车开通后给直隶各地带来的变化,不说远的,往年皇帝出巡,光是沿路调拨粮食物资,就非常麻烦。 但今年有火车,就省事许多。日后从京城往木兰围场送奏折,速度也更快。 只是这样一来,张家口这个地方就显得尤为重要,乾隆出巡前,特地派官员侍卫在此驻扎,准备马匹。奏折下了火车,他们立刻骑马送往行宫。 送奏折的车厢也需要重兵把守,这些都没有先例,各处十分谨慎,就怕出纰漏。 到了张家口,这边官员在站台迎接,今日下午的其他车次都停了。就为迎接圣驾。 乾隆先下车然后绕到后面亲自去接太后。 太后的车厢有软榻,但老人家太兴奋,没有躺着,就坐在车窗边看外面的景色,时不时和妃嫔们聊几句。 这可比坐马车舒服太多了,老太太很高兴。如果日后出巡都坐火车,她还是很乐意出来的。 众人换马车去往行宫,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大家一起用过晚膳。乾隆开始召见这边的官员。 几个小少年精力旺盛,就换了衣服。去街上逛逛。 有侍卫们跟着,乾隆倒也放心。 街上很热闹,有很多卖羊毛毡毯的铺子,还有卖蒙古各种奶制品的。 偶尔能看到几个蒙古打扮的人在做生意,巴勒珠尔他们就很惊讶,毕竟蒙古人向来不擅长行商。 巴勒珠尔忍不住上去和那几个蒙古人搭讪,这几人听他自我介绍是科尔沁的,就很高兴地跟他聊天。 今年漠南一些地方也闹旱灾,水草不丰,比较好的几片草场又轮不到他们这些普通牧民。他们的女人就去剪羊毛梳羊毛,男人便到张家口来做生意。 “……大家也想通了,蒙古人可以耕地,为何就不能行商?而且这也不耽误我们明年继续放牧。” 达都和阿喇旺布见此,都有几分不屑。就觉得蒙古人应该养马放牧才是正事,其他都是旁门左道。 巴勒珠尔却很高兴,“做生意也很好啊,现在朝廷其他地方的百姓遇到灾年,都会去工坊里做工赚钱,我们草原上的人不能总是指望朝廷救济,既然有谋生的法子,又何必向朝廷伸手。” 第118章 三位皇子听得频频点头,永琏心说巴勒珠尔被汗阿玛看中是有原因的,这小子三观正,会说话。 达都和阿喇旺布跟他一比,没有任何竞争力。 街上偶尔还能遇见报童,在卖《国朝新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永琏见那报童手里还有两三份,就一起买了下来。 然后他就发现这三份报纸里夹了一页广告单。 这广告单是抄的,字体很大,只有一句大大的广告语和店铺地址,有书坊、酒楼、镖局就算了,竟然还有青楼。 第81章 时代变了 自 从张家口通了火车,这边的官员就忙的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注意报纸里夹带小广告的事儿。 乾隆把小广告拍在他面前的时候,官员就在心里暗叫倒霉,怎么就被几位皇子撞见了呢?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商人想省钱,自己抄几分广告,不算大事。 但能抄广告,是不是也能抄别的?夹在报纸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散播给百姓。 这也是乾隆生气的原因,让官员详查,是谁组织人抄这些广告的?从组织者到卖报纸的报童,都必须重罚。 官员灰溜溜退下。 永璜就迟疑道:“那些报童大概都不认识字,只是想多赚几文钱,何必重罚他们?” 乾隆哼了声,看了眼永琏,这意思是让永琏解释。 永琏就道:“这是为了日后报童们遇见这种事可以及时举报。回头还要在《国朝新闻》上刊登此事的处理结果,让其他地方的报童和百姓提防此事,若发现有在报纸里夹带广告的,去官府衙门报房举报,可以领赏。” 永璋明白过来,“对对对,说不定其他地方已经有类似的事情了。” 乾隆想了想对永琏道:“在报纸上登广告的价格还可以更低一些吗?” 永琏点头,“儿臣正好想在《国朝新闻》上加两个版面,这样就多出一些位置登广告了,只是报纸的价格也会贵一两文。” 众人都好奇要加什么内容。 “第一个是工匠和富商的采访,第二个……” 乾隆忙抬手打断他,“等等,采访他们做什么?”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经验,工匠和商人自然也有他们的成功经验。”永琏说:“制造新机器需要工匠,但很多人不愿意成为匠人,也不愿意做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自古以来工匠的地位太低。我们需要让百姓们知道,做工匠也可以得到朝廷认可,升官发财。商人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个时代离不开商人,所以给他们树立几个职业榜样就很有必要。” 朝廷里有那些勤政清廉的官员,皇帝也会在诏书里表扬,并让各地官员向他学习。这就是树立一个标杆。 这种手段乾隆很熟,官场能用,对商人和匠人当然也可以用。 但是乾隆有些担心,“百姓们若都去行商做工,谁来种地?” 永琏闻言笑起来,“汗阿玛,这两年的人口增长迅速,根本不缺种地的人。而且做工和种地并不完全冲突,像北方一些地区,一年一熟,冬天不用耕种,就可以做工补贴家用。现在陕西、甘肃那边,不就是在这么做吗?” 前两年宁夏地震,很多百姓的房屋坍塌,城墙、衙门和桥梁也受损严重。官府就组织百姓春夏种地,秋冬做工,以工代赈,还顺便建了一些工坊,安置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 陕西、甘肃一带也是如此,尤其是某些土地贫瘠的地方,收成本就不多,还要给官府交粮,自家根本不够,就需要想法子补贴家用,从前大多数人选择去给地主做长工,或者进山打猎,现在多了一些赚钱的路子,百姓们自然欢喜。 乾隆点了点头,他忍不住感叹,“刚在火车上,高斌还在说,这两年各地变化太快,老一套治理手段都不够用了。很多问题是新出现的,官员们应接不暇。” 永琏想说这就是在逐渐步入工业化,传统治理农业国家的方法当然不适用了。 但他只是笑说:“这个世界在发展,每天都有新变化,有新矛盾。” 乾隆点头,又把话题绕回来,“除了要在报纸上增加采访,还要加什么?” 永琏笑道:“还想加一些普及律法的小故事。” 众人闻言都点头表示这个很有必要,大福晋的阿玛来保在刑部,大福晋给永璜讲过一些刑部的案子,犯人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违反律法了。 乾隆道:“回去你跟刑部的官员商议,也不是什么律法都需要普及的。” 旗民不同罪这件事就最好不要强调。 圣驾在张家口休息一晚,次日启程,坐马车向北而去。 这是永琏第一次参加木兰围猎,第一天他没让四舅舅“帮忙”,靠自己射了两头鹿几只兔子,收获和弘曕差不多。 永璜今年出了回风头,射了一只熊。 蒙古王公纷纷称赞定郡王英勇,乾隆面上很高兴,心里却在嘀咕,觉得永璜这小子没分寸,抢了永琏的风头。 永琏看出汗阿玛对大哥的态度有些冷淡,就猜测出是怎么回事了。 他可不希望汗阿玛因此生大哥的气,但自己的骑射真的不行。 还好他用燧发枪的准头还不错,次日改用猎枪,永琏也射了一只熊。 乾隆顺便在蒙古王公面前夸耀一番这两年改良出的新式火器。 火器的震慑力是骑兵不能比的,很多蒙古王公都知道,准噶尔之所以那么强,就是因为有罗斯国卖给他们的火器。 但现在大清的火器也在进步了,那个燧发枪的装弹速度很快,射程也比从前更远。 听说火药也改良过的,再海上都能用。 蒙古王公就想和朝廷买一些火器,他们不用最新的,以前的也行。有总比没用强。 乾隆倒不介意卖点过时的火绳枪给他们,反正这两年各地驻防骑兵都要换新的了。 正好允礼在,他对兵部现有的火器很熟,很快就能给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朝廷又小赚一笔,这笔钱直接用于改良新火器。 连着几日行围,永琏累得不行。回到帐篷内就摊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永璋体力更差,行围第三天就已经上不了马。 乾隆也不勉强他,就让他跟着皇后和钮伦。 只有乾隆一个人从头到尾很精神,白天行围,晚上饮宴,第二天早晨又能精神抖擞继续行围。 他看着没精打采的儿子们,恨铁不成钢。 倒是巴勒珠尔一直都很活跃,他弓马骑射不如达都,乾隆却很喜欢带着他。 “看皇上这态度,是选定巴勒珠尔做额驸了。”达都看着远处骑着马跟在皇上身后的巴勒珠尔,叹息一声。 阿喇旺布这两年已经认清现实,选额驸不是科举,读书好是没用的。 同样的,达都骑射好也没用。 “也好,能在尚书房接受教育,也是我们的福气。”阿喇旺布道:“我打算明年参加科举。” 达都看向他,“你不回草原了?” 阿喇旺布笑道:“考不中再回吧。”就这样灰溜溜的回草原,他不甘心,像是被淘汰了一样。但如果他通过另外一条路证明自己,就不会有人这么说了。 达都也不想回土默特部,土默特部很大一部分人在山西,草场面积不大,很多牧民这些年都开始耕地。但耕地并不能改善他们的生活,经常需要朝廷救济。 在宫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见识了京城的繁华。达都一想到要回到贫穷落后的土默特部就难受。 他想了想,自己读书不行,要想留在京城,只能从侍卫做起。 他到时候求求皇上,皇上应该不会拒绝他。 谁知土默特部的人却很希望达都回来,“今年新任巡抚上奏,调整了我们交税的时间,以后不用过得那么紧巴巴了。还组织我们养羊开梳毛工坊,不擅耕种的人也有了出路。你在京城读了那么多年书,肯定知道怎么管理这些工坊。” 达都对此很不屑,“我在尚书房学的都是经世济民的学问。” “工坊本就是经世济民的大好事,贝勒爷,您不知道,咱们生产的毛毯、毛毡比那些西洋货还好,在朝鲜、东营那边很受欢迎。” 达都一开始不当回事,但接下来几天,见了几名土默特部的贵族,这些人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在其他蒙古王公面前,也没了从前的自惭形秽。 还有很多部落的台吉羡慕他们,土默特部有晋商帮忙,生产出的毛料不 愁卖。不像草原上的部落,因为运输成本高,工坊还不愿意买他们的羊毛呢。 很多人带了贡品来,都是他们今年新生产的各种毛料。 其中有一条羊绒被,保暖又柔软,乾隆很喜欢,还说这么好的东西该卖到南方。 皇上金口玉言,用不了多久,南方的商人就会来找土默特部拿货了。土默特部的台吉们都欢喜非常。 达都有些动摇,或许回土默特部也不错。 第119章 在木兰围场停留几日,圣驾继续向北。来到多伦诺尔。 当年圣祖在此举行会盟,如今乾隆在此召见漠南和漠北的蒙古王公。还有一些嫁到蒙古的郡主们。 圣祖朝的公主们都去世了,但他们的孩子还在,还有一些皇子家的格格。 这些人纷纷到太后跟前请安。太后对蒙古这些女人不熟,从前先帝在时,这些人进宫请安,自己都没资格出席。她路上还有些紧张,跟乾隆念叨了几回。 乾隆就说:“您是太后,就是说错话了也没人敢挑您的不是。看得惯多聊几句,看不惯不搭理他们,让皇后去应付。” 太后迟疑,“万一她们因此轻视你怎么办?” 乾隆冷笑,“如今的蒙古已经不是圣祖朝那时候的蒙古了,这些人指着朝廷吃饭呢,他们轻视朕,朕转头就能让他们没饭吃。” 这两年蒙古各部落靠养羊赚得盆满钵满,一旦朝廷不从他们手中买羊毛,凭他们自己想把羊毛卖去海外,犹如痴人说梦。 见过养羊的利润,再让他们回到从前放牧的生活,别说贵族不乐意,就是普通牧民也不答应。 圣祖爷那会儿巡幸塞外,是想用八旗精锐震慑蒙古。现在目的是一样的,但震慑蒙古的变成了火器和利益。 甚至有些蒙古王公开始担心,有了蒸汽机车,日后朝廷作战,需要的骑兵越来越少,对马匹的需求减少。蒙古想靠着提供战马跟朝廷换取利益,几乎是不可能的。 从前的互相牵制,现在变成了蒙古单方面依赖朝廷。 别说皇上骑射娴熟,就是皇上拉不开弓。他们这会儿也不敢有丝毫轻视之意。 蒙古的女人们面对太后和皇后也十分恭敬,可惜皇上目前只有一位公主,且似乎已经有了额驸。 这些人听说和亲王还有个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就和太后、皇后打听。 南不封王、北不断亲。虽然朝廷现在变得强大了,但这是祖宗规矩。该联姻还是要联姻的。 太后和皇后这才想起来,当年乾隆想收养弘昼的女儿,让她与蒙古联姻。 结果因为弘昼家至今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和亲王福晋来太后跟前哭了一回,想让女儿多陪陪他们。太后就一直没和乾隆提把孩子接进宫的事儿,这件事就搁置了。 既然要和蒙古联姻,裕太妃就还想给孙女争取一个公主的身份。 她小心翼翼地跟太后提了,生怕太后生气,觉得自己贪心。谁知太后倒是答应的很痛快,“这是早就说好的事儿,回头哀家和皇上说一声。也照着钮伦的婚事安排,把未来额驸养在内廷,日后在京城建造公主府。这样费雅也能经常进宫来给你请安,还能回娘家探望父母。” 裕太妃连连谢恩,太后忙拉住她,“咱们老姐妹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当晚太后就和乾隆说了,“……费雅那孩子你是知道的,身体不好,让她到草原上哀家不放心。不如也留在京城。” 乾隆这两年没提收养费雅的原因之一就是这姑娘身体不好,乾隆也不忍她嫁去草原。 而且自家女儿健健康康的,留在京城。让弟弟的女儿嫁去草原联姻。这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现在蒙古各部很乐意把儿子送京城,事情就简单了。他立刻答应下来,“行啊,朕这几日多留意,给侄女选个好额驸,直接带回京城去。” 第82章 放手去干 乾隆很快就看中了一个小伙子,这人叫德勒克,出身巴林部,从曾祖开始,就效忠皇室,立过战功。其祖父曾驻扎乌里雅苏台,父亲麟沁也是在京做过官的。 德勒克长相虽不及巴勒珠尔那样俊秀,也还算端正,而且精通满汉蒙三语,文化修养很不错。 乾隆就让永琏他们多和德勒克接触,看看他的人品。 永琏知道这是要给费雅堂妹选额驸,就很上心。 几个小少年约定好去赛马,巴勒珠尔、阿喇旺布等人也都参与了。 最后达都得了第一,永璜第二,德勒克倒数第一。 永琏就问他,“我瞧着你骑术很不错,为何不卖力?” 德勒克道:“三阿哥的马太高了,奴才怕他摔着,就想在后面跟着,万一有危险,好及时保护三阿哥。” 永璋闻言,连连跟德勒克道谢,又和永琏说:“我刚选马的时候只想着高头大马跑得快,却忘了这种马不好驾驭。” 永璜忙说要和三弟换马。 晚上众人一起吃烤肉,德勒克也一直在照顾周围的小少年,一会儿忙着撒调料,一会儿帮着切肉。 巴勒珠尔跟他一比,都显得没那么有眼色。 永琏又跟德勒克的兄弟们打听,大家都对德勒克的评价都很不错。他是大哥,很会照顾下面的弟妹。 永琏就去向乾隆汇报。 乾隆笑道:“朕就说,朕的眼光肯定没错。” 他次日就和麟沁商量,要把德勒克带回京城。 麟沁惊喜万分,立即跪下谢恩。他之前是表示过想让儿子进京。但他没想到是进京做额驸。 在麟沁看来,自家儿子学问这么好,留在巴林部可惜了。就该进京谋个差事。 这下机会终于来了,只要儿子能在皇上身边露脸,早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回京时,乾隆就把德勒克带上了。让他跟着永壁。 永壁看未来妹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各种挑刺。 德勒克心中郁闷,但讨好未来大舅哥是必须的。就拐着弯找弘曕打听永壁的喜好。 弘曕和永壁从小一起读书,又是同岁,他俩关系最好了。 小少年没有立刻透露永壁的喜好,而是等着德勒克拿好处。 德勒克很上道,给弘曕送了一把镶嵌宝石的蒙古刀。 弘曕这才满意,表示他这些小侄子们,都喜欢洋人的学问,永璜学洋文,永琏喜欢各种机器,永壁则喜欢洋人的音乐绘画。 德勒克明白了,很快又找到随行的西洋画师,想跟他们学习西洋乐律。 德勒克努力讨好永壁的事儿,当然逃不过乾隆的眼睛。 他就和永琏说:“德勒克这小子,比巴勒珠尔还活泛。” 永琏道:“您不会后悔,想让钮伦嫁给德勒克了吧?” 乾隆哼道:“那倒不至于,德勒克长得不如巴勒珠尔。” 