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哥谭不需要驱魔人》 第1章 [bl同人] 《（综英美同人）哥谭不需要驱魔人！》作者：咖啡过载【完结】 简介： 祓除是咒术师的宿命—— 一场意外，他落在哥谭。 哥谭的黑夜，无名的恶意滋养着鬼怪。它们像是咒灵般伴随着负面情绪诞生。西里尔承担了这一份的守护，他在夜晚穿行在鬼怪世界与人间，缚除鬼怪。 守护普通人的普通是他的责任。 但是当红黑交织的身影划过夜空穿破壁垒降临在身边时 西里尔找到了自己此世的锚点 ——————————————— 一个从头甜到尾的和红罗宾的恋爱故事 西里尔是一个被有穿越能力的咒灵坑到哥谭的倒霉蛋，在缚除和诅咒相似的鬼怪时对红罗宾一见钟情并且在并肩作战中两人终成眷属！ 内容标签：综漫 英美衍生甜文 超级英雄 咒回 主角：西里尔 提姆 一句话简介：拐走红罗宾 立意：拥抱光明 第1章 夜风轻轻吹动，树叶在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深夜的学校里，似乎就连虫鸣声也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涌上的阴森。 往日里布满了学生们活泼的欢声笑语的校门此刻像是一张黝黑的大嘴，深不见底，时刻准备吞噬来人。 一切都仿佛陷入了沉睡。 西里尔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眼前如同短路一般疯狂闪烁的安全出口的绿色图标。光线昏暗，绿光落在少年的面庞上，晦暗不明。 这是他在这里读书的第一年，但是哥谭几乎所有的学校都有一个通病。就算他们依旧有着学生间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摩擦，但是当他们面对着一个看上去明显不像是哥谭人的面孔时，他们一致排外保持了缄默。直到不久前，他才从对他释放出善意的莉莉安口中得知这里不间断地发生过学生自杀事件，几乎是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个人没有缘由地死去。 西里尔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他试图问出一点细节 ，但是莉莉安对于这起似乎和灵异事件相关的自杀三缄其口，再怎麽问也不肯多说了。 站在这扇通向楼顶的大门前，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微弱的类似咒力的波动。 他缓缓伸手，触碰到冰冷的大门，一道细微的波动在指尖迸发，宛如一圈圈水纹朝周围荡漾。 他猛然推门，却在天旋地转间发现自己站在了天台上。 西里尔瞳孔骤缩。 不好！这个鬼怪有类似空间缩短的能力！ 而现在，他只要没有及时辨别出来就会一头栽下去，以那些惨死的模样呈现出类似自杀的跳楼姿势成为又一个枉死的亡灵！ 他猛然几个连步，几乎是瞬间就退到了安全范围，紧接着手中咒力开始凝结。周遭气息陡然变化，深蓝色的天空中霍然裂开一道宛如撕裂世界的缝隙，宛如蓦然被劈开的黑曜石，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西里尔将手伸进裂缝中，从虚空缓缓抽出一条由咒力凝结而成闪烁着淡紫色光芒的长鞭。 嬉笑声在空气中突兀响起，萦绕在耳畔，忽远忽近，在寂静的夜晚，如泣如诉。 一张青白的面孔骤然贴近鼻尖。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珠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向下调转直勾勾盯着西里尔。 几乎是瞬间，西里尔在它的背后勾勒出一张丝线交织的咒力网，然后他猛然后撤间同时带动咒力网束缚住了对方。 可是事情总是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转折。 风中传来新的讯息。西里尔警觉，朝来人看去。 一道身影出现在天台边缘。伴随着猎猎作响的寒风，来人裹挟着一身冷意，黑色的披风就像是收拢的翅膀，如同隐匿在夜风中的黑影，又像是蓄势待发的猎鹰，落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他穿着一身红黑交织的作战服，此刻半蹲在天台的一角，多米诺面具下的眼睛锐利，带着锋芒，审视着眼前极其不科学的场景，似乎在分析着所有他得知的信息。 ——红罗宾 他为什麽会在这里。 但是思绪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瞬间，就连鬼怪都似乎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扰给愣住了。 “……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在调查这所学校的古怪的人。”他起身，目光一一扫过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老旧校服，明显不是人的鬼怪和手中拿着散发出紫色淡光长鞭的西里尔，最终落回女鬼的脸上。宛如海洋般深邃的蔚蓝色眼眸中划过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从记忆中找到了那个女鬼的脸。尽管已经被扭曲成了青白而又恐怖的模样，他依旧认出了对方。是文件中第一个从这里一跃而下结束了生命的人。珍妮·布朗特，在gcpd尘封的记录中能够找到关于她自杀的记录。那个时候戈登还不是局长，只是个刚来哥谭的小警察，他发现了这一起自杀案的背后隐藏着更加深层次的东西。一段长达几年的来自同学的暴力。最终戈登没能将那群混蛋送进监管所，而那些混蛋则是离奇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这里坠落自杀。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 不过现在，他似乎找到了答案。红罗宾微微勾唇。 西里尔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他的思绪有一瞬间像是很久没有上油的齿轮一样，在脑袋里卡住。 他记得自己戴的咒具发绳确实是可以屏蔽气息的啊！！！而且普通人不应该是看不见鬼怪的吗！！ 空气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但是鬼怪可不管这个该死的沉默。女鬼乘着这个简短的喘息挣脱了束缚，将自己全身的负面能量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带着尖刺的螺旋，在一瞬间试图杀掉这个突然破坏了它的狩猎的人。 西里尔瞬间反应过来，他立马判断出对方被红罗宾激怒了。于是西里尔几乎是下意识就后撤到红罗宾身边，一手挥鞭格挡攻击，一手抓住红罗宾，将他扯到自己身后安全的位置。至少，对方不该接触这些。 即便是他能看见这些徘徊在生的世界却被浓烈的执念转化成满是负面能量的存在，也不该是他该面对的。红罗宾应该继续去当他的义警，冷静，睿智，仿佛没有什麽东西能够逃脱掌控般地站在黑暗中守护普通人，而不是骤然面对这样一个充斥着负面情绪的世界。这是咒术师的领域。 他想起自己的意外。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使用的也并不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力量体系。不过是一次意外，在外祓除咒灵时却被卷入陌生空间，等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日本。他一脸茫然地出现在中餐厅定时倒垃圾的巷子口，被好心的老板发现，送去了警察局。在经过警察的询问后，他终于清楚地明白，这不是做梦，也不是什麽幻觉。他被不知名的力量裹挟着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曾经看过很多关于穿越异世界的漫画，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而不是像他这样。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守护者，并不需要新的主角。而西里尔则是在偶然发现了哥谭的灵异事件后却发觉这座城市拥有着一股不断滋生的恶意，促使着这里诞生出类似于咒灵的存在。 西里尔拥有的咒力则是最适合祓除它们的力量，或许这同样是猎魔人的工作，但是现在，西里尔不能放任不管。咒术师总是在保护，守护普通人的秩序，守护普通人的普通，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红罗宾立马意识到现在的突发状况。他瞬间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乘着鬼怪因为被挡住攻击的一瞬间借力投掷出几个蝙蝠镖。 接着喘息的机会，他侧目，却看见西里尔专注的双眼。少年的眼眸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却莫名地格外有吸引力。 刚才的一瞬间，他其实可以不用管自己率先杀掉鬼怪的。 但是在这样本来是百分百的胜利机会下，这个少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几乎是本能地将自己纳入羽翼下并带离了危险。 那是——保护同伴的本能。 并非是刻意表露在义警的视线下，也不是战术上的妥协。那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 他似乎是将保护当做了一种本能。 穿行在哥谭的大街小巷，见证过那些藏污纳垢和人心叵测。就算是在同伴之间，也不乏许多背叛的行为。警惕刻入了每一个哥谭人的骨髓。他们相互防备，而自己是在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队友，离开了蝙蝠侠外被这样的人保护。 对方与他素未谋面，却直接将自己划分在保护局域内，这几乎让红罗宾感到吃惊。他头一次产生出一种难言的情绪。 并非仅仅是好奇，而是想要更加了解。 西里尔并不知道在这刹那间的动作里，红罗宾翻飞的思绪。 他已经借着红罗宾用蝙蝠镖上炸裂的电花制造的一瞬间的停顿流畅地攻了过去。 少年的发丝在夜色下翩然翻飞，指尖倾泻出带着神秘微光的丝线，一瞬间形成牢笼，将这只鬼物束缚。“术式·丝线束缚。”少年口中低吟。 第2章 他猛然直视女鬼血淋淋的双眼，语气中满是坚定：“破！” 然而女鬼却陡然扯出一个咧到耳根的笑容。那张面容上的眼眶中血红的眼珠掉落，就像是掉落的两颗玻璃珠，空洞的眼窝中流出血泪。她发出癫狂的吟语：“你们……也来……陪我玩吧！！！” 刹那间，周围的世界瞬间崩裂。 脚下灰色的石面瞬间化作无数个镜面，四周满是尖细的如泣如诉的哭叫声。每一面镜子里都是女鬼放大的面孔。场景转换，镜子中出现了无数个无穷无尽的天台，穿着破烂裙装的少女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无止境的跳楼的动作。死亡每时每刻都在镜子中复现。 然而女鬼已经被西里尔的咒力凝结的大网再次束缚。这一次伴随着女鬼凄厉的惨叫声，幻境世界开始崩塌。在西里尔的咒力下，女鬼的身形逐渐消散，变成如图撕碎的画布般的碎片，最后又溃散成星星点点的亮光。 盘踞在这里的鬼怪被祓除成功。 下一秒，西里尔的手腕被猛地抓住，温热的触感顺着不容反驳的力道传递。他一愣，抬头间却望进了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 带着多米诺面具的少年动作熟练地用另一只手举起鈎爪枪瞄准了不远处的大楼。钢索在夜色下闪过银色的亮光，一瞬间划破夜空。红罗宾猛地带着西里尔从崩塌的幻境中脱离。 风的呼啸声在耳畔猎猎作响，西里尔侧头，怔怔地看着对方的侧脸。 月光为对方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黑色的碎发被风吹的淩乱，隐藏在多米诺面具下的蓝色眼睛中倒影出此刻碎裂的世界，落在其中仿佛倒映在夜空中浩瀚的星河。 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砰砰作响，西里尔的心跳似乎猝然加快。他被带着触碰到坚实的地面，仿佛触碰到自己在空中坠落却又被人接住的悸动。 他似乎……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 第2章 老师在前面说着关于数学的公式，滔滔不绝而又枯燥乏味。西里尔几乎昏昏欲睡，他看着纸上的英文单词，它们几乎模糊成了一片，然后张牙舞爪地朝他脸上跳去，像是在电影里看过的那些可怕的抱脸虫。 西里尔挪了挪因为别扭的姿势而酸痛的胳膊，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旁边的少年身上。 阳光从窗台外面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斜斜地洒落在对方的脸上，从他的时间看过去像是给对方披了一层羽化的光辉一样。从头到脚散发着来自学霸的光，闪闪发亮。对方现在的表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是西里尔觉得是阳光照射的角度出错而产生的幻觉。 他收回视线，将下巴放在桌面上，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快睡着了。 “西里尔。”耳边传来了地狱的回荡声。 西里尔一个激灵，睁开了即将缓缓合上的双眼。 “西里尔，你来回答一下。”数学老师眼神犀利地看向西里尔，西里尔被这种恐怖的视线看得发毛。 “#￥%￥%@%”，大脑飞速转动，但是无论怎麽看他都觉那一团乱七八糟的扭曲的曲线像是一种乱码。 简直比特级咒灵还恐怖！ 西里尔眼神飘忽，偷偷摸摸地瞟向提姆的笔记本，试图看看能不能借鉴一下学霸的智慧。 提姆若有所觉，那种能将他射穿的目光让这个嗅觉灵敏的小鸟几乎无法忽视，甚至于一瞬间让他从一种半梦半醒的玄妙状态拔出来。他下意识摸了摸眼下，很好，遮瑕没掉。 “西里尔？”数学老师开始催促。 提姆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写满了“救救孩子”的小狗般湿漉漉的绿眼睛。 糟糕，被看到了。西里尔看着提姆那双蓝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看上去澄澈得像是最干净的湖面。他当即露出自己战无不胜的可怜兮兮的狗狗眼，满脸拜托。 天知道他本来英语就不算多好，更何况是英语版本的数学，简直像是天书一样，他连题目都看不懂，只是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有一种要一头淹死在数学海洋中的错觉。 提姆接受到对方求救的目光，看向黑板。非常简单。 小红鸟陷入沉默。 他怀疑地朝着旁边的绿眼睛少年瞥了一眼，然后刷刷刷在纸上写下答案，甚至都不用打草稿。 西里尔猛然间松了一口气，然后自信地报出那个写在提姆推过来的笔记本上的答案，得到了老师的点头。 他如释重负地坐了下去，无比庆幸自己的旁边就是传说中的提姆。 …… 工作一如既往地劈头盖脸，在将前几天的偷渡，倒卖之类的案子连夜写完行动报告后，提姆终于有时候去思考那天他回程的时候遇上的古怪事情了。 达米安最近成为了新的罗宾跟在蝙蝠侠的身边行动，这很好，因为他本来就是为了代替杰森让蝙蝠侠从失控的边缘拽回来才会自荐成为罗宾的。他忽略心底的异样，非常识趣地将自己早就设计好的制服取出来，成为了红罗宾。 既然他已经不是罗宾了，那麽他现在有理由可以自己行动。 于是他发现了最近的哥谭似乎发生了一些怪事。他追着学校的自杀案一路来到天台，然后看见了一头银色长发的少年和他对面的女鬼。 是的，在看见那张非人的面孔的时候，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实。 好极了，在不知道的时候，哥谭出现了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他已经可以在脑海中脑补出蝙蝠侠“滚出我的哥谭”的呐喊。 当然，真实的蝙蝠侠不会这样，对方是最好的侦探，擅长在搜集情报后一击致胜。 不过，现在发现这件事情的是新出炉的红罗宾，而红罗宾暂时不想让对方知道这个案子。于是提姆在审视过对方的无害后就顺利地加入了战局。尽管对方绝对是戴了类似于氪星人眼镜之类可以模糊认知的东西，但是银发这个特征是在是太明显了。显眼到西里尔刚在他身边落座，他就直觉自己遇上的就是这个少年。 在帮助对方处理“棘手”的数学题目后，他完全有足够的理由主动接近对方。 而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坐满了人而选择和西里尔拼桌更是顺理成章。提姆眼瞎般地无视了那几个试图朝他抛媚眼的女孩子。 盘子落在桌上的声音引起了西里尔的注意。西里尔抬头，却发现了坐在他面前的提姆 在美国，或者说是在哥谭，本地人非常排外，更何况西里尔的长相和气质明显不像是这里住的居民。西里尔有一头引人注意的银色长发，被他用皮筋扎成了一个低马尾，如果不注意去看，说不定会将对方误认为是一个长相精致的女孩。而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五官带着俄罗斯人般的白皙和立体，配合上那双水汪汪的绿眼睛和一身柔和的气质，看上去活脱脱像是揉杂了亚洲人气息的俄罗斯人。尽管那双眼睛是和达米安一样的绿眼睛，但是并不像达米安一样锋利带有攻击性，反而像是沉静的翡翠色湖面，被森林包围着，气息温和而又明亮。乍一眼看过去或许会将对方当作是大都会人。 提姆笑了笑，身上莫名地带着平和的气息：“这里没座位了，正巧看见你这里还空着。我想你不会介意我拼桌吧？” “不，当然不会。”西里尔受宠若惊。从他在哥谭的学校念书的这一年时间里，这还是第一个主动来搭话的人，更别说还是大名鼎鼎的韦恩家的孩子提姆·德雷克。 “其他地方都坐满了吗？”少年扬起脸，那双绿色的眼睛此刻纯净得像是落在落叶上的露珠，满是好奇。 “嗯。”提姆眼神随意地扫了一圈餐厅，周围的桌子确实是占满了。他踩的时机恰到好处。 提姆在他眼前坐了下来。他简简单单地挽起袖子，露出西里尔看不太懂却直觉很贵的腕表。对方随意间的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幅画卷般优雅。和西里尔不同的是，他的餐盘里放的是一杯咖啡。 对方快速地扫了一眼西里尔，语气轻快随意却能让西里尔轻易感受到善意：“介意我叫你西里尔吗？” “噢，当然可以。”西里尔绽放出一个带着阳光的有些单纯和直率的笑容，一瞬间让提姆想到了阳光鲜花和露珠。莫名其妙地，西里尔身上的气质和超人身上的干净的气息有些相似。 提姆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对方的餐盘。西里尔此刻正拿着汤匙在试图舀起一勺甜玉米。他的餐盘里的食物非常简单，提姆一眼就看出这是餐厅里最便宜的那部分。对方的生活条件应该不算很好。提姆的视线在略过少年千篇一律的灰色连帽卫衣后收回了视线。 西里尔并不知道怎麽和这样一位家庭富裕成绩优良的大少爷交流，但是过分安静的气氛却让他不太习惯。他吃了一口甜玉米，停了下来。眸光落在那杯黑漆漆的咖啡上，他有些迟疑……这麽浓的咖啡，真的不会觉得苦涩吗。他歪了外头，看向垂眸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的提姆：“你喜欢喝咖啡？” 提姆闻言瞥了一眼对方的杯子，里面装的是水，他语气稀松平常：“只是一个小习惯。在晚上忙碌的时候，它的提神效果确实不错。” 第3章 西里尔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来这位学霸的另一重身份，韦恩企业的少总，以及德雷克工业的总裁。 有钱人的烦恼。这个想法只是像流光一样划过，他很快就专注于吃自己的午餐。 提姆却在对方放下勺子的时候忽然开口询问：“你会去图书馆吗，像是自习一类的？课后那里可以借阅一些书籍，说不定你能找到一些帮助你提高数学的书。” 西里尔想起来课堂上的帮助，蓦然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不怎麽去，我是说，我得去做兼职。” “课余时间都在兼职吗？”提姆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是的，一家中餐厅的老板姐姐对我很照顾，我在那里做做杂工。” 听上去像是勤工俭学的学生，而且不会住在宿舍。 提姆适时地露出一个好奇的神情：“那是什麽样的，忙碌吗？” “不，对我来说还好，而且老板姐姐偶尔会给我分一点夥食。”西里尔咬着勺子回答，绿水晶般通透的眼睛微微眯起，满是笑意，“那家餐厅的手艺很不错。” 提姆点点头：“听上去似乎很值得去试试。” 紧接着，他不经意地甩出下一个问题：“听上去你像是自己一个人住？” “算是？”西里尔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不经意的问话，他迟疑一下，然后回答，“不久前才搬出来的，而且公寓价格非常实惠！” 提姆紧接着询问他公寓的位置，不出所料是在最危险的那几条街。 对方就像是一张被铺开的画卷，坦率而单纯地说出一切，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就像是完全不属于哥谭的生物被强行移植到了这里。 提姆露出一个带着担忧的神色道：“哥谭的治安一向不太好，你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尤其是夜晚的时候。” 夜晚的时候……西里尔顺着思索。夜晚的时候就是咒术师出动祓除那些几乎像是咒灵的另一种表现方式的鬼怪的时候了。 他朝着提姆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没关系，我很能打的！”相貌绮丽精致身材纤细的美少年朝提姆举了举细痩的胳膊。 提姆看着对方的小身板，再次想起昨天看到的动作干脆利落地收拾掉女鬼的银发少年，点了点头。 而西里尔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略显古怪的表情，他认认真真地喝完了自己的一大杯免费的脱脂牛奶，绿色的眸子里满是餍足。 倒真的像是小狗崽了，这麽容易就感到满足。 第3章 临近中华街的道路都非常平静，这里几乎看不到抢劫或者是各种各样在哥谭稀松平常的犯罪事件。因为哥谭的罪犯 们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去招惹中华街的中国人。这里的华人自行组织了一个像是mafia却只能称得上是自卫组织的帮派，大名鼎鼎的罪犯们不会想要来这里布置烟花秀或者干点什麽大新闻，因为这里的秩序是在太井然有序，多出来的欧洲面孔很容易被亚洲人盯着，而那些小罪犯们完全不敢招惹对方。 尽管西里尔面容看上去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白人，但是他身上的东方气息和流利的中文，日文，让他在这里成功成为了编外成员。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被人发现然后送去的gcpd，虽然他被送去了孤儿院，但是发现他的中华街中餐厅的老板姐姐对他非常照顾。无他，西里尔的长相简直在她的审美点上蹦哒，是完美的欧洲人的骨相与亚洲人的皮相结合产生的揉杂的温和的气质，尤其是西里尔年纪不大，当时才十五岁。 西里尔没有去自己的出租屋放东西，他租下来的小房子在哥谭最混乱的那一片局域附近，因为他打工兼职赚的钱一年下来只够这些，以至于他为了省钱只吃学校里最便宜的甜玉米和蔬菜沙拉。而中华街离那里的距离确实有点远，如果他回去可能会少工作一个小时而导致薪水缩减。就算是老板姐姐严女士给他的优待让他作为杂工能有和正式员工一样的工钱，但是西里尔也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占便宜。 中餐厅的客人一如既往的很少，在这里只有节日或者放假的时候才是有客人的时候，平时只是偶尔有几个亚裔来这里回味一下家乡的味道。有时候西里尔都有些怀疑这样会不会破产，但是严女士却满不在乎，据她所说平时节假日赚的钱就足够给员工们发薪水了，至于其他的……她表示她在中华街买了几家店铺，靠着收租就能过得很滋润。 西里尔将自己的书包塞进了员工储物间，这里有一排的空柜子，几乎没什麽人使用。其实也主要是因为哥谭这个地方大名鼎鼎，而餐厅里的员工也不算多，只有三个正式工。 他麻利地换好围裙，走出了员工储物间，朝着迎面而来的同样穿着同款印着中餐厅名字的围裙的女生打招呼。对方是哥谭大学的学生，如果不是有全额奖学金，她完全不会考虑这个危险的城市。 “下午好，苏悦！”西里尔活力满满地招了招手，准备去取一些清洁用品来打扫卫生。 “下午好……”对方的抬起脸，视线好半天才聚焦到西里尔的脸上。她盯着西里尔那张漂亮的脸看了半天，似乎在努力把自己从困倦中拉出来。 西里尔看着对方那过分显眼的黑眼圈，怕她一头就栽进地里，不由得询问道：“你昨天没睡好吗？” 苏悦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但是摸到了自己的镜片。她装作刚刚的动作只是个错觉，手丝滑地来到了鼻梁上推了推眼睛，就好像她本来就是为了扶一扶下滑的眼镜那样：“昨天在赶deadline，上交那几分该死的设计海报……”紧接着她开始快速地用中文吐槽起自己那几个非要把上课时间排在同一个早上的教授，表情狰狞。 难道上大学都是这样的吗！ 西里尔恍惚地看着偶尔发疯的苏悦。 她看上去就像是要变异成那些哥谭的鬼怪一样…… 西里尔没有打扰对方对于上课时间的安排和设计作业到底多不合理的批判，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抓起扫帚就冲向前面有些安静的空间。 地面上的灰尘不多，打扫起来很轻松，但是在他去洗拖把的时候却听见了餐厅店员们的交谈声。 “听说最近东区好像在闹鬼，你有注意到吗？”那是顾晚的声音，她也是哥谭大学的学生，不同的是她是新来的第一年学生，而不是苏悦这种还有一年就毕业的饱受折磨的学生，也因此她对于这座城市依旧保持着新鲜感和好奇，热衷于搜集一些流传在街头巷尾的城市怪谈。 不过对于西里尔来说偶尔听听顾晚的传说流言大大方便了自己定位那些滋生出来和咒灵极其相似的鬼怪并且祓除它们。至少不用让自己把头塞进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报纸里搜罗那些信息。至于为什麽没有手机，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存够买一部手机的钱。 他凑了上去，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什麽？” 顾晚高兴地将西里尔拉到旁边。西里尔是最擅长倾听的那一个，即便她讲的故事有些离奇也总是专注地用那双水汪汪的绿眼睛看着自己，让她非常受用。为了让气氛染上诡谲的气息，顾晚放轻声音，听上去像是女鬼的低语：“东区好像有一个会移动的人体模特！” 紧接着，似乎是想起西里尔现在租的小房子就在东区，并不是像她们大学生一样是住在宿舍的，她转而担忧地看着西里尔：“你最近要小心一点，我记得你好像刚搬进东区。” 西里尔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渴望，想要继续听对方把故事讲完。 “总之，就是那边有一家放人体模型的仓库，不知道为什麽点数的时候总是多出一个。但是怎麽也找不到多出的人体模型是哪一个。而且，有几个短工被吓跑了，我这边的哥谭群里也在说这个。好像是说他们觉得有几个人体模型触感很像真人……” 顾晚说话时语气神神秘秘，在这种安静的空间极为吓人。西里尔看见本来困倦的苏悦在对方讲述的时候眼睛越睁越大。她盯着对方看了半天，那种像是要困死过去的神情转瞬间消失不见。她最后将眼神落在西里尔身上，黑色的眼珠在对方因为熬夜而苍白的皮肤衬托下分外分明：“你最近，还是少出来比较好……” 她慢吞吞地说道，最后将视线落在一脸兴奋的顾晚身上：“在哥谭，一般有这种流言，就意味着那估计是出了一桩杀人案。” 她看着顾晚终于开始谨慎起来的脸，补充到：“而且多半是恶性的，也就是说，杀人犯还没有被抓住。”她的语气平淡中甚至带着沧桑的意味。听上去像是因为在这里的两年时间已经受够了哥谭隔三差五的轰动的杀人案或者是爆炸案而因此显得有些人淡如菊。总而言之，她已经看淡了哥谭的各种恐怖袭击。 但是也可能是鬼怪。西里尔在心里默默补充。至少，在去年，顾晚刚来的时候兴冲冲分享的那一串都市奇闻里有三个是鬼怪。剩下的四个确实是哥谭猖狂的杀人犯。他还记得其中有一个极其离谱的是娃娃鬼。那是一个恶性案件，一个死后缝进了娃娃里的小女孩变成了寄生在娃娃里的怨灵。因此那家娃娃店里出现了一个长相恐怖而且看上去总是血淋淋的娃娃，总是半夜找人陪她一起玩，搭话的全部都被这只逐渐激发出恶意的娃娃鬼杀掉了。那可真是一场噩梦，他的头发被那个有着血盆大口的娃娃舔了一口害的他为了不引起孤儿院其他人的主意大半夜在哥谭港口洗头发洗了几个小时。 第4章 不论如何，今晚他都要去东区踩点找一找那个仓库。 于是等到结束了工作，他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换了一身黑色套头卫衣就干脆地出门了。 夜幕低垂，月光朦朦胧胧地落在地上，像是披上了一层轻纱。 西里尔拉了拉兜帽，但是事实上，那完全不起作用。从脖颈处漏出来的银色发丝在这样几乎没有光亮的夜晚依旧引人注意，像是逗猫棒一样吸引着犯罪。 巷子的深处，两个影子蓦然出现在地面上，逐渐将西里尔笼罩。沙哑的声音粗声粗气带着浓烈的恶意：“喂，小妞，一个人走夜路不怕遇到坏人吗？” “把钱全部交出来！”另一个声音响起，几乎一开口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西里尔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黑洞洞的木仓口在巷子深处像是一只沉默的巨兽，用那只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站在对面黑暗中的西里尔。 西里尔：……&。离谱。他现在都不需要推理就知道面前这两个抢劫犯是把他当做了女生。他感觉一种荒谬的情绪从脑海中溢出来最后在头顶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面前两个举着木仓的男人完全没有发觉面前这个有着银色长发的人的真实性别，兀自继续调戏着：“天色这麽晚了……不如和我们聊聊人生？” 老天，他们还在试图占自己便宜！尽管来这里已经有了一年多，但是西里尔还是经常被这里离谱的犯罪率感到吓人。西里尔藏起来的手微微一动，试图用咒力凝结的丝线在两个抢劫犯身后构筑咒力丝线，并将他们绊倒。 然而，就在西里尔手腕一转，要发动咒力时，一个漆黑的东西落在两个抢劫犯脚下。 “蝙蝠镖！！”一瞬间，两个刚刚还凶神恶煞地试图威胁西里尔的抢劫犯一瞬间面如土色，栽倒在地。 漆黑的蝙蝠镖炸出火花，伴随着噼啪声，一个红黑相间的声音裹挟着凛冽的寒风落在西里尔眼前。卡里棍给了两个胆大的劫匪当头一棒，直接把他们打昏过去。红罗宾甩出绳索，动作麻利地将他们捆起来丢到一边，看上去熟练到有种行云流水的美感。红罗宾利落地将两个劫匪丢到一边，熟练地朝着蝙蝠侠发出这里有犯人需要自提的讯息。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眼前带着兜帽却遮不住被扎起来的长长的银色低马尾的少年。隔着多米诺面具，西里尔轻而易举地看到对方冷静地蓝色眼眸。红罗宾看着熟悉的银发少年，忽然轻笑一声，双手潇洒地一挥，就收起了卡里棍。 在西里尔震惊地瞪大的眼眸中，红罗宾语气平静，却宛如惊雷。 “真巧————杀鬼的少年。” 第4章 事情是怎麽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 西里尔一边警觉地注意着身边的动静，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那个穿着红黑色制服，像极了红隼鸟的少年身上。 看上去个子并不算是过分健硕，却矫健灵活，像一道藏匿在黑夜中被哥谭的阴影遮盖的幽灵，只是几个动作间就将几个有他两倍大的壮汉撂倒打晕。 仅仅是第二次见面，就已经让西里尔有种错觉。对方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种普通人，倒像是鸟儿变成了人形，是穿行在楼宇间的红鸟。 清浅的呼吸在耳边传递了对方的温度。哥谭的夜里，月光也是如此朦胧，照得对方被多米诺面具遮盖的侧脸像是那些东方的瓷器般皎洁。那抹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蓝色让他想起了一些沉静的东西，那像是曾经接下任务单后前往外地遇见的绿绒蒿，屹立在冰雪却带着永远不会磨灭的冷冽。而现在，那双没有被多米诺面具遮盖的清透的蓝色眼眸看过来，似乎对于西里尔偶尔的走神感到了疑惑。 西里尔感受到对方的的存在，看着地上阴翳的影子，忽略掉微妙的不自在，专注起附近的动静来。 他看着一闪一闪的灯光和昏暗而狭窄的巷子，那些杂物零碎杂乱地堆在一边，几乎占据了半条街道。 但是气氛实在太过安静，似乎有什麽东西能随时从地底钻出来将他们拖进另一个空间一样。 “你……不去夜巡吗？”西里尔没有感受到那些和咒力残秽相似的痕迹，那些阴影或许是静谧的夜晚给他的错觉。 阴影悄悄地蠕动了一下，像是盘踞的怪物，静静地改变了自己的形状。 西里尔有些好奇，抽空看了一眼对方的侧脸，却总觉得似曾相识。也许是这里的灯光实在过分朦胧，产生的光影导致了那一瞬间的错觉。 “不，”那张脸落在阴影交界处显出淡淡的蓝色色块，对方似乎在操作着什麽，隔着披风，西里尔看不清他手上的动作。 “今天红罗宾不加班。”声音清冷如玉石，但是说出的却像是俏皮话。西里尔看着对方冷静的脸，却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调节气氛还是只是在诉说事实。 于是他也顺着自己的思路，就将这当做了说笑。说不清是不是被月色蛊惑，西里尔弯了弯眼眸：“那麽，翘班的红罗宾先生，现在算是临时约会吗？” 红罗宾侧头看了他，蓝色的瞳孔满是惊诧，仿佛将对方从疏离的态度拉到了眼前。尽管对方表现出来的样子温和而又体贴，但是西里尔却分明看出来藏在那双眼睛深处的距离，而这句话又像是猛然间抓住了那只藏在帘幕后扑朔迷离的蝴蝶。 “如果你是这麽认为的话……”他很快转过头去。 此时，西里尔才看到对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型监视器，尽管哥谭罪恶横生，但是这里监控密布，如果说想要查点什麽，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在日本的时候，西里尔完全不需要自己查找信息，那是窗的人负责的工作，他只需要直接去指定地点然后武力解决就可以了。因此，他对于这个一窍不通，一直靠着顾晚的情报分享和被丢掉的报纸搜集情报。 他期期艾艾地凑了过去，将脑袋凑到红罗宾的肩头。小小的监视器被红罗宾默不作声地往这边挪了挪。西里尔下意识朝着对方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看向小小的屏幕。 或许上面会有那个都市怪谈人体模型的移动轨迹。他期待地盯着监视器—— 然而屏幕上出现了一些黑屏和闪烁。 “看上去是磁场问题……”他手上一直在另一个小屏幕上操作，指尖翻飞间已经恢复了几个监控摄像头。 “如果你在追着的东西是存在的话……”他声音冷静沉稳，将那几个怎麽调试都没办法显示出来的画面放到一边，然后锁定那里的地址，“那麽，它或许在这里。” 西里尔惊叹地看着对方行云流水般的操作，问道：“难道和蝙蝠侠合作都要会这麽多技能吗？”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对方的轻笑，那双如同海水一般蔚蓝的眼眸看着他，含了笑意：“不，当然不是，你怎麽会这麽想。” 相对于西里尔，他在哥谭夜巡多年，跟在蝙蝠侠身边带着鈎爪枪飞跃过无数个小巷，于是他走在前面，脚步轻巧，轻声提醒对方：“跟上来，这边有一条捷径。” 今晚的风声有些乱了。 隐没在黑暗的阴影如同无形的流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那些扭曲的黑暗中号似乎在生出无限长的触手，仅仅一瞬间，闪过那张惨白的塑料制成的粗制滥造的脸然后继续像是一道烟雾藏匿在哥谭的暗影中。西里尔只是警觉地四周张望，手上摆出了招式。 冷冽的风从耳边刮过……或许是猫女。 西里尔这样想着。 她总会带着她的猫从墙头静悄悄地掠过而不被发觉。 他们悄悄地走进了哥谭狭窄的小巷子里。幽深的巷道此刻却像是不知名怪物的食道，深处的黑色浓郁地仿佛并非在此世间存在。西里尔跟在红罗宾身后，在做咒术师时没怎麽认真学过潜行的他此时却仔细观察着不远的那个身影猫儿般灵巧的动作。 他们没怎麽费力就转过了几个弯，在这个狭窄的地方行走，莫名像是在雷尼亚克迷宫中穿行。 夜深人静，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乘着黑暗犯罪的人们。不过或许是不久前那两个被带电的蝙蝠标吓得吱哇乱叫的抢劫犯声音实在是大得惊人。住在这里的居民们不管是否怀抱着不知名的心思，现在都大门紧锁。他们很懂哥谭夜晚的规矩。 远处就是白天苏悦提及的那个仓库。是的，在这里也只有那一间是放置人体模型的厂房。对于大多数情况而言，这些地方通常会放上一大批私藏军火，偶尔有那些想要来这里赚一笔的罪犯在这里偷偷藏匿违禁药品，或者也会出现一些安静地像是小猫的幼小的孩童们。但是这些都会被及时赶到的蝙蝠侠和罗宾抓住先行，然后打折关节，挂在gcpd门口的路灯上。 但是哥谭人并非没有服饰的需求，而这个厂房里存放的人体模型几乎凝聚了哥谭人们对于外在衣着的追求。那些存在于哥谭的服装店的人体模型几乎都汇集在这里。那些新的，旧的，断了肢体的，都被临时雇佣的工人将它们塞进这一个仓库中。当然，这份不涉及血腥与暴力的工作在哥谭的穷人眼中非常吃香。 第5章 红罗宾忽然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那双多米诺面具下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所有的黑暗，似乎在试图从那些暗影中分辨出什麽。但最后他收回了目光，然后看向西里尔。 “到我该出场的时候了吗！”西里尔周身的气势一瞬间凛然，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充满了攻击性。 “不。”红罗宾看着他，阻止了眼前这个少年打算莽上去的冲动，“你能有什麽方式探查到里面的情况吗？” 下一秒，红罗宾就有点后悔自己多问了。毕竟上一次遇见的场景就是对方靠着武力祓除鬼怪的样子，最后甚至是靠着他的鈎爪枪才避免了少年和碎裂的幻境一起坠落。 果然，对方一脸奇怪地看了回来，那双宛如图尔卡纳湖般剔透的绿色瞳孔里满是茫然：“啊？难道不是直接冲上去消灭对方就好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 果然，对方之前就穿着卫衣杀鬼怪却莫名给他一种实力强悍的感觉只是那天被拉入那场光怪陆离的战斗产生的错觉。红罗宾突然觉得对方就这麽什麽装备也没有地行走在黑夜里杀着不知名的怪物却没有死去或许是因为幸运眷顾了他吧。 红罗宾颇觉无奈，不过好在万能腰带里总有他需要的东西。几个小型监视器，窃听设备，或者是一切可以用来探查异常的东西，足够红罗宾快速地搜集到他需要的情报。 不过想必很快他就能拜托卢修斯偷偷做出一些类似的魔法检测器，然后自己手动改装成合适的。他当然不想现在就告诉蝙蝠侠他在做什麽，现在他打算接近这个捉鬼的少年搞明白这些异常的东西是怎麽蹦出来的。以及—— 他看着少年带着一点自己也不知道的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动作时被整齐地扎好的银色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下来几缕。 红罗宾唇角流露出一个掌握一切的微笑。他大概猜到这个朦胧的似乎被云烟笼罩般迷蒙不清，只能看见那双翠绿的眼睛之下的究竟是谁了。 手中的设备闪了闪，将那几个被投掷出去的小东西所能看到的全部显露在屏幕中。 今晚的风声格外吵闹，似乎周围总有那种婆娑的沙沙声挥之不去。 亮起的屏幕上，仓库中被摆放整齐的人体模特密密麻麻。微弱的光线下，那些塑料做成的躯干反射出诡异的惨白，僵硬着姿势站定，像是被抽去齿轮的人偶，带着点莫名的诡异和森冷。 它们的头朝着各个方向，尽管似乎并没有问题，可却依旧让红罗宾感觉到了那份从心底里无限上涌着叫嚣的危险的预示。 这里，绝对有问题。 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专注地查看着屏幕中可能出现的移动的人体模型。可他们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笼罩着的阴影中，什麽东西顺着黑暗蠕动着缓缓侵袭而来。 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只有萦绕耳畔寻常中带着森然的轻风。 一个惨白的塑料人头倏然从阴影中钻出，那张脸上五官生硬，直勾勾地朝着这里看来—— 第5章 当淩厉的风声从背后如利刃般袭来的时候，红罗宾脑中警铃大作。他猛然间抓住身边少年被夜晚的冷意浸润得有些发凉的手，而身边银发少年一瞬间凛然，周身气势瞬息变换，不知从何处抽出了淡紫色的长鞭朝着逼近的气流甩去。发丝在猛然的动作下向后扬起，在昏暗的街头被月光照得宛若洒落人间的星辰。 在被红罗宾指尖扣住手腕的一刻，西里尔几乎是下意识就迎上了扑面而来的攻击。 他意识到了他漏掉的细节。那些一直在耳畔萦绕久久不散的风声。不是因为猫女的猫耳而引起的动静，而是鬼怪在黑暗中静静尾随时风撞上它后产生的气流变化。 阴影中泛着不详的粘稠的黑色，从虚空抽出的由咒力凝结而成的长鞭击中了它的手臂，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那只手臂，而那只手臂在断裂的一瞬间如同灰烬般消弭于空气中，转瞬不见。短短刹那间，西里尔隔着咒力带起的淡紫色微光对上了那只鬼怪的眼睛。 那是一双纯黑的眼瞳，没有亮光，只是一个圆形的色块，带着死寂和森然的冷，被生硬地画在光滑却膨胀的惨白的塑料脑袋上。五官被错漏地摆在那张粗制滥造的塑料头上，此时带着宛若沼泽的黏腻，像是被恶意扭曲的蚱蜢般跳起，动作诡异，一瞬间扑面而来。 一道电光带起白色的焰花在外表和人体模型如出一辙的鬼怪脚边炸响。两道迅猛的攻击几乎不分前后，西里尔眼睁睁看着那个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的鬼怪一瞬间被阴影吞没不见踪迹。 “不能就这样放它走！”西里尔声音带着刚刚猛烈动作下急促的喘息。他走到巷道里那些完全被阴影遮盖的地方。这里已经完全找不到刚刚骤然迸发出来的咒力波动了，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样，那只鬼怪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完全没料到这会是一个有着绝佳隐藏技能的鬼怪，因此几乎没有设防，此时却从心里涌上懊恼的情绪。他已经可以想象，如果放任它继续存在在这一片局域，那麽想必很快就能看到一起离奇的失踪案了。 然而，一个冷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里带了包容和温和，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如同珠帘撩拨的声音般清晰：“我能追踪到它。” 西里尔猛然间回头，诧异地看着对方。说实话，这里的鬼怪和他在咒术界看到的咒灵相似却并非全然一样，是无法通过咒力残秽追踪到的，也因此他一直奉行的就是找到，祓除，这样简单的加班链。他从没想过能用另一种方式来追踪这种诡异的存在。 他已经猜到对方用的是什麽了，或许是追踪器一类的东西。 红罗宾那双温和内敛的蓝色眼睛在月光下如同静水流深。他看了一眼一直被握在手中的小型监视器语气从容不迫：“去仓库，那里多了一个人体模型。” 这里确实无愧于是哥谭最阴森，最具有阴暗式风格的地方。周围的道路上，两面都是剥落的墙壁，露出了饱经风霜的石砖，依稀能看清那些红棕色的纹理和不平整的接口。这里是一个几乎被哥谭人们遗忘的地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从没有人提出重新规划这里老旧的建筑，以至于这麽多年下来，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青苔蜿蜒着藏匿在墙根安了家。 仓库的大门是开着的。 门口的金属拉门沉重地立在两旁，发出银色的反光，透过那里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被摆放得歪七扭八的人体模型。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那则流言，也或许是因为有一些被雇佣来的人在搬运人体模型时偶然发现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常，总之，这些假人模型被潦草地堆在仓库中，甚至能够看到地上似乎有几个倒下来的影子。 两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手中的监视器又开始了无休止的闪烁。似乎是在他察觉到仓库中多出来的东西的下一秒，它就开始失灵。红罗宾微微蹙眉，看着手里闪烁了一会就开始黑屏直接罢工的屏幕。他叹了一口气。 “我先上去观察，你就在下面探查。”红罗宾递过去一个可以贴在耳朵后面的隐藏式耳麦，而被忽然靠近的少年蓦然红了耳尖，在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下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上去像是从没有和人并肩作战的习惯。 红罗宾熟练地使用鈎爪枪朝着工厂上方的横梁发射。鈎爪在横梁上荡了几圈，顺利地支撑着红罗宾像是一只飞鸟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在眼前。 这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的队友。西里尔看着红罗宾潇洒帅气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发愣。刚才被对方靠近时的热意熏红的耳朵有些发烫，他不由地捏了捏发红的耳垂，将一瞬间的悸动和那些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他利落地将耳麦贴在耳后，用鬓发遮挡住那一小块贴片。 他一脚踏进了黑暗的仓库。 白天明亮的仓库此时却像是盘踞了一只巨兽，吞噬着一切光明。这里摆放的都是一些因为损坏被换下来的人体模型，或者是暂时不需要使用的假人。有些假人身上甚至还穿着忘记被脱下来的用于展示的衣服。如果不是因为最近传言这里闹鬼，或许这些看上去尚且还算干净的衣服早就会被生活在这里拮据的人们偷偷摸摸拿走卖钱。 西里尔挨个儿大量着这些塑料模特。静谧的空间中，脚步产生的些微的声响异常清晰。 “三点钟方向，那里的一个断手模特似乎转了一下。”耳麦里响起红罗宾冷静的声音。 紧接着，他说道：“我在后门和前面放置了两个烟雾弹和声波干扰器。如果它想逃，会被前后封锁。” 西里尔立马朝着对方指出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人体模型。 尽管它看上去和其他的几乎没什麽不同，但是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刚刚砍下手臂的那一个。 有了红罗宾兜底封锁对方的退路，西里尔几乎不用考虑，直接展开术式攻击。他双手交叉，在那个伪装成普通人体模型的鬼怪身后用咒力编织出来一个足以束缚对方的咒力网，悄悄从背后靠近对方。 第6章 就在咒力网被鬼怪发现的一刹那，鬼怪下意识想要逃离，可眼前已经劈头而来一道带着紫色微光的咒力攻击。 西里尔从虚空中抽出自己凝结的咒力长鞭猛然朝着人体模型的头部挥过去—— 几乎是在两道咒力夹击的一瞬间，什麽东西从它的周身碎裂，像是皲裂的网状纹路，猝然碎开，露出隐藏在伪装下那具非人感极强的惨白的塑料身躯和劣质的五官。 它的脚下，阴影蠕动着要拖着它下沉。但是它没有机会了，两发蝙蝠镖瞬间击中它脚下的阴影，发出小型的炸裂声。 鬼怪那张宛如儿童随手画上去的脸上倏然像是皱起的纸张一样被攥紧收缩，流露出转瞬即逝的痛苦。接着是令人胆寒的凄厉的嘶吼从鬼怪身上载来。那一声声让人惊骇的嘶叫声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呼啸的风，伴随着无法理解又不能辨别的咕哝声，一瞬间席卷仓库。 “术式：丝线束缚！” 没等鬼怪来得及反应，一道道交错的咒力丝线像是一张大网，将它团团包裹，淡紫色的咒力光束瞬息间穿透了怪物。 只能听见最后一声凄厉的嘶嚎，它在两人眼前变成了一滩灰烬，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呼……”西里尔长舒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只鬼怪也太能藏了。 一道阴影轻轻落在他身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似乎是祓除鬼怪后，月光也总算能朦朦胧胧地透过狭小的窗户落下一点微光了。 银色的光辉浅浅淡淡地洒在红罗宾脸上，那双蓝色的眼眸在此刻被柔和的光影晕染得格外温和。 “干的不错。”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你的爆发动作看上去挺干脆。” 西里尔侧头，看见对方微微勾起的唇角，嘴边也不由自主地被感染着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你也很不错啊，你的蝙蝠镖补的很及时。” “如果没有你的那一下，或许我明天还要来这个仓库逮这只鬼怪，要知道今天原本是打算踩点的，没想到能直接祓除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高兴，能够听出实足的真心实意。 “这样看来，或许有一个同伴会很不错……”他认真思索着，一双绿色的眼眸如同水洗般清澈。这算是正式的第一次完集成作，说实话，有队友兜底的感觉还不赖。 红罗宾挑眉，垂眸注视着眼前双眼亮晶晶的少年，语气里带了点意味深长：“听上去，你似乎愿意带着我一起和这些怪物作战？” “如果你愿意的话，”西里尔看着红罗宾在月光下被银辉披上一层薄薄的面纱的侧脸。尽管被多米诺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那双蓝色的眼睛依旧在洒落的光芒下泛着浅浅的光。夜幕下，他微微低头，带着冷调脸部轮廓却显得分外鲜明。似乎，自己与对方的距离被拉进了一些似的。 西里尔的心跳倏尔漏了一拍。 他没看到，在红罗宾眼中，自己长长的睫毛在与对方对视之后又像是受惊的蝴蝶一样轻盈地移开，那双温润的绿色眼睛像是两块碧玉，小狗般湿漉漉地看着他肩头的披风出神。 红罗宾实在想不到用两个身份面对少年会有这样大的反差。他看着少年的白皙的脸颊悄然爬上一丝红晕，像是夕阳时被晕染的晚霞般冶丽。 好半天，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西里尔似乎有点喜欢红罗宾……？ 第6章 晚上出门调查鬼怪，甚至于是拖了一段时间追踪，最终还是成功祓除了对方。尽管得到了一个有力帮手的帮助，但是这种加时夜间活动确实给西里尔白天的生活带来了困扰。 虽然这边早上上学的时间不是很早，但是西里尔依旧觉得自己睡眠不足。他翻翻自己的储物柜，找出一袋麦片——是的，只有这种麦片是他能够用自己打工的钱支付了房租之后能剩余的作为食物购买的部分。剩下的只能挤出一点偶尔买点便宜的酸奶和打折蔬菜调剂一下太过糟糕的饮食。 偶尔在吃干巴巴的麦片和一些打折水果麦片中的葡萄干时他会恍惚间想起自己从前的生活。尽管大部分时候是作为直面咒灵的消耗品存在的，但是祓除诅咒之后得到的钱足够他去吃一顿热乎乎的乌冬面或者是一些撒着海苔碎的鳗鱼饭。而现在他只能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可以从容地跑到打折区挑选味道好一点的麦片了。 他倒了一小碗出来，用勺子潦草地吃着。这是一袋稀有的带着草莓和蔓越莓干果脆的麦片，加上一点酸奶搅拌一下味道还算是不错。 冰冷的酸奶和着麦片和干果脆入口，一瞬间让他打了一个激灵，将将要阖上的眼皮猛然间分开，露出一双被朦胧的水汽覆盖的绿色眼睛。 他强打精神，几下将肚子填饱，然后穿上外套，将书包随意地背在肩头就夺门而出。 到学校的时间不算迟，事实上，因为早上他强行用冰冷的水将自己冻了一个哆嗦，倒显得他没有那麽过分困倦了。 然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青黑有多明显。 少年放下书包，银色的长发被纯黑的皮筋束缚在脑后，偶尔有一些顽皮的发丝滑落胸前。顺着被阳光衬得宛如金丝的那一缕头发向上看。那张脸被晨曦照得透明的脸颊像是带着莹润白光的贝母，就连眼下的泛起的淡淡的青色都像是蝴蝶趴卧落下的纹路。 很难说他的同学们一直不愿意和他搭话甚至有点隐晦地排挤他是不是因为这张漂亮的像是女孩的脸。 西里尔已经习惯了那些时不时从各个角落里暗暗投来的目光，他只是放下书包，将书摆在桌上摞出一个足够挡住来自前方老师严厉的视线的高度——尽管这种方式并不能阻止老师隔着前排学生的脑袋看见不停地点着头似乎是极其赞同台上的演讲的西里尔。这只能算是西里尔给自己构筑的安全感壁垒。 然而，他看见了另一个几乎同病相怜的倒霉蛋。 尽管提姆看上去毫无异样，但是西里尔的视线从对方偶尔迟滞的动作落在少年人俊秀的面容上。 毫无疑问，眼下淡淡的叠压痕迹是遮瑕液的效果。如果不是西里尔眼神足够犀利，他几乎完全发现不了那些散粉压过产生的细微的颗粒。 看得他都想问问对方用的什麽牌子的化妆品了，如果负担的起的话，西里尔也想试一试。偶尔夜晚遇见难缠的鬼怪时他总被拖到淩晨入睡。不过运气好的是他一直避着蝙蝠侠走，而他幸运地到现在也没被发现。 早上的课程依旧琐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里尔一直表现出乖巧的样子，总之老师们全都默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有看见在后排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的那颗银色脑袋。 西里尔在昏昏沉沉中几乎是半梦半醒地度过了一个上午，紧接着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拍得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见了提姆那张俊秀的脸，对方此刻正用那双温和的蓝色眼睛垂眸看着他。 “呃，现在是什麽时间了。”少年几乎是天昏地暗，白皙的脸颊上泛着酣然的红晕，绿色的眼睛迷蒙，像是隔着一层雾般看过来。 “该吃饭了。”提姆的声音有些无奈，不知道为什麽，西里尔总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 难道是错觉？ 他探究地看着提姆的脸，但是提姆依旧是那一副温和的模样，似乎任何人都能和他友好相处。 西里尔环视四周，周围早就空空荡荡，而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要是再不去餐厅，或许就没什麽可吃的了。”提姆看着猛然间警觉的少年，蓦然想起了竖着耳朵的小动物。 提姆的话几乎是一语成谶。 西里尔垂头丧气地看着空荡荡的自助盛餐区。他不死心地绕着那里走了一圈，依旧是只剩最贵的黑椒牛肉意面。他完全付不起这份午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最后的那个餐位。口袋里是自己的钱包，因为没什麽开销，他也就没装多少钱，只能够支付每天中午的十一刀自助，或者还剩下能买一瓶水的零钱。 提姆眼睁睁看着本来因为提起吃饭而情绪高昂的少年在看见餐盘的一瞬间像是霜打的茄子。西里尔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位置，转过了身。他看着免费的饮品局域，估计要靠着脱脂牛奶来充饥了。 但是他被提姆拉住了。 少年的手温暖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抓住懵懵懂懂的西里尔几步走到到最贵的非自助局域。 “要两份，一样的就行。”提姆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 一份带着热气的餐点被塞了满怀。他已经能够闻到鼻尖萦绕的独特的酱料的香味。说来，自从来到这里他还没有这麽奢侈地吃过这样的一顿饭。 西里尔几乎像是提线木偶被牵着走到了空下来的餐桌，对面就是提姆一贯温和的脸，像是能够照映出万物的镜子一般波澜不惊。 他看着对方平静的脸，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毫不在意的神色。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麽，或许对于有着韦恩家养子以及德雷克工业独子这样身份的富家少爷而言，这只不过算是顺手为之。西里尔看着对方因为已经开始吃饭而垂下的眼眸，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太贵了，我没有带够钱。”他有些吞吞吐吐，觑着对方的脸，试图能够透过那双沉静的眼眸看出些什麽。 第7章 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蓝色眼睛里似乎有什麽不一样了，像是冰面下的水流，看不清却又捉摸不透。西里尔看着提姆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像是一个谜题，或者是带着香味的肉骨头，吸引着他去解密去探索，攫取他所有的注意力。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阳光折射的角度落在那双眼睛时落下的阴影染上了深色，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是他曾经在那里见到过这样一双让人沉醉的蓝色眼睛…… 身边是吵吵闹闹的声音，学生们就像是春天里的野蜂一样发出不停的嗡鸣，他们讨论着拉拉队，讨论着棒球球员，甚至有一些带着满不在乎的语气提起哥谭那些隔三差五出来作乱的反派……这里大部分是和提姆一样有钱人家的小孩，反倒是西里尔这种因为孤儿院是被韦恩资助的也因此能够到韦恩资助的学校里来学习的算是少数。 指关节敲击在复合木制的桌子上发出闷响，西里尔被一下子敲醒，脸颊也因为刚才的走神而不好意思得浮上淡淡的绯红。 “专心吃饭，”提姆已经吃了大半，按常理，在不遵守那些冗杂的礼仪的情况下，这样年纪的青少年一般很快就能吃干净这样一盘份量足够的黑椒牛肉意面。甚至于因为并没有点配汤和餐后甜点，提姆都有些怀疑对方是否够吃。毕竟西里尔偶尔总能又一次大的体力消耗，而对方纤细的体型怎麽看也不像是吃饱了饭的样子。 看着少年从鬓间漏出的发丝，提姆勾起唇角。现在他几乎是那个得知了假面后的真实身份的侦探，像是追着钓线的渔夫，剥丝抽茧着试图将被那条鱼藏在鱼腹中的秘密一起顺着钓起。那双被光影晃得暖融融的眸子不经意间闪过冷色，有时候必要的伪装是作为义警所需要的。 他啜饮了一口咖啡。昨天结束工作后，他顺着哥谭最混乱的街道绕了一圈，贴着红头罩的地区最终回到了蝙蝠洞。他打晕的几个抢劫犯和走私犯被送到了gcpd门口。他中间短暂的缺席并没有露出破绽。就像是他曾经靠着自己找到蝙蝠侠和罗宾的真实身份那样，只要他想做，他就能做的很好。不过为了覆盖那段时间的监控，尽量减少蝙蝠侠发现的时间，他依旧睡的很迟。现在手上的是早上起来的第三杯咖啡。没有加糖和奶，浓浓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足够让红罗宾在学校表现得像是其他的学生一样清醒。 或许是吃完温热的食物，解决完饥饿的问题就会直觉性犯困。提姆不过是起身去倒了一杯新的咖啡来驱逐午后细碎的暖阳带来的困倦，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已经吃完了的少年将餐盘扒拉到一边，不知不觉地趴在了桌子上。那双绿眼睛迷迷瞪瞪地眯成了一条缝，隐约能看见挂在睫毛上晶莹的水光。 耳边传来杯底撞击桌面的清脆声音，西里尔揉揉眼睛，擦拭掉因为频繁打哈欠而沁出的泪花。他看清了眼前的东西。一杯浅色的拿铁被提姆放在了手肘边，似乎是自助咖啡机一杯四美元的拿铁。他看了看神情自若的提姆，嘴角微微抿紧。他忽然间生出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习惯了孤独的时候遇上了还没有燃尽的火薪。他望着提姆，却像是看见了温柔的假面下的真实。他甚至觉得或许从没人发现过对方的温柔并非是本色，而是一种另类的伪装。这给他一种他理解的朋友的感觉，就像是相互看破，又心照不宣地包容。 西里尔扬起一个微笑，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只敞开了肚皮的小狗崽。并不是像超人一家给人的纯朴的感觉，倒像是一只总是和周围有着淡淡隔阂，格格不入的比格犬，最终在你的几次示好下就心甘情愿地将脑袋凑了过来。 “谢谢！”少年的绿色眼睛被阳光照的像是在闪闪发光。他转而又有些害羞地放轻了声音：“那麽，我们算是朋友吗？” “当然。”提姆露出一个浅笑 第7章 美国的高中大约都会在下午三点左右结束课程，但与日本的学生们不同的是，这里的学生并非是可以直接离开，去享受自己课余休闲的生活。他们有另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参加各色社团以及进行一些义工活动。这一类团队工作和社会实践在以后报考大学上占了不小的分量。不过像是家里有钱的小孩则可以靠捐楼来实现，而对于落入异国他乡，几乎不可能回去，只能在这里继续以后的生活的西里尔而言，他需要在除开打工和上学的时候去做点实践活动。不过由于他其实现在还算是圣玛丽亚孤儿院的孩子，他也就干脆选择在孤儿院做义工。 周边是悉悉索索的收拾东西的声音。男生们随意地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背包，然后相互勾肩搭背，冲着女生们挤眉弄眼做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势。他们意识不到自己脸上的神情配合着跟随着皮肤皱起的青春痘有多麽滑稽。女生们带着尖细的嗓音互相调笑。她们乐于看青春期的男生犯傻，并且顾自认为自己比起别人更加成熟，用那种故意学着成年妩媚的女性的神态不经意地扫过那群男生，然后装似无意地从自己感兴趣的人身上飘过。 她们的声音叽叽喳喳，像一群抖着羽毛的漂亮的小鸟，在眼前来回踱步，用着高昂的语调提及自己在拉拉队训练的日常。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以在拉拉队训练为荣。不过这群来自哥谭有钱人家的少女却总用那些带着天真和深意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扫向后排。 西里尔并非对此毫无察觉。 他抓起自己堆放在桌子上的一摞书，扫进书包。事实上，作为咒术师，他的感官比常人更加敏锐。为了应对那些能从各个角落猛然间窜出来突袭的丑陋的怪物，他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训练。也因此，那些女生们轻飘飘的目光在他身上却惹得他感觉自己像是浑身上下长满了汗疱疹般地难受。他不擅长当焦点。索性那些女生很快就将视线落在旁边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东西都提姆身上。 他就像是一只躲避生人的小狗崽般竭力缩小自己的体型，匆匆从后门走出去，最后挤在热热闹闹的青少年中走出了学校大门。 哥谭频繁的犯罪和爆炸也无法阻止这群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们。他们将时不时来一次的爆炸，袭击以及韦恩保险公司的赔偿当做了稀松平常的生活的一部分。 顺着学校出来，西里尔直接抄了小路。这条街上的商店都比较冷清。虽然看上去寂寥，这里却并非在最混乱的那一片街道。天气已经入秋，最近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西里尔不由得拉上了敞开的连帽衫拉链。 风卷起落在地上的树叶，在空中打了一个旋，最终盖在脚尖。西里尔猛然停住脚步。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或者说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提姆德雷克正信步走过眼前的路口。西里尔现在才注意到对方穿着的是一身休闲西装。尽管西里尔能够感觉到他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在他眼中，提姆那一身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像是在街道上开了聚光灯，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这个身形修长的少年身上。 “提姆！” 听见有人叫他，少年惊讶地转过头来，看见了远处小巷子里朝他招着手的西里尔。 西里尔见对方停下了步伐，于是快步跑了上去。停下脚步的一瞬间，他对上提姆那双柔和的蓝色眼眸。他弯起眼睛，一双水润的绿眼睛现在像是两弯月牙泉。 “你今天不回去吗？”他有些好奇，但是不知不觉却脚步轻快起来。身边少年熟悉的木质香水味被风吹到他身边，莫名让西里尔此刻有点小开心。 难得能在回孤儿院的时候遇上朋友，西里尔现在被一种没有来由的情绪盈满心脏，带着一点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快乐，语气中满是轻快的音调。 “不，事实上，我的实践活动就是在圣玛丽亚孤儿院做义工。”提姆看着旁边的少年欢欣的神情，嘴角露出一个带着深意的笑容。事实上，能让德雷克少总裁放弃下午的会议来圣玛丽亚孤儿院的当然不会是那些冗杂的社会实践活动，而是他已经调查出来西里尔就是一年前被送到孤儿院的，而现在西里尔也会经常将来孤儿院做义工当做自己的实践活动。 西里尔的情绪瞬间不自觉地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高昂，他转过脸来，那双绿眼睛明亮得像是早晨沾满露珠的叶片专注地看着提姆的侧脸：“我之前就是住在这家孤儿院的。” 他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自己孤儿的身份像其他孩子一样带着自卑，而是为能和朋友一起而感到高兴：“看样子，我们能在这里一起做实践活动了。” “不过，为什麽我之前没有在这里见到过你？”西里尔有些奇怪地问到。 “这个学期的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请假，也就没来这里。”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孤儿院门口，西里尔熟稔地朝着孤儿院的修女姐姐打招呼。圣玛利亚孤儿院距离学校比较近，远离了那些混乱的地方，同时也是被韦恩资助的孤儿院，算得上是哥谭一所管理得不错的孤儿院。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被遗弃的，在这里被那些修女们照顾得很好。 第8章 修女简见到走进来的西里尔朝着他打了一个招呼，她的身边还有三个个头不大的小不点，围着修女央求她给他们讲一些故事。小孩子们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随着修女的声音转过来，正巧看见了西里尔。三个小孩一瞬间放弃了继续围着温柔的修女姐姐，转而转移目标，乐颠颠地朝着西里尔跑来。 西里尔半蹲下来，一下子接住凑过来的小孩子们，被小孩子热情地扑了满怀。身边都是小孩子暖融融的体温和淡淡的奶香。 提姆看着被孩子包围的少年。他看上去似乎特别受小孩子欢迎。或许是因为长相出众的缘故，几个小孩挨挨蹭蹭在西里尔身边不愿意起来，一直到修女简温柔而不失严厉的警告声传来，他们才肯从西里尔身上起来。阳光毫无阻拦地落在西里尔的身上，白皙的肌肤像是被打上了一层柔光。尽管少年还穿着那身几乎泯然众人，戴上兜帽就毫不起眼的连帽衫，但是少年的发丝现在就像是揉碎的银辉，如瀑布般从修长的脖颈后滑落，如同被圣洁的光笼罩。仅仅是看着那双清澈如绿色湖水的眼眸和在阳光下颤动的睫毛，提姆就能够感觉到少年和眼前的孩子们之间感情的纯粹。 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拉住了提姆的手。提姆垂头，看见了一个长相乖巧有着一头红发的小女孩。他一眼认出她穿的衣服应该是被捐来到衣服。小女孩看上去只到膝盖高，却仰着头看着眼前温和的少年，小手格外有力，拉着提姆就拽到了西里尔身边。 “西里尔哥哥！”她声音里满是雀跃，“这个哥哥是你的朋友吗？”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西里尔确实长的很好看，但是提姆的打扮更像是童话里的王子。 西里尔摸了摸凑到眼前的小女孩：“是的，我们来做义工，莉莉，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莉莉开始不吭声了。她看着西里尔逐渐严肃起来的眼神，像是看见了因为挑食而责怪她的修女姐姐，于是她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我才没有很挑食，我只是把胡萝卜给安东尼了，安东尼比较喜欢胡萝卜！” 她越说越底气十足。西里尔看了看边上褐色头发的小男孩，他就是莉莉口中的安东尼，显然，他并不是这麽认为的，但是被气势十足的莉莉瞪了回去。他只觉得两个小孩子的交互莫名非常可爱。他摸了摸安东尼毛茸茸的棕色小卷毛，然后无奈地对还抬着下巴，偷偷摸摸观察自己脸色的莉莉说道：“下次不许再挑食了，挑食会长不大的！”他试图吓唬小孩。 但是小孩却抓着提姆的手躲在人家身后，朝着西里尔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才不是呢！我才不会长不大！” 这里霎时间气氛热闹起来，充满了小孩子有趣的对话。但是这些吵吵闹闹的动静俨然声音实在太大了，从孤儿院的建筑里走出来一个穿着一身黑白色修女服，发丝梳得板正，一丝不苟的女士。她看上去格外严厉，将一瞬间安静下来的小孩子们领到旁边的游乐设施，给两个来做义工的少年腾出了手。 她转而回来，走到两人面前。黑框眼镜下一双锐利而严肃的灰色眸子带着审视的意味打量着西里尔带来的人。 “玛丽姐姐，提姆是我的同学，也是一起来做义工的。”西里尔看着修女玛丽这样的神情连忙介绍到。虽然修女玛丽看上去很严肃古板的样子，但是她只是外表严厉罢了。西里尔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对于孤儿院明显美式的夥食不太习惯，还是修女玛丽会偶尔给他带一点孤儿院吃不到的芝士汉堡，虽然说不像是乌冬面之类的让他想念的饭食，但依旧让他满满适应了这里的饮食。 修女玛丽推了推眼镜：“我当然认识这位，韦恩的提姆少总，比起你的父亲而言，你看上去还不错。”玛丽看着有些紧张的西里尔，莫名觉得这小孩看着倒像是在介绍对象，忍不住补了一句：“不过作为男朋友的话，西里尔，韦恩家的环境不合适。” 一句话说得西里尔猛地咳嗽起来，蓦然脸颊泛红。他没敢抬头看提姆的表情，逃也似地带着提姆一头扎进孤儿院的建筑里，开始帮忙准备孩子们的下午茶和晚饭。 和孩子们的相处非常愉快，只是让西里尔在意的是其中有几个小孩说起一件怪事。 孤儿院的围栏外面似乎偶尔会看见一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和他们搭话。那是一个眼睛全黑的小男孩，而且每一次出现的时候都伴随着灰色的雾气。西里尔直觉这是一个新出现的鬼怪，洗盘子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他完全没有心思去听本来会留心的电视里的新闻。 “阿卡姆……出逃……杀手鳄……”电视机的声音不算大，几乎被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掩盖。 他没看到，旁边的提姆蓦然用手点了点耳后，做出一个口型—— 收到。 第8章 孩子们在眼前叽叽喳喳地坐在椅子上，时而跑来跑去，活像是一群快活的小鸟。他们团团将提姆围住莫名地，落在西里尔眼里倒像是小鸡仔围住了鸡妈妈，虽说提姆不能用鸡妈妈来形容，但是很难描述这样的感觉，像是在面对年纪幼小的孩子时总会莫名其妙地变得柔软得像柳枝一样，提姆身上温柔的气质在孩子面前完完全全凸现出来，此刻在这群孤儿的身边就像是一个云朵般的大哥哥，孩子们几乎要被这种温柔又带着睿智和冷冽的气质迷住，他们或许不明白这种魅力到底是什麽，但是都下意识凑过来，想要夺得这个特别的大哥哥的吸引力，就算是修女姐姐来分担他们的注意力都没能让提姆逃离孩子们的包围圈。 提姆是和西里尔不同的哥哥类型。他身上被一种没来由的冷淡的气质萦绕着，像是坚韧纤细的青竹，被柔和秀美的外表包裹着其中的冷静。西里尔像是飘摇的浮萍，同样温柔和煦，甚至笑起来如小太阳般暖融融，但是却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脆弱感。让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种如影随形的寂寥就会静悄悄地拥抱这个少年。 西里尔手上熟练地将一摞盘子清理干净。他当然认为提姆作为一个大少爷不会擅长这些厨房技能。更何况提姆身上那一身看不出牌子，但是仅仅从布料就能看出非常昂贵的衣服一看就不适合来厨房干活。倒不如把他赶去和哄哄小孩子们。不过事实证明，提姆确实很讨小孩子喜欢。 提姆的声音给人一种如珠玉相互撞击般的清脆感，几个女孩子凑在他身边听着对方念着故事书。电视机在房间里充当了背景音，女主持人用甜美的声音播报着今天的新闻。今天似乎又出了什麽乱子。在哥谭，这种罪犯跑出来的事情都变得稀松平常了。有时候西里尔都分不清到底是鬼怪造成的伤亡大还是罪犯造成的破坏大。他不由得想起莉莉说的遇到的那个有点吓人的黑眼睛男孩，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孩子似乎都不知道害怕是什麽，莉莉几乎以为那是一个普通的男孩，一直到她看见了对方那双纯黑的眼睛才知道要逃跑。 水流声哗啦啦地从指尖流淌，冲洗掉洗洁精残留的白色泡沫。桌台上响起不大不小的敲击声，他从余光里看见了一截剪裁服帖，布料光滑的衣袖。金色的袖扣低调地在袖扣反着奢靡的光芒。 西里尔顺着那只落在金属桌台上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看到了提姆的脸。他不知道什麽时候摆脱了过分热情的小孩子们跑到了眼前。 “西里尔，我公司那边紧急要参加一个会议，可能没有办法和你继续在这里做义工了……”提姆晃了晃手机，示意自己要离开。 就在刚才，藏在鬓发后的耳麦传来了警报，杀手鳄和毒藤女出逃，而杀手鳄逃窜的位置就在他现在的定位附近，他只需要去安全屋换上红罗宾的装备就能直接进入下水道拦截对方。 他有些抱歉地看着西里尔，西里尔依旧毫不吝啬地朝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完全不会因为朋友的暂时离场而心情低落的样子。 “那麽，明天学校见。”他抿唇，蓝色的眼眸落在少年的脸颊上，目光不知不觉地停驻。 “好啊，明天见吧！” 提姆走了。 孤儿院的灯光莫名地似乎有些接触不良，眼前的视野蓦然带着黯淡的色彩，像是一幅灰色的画卷般蒙上一层阴翳。不知道是不是哥谭的气氛里总是带着阴暗和孤寂，西里尔觉得心情似乎坠落了下去。被拖长的清洗时间很快就因为西里尔加快的速度而草草结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姆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西里尔觉得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快乐，但是等到只剩下自己的时候似乎又进入了那个安静的空间。 还是去祓除鬼怪吧。战斗的时候，高度集中的精神能够完全避免这种空旷的荒芜感。 他给自己系上了能够模糊自己面部容貌隐藏气息的咒具发绳。虽然曾经在日本祓除咒灵的时候，它基本就是一个漂亮的废物，但是到了这个拥有蒙面义警的世界，这个发绳却突然变成了最有用的东西，似乎就连没有一起跟着掉进来的咒具抚云斩也没有那麽重要了…… 第9章 说来，他还记得自己在掉进这里的前一刻手里还拿着抚云斩。或许它现在还躺在那个荒郊野外的草丛里…… 为了应付转凉的天气，西里尔这一次多穿了一件夹绒外套，照旧用兜帽盖住了自己就算是在美国也有些明显的银白色长发。 鞋子落在地面上发出冷凄的回声，偶尔有扑簌簌往下落的树叶飘落眼前，转眼就贴在了地上。今天路上不怎麽有行人。在从公寓出来的时候西里尔还远远地看见了几个在垃圾桶翻找的小孩，但是等到他往孤儿院附近的局域走的时候，就逐渐没什麽人了。 难道是有什麽节日活动？ 西里尔没有多想，他有点后悔没有仔细去听一听孤儿院一直播着的新闻节目了。但是现在，他需要搞明白那个黑眼睛小孩是什麽东西。 脚步声在他的可以控制下逐渐放轻，他像是飘荡在空旷街道上的孤魂般没有发出任何动静。风声在耳边划过，吹动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个世界祓除这些长得像咒灵却并非咒灵的东西给他带来的一个最大的困扰是这些东西行动时只会留下极其少量的咒力残秽，这大大增加了西里尔追踪它们的难度。也只有时间最近的咒力残秽才会被明显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空气似乎在渐渐变得沉重，西里尔抬眼，注视着四周的环境。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周围起雾了，那些丝丝缕缕的雾气像是漂浮在半空的灰色尘埃，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西里尔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明显不对劲的雾气，脚下却依旧如常地往前慢慢走，就好像自己本来就是在这里散步一样轻松。但是他的手早就不知道什麽时候放进了口袋里，指尖缠绕着一股咒力。他看似神色放松写意，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见外套微微鼓起的弧度，那是因为戒备而紧绷着的肌肉。