永琏:“……” “容貌是很要紧的,朕还等着日后钮伦给朕生个漂亮外孙呢。”乾隆道。 永琏:“……” 永琏松口气,这时候想换额驸已经晚了。主要是因为这次行围,钮伦在观猎台上看见了巴勒珠尔,对自己的未来额驸很满意。 估计巴勒珠尔也瞧见钮伦了,最近整个人都冒着粉红泡泡。 说起孙辈,乾隆就想起已经成亲的大儿子。“你大哥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永琏忙道:“才一年多,您急什么啊!您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急着抱孙子呢?” “瞧你这话说的,谁不盼着当玛法啊?”乾隆说完又看了眼永琏,“你放心,谁家生长孙这事儿没那么要紧。” 永琏愣了下才明白汗阿玛的意思,汗阿玛以为自己不想让大哥生长孙。 “儿子哪里会纠结这个。”永琏不高兴道:“我和未来福晋就是没给您生孙子,您还能嫌弃我们不成?” 乾隆:“那还是有点嫌弃的。” 永琏:“……” 乾隆在儿子的光脑门上拍了拍,“别人家倒还罢了,你的子嗣问题尤为重要。”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乾隆要开始批阅奏折。他就让永琏在旁边帮忙,把请安折子都挑出来。 回程的路上,永琏每天都被召到身边干活,有时候乾隆和官员们商议政务,也会叫永琏旁听。 今年粮食歉收,现在当务之急是稳定粮价。与此同时,乾隆也安排厦门等口岸的商人去南洋买粮。 好在这两年国库充盈,否则连着几年遇上这种事儿,百姓真要吃不上饭了。 回程没有坐火车,因为乾隆要带着太后去汤泉小住。 随行的侍卫兵丁贺官员则先回京当值。 雍正在位期间没来过汤泉行宫,这边的建筑稍显破败。乾隆就想修缮一番。 纠结几天,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明年永琏成婚,过两年就是钮伦和费雅,永琏可以暂时不出宫开府,公主府却不能不准备。这都需要银子。 至于汤泉行宫,既然住着不舒服,以后就少来吧。 允禄掌管内务府多年,早摸清了乾隆的习惯。这人可不像先帝一样,崇尚节俭,在哪儿都能凑合。 当今这位皇上从小就没吃过苦,知道节俭,但那都是从书本上学的。该铺张浪费的时候一点不心疼。 他以为乾隆见汤泉的房子不好,肯定会提出修缮行宫。连理由允禄都替他想好了,肯定会说,汤泉行宫是圣祖他老人家住过的地方,自己无法眼睁睁看着这里变得破败。 第120章 然而,直到圣驾回到京城,皇上都没提修缮行宫的事儿。 允禄忍不住跟允礼嘀咕,“皇上这两年变了。他刚登基那会儿,可不是这么抠门的人。重华宫、建福宫、寿康宫……都是他登基后修的,圆明园那边就不用说了,花了不知多少钱进去。” 允礼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加上这两年天灾不断,铁路、制造局都要花钱,他自然就知道节省了。” “不容易不容易。”允禄道:“我看永琏那孩子也是个会过日子的,日后朝廷估计不会为钱发愁了。”二人都经历过康熙晚年国库亏空的时候,那时候朝廷上下心中都隐隐不安,就怕出现天灾,朝廷拿不出钱。 但当时朝中已经形成了奢靡的风气,大家一边不安一边花钱。直到先帝继位,直面亏空问题,大家才开始省钱。 乾隆继位后,没怎么为钱发愁过,所以他很大方,不仅对自己大方,对其他人大方,像今年出巡,三天两头赐宴,銮仪卫、随行兵丁得的赏赐也不少。 大家自然感恩戴德,说天子圣明。 乾隆一听更高兴了,下次还这么干。 允禄之前也不好劝,心说皇后崇尚节俭,皇上怎么不跟皇后学呢? 好在皇上现在自己改了,允禄松口气,也替永琏松口气,这小子他日登基,不会面临先帝面临过的问题。 乾隆回京后,接连忙了几天,才想起费雅的事儿。 既然要封她做公主,好歹要接进宫住几天做做样子。 正好太后圣寿快到了,乾隆就让费雅在太后圣寿的时候入宫,在寿康宫住着。 弘昼也看了皇兄给自家女儿安排的额驸,还算满意。 关键人家愿意留在京城,这比什么都强。 吴扎库氏和费雅母女得知皇上的安排,也很高兴,吴扎库氏进宫给太后、皇后谢恩。 皇后就笑说:“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再说本宫也没说上话,还是皇上心慈,不忍侄女远嫁。” 吴扎库氏对皇上感恩戴德,就感觉自家爷太没用了,都不能好好报答皇上。 现在玻璃厂走上正轨,弘昼要操心的事儿就少了,又开始跟着允裪、允禄等人吃席喝酒。 回家就被媳妇骂了,说他不干正事。 弘昼:“……” 弘昼上下打量自家福晋,“你是我媳妇儿吗?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吴扎库氏和自己性子很像,没什么上进心,就喜欢在家吃吃喝喝享受生活。这还是成亲这么多年,头一回规劝自己做正事。 吴扎库氏:“……” 吴扎库氏让人拿来一块冰帕子,直接扔弘昼脸上。让他醒醒神,这才开始讲自己的想法。 弘昼用冰帕子抹了把脸,冻得一激灵:“……我看该醒醒的是你,我要是积极干正事,皇兄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正事是要干的,一两年办成一件就正好。” 吴扎库氏:“……” “再说吃席喝酒也是有收获的嘛,皇兄懒得花时间跟宗室王公来往,就让我去。”弘昼打了个酒嗝,“前儿皇上听说十四叔经常去十七叔府上,就让我打听打听,这老哥俩凑一块干什么呢。” 吴扎库氏一听有老十四爷的事儿,一颗心就提了起来,这位被放出来后一向深居简出,跟兄弟们来往也不多。这怎么就和果亲王凑一块了? 她有些好奇,“爷打听出来了吗?” 弘昼点点头,叹了口气,“十四叔想找点事情做,他听说十七叔在帮着改良火器,就想给十七叔帮忙。” 十四爷是带过兵的人,对火器并不陌生。研究这方面的事儿当然在行。但皇上或许不放心。吴扎库氏道:“十四爷都五十多的人了,在家颐养天年多好,何必掺和这些事。” “也是为了儿孙。”弘昼道:“弘明虽是贝勒,但也没被重用,十四叔就觉得儿子都被自己连累了,就想着出来做事,立点功劳,攒点家业。” “可怜天下父母心。”吴扎库氏叹道。 “是啊,十七叔虽然不能带他,但也想帮他一把。”弘昼道:“我倒是有心让十四叔进玻璃厂,但这边宗室太多了。” 他就在琢磨有什么不要紧的差事,可以把十四叔安排进去。 临近年底,各官学都在进行考试,今年施行新的奖惩制度,成绩末尾的十名学生,明年没有津贴,如果明年还是末尾,就直接开除回家。而这些人的津贴则会发给前十名做奖学金。 有了这个新规,官学内的学习风气是比从前好了很多。 乾隆就想把这种新规推行至其他官学和宗学、觉罗学。 既然是宗学,负责这件事的人就最好是宗室。弘昼于是建议让允禵去。他辈分和年纪在这摆着,能镇得住下面的人。 乾隆觉得可行,就召允禵进宫,问问他的意思。 允禵现在能有件事情做已经感恩戴德了,哪儿还敢挑三拣四,立刻接了整顿觉罗学的差事。 然而在了解了觉罗学的情况后,允禵就有些后悔,这里的风气实在是太差了。 倒不是说宗学的学生成绩差,这里因为有很多家境优渥的孩子,在家也请了师父,从小接触琴棋书画,文学休养很不错。 但宗学里根本不是以文化修养或者骑射成绩好为荣,而是以家世为荣。 那些个家世好的,玛法阿玛在皇上跟前有体面的,在宗学就被人捧着。 还有一些坏心思的,早早挑唆着这些赌博吃酒,听戏逛妓院养娈童,欺负那些家世不好的觉罗红带子。 允禵知道了几件纠纷,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过年的时候,允禄他们到他府上拜年,老头就跟他们抱怨,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这事儿真不好管。 弘昼早就知道宗学是什么样,他就笑着劝十四叔,“正是因为不好管,我们去了都得头疼,才派您去 。除了您,就没人能收拾那些臭小子。” 常年担任宗正的允禧也表示,“这件事只有十四哥来管,拿出您当年整顿军队的架势。宗学再这样下去,宗室在朝堂上真就没一点地位了。” 皇上现在根本不用忌惮宗室,因为宗室的人才太少了。德沛算一个,再就是平郡王福彭,不过这人身体不好,日后指望他带兵,是不可能的。 远□□些红带子们就更别提了,家里有些铺子田产,很多人就没想过出人头地。 不出人头地可以,但不能堕落啊!再这样下去,不是重蹈前明覆辙了? 允禵心说这些弟弟和侄儿们都是滑头,好差事全让他们抢了,让自己这个老头子去干得罪人的活。 但如果自己没干出点名堂,也就没资格为儿孙求什么。自己既然接了这差事,就要干好。 他当年可是敢和先帝叫板的人,如今还怕得罪几个黄带子红带子? 过完年,允禵就给乾隆上了份奏折,内容是关于整顿宗学的新规,主要针对学校风气,发现赌博、斗殴等事,都需要记过,累及三次,直接撵回家去。如果还有更恶劣的行为,就要累及家人。 正好永琏来给乾隆交景山官学学生的面试名单,这些人是要去制造局的,永琏亲自面试,要看他们对操作机器的熟练程度。同时调整官学那边的教学方法。 乾隆就把宗学的事儿和他说了,“你十四叔公脾气还是这样,要真这么干,回头那些宗室该说朕刻薄寡恩了。” 永琏:“……若不整顿,坏的是整个爱新觉罗家的名声。整个皇室的名声都不好,您一人的名声好,有什么意义?” 乾隆:“……” 乾隆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这小子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不过确实是这个道理,比起自己在天下人心中的名声,宗室怎么议论自己,没那么重要。 “而且十四叔公有这样的魄力,您就该全力支持他,等他不在了,下面那些叔公和叔叔们,是不愿意干这得罪人的活的。”永琏就劝汗阿玛,整顿宗学,刻不容缓。 乾隆想了想,提笔批复。让十四叔放手去干。 乾隆批完折子,又看永琏呈上的名单。 每个人擅长的工种和适合的岗位都列好了,还都安排了负责带他们的师父。 乾隆问:“人够用吗?” 永琏摇头,“工人和学徒是够用了,但能了解整个制造流程,解决技术问题的人还不够。不过不用着急,再过一两年总会有的。” 乾隆不太懂制造局的事儿,但儿子对这事儿心里有数,他脑中似乎有个很宏大的目标,正按部就班的往这个目标前进。 他又拿出几份关于工坊和蒸汽机的奏折和永琏讨论,这些内容没永琏和海望这样的人出主意,乾隆都不敢轻易批复。 他也想过学一学算数和机械相关的知识,像圣祖爷那样,以免官员们为了技术问题扯皮,他没办法辨别是非。 但乾隆在这种事上真的没什么天赋和耐心,他到现在连蒸汽机的原理都看不明白。 第121章 乾隆很怕自己这个外行被糊弄,还好有永琏。 但也不能只指望少数人,朝廷里为了这种新问题争论时,很多老臣都是一脸茫然插不上话。 不用永琏提,乾隆自己就动了改革科举的念头。但一想到要面临读书人的口诛笔伐,他就开始头疼。 可自己不改,永琏登基也早晚会改。到时候那些人骂得就是永琏了。 想到儿子被那些读书人骂昏君暴君,甚至被造谣污蔑,乾隆更难受了,改革科举不能拖,必须在自己在位的时候办好。 第83章 喜提新车 改革科举这件事只能循序渐进,乾隆在心里列了个计划,争取十年之内,把这件事搞定。 永琏还不知道汗阿玛的打算,他没指望通过科举选拔技术人才,只能先从八旗中培养。 这样不牵扯满汉之争华夷之辩,就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满人接受儒家文化也就一百来年,并不是多么根深蒂固。很多人见到学习制造机器能赚钱,立刻心动了。 乌尔占今年已经升任川陕制造局的总管大臣,带着几十名工匠去川陕建厂了。 制造局分局的总管大臣是从二品,相当于侍郎。而永琏这个制造局总管大臣,是从一品。跟内务府总管大臣品阶相同。 为了这件事,李卫等人还上奏劝阻乾隆,制造局既然隶属于内务府,品阶应该比内务府总管低,怎么能一样呢? 乾隆的回答是,内务府总管大臣都没不满,你多什么嘴? 李卫:“……” 现任内务府总管,允禄,二阿哥的数学师父,还是自家亲戚,大家都知道十六王爷喜欢二阿哥这个小侄孙;傅恒,二阿哥的小舅舅;高斌,要在从前,这位或许愿意多说几句,自从高恒被革职,皇贵妃病逝,这老头就夹着尾巴做人,谨小慎微跟张廷玉不相上下。 这三人不满也不会说,更何况他们根本不会不满。 李卫在心里叹气,张廷玉就来劝他,这种事还是别多嘴了。不仅让当今万岁爷不高兴,还会得罪未来的主子爷。 鄂尔泰在的时候,李卫和张廷玉关系还算可以,鄂尔泰病逝,张廷玉年纪又大了,眼看着这两年就要告老,就有汉臣开始攀附李卫。 外面又开始传张廷玉和李卫关系不好。 张廷玉和李卫也不解释,他俩其实私下关系还可以,都是出身豪富,先帝旧臣,俩老头偶尔凑一起回忆先帝时期的事儿,又感叹如今环境变化快。 傅恒他们讨论的问题,他俩都听不懂。 李卫也想告老致仕,这辈子能进军机处待几年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张廷玉和李卫都在考虑,谁能接他们的班,成为下一个汉臣首领。 朝中德高望重的几名汉臣年纪都大了,干不了几年。张广泗和黄廷桂能力都很强,但仅限于处理地方上的问题。让他们到中枢,未必应付的来。 二人在汉臣中看了一圈,最后都看好刚被调去担任漕运总督的刘统勋。 这人曾经当过乾隆的师父,乾隆对他十分敬重。他说话乾隆是能听进去的。 且看刘统勋在漕运衙门的表现了,如果表现好,李卫就打算保举他。 现在军机处干活的主要是傅恒和李卫,张廷玉和海望基本不发表什么意见。 乾隆对这帮老臣的态度很满意,人老了就应该这样,不能抓着权力不放。 傅恒的表现也很不错,铁路司根据去年京张铁路的收入,规划了新的方案,从西安往河南三门峡修。 这主要是为了方便从中原往西部运送粮草,无论是未来和准噶尔打仗,还是镇压四川那些土司,或是往藏地运粮,都需要经过西安。 但是西安往北山太多,现在挖隧道可没那么容易,绕路又太远。就只能先修河南到陕西这一段。 朝中官员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接下来就是需要勘察具体路线,准备木料和生铁,召集民夫。有了京张铁路的经验,这回前期准备工作更顺利,预计乾隆十二年春就可以动工。 陕西和河南的商人虽不如晋商财大气粗,但他们看到了铁路的妙处,都很乐意捐钱。 两个省的商人一共凑了三十万两。 可这对修这条铁路的费用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户部还是要出大头,但陕西河南的官员都翘首以盼,户部官员也只能咬牙拿出这笔钱。 海望就跟永琏嘀咕:“这时候如果能发个几十万上百万的财就好了。” 永琏道:“制造局前儿造出一辆汽车,比小舅舅那辆漂亮多了,这车不得卖个十几万两?一辆十几万,十辆就是一百万。” 海望:“……一辆十几万?谁买得起?” 永琏笑道:“您放心,肯定有人买,现在已经有两个人来跟我预定了。” 能这么有钱还敢这样花钱的,肯定不是普通官员。海望就猜测,“是庄亲王?” 永琏点头,“您再猜猜另一个。” 海望:“不是果亲王就是諴亲王。”这俩人家底都很厚,十几万银子应该拿得出来。 “十七叔公家虽然有钱,但他现在一心想着给六叔攒钱,并不会随便花。二十四叔公还不知道我们制造出了新车。”永琏道。 “那肯定是和亲王。”海望道。 永琏笑,“汗阿玛说了,让制造局给五叔造一辆,不收他的钱。”他见海望猜不到,就公布答案,“是十四叔公。” 海望震惊,十四爷只是个贝勒,哪儿来 这么多钱? 永琏道:“汗阿玛说,他家底厚,愿意给钱我们就收着。” 允禵虽然爵位低,但当年也是炙手可热的抚远大将军,孝敬他的人不少,还有九哥放在自己这儿的几万两银子。后来他被圈禁,家产却没充公。 乱七八糟算下来也有几十万两,这么多钱放在家里,允禵不安心。他又不好直接交给皇上,那样必然牵扯出之前夺嫡的事儿。 他最近整顿宗学得罪了不少宗室,就怕这些人翻旧账,那日进宫汇报改革宗学的事儿,正好乾隆去试车,他就跟着去看了看。当场灵机一动,就想借着买车的由头把这钱花了。 乾隆立刻就同意了,还交代制造局,给允禵造一辆好看的。 乾隆现在有了御用汽车,却没什么机会用。就这么一辆车,出宫目标太大,侍卫们不好保护。他岂不成了活靶子? 