他全身蓄势待发，静静等候着鬼怪的到来…… 雾气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距离拉进的同时，那张如同墙纸般惨白的面容映入眼帘，一双死寂般纯黑而没有任何眼白的眼睛像是两颗黯淡无光的黑曜石，正直勾勾地看过来——几乎是对上眼睛的一刹那，西里尔就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被什麽力量强行按住攫取了，那股莫名地力量让他几乎无法移开与那双宛如两个窟窿的眼珠的对视。 该死，对方似乎有着类似于精神攻击的手段。西里尔手中亟待构筑的咒力丝线几乎一瞬间停滞，在这只鬼怪的视线下，他就像是被莫名施了定身术，手指逐渐冰冷，他几乎感觉不到手的存在，甚至是无法用大脑操控自己的肢体使用咒力进行防御。 快动起来啊——西里尔感觉自己有一瞬间像是人偶，大脑疯狂地下达着指令却失去了全身的掌控。血液一寸寸从双眼向下被冻结。那双漆黑的眼睛缓缓靠近。 西里尔硬生生移动自己的牙齿，用力将舌尖放上去然后猛然合拢——剧痛传来，他口腔中满是血腥的铁锈味，他一口咬得非常狠，可以预见被咬破的地方可能会长出一个口腔溃疡。 他已经完全明白，这一场对战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于是他迅速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几寸，落在面前的鬼怪身后的灰沉沉的迷雾上。 四肢一瞬间回归本体，夺得了掌控权。他双手凝结出咒力，在面前发现自己的招数被识破后果断放弃精神控制转而极速靠近的男孩身边构筑出一条条足以贯穿对方的丝线。 “术式：丝线束缚！！” 淡紫色的咒力猛然间爆发出巨大的光芒，一道道咒力丝线此刻像是牢笼，或是数道箭矢般地瞬间刺向黑眼睛男孩。同时，西里尔速度极快地凝结出咒力长鞭，从裂开的虚空中刷地抽出来。 他几乎没有半刻停顿就握着长鞭带着破空声和撕裂一切都气势袭来，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接踵而至。他将咒力凝结在双手，在长鞭的攻击失效后马上放弃了这件武器，任由它化作咒力光点消散在空气中。旋即他以一种足够震碎天地的气势一拳砸向鬼怪—— 拳头上裹挟着浓郁的黑色咒力，这是一瞬间被西里尔突破极限使用出来的黑闪，几乎是在黑色的能量波动覆盖上拳头的那一瞬间，面前面无表情的小男孩的脸就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纸一般扭曲起来，带着恐惧。 它意识到那一拳足够消灭自己。 迷雾一瞬间朝着脸上袭来，西里尔下意识闭上眼睛。 但是等到双眼睁开时，眼前已经变回了原本该有的模样，迷雾被撤走了。拳头上的咒力消散，西里尔还来不及高兴自己竟然使出了黑闪，就匆匆跟着那一点淡淡的几乎快要消散的咒力残秽查找刚刚差一点就被祓除的鬼怪。 紫色的咒力残秽像是蜗牛爬行过的痕迹，蜿蜒着向前延伸，一直停在一个缺口—— 哥谭的下水道。 第9章 西里尔当然不会放过追踪逃窜的鬼怪的机会。 或许是咒术师们都有着一种超人类的力气，他轻轻松松就扣住下水道盖子旁边的缝隙暴力掀开了下水道口，没有丝毫犹豫。金属制成的下水道盖子猛然间伴随着大力落在路边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样清冷而毫无人气的街道上回响。 他直接了当地从打开的缺口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哥谭的地下信道就像是这个城市带给人的感觉一样，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水腥气和一种不知名的腐烂的恶臭味。西里尔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是水滴时停般的滴答声，像是永不停息的闹钟，莫名让人感到没来由的心慌。 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由漆黑转而变成青色最终西里尔看清了身边的环境。 脚下是不平整的坑坑洼洼和蓄满水的小水洼，墙壁上蜿蜒的青色苔藓顺着弧度往上爬满了道路两旁。淡淡的被拖拽形成的咒力残秽并没有完全消失，在眼前留下一个小尾巴，就像是一个指引前方的箭头，告诉西里尔对方的藏身地点。或许鬼怪也不能想到世界上居然会出现一个能够看到他们身上能量波动的变量。 西里尔完全不做停留，马上跟了上去。鬼怪的移动速度不能和人类来做比较，因此西里尔需要抓住对方短暂留下来的信息。 他在手中凝聚出咒力，直接破空构筑出长鞭握在手中。长发在身后发出沙沙声，西里尔飞速移动，如同一支箭矢般追逐着目标。 他紧紧咬住对方的尾巴不放。终于在一段距离后看见了那个鬼怪的身影。 分不清他究竟是和雾气融为一体还是因为浓雾中能够增强他的精神控制，双眼漆黑，没有任何眼白的男孩几乎隐没在朦胧的灰色雾霭中。他面对着西里尔急速后退，似乎是没料到西里尔竟然能跟着追踪过来，几乎是一看到那道灰色的身影，鬼怪面无表情得像是扣上虚假面具的脸上一瞬间浮现出扭曲的神色，带着杀气和浓稠恶意的视线直直钉在西里尔身上。 鬼怪将浓雾化作猛烈的攻击，带起一道道犀利的气流朝着西里尔的身上劈去——而西里尔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面对攻击，他永远只有进攻这个打算。几乎是在攻击裹挟着杀意袭来的同时，西里尔挥动长鞭，直接迎上所有的气流。长鞭和变作利刃的雾气猝然撞击，产生出猛烈的冲击力，将西里尔握长鞭的手震得有些麻木。 这一连串的攻击大大削减了西里尔前行的速度，他呼吸急促，敛神静气，将一瞬间有些淩乱的攻势重新整理好，再一次调整节奏直接靠着自己的体术的提升带动长鞭将对方周身环绕的雾气击散。 西里尔从头到尾都没有直视那双眼睛，而是靠着地上水洼模模糊糊的倒影分辨出对方的站位和攻击，躲过了对方因为雾气被击散后的狂躁的攻击。这个鬼怪的攻击手段全然是靠着周身能够影响神志的雾气和那双能够对人施加精神控制的漆黑眼珠来实现的。这种攻击方式唯一能避免被控制的方式只有避免与它对视。这种奇怪的破局方法几乎是让他瞬间想到了美杜莎那双能够让人石化的眼睛。它同样也是靠着避免对视而破解的。 他直接几个连跳闪身躲避，那几道飞出来的气流宛如利刃，直接在布满苔藓的墙壁上留下几条深深的刮痕。 “好险好险……”西里尔的余光中看见自己被瞬间削下来的银色发丝，现在那几缕头发已经躺在了泛着涟漪的水洼中。 西里尔双手的咒力凝结，他不想继续缠斗下去了，而是伺机查找一个机会在对方身后构筑一个咒力网。他一点也不想看见自己已经养了这麽长的头发在打斗中被免费理发削成狗啃样的短发。 他再次蓄力，手中的长鞭带着撕裂一切的架势朝着不断用雾气来抵挡的鬼怪袭去。这一计攻击带着大量的咒力输出，一下子打散了鬼怪周围大半用来防御的灰色浓雾。 一个绝妙的主意出现在脑海中。西里尔猛然跃起，掠过鬼怪的头顶，同时手中凝聚咒力，在飞跃鬼怪头顶的同时从身后构筑出一个咒力网。 第10章 鬼怪几乎是下意识地用那双死寂的漆黑瞳孔紧紧盯着西里尔跳跃的动作而完全没有意识到真正能将它毁灭的力量一瞬间从被他忽视的前方扑来。 双脚落地，西里尔面对着鬼怪扭了一百八十度的头颅垂眸，看着它脚下的雾气：“术式：丝线束缚！！” 几乎是瞬间，咒力凝结而成的蛛网从后往前将鬼怪兜头缠住，束缚了它的动作。 猛烈的挣扎与凄惨的哀嚎声响起，毛骨悚然就像是野兽在地底发出的嘶吼。 西里尔发现他来这里之后遇见的鬼怪全是这种以人形出现却又总在某些地方显现出明显诡异外表的存在。似乎完全没有遇见过在日本常常出现的那一类长相简陋，更像是扭曲而又恶心的虫子的咒灵模样的东西。 这里的这些鬼怪更像是类似山村贞子一类的恐怖故事里的鬼的样子，都披着人类的外表，但却都是被扭曲的满是恶意的存在。如果用实力来形容，最近遇到的这些鬼怪大概能被算作是二级咒灵吧。 西里尔手上动作变换，伴随着闪烁着的淡紫色咒力，无数丝线从鬼怪的头顶和脚下出现，一瞬间贯穿对方的身体。 “祓除。”西里尔低声说道。 话音落下，鬼怪甚至来不及再发出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就被消灭，在空中崩散化作光点。 解决了。 西里尔长舒一口气。紧紧握在手中的咒力长鞭此刻被松开，消散在空中。直到战斗结束，西里尔才恍然发觉自己手心已经沁出汗渍。汗珠濡湿了头发。他猛然间想起自己被削掉几缕的银色长发，顿时将被绑在身后的低马尾捞到眼前，心疼地看着缺了一大块的头发。 唉……看上去又要慢慢养长头发才能弥补被打掉的发丝了。光滑得如同绸缎的银色长发在刚刚的打斗中已经变得淩乱不堪，西里尔索性将发绳解下来，咬在嘴里，重新绑好一个马尾。 他现在才有机会看清四周的环境。 刚刚几乎是一股脑儿地追在鬼怪的屁股后面跑，并且一直用着最快的速度，以至于在他追逐的过程中完全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他回想着自己刚刚的记忆，似乎在追赶对方留下的能量残秽的时候，他穿过了好几个地下信道的岔路口。而且他完全对于穿过几个岔道口，朝着哪个方向没有任何印象，几乎是一头雾水。 他看看在鬼怪被成功祓除后的环境，周围是一模一样几乎没什麽变化的青苔，脚下依旧是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周围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水泥被当做建造这里的材料，暗色调为这里添上了阴沉的气氛。似乎这里和自己落下来的那刻看见的周围的环境没有什麽不同之处。 耳边鬼怪的凄厉声散去，随之而来的一直回荡在这个空旷地方的水滴声，带着一种时钟读秒般规律停顿的节奏敲击着粗糙的地面。 远处是黑漆漆的洞口，就像是一个深渊，看不清的入口，黑洞洞得欢迎着每一个造访的不速之客，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这里的一切活物吞噬。 水腥气蔓延在这片空气中。那种腐烂的味道如影随形。 并非是腐烂的食物的味道，倒是像人体组织和罪犯的罪状被掩埋过后发出的恶臭的气息。 几乎是联想到这里是哥谭的下一刻，西里尔就瞬间觉得合理起来。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出口，而不是去追究那些没有姓名被遗忘在哥谭地下信道中的那些存在。 他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前进。空气中弥漫着寂静的氛围，只能听见回荡在这里的自己的脚步声和清晰的心跳声。 西里尔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第一个岔路口。但是两边的信道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以至于他完全无法辨认出哪里是自己的来路。 似乎只能放弃原路返回这个决定了。西里尔听着永远没有停歇的滴答声只能随便选一个看得顺眼的信道走。现在他改变了自己开始的目标，将原路返回变成了随便找一个出口。 在这里一片昏暗，几乎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顺着信道走着，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被困在这里。他完全不想因为祓除鬼怪而导致自己在这个像迷宫一样的下水道摸索个几天才出来，最终变成报纸上新的失踪人口。这样就太离谱了。 又是一个岔道口。这一次西里尔选择向右走。 但是，就在他走了几米后，身后响起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及近，昏暗的地下信道中，危险的气息像是一阵巨浪，从身后猛地袭来。 “往右！”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冷静理智的判断在信道内回响。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判断，西里尔跟随着那道声音的指示猛然向右闪避，几乎是瞬间，他看到了在左边发动的攻击。锋利的爪子反射着寒光扑了一个空，朝前袭去，将墙壁撕裂出几道深深的划痕。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黑交织的身影落在他眼前。 是红罗宾。 第10章 红罗宾像是一道红色的光影，划破黑暗，如同破晓的曙光般裹挟着淩厉的风声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落在西里尔眼前。他微微侧身，全身蓄势待发，卡里棍平举挡在西里尔身前。 几乎每一次，西里尔认为自己内心涌动的对红罗宾最初的感情不过是吊桥效应产生的错觉时，他总是像一道强势的光一样劈开迷雾，再一次用仅仅一个出场让西里尔感到浑身战栗。 然而等到视线落在对面的敌人时，西里尔还是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 哇哦！他以为只有咒灵才会朝着物种多样性发展，但是没想到普通人中也能长出这麽古怪的样子。 眼前的人，姑且可以称做是人，他的表皮已经被坚硬的绿色覆盖，看上去就像是穿了鳄鱼皮的人类。而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兽性的光，是属于捕食者的眼神。 杀手鳄正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送上门的食物。 “合作吗？”西里尔扬起嘴角，血液在体内沸腾，他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站在另一边。 “注意防守，杀手鳄的皮肤很难划伤。”只是几个呼吸间，提姆就接受了西里尔的提议，一个猛地起身旋转，从空中依靠着自身重力的冲击对着杀手鳄的头部发动攻击。 西里尔则是迅速地移到杀手鳄的左侧，凭借着裹挟着咒力的拳头猛地朝着另一侧发动攻击。 紧接着，西里尔借着击打的一瞬间的斥力腾空而起，顺势接住红罗宾从空中掷来的卡里棍直接落在杀手鳄的后方。 现在，杀手鳄被前后包抄了。 而杀手鳄只是古怪地一笑，那双野兽般的眼睛闪过嗜血的光：“哼，你们难道以为能够将我送回去吗？” 他完全仗着一身厚重的盔甲般的外皮而有恃无恐：“不如留下来，让我饱餐一顿。”他完全不认为在有一个累赘的情况下红罗宾能将他带回阿卡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脏兮兮的牙齿，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出现在那张已经不像人的面容上。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前后就同时发动了攻击。西里尔和红罗宾配合默契，不约而同地开始移动，赫赫风声伴随着迅猛的动作，两根卡里棍重重击打在杀手鳄腿部，大得让人发麻的力道竟然一下子将轻视对手的杀手鳄撂倒。红罗宾几乎是没有思考就直接摸出了加强麻醉剂冲着杀手鳄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显得惊愕得有些扭曲的面容喷去。 杀手鳄还来不及说些什麽，只是用那双阴沉沉的在暗色空间内发光的兽化瞳孔直直地盯着红罗宾，似乎是筹谋着下一次出逃就直接找对方算账。 那种明晃晃的恶意几乎是要成为实质，几乎是下一刻就被西里尔发觉。他直接挡住了对方不怀好意地盯着红罗宾的视线，用那双离开了红罗宾的身影后显得有些冰冷的幽绿色眸子冷冷地警告着。 这种一瞬间变换的视线让杀手鳄恍然大悟，他对着被挡在西里尔身后的红罗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彻底因为麻醉剂的药效昏迷过去。 红罗宾完全没有想到西里尔会站在他面前为他挡去杀手鳄的视线。他几乎是马上就想起先前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怎麽可能呢！红罗宾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反驳到。只不过是见了几次面，西里尔看上去并非像是哥谭人一样对待感情有些随便。尽管他各种地方在哥谭而言都显得有些天真但是他对待感情却似乎比较认真，仅仅偶尔，他从那双湖水般清透绿色眼眸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冷漠。西里尔，有时候就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只有在面对着祓除鬼怪的时候似乎才会表现得更加真实。 似乎，他只剩下祓除鬼怪这个念头了一样…… 红罗宾看着对方转过来，那双眼睛从冷冽的翡翠一下子变成了温和的玉石，就像那种藏匿在眼底的漠然不过是错觉一般。 西里尔用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望了过来。 “那麽，我们接下来要怎麽办……”西里尔用脚踢了替这个绿色的大块头，动作随意，似乎完全不害怕对方的突然惊醒。 第11章 西里尔一向擅长战斗。 包裹在连帽衫下的是一副覆盖了薄薄肌肉，浑身蓄势待发的躯体，随时防备着对方的暴起并直接将他再次弄昏。 “要拖出去吗？”西里尔看了过来，对上红罗宾那张被多米诺面具覆盖的面容和那双陷入思考的浅蓝色眼眸。 红罗宾看着眼前瘫倒在地的杀手鳄：“拖出去吧。” 他抬头看向西里尔：“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出去的路？” 西里尔点了点头。 “那就跟着我一起走。” 红罗宾已经弯下腰，熟练地从腰间的万能腰带中取出高强度线缆，直接绑住了杀手鳄。西里尔接过红罗宾递来的线缆一端，和对方一起用力将杀手鳄拖动。 “说实话，你经常做这类工作吗？就是，搬运这种大块头？”西里尔缓了缓，将被绳索勒出红痕的手在空中甩了甩，换了一只手拖动这个绿油油的家夥。 “当然，这是义警的工作范围，”红罗宾喘了一口气，思考片刻，回答道，“不过，通常情况下我不会考虑用线缆这种朴素的方式把他带回去，我有其他的备用方案。” 说到这里，他耸耸肩：“但是这一次，适合的装备在地上。” “听上去，你的工作经验丰富？”西里尔那双眼睛写满了笑意，“这可不妙，哥谭似乎要被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占领了。” “你不也是吗？”红罗宾隐藏在多米诺面具下的那双蓝眼睛在昏暗的地下信道内明亮得如同燃烧的火苗，“总在祓除鬼怪的少年？” “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应该怎麽称呼你比较好？”红罗宾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像是一对蓝宝石般闪耀，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空间内陷入沉默，在一段不长的寂静过后，西里尔蓦然开口：“叫我幽灵吧。” 离开了原来的世界的自己本来的责任是祓除诅咒，似乎那就是自己与此世的纽带，存在的意义。而如今离开那个世界后的自己在这里似乎除了祓除和诅咒相似的鬼怪外也没有牵绊…… 红罗宾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声音似乎难得有些脆弱，像是一碰就碎的玻璃般带着一种淡淡的与世隔绝的气息。他道：“听上去这个代号似乎不太吉利。” 他笑道：“不然还是叫你巫师男孩吧，你和那些幽灵战斗的时候用的技能就像是霍格沃茨的小巫师用的咒语一样。” 那种轻松的语气一下子将西里尔从那种颓丧的气息中抽离出来，他当然知道红罗宾默不作声的体贴。这个话题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沉溺在那种低迷的气氛太久，不过，西里尔还是要说，这个代号真的很想是什麽热血漫画里的代号，不怎麽靠谱的样子。西里尔眯起眼睛盯着红罗宾俊秀的侧脸：“听上去就像是**小子一样的复制品代号。我拒绝。” “好吧好吧，幽灵。”红罗宾妥协了。 眼前已经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空气逐渐从逼仄变得流通起来。西里尔已经可以感受到出口不远了。 “这种事情，会有结束的一天吗？”亮光逐渐接近，红罗宾蓦然低语，不知道是在自语还是在问西里尔。或许是此刻空气静谧，或许是此时的气氛适合吐露感情，他那双蓝色的眼眸此刻像是夜色般寂寥。 “周而复始，他们从阿卡姆逃出去，然后肆意破坏，而我们重复着将他们带回去，甚至可能哪一天，世界上会少几个我认识的人……” 西里尔看着红罗宾的侧颜。那张隐藏在多米诺面具下冷静地脸上此时却像是破裂的面具，露出面具下的那一点真实，他有着许多的恐慌，却分不清来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将他团团包裹住。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红罗宾有些颤抖的指尖，将对方整只手握进掌心。本该因为大力拖拽而温暖的手却在西里尔手中散发着冷意，像是一块温凉的玉石。 “至少，今晚不会有人因此死去。”那双绿色的眼眸在提姆眼前闪烁着一种坚定的色彩，那只紧紧握住的手似乎逐渐汲取到温暖，那种温度顺着冰凉的四肢一路蔓延到心底，让红罗宾的内心蓦然悸动。 一切进行地很顺利。但是月色下，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悄悄带来不寻常的变化。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西里尔已经习惯红罗宾在他祓除鬼怪的时候忽然出现，然后两个人一起默契地分工合作，消除哥谭隐藏在普通人世界外的阴影。这一切的发展就像是气候般潜移默化，渐渐发生，他们开始熟悉彼此的气息，熟悉彼此的作战方式。提姆意识到自己最近似乎慢慢地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西里尔身上，这种变化，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在不受控制地脱离了理智，流连在一双清澈的绿色眼眸上。 第11章 哥谭的天空就像是这座城市带给他的感觉一样，阴沉沉地泛着褪色的白，像是第二个被阴雨充斥的天空，天空下的不是排列整齐古朴而又压抑的日式庭院，而是取而代之的灰色建筑和偶尔出现的哥特式风格尖顶。 永远如影随形的凉风卷起地上灰败的枯黄色梧桐叶吹向马路中央然后被路人的皮鞋毫不在意地碾碎。今天没有雨水，可空气依旧潮湿，西里尔总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因为湿润的空气染上了水汽，喉咙里像是塞了什麽棉花一样，总有不舒服的感觉卡在脖颈。 空气中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那似乎是一些分散在空中的小微粒，汇聚在眼前形成了低压压的雾霾。西里尔将头发拢起，和脑袋一起囫囵着埋进进灰色的兜帽里。这并不是之前那件因为祓除鬼怪以及和杀手鳄缠斗而打坏的那件外套，这是一件一模一样的新的外套，是他买的打折清仓的没人要的外套。对于哥谭人而言，有点钱的大都会拿去买更好的衣服，而另外的则是加入帮派打斗，他们完全不会去买这种打折的衣服，直接零元购更符合哥谭人的行动指南。最后剩下来料子不好的就会成为打折销售的常驻产品，而西里尔正巧捡了个漏。事实证明，哥谭的室外非常需要这种有帽子的衣服，对于一个坚持着留了长头发的人而言，他不能接受头发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变得湿漉漉或者油乎乎。 就像是现在一样————西里尔凝视着自己从脖颈边上探出来到半截长发，它已经整个儿湿透了。 就像是在一路顺畅的时候总是要多一点坎坷一样，哥谭确实有一个原则。尽管这是红头罩的辖区，但是但凡你靠着墙根走，你将永远不知道从天而降的会是红色的巨大阴影还是一摊某个住户从窗户兜头倾倒的污水。这确实很哥谭。 头顶传来啪地一声响动，是不知道哪个窗户的无良住户在闯祸后猛地关上了窗。 好吧，他早该料到的。西里尔想，他确实不应该因为想要避开另一边满是嗡嗡作响的苍蝇的垃圾堆而选择走可能会有各种例外的墙根。在东区这样至今仍旧混乱以及到处都是抢劫的地方而言，从天而降什麽都稀松平常司空见惯。 西里尔把兜帽拿了下来，现在戴着它和不戴着自己的头发都已经湿漉漉了，他索性无所谓湿不湿，加快步伐走出东区。离开这里之后的局域西里尔几乎没有再遇见飞来横祸，稳稳当当地迈入了中华街。 今天的中华街依旧冷清，走在空旷而满是中国特色木建筑外观的街道上就恍然是进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从欧式尖顶和冷色调石块到眼眼明亮的朱红。单单是作为一个旅游景点，中华街也足够有特色，不过对于这种特色中餐厅而言还需要再过几个小时就会迎来客流量。在假日的时候，除了亚洲人外总是有一部分哥谭人或者是一些想要尝试新鲜菜系的游客们愿意来这里吃一顿符合他们口味的中餐。 西里尔轻车熟路地走进餐厅，然后来到了后面的员工储物间，毫不意外地撞见了在这里打工的两个中国学生。 两个姑娘流连在储物间，这里的空间大得甚至在一排空柜子前还放了一个长条形软凳，她们就坐在凳子上休息。现在还不到真正忙碌的时间。 不过罕见的是西里尔竟然看到苏悦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她照旧戴着那副有着银色细椭圆框的眼镜，不过眼镜后的双眼却难得神采奕奕，黑眼圈像是被擦除一样无影无踪，一张鹅蛋脸上不复先前的苍白，取而代之的是红润的脸颊。 她看上去似乎结束了之前那段让西里尔都觉得害怕的离奇精神状态，告别了有些神经质地在睡梦与清醒之间拉扯的模样。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短暂地结束了和顾晚的对话，抬起头，满眼诧异。 她推了推眼镜，此刻看上去满是那种研究员的学究气质，那双黑棕色的眼睛犀利地如同扫描仪一样将西里尔从头打量到脚，最终斟酌着开口：“你这是……被打劫了？” 西里尔一愣：“不，不是打劫。”他才意识到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看上去有多狼狈。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麽从东区一路走来那种隐晦的目光总是莫名其妙地如影随形，原来是路人将他这幅狼狈样当做是刚刚被打劫的倒霉鬼了…… 第12章 “我被从天而降的洗衣水袭击了。”西里尔攥着发尾，那里的头发已经有些半干了。 “在你说你在东区租了房子的时候，我就料到这一天总会来的。你知道的，哥谭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地方。”顾晚一脸早知如此地耸耸肩，然后她和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顾晚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老天！！”顾晚蹭地就出现在西里尔身边，“你需要去洗一洗，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她围着西里尔转了一圈，然后摸了摸眼前这个倒霉孩子的帽子，入手一片冰凉。 中国人似乎总是有着高得出乎意料的同情心。西里尔心里蓦然冒出这一句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背后和胸前一块被浇湿的地方。说实话，他觉得这没什麽大不了，他身上的体温一向偏高，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自动烘干这身衣服。 然而苏悦已经不由分说地跑到了后厨——厨师是一个来自中国北方的大叔，尽管看着身材高大得和混帮派的哥谭人有得一拼，但他却是一个豪爽热情的好人。他现在正在后厨备菜，单是通过后厨通风口的声音就能听见里面热火朝天的菜刀敲击砧板的声音。 很快，还没等西里尔回神，苏悦就拿了一件叠好的衣服来：“拿好，这是赵叔的衣服，一直放着备用的，没有穿过，是干净的。” 而顾晚已经乘着西里尔没回过神的时候把他被淋湿了一半的书包扒下来放在了凳子上。 就连一向不怎麽来前面的老板严女士也被前面的动静吸引，跑了出来然后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西里尔拒绝的动作，不由分说地和两个莫名带着姐姐气质的姑娘将西里尔带进了后面的洗漱间。那是严女士在装修这里的时候特意放在办公室里的，但是直到现在那间洗漱间也没怎麽使用过。 西里尔就像是一只茫然的满是泥巴的小狗崽被塞进了洗漱间的淋浴房。而已经拿在顾晚手中的外套被顺顺利利地塞进了公共洗衣机。 眼前是一片氤氲的水汽，淋浴房内热气蒸腾，模糊了西里尔的面容。热水从头倾泻而下，带走了发顶的泡沫，指尖还因为刚刚在寒风飒飒的深秋行走而带着凉意，而胸口却莫名其妙地涌动着暖流。 西里尔快速的将自己收拾干净。他没有穿赵叔的衣服，他总觉得这样会把这件没穿过的衣服弄脏，于是他将自己那件已经被淋浴间的热气烘烤得半干的衣服穿上，然后飞快地来到员工储物间穿上印着中餐厅标志的围裙就去打算找清洁工具。虽说那是严女士没怎麽使用的淋浴间，但是作为刚刚因为突发状况被好心塞进去洗漱的人，西里尔还是认为要把淋浴间好好打扫一遍。他手里还拿着刚刚那件顾晚不由分说塞过来的衣服正准备先放在员工储物间的长凳上。 “诶——你怎麽没换上那件干净的衣服？”顾晚惊讶地看着西里尔身上这件长袖，领口还有一片深色的痕迹，那里没有干透。她几步走上前来，接过西里尔手中的那件她找赵叔借来的干净衣服。 “或许是衣服有点大……”苏悦推了推眼镜，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明亮的白光。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黑棕色眼睛里带着属于大几岁的人在此刻显露出来的成熟。她只是简简单单扫过西里尔脸上有些紧张的笑容就心知肚明地用一句话善解人意地递了一个台阶。 “是的，非常谢谢赵叔借的衣服还有你帮的忙，但是我这件衣服也差不多干了，完全没关系的，谢谢。”西里尔一连说了两个谢谢，那双不知道是因为刚从水汽蒸腾的淋浴间出来还是因为本就足够剔透的绿色眼睛像是两颗雾蒙蒙的日长石，此刻小狗般看着顾晚。 顾晚都忍不住要拍拍西里尔的脑袋了，尽管西里尔本身和她差不多高，甚至可能高一点，可那双狗狗眼和脸上偶尔灿烂的笑容总是让她想到可怜巴巴望着你的比格犬。 “好吧好吧……”顾晚叹气，然后又盯着西里尔嘱咐道：“最近回家的时候，要小心啊，昨天晚上阿卡姆精神病院逃出来两个出名的疯子罪犯，幸好是被蝙蝠侠还有他身边那个穿绿衣服和红衣服的助手给关回去了，不过最近应该还是会有很多人犯罪的，说来，看新闻的时候，直播里面他们还被那个藤蔓给甩飞了，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作为消息最灵通的顾晚唠唠叨叨地念着昨天的新消息，但是西里尔却猛然间攥紧手心，眼前似乎晕开一抹血色，印上了那身像是鸟儿羽翼般的黑色披风和披风下一闪而过的明黄。那双漂亮得像是被阳光照射的湖水般清透的森绿色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看着顾晚却像是心思已经飘到远方。 他弯了弯嘴角，笑容在顾晚眼里怎麽看怎麽别扭。 红罗宾这几次都在和他搭档，或许他可以在下一次祓除鬼怪的时候看见那个现在急切地想要见到的红黑色身影…… 第12章 从结束了餐厅的工作之后，哥谭就像是那灰白色的天空应该表现出的那样，蓦然地聚拢着黑沉沉的灰色云雾，像是一张灰色的蛛网，往下延伸，让人喘不过气。 哥谭的天气一向如此，就像是隔壁的大都会总是表现出如同超人一样开朗包容的晴朗那样，哥谭总是如同他的守护者蝙蝠侠那般少有晴天。 一滴突兀的水珠落在鼻尖变成一点冰凉的水渍，紧接着是如珠玉般接二连三地从乌压压的云层中接踵而至，最终连成一片晶莹剔透的珠帘。 西里尔快步往东区跑，中途还顺手揍晕两个试图打劫的，再收拾了一个因为嗑高了试图当街行凶的，最后还把一个拿着刀试图翻墙偷窃的小贼从墙上拽下来一脚把人砸晕才算是成功站在自己租的公寓门口。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思考蝙蝠侠是怎麽做到一个晚上将那群蠢蠢欲动的罪犯揍晕挂在gcpd门口还能偶尔顺手暴走从阿卡姆跑出来的哥谭特色精神病患者的。而阿卡姆的罪犯似乎都和约定俗成了一样，隔那麽十天半个月就会跑出来给蝙蝠侠刷业绩……但是显然，夜巡效果显著，至少西里尔离开东区远离帮派经常交手的地方，碰上犯罪事件的概率就呈现出断崖式下跌。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显而易见，原来的房主完全没有修锁的打算，而是在意外得到一笔钱之后就一刻也不停兴高采烈地搬离了这里，将这个有些旧但是不至于被轻而易举就被偷干净的屋子低价出租。按理来说，这个位置的房子骨折低价出租也不会有人来要，然而西里尔就是那个例外，最终西里尔成为了租客，而每个月都需要去一趟银行给房主汇款。房主也许此生都不会回到这个混乱的地区。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那副狼狈样子实在过分可怜兮兮，总之西里尔有了一个意外收获，餐厅的老板严女士将一盒草莓给了他。 因此今晚的酸奶拌麦片会格外丰富。西里尔小心地分出小半盒草莓，切碎，然后放进碗里。然后他挑出其中一袋更甜的带着草莓脆的麦片倒了半碗，加上酸奶之后他还将奶油喷瓶拿出来给今天的晚餐封了一个漂亮的口。为了应景，西里尔还特地拿出冰箱里那瓶草莓酸奶。 今晚，他是在绵密的雨声中渐渐入睡的。 然而，一直到早上，这种连绵不绝的细语一直没有停歇，灰压压的云层依然低矮地仿佛要和大地亲吻。 而这种阴沉的天气带来的作用就是让西里尔的心情不受控制地有些低落。他随便梳顺长发自己扎了个简单的低马尾就套上衣服拿起背包就锁上了大门，离开了公寓。 一直到走到半路，他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忘记吃早餐了…… 小插曲的突然发生让西里尔的情绪更加低沉。他照例顺手将去学校这条路上零星几个试图犯罪的家夥揍晕然后带着一身冷冽的气息从教室后门几步走到了座位。 也许是因为他习惯顺手收拾掉上学路上的小混混，总之，那条路上的犯罪率逐渐稀少。 而现在，他放下书包，抽出书本规规矩矩地摞在桌角——这显得他像个亚洲学生。在这样的阴雨天气依然不合理地存在着的淡淡的阳光隔着玻璃撒进来如同碎金却突然被切断。西里尔的身边蓦然落下一道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 提摩西坐在了旁边，挡住了那道冲破阴雨的阳光。那张脸上一如既往地完美，温文尔雅，但是仅仅是一个侧目，西里尔就透过那张仿佛镶嵌在他脸上的假面看见面具下淡淡的疲惫。 西里尔总觉得提姆似乎总是出于一种困倦和疲惫的状态，像是一层挥之不去的迷雾般将他整个包裹着喘不过气。 但是当那双蓝色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却又表现得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平静而又体贴的眼神，像一汪静谧的湖泊，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你。 前天晚上在和西里尔解决完杀手鳄之后他就带着昏迷的杀手鳄回到了阿卡姆疯人院。但是他没想到蝙蝠侠和罗宾那儿还没结束，于是就直接赶了过去，结果被莫名其妙发狂的毒藤女一藤蔓扔飞出去，砸碎了一面墙……虽然结局总是蝙蝠侠能够用他的无数个plan解决各种出乎意料的突发状况，但是提姆还是因为那一摔导致腰部和手臂受了不轻的伤。 第13章 更何况因为意外，他的身体并非外表表现的那样正常，失去的部位让他长年手脚冰凉。尽管他看上去似乎没什麽区别，但是偶尔还是能够感受到缺失一部分带来的影响。 就像是现在…… 为了继续用同学这个身份和西里尔发生联系，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埋头在韦恩集团小山一样的文档堆里了，而是将它们推掉，坚持来学校。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在逐渐下滑，像是断线的风筝般飘摇着下坠。迷迷糊糊的感觉在翻涌着浮上水面，似乎呼出的每一个呼吸都带着更加高温的热气——这一切异样的身体变化无不在用各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出了问题。提姆清醒地认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发烧了。 当那双氤氲着水汽的蓝色眼睛望过来的时候，西里尔就敏锐地发现，提姆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对。那双眼睛满是迷茫，仿佛意识已经开始不清晰了。 于是他直接靠近。注视着那双迷离，似乎反应迟钝的蓝色眼眸，弯下腰凑近对方，伸手附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当身旁倏然多出一道身影的时候，提姆反应慢半拍地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什麽。一直到额头上载来让人蕴藉的凉意时，他忍不住将滚烫的额头凑近那块冰凉的温度。而眼前却忽然出现了西里尔放大的脸——他正在专注地注意着自己过高的体温，就像是对待一个容易破坏的布偶一样仔细。提姆这样清晰地认识到。 那双绿色的眼眸里，小动物般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清透的瞳孔里倒影出他此刻的脸。提姆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现在苍白的脸颊已经泛上了一抹病态的红晕。 清浅的呼吸近在眼前，西里尔那张经常被学校的学生背地里嘲笑娘娘腔的容颜此刻印在眼底。提姆恍然发觉，除了那头月华般璀璨的银色长发外，西里尔的睫毛也是霜雪一样浅淡的银白色，像是绿色宝石上的冰晶般被阳光照得发亮。 提姆发现失去一个身体部位还是不太方便，就像是现在这样突兀地因为之前没有修养的伤势和昨天晚上彻夜处理的工作而引发了眼下的情况。他的免疫力还是因此下降了。 西里尔看着原本该是温和有礼，疏离自持的提姆此刻面颊微红还无意识地用发热的额头蹭着自己的指尖，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古怪的心情从心底酝酿。 他难得开始迷茫…… 但是眼下首要重要的事情是将提姆送去医务室。再不去的话，西里尔都要怀疑聪明的学霸可能因为过高的体温直接烧坏脑子而失去学霸的称呼。 门口的老师正准备进来上课，这一节是历史课。而西里尔则是举起一只手朝着老师挥了挥，只说道：“提摩西同学发烧了，我送他去医务室！”然后就直接像是抱女孩一样一只手放进提姆的腿弯一只手绕过对方的腋下一把抱起夺门而出。 身后似乎还隐隐约约传来老师的声音，但是被西里尔远远甩在身后。 提姆平时看上去比西里尔要高出半个头，但是等到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重，反而意外得偏轻，像是抱着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女孩子…… 连绵的细雨没有给他们好脸色，依旧持续地落在两人身上。不过好在西里尔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提姆身上，总归能让这个病人好受一点。 医务室的距离不远不近，很快就到了。西里尔推开门还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无所事事的医生，在对方看清西里尔怀着的那张脸属于德雷克工业继承人和韦恩集团现任少总后，她腾地一下起身，殷勤地领着两人进入了医务室的病床上。 在得知提摩西小少爷是因为发烧而来之后，女医生周到地取来干净的毛毯裹住因为发烧此刻体温异常的少年，然后急匆匆到前面翻出医疗仪器谨慎的测了血压心跳，然后又仔细地用听诊器听了听肺部的声音，最终才去取药。 西里尔则是在提姆躺下之后就去前面借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水。掀开隔离前面和医务室的床位的拉帘后，西里尔一眼就看到了提姆。他正在用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注视着这里。西里尔只是微微一愣就走进，将杯子递给对方，然后扶着他，盯着他喝水。 对于一个发烧的人而言，这个时候会觉得格外地渴。 但是在提姆喝水的时候，衣袖不可避免地滑了下来，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臂，以及—— 西里尔神色难得凝重，那双向来清透软和的绿色眼眸死死地盯着不该出现在一个富家少爷身上的痕迹。 虽然提姆快速地拉上了衣袖，但是西里尔还是看到了，那截意外露出的手臂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痕，看上去像是被什麽绳子紧紧缠住后留下的青紫色痕迹。 第13章 医务室的隔间里没有开窗，隔着淡蓝色的窗帘，外面的颜色影影绰绰地照不进房间，这里被阳光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空气中漂浮着看不见的微小尘埃，温暖的光点落在两人身上，在这个昏暗的小空间里却晕染出温暖安心的光晕。 细碎的光像是揉碎的细雪，零零散散地飘落在少年身上。在这样一个逼仄不透气，全然是冷色调的小隔间里，提姆却莫名感觉到一种有些没有来由的放松感…… 这不应该。 对于一个有着超高警惕心的义警而言，他不能放弃对任何事情的戒备。然而就在他决定装作什麽事都没有发生那样继续上课的时候，却被西里尔不由分说地带走。 那双本该是最淩厉，带着不羁和野性的绿色眼眸，却像是融化了阳光，带着避无可避的气势，强硬地将他拽出漩涡，他抬头，看见了西里尔专注而温柔的侧脸。 作为一个自荐成为韦恩家成员的人而言，提姆追逐过夜晚在屋顶飞跃的知更鸟，也知道在这个大家庭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他在一个不太美好的时间点加入了夜晚的队伍。而他理解所有，却唯独摆脱不了纠缠在自身的丝线。 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提姆被牢牢包裹。他什麽都懂，所以沉默，什麽都知道，所以体贴。他心甘情愿去接手家里成员都不太喜欢的动作。 但是在失去罗宾身份后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感受，将本就压抑到极致的内心压缩成一根紧绷的弦—— 而他却遇到了西里尔。那双绿眼睛从不设防，像是最浅的湖水，清澈见底，一眼能够看到他的心底。一直被稳重温和的表象和冷静的洞察力充做覆盖在心间构筑而成的厚厚的屏障却在此刻宛如初春被冻结的湖面，蓦然出现了一丝冰消雪融的裂缝。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淡淡的气味和西里尔身上不知名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提姆微微半阖双眼，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声，却蓦然从心底升起隐秘的放松…… 水杯的水已经被喝掉，提姆并没有对手臂上一晃而过的伤痕做出解释，却是忽然顺势往后靠。 一个带着浅淡男士木质香水的身影猛然间跌落在西里尔怀中。 黑发淩乱，与西里尔此前因为奔跑而散落肩头的银白色发丝交织，纠缠不休。 西里尔呼吸一滞，浑身僵硬得像是老旧生锈的铁块，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手里还拿着先前的一次性纸杯，西里尔却僵直着半举起手，另一边的肩膀却不由自主地慢慢放下来，让提姆枕得更加舒服。 看上去提姆已经烧糊涂到吧自己当抱枕了？ 西里尔微微侧头看着提姆发烧而泛起的脸颊上病态的红晕，和他眼下掩饰不住的淡淡青黑色痕迹。那双因为高温而有些迷蒙涣散的宝石般璀璨的蓝色眼眸已经藏在了眼皮下，单从提姆浅淡的唇色，西里尔就能直觉反应现在提姆似乎意外地有些……脆弱？ 昏沉的空间里，西里尔能够清晰地看到提姆纤长的睫毛在散落的光影中轻颤着。 本来想要询问对方关于伤痕来历的西里尔忽然间说不出口。 一向冷静自持，温和从容的提姆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就像是从来都保持距离的小猫此刻却难得接受了你的亲近一般的感觉让人心尖发颤。 西里尔知道提姆并没有睡着，只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而陷入似睡似醒的状态。他只能一手拿着纸杯，一手揽住提姆的肩膀，让他更舒服些。 隔绝里外两个空间的拉帘突兀地伴随着刷拉的声音被掀开，女医生低着头看着药盒上面的说明打碎了一室安宁：“一次一片……症状吃这个应该可以，也算是肺部感染……” 她蓦然抬起头，对上两双望过来的的眼睛。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女医生一下子像是一个没上发条的洋娃娃，动作猛地停住，嘴巴张张合合，脸上的神情从呆滞转变成恍然大悟。 女医生眯起眼睛，身上原本干练的气质却带上了古怪的味道。她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来回打量着两人此刻诡异的姿势—— 年轻多金的德雷克工业继承人，韦恩少总，此刻面颊酡红，脸色白皙得在碎金般的灯光下宛如在发光。那双迷离的蓝色眼睛满是水汽像是水洗过的天空，这位少总裁此刻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被旁边扎着银白色马尾的少年揽在怀中，像是一只依恋的鸟儿。 第14章 而揽住他的少年也是一副好相貌，忽略两人存在的一点身高差，女医生简直要为韦恩家叫好。前有一个天天在哥谭日报以各种撒钱和撩妹的花边新闻霸占报纸头版的父亲，现在就连韦恩家唯一称得上靠谱的提摩西少爷难道也打算开始走上这一条崎岖离奇的赛道，和父亲在报纸头版上见面了吗？ 视线落在那个有些发懵的绿眼睛美少年身上，女医生在心里默默吸气，虽然不是找女伴，但是提摩西少爷泡男人的手段也是高超，审美也是出奇的好。不得不说，借着发烧来增进感情这种方式……她只能说，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 西里尔就看见面前的女医生就和东方的变脸一样脸上的神情几番变换，最终用一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提姆然后又送给自己一个奇奇怪怪的带着怜悯的眼神。 奇怪，难道在医务室里闷太久了也会精神失常吗…… 女医生拆开药盒，剪切足够的量递给西里尔，眼里还藏着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这个一次吃一片就行，然后观察一下德雷克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如果开始出汗，就是起效了，但是如果一直不退烧可能就需要联系韦恩先生。” “不，我吃药就行。”提姆拿过递给西里尔的药片，但却马上被西里尔夺回。 西里尔完全不认为现在提姆软绵绵的手指接触到锋利的包装不会被割伤，索性自己取出一粒，然后将纸杯递了过去。杯子里还剩一小半水，足够提姆吞服药片。 “那麽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接下来可以在这里休息，我给你们做个登记。”女医生看着两人的交互，不由得感叹看上去提摩西少爷似乎要拿下这个少年了。尽管看八卦看得很满足，但是她完全不想掺和进有钱人的爱情游戏里去。于是她直接拉上门帘，干脆将这间屋子留给他们，转而去旁边的另一个空办公室去跟他们登记医务室的记录。看样子这两个孩子是要缺席下午的课程了。不过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出勤，还是要把无故离席的理由写上，可以让他们拿去医务室的证明给缺课的老师看。至少不会影响他们的成绩。 女医生离开后，昏暗的小房间里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你现在感觉怎麽样，有没有好一点？”西里尔的声音轻得如同呢喃，对着生病的提姆宛如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无他，实在是失去了平时冷静自持气质的提姆才让人恍然觉得他身形有些单薄了……尽管能够感受到对方绝非表现得那样手无缚鸡之力，反而藏在衣服下的是劲瘦却有力的肌肉线条，甚至可能体术非常好，但是在那张苍白的面容的衬托下，西里尔总是不自觉地开始担心对方。 提姆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然后缓慢地抬起一只因为高烧而有些无力的手捏了捏眉心。 他蓦然轻笑：“你很担心我吗？”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尽管有喝水濡湿了咽喉，但是提姆的声音依旧带着沙哑。原本清冽的嗓音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振动，似乎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当然！”西里尔看提姆生着病竟然还有力气笑，不由得心里气闷，将剩下的水也连通纸杯塞给了对方，“你现在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喝水，润润喉咙，别笑了。” 提姆垂眸，看着被塞过来的水杯，放在手里没动，反而是抬眼看向西里尔，那双眼睛现在像是一汪深邃的蓝色湖水。他忽略心里升腾起来的隐秘的带着占有欲的情绪，带着探究发问：“听上去你还有别的朋友？” 语气听上去似乎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但是在西里尔眼里却明显的像是很在意的模样。 “不，我还有一个认识的人是红罗宾……”西里尔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 “我……似乎是喜欢红罗宾，但是他是义警，这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西里尔深吸一口气，心情像是被撕扯开来，带着酸涩。他和红罗宾是战友，现在或许只能说是单方面的暗恋？他并不希望这种情绪给对方带来困扰。 更何况……他不知怎麽地，在与提姆相处的时候，总有偶尔的片段被对方攫取目光…… 这不对劲，他并非是那种随便的人，不过眼下他对提姆的那种微妙情绪只是浅淡地像是浮在水面的浮萍，他不希望这种错误的感情继续发酵下去。 他完全不接受自己可能莫名其妙同时对两个人有好感。况且他完全不认为会有一种荒谬的可能，那就是他喜欢的人是同一个。 “你这几天没出门吧……听说前天阿卡姆出了乱子，逃出来的精神病人到处袭击市民。”西里尔的眼神落在提姆被衣袖遮挡的手腕上，那里是几道向里延伸的伤痕，尽管只是一瞥，但是西里尔信任自己的判断。 西里尔实在是不太会掩饰自己，目光灼热得提姆马上就意识到对方的意思：“我路过那里不小心被牵连，受了点伤。” 西里尔担忧地看着提姆：“有处理过吗？下次不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但是说到一半他又觉得很离谱，因为只要是阿卡姆出事哥谭就不会有安全的地方。罪犯们会随机刷新在任意一个地点。 “哥谭本就不算个安全的地方，”提姆被西里尔的话逗笑，但是却心里明白那是来自对方有些语无伦次的担忧。 “你是想保护我吗？”提姆凑近了，两人呼吸交缠。西里尔的毫不设防，甚至是直接说出自己对红罗宾有好感这样的话让提姆不由得有些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地触碰眼前这个毫不起眼却在他眼中温暖的灵魂。 西里尔移开视线，耳朵像是烧起来一样，应该已经开始红了。他语气有些闷：“自然。” 心跳猛然间加速如同擂鼓在耳旁奏响。他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提姆……怎麽……怎麽这样说话啊…… 第14章 最近几天哥谭都没有什麽新的鬼怪冒出来。似乎自从他开始祓除以来，这里滋生出各种执念，血腥和都市怪谈造就的鬼怪的速度就一直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增长。他并不太清楚这里鬼怪的生成方式，但是仅仅凭借着一年多的经验也大概推断出了这三种。这些生成方式像极了咒灵诞生的条件，但是总会在细微处存在差别。 哥谭的鬼怪是从带着强烈的执念和焚烬一切的浓烈情感死去的灵魂中诞生的扭曲的神秘生物。它们诞生后靠着执念行动，不再是生前的模样，反而为哥谭暗地滋生的恶意添砖加瓦。或许他们曾经是个品行不错的好人，但是却被这些负面情绪扭曲成了吃人的鬼怪，最终在他手上被祓除。 哥谭前不久下了一场雨，到现在为止地面上终于不再是到处闪着倒映着灰蒙蒙天空模样的镜面般的反光，那些因为工人偷工减料而有些不平整的地面积蓄的小水坑随着时间逐渐溶化在阳光里。 马路上已经是半干，但依旧到处留下了代表着雨水存在痕迹的深灰色的印记。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经历过细雨的冲刷，植物们精神抖擞，那些深绿的叶片在水汽的滋润下尽情地向四周舒展着汲取光线中的能量。根系深深扎根在湿润的地底，土壤中那些腥湿的气息被绵绵细雨翻了出来。混杂着草叶汁水清新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莫名让人感觉心情舒畅。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并不能在东区持续太久。这里似乎总是充斥着悲伤，愤怒等一切负面情绪，就连能够洗净一切污秽的雨水都无法洗去这些躁郁的情绪，带不走总是因为混乱的帮派而发生在这里的犯罪。 西里尔看着远处，这里已经到了东区边界，隐形的阳光似乎将这里切割成两份，而这边被阴影笼罩，那边却逐渐进入平稳宁静的街区。今天这条路是他最新发现的，他想试一试不同路径之间花费的时间长短。但是昏暗的街头如同曾经的每一段黯淡的时光那样上演着一出抢劫的戏码。 西里尔猛然停住脚步。树叶扑簌簌从眼前落下，却没有遮挡住他的视野，他不远处正在发生的一切此刻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在灰白色的背景下，高大冰冷的建筑落下一条长长的冷色调阴影，将两个人影包裹。背对着西里尔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夹克的男人。金色在阴影中若隐若现，他将一个衣着过分宽大的小孩子堵在街角，手中耀武扬威地挥舞着足以轻而易举地夺取一个生命的武器。 而对面的那个孩子，只是仅仅凭借不合身的衣服就能猜到对方是生活在这里的孩子，或许是失去父母的流浪儿，或许是有着父母在家中沉溺在烟雾缭绕中，仅靠着小孩子在垃圾桶中翻着到的微薄的收入度日的家庭的孩子。总之，这是一个有着哥谭特色的金发小孩，那张脸上有些脏污，但一双明亮的绿色眼睛在黑暗里燃烧着不灭的火苗。 “听见没有，小子，把钱交出来！”带着恐吓威胁的粗犷声音响起，他手上的东西危险地晃了晃，将黑黢黢的洞口指向眼前一脸倔犟的小孩。 “嘿！放下那个，你不会想要什麽做的……”西里尔缓慢凑近，直到只相隔两三米的距离时突然出生。那个孩子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悄悄移动的西里尔，但是他显然深谙在这里生存的道理，马上明白西里尔打算做什麽，于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默不作声。 第15章 “什麽……”男人转过头来，他的脸上是一个古怪的面具。那是黑面具的假面会社的成员才会拥有的东西。这意味着根本没有谈话的必要了，眼前这个人大约是一个恶棍，或者是混混之类的人，更何况他现在在抢一个孩子的东西。于是西里尔毫不犹豫地猛然间暴起，接着腿部的力量跳起，然后在重力作用下直接下落，送这位抢劫犯先生进入美好的梦乡。 “呃……谢谢。”小孩警惕地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最终还是这样说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西里尔朝着小孩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落在对方眼里却莫名带着点傻气。 一个莫名其妙发善心的蠢家夥…… 小孩看着西里尔打算离开，纠结半天，还是远远叫住了对方：“喂，你。” “嗯？”西里尔已经走进了阳光底下，那双带着疑惑的绿色眼睛望过来的时候被照得像是在光影中泛着涟漪的绿色湖泊。 小孩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道：“最近这里出现了一个坏家夥，看上去像是毒藤女二号，有人远远见过她 ……” 他站在阴影里，最终朝着西里尔憋出一句：“总之，你还是少来这里！” 没等西里尔回应，那个小孩就像是一只警惕的流浪猫，刷地就消失在了那里。 意外收获。 这桶上去就像是另一个鬼怪类型。也或许是真的像是那个孩子说的那样是一个二号毒藤女。鉴于哥谭总是冒出一些奇形怪状却仍然算作是人类的存在，西里尔认为应该持保留意见。不过他可以提前去这周围转一圈，确定一下那个家夥的出现范围…… 西里尔满腹心事，脑子里都是关于晚上行动的设想。脑海中却蓦然出现一个带着多米诺面具的红黑色身影，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但是红罗宾确实很强。他甩甩脑袋，尽力将那个仅仅只是想想就让他耳朵开始发烫的面容抛在脑后。他已经站在了中餐厅门口。 西里尔推开中餐厅的前门。现在还不到营业的时候，前厅的灯没有打开，一片昏暗。他只需要擦擦桌子，扫扫地就算准备工作完成。 他背着自己的书包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面亮起灯的员工局域，今天莫名地却没有听见每次来这里打工都会听见的顾晚兴奋地讲述的声音。他抬眼，就看见一排柜子前，苏悦一个人坐在储物区中间的长椅上发呆。顾晚怎麽没来？ 西里尔心下疑惑。因为正常来说，顾晚对于能够提早来这里和苏悦以及自己分享最新的都市传说，或者是一些八卦非常热衷，几乎不存在来迟的情况。至于病假……顾晚一般喜欢直接来这里继续半工作半休息，因为老板严女士会给她一点额外的工资补贴，而她不想放弃这个。 似乎是听见有人来，苏悦伸出食指推了推眼镜，转过头来看发出声音的地方。 前几天她身上的容光焕发已经逐渐黯淡下去，像是接触不良的小灯泡，猛然间被打湿，猝然熄灭。镜片在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白色的反光，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西里尔。 她的眼下是淡淡的青黑色，看上去满是疲惫。 但是她沉默地看着西里尔放好包，系好围裙，才霍然开口：“你见到顾晚了吗？”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莫名地透露出一种不安的焦躁和急切感。那双眼镜下的棕黑色眼睛蓦然亮起，像是黑暗里被点亮的蜡烛烛芯上微弱的火苗。 “不，我来的路上没有碰见过她。”西里尔回想了自己一路以来遇到的行人，肯定地摇了摇头。 “是出什麽事了吗？”西里尔问道。他敏锐地察觉到苏悦此刻的状态不对，就像是在确认顾晚会不会出事那样，如同被一根蛛丝拽住的蝴蝶，倘若得知那个她心底最坏的消息后可能猝然坠落。 “从昨天我们打扫完餐厅分开之后，顾晚就一下子在网上失联了……”苏悦有些语无伦次，“她喜欢放松的时候玩手机，而且会分享一些她觉得有趣的视频，不过多数时候我都觉得打扰，很少回复，但她从不会就这样没有一点动静。没有分享的视频，没有链接，也没有登陆过我和她同时爱用的软件账号……” 她从那天结束时候最后一面时顾晚的状态，说到她顾晚的生活习惯，话语之间毫无逻辑得像是她此刻脱去了那个硕士在读的外衣，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大一点的朋友站在西里尔面前。 记忆总是在恍然间发现失去之后开始陷入无尽的回忆。此刻，就连那天顾晚的穿着，配饰，和离开时脸上的开朗的笑容都像是一个慢放镜头，浮现在脑海中。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有什麽事情耽搁了……”西里尔这样带着安慰意思地猜想，但是话才说到半截就被苏悦打断。 “不，她不会这样的，”苏悦难得没有维持住平静的表现，反而终于表露出了被压在心底的急躁，“我怀疑她昨天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什麽歹徒，哥谭这个地方什麽都可能发生，如果只是抢劫或许还不会出事，但要是遇上了绑架或者是其他的……”她不敢细想，将深入的想法死死止步在被抢劫这里。倘若真是后面的可能，顾晚甚至不一定能回来…… “你们平时在哪里分开？”西里尔问到。 “就在宿舍前面的路口，我和她的宿舍是相对的。不过昨天她说要去她选定设计的地区实地考察，就提前在餐厅门口分别了……” “难道是！”苏悦说着说着，眼睛忽然亮起希望的曙光，看着提出问题的西里尔。 “你知道地点在哪里吗？”西里尔继续追问。 “不太清楚，似乎是因为内容是对荒废局域的重新规划，所以有些靠近东区。”苏悦说着，眉毛逐渐皱起。 “那麽，我去找找看，我就住在那里，比你熟悉，更何况我会一点体术，记得帮我跟严女士请个假！” 西里尔解开围裙，重新放回挂衣鈎上，匆忙间夺门而出。 第15章 夜晚总是低垂昏沉。此时已经看不清黄昏时刻在天空中漂浮的白絮般被晕染成各种暖色的云彩，只能看见不同深浅的蓝在天空中划开，露出身后斑驳的星点。 中华街上客人早已离去，此刻格外安静，只能听见后厨哗啦啦的水声和身边悉悉索索的扫地声。 今晚是她和苏悦留下来收拾。 相较于住在东区的西里尔，她住在哥谭大学的学生宿舍，尽管这座大学为哥谭犯罪事业添砖加瓦地输送了许多犯罪天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座大学教学质量确实还不错。而且对比东区的住宿环境而言，这里还算安全，除了偶尔试图在哥谭大学放点恐惧毒气的稻草人——他也是曾经哥谭大学的教授。 哥谭东区一如既往是混乱秩序的天堂，大多数的犯罪也是在那里发生。并不是说其他地方没有犯罪，不过其他地方大多是其他类型的刑事案件，倒没有东区表现出来那麽多需要拘留的街头斗殴。 不过听说红头罩和红头罩帮在哥谭东区混的风生水起，这确实让两个安安稳稳住在哥谭大学学生宿舍的姑娘不由得开始担心起西里尔的安全问题。 虽说西里尔确实比因为有亚洲人特点而有些娇小的两个姑娘要高一点，但不论怎麽说，西里尔也才十几岁，还是个未成年。 这也就是为什麽几人在混熟之后就经常在晚间收拾的时候让西里尔提早走。毕竟谁知道深夜的哥谭东区会发生什麽。 顾晚已经大致将所有桌子都擦干净了，差不多可以离开了。最近教授布置下来的项目，或者说课题，是关于废弃地区的重建和规划，这让她不得不将目光落在一片荒芜和混乱的东区。不过想到毒藤女和杀手鳄在几天前就被蝙蝠侠和罗宾抓回去了，最近那里应该会安分几天。 顾晚打算今天晚上冒险去那里转一圈就回宿舍。 餐厅中的灯火发出暖黄色的光，照得这个房间像是黑暗中的一个小小的火炬般明亮。顾晚朝着另一边走。 但是没走几步她就被苏悦叫住了：“你去哪儿？回宿舍的路在这边，虽然研究生宿舍和你们的不在一起，也是隔着马路相对。” 苏悦推了推眼镜。全赖于前几天毒藤女出逃的路上，藤蔓直接给了运气不好刚好路过的教授一个暴击，她终于摆脱了几乎是同时进行两节课的悲惨课表时间。现在那位固执地坚决要将自己的课时和其他课时并列的老头已经光荣地住进了医院，希望他过得不错，阿门。 这几天轻松的课程安排使得苏悦疲惫的眼睛现在满是神采，随时随地像是在大脑进行量子爆炸一样的精神状态已经是上一段时间的过去了。那张鹅蛋脸上褪去因为疲惫而带来颓丧感，那双藏在细边眼镜下的眼睛眨了眨，黑棕色的眼睛敏锐地上下打量着站在灯火下的顾晚。 似乎一瞬间，那种来自于大上好几岁的姐姐般的气势从个子不高的苏悦身上冒出来，让顾晚有些心虚。 她早知道对方不会赞同自己这个莽撞的决定，于是眼珠一转，开始盯着苏悦外套上的花纹看，嘴里含含糊糊地搪塞：“去转转……” 第16章 锐利的眼神像是刀刃落在她脸上。当然，她们现在在自由得过火，将这两个字贯彻到底的哥谭。如果是在原来，她们甚至可以在十点钟去小吃一条街闲逛，而这里，只要天黑就是属于硝烟和犯罪的主场。 “好吧，我只是……最近的课题是关于荒地重建的……”她吞了吞唾沫，“我只去东区外面转一圈！而且前几天蝙蝠侠他们才把跑出阿卡姆的精神病罪犯抓回去，绝对比较安全！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着，她慢慢后退，然后飞快朝苏悦招了招手，就一溜烟地消失在灯火下了。 “喂！防狼喷雾记得带上！” “包里有……”回答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顾晚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哥谭的气温像是坠落到了春日里还未融化成湖泊的冰湖般，猛然间降落，让人猝不及防。这种骤然变换的温暖于寒冷让顾晚总是没办法选择最恰当出门的衣服。不过万幸，今晚她穿的这件大衣正合适裹挟这冷风的夜晚。 现在，就连柏油马路上都少有行人。树枝上的树叶被寒风挂过，扑簌簌地下落，在半空中卷起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弧，然后晃悠着落在顾晚身后。 树冠上本来茂密的叶子因为秋天无时无刻不在呼啸着的风也已经逐渐变得稀少。那些硬朗的灰褐色枝干在深蓝的夜色下显露出来。没有灯光照亮，显得这些从树干上伸展出来的枝条像是一只只从四面八方声伸来的枯瘦的手臂，逐渐逼近走在人行小径上的顾晚。 哗啦啦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变得短促又急切。 顾晚不由自主地蜷缩着上半身，倾听周围的动静。 她加快了步伐，嘴唇有些发白，枝叶崎岖的投影落在地上，促使她不停往前。 哥谭的基础设施只要是靠近混乱的东区，无论怎麽维修都总是在下一次帮派混战中惨烈阵亡。 白天的时候，她从不会会注意身边斑驳，剥落了漆块的路灯，然而现在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周围一切的黑暗吸引。那些隐匿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的砖块，草丛，似乎因为夜幕降临而显得鬼影幢幢。 呲啦—— 顾晚吓了一大跳，她忍住没有尖叫，而是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处——头顶的路灯似乎有些接触不良，闪烁起来，明明灭灭。这一切氛围都让本来对此行胸有成竹的顾晚踌躇犹豫着停下了步伐。 她总觉得身后似乎一直存在某种诡异的影子，追逐着自己。但说实话，这些大部分都应该是周围凉飕飕的环境对自己产生的错觉…… 顾晚拉开自己的斜挎包，自言自语着，似乎是想凭借话语来给自己力量：“看看时间，现在几点了，或者是苏悦姐现在有没有到宿舍……” 但，空旷的环境中似乎只有自己的声音回响。 她划开手机，上面的信号似乎不对劲，变成了完全的灰色。 “老天……不要给我玩这一出啊……”她嘟囔着，但是声音难免有些颤抖。 虽然她喜欢听都市怪谈，分享都市怪谈，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想要成为都市怪谈的主人公。 一瞬间，脑海里涌现出小时候家里老人嘀嘀咕咕小声谈论的那些空xue来风的怪事，以及看过的连载中的恐怖漫画和大部分只看过开头就不敢看下去的恐怖电影。它们就像是幻映片一样一帧一帧闪现，交替着放大心中的恐慌。 绿色气泡软件上出现了红色。 她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然后果断地迅速掏出防狼喷雾。先在，不管是给自己壮胆还是为了保证安全，她都需要这个。 现在，一片静谧，一切声响都无所遁形。身后仿佛爬行动物匍匐在草叶上缓慢前行的声音变得格外显眼。 难道是蛇？她轻手轻脚地拔下防狼喷雾的盖子，食指放在喷头上。顾晚干脆猛地回身，举起防狼喷雾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喷过去—— 她当然不能用这个辣椒水杀死一条蛇，她只是觉得自己在这种诡谲的氛围里该做点什麽，或者是应该发生点什麽。她完完全全被情绪所把控了。 也就是，她鲁莽了。 迎接她的不是任何一种细长的，在草地上慢悠悠游走的蛇类，而是另一种东西 ——那东西像是藤蔓，但却长满了虬结的肉瘤状凸起。本来安静地趴伏在地面的触手藤蔓在遭受到辣椒水的攻击后骤然暴起，猛地朝顾晚袭来，速度飞快。 顾晚只来得及看清那东西的轮廓，还不等她逃跑，一只脚就被卷住。它猛地拉住顾晚的脚踝往后拽，顾晚根本无法挣脱，几乎是瞬间就摔倒在地，胳膊和手肘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她能够感受到那里似乎破了皮，或许还流了点血。不过她完全来不及关注这些，双手想要抓住什麽东西借力挣脱，然而都只是徒劳。这东西似乎和毒藤女一样带着精神毒素，只是接触到那种肉质的外皮，顾晚就控制不住眼皮的下滑。 看上去，自己似乎真的要当一回怪谈女主角了……顾晚苦中作乐地想到。 下一秒，无尽的黑暗将她团团包裹。 ……昏暗的巷子中，一个阴影站在灯光也照射不到的黑暗里。深深的黑色中，似乎能勉强辨认出那张已经变成白纸一样的面容和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睛。血泪从黑色的眼眶中滑落。它的下半身全是缠绕纠结的藤蔓，依稀能从中隐约分辨出被包裹在其中的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西里尔甚至来不及返回安全屋取自己用来隐匿气息的咒具发绳。他脚步如飞，发丝在奔跑中已经淩乱地散落下几缕银白。 现在，距离顾晚失联已经快要到十八个小时了。 第16章 此时天色昏暗，黄昏才刚刚从哥谭的地平在线抽离，深浅不一的蓝色就开始逐渐吞噬着那些瑰丽的橘色光线，月亮已经遥遥地在天边露出一个隐约的淡黄色轮廓，隔着朦胧的一层若隐若现的气层，静静注视着眼前白絮般的云彩缓慢地偏移。过不了片刻，哥谭就会彻底沉入夜晚。 脚步声在路面上一声接着一声，步履急促，激起脚下的尘埃飞扬。西里尔冲出了门，走到半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包忘在中餐厅的储物柜里了。 他心中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没有来由的感觉就像是植物的幼苗般，缓慢冒出头来又或者像是在阴暗角落湿润的墙皮上发霉的青斑。他莫名预感自己也许今天会被这件事情彻底耽搁。 或许他在听见苏悦难得慌乱成那样地提及这间事情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准备把自己那个能装不少东西的书包拿走。那里面还放着那个暂时充当蒙面怪人面具作用的咒具发绳。 不过真是少见，一向冷静沉稳得像是彻底融入哥谭偶尔的疯狂大狂欢活动，包括但不限于炸医院，炸市政厅之类的日常生活中的苏悦竟然对顾晚的失踪那麽提心吊胆。但是只要一想到两个人其实专业相似，而且难得在这个满是白人面孔的地方有聊得来的话题，似乎这一切一点也不奇怪。虽说苏悦总是表现出一种似乎毫不在意的随心所欲模样，但其实大部分时候，她确实在听顾晚不知道从哪儿搜刮来的八卦。单是从她偶尔几次简短地插话，就能轻松指出不合理的地方，然后残忍地告诉顾晚新的都市怪谈大概是上周搞的血腥得引起蝙蝠侠注意的杀人事件。 不过换句话说，蝙蝠侠或许才是真正的都市怪谈。苏悦甚至提出一个危险的找蝙蝠侠帮忙的想法，大致是假装有炸弹引来蝙蝠侠，然后摆脱他找人。说实话，西里尔非常，非常不赞同。 天知道他有时候偶尔躲在阴影里看见掠过哥谭夜空中的那道蝙蝠黑影时是多吓人。蝙蝠侠就像是哥谭的影子一样，出场的时候带着浓重的压迫感，让他心中警惕的铃声不停作响。这样招惹上对方，不是胆大就是在放飞自我。西里尔也没有做好半夜的额外工作被蝙蝠侠逮住的心理准备。 至于红罗宾…… 他想到那道被包裹在鸟羽般披风下红黑色的身影，和被多米诺面具掩藏一般的面容。那双没有隐藏的眼睛在面具下就像是夜色里被风吹起涟漪的浅蓝色湖水，折射出的宝石般璀璨的光像是一个吸引着西里尔的漩涡般深邃迷人，忍不住沉溺下去…… 银色的发丝被冷风嚣张地吹到眼前，像是一片带着光泽的绸缎般地劈头盖脸，遮挡住了西里尔的视线。他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在掌心，叼着拆下来的皮筋，三下五除二就又绑好了一个低马尾。 不过为了不再感受到被风打脸的微妙感，西里尔明智地戴上了兜帽，甚至拉紧了兜帽两侧可抽拉的绳子，才继续行动。 希望没有了能够模糊面容的咒具，他能够完美地躲过哥谭密密麻麻的监控。 他好奇的是，明明有了这麽多监控，为什麽gcpd还是只能解决一半的案件，就像是拿着特级咒具却只砍死了蝇头的咒术师那样让人感觉很荒谬。 苏悦给出的信息不算准确，甚至说她那叫做画了一个很大的范围。不过，西里尔想起了自己来之前遇见的那个被抢劫的孩子，他有种感觉。这次顾晚的失踪或许是倒霉地遇见了新诞生的鬼怪，然后被鬼怪抓住了。 第17章 这样来看，只要在整个东区找到还没有散去的鬼怪的痕迹留下来的残秽或许就能顺着找到顾晚。 西里尔直接从他通常回去的那条路上开始找起。或许是不久前才收拾了一个抢劫犯，总之，他常走的路上一片安宁，一直到一个即将离开东区的转角时，他看见了地上蜿蜒的像是蛇类爬行过的淡紫色痕迹。那种浅淡的残秽看上去像是才不久留下来的遗留。 这大概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不过…… 西里尔仔细观察着脚下的痕迹，皱起了眉头。这种痕迹，看上去不像是和从前遇到的那些东西一样是可以类比成准二级的鬼怪，反倒可能有着更高的能力。 他暗自提高警惕，就连风声和鸟虫声也尽收耳中。被衣服遮掩的肌肉紧绷着蓄势待发，他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任意一个在东区闲逛的少年般悠闲地散着步，实际却在借着衣料的遮挡在手中悄悄凝聚咒力。 他跟着那道痕迹追了上去。 夜色笼罩哥谭，就像是一瞬间被深蓝色的海洋淹没，巷道里落下了冷色调的阴影。街头立着的老旧生锈的路灯忽然间顽强地亮起，小小一团暖融融的黄色光芒成为这里的一点星火，但是很快就忽闪着暗淡下去。 脚下被拉长的清晰的影子逐渐融入黑暗，两边的墙壁上满是斑驳碎裂的纹路。似乎是只要进入黑色的世界中，这些鬼怪，咒灵一类诞生于执念或者恶意中的东西都会逐渐清晰起来。 脚下蜿蜒的残秽逐渐变亮，在西里尔眼中，这些歪歪扭扭着爬行的痕迹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一样亮眼，那些紫色的光变得无比清晰，指引着西里尔追踪这些痕迹找到鬼怪的踪迹。 这些蛇形痕迹似乎昭示着这个鬼怪有着类似于爬行生物一类存在的能力。 西里尔继续往深处走去。 周围的温度逐步降低，森然的寒气从深处向外蔓延，呼啸着吹动西里尔的露在兜帽外的几缕发丝。风声中满是刺骨的冷意，似乎在用如同冰窖的冷气来拒绝着能够闯入这里的来人。 西里尔凝眸，穿过重重昏暗的阴影和那些黑色的遮挡，直直地望向最里面的存在—— 那是一个扭曲的鬼怪。 西里尔的判断完全出错，敌人完全和爬行动物扯不上关系，单单从远处这一眼就能隐约看见中心的是一个看上去像是章鱼一类的东西。黑糊糊的上半身有着人形，下半身却是狰狞的章鱼触手般的长条肢体，蜿蜒着在它身下盘成一团。 西里尔眯眼，清楚地看到在那些盘根错节的弧形触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被那些扭曲的触手卷起来塞在墙根处已经陷入了昏迷的顾晚。西里尔甚至能够闻到巷子里不散的血腥气。那味道很淡，但是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顾晚应该受伤了。 西里尔觉得现在的情况难得地棘手。从前他只会考虑怎麽直接祓除咒灵，现在是用着术式直接冲上去暴揍鬼怪。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这种对战中救人的经历。 他深吸一口气，眼睛闭上又睁开。那双绿色的瞳孔如同在黑暗中依然折射出光影的沙弗莱宝石般熠熠生辉。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凛，西里尔摆出战斗开始的姿势，对上了深处那个古怪的鬼怪。 虚空中逐渐显现出常人无法看见的裂缝，带着浓烈的让人不安的气息。西里尔将手伸进缝隙，缓缓从仿佛是沟通了另一个空间的裂隙中拽出一条长鞭。长鞭周身带起淡紫色的波纹，伴随着西里尔的动作，鞭子垂落，然后被西里尔轻轻往上一抖，执在手中。 “喂！那边那个随意就做出绑架这种事情的毒藤女二号！！”西里尔气沉丹田，唇边勾起一个嚣张肆意的笑容，衬得那张五官优越的面容越发灿烂。那双绿得像是湖水的眼眸里像是点燃了不灭的星火，在昏暗中仿佛有着燃烧不尽的生命力般灼眼。 他平时很少会这样表露出自己锋芒毕露的一面，但是在战斗中这样挑衅敌人确实能够起到激怒对方，让它们露出破绽的作用。西里尔在战斗中就好像开启了一个和日常不同的模式，只要有需要，战斗中也会试着用语言攻击对方。 不知道是哪一个词激怒了对方，盘踞在深处的阴影开始翻滚沸腾着，那些看不清到底是章鱼触手还是植物藤蔓的细长东西开始上下猛烈甩动着，逐渐膨胀着变大，扭曲变形。它们带着恐怖的气息和愤怒的情绪翻涌着朝着西里尔冲来—— “你的敌人在这里——”西里尔咬着嘴唇，眼神坚定，长鞭挥出一道锋利的半月形淡紫色锐芒，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那些朝着面门袭来的东西。 那是一些枯绿色的藤蔓，带着尖刺和一些凸起的木质肉瘤，有些地方还沾染上了褐色的痕迹，似乎是凝固在表面已经干透的血液。 长鞭挥动带起的锋芒直接将面前疯狂攻击的藤蔓拦腰斩断，失去了和主干链接的枝条在被隔离的一瞬间崩散在空中化作无数的尘埃光点融入无形。 破空声在身后响起，西里尔只能感受到发丝被风吹动落在脸上细微的触感。 他已然无法回头。 腹部猛然间变得冰凉，他知道发生了什麽。 什麽东西顺着咽喉往上涌，西里尔感觉胸腔空洞得仿佛是装了一个老旧的风箱。喉咙深处泛起无法止住的痒意，西里尔忍不住想咳嗽，但是他伴随着自己往前的冲力猛然间落地，忍不住从嘴里呕出一口鲜红的东西。 腹部的凉意褪去，旋即是疾风骤雨般的巨痛。双手撑在地面上，发丝已然淩乱地散落在耳边，西里尔用力甩了甩头，看清了腹部迅速蔓延开来的深色痕迹。 …… 这一次是他莽撞了…… 忽然，身边落下一片阴影，他看见眼前落下的一片黄色布料。 脚步声轻盈，宛如一只自由的飞鸟，熟悉的战术靴伴随着落地的轻响落在身旁。玉石般悦耳的声音中带着点冷意，难以察觉的克制在有些不稳的声音中显得格外锐利，出现在耳旁：“喂——直接莽撞地冲上去挑衅，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啊？ 西里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红罗宾似乎生气了。 第17章 天色尚未昏沉，依旧能够看见黄昏为天空披上的一层霞光。从韦恩大厦楼顶的巨大落地窗往外看，地面上稀稀拉拉地有几个小色块在慢吞吞的移动。那是穿梭在大楼间的人们。这个时间，大部分公司都下班了，但是提姆依旧没打算走。 提姆今天在韦恩大厦上面处理工作。从早上开始，他就连续开了四个会议，更别提还有堆积在办公室山一样高需要签字的内容，大部分都是资金支出和新项目的计划书。除此之外他还在处理前几天毒藤女和杀手鳄造成的损失。韦恩企业承担了毒藤女破坏的所有建筑的损失。至于杀手鳄，他还没来得及干点什麽就被自己和西里尔用强效麻醉剂给放倒了。 不过毒藤女就不同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那天她和她的植物都表现得异常亢奋， 这一次毒藤女的出逃不仅毁坏了许多沿路建筑，甚至还间接和直接地造成了一些伤亡。 伤势比较轻的大部分是被破坏的建筑波及到而造成骨折的人，伤势比较重的则是在当时毒藤女出逃的那条路上走着的人。其中最严重的一个是在那条路上的一位叫做伊丽莎·布莱尼的女士。 她因为直接碰到了毒藤女的植物，被精神毒素引起过度工作带来的身体中积累的顽疾，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红罗宾对毒藤女的战斗技巧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在做罗宾的时候他就和蝙蝠侠一起应对过多次类似现在的状况，大多数时候只需要一瓶特制除草剂就能够完美解决。但是他却少见地遇见这种棘手得就连蝙蝠侠和罗宾都缠斗了半天的情况。在他逼近毒藤女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毒藤女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和小丑浑浊的眼中相似的混乱。毒藤女就像是吸收了什麽不知名的物质一样，表现得像是中毒了。 ……？说实话，蝙蝠计算机文件中有着详细的对毒藤女的描写，正常情况下，毒藤女可不会轻轻松松就中毒。在某种程度上变异得像是一株植物的毒藤女几乎对毒素免疫。 在将毒藤女用强效除草剂和麻醉剂削弱后，蝙蝠侠直接抓住对方一个晃神的间隙把她打晕，并且在最后提取了毒藤女的血液。他需要弄明白这件意外发生的原因。这也就是为什麽提姆在上了一天课之后就连续请了两天假的缘故。他需要帮助蝙蝠侠理一理行动报告，并且处理掉在韦恩企业堆积如山的工作。 计算机上是对于那位布莱尼女士的后续跟进。在结束战斗后她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尽管提姆直接砸钱让她得到最好的治疗，但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遭遇却让这位本就身体处于崩溃边缘的女士在经历了数个小时的抢救后还是陷入了永远的安眠。至于她唯一的还只有五岁大的儿子詹姆斯则被他安排进了那家被韦恩资助的孤儿院。他相信那里会提供给这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一个很好的环境继续成长。 第18章 但他并非全然是在处理工作。作为在家里黑客技术和计算机技术最好的一个，他偷偷掌握了哥谭所有监控，为了能够及时地发现新生的鬼怪。而他偷偷拜托卢修斯做出来的带电磁干扰波的卡里棍已经完成，可以在下一次和西里尔的战斗中一起配合。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时机来得这麽快—— 他早上在监控着哥谭所有街道摄像头的计算机中装载的用以检测因为不明原因断线的监控的软件发出了警报。 这几乎是在告诉他新生的鬼怪诞生了。而直接让提姆确定这一点的是，他在周围的监控中发现了西里尔的身影。 这种不寻常的因素叠加在一起就像是将需要解密才能得到的信息摊开放在了提姆眼前。西里尔在追踪那只鬼怪。 平时提姆和蝙蝠侠，罗宾一起参与夜巡的时间其实是在月亮升起后更加接近午夜时分。只有在那种时候才能更加适合在黑暗中成为隐藏在月光下的义警，将乘着夜色掩盖罪行的罪犯一网打尽。而现在——他看看外面将黄昏落下的金光逐渐吞噬的深蓝，镇定地走出办公室。 十分钟后，离开了韦恩大厦的提姆已经换上了红罗宾制服如同鸟儿般落在楼顶。他看着手里的便携式监控中西里尔出现的位置，毫不迟疑地朝着那里赶去。 风声像是箭矢一样带着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将鸟羽般的黑色披风吹得鼓起，露出黄色的内里。红罗宾动作熟稔地发射出鈎爪枪，闪烁着黯淡的内敛光泽的抓鈎扣住远处的楼宇，带动他轻盈如同鸟儿一般穿梭在空中，踩着呼啸的冷风淩空飞跃。 他就像一只自由的红隼鸟，降落在哥谭最混乱的东区的楼房上。 监控中已经没了西里尔的身影，提姆几乎无法克制自己想要给对方身上丢几个监控和定位器的想法。西里尔不是义警，却承担起了这份责任。他只是因为掌握了特殊的力量却没有借用这份力量将自己淩驾在生命之上，而是成为了在另一个层面保护哥谭的暗影。 提姆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麽原因，这份祓除鬼怪的奇怪责任感像是渗入西里尔的骨髓般，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看上去才更加真实。 远处猛然间响起不同寻常的声音，提姆心神一凛，当即使用鈎爪枪从空中划过。 似乎是同时听见了这里的声音，东区常年混迹在各种帮派中的成员直接明智地远离了这里。 周围几乎没有人影，只除了藏匿在黑暗和阴影中的那个身形扭曲庞大的鬼怪。 西里尔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气势攻向那个有着普通人类身躯却长着触手藤蔓状的下身的鬼怪。银白色的长发伴随着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眼的银色光辉。 几乎是在提姆看见那个盘踞在黑暗中涌动着肢体的怪物的一瞬间，他见到了西里尔手中带着淡紫色光芒的长鞭。 提姆猛然间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攥紧——藤蔓从后背直接穿过了西里尔的腹部。 眼底一片血色，面前似乎不仅仅是西里尔受伤的场景。交替着出现的，是他所熟悉的每一个人染血的脸庞和一双双黯淡无光的瞳孔…… 血液似乎在一寸寸冻结，红罗宾几乎失声。 他猛然回过神来，一双矢车菊般璀璨的蓝色眼眸里仿佛燃起了一簇明亮的火焰。那张总是带着柔和浅笑的脸庞冷若冰霜，嘴角微微往下，撇出一个近乎无情的弧度。 他能看出来，西里尔其实完全可以用他的招式从鬼怪后方偷偷袭击它，而不是像是在找死一样莽撞的往前冲。 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似乎燃烧起来，心口压抑。提姆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那只鬼怪—— 西里尔会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作为一个常年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人，提姆认为对方不至于这麽没头脑。 这一次，他看见了被层层叠叠的藤蔓遮挡住的那个人影。一个似乎陷入昏迷的姑娘。 冷静克制的红罗宾看见那个面对鬼怪总是游刃有余的身影猝然跪在地上—— 裹挟着一身寒气，红罗宾带着破空声用鸟羽般的披风盖住呕出一口鲜血的西里尔，那张隐藏在多米诺面具之下清俊的面容被一层寒霜覆盖，蓝色的眼眸沉静如冰却仿佛燃烧着明亮的焰色。玉石敲击般清脆的少年音中却蓦然隐藏着强烈的攻击性：“喂——直接莽撞地冲上去挑衅，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月辉般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发丝仿佛一瞬间黯淡下来，像是褪去光滑的丝线，淩乱地垂落眼前。血污沾染在发丝上，落下红梅般斑斑点点的血色。 西里尔用力咬住嘴唇，口腔里满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喉咙里止不住地发痒。 被兜头罩住的披风倏然间抽离，前方响起“叮”地一声，他抬头，看见了执着卡里棍的红罗宾。 他捂住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移动到墙角然后快速地拖下外套将它用力系在伤口处减少出血量。 西里尔没忍住再次呛咳出声，抬眼间，他对上了旋身用卡里棍暂时阻挡鬼怪的红罗宾的双眼。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是在黑夜里亮起的火光，带着沉静和一闪而逝的冷冽漫不经心地掠过西里尔。 他注意到那根卡里棍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不像是普通的武器一样无法接触鬼怪而是能够直接震开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的鬼怪。 西里尔再次凝聚出已经崩散在空气中的咒力长鞭，借着红罗宾震散的空间裹挟着浓烈的咒力攻来—— “它的脸和因为毒藤女而意外死亡的伊丽莎·布莱尼一模一样。”红罗宾的声音被风吹得不太稳。 西里尔一瞬间心领神会：“它可能是诞生于伊丽莎·布莱尼的执念。” “那麽……既然它诞生于于因毒藤女死去的人的执念……”红罗宾猛地甩出几个蝙蝠镖，在藤蔓接触到一瞬间炸开。 “为什麽不用用对付毒藤女的东西呢！” 两人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 第18章 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深蓝的颜色落在天空中晕开变成深深浅浅的雾霭。披着银辉的月亮从移动的云层后露出澄黄的光晕，穿破薄薄连霏，将微弱的冷色光芒洒向地面。 夜色下，西里尔沾染上血污的银色长发如同落上了尘埃的锦缎。发丝因为剧烈的动作从皮筋中掉出来几缕，落在眼前。 藤蔓像是灵活的触手从防守空隙袭来。他猛地侧身躲过身后的攻击，用咒力凝聚而成的闪烁着淡紫色光芒的长鞭带着淩厉的风声挥向藤蔓。藤蔓瞬间被浓郁的咒力冲击崩散变成齑粉。 借着喘息的机会，他看向红罗宾，对上那双似乎掌握了一切的沉静的蓝色眼眸。仅仅一个眼神，对方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披风伴随着烈烈风声宛如一对伸开的羽翅，红罗宾身形扭转间一手握着卡里棍格挡攻击一手从万能腰带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隔空抛来—— 那是针对毒藤女的除草剂。在红罗宾手中可能无法用来对付鬼怪，但西里尔可以尝试着将咒力注入除草剂削弱对方的藤蔓攻击。 小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穿过阻挡在路在线的藤蔓，落入西里尔伸出的手中。 他凝神精气，耳边流动的风声变得格外清晰，就连猛然间暴起的藤蔓也似乎随之动作变缓…… 连帽外套早就在刚才为了阻止腹部伤口因为动作撕裂得更大而紧紧束缚在腹部。那张秀丽的面容在月色下仿佛蒙上一层薄纱。 西里尔周身气势猛然间变换，他的眉眼间似乎平白添上几分锋利。深绿色的眼睛里是浓烈的攻击性，不再像平时如同湖泊般的清润，反倒像是在黑夜中亮起的狼的眼睛般锋芒毕露。 咒力从双手逐渐蔓延到除草剂中，西里尔忽然之间猛地提速，将前方的藤蔓一一喷洒上覆盖着咒力的除草剂。 显然，这种干扰战术起作用了。这些藤蔓就像是喝下剧毒一样疼痛地痉挛起来，最终萎缩，翻腾着往中心收缩。 顾晚被藤蔓缠绕的身躯已经显露出来。西里尔几个肩部落在顾晚身前，带着咒力的除草剂和西里尔手中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长鞭将那些试图再次缠绕顾晚的藤蔓一一碾碎。 几乎是下一瞬间，风声裹挟着凛冽的寒气落在身后。西里尔从余光中看见了红罗宾红黑交织的身影——他顺利地将满身擦伤陷入昏迷的顾晚抱起，然后仓促地离开这里。 这就是西里尔和对方眼神交流的内容。 他们需要先相互配合地将顾晚救出去。对于西里尔而言，他的受伤有一半的原因在于自己的鲁莽，一半的原因在于这里被鬼怪抓走的人质确实限制了他的发挥。他从来擅长单打独斗，从前在加茂家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的手中霍然亮起咒力。黑暗中，一道道闪烁着淡紫色光芒的咒力丝线从空中显现出来，构筑出一个巨大的牢笼。 咒力丝线切断了那些为眼前保留着一半人类模样的鬼怪的一大半藤蔓。失去了那些可以保护它的东西，那双青白的脸暴露在月光下带着森冷的气息。荆棘从那张脸上蜿蜒着生长，缠绕着脖颈。那双已经没有瞳仁的眼睛宛如两块圆形的白色反光布，照映出西里尔那双幽绿色的瞳孔。 第19章 轻盈的脚步声落在不远处。西里尔侧目看去，巷子口蓦然出现一道熟悉的红黑色身影，像是一道冲破了雾霭的光。西里尔看不见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但是他却在心底里勾勒出一双沉静中带着柔和的蓝色眼眸，像是深海中最沉稳的颜色，又像是覆盖着一层淡淡雾气的蓝色湖泊。 西里尔从没见过对方的脸，却仅仅被那双闪烁着流波的蓝色眼眸和对方一身复杂的气息吸引着逐渐沉溺…… 淡紫色的咒力丝线被操纵着从四周靠近鬼怪。西里尔凝神，双眼紧紧盯着对方没有情绪的白色眼睛，口中吐出的字简短有力：“术式：丝线束缚！” 一瞬间，闪烁着光芒的丝线将这只保留着一半人类身躯的鬼怪贯穿。凄厉的嘶嚎声响起，那张已经不再是人类的面容的脸却扭曲着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在它的脸也即将化作飞灰的时候，西里尔清楚地听到，面前这只像极了人类的怪物呢喃着低语：“我的……詹姆斯……” 它很快就哥谭的黑夜吞噬，消散在空气中。 这里居然诞生出靠近特级咒灵的带着思想的鬼怪！ 虽然它的最后一句话和它的行动昭示着它其实在查找自己的儿子，而且听上去更多像是执念过大而被驱动着做出这些事情，但是西里尔还是觉得这很不寻常。 但是他来不及多想，下一秒，腹部尖锐的刺痛袭来。 在成功祓除鬼怪并且救出顾晚之后，西里尔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刚才被无视的痛楚一瞬间像是潮水般涌来。他的脸色骤然间变得苍白，冷汗浮现在额头上。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腹部刚刚被这只鬼怪开了一个洞。就连一直被抛在脑后的胸腔间不同寻常的空洞的喘息也变得格外清晰，又有什麽东西不受控制地顺着喉咙往外流淌。西里尔呛咳几声，捂住嘴的手拿开，上面是洇湿的一片血迹。 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他顺着那只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光泽的白皙的手往上看到了一双藏在多米诺面具下海蓝色的眼眸。那双冷静沉着的眼眸里似乎晕染上了别样的色彩，混在如同矢车菊般明亮的瞳孔中让西里尔怔愣在原地。 此刻，那双刚刚还危险得像是狼崽子的绿眼睛变回了清透的湖泊，像是小狗崽般湿漉漉地呆呆地望着提姆含着担忧的眼眸。 内心隐秘的角落里似乎翻涌着溢出一些欣喜的悸动。西里尔完全忘了此刻他既没有戴上能够收敛气息的咒具发绳，也忘了原本用来遮挡面容的连帽衫早就被他取下来几在腰间充当止血的道具。他那张秀丽的面容上完完全全表露出一丝傻气，就连不知何时染成绯红的耳垂也落入红罗宾眼底。 被掩盖在颤动着的睫毛下的情绪已经一览无余。提姆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此前的感受并不是错觉。西里尔似乎真的有点喜欢红罗宾。 冰冷的指尖被西里尔温热的手腕侵染，那种温暖逐渐蔓延着流淌向心间。提姆实在想不出任何一个对方能够喜欢自己的原因。他有些困惑，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份温暖吸引。那双偶尔像是游离在世间的绿色眼眸里现在满是他的身影。他就像是一个谜题，一簇仅仅为自己取暖的火焰，让提姆不由自主地靠近。 少年掌心的血迹红得刺目。 红罗宾看着西里尔被血液染成深色的连帽外套，脑海中闪现出他来时看到的那个画面。 被西里尔的温度暖热的手指用力抓紧对方的手腕，红罗宾垂眸：“腹部受创，内脏出血——你需要去医院。” 有些冷的话语下，西里尔真切地看到那双蓝色眼眸涌出来的怒火和担忧。 “啊……抱歉？我只是想让它转移目标，成为诱饵，方便救出人质……”西里尔的表情有些呆愣，那双清澈的绿色眼眸露出一个有些柔软的表情，语气中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撒娇的意味。 提姆感觉有些微妙，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轻而易举就被红罗宾吸引去全部心神的西里尔，心里感觉有些古怪。 “我不想去医院，”对上红罗宾逐渐冷下来的眼眸，西里尔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看着对方仿佛烧起来的蓝眼睛，几乎耳语，嗫嚅着说道：“这不太方便……” 少年的面色白得近乎透明，甚至是带着脆弱。不远处忽然传来救护车声音，提姆猛然间抱起少年，甩出鈎爪。 西里尔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红罗宾清浅的呼吸落在耳畔，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西里尔几乎忘却了腹部的痛楚。 哥谭的夜风呼啸着从耳旁吹过，西里尔凝眸望着对方被月光的银辉照得有些朦胧的侧脸，心里却情不自禁地在内心中勾勒出对方可能的容貌。但无论怎麽想象，脑海中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吸引着自己的蓝色眼眸。 被红罗宾稳稳地抱在怀里，西里尔却清晰地感觉出对方的身形绝非健硕，而是纤长有力，满是蓄势待发的薄薄的肌肉。 他就像是一只在黑夜中起飞的鸟儿，被抓鈎带起，却像是腾飞在空中。红罗宾抱着西里尔稳稳落在楼顶。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夜色下，闪烁着彩色警示灯的救护车劈开仿佛蒙上一层阴影的黑暗，姗姗来迟。 顾晚被红罗宾放在了巷子口的路边，身上甚至被放了几个监视器，防备着东区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不过显然，这里的大动静让附近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们歇了心思，缩居在家中不敢探头。 救护车上下来几个抬着担架人，他们匆匆将顾晚放上担架，然后送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就如同来时一样，这辆车呼啸着穿过浓重的夜色离开了这里。 而红罗宾则是在目睹对方安全离开后转头看向仍然看着那个方向的西里尔：“不去医院的话，我带你来我的安全屋给你急救。” 他看着西里尔忽然间泛起淡淡粉色的面庞，冷静地说：“你需要消毒。” 第19章 救护车已经安全地载着顾晚离开。提姆看着西里尔被月光照得越发苍白的脸颊，甚至在倾身靠近时看见了他露出来的一小片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抿着唇，嘴角下压，在某一刻身上的气势像极了蝙蝠侠。他垂眸看着西里尔，将对方抱在怀中然后直接发射鈎爪枪离开这里。 红罗宾看似并不健壮的手臂却格外有力，轻轻松松将西里尔带着从空中滑行。 西里尔搂着红罗宾的脖颈，指尖触碰到对方在风中被吹得微冷的制服。不经意间接触到的温度像是一团雪。他发觉作为义警而言，对方的体温实在是有些偏低，而方才被猝不及防抱在怀中感受到的凉意不是错觉。那不是汗水在夜风中凝结的冷，而是红罗宾本身就像是雪人的体温。 远处，几颗星辰如同缀在天空上的金砾，散发着微弱的冷白色光芒。深色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蓝色的薄纱。月光皎洁，银色的光辉丝丝缕缕透过层层云霭倾泻而下，将夜色下的一切都照得朦胧得像是覆盖着一层柔光滤镜。哥谭回荡着罪恶和恐惧的夜色似乎也变得不再冰冷如雪。 夜幕下，红罗宾在大楼之间熟练地用鈎爪枪跨越着空中的距离。飘荡起来的轻微的失重感让西里尔不由得攥紧了对方的制服。鸟儿羽翼般的披风下，红罗宾背后的凯夫拉布料被西里尔抓得起了褶皱。 地上的树木忽远忽近，晕黄的路灯彳亍着摇摇晃晃。街道上空无一人，住在这附近的哥谭居民早就静悄悄地躲在家里不再出门活动。想必这边的大动静能让夜巡的蝙蝠侠和罗宾少揍几个执着于夜晚犯罪的小混混。 月光给红罗宾在空中随风吹动的黑色发丝镀上一层银辉，和西里尔散落的银白色头发纠缠在一起。他微微侧目，有些出神地偷偷看着那双在夜色下如同落入碎光的蓝眼睛，几乎有一个瞬间，他从那双专注温和的眼眸里看见提姆的模样…… 怎麽可能呢…… 西里尔只觉得是自己有些魔怔，竟然因为两人都给自己带来了类似悸动的感觉就这样妄自揣测。他只是短暂地迷茫了一瞬间，就坚定地继续确认自己对红罗宾的心意。 如果是喜欢的话，那麽自己对红罗宾的心情就是这样了吧。 风声从耳畔掠过，红罗宾穿过鳞次栉比的高楼，落在一栋僻静的楼房顶部，然后轻盈地带着西里尔跳到其中一个阳台上。对方的安全屋并不算远，反倒是隐藏在普通住宅区中。 阳台的门上似乎被装载了监控以及一些繁复却隐蔽的扫描仪器。但是没等西里尔去想象那些是什麽，就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滴滴声，阳台窗户上的锁被解开了。接着是一声咔哒的声响，红罗宾推开窗户，走进安全屋。 屋内一片黑暗，红罗宾抱着西里尔却轻车熟路地将他放下。 肌肉一瞬间的紧张，他好像陷进了一个柔软的地方。西里尔在全黑的环境中莫名有些恐慌，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对方即将要抽离的手。 黑暗中，他似乎听见一声轻笑。清冽的声音响起，突兀得就像是蓦然绽放在霜雪世界中绮丽的红梅，带着点微微的哑。 第20章 西里尔看不到，现在的他近乎是依恋地抓着提姆的手，那双在昏暗的环境中有些失焦的眼眸仿佛蒙上一层水光，像是害怕被丢弃的小狗崽一样可怜巴巴。 提姆不自觉被他现在期期艾艾的姿态吸引，眼神里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柔。他回握住西里尔，像是在借助自己指尖的力度给他一些安全感。 “我去开灯。你现在沙发上坐着。”他放开了手。 西里尔仿佛被什麽看不见的东西咬了手，在对方松手的刹那就迅速抽回了手。耳根逐渐攀升烫人的热度，西里尔才惊觉自己刚才有些大胆的动作似乎有些许僭越。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抓你的手的……”他马上就试图辩解，但是却越描补越奇怪，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干脆闭上了嘴。 “啪”，暖黄色的灯光被打开，西里尔这才看清楚这间屋子的模样——储物柜上是一些蝙蝠镖，看上去像是备用的多米诺面具，还有许多零零散散他弄不明白的小物件。旁边放着两根卡里棍，也许是红罗宾准备在这里的备用武器。上排是一些瓶瓶罐罐，估计也是一类的武器。联想到不久前被麻醉剂放倒的杀手鳄和用除草剂削弱的鬼怪，西里尔大概猜到那些小瓶子应该是一类的东西。 桌子上放着咖啡机，旁边是一连串的咖啡产品，甚至有两个空瓶的速溶黑咖啡。看上去红罗宾似乎热衷于这种苦涩的饮品。往深处看去，远处似乎是厨房，那里没有开灯，只有一个巨大的冰箱彰显着它的存在感。而墙上的挂衣鈎上则挂着一件制服和几件款式随处可见的衣服。 仅仅是浅浅地扫一眼，西里尔就发觉这间屋子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似乎是对方经常使用的房子。 他看向红罗宾，对方的黑色披风像是放松下来的碧凤蝶般垂落在地，微微低着头似乎正背对着他翻找着什麽。 很快，红罗宾转过身来，手上是一个医药箱。他几步往西里尔面前走来，右手似乎从旁边的桌子下面拿了一把椅子过来。西里尔盯着对方手上的东西，低头看看自己腹部系上的衣服。 血迹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渗了出来，但是西里尔对于这种痛感逐渐习惯了。他不以为意地解开衣服，露出里面被血浸透成深色的t恤。t恤似乎已经黏在了伤口上。 西里尔微微蹙眉，咬着唇，伸出手捏住衣服准备直接撕开黏住的部分——一只手猛地出现在视野里抓住西里尔准备毫不顾及地扯开伤口的手。 冰凉的温度贴在温热的手腕上，西里尔有些心虚地看着红罗宾面具下那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的漂亮的蓝眸。 对方那双温和的眼睛盯着西里尔偷偷摸摸挪开的手，然后对上西里尔那双水汪汪的试图蒙混过关的绿色眼睛。他柔和清润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咬牙切齿，锋利的眸光落在西里尔脸上：“你是打算直接休克吗？嫌血流得不够多还是干脆不想包扎了——” 红罗宾的声音依旧清朗，但是却带着锋芒，西里尔从那双仿佛燃起一簇焰火的蓝色眼眸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忧和生气。 红罗宾几乎是不容拒绝地将椅子拉近就干脆利落地打开医疗箱，不给西里尔反驳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取出一把剪刀沿着□□涸的血液黏住的布料边缘剪开。 他干脆按住了西里尔有些不安地打算接过剪刀自己来的手。对于提姆而言，他实在是不放心。他总觉得如果不盯着点西里尔，对方估计又会是那副对伤口无所谓，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模样。 西里尔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受的伤，反而对其他人更加关心，就好像自己是一个不会流血不会疼痛的人偶一样…… 但是西里尔是人类，是有痛觉的人类。这种时候提姆甚至觉得两个人有些相像，但是大部分时间西里尔在在意的人面前却总单纯得是像一个散发着自己的光芒的烛台般带着温暖。 于提姆而言，对方眼底流露出的对于红罗宾的需要，甚至是在日常身份中对提姆的需要都像是对他的蜜糖般，提姆承认自己确实有些不受控制地被西里尔的特质吸引了，甚至想要得寸进尺地试探出对方会愿意让红罗宾掌控到什麽程度。 提姆小心翼翼地剪切布料，用手术器械一点点剥离和血肉黏合在一起的衣服——他能够看到手下白皙的肌肤在轻轻地颤抖，似乎是在忍受着痛苦。 “忍着点，会有点疼。”提姆沉声说道，用手术钳夹出一大团医用棉花浸满碘伏。 正常来说碘伏消毒是不会带来疼痛的，但是西里尔腹部被破开了一个口子。如果他今晚发烧而且情况恶化，那麽他就要考虑用别的办法把对方强行带进医院了。 褐色的液体涂抹在伤口处，然后被提姆用消毒过的医用绷带缠紧。做完一切，他倾身向前撩开西里尔的额发，用额头粘贴去探了探对方的温度。 阴影落在眼前，红罗宾那双宝石般如同落入碎金的眼眸近在咫尺，西里尔睫毛颤了颤，却在对方贴过来的一瞬间闭上了眼。 心跳如同擂鼓作响，他恍惚间觉得心间满是柔软的矢车菊，像是被触碰到灵魂般地让他心头发颤。 额头上的温度一触即逝，让西里尔怅然若失，他看着眼前的红罗宾。对方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暖融融的黄色灯光在他的脸上洒下细碎的金光，那双如同大海般沉静蔚蓝的眼眸被暖色调的光芒镀上一层温柔。 提姆看着西里尔微红的脸颊——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似乎忘了自己的面容没有被遮掩。于是他收起医疗箱道：“从明天开始你需要请假。”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你不能在受重伤的前提下去学校，你需要休息——” “……呃，你怎麽知道我要上学？”果然，傻乎乎的西里尔现在像是一只被绕的晕头转向的小狗崽，呆呆地打断了红罗宾的话看着他。 “西里尔——”红罗宾露出一个有些灿烂的笑容，然后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霎时间就像是掉了色一样萎靡下去，“你这次可没有做遮掩工作。” 西里尔顺着对方的视线落到刚刚自己解开来丢到一边的连帽衫，轰地一下脑袋充血。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没有任何伪装的情况下对着红罗宾的脸花痴一样地脸红了一个晚上！！！ 老天，西里尔感觉大脑似乎打结了，他恍恍惚惚地想到，明明还只是在暗恋对方，却猝不及防地变成了明恋…… 看着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眸，西里尔蓦地满脸羞赧，红成了番茄。 第20章 哥谭的夜晚格外静谧，风声掠过窗户，将屋外的树影摇曳得婆娑作响。房间里一片昏沉，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味。空气中似乎带着挥之不去的冷意。 西里尔被红罗宾带到了卧室。卧室是很简洁的风格，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床上整齐的蓝色被褥，靠着窗边则放着一张小圆桌和椅子。 他被红罗宾按到了床上躺着。 眼前被褥的蓝色让他想到了红罗宾的眼睛，他半靠在床上，视线被窗边坐着的人吸引。昏黄的灯光下，西里尔穿过漂浮在光影中的浮尘看着红罗宾专注而又冷静地在计算机上敲敲打打。 房间里飘着咖啡香。 计算机的光照得红罗宾的脸颊带着冷色调的光。他无意识地摸到桌子上的咖啡杯然后啜饮一口。 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清脆，细细密密地像是织成了一张让人昏昏欲睡的网。西里尔不自觉地看着红罗宾在键盘上快速移动的手指，却忽然意识到红罗宾的手指非常修长，骨节分明得好看。 是一双非常适合十指相扣的手。西里尔这样想着，心里却为这种有些冒犯的幻象而感到惶恐。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私自产生的情绪而影响对方，对红罗宾造成不必要的困扰。于他而言，能和红罗宾在几次祓除鬼怪的行动中搭档就已经很满足了，他不想因为其他的去打扰对方。 台灯暖黄色的光晕扩散到红罗宾的多米诺面具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柔的碎光。浅蓝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无端变得深邃，如同深海中涌动的波澜。 或许在第一次是因为被一个没有特殊能力的义警从崩塌的幻境中拉出，在高空坠落时望进那双冷静的蓝色眼眸时无端地在心中生出一瞬间的心悸。也或许是因为一次次被那双冷静自持的眼眸和温柔之下的危险吸引……没有由来从心底里冒出的情绪就像是缝隙中的野草一样开始疯长。 他看着红罗宾的侧脸发呆。暖色的光晕让昏暗的房间多了一份悄然生长的温馨。西里尔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然而，西里尔身上的伤势并非那麽轻易就会好受。 提姆将周边因为鬼怪的磁场影响变得格外显眼的监控隐藏，减缓了被蝙蝠侠发现深藏在城市黑暗中的异常的时间。 他留意到西里尔已经入睡，少年的呼吸声因为腹部时不时散发着存在感的疼痛时而清浅时而急促。提姆调低了台灯的亮度，将最近的工作报告整理出来。 第21章 杯子里的咖啡逐渐冷却到最适合入口的温度。提姆灌了一大口咖啡，视线从已经整理出来的文档中移开，落到了半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上。 这个时候才能真切地看到刨除掉日常西里尔的眼眸里那种小动物般柔软的眼神后，少年的容貌带了点锋利的俊秀。提姆判断不出对方的确切国籍，他只能查到在一年多前西里尔被送进gcpt，然后成为了孤儿院的一员。 他大概猜到对方为什麽不愿意去医院。西里尔搬出了孤儿院，每天打工的钱应该有大部分充做了房租，而剩下的则是日常生活的开销。 这样纯粹的银白色长发不多见，尤其是提姆判断出对方的头发颜色是天生的。少年的皮肤苍白得像是揉碎的雪，立体精致的五官让他想到斯拉夫人。 无论是从长相上看还是从西里尔平时的表现都能看出他绝非一个纯粹的哥谭人。 半躺在床上的少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提姆坐到窗边，看清了对方蹙起的眉头和被汗水浸湿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提姆碰了碰西里尔的额头——他的体温有些不太正常。 他起身，回到客厅找出医疗箱，翻出里面的电子体温计，然后拿着它坐回了西里尔的身边。 电子体温计抵住西里尔的额头发出一声“嘀”的轻响。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了近在咫尺满脸沉静的红罗宾。 他的意识有些昏昏沉沉，像是半梦半醒。西里尔看着眼前认真注视着电子体温计的红罗宾，一双半眯起来的绿色眼眸像是浸泡在湖水中的翡翠。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满脸迷茫：“红罗宾……我是，怎麽啦吗？” “37.8度，”他将看着西里尔，蓝眼睛被身后的暖黄色光线和昏暗的环境衬托得有些朦胧，“是低烧，你不要乱动，我很快就回来。” 脚步声逐渐远去，不多时，额头上载来冰凉的触感，让西里尔变得有些清醒，意识从黏糊糊的世界中拔了出来。 红罗宾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条湿毛巾。 西里尔几乎可以触碰到停留在脸颊边的冰凉。红罗宾接触过冷水的手变得比平时更加冷，像是一块不化的寒冰。那双眼睛里像是带着什麽掩藏起来的东西，红罗宾的嘴唇抿成了直线，但是西里尔却能够感受到对方覆盖在他额头上指尖力道的变化——像是有些焦躁。 西里尔情不自禁地微微靠近面前微凉的人影。红罗宾隐藏在面具下的情绪似乎被他挖掘出了一星半点，那双冷静的眼眸后面，藏得是担忧。 西里尔却蓦然轻笑，牵动起腹部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绵软：“……你在担心我吗？红罗宾……” 冰凉的指尖拂过面颊，将被汗液粘湿的银色发丝拨开。红罗宾的声音仿佛隐匿在迷雾中：“你该去医院的。” 他直视西里尔：“一直到你伤口愈合前，你需要留在这里养伤。” “我会给你换药。” 他没有一句话在正面回答西里尔的问话，但却似乎是在默认着什麽。沾染上西里尔偏高体温的手即将抽离，西里尔却像是被什麽蛊惑了般将脸往对方手里送了送。 “你不该惯着我……”也许是不正常的体温将他的脑袋搅成了一团乱麻，总之他被心里的想法驱使着对着红罗宾被灯光照得温柔的脸这样说道。红罗宾隐藏在冷静和克制下的温柔落在眼底，让西里尔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对方，想要…更多一点。 西里尔从前受伤后很快就能靠着治疗咒术师的反转术式一键修复。像这样只能慢慢地煎熬甚至只是因为腹部被捅破而导致了发起低烧是西里尔始料未及的新奇体验。 就好像……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提姆的手撑在床榻上，倾身垂眸看着他。灯光从身后打来，在西里尔身上落下阴影。面前那双攫取了西里尔全部注意的蓝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掩，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纵容我的……不是你吗。”红罗宾的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气中，像是夜风从耳畔拂过落下的低语。 无论是面对着提摩西这个身份还是对红罗宾的保护，又或是完全的不设防都忍不住让提姆想要试探对方的底线。西里尔的善良，危险，包容和神秘，无一不像是吸引着提姆的磁石，就像是一个谜题般让红罗宾沉迷。 或许……提姆心想，我确实对西里尔怀着不一样的感情。可他的本色并非只是红罗宾，还有一部分分成了提摩西。他想知道，西里尔究竟是对红罗宾这个身份产生了情愫还是对着红罗宾多米诺面具下的提摩西·德雷克产生了感情。 西里尔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红罗宾因为俯身触摸而滑下一截衣袖的手臂上。 他不知道什麽时候换成了居家服，但是脸上依旧戴着能够遮挡面容的多米诺面具。 那截苍白的手臂上有着一道道熟悉的痕迹——像是什麽绳索紧紧勒住产生的痕迹。似乎就是前不久因为要将毒藤女送回阿卡姆疯人院而受的伤。 但是西里尔却觉得眼熟，自己似乎在那里见过相似的痕迹…… “你受伤了……”西里尔的声音有些含糊，嗓音带着点疲倦，“是毒藤女对吗？” “不过是小伤。”红罗宾淡淡地说道，清冽的声音里带着轻描淡写，试图将话题一笔带过。他没想到西里尔竟然会去注意这些细节。 “你也需要休息。”西里尔平时有些柔软的绿眼睛此刻却有些固执。 额头上的毛巾已经被体温给暖热了。提姆取下毛巾，打算离开，却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拉住了——西里尔的手指有些发软，但是依旧拉住了提姆的衣摆。 提姆：“……” 他定定地看着现在有些倔的少年，越发觉得对方就是小狗崽了。他大概猜到对方迷糊的脑子里想的是什麽，也知道西里尔接下来打算干什麽，但是他就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站在窗边，垂眸，用那双蓝眼睛看着西里尔。 浅蓝的瞳孔被夜色染成深蓝，却像是星空。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深海。红罗宾的神情似乎被多米诺面具所隐藏。 沉默的气氛开始蔓延。 西里尔慢慢松开手，然后往里面挪了挪，挪出一点空间。少年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病态的潮红，那双雾蒙蒙的绿眼睛半睁着，似乎带着祈求的意思眼巴巴地看着红罗宾：“……一起躺一会吧，我不太占地方的。” 他说着又往墙边挪了挪，绿色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 提姆看着少年好不设防的模样，眼神暗了几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西里尔的眼睛。