乾隆于是让人开着车带自己和太后等人在圆明园内遛弯儿。 “有了汽车,双轮车岂不是要被淘汰了?”钮伦坐在车上,兴奋过后又有些担心。 永琏笑道:“你这话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哪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起汽车的?” 钮伦想了想,“也是,汽车的成本在这摆着,就算产量上去了,也不会便宜到哪儿去。” 乾隆看向女儿,“等你日后出嫁,朕给你送一辆汽车做嫁妆好不好?” 钮伦闻言,高兴得不得了,可惜车上不能跪下谢恩。只能抱住汗阿玛手臂撒娇。 乾隆不仅答应给钮伦送一辆,过两天又说要给费雅也送一辆,还有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好叔叔允禧,也得有一辆。 永琏看着汗阿玛加进来的一串订单,忍不住抱怨,“一分钱没赚,先花出去几十万两。” 制造局属于内务府,用的都是内帑的银子。 乾隆瞪了眼儿子,“别小气,又不是花你的钱。”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也不对,内帑的钱早晚是这小子的钱。怪不得他心疼呢。 但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内帑的银子还是自己做主。“钮伦和费雅的可以往后放,先把你二十一叔公和你五叔的车造出来,这俩人开着车出去溜一圈,肯定有更多人来找你买车。” 弘昼在宗室内的人员好,允禧在文人中有一定影响力。他俩确实可以帮着带带货。 永琏于是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还要给汗阿玛的侍卫造几辆车,这样汗阿玛才好坐汽车出宫。 傅恒的汽车这两年也不怎么开了,一来是蒸汽机时不时就坏,二来是他开车上朝太惹眼,容易遭人嫉妒。 还是低调一点,和大家一样坐马车吧。 夏天的时候,弘昼、允禧、允禄和允禵都陆续提车。 制造局会专门派一名司机,允禄他们还得给这名司机付工钱。 弘昼和允禧白得一辆车,自然乐意掏这点工钱。允禵、允禄则觉得十万两都花了,也不在乎这点钱。 当司机只需要了解蒸汽车的原理,认识表盘上的数字,对京城的道路熟悉。 有些人就敏锐地发现,司机会和管家、车夫一样,成为和主子较为亲近的人。 但永琏不同意从王府门下包衣中选,这样司机就和车夫差不多。他坚持要让制造局指派,至少在汽车还没普及的时候,要制造局指派,一是这时候的汽车容易出故障,操作起来也有一定难度,不了解原理的人很容易操作失误,出现安全问题。二也是永琏想逐渐让雇佣关系取代主仆关系。 第122章 旗人的司机可以用门下包衣,日后民人有了汽车,只能买奴仆开车。那如果遇到公用的车又该怎么办? 而且随着汽车的普及,司机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还需要有驾照。但如果这些人都是家奴,想让他们职业化,标准化就很难。不如一开始就把司机和奴仆的身份分割开。 现在需要的司机少,制造局可以派学徒去。日后就可以设立专门培训司机的学校,也算是为百姓们找了一条新的谋生途径。 但乾隆则从永琏这办法里看到了另一个好处,从前想监视一个人,要想法子往他们府里安插奴才,或者买通他们府上的奴才。 现在容易了,派个司机过去,至少可以知道这人的行程。 永琏这小子,心眼真多啊! 乾隆很欣慰,这才是太子该有的样子。 果然如乾隆所料,弘昼和允禧坐着车在街上溜了一圈,宗室们纷纷来找乾隆,想买车。 十万两银子一辆有点贵,有些沾亲的人家就想两家和买一辆。弘昌、弘晓这兄弟俩就一人掏了五万两。 然而这样难免出现矛盾,弘昌要用车,发现弘晓已经把车开走了。 十三福晋一大把年纪,还要解决孩子们的纠纷。 就在她头疼的时候,宫里收到消息,弘晈要回来了,人已经在台湾。中秋节前就能到京。 第84章 抓来干活 “听说弘晈叔病了?”永琏得知弘晈要回京,立刻去《国朝新闻》编辑组找弘晓打听。 弘晓道:“他信中说无大碍,只是在船上呆的久,太过疲惫。皇上就让他在台湾稍微调养一段时间,不用急着上京。” “弘晈叔实在辛苦了。”永琏道:“不过汗阿玛说等他回来,必有重赏。” 弘晈要在台湾调养身体,与他同去的几名官员则先一步进京,一同北上的还有几艘大船。对外说是粮食和洋货。 但乾隆跟永琏透露了,那船上有一半是金银宝石。 乾隆高兴的不行,还说这些金银够修三五条铁路的。 这对朝廷来说,就是飞来横财,谁能不高兴?乾隆已经打算好了,要给弘晈封个亲王。 弘晓道:“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事是四哥的分内之事。”他先说了句客气话,又道:“对我们家里人来说,他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我额娘得知他的消息,高兴的一晚上没睡,次日就给寺庙捐了一千两。她老人家这些年担忧四哥,只能到处求神拜佛,让神佛保佑四哥平安,在这上面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怡亲王府拿不出十万两买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十三福晋到处给寺庙道观捐钱。 弘晓也没有劝阻额娘,不让她求神拜佛,她老人家心里没个寄托,只会更加忧愁。 永琏笑道:“等弘晈叔回来,老福晋四处还愿,又要忙一阵了。” 弘晓道:“可不是么。这样也好,老人家有点事做,才有精神。” 他还和永琏开玩笑,“你弘晈叔回来的是时候,正好能参加你的婚礼。” 永琏抿唇笑笑,“是呀是呀。” “婚礼准备的如何?”弘晓笑问。 皇后有孕,听说现在后宫事务都是去年晋升的娴贵妃和纯贵妃在打理,永琏的婚礼不知是谁在操心。 永琏道:“汗阿玛亲自过问,我没怎么操心。只是被叫去试了几次衣服。” 弘晓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皇上对永琏的事儿是真上心。 乾隆不过问永琏的婚礼还好,越过问越觉得委屈了儿子。 乾隆忍不住跟皇后道:“永琏只能按照郡王的规制办婚礼,怪可怜见儿的。” 皇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乾隆,“咱们成亲的时候,还只是皇子大婚的规制呢。” 乾隆娶富察氏的时候,还不是宝亲王。婚礼也是按照比皇子大婚的礼仪来办的。 乾隆听了这话,半晌无言以对。 对啊,自己当年结婚也不是特别隆重,但自己真没觉得委屈。怎么到永琏这儿,自己就觉得郡王规制寒酸了呢? “那……那不一样的,当年朕是皇子做不了主,现在朕是皇上,朕就想让儿子大婚热热闹闹的。”乾隆道,最好是各国使节都来庆贺。那才是太子婚礼该有的样子。 皇后心中感动,但如果真的逾制,对永琏反而不好。她就劝乾隆,“您亲自为永琏操办婚礼,已经是 无上的荣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永琏今儿来请安时还说,您让人烧制的瓷器好看。” 乾隆挑眉,“他真这么说?朕怎么瞧着他看那些瓷器的眼神有几分嫌弃。” 乾隆命制造局烧制了一批婚礼上要用的瓷器,都是乾隆喜爱的花开富贵风格,昨儿永琏去看了,笑容非常勉强。但这事儿乾隆说了算,他觉得好看,婚礼上就要用这些,有些还要摆在婚房里。 皇后知道儿子不喜欢这种风格,她如果睁眼说瞎话,让皇上误会了,以后经常给永琏送这种花里胡哨的瓷器,倒麻烦了。 她就说:“永琏说,平时倒也罢了,但婚礼的时候用这些瓷器就显得喜庆热闹。” 乾隆哼了声:“还算这小子有点品味。” 皇后:“……” 皇后产期就是这个月,乾隆每天都来陪她说说话,有时候扶着她在院中走走。 “朕盼着你这胎也是个小格格。” 去年十二月,纯贵妃生下一个小格格,小格格长得十分可爱,但手指像鸭脯一样连在一起。 当时接生嬷嬷差点吓哭,纯妃得知自己生了个有残疾的女儿,也忧心忡忡,担心乾隆因此厌弃这个孩子,甚至连累永璋、永瑢。 乾隆却说这孩子的手像佛手,是菩萨转世,为了让宫里的人不要看轻这个女儿,直接把小格格抱到了太后宫里抚养。 但乾隆心里其实很清楚,这就是残疾。抱到太后身边,也是希望这可怜孩子能沾沾老祖宗的福气,健康长大。 皇后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女儿,她则更希望能生个小阿哥,日后辅佐永琏。 皇后临近产期,大福晋喜塔腊氏和钮伦都在旁小心侍奉。永璜、永琏也每日都来。 到了四月初七日,皇后临盆。 乾隆急着去看皇后,把永琏叫到养心殿,让他帮忙看折子。 他直接递给永琏一支朱笔,“尽量模仿朕的字。” 永琏:“……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快些。”乾隆道:“不要紧的直接写知道了,请安折子批,朕躬甚安。不知道怎么写的给朕。” 永琏:“……” 永琏也惦记着额娘和即将出生的弟弟,只能抓紧时间干活。 父子俩迅速把今日的奏折批完,就急匆匆赶往长春宫。 乾隆看了眼时间,俩人一起批奏折才用了一个多时辰,效率确实高。 永琏这小子说话比自己还言简意赅,思路也清楚。以后可以经常抓他来干活。 到了长春宫,产房内还没动静,外面娴贵妃、纯贵妃、嘉妃、钮伦、大福晋等人都在,一屋子女人见了永琏,也来不及避开。 乾隆就打发她们回去,不必在这守着了。 众人行礼告退,屋里只剩下乾隆、永琏和钮伦并几名太医。 乾隆听说里面皇后的情况还好,稍稍放心。又温声问钮伦,“怕不怕?如果害怕就先回去休息。” 钮伦道:“这有什么怕的,女儿只是心疼额娘。” 乾隆心说你以后也要经历这一遭。 后妃们生育,乾隆是高兴的。但娇养长大的女儿要受这个罪,乾隆心里就难受。 他脑中竟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巴勒珠尔要是会生孩子就好了。 乾隆被自己这个离谱的念头逗笑了,坐在对面的钮伦瞧见,就笑道:“弟弟还没出生呢,汗阿玛就乐开了。” 这年头重男轻女,怀孕的时候大家会默认说是男孩儿。奴才们也会说主子怀的“小阿哥”。 乾隆这时候也不好说自己喜欢软乎乎的小格格。 他表现的很放松,皇后身体还不错,这一胎养的好,稳婆、太医都是早就选好的,各处稳妥,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他都高兴。因为他和皇后已经是儿女双全,这个孩子就是锦上添花。 永琏道:“那肯定高兴啊,”他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子时了,正好四月初八,是佛诞日,弟弟是有大福气的孩子啊!” 历史上的永琮就是佛诞日出生的,乾隆还专门写了诗。 谁知乾隆听了这话,微微皱眉,“巧合罢了,这事儿不必强调。” 永琏:??? 乾隆见儿子一脸懵懂,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如果是个小格格倒还罢了,如果是个小阿哥,若拿这事儿做文章,对永琏不利。 钮伦想了想道:“也对,宫里已经有个佛手公主了,再来个佛诞出生的阿哥,宗教意味太重。” 朝廷要利用佛教,但也不能利用的太过了,以免遭到反噬。 第123章 乾隆满意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永琏也忙道:“儿子明白了。” 产房内传出皇后的痛呼,乾隆就说带着永琏和钮伦去小佛堂上柱香。 三人刚从小佛堂出来,就听见产房内响起婴儿嘹亮的哭声。很快稳婆出来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生了个小阿哥。” 外面三人都大喜,永琏赶紧问:“额娘怎么样?” “回阿哥爷,娘娘只是有些累,并无大碍。”稳婆道。 永琏这才松口气。 乾隆就吩咐李玉,今夜宫里当值的所有奴才,全部有赏。 李玉出去传话,很快外面响起奴才们谢恩的声音。 稳婆将小阿哥擦洗干净,包在襁褓里被抱了出来。 乾隆、永琏和钮伦立刻凑上去看小宝宝,小宝宝皮肤红红的,脸上肉乎乎,听说有八斤多,是个胖宝宝。 “跟你小时候很像。”乾隆跟永琏说。 永琏笑眯眯:“弟弟长得真好。” 乾隆哼了声:“别以为朕听不出来,你在自夸。”他说着已经接过小襁褓晃了晃,旁边永琏和钮伦都伸着手要抱弟弟。 乾隆先递给永琏,永琏仔细端详弟弟的五官,又忍不住从鼻子到嘴巴夸了一遍,才把襁褓递给钮伦。 当晚,乾隆就忍不住写了首诗,次日拿给永琏看。 这种大喜事汗阿玛肯定会写诗的,永琏倒不意外,要不是他没诗才,肯定也写一首。他就说:“这诗登在《国朝新闻》上吧。” 乾隆摇头,“不用,咱们自家的事儿,自家乐乐就行了。”他又和永琏说:“这两日制造局的事儿先让海望操心,朕要去天坛祭祀求雨,明日起去南郊斋宫斋戒三日。朝上的事儿,宫里的事儿你多操心。” 永琏答应一声,“汗阿玛放心。” 去斋戒又不是不能批奏折,宫里的事儿有大嫂和其他妃嫔们张罗,他以为不用太辛苦。 谁料第二天部分条陈直接送到了永琏跟前。 “是皇上让奴才送来的,皇上说不要紧的事儿,阿哥爷拿主意就是,若有不清楚的,便与傅恒大人商议。” 永琏:“……” 他合理怀疑汗阿玛就是在偷懒,且有证据! 永琏现在也不能跑去南郊和汗阿玛讨价还价,只能老老实实地干活。 中午,弘曕、永壁、永璋、永珹跑来找永琏。 “皇兄说,这三日让你考校我们的功课。”弘曕说着笑嘻嘻地坐在永琏旁边,“二侄子,你肯定不好意思考校叔叔的对不对?” 永琏:“这……”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永璋一本正经道:“侄儿考校叔叔有什么不行?听说汗阿玛从前就经常考校二十四叔公的功课。” 弘曕:“……” 众人都笑起来,永壁还说:“六叔辈分最高,二侄子你就先考校六叔吧。” 弘曕:“……”弘曕不好意思和体弱的三侄子计较,但收拾自小一起长大的永壁还是没任何压力的,小少年立刻就扑上去,俩人闹成一团。 “好了好了,别闹了。”永琏要拉开他们,这俩人根本不听。旁边还有永珹起哄。 这时候外面响起永璜的声音,“这是干什么呢?二弟屋里怎么这么热闹。” 永琏忙冲大哥招手,“大哥大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管管他们。” 永琏就让永璜考校永珹的功课,自己则检查另外几人的文章。 兄弟俩分工合作,总算把这几个闹腾鬼打发了。 永琏懒散地摊在椅子里,“真没想到,我也有考校别人功课的一天。” 永璜就笑着看他,“瞧你这话说的,咱们被考校功课顶多十几年,之后的岁月里有了儿孙,不都是要考校儿孙们的功课吗?当然了,你这是先练练手。” 永琏就冲着大哥坏笑,“成亲了就是不一样,开口闭口都是儿孙。”他记不太清历史上永璜是什么时候有孩子的,但现在汗阿玛和额娘都有点着急。 “你少打趣我,等你成亲后也是一样。”永璜早看见了桌上的一摞子奏折,他也没觉得奇怪。 汗阿玛这几日忙,永琏帮着处理政务是 应该的。 “大哥今儿不去翻书房?”永琏好奇,永璜负责翻书房和翻译处,这两年和海外的交流多起来,要翻译的文字也多。永璜这差事倒也不清闲。 “下午去,”永璜道:“听说随弘晈叔回来的还有一些利未亚人,理藩院那边正讨论要如何招待他们。是像对传教士们那样,还是像对朝鲜使臣那样,他们的文书定不下来,我们也不好翻译……” 永琏道:“那就再写封信去问问弘晈叔呗。”他说着坐起身,立即就要给弘晈写信,该问的都问清楚,方便理藩院这边做准备。 永琏把信写好,让人送去南郊给乾隆看,乾隆同意了才能往台湾送。毕竟这信是以乾隆的口吻写的。 永璜在永琏这儿坐了一会儿就忙自己的去了,永琏继续批折子。 去年四川瞻对劫掠商旅,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当地官员建议出兵,彻底把这些人打服。 乾隆本来是不太想打的,别看四川那些土司人不多,但仗着他们对当地地势熟悉,战斗力还挺强的。而且这些人在当地百姓面前,说话很有分量,哪怕百姓们经常被他们欺压,关键时候,还是会听这些土司的话。 