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他却顺从了内心将已经变热的毛巾放在了小圆桌上。 灯光熄灭。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身旁的床铺轻微地凹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微凉的身躯。 红罗宾躺在了身边。 西里尔在黑暗中昏沉地合上了眼，心里没有来有地有些安心。他原以为这样的举动对于对方会是一种困扰，却没想到红罗宾真的就这样顺从的接受了他的得寸进尺。 呼吸声在静谧的空气中交织。西里尔迷迷糊糊间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21章 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钻入室内，在床铺上落下细碎的光影。静谧的空间内，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暖融融的光将一室静谧照得温馨。西里尔起身，烧过的脑袋还残留一些晕乎乎的余韵。他还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胆大得成功地让红罗宾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了。 身边就是身形修长的红罗宾。他脸上的多米诺面具从未摘下来，淩乱的黑发陷入柔软的被褥中，露出了的脸颊睡出了一点压痕和红晕。红罗宾朝着西里尔的方向蜷缩在一起，看上去像是没什麽安全感的样子，但是却极力想要追逐身边的温暖。 红罗宾就像是一块不容易化开的冰，西里尔还记得昨天睡觉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对方被自己的体温传递的温度捂热的过程。 他看着对方脸上的面具。不知道是用什麽办法戴上去的，总之它严丝合缝地贴在皮肤上，就算是这样睡了一夜也没有什麽脱落的迹象。 西里尔对红罗宾面具下的真实身份非常好奇。 但就像是他能在学校楼顶的那个夜晚遇上红罗宾一样，被对方深深吸引以至于到现在的心动都是一个意外。 一个不该存在的意外。 他不该去探究对方的身份，不该拉着红罗宾进入满是阴郁的鬼怪世界面对那些不该是义警面对的东西。 他不该只是因为这种情愫而将对方带入咒术师的世界。 于西里尔而言，几次偶遇然后默契的合作就已经是足够了。 至于因为那个穿着红黑色制服的身影而产生的悸动，带着疏离的语气和行动间让人无法忽视的体贴和温柔，以及那双冷静认真的蓝色眼眸……喜欢上一个蒙面义警就像是沉迷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梦。 西里尔觉得自己更加擅长的是不将感情宣之于口……说实话，他都有点好奇红罗宾究竟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愫，他昨天没有带上咒具发绳就是一个大失误，几乎将自己脸上的表情全部显露出来了。 第22章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出卧室。昨晚因为伤口折腾了半天，确实很耗费精神。在原来的世界里，他早已习惯了如影随形的疼痛。 西里尔走进厨房，打算做点吃的。红罗宾愿意将他带到安全屋处理伤口，还留他修养，这对于西里尔而言简直是在纵容着他去探索红罗宾的一切。 厨房里的布置非常干净，厨房设施完备，调料齐全，但是厨具上却看不出什麽使用的痕迹。他几乎能想象出红罗宾因为不想做饭随便找点什麽填填肚子的场景。脑海中的画面让西里尔觉得红罗宾那总是冷静自持，从黑暗中破空而来的身影添上了几分可爱的色彩。 冰箱里的食材看上去非常新鲜，他甚至在这里也看见了几个咖啡胶囊。 红罗宾难道是一只咖啡精灵？ 但是想到对方温和疏离的面庞西里尔又觉得这种调侃让人发笑。他止住唇边的笑意，手上熟练的料理着食材。 食油逐渐变热，培根在锅中滋滋作响。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考虑到红罗宾应该是哥谭人，他没有选择做日式料理，而是规规矩矩地做起了三明治。 他一只手拿着鸡蛋在锅缘轻轻一磕。蛋液淌入锅中，在高温的作用下逐渐凝固。 身后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红罗宾清冽的声音带着惊讶：“你做的？” “嗯，我会一点厨艺。”西里尔的声音带着点闷，动作有一瞬间僵硬地不太自然。 西里尔将培根鸡蛋生菜三明治放到桌上，而红罗宾已经轻车熟路地摸到咖啡机旁边操作了起来。 老实说，提姆被食物的香味唤醒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这段时间以来他难得睡得这麽安稳。自从身体的造血功能受损后，就算是义警，他也难免受到影响导致免疫力下降。最直观的是他四肢的温度常年冰凉。与之相反的是，西里尔竟然是一个小火炉。或许刚开始躺下的时候提姆还有些心烦意乱，但是没多久他就在被对方体温暖热的被窝中沉沉睡去。 他新奇地看着桌上盘子里色泽诱人的三明治。它们看上去像是从烘培店买回来的一样精致。 提姆咬了一口，蓦然停顿一瞬。他抬眼看向垂眸安静吃东西的西里尔：“这可不只是还不错的水平。” 对面的少年几乎将头塞进水杯里，银色的额发落到前面挡住他的眉眼，声音被水汽熏得有些模糊：“我比较喜欢做饭。” 他一边吃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的脸色。看上去应该有好好休息好，眉眼间精神并不紧绷。 注意到西里尔吃完了三明治，提姆放下咖啡杯，起身拿出医疗箱回头看向西里尔。 “过来，我给你换药。” 西里尔微不可查地一僵。他乖乖走到拿着医用绷带和药膏的红罗宾面前，乖乖地撩起t恤露出被绷带缠绕的腰腹——昨天被剪掉的衣服已经被红罗宾换成了他没穿过的新t恤。比起红罗宾而言，西里尔稍微矮一点。这种身高差又让他开始想到提姆了。 他打住这种奇怪的思路，看着红罗宾动作娴熟地拆开绷带，可下手动作却格外轻柔。西里尔的体质不错，血已经止住了。红罗宾一边涂着药膏一边叮嘱道：“恢复的不错，看样子你确实不用去医院了。” 冰凉的药膏涂在不断镇痛的伤口处却带起细细密密的痒，红罗宾的触碰引起西里尔腰腹肌肉的战栗。他垂眸注视着红罗宾专注的动作，黑色的碎发垂落，恰好遮挡住对方的眉眼。纯白的医用绷带一圈圈缠绕着伤口，将狰狞的伤处一点点藏了起来。 从昨天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西里尔白皙的肌肤上有着大大小小陈旧的伤疤，有些颜色依旧沉淀成了深色，但是有些的颜色浅淡得几乎要消失。这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义警身上的伤疤。 西里尔应该是一直在做这样的工作直到现在。 西里尔的视线让提姆一时间有些僵硬，他不经意间抬眼，正好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 似乎是对上视线有些惊讶，那双绿眼睛变得有些圆，忽闪着往边上瞥去。 提姆发现西里尔在红罗宾面前总是脸红。他有些不自在地顿了顿，抽离视线，手下的动作加快，最后在结尾处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随即，他站起身放好医疗箱，然后收拾起了餐具。提姆当然拒绝了西里尔试图抢先收拾的动作，让对方好好坐在沙发上休息，然后他就去把餐具洗好放进了消毒柜里。 或许下一次可以放个洗碗机。提姆这样想到。他并非是那种完全不会做饭的人，他只是觉得做饭实在麻烦，因此在这个安全屋置办好之后他还没有使用过厨具。对于一个在学校，韦恩大厦以及义警工作中连轴转的高中生而言，他需要休息。 他看向西里尔：“我有事要处理，接下来几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 “……知道了。” 听到了少年乖巧的回答，提姆穿上了挂在门口挂衣鈎上的外套然后关上了门。 这里远离东区，没什麽大的犯罪事件发生，算得上是一个还不错的安全的地方。 他取下了一直在脸上的多米诺面具，露出被捂了一夜后变得更加苍白的皮肤。现在的他不是红罗宾，而是赶着去给朋友请假的提摩西·德雷克。 阳光穿透云层倾泻而下，将明亮的光线洒落在地。微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提姆将被吹得冰凉的手塞进了衣兜。这是一条先对而言比较僻静的小路，路上只有寥寥数几的行人匆匆走过。 今天是工作日。不少哥谭市民需要到各个地方开始一天的工作，就连小混混也要开始在帮派里报道开启一天的活动。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他猜到会是谁打来的电话。他昨晚在离开韦恩大厦后没有回韦恩庄园，这对于一个经常接受后勤工作的红罗宾而言并不寻常，更何况他也没有参加夜巡。 他看到了来人提示：布鲁斯·韦恩。正如他所想，或许是猜到他现在这个点应该醒着，布鲁斯打来了电话。 “提姆，昨天晚上你怎麽没有回来？”手机传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声，听起来有些失真。布鲁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甚至带着点来自蝙蝠侠的审视。 提姆侧身避开迎面走来的行人，脚步放缓。距离上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回答道：“我只是和朋友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提姆能想象出对方皱眉的样子。 “是康纳吗？” “不，是普通朋友。” 有是一阵沉默，随即布鲁斯说道：“提姆，你知道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隐藏什麽。”他的语气加重了。 但是提姆确信自己做的小手脚不至于这麽快被对方发现，布鲁斯大概率只是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其实和学校里的同学很少往来。 于是，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停住步伐。呼吸声被手机带到了另一边，他含糊地说：“我不确定现在我们的关系。我想我或许有点喜欢他。” 对方似乎被这个“他”狠狠震住了。毕竟他的上一任女朋友还是斯蒂芬。不过他也没说假话。想要隐瞒他需要隐藏的只要真话中掺杂着假话就足够真实。 他确实可能对西里尔有点不一样的感情。但……他的目光沉了下来，带着晦暗。 他想知道西里尔喜欢的到底是红罗宾，还是红罗宾这个身份下的提摩西·德雷克。 这个问题让提姆难得感到烦躁。他即是红罗宾也是提摩西，他蓦然地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他希望西里尔找到真实的自己。他希望对方喜欢的不是带着多米诺面具在哥谭夜空划过的义警，而是提姆。 “……你确定吗？”布鲁斯的声音带着点迟疑。 “或许。”提姆勾起唇角，语气中带着平静。 对面陷入又一阵的沉默，最终，布鲁斯只说道：“早点回来。” 电话挂断了。 第22章 哥谭的夜晚总是充斥着寒冷，黑暗，阴森的粘稠的罪恶。它比起蝙蝠侠出现之前好了许多，但就像是重伤需要慢慢修复，这种从黑暗中缓慢抽身的过程也是漫长的。至少，在目前而言东区依旧混乱。 追随着阿卡姆的疯子们的混混在这里有了帮派，这里就像是另一个墨西哥或者另一个西西里岛，充斥着械斗火拼，早十几年这里就连警察局的警察都满是黑警。孩子们只能在夹缝中生存。他们的父母大都生于泥潭，于是也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了深渊。当他们因为帮派间的混乱死于街头，或者是染上了上瘾的药物而猝死，剩下的孩子们就只能在街头当过街老鼠。 没人愿意出生在这里，但就像是没人能选择自己的父母那样，他们生不由己。 一个金色的小脑袋在垃圾桶里上上下下。这是一个典型的东区孩子，穿着老旧而不合身的衣服，膝盖上有磨破的痕迹。可以猜到他会是拥有典型家庭的那一类孩子，或许是一个帮派中受伤的父亲，或许是一个沉溺成瘾药物的母亲，更差的情况是他的母亲可能是一个隐藏在东区的流莺。 第23章 那双沾染上灰尘的手在垃圾桶里翻翻找找，竟然找到了一些零碎的零件。他的口袋里是一些偷偷摸摸从火拼的街道捡到的枪战后留下来的子弹。加上这些，他足够换一些钱来补贴家用。 他知道这些东西在哪里能卖。 小孩翠绿的眼睛里仿佛绽放着光芒，他宝贝似的护着自己的衣兜往深处的巷子走去…… 几个穿着过分宽大的风衣的男人从前面走开，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他们的衣兜鼓鼓囊囊。小孩认得那个形状，那是枪。 他埋头往里走。 巷子的深处有一个偏僻的杂货铺，那里是这些小孩们换钱的地方。不过最有用的是轮胎，但是他还没有尝试过偷偷卸掉停在路边的车的轮胎。他还不太会卸掉这种大件的东西。 这一小堆东西被挑挑拣拣，总归还是收下了。小孩拿到了足够买几个裹腹的面包的钱。他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攥着钱往熟悉的小路走去，直到他撞到了什麽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一双被包裹在褪色的西裤里的腿。 很眼熟，眼熟到小孩一瞬间想起来前几天遇见的那个假面会社的小混混。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冷静的绿色眼眸像是一块绿色琉璃，倒映出一张白底带着图案的面具，惊恐逐渐成为翠绿的底色。 是前几天那个人。仅仅一眼他就能认出那个恶棍的脸。一些不入流却加入了假面会社的小混混不介意直接抢走小孩手里的钱。就算是指着孩子的枪支走火了，他们也不会在意。 小孩捏着手里皱巴巴的，带着油墨和手汗的纸币往后退。他不能让这些钱被抢走，他还要拿这些钱回家。 黑洞洞的枪口隔着几步距离指向额头，小孩脸色一瞬间苍白得像是哥谭夜晚的月亮。危险近在咫尺，他直接僵立原地，似乎有什麽东西将他的双脚束缚在地上不得动弹。 “臭小鬼，上一次算你运气好，这一次可没有什麽突然冒出来的家夥了……”小混混的声音里是无法隐藏的洋洋得意，他对于上一次竟然让这个小鬼躲过去，并且在小孩面前出丑而恼羞成怒，他不介意让这里多几个失踪的儿童，毕竟就连他们的父母都会偶尔觉得这些孩子是个累赘。 保险栓被松开，子弹上膛的声音无比清晰。 可是小孩的眼睛却在一瞬间睁大，满脸不可思议地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后是一个扭曲的东西……一个青白的像是浓雾的影子逐渐显露在小巷中。几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齐刷刷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一个扭曲的生物，逐渐显出身形。 那就像是一团生长在一起的东西，从四肢生出无数的头颅，都是孩童的模样。那些没有血色的手像是青灰色的藤蔓，它们相互缠绕着纠缠在一起，呈现出半透明状，又像是烟雾一样飘散在空气中。 十几只血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头顶，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戾气。阴森的冷意似乎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颅。小孩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像一个僵硬的木偶，双眼呆呆地约过男人的衣领往后看。 男人一瞬间被这种毛骨悚然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却什麽也没看见，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在逐渐变冷。他色厉内荏地扭过头来，用手里的东西指着小孩：“臭小鬼，你是在装神弄鬼吗——” 什麽东西碰到了他的衣领。 他惊惧交加地扭过头，后面空空荡荡，只有灰败的小巷和角落孤零零的垃圾桶。 然而，下一秒，就在小孩眼中，那个怪物豁然张开嘴，直接将男人从头到脚吞了进去。小孩僵直得像是一个雕塑。然而在怪物蠕动几下因为吞吃男人而膨胀的身躯后径直从小孩的身边掠过，像是一阵阴风，陡然间消失在空气中…… 自从那天红罗宾将他带到了安全屋起，西里尔和红罗宾之间似乎就逐渐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室友关系。 红罗宾在第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平淡地告诉了西里尔，提姆已经帮他请好了病假，时间足够长，完全能够等到西里尔的身体养好。 西里尔怀疑那是因为提姆身负几个闪闪发光的少总裁头衔，再加上成绩和实践活动都做得不错，让学校的老师直接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提姆提出的给他的病假。 总之，红罗宾的回答轻松写意得就像是他亲眼所见一样。西里尔不由自主开始猜测起对方闪现在提姆面前的样子。 或许就像是制服表现出来的那样，如同一只轻盈的红隼鸟，小巧灵活但却致命，像风一样掠过头顶然后轻巧地落在提姆眼前，把总是表现出温和模样的大学霸吓一跳。 听上去像是很有趣的样子，毕竟西里尔从没见过对方真正吃惊的模样。 总之，红罗宾严令禁止了西里尔的白天活动和夜间爱好。为此西里尔不得不再次施展出他的万能招数——眨巴几下眼睛濡湿眼球，让那双绿眼睛变得像是一汪清水，然后从下往上小狗般地看着。这一向很有效。 但是西里尔觉得很大可能红罗宾本来就是打算分享情报，因此他获得了可以在对方调查可能新出现的鬼怪一类事情时的参与机会。 就像是现在—— 门咔哒一声被从外推开。 穿着一身休闲简单衣服的红罗宾走进了安全屋，脸上依旧是戴着那个面具。 西里尔看着对方走到门口将衣服挂在晾衣鈎上，然后随意地趿拉着鞋子走进了屋子。 大部分美国人都没有在家里穿拖鞋的习惯，但是红罗宾却在这里放上了两双拖鞋。并不是超市里不卖拖鞋，只是习俗不同。但是俨然，红罗宾是一个多少不愿意把外面的尘土带进家里的人。也或许是因为做义警所以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警惕，他回到这里的时候西里尔永远猜不出对方刚刚做过什麽。 就像是西里尔拥有能将铅球投掷出半个球场的怪力却不擅长数学题那样，西里尔对于脑力工作不太在行。或许他能够从表层猜测出红罗宾最近的心绪似乎有些烦躁，但是他却不知道原因。 一个装了东西的购物袋放到了桌上。红罗宾曲起两指敲敲桌面示意西里尔看看这个。 西里尔拿着一个马克杯过来，将它塞进了空出手的红罗宾手中。 “这是什麽？”红罗宾疑惑地盯着这杯东西，动作有一瞬间僵硬。 西里尔瞄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放在了购物袋上：“一些简单地小饮品……在我视线里你都是一副咖啡不停的样子，有时候我都怀疑你的血管里是不是流淌着咖啡。” 他打开购物袋，没去看红罗宾纠结的样子，转而语气雀跃：“我没想到你居然去买了鳗鱼酱和乌冬面！” 西里尔水绿的眼眸好像点缀了星空，扭头看着红罗宾时双眼发亮：“我记得这些在沃尔玛是没有的。”他当然注意到购物袋外面的标志上是沃尔玛的图标。 “我顺路去了亚超。”红罗宾语气里有些随意，将这件事一句带过。但是西里尔却记得亚超不在沃尔玛附近。尽管他没去过，但是他好几次路过那里，那可不叫顺路。他只是继续用亮闪闪的绿眼睛看着红罗宾：“谢谢！！” 红罗宾有些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随后一副随意的样子浅浅抿了一口带点琥珀色的液体，却意外地发现味道还不错：“这是用什麽做的，和我从前尝试过的bubble tea不太一样……” 西里尔看见了对方侧过去的脸颊，蓦然觉得对方这些小举动有些可爱。和红罗宾共处一室，他总觉得曾经浅淡的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逐渐变得更多。 “用的是橱柜里的茶叶，它没有被拆封过我想你或许不太喜欢喝伯爵红茶？我把它们配了牛奶和糖一起煮了点，不过看上去效果还不错。”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灿烂的浅笑来。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两周，腹部的伤口逐渐开始发痒，想必不久就会愈合。西里尔却恍惚间觉得就让伤口维持着现在的状态似乎更好，时间总是在被意识到的时候倏然溜走，忽长忽短。 第23章 厨房里氤氲起雾蒙蒙的水蒸气，向来没人光顾的厨房终于迎来了一个擅长做饭的人。西里尔将购物袋里的蔬菜和肉捡出来，然后扭过脸去看半张脸埋在马克杯里的红罗宾。 虽然这样形容一个能在夜晚温和地送小混混和阿卡姆罪犯陷入甜美梦乡的义警不太合适，但西里尔依旧觉得红罗宾就像是一只看见新奇东西的小猫，浅浅地尝了几口就默不作声地开始喝起来。 “你要尝尝乌冬面吗？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西里尔看着对方疑惑地看过来的蓝色眼眸极力自荐。他当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眼巴巴地抬眸望过去的样子多像是蹭在红罗宾衣角的小狗崽。他只是用被锅里烧开的水迷蒙了的绿眼睛往红罗宾那儿看。 提姆放下了马克杯，朝着满脸期待的少年走去。 最近一段时间，他将西里尔留在这里养伤，实际上却早就将西里尔调查了个底朝天。 第24章 西里尔现在住的房子早就从曾经的房东换成了自己。从几年前起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增加韦恩企业对蝙蝠侠的资助，现在他已炉火纯青地挪走一部分资金。他当然不能用自己的钱来干这件事，资金链会很容易就在网络上被追踪到的。他直接给自己套了多层马甲，从瑞士的银行中周转，然后模糊了信息一层套一层，最后才从前任房主那里买下来西里尔现在在东区租下来的房子。 至于那些窃听器——提姆不相信一个常年和那种怪物战斗的人分辨不出来自己身上有别的东西。但是少年只是默认了这件事，西里尔纵容了他有些过分的掌控欲。 就像是蝙蝠侠总是在各个他认为需要监视的地方放下监听器监视器一样，他掌握了哥谭所有的摄像头甚至随身携带着这些小道具。而他教出来的罗宾一个个都将这个这个习惯传承了下来，而提姆则是其中在这一点上最像是蝙蝠侠的那一个。他被称作世界第二侦探并不是毫无缘由，而是因为他时刻冷静的大脑，对所有事情的控制。 自从西里尔受伤后，提姆转变了先前只是打算用提摩西这个日常生活的身份接近对方的想法。现在，西里尔的身上贴满了属于红罗宾的标签。 提姆看见了在锅里翻腾着冒着气泡的水和随着水流上下起伏的面条。他有留意到另一只放在电磁竈上的锅里似乎盖着盖子在熬煮一些什麽。 在多米诺面具下的眉毛轻挑，提姆看着眼前的面道：“你打算怎麽做？这看上去似乎只是在锅里煮了煮。” 好吧，西里尔当然知道一个常年吃美式餐品的人对于另一个派系的食物总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眼前的是红罗宾。 西里尔语气轻快，轻轻打开另一只锅上面盖着的盖子。几乎是一瞬间，白色的气流像是天空中厚重的云雾从缝隙中弥散开来，裹挟着香气扑面而来。 “秘诀当然是高汤了！”西里尔合上了锅盖，看向好奇地微微弯腰，侧头盯着锅的红罗宾。 “上一周只有一些简单的蔬菜和肉类，没有这些，我只能给你做一些中规中矩的意面，”西里尔看着红罗宾的眼神里带了点不赞同的意味，“我看见你消耗掉的咖啡了，喝太多会烧胃的。” 接着他又像是小动物一样一边注意着炖煮的高汤一边留意另一只锅里的面，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还有一些米，看上去可以煮一点养生粥，或者炖点汤品……” 红罗宾善解人意地离开了现在属于西里尔的厨房。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调查，比如说在伯恩利区的少女失踪事件，比如说最近和红头罩帮大打出手的黑面具。 当西里尔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来到餐桌时，看到的就是一幅红罗宾加班图。 红罗宾似乎总是在加班……从将他带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西里尔强制性将红罗宾拉到身边一起睡之后，接下来的几天他睡前看见的是红罗宾坐在计算机前冷淡而又专注的面容，醒来的时候对方还是那副 全身心投入到计算机中的样子。这总是让西里尔怀疑对方有没有睡觉。也有几天对方没有回来安全屋，西里尔大概猜测到对方很大可能是和蝙蝠侠在一起。但是红罗宾依旧是那一副手不离咖啡的模样。西里尔甚至觉得红罗宾的多米诺面具的作用就是在遮挡黑眼圈…… 好吧，总之，当红罗宾随意地坐在那里，不论是穿着制服还是休闲服，他专注而气定神闲的模样，他身上仿佛深海般冷静沉稳的气息又一次吸引了西里尔。 那双倒映出天空的色彩的眼眸宛如沉静的湖水，波光粼粼。 碗底落在桌面上的碰撞声惊动了全神贯注的红罗宾。对方抬起头，视线落在西里尔放在桌上的两碗面上。颜色浅淡的薄唇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将计算机息屏放到一旁，走到了西里尔身边。 两个稍大的碗里是正合适两个青少年的分量。乌冬面热气腾腾，冒着白色的水汽，汤底是熬了一段时间的高汤，颜色浓稠，配上鲜嫩的鸡肉，切开的半熟溏心蛋和点缀在汤面中央色泽鲜亮的葱花，和海苔碎，芝麻碎，单单是看它的外表就漂亮得让人激发出食欲来，更别提高汤的香气已经钻入了空气，飘到了两个少年的鼻尖。 “怎麽样，看上去还不错吧？”西里尔的声音里带了点得意，一双蒙上了水雾的眼眸像是刚从泉水中取出来镶嵌在脸上的翡翠，脸上的小表情让人一瞬间想到摇着尾巴邀功炫耀的小狗崽。 不论是从西里尔偶尔流露出的软乎乎的神情，那双水绿色的眼膜，亦或是那头被绑在脑后像是尾巴的长发，都给提姆一种自己偷偷在安全屋藏了一只委屈巴巴又格外省心，善解人意的寻血猎犬。 他坐在了西里尔对面。似乎是考虑到他不一定会使用筷子，西里尔将叉子和筷子都摆在了旁边的餐布上。但提姆其实会使用筷子。他矜持地拿起叉子，先浅浅地喝了一口汤，然后夹起一口乌冬面放进了嘴里。 西里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红罗宾咀嚼的动作，绿眼睛里带着期待，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点评。 红罗宾嘴角却像是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做出慢条斯理的样子，看着西里尔紧张地抬高眉毛—— 他点了点头，决定不逗西里尔了：“味道不错。” 其实在喝下汤的一瞬间，提姆就知道这碗看上去简单的面其实味道很不错。西里尔似乎留心到了他不健康的胃，因此这份面做得很好消化，几乎是一下肚就熨帖了他因常年频繁喝咖啡而搞坏的胃。 “真的吗！！”那双绿眼睛亮起来了。 提姆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绿眼睛，嘴角上扬：“当然，你要是下次还做，记得也给我做一份。” 西里尔终于坐了下来，他拿着筷子朝着红罗宾笑了笑：“那麽，我就开始吃了！” 他忽然抬头看着专注吃东西的红罗宾：“明天你要试试喝点粥吗？它应该比乌冬面更好消化。” 红罗宾似乎是发现了西里尔的意图，西里尔的眼神太好懂了，那双带着关心和担忧的眼神时不时瞥一眼角落消耗得飞快的咖啡又瞄回红罗宾的脸上，像是一只蠢蠢欲动的小动物。他抬眼看着面前有些纠结的少年，轻笑了一下：“如果你是想说，很担心我的胃……” 西里尔抓紧了筷子，指尖发白，紧张地盯着红罗宾眼前的碗上的花纹。 “——你不妨直说，”红罗宾的声音温和而又放松，带着连西里尔都惊讶的纵容。 西里尔心中的情愫像是在生根发芽，他抬眼，对上那双澄澈却像是深海的眼眸，沉静冷淡的蓝色里隐藏着包容。 西里尔眼睛一点点睁大，绿色的眼眸里闪着碎光，偷偷伸出了自己得寸进尺的小脚：“那麽，你喝那麽多咖啡。你的胃应该不太好，需要养一养？” 他带着点不确定，偷偷观察着对方。红罗宾却一脸平淡，语气中隐隐带着无奈：“如果你是这个意思……那麽你赢了。你打算煮什麽粥？” 西里尔一瞬间心里像是炸开烟花。 他思索一下道：“要不要试试排骨粥，我记得你不喜欢太甜的，吃点咸的粥也不错。” 红罗宾的声音上扬：“听起来似乎不错，那麽，我就拭目以待了。” 他拿出作为红罗宾时使用的通信器，朝着韦恩家的群聊中发送了今晚不回家的消息。 第24章 暖色的灯光像是悬挂在这个小房间里的一颗太阳，那些细碎的光线畅通无阻地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晕黄的柔光。 水声在厨房里哗啦啦地作响，成为静谧的氛围中唯一的背景音乐。西里尔认为自己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但是红罗宾每次都能那麽准确地在他打算去洗碗的时候自然地接过餐具然后走进厨房，就好像西里尔本来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对方一样。 从前西里尔受伤严重的时候有会反转术式的治疗师发动术式治疗。上一次他去那里的时候那个比他大几岁却表现得像是从没睡过觉的人，似乎已经是那个学校的老师了。 尽管这种治疗的方式极其不科学，但西里尔曾经尝试过很多次想要自己领悟这种棒呆了的治疗术。想想吧，在对付咒灵的时候可以直接冲上去一顿揍而不用考虑自己是不是会被咒灵揍一顿的战斗方式听上去就极其吸引人。然而，西里尔却从那个比他大几岁的女人口中问出来领悟的秘诀是咻咻嗖嗖之类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西里尔甚至信以为真地去琢磨了半个月，最终认为这估计是被那位小姐敷衍了。 但即便是来到这里，西里尔也认为受伤成为家常便饭后自己的身体素质确确实实提高了不少。虽然伤口看上去可怕，或许内脏的修复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但是皮肤表层确实已经渐渐愈合的不错了。 他很喜欢和红罗宾呆在一起。每一次红罗宾敲响房门，然后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像是披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那双蓝得像是将深海的色彩都容纳其中的瞳孔倒映出西里尔不自觉萦绕上高兴脸颊，一瞬间能够吸走西里尔所有的注意力。 第25章 红罗宾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他冷静，几乎面对任何场面都能马上掌控现场。他睿智，就算是没有和西里尔一样的能力也能够借用其他的手段辅助西里尔。同时红罗宾也是疲惫的，温柔的。冷静疏离，温和包容落在红罗宾身上却从不违和。 西里尔有很多词汇可以形容红罗宾，但他诉说不出究竟是哪一个时刻，心脏的跳动就开始不受控制。 是天台的初遇？对方伸过来的那双被夜晚的冷风吹得微凉的手？还是再次相遇时心有灵犀的配合？亦或是对方将他揽在怀中时那个有些冰凉却莫名安心的怀抱？ 西里尔分不清楚， 但是他该回去了，回到自己的生活。夜晚祓除鬼怪，白天学习打工。 那双蓝如同天空却深沉如海般沉静的眼眸渐渐出现了他的脸。 西里尔承认他退缩了。 红罗宾是一个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这件事从他第一次看见在哥谭夜晚浓如墨色的天空中划过的那一个红黑交织的身影时，他就知道了。红罗宾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而不是来到这个全新的却满是危险的领域。 哗啦啦的水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提姆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手上残存的水渍。但是在他回到客厅时却敏锐地发现西里尔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 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在西里尔的身上，却莫名地让少年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染上阴霾。那张平日里在他身边像是无忧无虑的小狗崽般澄澈的眼眸盈满了低落的负面情绪。那张因为受伤后而一直身体有些气血不足的苍白的脸颊隐没在西里尔柔顺地垂落在额前的银白色碎发中。 少年沉默得像是一幅挂在城堡墙壁上精致却缄默的肖像画。那双从来掩饰不住情绪的绿色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整个人显得有些压抑。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伤口，西里尔对待自己的伤势从来都是无所谓的情绪，甚至偶尔会让提姆因为这种对自己的不在意而感到憋闷。 提姆当然因为对方对于自己越来越多的掌控欲的纵容而一点点沉沦。他从不否认这一点。西里尔知道这个房间里满是监控，也知道自己的身上被贴满了红罗宾的标记，但他却假装自己什麽也没发现。 西里尔的掩饰很蹩脚，但提姆却被这种笨拙的纵容取悦到了。尽管如此，提姆还是会因为对方偶尔对于自身的忽略，那种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仿若游离在世界上的那种情绪而担忧。 就像是现在这样—— 似乎是发觉厨房的水声消失，少年迟滞一秒，然后抬起脸看过来。少年弯起那双被灯光照得水润的绿眼睛，俊秀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如同往日一般无二的笑容。 但是提姆却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挥之不去的压抑的情绪。他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什麽让这个柔软的少年染上寻血猎犬那身温柔中带着忧郁的气质。 提姆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走到西里尔身边打破这种低落的气氛：“今天怎麽这麽安静……” 西里尔看见了那双故作轻松的蓝色眼眸里隐藏的关切和担忧。 红罗宾走到眼前，专注地观察着西里尔的脸庞，语气温和，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在想什麽重要的事情吗？” 蓝色的眼眸像是能倒映一切的琉璃，照映出西里尔有些茫然的绿眼睛，西里尔舔舔嘴唇，有些泛白的唇瓣沾上水渍变得红润起来。他当然知道和对方聪明的大脑相比，自己或许像是一本摊开的书。于是他岔开话题道：“只是我在这里已经修养了这麽久了，我……” 面前放大的被多米诺面具遮挡住上半张脸依旧俊美的脸上隐藏了探究的神情，西里尔完全没有发觉，接着说道：“我有点担心最近会不会有什麽新的鬼怪出来……” 好吧，这也确实算一个不错的答案。至少红罗宾没有再多追问，反倒是坐在他身边打开计算机。旁边微冷的体温在衣物摩擦间带来了对方身上的气息，西里尔辨认了一下，只能猜测鼻尖淡淡的树脂味和那些掺杂其中的柑橘味以及剩下难以捉摸的味道或许是对方喷洒的用来掩盖自己去过的地方的气味掩盖剂的味道。 红罗宾漫不经心地操作着计算机，哥谭市几乎所有的监控画面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画面最后拼接在了计算机屏幕中。 西里尔偷偷摸摸地蹭了过来，衣服的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悄悄贴在了红罗宾的衬衫上。 他小心翼翼凑过来的动作带了点心虚，完全是在为刚才的隐瞒而有些不自在，现在却期期艾艾地黏在提姆身边。提姆将对方瞄过来的视线落在眼底，却最后只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揭穿。 他手上不停敲击着键盘发出清脆的声音，已经顺着对方的话筛查最近的监控黑屏记录。 或许是因为鬼怪自带的能量体系会对电子产品产生干扰，总之，提姆很早就发现鬼怪自身其实带着一种微弱的磁场能够影响电子设备的正常运作。在监控中的表现就是会让屏幕产生不明原因非人为的黑屏。 横向对比筛查的结果很快出来。提姆微微皱眉，点开其中一个监控的历史记录：“这个监控最近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查看了这个监控的坐标：“这是……东区的监控。看起来倒像是意外。” 提姆手指飞快地操作着，将这个可能有问题的监控时间点调到不明原因黑屏前的几秒。 西里尔已经完全不由自主地贴了过来。少年微微倾斜着将脸凑近，同时一同传递过来的还有对方总是暖烘烘的体温。那双绿眼睛被计算机中的画面完全吸引。他似乎已经忘记刚在犹犹豫豫的模样，反倒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监控黑屏前的一段监控录像。 看上去似乎没有什麽特别的。提姆仔细地观察着监控中的每一个地方，不放过任何细节。 监控画面中，一个小孩在垃圾桶里翻翻找找。只要考虑到这里是东区，那麽他的举动也很正常了。这应该是一个寻常的东区小孩，家庭条件极差，只能到处捡点有用的电子零件来赚点零钱。 紧接着，一个男人出现，他背对着监控，接着没过几秒，监控直接黑屏。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提姆还是将画面放大，从旁边玻璃的反光中注意到男人脸上的面具。 但是反光上能够显示出来的信息并不多。他皱了皱眉，目光微不可查地沉了沉。蓝色的眼眸里一瞬间像是海底的深渊般暗了下去。 对于红罗宾而言，他的黑客技术是家庭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他甚至能来去自如地在某个严密防备的大楼数据文件中进进出出地查找自己要的信息。因此，在察觉到这个男人可能是黑面具的手下后，提姆只是微微一顿，然后神色自若地开始迅速调取东区最近的所有网络数据。 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流转，不过片刻，他就提取出新的情报。不知道为什麽，黑面具最近大动干戈地让自己的手下们到处活动，目标似乎是……红头罩？ 他已经查出来最近黑面具的手下人数骤减，甚至在到处招收新人。 看样子事情并没有那麽简单。或许他这一次真的要放任伤势没有完全好的西里尔跟着一起出去活动了。 第25章 哥谭的夜晚冰凉如水。 黑色如同浓重的烟雾般淹没了这座几乎被遗忘的城市。深蓝在天空被泼成化不开的浓墨。月光清冷，清淩淩地穿透朦胧得像是薄纱般拢在月亮周围的云雾，将泛白的冷光落到地上。寒意渗透进冰冷的地面，被浸染得冷冽的风挂过街巷，带来了阴冷的气息。 红罗宾走在前面，身影被吞没在哥谭夜晚的阴影中。夜风寒凉，他看上去和任何一个住在这里的人表现出来的外表一样，但却步履匆匆。西里尔同样穿着不起眼的着装和他并肩而行。 越往深处走，这里就越显露出哥谭曾经的模样。街边墙壁上的外漆已经剥落，破败不堪，露出内里的石砖。