乾隆就怕劳师动众的,最后也只是暂时镇压,过几天这些人又闹起来。还不如用怀柔政策,先招降他们。 但是川陕那边的官员一致主战,乾隆就勉强同意了。 今年正月,乾隆将原任云贵总督庆复调为川陕总督,负责攻打瞻对一事。庆复出身于两朝外戚佟佳氏,父亲是佟国维,哥哥是隆科多。隆科多被雍正圈禁,他们家的爵位就到了庆复头上。 乾隆很信任此人,因他对土司问题十分熟悉,才让他来做主帅,还封他为文华殿大学士。很多人都猜测如果这次战役赢了,庆复也有望进军机处。 永琏看到西南送来的奏报,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瞻对之役就是大金川叛乱的前奏。 到了五月,乾隆收到消息。 庆复率军攻打瞻对土司的巢穴如郎寨,大获全胜,他在奏报里说寨内所有人全部烧死,无一幸免。 但其实并未找到班滚尸体,乾隆心里就有点犯嘀咕。班滚万一借此逃脱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军政大事,乾隆现在也会问问永琏的态度。 父子俩一般都是私下讨论,以免二人意见不一致,让官员们误以为父子俩失和。 永琏知道班滚没死,这人非常顽强,后来又回到瞻对,直到一平金川结束,莎罗奔投降,他被清廷威势所慑,才真正投降。 因为朝廷始终没有真正征服瞻对,导致周围土司轻视朝廷,才有了金川叛乱。 永琏就劝汗阿玛,“您的顾虑很有必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班滚和藏地活佛关系一向密切,万一逃去藏地,勾结那边的人一起对抗朝廷可如何是好?”他要把事情说的严重一点。 不能就这样轻易收兵! 且不提班滚之战对后续大小金川战役的影响,就说朝廷内部,因为庆复急于收兵,假称班滚被烧死,最后班滚回到瞻对,庆复也因谎报军情被赐死。 后来大小金川和平准平回出现过好几次谎报军情的事情,永琏他们的前武师父策楞,和额尔登额的阿玛永常,都干过这种蠢事。朝廷损失好几名将领不说,乾隆也失去几名近臣。 归根结底是这些人立功心切。 永琏就想以瞻对的事情提醒之后的将领,别急着报喜,一旦朝廷发现你谎报军情,是要掉脑袋的。 乾隆最怕土司和藏地之人勾结,之前藏地活佛还表示愿意写信帮着清廷劝降班滚,被乾隆拒绝了,班滚不听朝廷的,听藏地活佛的。这岂不是反而证明朝廷无能? “确实不可草率收兵。” “不妨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施行改土归流。”永琏道:“以绝后患。” 庆复的意思是让土司协助朝廷管理,只是将瞻对分成一些小寨子,瓦解他们的势力。 这样远远不够,土司们聚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不是物理上隔开就能解决问题的。 永琏的想法是一鼓作气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瞻对如果能被朝廷控制,莎罗奔等周边土司也就不会那么猖狂了。 虽然乾隆十全武功听起来很辉煌,也成就了很多名将。但其中牺牲的兵丁将士不计其数,耗费的军饷更是可观。受苦的是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 如果能避免战争,当然是值得的。 乾隆没想到平日没什么脾气的儿子在这件事上态度还挺强硬,“打仗需要钱。” “弘晈叔不是带钱回来了?”永琏笑:“这笔钱说不定就是上天赐给朝廷改土归流用的。” 乾隆:“……” 乾隆想想也是,趁着朝廷有钱,把瞻对的问题解决了。以免后期朝廷和南掌、安南等国做生意,这些土司又出来捣乱。 第124章 乾隆于是先告诉庆复别急着收兵,在当地搜寻班滚的下落。 正好傅恒去陕西勘察铁路路线了,乾隆直接下旨,修铁路的事儿可以交给铁路司的其他官员。改土归流这样的大事却必须要派傅恒这样的心腹大臣去。 必要时候,朝廷不介意动用武力。 为了支持傅恒,威慑瞻对及周边土司,乾隆命人先送一批朝廷这两年新造的火器过去。阿桂在兵部多年,乾隆就指派他押送火器去西南,顺便协助傅恒。 永琏一看这个配置,心里就松口气,这事儿能办成! 第85章 想要女儿 阿桂和傅恒要去西南,就不能参加永琏的婚礼了。 阿桂临行前特地来和永琏道别,有几分遗憾。 永琏笑道:“师父虽然不在,贺礼送到也是一样的。” 他面对阿桂,就不像面对舒赫德那样恭敬,师徒之间经常开玩笑。 阿桂也笑起来,“阿哥爷放心,贺礼肯定少不了的。希望奴才回来的时候,能喝上主子家小阿哥的满月酒。” 永琏:“……” 永琏有点脸红,但还是道:“那必然是能赶上的,改土归流一年也就差不多了,中间说不定还能回来述职。” 二人就说起这次改土归流的难度,想让那些土司交出权力,办法无非是威逼利诱。 土司也是需要和周边进行贸易的,永琏的意思是,可以在贸易这方面挟制他们。 阿桂点头,又问:“听说阿哥爷让制造局烧制一些铺路的材料,有进展了吗?” 永琏摇头,“目前还没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正在调整配比。” “如果有这个东西,控制土司就更容易了。”阿桂道。 永琏道:“如果烧制出来,我直接派人去四川办厂。先给四川修路。” 阿桂他们五月初启程,这次的车队不仅有马匹,还有几辆蒸汽车,四川那边本来就缺少良马,又刚打完仗,太需要蒸汽车代替马匹了。 傅恒不在京城,军机处的事务又落到张廷玉、李卫头上。乾隆现在很不耐烦和这俩老头打太极,经常让永琏去应付。 在乾隆跟前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张廷玉,面对永琏却很慈爱,李卫也更放松。 三人虽然也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但永琏对事不对人,见了两位老臣还是很恭敬。 乾隆把杂事交给永琏,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弘晈的回信到了,说他在利未亚买了一块地,大概和两个京城这么大,里面不太能种粮食,但是有金矿,船上的金子都是他带当地人挖的。 大清是银本位,但乾隆知道,西洋那边更看重金子。 金子也是很有用的。他很好奇弘晈是从谁手里买下的这块地,花了多少钱。正好几艘大船到了天津,官员进京面圣。乾隆就赶紧召见他们。 原来弘晈他们先在一片法属的殖民地上登陆,把船上的东西卖了。然后载着金银往西,遇见佛郎机人和西班牙人争夺一片地方。 西班牙这两年战斗力不 足,打不过佛朗机人,就和大清联手。 赶走佛郎机人后,西班牙人想将当地原住民卖到南美做奴隶。 原住民的部落首领又向大清求助,弘晈就偷偷送给他们一些火器让他们抵抗西班牙人。 等西班牙的军队疲于应付之时,弘晈才出面表示,想买下这片地方。 因为这片地方不临海,气候干燥炎热。原住民又很野蛮难驯,西班牙人权衡利弊,就答应了。 当地原住民很愿意归降大清,大清的人虽然会让他们在当地干活,但是不会将他们贩卖到别的地方。 所以这片地方现在不是大清的藩属国,就是大清的土地。那里的原住民也是大清的臣民。 怎么治理这片地方,就成了乾隆和官员们要讨论的问题。 距离这么远,朝廷下发一道谕旨,一年半载才能收到,是不可能当做一个普通行省来治理的。 很多官员就建议,让弘晈去此地做藩王,每年给朝廷缴税纳贡,在派一些驻军过去,三五年替换一次,以免当地的原住民造反。 乾隆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六月底,弘晈回到京城。 他整个人都瘦的皮包骨,皮肤也晒黑了,一见了乾隆,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奴才一路上九死一生,真没想到还能回到大清,回到京城,见到主子爷。” 乾隆没想到弘晈如此狼狈,心中酸涩,也不由落泪。 他进城时,是弘昌、弘晓去接的,俩人已经哭过了,这会儿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按照朝廷的计划,弘晈顶多在京城待半年,明年就要回到利未亚做藩王。这回去,要把家眷也带去。 去那么远的地方当藩王,还不如在京城做个普通宗室。 可弘晈在当地已经有了一定影响力,对当地的事务也比较了解,这片土地也是他买下来的,换别人去都不合适。 弘晈回京当日,就接受了理藩院召封,封为利亲王。 弘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破地方虽然有金银,但他真的不想再去了啊! 他当上藩王的第一天就盼着朝廷削藩,还和乾隆讨价还价,他顶多干二十年,二十年后,请皇上换别人去。 乾隆无奈,只好答应。 二十年后自己也步入晚年,甚至可能不在了,让谁去接替弘晈,就是永琏该操心的事儿了。 弘晈的船队这一路和佛郎机人、西班牙人、法兰西人都交过手。还带回来一些他们的武器。 法兰西的舰队上常用一种带刺刀的枪,朝廷也可以仿造一批,用于水战。 还有各种适合水上作战的火炮,通通送去火器营和武备院,让他们研究。 当时随弘晈出海的有一千人,回来的只有三百多人,另外两百多人留在当地维持统治,还有两百多人在利未亚的其他地方做生意。剩下的人则都死在了路上。 这其中一大半是旗人,朝廷给他们家里发了抚恤银两。有的还给了轻车都尉的爵位。 留在利未亚的兵丁将士,朝廷也挨家挨户报信,并询问他们愿不愿意去那边与家人团聚。 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有些家里会派十几岁的孩子去利未亚给父亲打下手,也算尽孝。 乾隆跟永琏讨论起这件事,就忍不住道:“这些人的妻妾,一听那边的日子苦,都不愿意去,宁愿在家里侍奉公婆。真是无情……” 永琏:“……如果她们说愿意去,您又要说他们抛下一家老小,就为了夫妻团聚,实在自私。” 乾隆:“……你找打是不是?”他说着随手就掏出一把戒尺。 永琏震惊:“您怎么会有这东西?” 乾隆:“当然是为你准备的。” 永琏不信,他之前读书那么糊弄,汗阿玛都没动过手,顶多拍拍脑袋,大哥、三弟也都没挨过打,怎么会这时候准备戒尺? 永琏抱住乾隆的胳膊,“这戒尺到底是为谁准备的?” 乾隆:“……你四弟不好好读书,拿来吓唬他的。” 永琏:“……” 小永珹比永琏当初还懒,读书也不太开窍。乾隆每次看这儿子的作业,都气得脑袋嗡嗡的。 永琏也知道这个弟弟不上进,经常被汗阿玛唠叨,没想到汗阿玛竟然为他准备了戒尺。 “四弟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过两年就好了。”永琏就劝汗阿玛。 乾隆哼了一声,“你们兄弟,包括你五叔家的孩子,只有他如此愚笨。” “四弟不笨,就是还没找到自己擅长的事情。等我回头观察观察。”永琏道。 乾隆这才有七个儿子,就已经不耐烦教育儿子们了,还好有永琏。“你多留心,文不成武不就倒也罢了,要紧的是品行要好。” 嘉妃溺爱孩子,永珹不喜欢读书,她也不管。现在嘉妃又有了身孕,过几日就要生了。乾隆又开始期待这是个闺女。 乾隆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忍不住和皇额娘嘀咕,“朕喜欢女儿,到现在只有两个格格立住了,小阿哥倒是一个接一个的生,朕现在看见臭小子就烦。” 太后:“……” 宫里的妃嫔一个个求神拜佛,就想生个儿子,皇后和纯贵妃因为有两个儿子,其他人都羡慕极了。若他们知道皇上想要小格格,不知作何感想。 她就说:“小阿哥小格格都好,哀家瞧着永琮挺乖的,不闹人,身体也好。日后孩子们长大了,替皇家开枝散叶,皇家人丁兴旺,多好啊!” 乾隆笑道:“也是,没有女儿,多几个孙女也好。”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乾隆就去五格格的屋子看女儿。 因为费雅被收作养女,排行第四,纯贵妃所生的孩子就被称为五格格,乾隆也给这孩子取名“额尔赫”,是满语“平安”的意思。 额尔赫五官随了她额娘,精致漂亮,眼睛黑白分明,睫毛很长。长大定然是个大美人。 第125章 除了手指连在一起外,身体其他地方倒都正常。太后养的很用心,孩子现在脸颊也圆嘟嘟的。 因为乾隆每天都来给太后请安,也就每天都能见到这个小女儿。 大家都说这孩子是因祸得福,明明是个残疾孩子,却得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宠爱。 乾隆一心盼着要女儿,这次又失望了,七月十五,嘉妃生了个儿子,序齿第八。 乾隆心情就很复杂,而且这孩子出生在中元节,他就有点不喜欢这孩子。 乾隆去看了眼儿子就回到养心殿,永璜、永琏来请安,永琏见他沉着脸,忙问:“八弟身体不好吗?” 他印象里,皇八子永璇腿脚有残疾,不知是不是天生的。 乾隆道:“身体挺好的。就是这日子……” 永琏道:“七弟出生时,您说佛诞日是巧合,那八弟这自然也是巧合。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乾隆叹了口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这孩子,也真不会挑时候。” 永璜和永琏都在心里同情起刚出生的小弟弟。永璜赶紧转移话题,拿出给利未亚几名使臣的诏书。 当地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这诏书就直接用了满汉双语,到那边让弘晈他们翻译给当地原住民,顺便教他们满文。 乾隆 看后,修改了几处。又问永璜,“利省每年朝贡之物定了吗?” 永璜摇头,“回汗阿玛,儿臣不知。” 乾隆:“……合着你除了这些文书,旁的事儿一概不关心?” 永璜心说自己又不是理藩院的官员,关心这个干嘛?他就低着头不吭声。 乾隆:“罢了罢了,能把你翻书房那点事儿办好,朕就该满足了。”他说着摆手,打发永璜下去。 永璜见汗阿玛心情不好,赶紧撤了,出门前还有些担心地看一眼旁边的永琏。 乾隆这会儿很烦躁,永琏自然也不能幸免,又被他念叨了一番,先是说他那制造局是吞金兽,又说《国朝新闻》上的普法小文章写的不好。 反正就各种挑刺,永琏只能乖乖认错,又笑着哄汗阿玛,跟他聊高兴的事儿。 给銮仪卫用的汽车已经造好了,过两天乾隆就可以坐着车去圆明园看太后。 乾隆听了确实高兴,还说要派俩侍卫和自己坐同一辆车。 永璜、永琏的小伙伴额尔登额和明瑞如今都在乾清门做侍卫,乾隆很喜欢这俩孩子,这俩人也正是年轻力壮,反应灵敏的时候。 乾隆想了想,就让他俩和自己坐同一辆车保护自己。 既然要贴身保护,自然是要生御前侍卫。 乾隆让人去传旨,额尔登额和明瑞立刻来养心殿谢恩。 额尔登额今年春天成的亲,听说现在妻子已经有了身孕。 明瑞的婚期在明年春天,现在富察家也在准备婚礼。乾隆给永琏准备婚礼时,偶尔也会赏赐一些东西给明瑞。这四舍五入就算是皇上帮着操办过婚礼了。 京城里谁不说一声羡慕? 但其实皇后心里很清楚,要没皇上时不时赏赐一些东西,四哥家想把明瑞的婚礼办得漂亮,可没那么容易。 傅文虽然有个爵位,但因为家里要贴补的人口多,一直过得都很拮据。 傅恒刚成亲那会儿,都是和傅文住在一块的。傅恒成亲,生子,都是傅文掏钱,皇后的妹妹前两年出嫁,也是傅文出钱。 傅文只是个侍卫,人又老实谨慎,也没什么来钱的路子。每年人情往来,又不能输了排场,家里一直都没有多少积蓄。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皇上却看出了四哥家的难处,愿意帮忙。 皇后和富察家的人心中十分感动,恨不得为乾隆赴汤蹈火。 乾隆这人对信任之人是很大方的,他就教育永琏,“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额娘家的人那样拎得清,若日后舒穆禄家的亲戚仗势欺人,你可不能心软。” 永琏答应一声,“您放心。” “若他们家都是不成器的,也不必刻意抬举。”乾隆道:“若你和嫡福晋感情好,不想让她难堪,安排几个不重要的差事就得了。” 永琏:“这事儿儿子做不了主,听汗阿玛的就是。” 乾隆:“……” 乾隆又想打儿子,他说的是他不在了,舒穆禄家成了正式的外戚,这小子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傻? 他就在永琏脑袋上戳了两下,“快成亲的人了,就知道依赖父母,你也不问问,舒穆禄家的嫁妆准备的如何?” 永琏还真没问,他如今不去尚书房了,不经常见舒赫德。 乾隆就跟永琏说,皇子福晋的嫁妆很多,徐元梦、舒赫德都为官清廉,家里未必拿的出足够的钱置办嫁妆,少不得要和亲戚借一些。 永琏这才知道嫁女儿如此花钱,回去就写了封信让人送去舒赫德家,如果钱不够,他这边可以添一些,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舒赫德看了信,就笑着跟舒楠说:“今儿慧郡王担心咱们家出不起嫁妆,让人送信来,说要帮忙。” 舒楠就笑起来,“若没有我这些年的稿费,置办这些嫁妆还真有点困难。”虽然不至于借钱,但接下来几年,家里难免有些拮据。 但她这两年出书的润笔费十分可观,之前还置办了一些铺面田庄,这些都算在嫁妆里。几乎没怎么动公中的钱。 舒赫德还觉有些亏欠女儿,但也不好往里添了,不能超过大福晋。 舒楠虽然没有见过自己这位未婚夫,对他的了解却不少,一是听阿玛和一些世叔世伯说的,二是通过《国朝新闻》的风格猜测出来的。 二阿哥似乎是个很随和的性子,各种各样的新鲜点子很多。办事不重虚礼,喜欢务实。 唯一的切点是阿玛说的,在某些时候没上进心,非要人推着才能往前走。 但舒赫德却不让舒楠劝二阿哥上进,这话皇上、皇后可以劝,师父也可以劝,唯独她这个当福晋的不能劝。 劝不好了,惹得皇上不满,倒要怪在皇子福晋头上。 例子就是当年的八福晋,一心支持八阿哥争夺太子之位。 后来成了康熙和雍正都讨厌的女人,下场凄凉。 舒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若二阿哥有什么不良嗜好,她劝一两句倒还罢了。其他的事儿她才不会多嘴。 时间进入八月,这个月有万寿节和中秋节。 乾隆今年接受各地官员的贺表,很多官员还会顺便恭贺永琏大婚。 乾隆心说还算这些人有点眼色。 中秋节宫里摆了三天戏,乾隆陪着太后、皇后看戏。唱得是《西游记外传》里的几回。 前年永琏生日,在圆明园大戏楼唱了一出《西游记外传》里的戏,不仅永琏喜欢,太后和宫里其他小孩也喜欢。 但那时候永琏还不知道,南星会是自己未来媳妇儿,只是觉得汗阿玛有心了,知道自己喜欢这本小说,就专门把其中剧情搬到戏台上。 但现在看这戏,永琏满脑子都是,这戏是未来嫡福晋写的。我未来媳妇儿真厉害! 看着台上孙悟空和妖精打架,脑中想着日后媳妇儿写书,自己可以在旁边铺纸磨墨,来个红袖添香……不是,绿袖添香。 “二哥,你傻笑什么?这戏有什么好笑的吗?”永璋一转头瞥见永琏的表情,奇怪地问。 永琏另一边坐着的永璜也看过来,“咦?怎么还脸红了?” 第86章 新婚大喜 永琏的婚礼在九月初七,中秋节一过,宫里就开始为婚礼忙碌。 乾隆是个很细心的人,又非常注重礼仪,对整个婚礼流程的把控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履亲王允裪一把年纪了,乾隆不好让他跑前跑后,就让弘昼揽总,有什么不懂的向允裪请教。允祕、弘晓、永璜都忙前忙后。 婚礼在紫禁城举办,新房就是阿哥所永琏的院子,中秋节后就开始重新布置,里面的家具摆设帐幔全部换了新的。院中还种了一些花草。 永琏这段时间住在圆明园,回到宫里瞧见自己的院子焕然一新,十分惊喜。 但皇家一年内有大半年住在圆明园,永琏他们夫妻在圆明园也要有住的地方。 乾隆想了想,就把当年自己住过的桃花坞,现在改名为武陵春色的地方给了永琏。 永琏得知后赶紧推辞,汗阿玛以前在武陵春色读书生活,乐善堂就在这里 。这里算是圆明园的潜邸,意义非凡。 自己住在这里,就等于告诉所有人,自己是储君。永琏倒不怕别的,就怕哪天汗阿玛想换太子,或者自己走在汗阿玛前面,福晋和孩子要灰溜溜从这里搬出去,怪尴尬的。索性一开始就别住这儿。 乾隆坚决不同意,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永琏就是储君。 因为这两年花钱的地方多,没给永琏修府邸,建园子。他已经很愧疚了,必须得选个好一些的地方给永琏夫妻住。 武陵春色这里有山有水,春天划着小船赏桃花,十分惬意。这是当年他和皇后享受过的,如今他也要让永琏和他福晋享受。 第126章 永琏劝了半天,乾隆都不松口,他也只好答应下来。 行文定礼时,永琏去过舒穆禄家,见了舒赫德和舒楠的兄弟,只是没见着舒楠本人。 那之后纳采等礼,倒是经常见舒楠的同母兄长舒常,永琏现在和这位大舅哥已经很熟了。 舒常今年也做了三等侍卫。和额尔登额、明瑞一处当差。 俩人就帮永琏打听舒家的情况,舒常他们有个庶出哥哥舒宁。 听舒常说,舒宁从小跟着祖母长大,舒赫德和舒夫人都不好管教他,他就被惯得不成样子。 然而自从舒楠被指为慧郡王福晋,舒赫德严加管教家中儿女,这才发现舒宁已经长歪了,院子里四五个丫鬟都和他有首尾。 永琏得知后,立刻去见舒赫德。 他面对舒赫德一向恭敬,这回难得摆出小王爷的架子,严肃提醒他,一定要管好舒宁。若舒宁闹出什么丑事,让汗阿玛知道,少不得要连累福晋。 舒家还有那么多孩子,不能因为一个舒宁连累家里其他人,舒赫德立刻保证,舒宁身边的丫鬟都被发卖了,现在他天天把舒宁带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如果这孩子还不成器,就直接打发到庄子上去自生自灭,他绝对不会让舒宁影响到女儿。 现在舒宁简直就是舒家公敌,阖府上下都盯着他,就怕他闹出丑事。 舒穆禄家的事儿,自然瞒不了乾隆。 乾隆都不用在舒家安排什么眼线,舒赫德这人人缘好,永常、兆惠以及钮祜禄家的那些兄弟,都是他好朋友。他们家的事儿,这些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乾隆还和皇后讨论,家里人口多,难免出一两个纨绔,富察家也有,只要把人管好,不闹出大乱子就行。 婚礼前几天,乾隆天天来找皇后,最后核对婚礼流程,顺便追忆往昔。 “永璜成亲的时候,朕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永琏成亲,朕就感觉自己不年轻了。”乾隆道:“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皇后笑道:“您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等永琏的孩子成亲,您再说这话。” 乾隆哈哈大笑,“朕盼着那一天。咱们说不定还能带带重孙子重孙女。” 皇后觉得这对于乾隆不是什么难事儿,但自己生了永琮后,明显感觉身体不如从前,也不知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帝后二人躺在床上回忆从前的事儿,乾隆此时感觉很幸福。 然而等到婚礼前一晚,一想到明日永琏就有了自己的小家。乾隆又生出几分惆怅。 他把永琏叫到长春宫,絮絮叨叨嘱咐了一个多时辰。 还拿自己和皇后举例子,他和皇后这就是正面教材,模范夫妻。“朕是如何尊敬爱重你额娘的,你都看在眼里,学不了十分,学七八分,也能把日子过好。” 永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要不是额娘贤惠大度,遇上你这种大猪蹄子,日子能过好才怪。 乾隆还想叮嘱永琏勤俭持家之类的,但想想这孩子平日已经够简朴了,再叮嘱容易小家子气。于是反过来叮嘱他不可太抠门,该摆的排场要摆,否则丢了皇家的颜面 永琏:“……” 皇后都听不下去了,“万岁爷,明儿早起永琏还要来给咱们行礼,您那时候再嘱咐也不迟。” 永琏也忙道:“是啊是啊,这会子把话说完了,明儿就没什么能嘱咐的了。” 乾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操心,朕要嘱咐你的话多了。说几天都说不完。” 永琏:“……” 不过这会儿确实不早了,乾隆就打发永琏回去休息。 次日天没亮,永琏就被叫起来,换了新衣服,去给太后行礼。 太后笑眯眯嘱咐一番和福晋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 太妃们也都在,纷纷夸永琏长得好,这两年个头也窜起来了,容貌气度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永琏在这说笑几句,又去养心殿,皇后也在这边,帝后二人接受永琏行礼。 永琏行过礼,一眼瞧见汗阿玛的眼睛下有淡淡青色,就关心道:“汗阿玛,您昨晚没休息好?” 皇后想说什么,被乾隆碰了碰手臂,乾隆道:“不用你操心。” 然后就开始今日的嘱咐,从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嘱咐到不可沉湎酒色,注意身体。 外面的礼部官员来催了,乾隆才摆摆手,让永琏去接迎亲队伍。 看着永琏退出殿外,乾隆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皇后就道:“娶媳妇是添丁进口的好事儿,您怎么叹气。” 乾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几分惆怅,他看向皇后,“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就不担心永琏日后和你不亲近了?” 皇后:“……”您是怕永琏和您不亲近了吧?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家庭,自然不能像小孩一样粘着父母。”皇后道:“但心里肯定是彼此挂念的。永琏又住在宫里,每日都能见着,怎么会不亲近?” 皇后这会儿也没时间陪着乾隆说话,接受完永琏行礼,就要回长春宫招待内外命妇。 皇子成婚,当皇帝的接受过皇子行礼就没什么事儿了。 乾隆这会儿心里却五味杂陈,根本没心思看奏折,就坐在案前写诗。 皇子大婚不必亲迎,只派两名领侍卫内大臣,四十名内务府属官和八十名护军前往舒穆禄家接新娘。 因为永琏成亲,尚书房的小阿哥们都放一天假,永璜也一早就来安排婚礼。 九月初的京城,空气里虽有几分寒意,但还不算太冷,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大家都说今日天气不错,是个好兆头。 设宴的地方在重华宫,永璜当初成婚,也是在这里摆宴,这边地方宽敞,还离阿哥所近,十分方便。 来赴宴的宗室王公陆续到了,永琏忙着招待。 允字辈的叔公们坐一桌,几人看着温文尔雅,礼数周全的小侄孙,就忍不住低声感叹。 允禄说:“一时竟有些恍惚了,当年参加皇上皇后婚礼,也是在这摆宴,皇上也是这个模样,笑盈盈地招待我们。” 允礼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永琏周岁时,咱们还来参加过他的抓周礼。” “永琏抓得什么来着?”允祕好奇。 允禄道:“他阿玛的私印。先帝知道高兴的不得了。” 在先帝看来,这就是权力的传承。 允禵没参加过乾隆的婚礼,但他对这个侄子的印象还不错,反正比他那讨人厌的阿玛好。 因为买车,他和永琏也接触过几次。这小子和他皇玛法一样,都钻钱眼儿里了,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捞钱可没那么容易。 下面几桌是弘字辈的叔叔伯伯们,弘昼作为总负责,到处检查有没有纰漏。 弘昌、弘晈、弘晓、弘昇、弘晊等人坐一桌。这几人现在是一个比一个有钱,一人订了一辆车,十月就可以提车。 弘晈道:“只可惜我只能享受俩月。” 他现在是真的有钱,这车自己体验俩月,然后就给弟弟弘晓,省的弘晓和弘昌为了一辆车吵架。 这里面弘晓和永琏最熟了,而且只有他知道舒楠的身份。在他看来,这俩孩子就是天生一对,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谁都不会觉得对方奇怪,日子肯定甜甜蜜蜜。 很快,有人来报信,喜轿进宫了。 外面响起鞭炮声和喜庆的乐声,永字辈的兄弟们立刻簇拥着永琏去接新人。 永琏看着被扶进喜堂的舒楠,眼睛都笑弯了。 弘曕在旁边打趣他,“二侄子,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快去行礼。” 永璜、永壁他们都笑起来。 永琏红了脸,赶紧上前,和新娘行对拜礼。 然后新娘子就被命妇们搀扶着送进洞房,永琏看着男宾入席,也被簇拥着去掀盖头。 伴随着周围命妇们的恭喜声和吉祥话,永琏挑开盖头。 舒楠戴着镶嵌东珠的朝冠,穿着正红色团龙褂,尽显皇家宗妇的端庄贵重。 二人目光对上,都在打量彼此。 永琏看到自家福晋对自己抿唇笑了一下,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嬷嬷端上子孙饽饽,新郎、新娘一人一个。 “生不生?”众人笑问,旁边一群人起哄。 永琏还没把这难吃的玩意儿咽下去,就听旁边自家福晋脆生生道:“生。” 永琏也赶紧说:“生!” 屋里一阵笑声。接着又是一小碗长寿面, 永琏早起就随便塞了两块点心,这一小碗长寿面正好垫垫肚子,吃完就出去招待宾客们了。 大福晋,钮伦、费雅,并宗室里的一些女眷命妇在这里陪着新娘说话。 新娘子很大方,这屋子里很多人她都认识,只有宫里几位格格是第一回 见。 三格格、四格格说话都斯斯文文的,三格格更活泼一些,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很亲。 第127章 大福晋也是很好相处的人,还让人送了些吃的上来。 舒楠正吃东西,外面进来一个嬷嬷,“皇上驾临重华宫了。” 众人闻言都愣了下,皇子婚礼,皇上无需亲临,皇上这时候过去做什么? 钮伦就问:“没什么事儿吧?汗阿玛应该就是想去看看。” “是,皇上说借着王爷成婚的由头,和宗室们一起喝几杯。” 大家听说没别的事儿,都松口气。 钮伦就在心里吐槽,汗阿玛一直强调让二哥按照郡王规制举行婚礼,绝不能有丝毫逾越。 结果最后是他自己不按照规制来,只有太子大婚,才需要皇上亲临。 说什么借着婚礼和宗室们喝几杯,谁信啊?反正在座众人都不信。 重华宫的宗室们也都不信,但人都来了,大家也只能陪着皇上喝酒。 负责婚礼的弘昼被皇兄这一出整的措手不及,这还是那个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遵守礼制的皇兄吗? 别是被不按套路出牌的汗阿玛附体了吧? 有乾隆在,宗室们也不敢给永琏灌酒了,永琏挨个桌子敬了一圈,人还算清醒。 到了乾隆这边,就听见乾隆在和允禧、弘晓等人写诗。 此时永琏还不知道,汗阿玛刚才在养心殿已经自个儿写了两首。现在喝了两杯,诗兴又上来了。 乾隆还想让永琏也跟他联句作诗,但永琏一句也想不出来。 弘晓就替小侄子解围,“永琏这是想着入洞房呢,没心思作诗,明日新婚燕尔,自然就有好诗了。”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乾隆也笑,慈爱地在永琏脑门上按了按。 直到天色暗下来,乾隆才离开。客人们也要散了,永璜帮着永琏送客,推着永琏回阿哥所去。 永琏回到自己院中,这边的女眷都散了,他进了屋子,抬起袖子闻了闻,又问旁边马瑞:“爷身上酒味重吗?” 马瑞知道这是怕熏着福晋,不由笑了,“没什么酒味儿,一会儿还要喝合卺酒,喝完了再洗漱就是。” “还是倒杯茶来,我漱漱口。”永琏说。 马瑞立刻去倒茶。 永琏漱了口才进入次间,舒楠已经摘了朝冠,换了一身衣服。 她刚听见永琏和太监的对话了,心里有几分甜蜜。 她起身服侍永琏脱了外袍,这会儿外面冷了,永琏的手有些冰,她的手却是暖的。 永琏忍不住拉了下她的手,小声唤她“南星。” 舒楠也弯起眼睛,俩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有多少陌生的感觉。 “如果没有爷,我也不可能成为南星。多谢王爷。”