依稀能够从几条僻静的小路看到附近废弃的厂房。锈迹斑斑的钢铁框架组合在一起，搭建成一个空洞而可怖的空旷空间。皎洁的月光落在那些冰冷的人类造物上，在地上投下狰狞扭曲的黑色阴影，像是隐匿在黑暗中没有形体的怪物，窥伺着往来的路人的踪迹。 离开安全屋后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继续往前面的小路走上一段路，然后右拐就能走到那片有着异常监控的局域。 这里一片荒芜，安静得落针可闻。远处的垃圾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流浪者的光顾。就连东区那些因为无家可归而聚集在街头席地而睡的人们也不见了踪影。 危险来临的时候，永远是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能够通过那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感受到那些不对劲早早离开这里。 两人走在水泥地面上的脚步声格外清晰。西里尔的视线落在一处几乎快消散的淡紫色斑点上，呼吸一滞—— 尽管那一点微弱的紫色浅淡得像是落在地上的一点水滴，但西里尔依旧清晰地辨认出那到底是什麽。 第26章 “……这里有鬼怪的残秽。”他看向身边在检查周围环境的红罗宾。 红罗宾立刻停下脚步走了过来。但是他只是个普通人。鬼怪不像是非术师完全看不见的咒灵那样，反倒喜欢显露出自己的外表来恐吓人类，并且直接吃掉他们。尽管红罗宾能够看到大部分鬼怪，但他无法看到鬼怪留下的踪迹，也无法直接消灭它们。 他看着没什麽变化的地板，只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中似乎寒冷得不像是他们来时的路上那样纯粹的冷，反而透着深入骨髓的阴森。他侧头，多米诺面具下一双眼眸如同哥谭深沉的夜色，他看着西里尔问到：“确定吗？” “我不会看错的，尽管很少，但地上确实落下了一点它的踪迹。”西里尔肯定地说着，那双看过来的绿眼睛里满是真诚。 西里尔蹲下来，银白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到脖颈边柔顺地垂下。他伸出手，指尖触到眼前那一小点淡紫色的残秽。一股很淡的咒力萦绕在这里。 “虽然不多，但是他还没有消散……”他低声说着，抬眼看向道路远处，“应该就是最近留下的。” 西里尔抬眼看向身边的红罗宾，绿色的眼眸如同清澈的泉水，倒映出对方抿紧的嘴唇。他站起身，手中已经凝聚出淡紫色的咒力，顺着自己心里的猜想往前走，语气果断而坚决：“我现在沿着痕迹追踪过去，说不定能直接抓住它然后祓除。”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抓住了胳膊。 “等等，”红罗宾的声音响起，声音冷静沉稳，“西里，你太心急了。” 西里尔看向红罗宾，水绿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困惑。 说实话，他一向都是那种抓住线索就直接冲上去用武力解决的。或者说，他们咒术师都是这样的。他几乎不太会去思考分析局势，一切都是打就完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看见红罗宾一副沉稳而又冷静地开始分析和布局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带出惊叹。 红罗宾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只能确认这里确实曾经出现过鬼怪，但是监控画面最后出现的那个假面会社成员，包括最近莫名失踪的黑面具的手下，还有黑面具最近的行动……” 他盯着西里尔的眼睛，语气里满是严肃：“这一切都表明鬼怪已经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牵扯进这件事情中了。” 西里尔看着那双沉静得像是波澜不惊的海面的蓝眸，最终压下想直接二话不说就追上鬼怪的踪迹然后三下五除二不管不顾先解决鬼怪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好吧……你的计划是什麽？” 看上去，少年像是听话了一样，但是提姆知道，西里尔现在就像是被牵住不允许去追盘子的金毛，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已经开始不自觉地耷拉下来，带了点不情不愿的模样，但总归是不会直接莽撞地就去追击了。 他本来就不打算直接让西里尔去，毕竟西里尔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就算西里尔的愈合能力比一般人要好，也经不住带着伤就去打架。他不管西里尔从前是怎麽样的，但是在他眼前，他就不能让西里尔再次把自己放倒一个可能危险的境地。 提姆当然知道自己的掌控欲在西里尔无言的纵容中已经被放大了。拥有着本身就有着实力的西里尔几乎无底线的偏爱，提姆控制不住自己慢慢地入侵西里尔身边的所有。 提姆看着西里尔现在的表情，不由得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看上去，你似乎愿意听听计划了。” 西里尔用那双水润的绿眼睛瞪了提姆一眼，落在提姆眼中却莫名软乎乎得像是小动物。好吧，西里尔当然不是小动物，他是一个能在去上学路上的时候也将附近的罪犯放倒的小狼崽。 提姆收敛了唇边的笑意，继续说道：“首先，我们需要更多情报——关于黑面具更加准确的动向，以及更加明确的鬼怪位置。” “我们需要缩小鬼怪的范围。”他在手边的终端上输入指令，圈出预计的鬼怪活动范围，将这片局域和周围帮派活动的局域集成起来，形成一张更加直观的新地图。 “然后呢？”西里尔好奇地凑了过来，试图理解抽象得像是函数的地图。那上面一堆抽象的线条，完全没有地形和彩色的底色，西里尔完全搞不清楚红罗宾是怎麽做到神态自若地看着这幅堪比毕加索作品的地图，甚至还能圈出鬼怪活动范围的。 西里尔抬头，却注意到被红罗宾纤长的睫毛遮住的眼眸却盯着终端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我想，我们需要搞明白鬼怪和黑面具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为什麽会扯上红头罩……” 西里尔明显察觉到红罗宾依旧清冽的声音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如果西里尔的情绪像是漂在表面的浮萍，那麽红罗宾就是沉在水中藏在岩石下的水草。面对红罗宾，西里尔从前引以为傲的对于情绪敏锐的感知力却莫名地不再那麽有用。他只能从对方身上细微的变化，压抑的空气和藏在眼底微微外泄的神情读出对方的心情。 哥谭的夜晚总是这样，风声中裹挟着凉，湿冷入骨，从衣服布料间的缝隙钻进去然后渗透每一寸肌肤。 红罗宾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多。或许对于总想个小暖炉一样有着暖烘烘体温的西里尔而言，那点衣服足够，但西里尔却知道，被风吹得太久，对方会逐渐四肢冰凉。 他还记得对方偶尔蜷缩在自己身边，似乎非常疲惫，陷入短暂休息时冰冷的体温。 安全屋只有一张床。狭窄的客厅里也只放着单人沙发。那不是能够拆开变成沙发床的款式，只能挤下两个青少年。于是西里尔就会在对方给自己检查完伤势准备抽身离去时又一次拉住他温凉的手。 红罗宾会顺从地被西里尔拉到身边。然后呼吸交织，体温逐渐侵染，他像是一块被西里尔捂化的冰，逐渐在西里尔身边放松下来。 红罗宾似乎总是这样擅长忍耐，即便是他的手已经冷得泛白，也从不会出声。就像是现在这样。 气氛有些过分安静。西里尔不太懂对方在终端上五花缭乱的操作，视线却莫名被对方飞快移动着操作设备的手指吸引。在冷调的月光照耀下，对方的手指显得过分白皙。 西里尔注意到对方操作终端的指节似乎有点僵硬。他微微蹙眉，在对方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轻轻抓住了对方带着终端的手道：“该回去了。” 似乎是察觉到西里尔眼里的坚决，红罗宾顺势最后操作几下，结束了在这里的侦查活动。 西里尔将那只已经冻的发冷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动作流畅地一气呵成，甚至带了点利落。 小暖炉般热乎乎的手将红罗宾发冷的手指包裹住，更加温热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递。 提姆微微一僵。 他侧头看着西里尔，西里尔却满脸认真地将他的手往温暖的口袋深处塞了塞。那种让人眷恋的暖意似乎从指尖缱绻着蜿蜒而上，蔓延到心间。 提姆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回手。他只是贪恋着西里尔手心的暖。 哥谭的一如既往冰凉的夜色里，却似乎不再那麽冷得让人忍不住发颤。 街巷中一直没有被重新维修的路灯有些黯淡，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们回去的路。 第26章 哥谭的天气最近忽然转冷。本就透着凉意的气温此时变得更加冰冷，已经到了可以穿厚衣服的程度了。 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着，苍白的天空，带着潮湿气息的冷空气和呼啸着卷过街道的风声都被窗户拒之门外。小小的安全屋里弥漫着暖融融的气息。电竈上的小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 提姆正坐在桌边，计算机上依旧是一大摞需要处理的文档，包括最近追踪的哥谭非法走私，少年泰坦最近成员出任务的报告汇总还有压在最下面的韦恩企业最近对于清洁能源的投资估值……最上面的是关于哥谭最近出现的鬼怪，那个牵扯到黑面具和红头罩的争斗中的存在。 他在发现黑面具和红头罩之间莫名其妙的矛盾之后，直觉和这只只是在出现了假面会社成员的监控下一晃而过的鬼怪有关。 好吧，严格来说黑面具和红头罩矛盾也挺大的。无论是抢地盘，抢武器，总之，所有帮派之间的斗争总是要从黑面具或者哪个在哥谭混得风生水起的罪犯开始，然后在红头罩暴揍黑面具中结束。 提姆承认自己确实喜欢追星，追星到把自己追进了蝙蝠窝里和自己追的星成了兄弟，但不意味着他在成为义警后也想知道红头罩和哥谭反派们都用什麽糟糕的姿势互殴。 这也是他才知道黑面具准备针对红头罩的原因。提姆虽然也有强烈的控制欲，但没有蝙蝠侠那麽严重，蝙蝠侠曾经试图给离开了韦恩庄园的小鸟们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赛一堆老父亲的关怀，但都被气炸的小鸟们甩掉了。 如果等到这件和红头罩扯上关系的事情被蝙蝠侠知道了，事情就会开始变得糟糕起来。提姆毫不怀疑在经历最初的情报搜查，判断出西里尔的危险性之后，布鲁斯会试图将西里尔叼进蝙蝠窝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27章 西里尔从厨房蒸腾的白色雾气中探出头来，银色的发丝几乎要和周身浓浓的白色水汽融为一体，那双绿色的眼眸在温暖的橘色光线下变得有些朦胧，清透的绿色此刻变化出一种迷蒙的颜色，像是被雾气笼罩的森林。 绿色的眼睛准确地找到了红罗宾的方向，破晓的光线驱散迷雾。 少年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声音轻快：“红罗宾，特别的早餐好了！” 提姆抬起头，看见了少年被热气蒸得泛起红晕的脸颊，在苍白的脸色衬托下像是落在雪地的蔷薇。 他的视线落到对方手上的小锅上。 西里尔做饭的手艺很好。甚至于可以说非常不错。要知道韦恩庄园的管家阿弗虽然有着一手神乎其神的甜品手艺，但是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英国人。在一个存在着各种难吃的，例如鳗鱼果冻那样堪称猎奇的食物的国家中，阿弗做的菜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但黏糊糊华夫饼依旧是一场灾难。 因此，提姆其实会自己做一点饭。但也仅限于味道还过得去，和饿不死自己。在有空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发挥自己天才一般的创意——然后加入自己的创新，炸掉一个厨房。 在对菜品创新这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布鲁斯的影响，当他们决定大显身手的时候展示自己新发明的菜色时，韦恩庄园总会失去一个新厨房。 而西里尔就是完全相反。 至少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是在这间安全屋，就一直是西里尔做饭。对方可以在菜里添加各种东西，看上去像是女巫的魔法，而成品却总是好吃得像是餐厅的菜品。西里尔似乎有一种魔力。无论怎样稀奇古怪的食物落在他手上总能变得很好吃。 作为交换，提姆则是每次都非常顺利地在西里尔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接过已经吃干净的餐具，十分自然地将它们拿到厨房然后进行清洗。 如果有洗碗机的话，确实会方便很多。 提姆搓洗泡沫的手一顿，愣了一瞬。他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地在思考以后两个人一起生活的设想了…… 然而事实却是西里尔眼前的只是红罗宾，没有提姆，仅仅是一个被西里尔偏爱的义警。 提姆抿紧了唇，将洗干净的餐具放在消毒柜里，开始消毒。 如果哪天西里尔能够将红罗宾真实的身份戳破，那麽到那个时候，提姆或许就会知道他们之间的结局。 他擦干净手，走到客厅。 西里尔在看书。 客厅放着一个小书架，上面摆着《罪与罚》，《福尔摩斯全集》典藏版还有《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那本精装版《小王子》正捧在少年手中。 和平时活跃的时候不同的是，西里尔安静下来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是西里尔怎麽也无法被红罗宾查出来的来历那样神秘，少年被笼罩在暖融融的暖色灯光下却萦绕着干净澄澈的冷，像是要消失在晕黄的灯光下。 提姆走进，垂眸注视着少年。西里尔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将书翻转过来倒扣在身旁，抬起那双通透如同清水般纯净的绿色眼睛，那张瓷白的脸颊上一瞬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瓷娃娃般充满洋溢的生命力。 绿眼睛从下往上，睁出一个圆润的弧度，掬起一汪碧水，看着提姆。 “我要出去一趟，”提姆看着那张秀丽的脸上变得有些失落。 西里尔将扣在一旁的书拿回来，放在手上假装自己在看，实际上一页也没翻，视线久久停留在书页上，耳朵却在偷偷地听红罗宾的话。表面满不在乎，却从肢体动作表现出对于红罗宾接下来要说的话的期待。 提姆一直都知道西里尔是一个完全不太会隐藏情绪的人。因此对方此刻就像是背对着自己却依旧竖起耳朵打算偷听的小狗，让提姆不由得心中有些发软。 好吧，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西里尔的这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明晃晃暴露在他眼前的小动作几乎戳中了提姆的心。他拒绝不了这个。前不久才让布鲁斯稍微放下疑心，最近又频繁地离开韦恩庄园。提姆毫不怀疑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抓住小把柄。 “但是我会很快回来的，你不会等很久。我只是离开一小会。”提姆补充道。 西里尔的绿眼睛现在像是夜里忽然亮起的萤火虫。提姆在对方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穿着红罗宾制服从窗台离开了安全屋。 当提姆用鈎爪枪落在杰森的安全屋窗台上时，杰森警觉地抬起手上的hkp7，对准窗外。 但是落入眼中的不是什麽找到安全屋的罪犯，也不是和他打擂台的黑面具的手下，更不是科波特的下属。一个披着如同鸟翼般散开的披风的红黑双色人影站在阳台上敲了敲玻璃。 杰森认命地给这只既没有出现在公司，也不在学校的小红鸟打开窗户。 提姆轻巧地翻窗而入，带着满身的寒气落入对方暖和的安全屋中。 房间里没有开灯，靠着外面苍白的天空照明。屋里混杂着一点淡淡的硝烟味，墙角的暖气已经开始工作，散发出稀薄的热气。 杰森将手里的武器放下，重新拆卸着零件，继续自己的改装。 他那双因为浸泡过拉撒路池的眼眸泛着古怪的蓝绿色，此时淡淡地扫向顺手关上窗户隔绝了从外传来的冷气的提姆，语气里有些懒散：“你怎麽来了，你不应该是在韦恩大厦或者是上学吗？” 提姆脚步一顿，但马上若无其事地找了一把空椅子坐着。 “只是路过。”提姆的声音依旧沉稳冷静。 “路过？”杰森哼笑一声，将橡胶子弹装到弹夹中。金属碰撞摩擦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摆弄了几下枪支后就将这只改造成功的枪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hkp7,和橡胶子弹，这两件似乎是杰森最近常用的东西。自从杰森和布鲁斯的关系缓和下来，所有人都默认红头罩算是编外成员。只要杰森不再用实弹杀人，他们就对杰森在东区发展帮派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韦恩大厦路过到东区？你可不是那种会特意绕一圈来东区就为了找我闲聊的人。” 一缕白色的挑染碎发下，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中眼神锋利，看向提姆。 提姆没有接话，只是眼神落在桌子上——那里是一些拆卸下来的零件，零件下面压着几分数据。 提姆一眼就看清那是一份情报，内容和黑面具最近针对红头罩帮的活动分析有关。 “你最近和黑面具之间有冲突？”提姆似乎只是因为看到了这份文档而随口发问，语气里满是随意。 “我哪天不和他们起冲突。” 杰森盯着脸上看出不情绪的提姆，却看不出来和平时有什麽区别。但是杰森直觉提姆一定有什麽目的。 他看着提姆，似笑非笑地说道：“黑面具最近不知道为什麽盯上了我，不过……” 蓝绿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哪里都正常却给杰森奇怪感觉的提姆：“问题在于——红罗宾为什麽会对这个感兴趣？” 第27章 杰森·托德最近很烦恼。 不仅是因为他察觉到哥谭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什麽变化，还因为被莫名其妙的针对。 作为蝙蝠家唯一一个有魔法天赋的人，杰森和蝙蝠家的家庭关系一直就别扭得像是散养家猫那样。他有自己的团队，作为法外者的一员，到外星出差是常态。因此他实际上很忙，一边当着哥谭红头罩帮的偷头头，管理着自己的那片局域，一边又时不时参与法外者的活动。 因此杰森只是有种直觉，哥谭似乎产生了一些不妙的变化。就像是忽然之间被寄生虫纠缠一样，什麽东西从哥谭的黑暗中滋生出来，而且可能造成一些不小的破坏。 但是他知道这类事情一般是有专业人员来处理的。杰森记得似乎有一对叫做温彻斯特的兄弟就专门负责干这个。不过奇怪的是就算他留心身边的电话也几乎没怎麽遇见过那些恶灵一类的脏东西。 这种古怪的，像是被什麽缠住的感觉就像是不知道为什麽有人偷摸着把他的一个军火仓库抢走了一样让人感觉莫名其妙。最近他总是遇到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他会找到那个在暗地里做小动作的人。 相对于蝙蝠家的成员，大家都维持着一个相对平衡的关系。想想当初布鲁斯养小孩的时候就养出各种各样的矛盾，白月光和替身在这个家里层出不穷。结果反倒是几个女孩关系不错，而唯一的女罗宾也在兄弟们离谱的狗血大戏中成功隐身。虽然在前一段时间他和提姆直接关系稍微亲近了一点，但是杰森依旧承认，他和提姆之间大多数也是以谈公事为主。 所以当这只在他眼里蝙蝠侠最乖巧的小红鸟突然走窗台来他的安全屋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提姆的表情，动作都一如既往得带着冷静自持的味道，似乎从这点看提姆一如既往。但是杰森却觉得他的态度有些若无其事的样子。仅仅是对方说出那一句“只是路过”的时候，杰森就察觉到对方绝对在偷摸着做一些什麽不能被知道的事情。 第28章 果然，杰森在心里嗤笑，蝙蝠养出来的小孩就算是看起来乖巧的也不会是什麽省油的灯。 提姆迎上了杰森探究的目光，那双在昏暗的光线下被衬托成深蓝的眼睛像是深海的波涛，微微垂下的睫毛隐藏住心绪。 沉默了几秒后，提姆答道：“黑面具最近的动作有些不对劲，我查了一下，发现他似乎在调查你的踪迹。” 提姆发现了杰森似乎在试探他。对方并没有过分掩盖自己的目的。或许是从警惕心极强的杰森问出他从哪里过来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试探了。 因为在平常这个时候，他大多数时间在学校，要麽就是在公司。除非是有什麽事件需要红头罩协助，或者是老管家希望他来给杰森传递一些关于希望多回家的消息，他很少主动和杰森交流。 杰森勾起唇角，眼睛微眯，审视的目光落在面前镇定自若的小红鸟身上。 “是布鲁斯让你过来跟着我的吗？蝙蝠侠的鸟宝宝。”他的语气在提及蝙蝠侠时总是不自觉地有些冲，白皙的牙齿因为此刻微微咧开的嘴角而若隐若现。杰森拿起一旁另一把似乎是已经改装完成的武器，漫不经心地将打量的视线收回落在眼前自己最近常用的武器上。 “不，他最近忙着追查哥谭新出现的药品走私案，没空管这些。”提姆的眼神落在对方似乎不太感兴趣的脸上。但是他知道，在蝙蝠家，提起布鲁斯，杰森是反应最大的一个。 “少年泰坦现在沦落到要掺和到哥谭帮派的斗争中了吗？”他抬眼，不放过提姆的任何一丝眼神变化。 “当然不是，这和少年泰坦无关。”提姆再次否认。 “那这就奇怪了。”杰森挑眉，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提姆。 “能够发现黑面具最近的动向不对劲……”杰森盯着提姆，“这可不是你想要一笔带过的什麽只是注意到了而已，鸟宝宝。” 蝙蝠家族一向有一个默认大家都遵守的规矩，除了掌控欲强得离谱的蝙蝠侠会没有原因地关注家里的每一个家庭成员，其余的兄弟姐妹之间从来都保持着健康友好的关系。当然不是指在互殴方面，而是指一般情况下，兄弟姐妹们都不太会去过问互相间单独的事物。除非哥谭需要支持，此外几乎不可能出现关注起自己兄弟最近发展的情况。 这也就显得提姆此刻调查了黑面具的东西甚至留意到黑面具对红头罩帮的高关注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 只是这样简单地想一想，杰森就觉得提姆浑身上下不对劲。更何况，对方身上失去了常常使用的气味阻隔剂的味道。 为了方便义警生活，他们都多少有一个在气味上的习惯。韦恩庄园用来清洗制服的洗涤剂气味和沐浴香氛的味道几乎一致，这是一种能够从气味上断绝敌人找到他们的手段，可以算是一种另类的防疫措施。红罗宾往常总是警惕理智而又冷静，从不会让制服被其余气味混淆。但是今天，他身上却带着一种陌生的气味。 不是韦恩庄园中摆放在花瓶中新鲜花束清新甜蜜的气味，也不是韦恩大厦里冷淡，带着油墨和金属气息的味道，而是另一种味道。 淡淡的米香，暖融融的香料气息，像是什麽食物残留在身上浅淡的气味。 这种气味让提姆突然跑来这件事也变得有趣起来。 杰森忽然很好奇从来喜欢当蝙蝠侠最贴心的小助手，最省心的鸟宝宝的红罗宾到底在干什麽。 他整理着枪支，没有抬头，留给提姆一个舒适一点的空间，语气随意地问到：“所以，你最近是在干什麽，鸟宝宝？” 提姆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声音依旧如常地平稳：“没什麽特别的，不过是一如既往的内容。” “是吗？”杰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扩大，“你不会是最近和新女朋友同居了吧？” 杰森当然知道对方和斯蒂芬妮有过非常认真的一段，不过最终还是以分手结尾，而卡珊德拉则乘着两人感情结束的机会乘机成为了斯蒂芬妮的新对象。 面前的提姆表情似乎有些僵硬。尽管他足够克制，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出现破绽，但是对于杰森而言，这一点微小的停顿足够他分析出很多东西。 既没有否认，也不是反驳，仅仅是安静地沉默着。提姆从来都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对待感情向来认真而投入。但是就像是所有被蝙蝠交出来的小孩都会有一部分蝙蝠家的特质一样，提姆是一个相对而言安静很多的人。他从不喜欢谈论私人问题，也不喜欢将自己的情感表露出来。可是现在的沉默却像是无声地在说明提姆身上的变化，就像是昭示着对方似乎内心深处在动摇，或者是他已经决定面对一段新事务。 不会吧……杰森有些吃惊。因为就照着提姆上一段感情那麽投入的程度来看，他还以为提姆已经不太想考虑这些了。 “小红，你……”杰森的声音很轻，欲言又止。 提姆只是抿了抿唇，让低垂的睫毛和眉骨处形成的阴影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当然知道自己最近似乎不对劲。他似乎在西里尔温柔的陷阱里越陷越深，心甘情愿。 或许是最近在安全屋的放松，或许是西里尔身上温暖的气息，又或许是早晨那一碗熨贴的暖粥……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在闻到杰森屋里的硝烟味时，他才记起自己没有喷气味阻隔剂。仅仅是这样一个失误，他被杰森看破了端倪。不论是蝙蝠侠的哪一任罗宾都有着出色的侦查能力。 提姆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因为对方这样突兀的问话而有些急促的呼吸，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别胡说八道，我没有女朋友。” 是的，没有女朋友，或许以后会有一个男朋友。 杰森没有接话茬，只是抬眼，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是吗？”杰森说得像是肯定句。 他没给提姆第二次反驳的机会，只是站起身，重重地拍了两下提姆的肩膀仿佛在拍打洗涤过后结成团的羽绒服那样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蕴含着余韵的力道。 “行吧，随你，反正你爱干什麽有你的自由。”杰森最终这样补充道。 提姆微微皱眉，总感觉对方似乎借着这个动作偷偷摸摸干了点什麽。想到自己曾无数次用类似的动作到处塞自己的监听器和监视器，他没有做声。 他只是在离开这里后顺利地清理掉了监听器和监视器 但——并不是全部。杰森塞的监听器有一个是随着动作的掩饰贴在了对方的披风里。 提姆只是匆匆处理了肩膀周围的小东西。 所以—— 杰森很快就在监听器中听见了某个不同的声音，干净清亮，是另一个少年。 杰森原本脸上八卦般揶揄的笑容忽然僵住，面色复杂。 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为提姆现在的偷摸干的事震惊还是感叹小红鸟也终于加入了兄弟们的叛逆联盟。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很奇怪，哪里都不对劲。 第28章 当红罗宾决定穿着制服行动的时候，他通常都不会走门，而是会降落到阳台。很难说对方选择一个带阳台的屋子当做安全屋时不时因为这样更方便进门。 西里尔顺手柄房间打扫了一遍，就在他放下拖把准备做饭的时候，身后特意没有关上的阳台响起来骤然变化的风声。 他转过身，看见了降落在阳台上的红罗宾。 红罗宾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或许是外面的气温过冷，红罗宾裹挟着一身寒气，那双沉静的蓝色眼眸像是极地冷冽的海水，朝这边看过来。 西里尔倒了一杯有些烫的水，拿着杯子递到了红罗宾手里。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感受到了对方如同冰雪的体温。 西里尔有些冒犯地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红罗宾的另一只手也握住，放在了散发着热气的玻璃杯上。 “你该暖一暖手……”他垂眸看着红罗宾已经脱掉战术手套的手，指节泛着青白的颜色。 空气在寂静中流动，在这个时候任何异响都无比清晰。 西里尔从前作为咒术师存在的时候就在和咒灵的战斗中训练出了敏锐的听力，因此，那些微弱的时而强烈时而隐蔽的电磁声显得格外清晰。他神色一凝，眉头微皱，那双似乎总是柔和而清澈的绿色眼眸一瞬间锋利得像是野兽闪烁在夜间淩冽的绿光。西里尔动作迅速，在红罗宾似乎意识到什麽而变得敏锐的目光中弯下腰，在披风的一角找到了一个小东西，把它拿了出来捏在手里。 小东西在西里尔的手里朴实无华，暖黄色的灯光下，它漆黑的外表并不能反射出任何光泽。 提姆的眼神沉下来。他才见过这个东西没多久。就像是他刚刚清理过的那些小物件一样，提姆上前一步，将那个东西在手里捏碎。 他早该知道，杰森不会只在他的肩膀周围放这些东西。提姆看着捏碎的黑色碎渣，想起来杰森在拍他肩膀时上身倾斜，被身体挡住了另一手的动作。他现在知道那只手在干什麽了。杰森成功地在蝙蝠家最警惕的成员身上安装了这个小道具。 第29章 提姆一瞬间觉得有些头疼。他毫不怀疑刚刚西里尔的声音已经被杰森收入耳中。现在他只能确定杰森是一个不错的保密人，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杰森不会把自己兄弟们的私事说出来。 他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西里尔的存在并不能藏很久。迟早有一天，鬼怪的存在和西里尔会被蝙蝠侠发现，然后布鲁斯就会进一步调查到这是一只孤儿院里未成年的小狗崽…… “你是遇见敌人了吗？怎麽会被粘贴这个？”西里尔的声音打断他在看到那个监听器后短短一瞬间的思绪。 提姆端着被西里尔塞进手里暖手的水杯，将另一只手里被捏碎的监听器丢进垃圾桶。 “不是敌人，”他看着西里尔担忧的绿色眼眸，决定说一点情报，“是红头罩，不必在意。” “在某些需要合作的时候，我们会互相留下需要的情报。” 西里尔看着镇定自若的红罗宾，绿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所以……你们是合作夥伴？” 提姆喝了一口冷下来水道：“算是吧……但是更多时候像是利益交换，他不会特意给我传递情报，但是当我们目标一致的时候就会选择一起行动。” “所以你是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红头罩？”西里尔问道。 “我只是告诉他黑面具在试图给他使绊子。”提姆已经坐了下来。 “我怀疑那只鬼怪可能会掺和进黑面具和红头罩的矛盾之间。至少现在红头罩应该会拉走黑面具的全部视线。”他打开计算机，将哥谭的监控全部调出来，而现在，他不久前就已经做出来的代码已经开始运行，不停地筛查着被影响的监控并且开始缩小范围。 “鬼怪很大可能会出现在黑面具的局域……”提姆盯着旁边闪动的数据流，一边对着西里尔解释。 西里尔看着陷入了工作状态的红罗宾，计算机屏幕的白光映照在红罗宾戴着多米诺面具却难掩俊秀的脸上，带上了一点难言的专注，那双眼眸像是镜面般倒映出天空的平静的蓝。 西里尔坐在了他身边。少年凑了过来，他身上带着温暖的香料气息，混杂着安全屋里洗浴产品清新的柠檬香。温热的体温贴在他还没有回暖的身侧，让提姆垂眸看向少年。 西里尔银白色的发丝顽皮地从皮筋中脱落，松松地垂在眼前。银白的睫毛颤动，绿眼睛认真地盯着屏幕。 西里尔转过头，看向红罗宾。红罗宾没有换下制服，这让他意识到大概搜索工作不需要多久。 果然，红罗宾勾起唇角，侧目看着西里尔道：“找到了。” 他合上计算机，站起身，然后走向放置着一些武器装备的柜子，将一个东西拿出来递给西里尔。 “它在东区，黑面具的一个仓库附近。” 西里尔接过来，发现那是一个和红罗宾同款的多米诺面具。虽说不一定会有自己那个能够隐藏气息的咒具发绳管用，但是至少能遮挡面部。 西里尔穿上自己的连帽衫，拉上拉链，将头藏进兜帽里。 哥谭的空气里依旧掺杂着潮湿和冷意，当进入东区后，这种湿润的冷中就逐渐被腐朽的味道侵蚀。 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正在空旷的街道中疯狂地扫射，恐惧餐食了他的理智，子弹在空气中击中颓败的墙壁，炸出四溅的火光。 然而在他的面前，除了呼啸的风声外，空无一物。 西里尔和红罗宾正藏身于一个阴暗的角落，这里的阴影足够黑暗，将两个人笼罩在昏暗中。西里尔观察着那个男人，在他的眼中，他清晰看见什麽东西逐渐从空无一物的街巷中显露身形。 他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手上的咒力开始凝聚，黑暗中，他的眼神牢牢锁定那个东西的位置。 “是它出现了吗？”红罗宾低声询问。没有咒力的情况下，这类怨灵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除非这只怨灵决定将目标改成他，不然他绝不会看见那个东西。 “现在可以行动了。”西里尔回答道。身侧的虚空中骤然撕裂一道口子，西里尔将手伸进裂缝，缓缓抽出用咒力凝结的长鞭。 没有恐惧，现在的提姆完全看不到西里尔手中的东西，但是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见到的那个极其虚幻的带着淡紫色光芒的长鞭，提姆猜到西里尔刚刚就是在拿自己的武器。尽管这个场合不合适，但是提姆还是觉得，西里尔这个武器的存储方式真方便。 然而实际上这柄长鞭不算是西里尔的正经武器。他的术式是抽取咒力进行编织，长鞭只是在没有咒具的情况下抽取周围咒力编织的武器，没有他擅长的长刀好用。 仅仅是瞬息间，两人已经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开始分头行动。 提姆看着西里尔眼神淩厉，蓄势待发的模样，手中甩出改造过的卡里棍。现在，它既能冲出去给那个在大街上扰民的男人一个闷棍，也能顺手给鬼怪来点皮外伤。他一瞬间，身随心动，灵巧地接着鈎爪枪攀上墙壁，从上空落下，将那个还在继续清空自己弹夹的假面会社成员猛地打晕。现在，他大概知道这一次黑面具又是为什麽决定找红头罩麻烦了。估计是这只鬼怪吃了不少假面会社的成员，让黑面具以为红头罩在背地里偷偷肃清他的地盘。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场大乌龙。提姆一边感叹，一边将这个被他送进甜美梦乡的假面会社成员拖到角落。 而另一边，几乎是在提姆行动的一瞬间西里尔宛如一道暗影般裹挟着撕裂天地的气势，伴随着周身亮起的浓郁咒力和猎猎作响的破空声朝着背对着他们的黑影挥鞭狠狠抽下—— 淡紫色的光芒骤然变亮，劈开哥谭街巷中阴沉浓重的雾气，直逼那只鬼怪。 空气中蓦然响起一阵小孩子清脆的笑声，欢快而纯真，在这样阴森昏暗的环境中让人头皮发麻。 那个东西在西里尔眼中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让人作呕的拼接的面容——七八个脸色青白的小孩头颅像是捧花一样被捏在一起，挤压变形。它们的眼睛从各个角度看来，密密麻麻，像是有着复眼的生物，嘴巴里吐出一种黏糊而阴寒的声调，不成语句，像是从坟墓里发出的呢喃。 而它的下半身臃肿巨大，像是史莱姆，或者是发霉变绿的面包，被两只小孩子般瘦弱的小脚支撑，颤颤巍巍地站在地面上。 察觉到了西里尔迅猛狠厉的攻击，这只巨大的生物骤然分裂，像是一摊溃烂的尸块，在一声炸裂声中，七八个小小的，像是拼接错误的布娃娃的小孩从臃肿的身影中骤然现身。这些恐怖而诡异的东西以一种离奇的速度四散，躲过了西里尔猛烈的攻击。 然而，下一秒，其中几个朝着正在放置那个男人的红罗宾背后袭去—— 西里尔瞳孔骤缩，内心猛地收紧—— 红罗宾现在完全看不到这些几乎和咒灵一样形态的怨灵！ 第29章 仅仅是一瞬间，或许都不用思考，西里尔借着自己冲出去的动力起跳，然后在空中转身落到红罗宾身前。 落地的瞬间，脚底激起尘埃，西里尔的心跳声如同擂鼓在耳边作响，他咬着嘴唇，将袭来的怨灵挡在自己身前。 三个被分裂出来的小孩模样的怨灵皮肤青白，带着黑色的裂纹。它们没有张嘴，虽然已经死去，狰狞的脸上却神色天真，空气中不住地回荡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西里尔清楚地意识到，这种声音或许是一种幻觉。这只吞噬了至少有七八个人的怨灵不可能没有对付敌人的特殊手段。如果它不仅能将自己的躯体分裂，还能制造类似背景音一样出现在幻觉中的声音在战斗中进行干扰的话，就足以解释为什麽刚刚那个成员在什麽也看不见的情况下还会被吓成那样。 手中是凝聚着爆发的咒力，不知何时咒力丝线缠绕着面前的怨灵，西里尔两只手中拉着丝线的一端，眼神淩厉，如同锁定猎物的捕食者般锋芒毕露，牢牢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手腕用力—— “术式：丝线束缚·破！”他口中低低地念出自己顺转术式的招式。咒力的骤然收紧伴随着猛烈的爆炸声，紫色的咒力光芒忽然亮的刺眼，在空间的收缩扭曲中，眼前的三个怨灵被西里尔爆发的咒力撕碎，湮灭在空气中。 巨大的声响让放置被打晕的男人的提姆警觉地抬起头。他手中的长棍已经做出格挡姿势，耳边似乎能听见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而上涌的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已经逐渐入冬的哥谭天黑得很快，月亮已经出现在云层上，淡淡的月光穿透轻薄的云蔼，从浓郁的深蓝色夜空中倾洒而下，挡在面前的少年兜帽已经从头顶滑落，束缚在皮筋中的银白的发丝淩乱，宛如月华。提姆不由得呼吸一滞，随即指尖收紧。他并不习惯有人挡在自己身前……蝙蝠家的成员更擅长单打独斗，或者是背对着背站在一起。从前站在他身边的可能是蝙蝠侠，后来是少年泰坦的队友。然而，这一次，西里尔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攻击时，他的内心竟然涌现出微妙的心悸…… 第30章 只是几秒钟，他就收敛了刚刚动荡的情绪，恢复了红罗宾外表下一贯的冷静理智，判断出目前最合适的战略。在短暂的一瞬间，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如同一幅荒诞却瑰丽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危险逼近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西里尔的手中，咒力宛如蛛丝般束缚住敌人，随即那三个面容扭曲，依稀能看出来是孩子的生物被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咒力绞碎扭曲，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但是一切并没有那麽快结束，他们周围还有五个同样的非人类生物包围着他们。或许是察觉到西里尔的实力惊人，那五个非人生物试图逃窜，然而提姆已经飞速地从万能腰带中取出特质蝙蝠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们投掷出去—— 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逃走！ 