她一直想和二阿哥表示感谢,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洞房里,以他妻子的身份说出这话。 谁知永琏听了这话却皱眉道:“你这话说的不对。你本来就是耀眼的星星,我只是发现星星的人。” 他话音未落,外面响起脚步声。 舒楠对流程很熟,就道:“要喝合卺酒了。” 俩人于是并排坐到床上。 两个嬷嬷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两个酒杯。 二人各自端起一杯酒,送到对方唇边。 在外面喝了那么多酒,永琏都没觉得怎样,这小小一杯却让他有几分晕眩。 嬷嬷退下,屏风后早已准备好热水。 一对新人就挽着手往屏风后走去。 第87章 新婚燕尔 次日天还未亮,一对新人就起身梳洗。 二人今日要穿着吉服去太后、皇帝、皇后宫中行礼。 去太后跟前倒还罢了,老人家除了早上要见乾隆,其他时间都有空。 但帝后二人都很忙,永琏他们要在乾隆开始召见官员之前去养心殿。在妃嫔们给皇后请安之前去长春宫。 因此时间有点紧张,二人对坐着吃了两口饭,舒楠让贴身宫女拿上给太后、皇后的礼物,就出门了。 永琏自知昨晚闹得有点久,担心自家福晋不舒服,就想扶着她。 舒楠回头看了眼,低声道:“不好这样,哪里就走不了路了。” 她说完又忍不住嗔怪地看了眼永琏,现在知道心疼人了。 永琏冲福晋讨好地笑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二人到了寿康宫,太后、裕太妃、谦太妃都已经等着他们了。 二人朝太后行三跪九叩礼,太后见小两口脸上都笑吟吟的,不经意对视时眼神里都带着甜蜜,就放心了。 舒楠给太后送了一个自己做的软枕。 太后很是喜欢,连连夸舒楠的针线好,这软枕配色也好看。当即就摆在炕上,“哀家平日就喜欢歪在炕上和太妃们说话,这枕头可太实用了。” 太后自然也给舒楠准备了见面礼,又从腕上摘下自己戴了多年的玉镯给舒楠。 “这是孝恭仁皇后赐给哀家的玉镯,哀家戴了这些年,今儿给你。” 舒楠一听,忙要推辞,又看永琏。 永琏笑道:“皇玛嬷给你你就戴上吧,咱们也沾沾皇玛嬷的福气。” 众人都笑起来,裕太妃笑道:“一看就知道,二阿哥是个疼媳妇儿的。” 舒楠低着头,作羞涩状,太后就拉起她的手,亲手把玉镯戴在了她的皓腕上。 又说了几句话,永琏和舒楠就从寿康宫出来,往养心殿西暖阁去。 二人给乾隆行礼后,乾隆就笑对舒楠道:“当年你进宫种牛痘时,恐怕没想到日后会嫁进来做媳妇吧?这就是命定的缘分。永琏这小子在有些事上不拘小节,还要你多替他操心。” 舒楠忙道:“扶持阿哥爷是儿媳的本分。” 乾隆又看一眼永琏,“该嘱咐你的朕都嘱咐过了,不许欺负福晋,遇事有商有量的,日子才能安稳。” 永琏也忙起身领训,又忍不住嘀咕:“儿子的脾气您还不知道,从来没欺负过人。” 乾隆想想也是,永琏从小到大对太监宫女嬷嬷都很和气,和兄弟姐妹也很亲近,嘴巴又很甜,会哄长辈高兴。 这福晋又是他自己求来的,他应当不会慢待了。 乾隆其实担心的是永琏太听福晋的话,毕竟自己这儿媳妇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好当着舒楠嘱咐,只道:“知道就好,成家了就是大人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万事不管当个甩手掌柜,许多事要自己学着拿主意,做决定前要考虑的也不是你一个人,还要考虑妻儿……” 永琏笑着答应了。 乾隆就打发二人去给皇后行礼。 永琏院中的嬷嬷已经悄悄来跟皇后汇报过,昨晚二人圆房了,叫了两次热水。直到丑时才消停。 皇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责怪永琏这孩子不知道心疼人。 好在舒楠瞧着气色红润,精神奕奕的。 舒楠给皇后做了一个兔毛暖手,也是过几天就能用上的东西。 皇后夸她贴心,又招呼二人吃茶果点心。 “额娘怎么知道我们早上没正经吃饭。”永琏说着就拿起蛋糕,蛋糕如今已经成了份例里的点心了。 “我倒不知道你们今早吃了什么,只知道你们昨天肯定没怎么吃饭。”皇后道:“听说昨儿你汗阿玛去了?” 永琏点头,“汗阿玛都没提前打声招呼,大家猝不及防的。只能委屈他和伯伯叔叔们坐一桌。后来要联句,把二十一叔公也叫来了。” 钮伦也在,闻言就笑道:“二哥成一回亲,汗阿玛写了七八首诗。” “那等咱们兄弟姐妹都成亲了,汗阿玛又能凑一本诗集。”永琏笑。 舒楠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调侃皇上的话,在座这母子三个都能笑,但自己肯定不能。 钮伦又拉着舒楠,问她在家做什么消遣。 舒楠道:“我不过读些杂书,做做针线活计,小时候为了锻炼身体,跟着兄弟们学过一些骑射,只在家里练练。我实在是个俗人,诗词一道不大通,琴棋书画也拿不出手。” 钮伦笑道:“嫂嫂过谦了,你十来岁时, 字写的就很好,如今的字肯定更加俊秀。” 舒楠一怔,自己当年落在宫里的小说草稿,到底有多少人看过?怎么连公主也知道。 皇后想到舒楠小时候写的书稿,不由笑了,看来这孩子爱好没变,一直都喜欢读杂书。 钮伦就笑道:“这真是巧了,二哥也喜欢读杂书,你今儿去他书房看看就知道了,小说话本、天文算数、建筑营造相关的书摆了几排,正经的十三经束之高阁。” 永琏:“喂喂喂!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众人都笑起来,舒楠道:“阿哥爷在制造局当差,读天文算数、建筑营造相关的书是应该的。” 永琏听见自家福晋维护自己,得意地朝妹妹扬扬下巴。 钮伦:“那小说话本呢?” “我负责《国朝新闻》自然是要读一些通俗的文学作品,才能明白如何用百姓能接受的方式教化他们。”永琏狡辩。 第128章 钮伦就跟皇后撒娇,“额娘,您快帮我,我一个人说不过他们两个。” 她自己说完先撑不住笑了,跟二哥比个羞羞脸。 几人正说笑,奶娘抱着刚睡醒的小永琮过来。 皇后接过儿子,笑道:“我们小永琮来拜见哥哥嫂嫂。” 舒楠赶紧拿出给永琮的礼物,是一个金项圈。 给大福晋和几位格格的礼物昨日已经送过了。 永琏经常来看弟弟,永琮就冲着他露出一个笑脸,还伸着手要抱抱。 永琏忙接过来,舒楠也好奇地凑过来逗小婴儿。 永琮很给面子,也冲着嫂嫂笑,咿咿呀呀发出几个音节,像是给嫂嫂打招呼。 几人正说话,大福晋来了,永琏和舒楠赶紧给嫂嫂行礼。 大福晋就拉着舒楠道:“咱们院子挨着,以后得空了就来与我说话。” 因为她不管宫务,舒楠缺什么少什么她也帮不上忙,只能这么说。 舒楠笑着答应了。 皇后道:“永璜、永琏从小一块长大,十分亲近,你们妯娌两个日后也要多来往,互相帮衬。” 二人赶紧应是。 永璜和大福晋成婚两年了都没有好消息,大福晋很发愁,现在在长辈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她都和永璜商量好了,如果今年还没消息,明年就给他选侍妾格格。 现在舒楠进门了,大福晋就怕明年舒楠都有了身孕,自己还是没消息,那自己和大阿哥肯定要被笑话。 皇后也知道永璜和大福晋心里压力很大,就暗示永璜接受侍妾格格,到时候侍妾有了孩子,可以把孩子给大福晋养着。一直这样拖着,下回选秀他汗阿玛肯定是会给他指侧福晋的。 陆续有宫女嬷嬷来汇报宫务,皇后忙起来,永琏和舒楠便告退从长春宫出来。 回到自家小院,二人先去里间换了家常衣服,永琏叫陈福把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叫来拜见福晋。 舒楠则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准备了赏银。 永琏这里全是太监嬷嬷,没有宫女,他笑眯眯扫一眼众人,“以后这院子里的事儿福晋做主,谁敢糊弄福晋就是糊弄本王。” 不出意外二福晋就是未来的中宫娘娘。哪有人敢怠慢。众人又听二阿哥这么说,更是打起十二份精神。 别看二阿哥平日脾气好,对奴才们糊弄主子那些计量心知肚明,想在他跟前耍心眼可没那么容易。 众人恭敬应是,舒楠又跟永琏介绍了下自己带来的几个婢女嬷嬷。 永琏也给了他们赏赐。又叮嘱陈福马瑞多带带他们。 等奴才们退下了,永琏就低声跟舒楠道:“陈福是汗阿玛的人,经常跟汗阿玛告状。你日后要写东西,避着他,也叮嘱你跟前的人,别说漏嘴了。” 舒楠先答应一声,又道:“都嫁人了,我便不打算再写小说。” “为什么不写?”永琏问完又解释道:“如果你有精力,还想创作,就放心创作。我这里帮你瞒着。这宫里我还是有几个信得过的人的。如果你觉得在宫里不安全,我想法子,咱们这两三年就搬出去住。” 舒楠:“……可,可是女子嫁人后应该把心思放在相夫教子之上。” 永琏道:“那我们少生两个孩子,你就不必费心了。至于我……”永琏嘿嘿笑,把下巴搁在舒楠肩上,厚脸皮的撒娇,“我很乖的,也不需要福晋费心。” 舒楠:“……” 舒楠把他脑袋推开,脸红道:“说正经事呢。王爷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后半句明显是开玩笑,前半句就更离谱了,哪有人不喜欢多子多福的。 她能感受到,二阿哥很喜欢自己,这话自然不是不想和自己生孩子的意思。 永琏就收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着舒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要长长久久的过日子,不能让你受委屈,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想写小说就写,不想写了,想培养其他爱好,或者什么都不做,跟妯娌小姑子聊天打牌都可以,你虽然嫁给我了,但你的人生还是你自己的…… 虽然不能完全做主,但我会努力,让你可以做主七八分,至少不必顾及我的感受,我都不会拿那些条条框框约束我自己,怎么会拿那些约束你呢?” 舒楠闻言,有些呆愣,半晌没说出话。 永琏在她脸颊上戳了下,“你现在肯定不信,以后就知道了,我这话不是为哄你高兴才说的。” 他说完就脱了鞋,爬到临窗榻上躺着。“你也来躺着吧,咱们一起看书。” 舒楠原本脑中乱麻麻的,听他说看书,立刻回神,下意识问:“什么书?” 永琏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本《天庭演义》在她眼前晃晃,“我读第二遍了。” 舒楠还从未和旁人一起读过自己写的书,她想听听永琏对这本书的感受,就也躺到了他身边。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得榻上暖融融的,二人靠在一起看书,永琏偶尔会问舒楠为什么这么写。 舒楠就给他讲灵感源头,时不时还牵扯出满洲勋贵圈中的八卦。 到了未时,二人起来用了晚膳,永琏顺便问了问舒楠的口味,让小厨房按照她的喜好添了几样菜。 虽然食材都是有定例的,但做法可以改。只是要给小厨房的人打点些钱。 永琏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为了吃的顺口,把钱花在这上面很值得。 用过晚膳,舒楠看着下面人收拾东西。永琏则继续懒洋洋歪在里间榻上看书。 难得有三日婚假,他一点正 事也不想做。就想这里歪歪,那里躺躺。 婚前敬事房送来一本小册子,永琏当时随便翻了两下,经过昨晚才知道,这事儿还是要学学,以免福晋受累。 他就把那小册子找出来重新翻看。 舒楠在外间自顾自忙了一会儿,看着人把她带进来的东西都摆放好了,才进了内室。 永琏已经动作迅速地把小册子塞到了枕头下面,换了《天庭演义》。 舒楠见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躺过来。以为是和刚才一样,靠在一起看书,就过去躺下。 谁知身边人立刻放下书贴过来,紧紧搂住她。 舒楠察觉到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我这书里也没写什么儿女情长的故事,爷你怎么……” 永琏忍不住笑,“福晋的书是好的,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我这个人太坏了,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黄色废料是什么?” “就是……” 第88章 娇养公主 说好的三天婚假,结果第二天下午,永琏就被乾隆叫去帮忙了。 皇子成亲是不需要祭太庙的,但永琏太想让皇玛法知道自己成亲的消息,就主动提出,下回去祭祀太庙的时候带上他。 乾隆斜他一眼,“你多大了?去太庙还需要朕带你去?” 永琏:“啊,那我自个儿也没资格去啊!”没乾隆同意,太庙哪儿是随便进的? 乾隆想了想,九月确实没什么理由去祭太庙,“十月朔日你替朕去祭祀。” 永琏答应一声,“还要等二十多天,我都迫不及待想跟皇玛法说话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乾隆没眼看,“你皇玛法见你这样,少不得要嫌弃你。” “才不会。” 十月初一,永琏高高兴兴去祭太庙,他把人都打发下去,一个人和皇玛法的魂魄说话。 雍正的魂魄听自家孙儿说起婚后生活语气里全是甜蜜,也十分欣慰。 他虽然没见过舒穆禄家的姑娘,对徐元梦和舒赫德却都很熟。 舒赫德在雍正朝是军机处里写文书的,没想到现在已经升任步军统领,乾隆是想让他往武官的方向上发展。 “舒赫德此人不错,学问功底就不用说了,还擅于思考,就是想法有些大胆。” 雍正觉得舒赫德可能更对永琏的脾气,弘历那人骨子里是有几分传统的,舒赫德在乾隆一朝,恐怕发挥不出多少才能。 永琏就点头道:“舒师父的想法确实不拘一格,并不被某一家某一派的学说所束缚。接受新知识也很快。” 雍正道:“想必他们家教出的女孩也是有几分见识的。” 说到这个,永琏立刻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是啊,我们家福晋可厉害了,她还……” 永琏差点就想说福晋还是小说作家,虽然皇玛法的魂魄不能和其他人交流,但永琏还是怕皇玛法因此对舒楠印象不好,就忙止住话头,“她还很有文采,字也写的好看。” 雍正就喜欢有学识有才华的女孩,闻言对永琏这个福晋更加满意。 祖孙二人又说起朝中的事儿,永琏也只是汇报了一下朝中几件大事。 永琏怕被人听见,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雍正却可以给他分析,乾隆这么做的利弊。 听永琏说大清在利未亚多了一片属地,弘晈还成了藩王,雍正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弘晈那孩子才能其实有限。有些担心他治理不好那片土地。 第129章 但或许正是因为他才能有限,乾隆才放心派他去做藩王的。 雍正只是叮嘱永琏,既然那片土地属于大清了,就不能浪费。 永琏明白,还说到时候会让弘晈带一些蒸汽机过去。 欧洲也在发明蒸汽机,技术只有在不断交流中才能进步的更快,因此永琏从来没想过将大清的好东西藏着掖着。 更何况这么多传教士在大清,这种事根本藏不住的。 永琏还指望制造局能在弘皎出海前制造出蒸汽船。 从大清制造出第一台蒸汽机时开始,永琏就提出了蒸汽船的设想。但因为造办处的匠人对造船本就不够熟悉,一直没什么进展。 直到弘晈的船队回来,这其中本来就有船工,这些人对海船的构造十分了解,永琏就让制造局的匠人和他们一起交流合作。 到了十一月,终于有了一点新进展。但是这艘船吨位太小,还要装煤炭,就装不下多少货物了。 永琏当即财大气粗:“一艘船不够,多造几艘就行了。” 造船需要时间,一两个月肯定是没办法把弘晈的船队全部换成蒸汽船的。 永琏只能争取明年蒸汽船造好了,去利未亚给弘皎他们送东西。 弘晈很期待,如果真的有这么快的船,他一两年回一次大清也不是不可能。 过完年,乾隆带着弘晈并一群宗室王公去祭祀东陵。 永琏和允禄、弘昼留守京城。 允禄和弘昼本来就不是爱揽权之人,就把事情都推永琏身上。 永琏就很气,偏偏十六叔公年纪大了,他不好说什么。五叔这就是故意偷懒。 永琏无奈,直接跑去和亲王府抓五叔一起干活。 “五叔你怎么忍心把那么繁重的事务都丢给侄儿,侄儿万一累病了,可怎么是好?” 弘昼:“……你十岁以前说这话我或许会信。” 永琏:“……你不干活,我就跟汗阿玛告状!” 弘昼:“……” 他心说自己这不是想让小侄子体会一把太子监国的感觉吗?如果他能独自把京城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皇兄回来定然高兴。 这小子怎么就一点都不珍惜这个表现的机会呢? 他感觉自己如果不答应,面前的大小伙子就能躺地上撒泼打滚,只好唉声叹气地跟永琏去衙门看条陈。 永琏这几天忙完天都黑了,迫不及待回家和自家福晋贴贴。 大福晋过年期间诊出两个月身孕,夫妻二人欣喜若狂。 这孩子来的太及时,再晚一步,皇后就要给永璜选侍妾格格了。 大福晋如今专心在院中养胎,舒楠每天都去陪着大嫂说话。 偶尔皇后也会让她帮忙料理一些宫务,今年夏天有件大事,那就是钮伦和巴勒珠尔的婚礼。 上回去木兰行围,俩人远远见了一面,都彼此满意。这桩婚事就算是定了下来,宫里人已经称巴勒珠尔为额驸了。 钮伦的婚房也已经找好,傅恒去西北之前,是他负责修缮扩建之事,傅恒去西北后,永璜接了这事儿,负责把妹妹的公主府修的漂漂亮亮。 永琏也去过几次,羡慕两个字,他已经说倦了。 就是亲王府邸,也未必有这个公主府修的精致。 兄弟俩一边羡慕,一边不断为公主府里添东西。 与此同时,乾隆也在给钮伦准备嫁妆。听说光是现银就近两万两,其他的东西大到田庄店铺,小到锅碗瓢盆,都要准备到。 皇后这段时间就是在忙着事儿,舒楠也偶尔去帮着核对嫁妆单子。 嫁妆太多,钮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当她推辞不要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同意。 永琏舍不得让妹妹吃苦,但这也便宜了巴勒珠尔,他就pua未来妹夫,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不是让你白享受的。一是要照顾好我妹妹,二是要尽心为朝廷效力。 巴勒珠尔如愿以偿进了銮仪卫当差,小伙子往那一站,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但因为下半年就要正式举行婚礼了,他这个新郎官要留下试衣服走流程,这回就没随驾去东陵。 永琏正好抓他来干活,“别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自己的婚礼,总要上点心吧?” 巴勒珠尔一个劲点头,那是必须的,谁都不希望婚礼出岔子。 永琏就让他负责跟光禄寺那边沟通,确定婚宴的菜单,然后把预算报上来。 这活看似没什么难度,巴勒珠尔乐颠颠的就去了,过两日拿着光禄寺所需食材的单子和预算。 永琏看完直接扔他面前,叫来负责惠民食堂的隆普,“来给额驸报报菜价!” 隆普就开始报,巴勒珠尔听得张大了嘴,光禄寺那边报的预算翻了五倍! 捞钱不是这么捞的啊! “他们这就是看你不食人间烟火,哄你这个傻小子呢。还有这里,酱需要三千斤?做什么菜啊,放这么多酱?花椒的数目也不对,这么多花椒是要把人麻死?”永琏对巴勒珠尔道:“你们结一次婚,够他们花几年的。” 巴勒珠尔:“……” “汗阿玛疼咱们,咱们也不能这么挥霍他老人家的钱啊你说是不是?”永琏把单子递回去,“去吧妹夫,去跟他们掰扯掰扯。” 巴勒珠尔灰溜溜的撤了,永琏忍不住叹气,本来以为达都和阿喇旺布能让这小子踩点坑,长点心眼,结果那俩人太识时务,根本没对巴勒珠尔造成什么威胁。导致这人现在除了文武双全之外,性格上还是个傻白甜,少不得他来做恶人。 婚前长点教训,总比婚后让妹妹跟他一起吃苦强。 圣驾从东陵回来,发现未来女婿巴勒珠尔从阳光开朗大男孩变成了蔫儿了吧唧的梅干菜,就问他是哪个没长眼的欺负他。 巴勒珠尔把事情讲了,没人欺负他,只是他终于擦亮了双眼,对世界多了几分了解。 乾隆:“……” 不仅巴勒珠尔更加了解世界,他也更了解巴勒珠尔了 ……这小子是真的没长脑子啊! 乾隆就把巴勒珠尔训斥了一番,然后继续把他塞给永琏。 婚前几个月,巴勒珠尔被永琏支使的团团转,每天都在怀疑人生。 某天钮伦来找永琏,“二哥,你别折腾他了,他这几天总是皱着个眉头,都没以前好看了。” 永琏:“嗯?他去找你了?” 钮伦:“是我去找他了。”小姑娘说这话时虽然脸颊有些红,语气却平静,“就说了几句话,汗阿玛说要给我陪嫁两辆车,我想我用车的机会不多,巴勒珠尔每日当差可以用,我就问问他喜欢什么颜色。” 永琏:“……”说的这个永琏心情就很复杂,钮伦成亲陪嫁两辆车,他这个制造局总管大臣,到现在都没车。 当然这也不能怪乾隆,乾隆是同意他从内务府拿银子给自己造一辆车的。永琏跟舒楠商量后觉得俩人没什么用车的机会,他办差的地方就在制造局,走路就能到,舒楠就更没什么出门的机会了。 这钱可以不花。 永璜两口子也是一样,不想花内帑的钱,又拿不出十万两,出行还是坐马车吧。 照永琏看,巴勒珠尔也不需要车,公主府离紫禁城那么近,骑马也就一刻钟。出门就坐着,学骑术干什么? 但这车如果是给钮伦的,永琏一万个愿意。 听钮伦还去问巴勒珠尔的意见,永琏就撇撇嘴,“你管他呢,按照你的喜好定制就是了。” 钮伦哼道:“我不,你连晚上吃什么都要和二嫂商量,还说我……” 永琏:“……” “巴勒珠尔是需要磨炼,但是过犹不及,我怕他被打击的没了自信。”钮伦一笑,“我还是喜欢他乐观开朗的样子。” 永琏想想也是,“放心,哥回头调整一下策略。” 钮伦想说谢谢,但这话说出来就太见外了。从汗阿玛到额娘再到哥哥嫂嫂,都为她的婚事忙前忙后操碎了心,她不知如何报答。 汗阿玛给了她丰厚的嫁妆,还有等同于远嫁公主的每年千两津贴,她想拿这个钱做些善事。 钮伦就和永琏商量起今日前来的第二件正事,“我想每年捐五百两银子给京城的养济院,让养济院的孩子们读书识字,尤其是女孩子们,最好能学一些本事,日后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永琏一愣,欣慰地摸摸妹妹的脑袋,“你这想法很好,那你回头写个章程,这五百两要用在哪些地方,怎样监督这五百两的去处。” “那汗阿玛那边……”钮伦担心汗阿玛不同意,毕竟汗阿玛给自己这么多钱,是希望自己过的富裕一些。 永琏道:“汗阿玛那边我去说。” 没过几日,钮伦就写好了章程,兄妹俩一起去见乾隆。 乾隆一开始确实不同意,“你想做善事,每年在城郊搭周鹏也是一样,而且你还要为了这事儿费心。” 钮伦的章程写了,她会定期去养济院探望接受救济的孩子们,并负责考核他们的文化水平,然后给他们安排差事。 第130章 乾隆就觉得这事儿并不轻松,不想让钮伦操心。 钮伦道:“汗阿玛也说,每年五百两不是小数目,我当然要知道它花在了哪里,效果如何。” “那让你二哥帮你核对。”乾隆道,女儿想做善事积福报他不反对,就是不希望女儿费心。 永琏忙摆手,“这个忙我不帮,这钱是妹妹的,妹妹自己打理。” 乾隆气得想揍儿子。 钮伦笑道:“汗阿玛,这钱只有女儿自己打理,女儿才放心。而且我整日闲来无事,又不用侍奉公婆,您不给我找点事做,我就天天回宫来找额娘。” “那可不行。”乾隆虽然很宠爱女儿,但也不希望女儿不尊礼法,已嫁之女天天回娘家算怎么回事?外面人知道了,要说皇家公主没规矩。 “汗阿玛,你就答应钮伦吧,这件事办好了,百姓们不仅感激公主,还会说您教女有方。”永琏道:“把钱用在这上面,能切实帮助到别人,还可以为工坊培养更多女工,总比捐到寺庙道观好。” 乾隆想想也是,钮伦这也是给那些富家女眷做个表率,有钱就直接救助穷苦百姓,这才是真正的积福报,比大把大把的供奉那些和尚道士更好。 钮伦还补充,“女儿留在京城,朝中本来就有人说您娇惯女儿。如果我留在京城能做几件好事,这些人也就不会这么说了,公主的价值可不只是在联姻蒙古,我们还能帮助更多人。” 永琏给妹妹鼓掌,“钮伦说得太好了!” 乾隆也被说动,就道:“好好好,就按这个章程安排,有什么不懂的问你二哥。” 钮伦高兴地抱着汗阿玛胳膊撒娇,“我就知道汗阿玛会答应的。” 乾隆慈爱地摸摸女儿发顶,“是大姑娘了,不能这么撒娇了。”说着又瞪一眼永琏,“这事儿如果没安排好,朕拿你是问!” 永琏:“……合着这事儿办好了是妹妹的功劳,没办好就是我的责任。” 乾隆笑,“朕就是这个意思!” 钮伦也冲二哥做鬼脸。 永琏:“……” 永琏唉声叹气,“我不是汗阿玛的小宝贝了,我要回去找福晋寻求安慰。” 说着就要跑,被乾隆一把拽住,“傅恒送来的折子!汇报改土归流的事儿。” “我看看我看看!” 第89章 正文完结 改土归流进行的很顺利,事实证明,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诱惑,土司们根本没那么硬气。 云贵两省和安南、缅甸的贸易进行的如火如荼,茶叶和咖啡的价格越炒越高,鄂容安今年又亲自去了南掌和爪哇,签了好几笔大订单。 就算土司们有本事不通过朝廷和南洋诸国进行贸易,在朝廷面前也没什么竞争力。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这个本事,藏地的喇嘛倒是愿意拉扯这些土司,可入藏的路那么难走,土司们根本赚不到钱。 如果是以前倒还罢了,周围投降朝廷的寨子也很穷,这些大土司靠压榨百姓,劫掠商贾,还显得挺富裕。 但眼睁睁看着投降朝廷的寨子赚的盆满钵满,来往商旅有朝廷的护军护送。大土司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傅恒他们再拿新火器恐吓一番,大土司们一个个也陆续归降。 朝廷需要派一些强硬的官员去云贵川盯着这些土司,驻军也必须是精锐。 乾隆肯定是舍不得傅恒长期留在西南的,阿桂倒是可以多在那边盯几年。 阿桂年纪轻轻升任四川巡抚,这个升官速度比原本历史上还要快。 只可惜阿桂恐怕没机会回京参加永琏孩子的满月礼了。 钮伦的婚礼在六月,乾隆再次打破规矩,亲临公主府,老父亲哭的稀里哗啦。 永璜、永琏开始还一脸嫌弃,兄弟俩参加完宴席,从公主府离开时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自己结婚都没写出一句诗的永琏,竟然抹着眼泪接着汗阿玛的诗往下写,越写越难过,回到圆明园时,哭的眼睛都肿了。 他本来还想去找汗阿玛回忆一下钮伦小时候的事儿,就听一向精力充沛的福晋有些虚弱地唤他,“永琏,我好难受。” 二人私下里一直互相称呼对方名字,只有在外面,舒楠才会恭 敬地唤他“王爷”。 永琏闻言忙蹲到她面前仔细打量她的面色,是有几分苍白,“你躺躺,我这就让人去叫太医。” 刚才还醉醺醺的人,一下子清醒了,一面叫人去传太医,一面让舒楠的丫鬟进来,扶她去躺下,又猜测是中暑了,倒了杯茶给她。 谁知舒楠接过茶抿了一口,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永琏这下真的慌了,“肯定是中暑了。” 舒楠:“应该不是。” “肯定是……今儿太热了,你又陪着钮伦跑来跑去,出了不少汗……哎呀,太医怎么还没来……” 舒楠拉住在她眼前转圈圈的人,“我可能有了。” “啊?” 太医很快赶到,给舒楠诊过脉后就跪下恭喜二人。 永琏忙让人给赏,又亲自往九州清晏报信。 为了速度快点,他一路骑着双轮车过去的。 乾隆知道此事也大喜过望,“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乾隆当即要给园子里所有人赏赐,被永琏拦住了。毕竟大福晋怀孕的时候没这么做。 乾隆:“……朕就是考验考验你,看看你有没有得意忘形。” 永琏:……呵呵 乾隆亲自去给太后报喜,永琏则有骑着车去了长春仙馆。 皇后得知此事也很高兴,但想到舒楠这段时间为了钮伦的婚礼忙前忙后,怕她累着,赶紧叫太医来询问舒楠的情况。听说胎相很稳,这才放心。 皇后又拉着永琏叮嘱一番,就让他回去陪福晋。 舒楠表现的却很平静,甚至眉宇间有几分忧色。 永琏就柔声问:“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舒楠摇摇头,跟永琏说了自己的担忧,“孕妇是不好去参加婚礼的,我这样会不会冲撞了公主。”她有些懊恼,“我应该早点请太医的,只是前几日太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大福晋的产期就在下个月,自然没去参加婚礼。宗室中也有几名夫人因为怀孕没有出席。 永琏心疼死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忌讳。 他抱住自家媳妇儿,“这都是无稽之谈,不可信。汗阿玛、额娘都很高兴,妹妹更不会在乎了,说不定她还想沾沾咱们得喜气呢。” 至于其他人,都是看皇上脸色的,乾隆不在乎,就没人会提这件事。 舒楠担心的就是皇上忌讳,皇上非常重礼,又格外宠爱公主,万一…… “汗阿玛对这种事的态度一向是他想信就信,不想信就不信,你看他对额尔赫的态度就知道了。”残疾和佛手就在乾隆一句话的事儿。 永琏说着摸摸她小腹,“他要敢因为这事儿怪你,额娘第一个不乐意,额娘刚才还说,你这几日受累了,让我这两天帮你分担一些院子里的事儿,不能让你劳神。” 舒楠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乾隆和皇后都沉浸在喜悦中,过了好几天乾隆才想起来舒楠去参加钮伦的婚礼了。 他不但没忌讳这事儿,还觉得老二两口子不容易,为了妹妹的婚礼,忙得连这么大的事儿都忽略了。 舒楠怀孕反应有些严重,吃不下东西,整个人眼看着瘦了一圈。 永琏满心都惦记着福晋,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陪着她。 乾隆都不好意思叫他帮忙了。于是永琏又清闲下来,除了负责制造局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陪媳妇。 大福晋在七月生下个男孩,乾隆亲自赐名“棉德”。 这是皇长孙,乾隆和皇后都十分欢喜,太后对重孙更是稀罕的不行。 满月礼办得很隆重,只有永璜院子里的人知道,这孩子有多难养。 这日永琏早起去制造局,遇见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永璜,他正要上前关心两句。就听永璜伸出两根手指,“两个,不能更多了。” 永琏:“???” 永璜道:“我跟福晋商量好了,只要俩孩子,再多一个我们俩都受不了。” 永璜睡眠本来就不好,自从有了这个小祖宗,他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这种感觉顶多再体会一次。”永璜痛苦道。 永琏就安慰大哥,也就头几个月,“如果你和大嫂实在受不住,就让奶娘带着孩子住厢房。” 永璜闻言,却皱起眉,“那怎么行?万一奶娘没看好孩子,我们都不知道。” 永琏:“……” 永琏当时就在想,等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如果闹人,就让奶娘带着住厢房,他才不会让小孩影响自己和福晋睡觉。 永璜现在除了要负责翻书房的事务,还兼任《大清会典》副总裁官。 张廷玉是总裁官之一,但这老头是挂名,真正干活的都是下面的人。 第131章 永璜偶尔为了会典的事儿去找张廷玉,发现老头走路颤颤巍巍,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了。就忍不住跟永琏嘀咕:“张廷玉这个身体状态,真怕他哪天在军机处值房内作古。” 永琏叹气,“他给汗阿玛上过好几次乞骸骨的折子,汗阿玛都没同意。” 但真的该退了,现在老头平日都要儿子张若澄在旁搀扶。 “怪可怜的。”永璜道:“就怕他哪天糊里糊涂做个错误的决定,晚节不保。” 永琏心说原本历史上这老头确实晚节不保,差点丢了配享太庙的殊荣,说起来这事儿还和大哥有点关系。 不过现在很多事都变了,悲剧应该不会重演。 秋天的时候,张廷玉偶感风寒,在家休养了几天,乾隆还派永琏亲自去探望,永琏回来就和汗阿玛说:“同意他老人家告老回乡吧,看他这样子真的干不动了。” “他退下来了,该让谁接替首席军机?”乾隆看向永琏。 永琏摇头,“我不知道啊!”这不是汗阿玛要考虑的问题吗?干嘛问他。 乾隆:“……”他还以为永琏会推海望、舒赫德或者傅恒,结果这小子来句不知道…… “再让他撑几个月,等你小舅回来。”乾隆道。 永琏震惊,“您让小舅接替张廷玉?不行不行,小舅太年轻了。” 乾隆一巴掌拍永琏脑袋上,“你这小子故意找茬是吧?张廷玉太老,傅恒又太年轻,滚滚滚,这件事轮不到你做主!” 永琏:“……” 乾隆把臭小子赶走,一个人在屋里踱了几步,不管是这小子真没私心,还是城府深,在他跟前演戏,刚才的表现他都很满意。 傅恒在年前回到京城述职,乾隆以改土归流有功为由,将他升任为正一品保和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 张廷玉也适时提出致仕,乾隆先拒绝了一次,张廷玉继续上奏,乾隆又拒绝,过完年,张廷玉第三次上奏,乾隆才勉强同意,还赏赐了五百两银子,让张廷玉作为回乡的盘缠。 张廷玉松口气,终于平平安安的退下来了。 但他还惦记着先帝的承诺,允许他配享太庙。 老爷子就想去找皇上再要句准话,正好永琏来军机处和官员们商议过两天去天津试验蒸汽船的事儿。 张廷玉灵机一动,皇上喜怒难测,自己去问他,万一把人惹烦了反倒不好,不如委婉地跟二阿哥提一提。到时候让二阿哥帮忙提醒皇上。 但军机处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又不好直接邀请二阿哥去他家。 张廷玉想了想,便去制造局找永琏,想买一辆车。 张家本来就是耕读世家,资产丰厚,哪怕张英、张廷玉等人为官清廉,家里凑一凑还是拿的出十万两的。 永琏还很体恤老臣,打个八折,给八万两就行。 因为张廷玉是要回安徽桐城的,从京城提车还要一路开回去,万一坏在路上倒是麻烦。 永琏就说让张廷玉直接去江南制造局提车。 说完正事,张廷玉才期期艾艾地说起配享太庙的事儿。 永琏不等他说完,就忙道:“您放心,汗阿玛记着呢,若是到时候他忘了,我会提醒他的,这是皇玛法的遗愿,您又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犯过什么错,我们怎么能出尔反尔呢,真要那样,皇家信誉何在?” 有二阿哥这句保证,张廷玉松口气,就算皇上出尔反尔,二阿哥继位后,也一定会恢复自己配享太庙的资格的。 永琏又提醒他,“您可千万别在汗阿玛跟前叨叨这事儿了,说多了他嫌烦。又要找你们家麻烦。” 张廷玉连连点头,就觉得二阿哥真是个实在的孩子,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怪不得海望等人都喜欢跟他亲近。 张廷玉下午来找永琏,乾隆晚上就知道了。次日永琏去请安时,他就随口问了句:“听说张廷玉想买车?” 永琏点头,“老爷子想要一台黑色的,我让他去江南制造局提车。” 乾隆哼了声:“这可真是荣归故里啊!” “干了一辈子,伺候了三代帝王,老了显摆显摆也是应该的。”永琏笑。 “你不了解他,他最在乎的不是这个。”乾隆道:“他现在满脑 子想的都是配享太庙。” 永琏道:“这是皇玛法定好的事儿,他有什么可想的,难道咱们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那是自然,汗阿玛的意思,朕岂肯违逆?” 永琏开春要去天津试验蒸汽船,顺便检阅水师。 乾隆本来也想去,但傅恒刚接任首席军机,乾隆怕有人不服,闹出什么幺蛾子,还得他坐镇京城。 永琏临行前把院子里上上下下交代一遍,让他们照顾好舒楠。 “你就放心吧,不过四五天时间。”舒楠都被他唠叨烦了。 永琏道:“有什么不舒服,就去告诉额娘和大嫂。千万别在逞强去畅春园请安了,皇玛嬷不在乎这些虚礼。” 前几天,舒楠和大福晋一起去畅春园给太后请安,太后见她脚肿着还去,心疼得不行。把永琏叫去念叨了一番。 “如今天冷,福晋身子又重,穿得厚更不方便,何必再过来。你们真不会心疼人。” 太后教训完永琏,又跟乾隆和皇后说了,免了舒楠请安,万一路上有没清理干净的冰雪,滑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乾隆见太后都这么说了,赶紧答应下来。 舒楠要的就是皇上点头。 虽然永琏一再劝舒楠自在一些,但上面有两位极重礼节的长辈,刮风下雨皇上都去给太后请安,皇后更是谨慎,礼节上一点都挑不出错。 只有乾隆亲自发话了,舒楠才能安心休养。 永琏不喜欢搞大排场,提前通知天津的官员,别整花里胡哨的,拿出真本事。 负责操练天津水师的是永琏的表舅保祝,此人操练兵丁那是真下功夫,他身先士卒,下面的兵丁也不好意思太糊弄。 永琏没想到这人直接来了场水上作战演习,永琏和制造局、兵部的一些官员拿着望远镜看得十分仔细。 保祝还在旁解释,这次演习的灵感就来源于弘晈,他又增加了点难度,毕竟敌人也是要进步的。 永琏可太满意了,然而保祝身体很不好,演习结束后,他就病倒了,次日永琏试行蒸汽船,他都没能参加。 永琏直接让人回京给表舅请太医,在他看来,这位舅舅绝对是难得的军事人才,必须要珍惜。 他还让回京之人给乾隆带了封奏折,这是永琏头一回给人请功。 乾隆看完第一反应是,这折子不能让傅恒看,他要是知道永琏放着亲舅舅不提拔,对保祝大加赞赏,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不过乾隆还是给保祝升官,又加封太子太保衔,并派两名太医去给他看病。 蒸汽船试行也很顺利,岸上众人来不及感慨,都忙着测算速度,观察水位。 永琏让制造局制造了不同大小的蒸汽船,有的更适合运送货物,有的是给乾隆南巡准备的,有的则更适合远航。今年年底,会派遣一些兵丁乘坐蒸汽船去利未亚。 永琏忙完天津之事就立刻回京,他写了一份厚厚的折子给乾隆。 随着蒸汽船的出现,海外贸易也将进入新时代,四口通商远远不够,而且因为现在的四个口岸都在南方,逐渐会出现南北发展不均的现象,为了弥补这一点,朝廷可以在大连开设通商口岸,主要负责与朝鲜、东营等国的贸易,也可以带动关外发展。 永琏也在奏折里把在关外设立口岸会出现的问题列了出来,但不能因噎废食,必须直面挑战。 正好张廷玉来辞行,乾隆就把奏折给他看,“别说你跟不上时代,就是朕,如今也没了永琏这股子朝气。” 张廷玉看完奏折,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撤得及时,这么难办的事儿,让傅恒那小子头疼去。他笑眯眯道:“正因有皇上在,王爷才敢提出如此具有挑战的想法。” 乾隆闻言哼了声,这小子看似长大了,其实还是在依赖他,他纵容又无奈地笑起来,“罢了,趁着朕还不糊涂,能给他兜底,随他去折腾吧。” 第90章 番外一宝贝闺女 二月的京城,空气中还有几分料峭寒意。 永琏院中的稳婆嬷嬷却都忙的一头汗,福晋要生了,连皇后都赶了过来。 无论皇后怎么劝永琏,他就一直站在产房外,眼睁睁看着稳婆嬷嬷出出进进,陆续有血水从里面端出来。 永琏紧张得喘不过气,眼中也有了泪水。 皇后无奈,就安慰永琏,“这已经算是顺利了,已经开了六指,估计再有半个多时辰,孩子就能生下来。” 永琏心说这种事多一刻都觉得漫长,他就开始念念有词,“宝宝啊,你快点出来,阿玛给你做了很多玩具,以后给你买好吃的,阿玛给你作揖,你要什么阿玛都给你,别折腾你额娘了好不好?” 第132章 皇后:“……” 乾隆也很惦记即将出生的孙儿,和傅恒商议政务时频频走神。可他再着急,也不能往永琏院里去。索性把舒赫德叫来,俩老父亲一起着急。 舒楠生母早逝,她也不希望继母来伺候她生产。 舒赫德就觉得女儿很可怜,越想越难受,忍不住落泪。 乾隆:“……这是大喜事,你哭什么?”他只能劝亲家,“行了行了,实在忧心,就和朕去上柱香吧。” 此时,寿康宫内太后也正在佛堂为孙媳念经祈福。 老人家都用完晚膳了,听说还没动静,也有些坐不住了,要去看看。 裕太妃等人都劝她不必去,让身边嬷嬷去就行了。 太后不答应,她知道这个孩子对于皇上和永琏的意义,如果是个小阿哥,未来很有可能是要继承大统的。 而且老人家知道孙儿和孙媳感情甚笃,如果孙媳出点什么意外,孙儿肯定经受不起这个打击。 她还是坐着肩舆去了永琏院子,皇后、大福晋坐在厢房里,钮伦也从公主府赶来了。 永琏还在产房门口蹲着。 众人见太后来,都赶紧扶着老人家去厢房等候。 永琏进来跟皇玛嬷汇报了下福晋的情况,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皇后就有些无奈地和太后解释,“这孩子第一次当阿玛,一惊一乍的。” 太后道:“都是这样,当初你生二格格的时候,弘历也是急的脸都白了。” 二格格是皇后的头一个孩子,生产时十分艰难,乾隆在产房外守了一整天。 皇后就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永琏爱重福晋,确实是跟她汗阿玛学的,但又有几分区别。 皇上对自己好,除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外,还有他对礼法的看重,理智上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应当如此。 但永琏对福晋,就是掏心掏肺的好,私下里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听永琏院里的嬷嬷说,这小夫妻私下里更是甜蜜,福晋怀孕最难受那几个月,偶尔闹脾气,永琏也很有耐心地哄着。 皇后不但没责怪福晋,还叮嘱永琏院子里的人,这种夫妻间的小事不必告诉皇上。 太后、皇后和大福晋都是经历过这一遭的,就说起怀胎生产的不易,钮伦一直没开口,她已经看过好几次生产了,越看越害怕,上天真是不公平,凭什么女人要遭这个罪? 产房外,有人给永琏搬了把椅子让他坐,永琏根本坐不住。 好在没过一会儿,里面传出婴儿的哭声,站在门边的嬷嬷打开门要报喜,永琏直接冲进产房,直奔舒楠身边。 嬷嬷们以为他要看孩子,就说:“阿哥爷,孩子在那边,是个小格格,嬷嬷正帮着擦洗。” 永琏只往那边瞟了一眼,反正孩子哭得挺大声,想必是个健康宝宝,他现在满脑子就是要确定福晋没事。 舒楠脸色苍白,头发也汗湿了,她听说是个小格格心里就沉了一下,见二阿哥都没过去看孩子,一开口声音都带了哽咽,“你之前说,阿哥格格你都爱。” “我当然爱,”永琏愣了下才知道她误会了,“但我更爱你。”他说着用帕子替她擦汗。 因为二阿哥这反应出人意料,产房内的人都不知道 该不该恭喜,一时间屋内除了小婴儿的哭声,就没人敢说话。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永琏这句话。 很多人表示不信,就是不稀罕女儿才这么说的。但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大家都可以跪下道喜了。 永琏确定福晋没事后,心中才涌起初为人父的喜悦。 小格格已经被包好,永琏从嬷嬷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小婴儿胎发黑亮,嬷嬷们都说这是身体好的表现。 永琏又赶紧把孩子抱到产床边让舒楠看孩子。 夫妻俩都看过孩子,永琏才抱着襁褓去给皇后等人看。 皇后刚才知道他直接进产房了,头疼不已,乾隆知道了少不得要数落他。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现在大家都在看小宝宝。 大福晋和钮伦凑上来看,夸孩子的词儿一套一套的。 永琏一开始不以为然,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的宝贝女儿就是这么好看! 已经有人去给乾隆报信了,乾隆得知是个小格格,理智上是该失望的,但那只是理智上,人已经要往阿哥所去。 舒赫德眼巴巴地看着乾隆。 乾隆瞥他一眼,“还不回去给你小外孙女准备礼物?” 舒赫德见皇上嘴角压都压不住,心下松口气,赶紧溜了。 小格格刚出生那几天,院子里还有流言说,二阿哥有点失望,都没第一时间看孩子。 乾隆因为这事儿,把永琏叫到养心殿骂了一顿。 “当主子的,一举一动影响着下面人的态度,万一奴才们因此轻视小格格怎么办?真出点什么事儿,你后悔都来不及!” 永琏只能乖乖认骂,汗阿玛教训的不无道理。 可当时他实在太担心福晋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为了表现自己对小格格的重视,永琏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绵绵。因为这一辈的小阿哥的名字第一个字从“绵”,永琏给女儿取这个名字,就是表明小格格和小阿哥是一样的。 乾隆疼爱孙女,也没有反对。 随着小格格一天天长大,说二阿哥不喜欢女儿的流言就没了。因为二阿哥对女儿的疼爱大家都看在眼里。 到了夏天,绵绵可以抱出门了,永琏和福晋就经常抱着孩子出去散步。永琏还给女儿做了婴儿小推车。 小推车里摆满了绵绵喜欢的玩具,绵绵就喜欢坐在玩具堆里。 永琏能一路推着女儿从武陵春色到九州清晏。 因为小孙女经常来,乾隆这边不仅有绵绵的玩具,还有她的小衣服小襁褓,甚至连尿布都有。 父子俩商议正事,绵绵就在一旁榻上玩儿,只有困了才哼唧两声。 永琏照顾孩子很熟练,他都不用叫嬷嬷进来,三两下就能把女儿哄睡。 乾隆喜欢女儿,但钮伦小时候他也没这样照顾过。永琏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以后绵绵的待遇估计要比钮伦还好。 绵绵刚出生的时候并不算胖,出生后被照顾的好,小家伙吃得很多,渐渐就长成了一个白胖白胖的宝宝。 一岁多的时候,裕太妃抱她,把腰给闪了。 永琏和福晋赶紧去探望裕太妃,又给老太妃送了不少好药材。 乾隆还跟永琏说,这件事小时候当笑话讲讲就是了,等绵绵长大了不要说,小姑娘都爱面子,说她胖她要不好意思。 永琏一个劲点头,然而绵绵在五岁之前都是个小胖妞,她对自己的身材有自知之明。 更气的是,永琮、永璇这两个小叔叔竟然叫绵绵“胖侄女”。 乾隆教训俩儿子,把前面那个“胖”字去掉。绵绵却很淡定,“皇玛法,没关系的,叔叔们这是实事求是。阿玛说,人就应该实事求是。” 乾隆:“……” 此刻乾隆正带着大队人马巡幸五台山。永琏留在京城监国。 乾隆把小孙女也带出来见世面,他就趁着永琏不在,教育绵绵,“人应该实事求是,却也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有些大实话可以不说……” 永琮、永璇也在旁听着。 绵德和绵绵这兄妹俩年纪相近,永琏就自告奋勇表示要给俩孩子启蒙。 虽然两家现在都已出宫开府,但府邸挨着,还是邻居,走动起来很方便。 永璜欣然同意,二弟对孩子很有耐心,自家那费头子到了二弟跟前,说不定还能老实一点。 只有乾隆不乐意,想抓永琏干活,永琏经常以要回去教孩子为由拒绝。 乾隆为了让这小子没理由偷懒,给俩小孩请了个蒙师,不是别人,正是俩小孩的堂姑费雅。 费雅婚后一直没孩子,整个人郁郁寡欢,乾隆怕她钻牛角尖,索性给她找点事做。 费雅温柔又有耐心,绵德和绵绵在她面前都很乖。 永璜和永琏都觉得堂妹很适合教小孩子,永琏就建议她办一个蒙学,收宗室里四岁到八岁的小孩,教他们启蒙认字,男孩女孩都能上。 到了八岁,男孩可以进宗学,女孩则回家学习管家理事。 费雅就和汗阿玛提了提这件事,只是教宗室里的小孩子读书,乾隆觉得问题不大。就答应下来。 钮伦负责培养京城养济院的孩子们,费雅开办蒙学。两位公主都有自己的事业,后来额尔赫长大,也在思考自己日后能做什么。 等绵绵长大的时候,她已经不觉得女子有自己的事业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阿玛跟她说,除了嫁人生子之外,女子还有很多可能性。可以像钮伦、费雅一样去做教育,可以像她额娘一样当作家,也可以像江南很多女商一样,开办工坊。 永琏问女儿,“绵绵长大想做什么?”他现在就可以开始给女儿铺路了。 第133章 绵绵歪歪脑袋想了想,“我想做慧亲王。”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