蝙蝠镖撕裂空气，响起破空声，随即拦住它们的去路。装载了磁场干扰的蝙蝠镖爆发出一阵波动，在小巷子里带起涟漪。空气中，那些环绕在耳旁的小孩的清脆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隐没在诡异的嗡鸣中这些非人生物发出的刺耳的，如同指甲抓挠墙壁的尖利声音。 那几只非人生物开始在巷子里无头苍蝇般打转。 局势逆转，西里尔没有错过红罗宾给他制造的绝佳战局。他深吸一口气，闭眼睁眼间周身的气势凛冽，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般夺人锋芒。他的手中再次凝聚出浓郁的咒力，术式在空气中涌现，淡紫色的咒力在空气中被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丝线从上到下，由四周而来，无孔不入，将那五个被限制行动的怨灵碎片牢牢困死。 “术式：丝线束缚！”他再次出声，“破！！” 无数的咒力丝线从各个方向而来，贯穿了这五个孩子外表的生物。怨灵刺耳尖利的哀嚎声凄厉得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它们被强烈的咒力硬生生穿透，然后没有停留地碾成了光粉，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巷子中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西里尔这才缓过气来，将刚刚看到红罗宾差点被袭击而产生的心惊平复。胸口的心跳仍然在疯狂地跳动，他扭头，看向红罗宾。 红罗宾站在不远处，月光笼罩在他周身，像是披上了第二层发白的披风。那双沉静的蓝色眼眸像是今晚的天空一般让人一瞬间镇定下来。他似乎没有被刚刚突然的袭击伤到，朝着西里尔走来。 “结束了吗？”红罗宾手里依旧拿着卡里棍。或许是因为脱离危险，一瞬间展露在眼前的咒力他已经无法看见。至于那只短暂显露出身形的怨灵……那只生物只是想要汲取红罗宾的恐惧作为养料，然而红罗宾完全没有展露出任何害怕的情绪。 “它已经被我祓除了，”西里尔说道，手中的咒力已经消散在空气中。 “最近的这些鬼怪怨灵似乎逐渐开始有自己的意识了。”西里尔看着提姆，心里有些担忧。从前，在原来的世界，拥有心智的咒灵就意味着超级大麻烦，而且基本已经跨入特级咒灵的门槛，只有特级咒灵才能祓除。然而，西里尔在来到这里前还只是个二级咒术师…… 事情似乎在逐渐变得棘手。 红罗宾在思索着什麽。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忽然神色凝重——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子弹上膛的声音在空旷的街巷中回响。有人过来了。 西里尔身体紧绷，一瞬间将刚刚的放松收回，调整呼吸紧紧盯着路口，准备迎战。 带着假面会社款式面具的人从巷子后面一个接一个出现，他们的手里是重火力武器，全都将枪口对准巷子，只是看到了巷子里的人后便马上将视线聚焦到红罗宾身上。 忽然之间，空气有些凝固，似乎塞满了尴尬。 “蝙蝠侠什麽时候又捡罗宾了？”一个站在后面的年轻人悄悄问旁边的同伴。但是在这样安静的气氛里，他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我没听说过蝙蝠侠捡罗宾……”有个声音沙哑的男人犹犹豫豫地说道，“难道是红罗宾给自己捡的罗宾？” “不管是什麽红罗宾灰罗宾，我们老大都要把他们抓走。”一个人不耐烦地打断这些没营养的话语。他们的枪口在巷子里反射出动人心魄的反光，像是下一秒就能扣动扳机，将面前的两人打伤。 西里尔和红罗宾交换了一个眼神。红罗宾的手里已经悄悄拿出来一个催泪瓦斯。 然而，一颗琉璃珠子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两方人马眼前的空地上。一瞬间，那颗珠子炸裂开来，迸发出许多烟雾。陡然转变的局势让面前假面会社的人们忽然之间呆愣在原地。子弹的破空声响起，伴随着炸裂声，它准确地击穿了角落照明的灯光，刹那间火花四溅。 “看上去你们似乎遇到了麻烦。”黑暗中传来一个慵懒随性的声音。 紧接着，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西里尔看到了来人的红色脑袋。是红头罩来了。 他手持双枪，随意地朝着刚才西里尔和红罗宾的战场抬了抬下巴，目光从红罗宾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同样带着多米诺面具的西里尔身上：“你们处理了那个东西……干得不错。” 紧接着，他的双枪就已经抬起，枪口朝着那群假面会社成员。 “是红头罩！！”那些被眼前的状况冲击得不明所以的假面会社成员刹那间就捕捉到那一抹红色的反光，顿时大声叫嚷起来。和义警们不同的是，红头罩虽然偶尔会参与到蝙蝠家的活动中，但是他当年出道时砍了一堆毒贩的记录还历历在目。只要看见那颗红得亮人的脑袋，一些蠢蠢欲动打算干点不法活动的混混就会马上认怂。 与此同时，西里尔也反应了过来，他和红罗宾对视一眼，然后趁着烟雾还没有消散分头行动。西里尔直接靠着自己因为训练咒术而强化的体魄瞬间逼近，轻轻松松就打晕了几个人。而那边，早就对于这种活动熟练的红罗宾出手更加迅速。 四处乱溅的枪声，被揍的惨叫声和倒地的闷响一时间交织在一起，然后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这个出乎意料的突发情况就被完美解决。 西里尔长舒一口气，现在，事情终于结束了。背后忽然射来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西里尔回头，对上高高壮壮的红头罩。 红头罩低头看着西里尔，准确来说是，目光落在西里尔的手上。那里还残留着他刚刚使用咒力的痕迹。 最终，红头罩将视线落到红罗宾身上，语气里有些意味深长：“眼光不错。” “有空可以来找我帮忙，我也能看见你们杀掉的那个怪物。”他的一句话让西里尔有些发愣。难道红头罩也是咒术师？ 但是咒术师不应该是属于他曾经的世界上的产物吗？ 然而没等他想太多，眼前的红头罩就潇洒地冲着他们挥挥手：“黑面具估计注意到这里不对劲了，我去找他'聊聊'”下一秒，红头罩消失在夜色中。 第30章 哥谭难得地有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太阳遥遥地挂在天边，被灰色堆积的天空中久违地散去阴霾，那些散发出来的暖融融的金光驱散乌云，露出来被藏匿许久的澄澈的碧蓝色天空。至少今天，哥谭的天空看上去和临近的城市大都会像极了。 过分热情刺眼的阳光像是给哥谭罩上了一层曝光滤镜，泛白的光线丝丝缕缕，穿透层层叠叠的绿叶洒在落座于靠窗附近的少年脸侧。侧脸宛如东方的白瓷，枝桠婆娑的阴影调皮地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少年深邃的眼窝落下投影，近乎纯白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沾染上了水渍。 阔别了学习生涯将近半个月，西里尔终于回到了这间熟悉的教室。面前的老师依旧不停地在教室前面走来走去，激情四射地讲解着那个复杂的要死的数学题。 他努力将不知什麽时候合上的眼睛睁开，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即将亲吻桌面，不由得下意识往后一倒。紧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不知道什麽时候脚勾到了桌子腿，发出一声闷响，打断了老师的激情发言。 西里尔刷地一下摆好姿势，支起一只手臂，将下巴靠在手心，低着头假装自己一直在认真看书。 眼前的额发淩乱地挡在眼前，西里尔头一次开始喜欢自己一直嫌弃挡眼睛的前额碎发。相比起眼前刘海一样垂下来的发丝，他更喜欢将头发全部留长。不过现在这些他觉得累赘的发丝却完美得像是窗帘一样，牢牢遮挡住他垂下来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眼睛。 前面的老师的眼睛就像是红外线扫描仪，视线如同是夜晚里汽车的大灯一样刺眼。西里尔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他就连日语版本的数学题都只是能及格的程度，更何况是全英语的数学题。将看不懂的圈圈和圈圈放在一起，只能让它们成为一个带着魔力的催眠神器。西里尔甚至怀疑数学老师的副业是不是催眠师。每一次上数学课的时候，他夜晚缺失的睡眠总能被补齐。 面对着点着数学题将他叫起来的数学老师，西里尔有时候觉得这种场景堪比特级咒灵现场般让人头疼。 第31章 刺眼的视线只是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就带着怀疑走到了下一个目标。西里尔将脸往发丝里面藏了藏，争取用头发制造一小片脸前面的秘密空间。 戛然而止的声音接着开始响起。前面的老师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讲课的感觉，在前面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像是站在舞台前面面对着一群粉丝的偶像。只不过真正的偶像面前的粉丝是热烈的，而数学老师面前的学生是死气沉沉的。 学生们沉默地看着台上的老师，对于一群青春洋溢，荷尔蒙爆发的青少年而言，能将他们拘束在教室里就已经很好了。他们的心早就飞到了球场上，留了整个教室的空壳。面前的老师就像是什麽也没察觉一样，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数字和几何乐园里。 整个教室唯一能够给老师来点反应的也就只有提姆了。 西里尔听着提姆对老师的附和，他们像是在课堂上讲起了无趣的脱口秀，即便提姆的声音再清冽悦耳，也让西里尔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逐渐下沉，划入睡梦的深渊…… 西里尔努力睁开眼睛，像是知名卡通片的那只蓝猫一样试图将自己干涩的眼皮扒开，露出闪亮的绿色大眼睛。 然而，事实证明，在极度困倦的时候，就算是有一百个鼓号队贴着耳朵吹号也无法唤醒一个意识模糊的人。 就在西里尔即将“邦”地一声磕在桌子上时，一只即便是沐浴在阳光中也泛着冷意的手拖住了他的下巴。 下巴上猛然出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西里尔惊觉自己刚刚似乎又在打瞌睡。他倏然睁开眼睛，才意识到刚刚眼睛似乎不知不觉闭上了。他眨眨眼，看见了托着自己下巴的手。 很熟悉，指尖被剪得十分圆润，透着点泛白的粉，像是无数次见过的红罗宾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顺着这只熟悉的手一路看过去，却看见了另一张脸。 阳光洒落在那张俊秀的脸上，五官端正中带着一种温和而又疏离的气息。那双和红罗宾如出一辙的眼眸如同从深海中掬起的一捧沉静的蓝，正眼含笑意，如同驱散了料峭春寒的微风，侧目看着他。 是提姆。 西里尔打量起他的脸色来，在他最后一次看见提姆的时候，才发现对方身上不正常的伤痕。而现在提姆的脸色明显红润不少，看上去健康了很多。 或许是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过分……西里尔竟然跟着那些哥谭小报中的无稽之谈的思路，以为是哥谭阔佬布鲁斯对黑发蓝眼的帅气男孩有一些类似于一些捆绑，束缚，制服角色扮演之类的小爱好……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提姆正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一只手支着脸颊，歪着头看着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惊得眼睛溜圆的西里尔。虽然他知道西里尔实力强悍，能直接碾碎一只他看不见的看得见的鬼怪，也能直接一拳把墙壁砸穿，但是他却总是将这只狼崽子幻视成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眼含忧郁看过来的血猎犬。 看着少年被自己指尖的体温一个激灵清醒然后又欲言又止地看过来的样子不由得让提姆想起结束了怨灵祓除后的一天。 既上一次“离家出走，行踪不定”而言，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因为达米安刚刚到家，这个在刺客联盟长大的小孩就像是一只小恶魔，对家里所有可能产生威胁的生物发起攻击，就像是一只随时随地陷入战斗的斗牛，气势汹汹地拎着长刀朝着他可怜的，为了韦恩企业和夜晚的义警事物加班而昏昏欲睡的养兄劈头盖脸就是一刀。 在维持了一段时间的表面和谐，实则是和这个河豚一样的小不点斗殴后，提姆实在招架不住，直接借着要处理少年泰坦积压的事物为由撂下麻烦摊子交给布鲁斯处理。 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就让这个无所不能的蝙蝠侠去独自面对那个让人头疼的小崽子去吧！ 接下来的事情逐渐变得糟糕，提姆都不愿意去回想事情是怎麽一步步开始混乱起来的。 第二次就是这段时间……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逐渐感觉到内心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干这一行的大多都会有心理问题，提姆非常清楚。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的转变或许是因为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些心理问题。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继续用自己温和的态度对待所有，照常工作。当遇到一个能够察觉出他内心变化，让他戴着多米诺面具却像是没有伪装的温暖的时候，提姆还是不想放手。 就像是在深海看见了一束独独朝自己照来的光。 他穿上自己的大衣，大衣口袋里是新的药品。西里尔和那只怨灵打斗的时候又撕裂了伤口，而安全屋里的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他打算拿一瓶止血喷雾过去给西里尔上药。 现在他已经大致弄明白那只鬼怪可能的成因了，如果没看错的话，他似乎觉得鬼怪中的其中一张扭曲的不成样子的脸像是他作为红罗宾时从火拼现场救下来的一个生活在东区的小孩子。 联想到它们不停地攻击假面会社成员……提姆深吸一口气，没有再想，而是打算写成任务报告打上几个锁塞进自己的计算机里。 提姆走下楼梯，来到大厅，却看见布鲁斯正坐在壁炉旁边，手里捧着一本书。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穿着休闲整齐的提姆，语气漫不经心，虽然不是审问却让提姆收敛心神：“又要出门？” 提姆脚步一顿，整理了一下领口，语气自然而又轻松：“嗯，出门处理一下要紧的事情。” “要紧的事情？”迪克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今天他休假。他坐在大厅壁炉旁边沙发的扶手上，一只手支起下巴，挑眉看向门口的提姆：“我记得最近阿卡姆一直风平浪静，少年泰坦应该没有什麽任务需要出动吧？” 提姆看着就是不肯好好正常使用家具的迪克道：“朋友的事情。” “什麽神秘的朋友？”迪克换了一个姿势，在沙发扶手上翘起二郎腿，表情夸张“你最近的朋友可真忙，次次都要让你去帮忙。我最近好几次回来都看不到你的人影……你是不是交了什麽见不得人的朋友？” 迪克总是阳光开朗的脸上此时带了点审视的意味。提姆被迪克盯得头皮发麻。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摩挲口袋里的药瓶子，表情依旧自然无比：“什麽朋友，搞得好像我被什麽人精神控制了一样严肃。” “那就是谈恋爱了，”迪克耸耸肩，“你这段时间不太对劲。就连布鲁斯也这麽觉得。” 布鲁斯适时插话。深邃的蓝眼睛落在自己最乖巧，鲜少叛逆的三儿子身上：“提姆，你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符合你所说的女性。” “你调查我，布鲁斯。”提姆的声音冰冷起来。伴随着迪克嘀嘀咕咕的“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布鲁斯！”的背景音，他忽然又收起自己显露出来的愤怒：“但我确实没有骗你们，我的确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转身，忽然又回头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不过，我觉得你们查不出来也挺好的。” 他转身离去。 西里尔的伤势渐渐愈合，他有种预感，或许西里尔会提出告别。 正如提姆所想，西里尔的确认为自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的伤口在他眼里早就算是好得差不多了，在红罗宾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药效奇好的喷雾和药膏的双重作用下他除了第一天有些低烧之外一直没有出现其他问题。就连伤疤都不算可怖，但总归还是在白皙的腹部留下一道褐色的伤疤。 他已经借着这道在他眼里没多可怕的伤口和红罗宾相处了这麽久，虽然他依旧贪恋这种平淡却温柔的相处，但他终究不应该拉着红罗宾沉沦。红罗宾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平静到现在如同隐藏暗流的海洋，看不见的情绪将他和红罗宾裹挟着逐渐亲密。 红罗宾是看不见一些怨灵的存在的。这些怨灵就像是咒灵一样，没有特殊能力的人眼中它们可以随时随地发动攻击。或许有点不一样，因为怨灵也会主动出现在自己锁定想要吞噬的目标面前用可怖的外表恫吓受害者。西里尔总会担心红罗宾会不会因为他身边的这些鬼怪而受到伤害，但红罗宾的冷静理智，和缜密的战略总是能出乎西里尔意料却又觉得本该如此地布局着一切。 那份冷静沉稳，明明只是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却在某些西里尔注意不到的地方牵制战局…… 西里尔看向窗外。 一只胖乎乎的大乌鸦蹲在阳台的栏杆上歪着头用两颗黑豆般的小眼睛盯着这个在阳台玻璃门前发呆的少年。 咔哒—— 西里尔扭过头，撞入一片深蓝色的海。 红罗宾抿了抿唇瓣，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他将大衣挂在门口的挂衣鈎上，然后换上拖鞋。 西里尔不太习惯在室内穿着沾染上尘土的鞋子。他原本以为明显是美国人的红罗宾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因为西里尔有着明显的白人长相。但是不过是第二天，西里尔就发现了出现在门口的两双拖鞋。 第32章 西里尔有些紧张地吞咽着唾沫，盯着红罗宾的一举一动。 红罗宾只是很随意自在地洗了洗手，然后靠近西里尔：“你该换药了。” 西里尔的视线从红罗宾被多米诺面具遮住的面容转移到他的右手，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瓶喷雾，也是西里尔这段时间天天见到的东西。 “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口已经结痂，只是偶尔会在西里尔注意到腹部异样的感受时传来瘙痒感，他在红罗宾逐渐冷肃的目光中语气渐渐变弱，然后闭上了嘴。 好吧，或许昨天的动作太大，扯痛了腹部的创口导致了好不容易结痂的地方二次撕裂。但西里尔觉得，那算不了什麽。 既没有影响行动力，也没有身体无力，只是偶尔会有一些钝痛。 在红罗宾越来越深沉的眸光中，西里尔乖乖撩起衣摆。 或许是因为常年祓除鬼怪之类的生物，少年白皙的腹部有着整齐漂亮的肌肉，薄薄一层却蕴含着无限的力量。一道深色的创口贯穿了那片漂亮的肌肉，平白像是在瓷器上磕出来一道裂痕那样，创口处的结痂脱落了一部分，露出带着血丝的血肉。 空气似乎凝滞了，西里尔的耳边是两人交织的呼吸。感官被无限放大，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是冰，带着冷，但是颤动的睫毛却隐隐泄露出担忧。 冰凉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摁在伤口附近，西里尔不由地轻轻地嘶了一声。 红罗宾侧头看着西里尔蹙起的眉头，声音冷淡：“不是觉得自己没事吗？现在又是怎麽回事。” 说着，也不需要西里尔回答，动作变得轻了几分，喷雾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药瓶被收回，盖子盖在药瓶上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西里尔看着红罗宾的侧脸，忽然开口：“我该走了……” 像是在静谧的气氛中砸入一滴冰凉的水，将一池平静搅乱。提姆垂眸，顶灯落在头顶让眼下有着一小片深色的阴影，藏起他的情绪。他几乎要被和西里尔之前温馨的相处而迷失。其实他一直从未摘下面具。 “现在？”红罗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依旧冷静。 “嗯，”西里尔那双绿眼睛仿佛一汪碧水，倒映出红罗宾低垂的眼眸。 红罗宾的面具之下，提姆看着自己的月亮，等着他找到自己的秘密。他将药瓶放在一旁，声音不紧不慢：“好，我送你。” 他没有换上红罗宾的制服，而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哥谭随处可见的青少年，从布鲁斯那里学来的易容术让他那张俊美的面容轻而易举地变得平凡。 他们穿行在哥谭的街道上，步伐却慢了下来。天空逐渐被泼上绯色，从建筑连绵不绝的楼顶开始泛红，将灰白晕染成绚丽的彩色。 脚下的阴影拉长，两个少年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光影交错间时而相交时而分离，像是在用手心触碰对方的温度。 直到天色昏沉，这条路终究走到了尽头。 西里尔站在自己小小的公寓门口，转身看着专注地垂眸注视着自己的红罗宾。 那双微垂的蓝色的眼眸里满是自己的倒影。西里尔呼吸一滞，撇开视线，声音落在安静的楼道里有些轻：“或许你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鉴于我们总能在一起祓除鬼怪……” “通信器。”温度相交，红罗宾在他的手心里塞了一个小东西。 “只要你需要，你可以用这个找到我。”他勾起唇角。 第31章 提姆的手指和红罗宾很像。 一样的骨节分明，修长，苍白，甚至就连指尖微冷的温度都几乎一样。 空气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些嘈杂的翻书声，老师继续讲题的声音逐渐远去，西里尔即将和桌子亲密接触的下巴被提姆拖住，一瞬间感觉自己下巴上被搁了一块冰。 他一下子愣住，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发懵，抬眼间却望进那双近在咫尺的蓝色眼眸。那像是哥谭还没有沉入黑暗的夜空般透着沉静的蓝，带着冷冽的风，克制又包容……就像是……就像是隐藏在多米诺面具下那一抹温和的蓝。 西里尔一瞬间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脸颊上带着睡醒后的红晕，只是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睛，那双水绿色的眼眸里倒映出提姆被阳光照得仿若镀上金光的脸颊。 “不要睡着了，会摔下去的。” 前面的老师还在孜孜不倦地讲着那一长串字符，周围偶尔有小声的窃窃私语。提姆在这样几乎是安静的空间里近乎用着气音，语气浅淡而温和。 西里尔的视线落在一旁干净的桌面上，睫毛颤动。似乎是在某一刻，那种蓝色魂牵梦萦般将他困在了那双眼睛里。 黑板上的板书擦了又擦，老师走进学生之间又回到了黑板前。学生们小声地聊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像是蜜蜂嗡嗡的振翅声在教室里回响。 西里尔几乎搞不清楚接下来是讲什麽新的公式，也几乎要忘了周围安静的环境。一直到一声铃声打响，他猛然间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着自己手中蓝色圆珠笔在纸上拖出的蓝色笔迹发呆。 这所学校是走班制，虽然在某些时候的课程会是不同年纪的学生合班上课，但是其实很多时候西里尔并不能遇到提姆。他们在数学课每次都能成为同桌，但是今天上午剩下的课程他要去上自己的艺术选修课，而提姆，据他所说，他要去上社会科学，今天应该是继续讲世界史之类的东西。 当然，除了数学课，西里尔并不总是犯困，他还是挺喜欢社会科学课的。 至于选修课，当然是因为艺术更加轻松。他往往只需要带上一只铅笔，或许是两只铅笔，再加上一本三美元的速写本就足够。虽然颜料和绘画纸张的价格确实很贵，但是在简单的速写课上并不需要花多少钱，对于一个刚刚从孤儿院搬出来没到一年的高中生而言足够负担。 他跟着人流一起来到一间不大的教室。墙壁洁白，地板也是一种透着冷淡的白色。两边被粘贴了一些画满不知名意义线条的作品，有些像是随手涂鸦的圆圈，有些像是一些斑驳着墨迹的印画。这间被充当画室的小教室似乎一直是夸张和抽象的容纳所，被贴出来的都是西里尔看不懂但却觉得很深奥的画作。 教室里已经有人率先赶到。一个是褐色头发穿着一间黑色大衣看上去满身书卷气息的姑娘。似乎是察觉到门口被西里尔卷起的冷风，她抬起头，朝着西里尔礼貌性露出一个微笑。另一个则特立独行多了。那似乎是一个男生，西里尔留意到他垂到胸前的长发，只不过和西里尔银白色的头发不同，他有着一头卷曲的黑色中长发，那张脸上化着浓重的烟熏妆，甚至涂了口红。如果不是他唇边那些毛茸茸的小胡子，西里尔几乎以为这是一个长相硬朗，偏好朋克的姑娘。 说实话，如果是在其他城市，这样的装扮只会引起路人好奇的目光，但是在哥谭这样一个有着不停培养出优秀毕业人才的哥谭大学存在的地方，这种装扮就像是下一秒也要宣布自己加入阿卡姆的大家庭一样说不出来的古怪。 西里尔走到教室中唯一的桌子旁边，将桌子和墙角之间的折叠椅抽出一把，然后找到一个能将自己缩在阴影的绝佳位置坐下。 虽然是上午，但是小教室的窗户被两张白纸之类的东西用胶带封住，转而打开了头顶的白炽灯。西里尔不太明白为什麽不让那些少见的温暖的阳光踏足这间到处都被泛着冷的白装点的房间，甚至就连这里的椅子也都是那种不带温暖的冷白色。 或许是因为从头顶散落的光线更加合适绘画？ 总之，西里尔从放在脚边的书包中拿出了速写本，铅笔和橡皮夹在本子的空白页上，撑开了有些厚度即将自然地合拢的本子。 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多，这间小小的教室瞬间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被塞得满满当当，或许是都想到这节课会比较轻松自在，学生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门课。当今天的模特走进房间打开暖气时，这群处于青春期满是荷尔蒙的青少年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粘在女模特穿着贴身衣服的身材上。 这群无所事事却有着发泄不完的精力的男高中生们对着前面的模特吹起了口哨。显然，比起上一次的模特，今天的更得男生们的喜欢。 模特坐到了椅子上，摆出一个比较放松的姿势。那头松散的沙金色长发披散在女模特的肩头，她戴着耳机，眼神落在墙壁的画作上。 模特的面容看上去确实相貌姣好。西里尔手中的铅笔已经勾勒出模特放松的坐姿，耳边是那些男生们不正经的交谈：“哇哦……这身材……” “看这个腰……” “比上次那个无聊的男模特看上去好多了……” 西里尔的视线从模特修长如天鹅般白皙的脖颈往下，对方的身材确实玲珑有致，就算是放松肌肉坐在那里也能看出来身上是锻炼出的漂亮的线条。有些刺眼的灯光落在模特身上仿佛打了一层曝光，让那些裸露出来的健康的肌肤带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 第33章 这确实是能够吸引男性目光的外表。但是在一群男生都在偷摸着起哄的时候，西里尔就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他只是在仔细观察着模特的动作和神态，神情专注，眼里只有那些肌肉优美的形态和骨骼间的转折。笔尖摩擦纸张传来沙沙声，那双绿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如同镶嵌在那张俊秀面容上的两颗半透明宝石，认真地落眼在那些阴影上。 攥着铅笔的手指逐渐收紧，他试图将周围那些男生们的说话声当作背景音抛之脑后，那些声音却无声无息地侵入。 他在这群男生之间像是一个异类。 他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用画笔记录人体美的画者描摹着漂亮的胴体，却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对异性生出别样的向往。 他的心里满是一双冷淡却温和的蓝色眼眸。 那双眼眸里是哥谭冰冷的夜色，两根卡里棍组合成长棍后两段闪烁的莹蓝色火光和蝙蝠镖反射出天空的冷色锋芒。但是却不知不觉在下一瞬间变成昏暗光线映衬下变得朦胧的蔚蓝色眼眸，和煦的阳光落在那双眼睛上，瑰丽的虹膜扩大，像是海里漾起的一圈圈波纹，塞满了西里尔的内心。 他搞不清楚为什麽脑海中不知不觉出现了那双才见过不久的蓝眼睛。 速写本上的线条已经将模特的姿态概括出来，笔尖在纸上划过，却不知不觉地落在空白的一角。 前面的女模特已经换了一个姿势站在那里，侧身面对着人群。西里尔没有抬头，笔尖一转却开始画出别的什麽东西。 英气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窝，柔和的轮廓，纤长的睫毛…… 纸上被无意识地画出一个像是已经在心中描摹千百遍的图案。那是一双眼睛，仅仅用黑白在纸面上 将那些沉静的，带着克制却似乎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线条在冷调的白炽灯下莫名有些发蓝，也许是内心作用，西里尔几乎以为那双眼睛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 西里尔忽然一怔，笔尖停顿。 那是红罗宾的蓝色眼眸，也是提姆沉静的眼睛。 他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手上侗族无措，橡皮落在那双眼睛上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被擦除。 仅仅是一秒的停滞，西里尔像是做贼心虚一般慌忙撕下画纸将它压在画本最后。 周围依旧充斥着那些不大不小的讨论声，西里尔竟然有些庆幸这些嗡嗡声将纸张撕裂的声音遮掩。他有些不自在地扣扣手心，脸颊上莫名升上热度，像是他并不是画了那双眼睛，反倒像是做了什麽亏心事一样。 画下男性朋友的眼睛，这件事正常吗？ 西里尔摸不清楚，他只是模糊知道这件事的不寻常。正常人或许并不是总想着同性朋友的眼睛吧…… 他知道自己应该不是异性恋，因为他喜欢上了同为同性的红罗宾。但是为什麽笔下的却会是这双眼睛？ 像是深深的刻在心间，熟悉而陌生，却比指尖的触碰更加让人战栗——为什麽，提姆和红罗宾……会那麽地相似？ 无解。 他猛然间感觉仿佛周围所有人都目睹了他在画纸上画下的东西，将那种他自己也没搞清楚的乱成一团的对待红罗宾和提姆的情绪戳破。 崭新的画纸上已经勾勒出眼前女模特新姿势的形体轮廓，而那双蓝眼睛却像是深深刻印在心里，一会变成红罗宾夜空下低垂的眼眸，一会变成提姆含笑温和沉静望过来的眼睛，挥之不去。 第32章 艺术选修课其实比较自由。西里尔只需要在这节课结束前交上四个作品就可以拿满分数。平时上课的时间大多数时候是在画模特和静物，负责的老师也没有强行要求下课的时间，因此其实在这里画了一个多小时后就有人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 被要求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画画实在是难受，西里尔感觉自己的屁股逐渐开始发麻，都要长在椅子上被椅面磨平了。于是他干脆将速写本和笔收拾好，跟在那些提前离席的学生们身后一起从教室溜了出去。 今天下午没有课程，相对来说时间会更加宽裕，西里尔可以结束社会实践之后去餐厅看看，他还不知道自己这麽长时间没有出现会不会让她们以为自己失踪了。 不过看上去还没有真的到被警察到处找人的地步。老城区的街道依旧乱中有序，没有嗡鸣的警车和闪烁着的蓝色灯光，不过似乎是因为西里尔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条街道又开始出现一些猖狂地在大街上抢钱的人。 他在来学校的路上沿着那条路收拾了好几个混混，不过因为担心迟到，他直接把人打晕贴心地丢进草丛里。 至于那些在草丛里呼呼大睡的混混们身上的东西会不会被摸走……那就不是西里尔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绵软的云朵被驱散，阳光下，那些金光仿若跃动的游鱼般在枝头的树叶上跳跃着。伴随着叶片窸窣的婆娑声，刺眼的光点波光粼粼，落在金属扶手上反射出炫目的光。 西里尔不由得被这样的光亮刺激得眯起了眼，睫毛垂落，绿色的眼眸被照得有些发蓝，渗出一点水渍晶莹地挂在下眼睑上。 阳光被建筑物遮挡了一部分，走廊被绚烂的光影切割成两份，一面沐浴在温暖之中，一面沉入黑暗。西里尔站在教室门口，那些光线宛如被融化的鎏金落在他的肩头，为那头被皮筋松松地束缚住的银色长发披上一层朦胧的云纱，那些散落在颈侧的月华般纯粹的发丝被染成了熠熠生辉的浅金色。 他确实长的太过于柔和。在这样十几岁的刚刚懵懂地明白异性是什麽的青少年中，他们更喜欢长相英俊的类型。他们还没到会被精致俊秀的长相和柔和的性格吸引的时候。 那张白皙的，只是看一眼就能猜到有着俄罗斯血统的面容在温柔中薄薄地笼罩着一层易碎的忧郁。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如同古典油画中雌雄莫辨的少年，一身简单的打折款衣服都被穿出了定制的感觉。 这样的长相让他几乎被男生孤立，也没几个女生会和他搭话。反倒是中餐厅的两个姑娘总是围着他咕哝：你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吧……但是在得到西里尔的否认之后又会绕着圈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西里尔，最后摇着头：暴殄天物啊…… 万幸在混乱和有序共生的哥谭中西里尔有着绝对的武力，但凡是某些有点特殊爱好轻视了西里尔，以为这是一个软柿子的人都被西里尔狠狠教训了一顿。 飘到耳边的是被风送来的声音，乏味而枯燥。西里尔循着声音从窗户看进去，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语气平淡地讲着历史。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西里尔就在后排发现了好几个把自己藏在书堆里掩耳盗铃以为没人能看见的睡过去的学生。 确实，这种安静，暖融融的氛围中配上前面女老师一尘不变的腔调像极了带着背景音乐的催眠卧室，就算趴着睡会搁到脸颊肉也有大片学生没抗住直接进入梦乡。 于是再这样让人昏昏欲睡的环境中，没有跟着一起睡过去的提姆便有些显眼。 但并不是说提姆不困。在西里尔的视线中，本该是沉稳理智，在每一堂课上都坐得笔直的大学霸却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变成一个就算是坐在梆硬的椅子上也能够提供舒适度的姿势。 西里尔的视力足够好，因此他完全看清那个穿着一件有些休闲的夹克外套的少年一只手支着下巴，乌黑的头发慵懒地滑向另一侧。阳光几乎被提姆的手肘遮挡，只有一星半点的金光透过缝隙钻进教室，落在他身前。那双湛蓝的眼眸有些迷蒙地看着前方却没有焦点，有些心不在焉。 情况一直到他忽然猛地灌了一口功能饮料之后开始变得有些不同。那双有些涣散的眼睛逐渐聚焦，轻描淡写地扫过教室一侧却忽然和西里尔的绿眼睛对视。 场景似乎有些尴尬。虽然提姆犯困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但是在盯着别人看被抓包的情况下，西里尔感觉有些发懵，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什麽好。 好吧，他确实缺少和人相处的经验。鉴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每一天除了祓除咒灵就是在训练，几乎没怎麽停留在大城市中，反倒是常常往深山老林跑，这确实没法避免。 提姆只是怔了一下，然后微微弯起那双蓝眼睛，朝着西里尔露出一个笑容。 指针适时地停留在整点，站在教室最前面的女老师慢吞吞地结束了这一场教学。几乎是在她宣布下课的一瞬间，那些沉睡的学生倏然惊醒，一个个猛地站了起来，像是老旧生锈的关节娃娃那样活动着睡得昏昏沉沉有些发麻的四肢。 提姆一眼就看到了等在窗边的西里尔。浅金色的头发并不少见，甚至多数人会将自己的头发染成白金色，但是像西里尔这样纯粹的如雪般的银白色却不多见，至少在哥谭很少有这种连睫毛都是纯白的人。 西里尔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似乎是因为盯着自己看被抓包而有些不知所措，那双一般落在光影中绿得像是橄榄石般通透的瞳孔不安地转了转，然后呆住了。 第34章 提姆将笔记本合起放进包里，然后起身朝着西里尔走去。动作间干净利落，不紧不慢，只是那双眼睛却落在像是小动物一样等在门口的西里尔身上，含着笑意，淡淡开口：“等了多久？” 西里尔下意识摇摇头，看着面前穿着一身休闲的红白色夹克的少年开口：“没多久……” 两人从阴影中走向洒了一地阳光的温暖中，默契地步伐一致，肩并肩朝着校门外走去。 周围是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一同走出校门的学生间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还有逐渐清晰的自己的呼吸。西里尔忍不住悄悄去看提姆，然后再看一眼提姆，他实在是对提姆是怎麽和红罗宾交谈甚至帮他请长假这件事感到好奇。 或许是西里尔的眼神太过灼热，简直像是眼巴巴地看着，让提姆终于没忍住侧头看着莫名像是小狗崽一样动来动去的西里尔：“怎麽了？” 西里尔看着提姆，满眼是好奇和求知欲，犹犹豫豫地开口：“之前，我请假的事情……红罗宾是怎麽告诉你的？你知道吗？” “他告诉我你卷进东区的街头火拼，被那群拿着火力武器的混混误伤，需要修养受伤的腿。”他的语气寻常，只是从头到脚扫了西里尔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西里尔总觉得提姆的视线似乎在掠过他腹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奇怪。 “看上去你已经好多了。”提姆点评到。 “是的，其实伤的不算严重……”西里尔眨了眨眼睛，刺眼的光线照进瞳孔，他竟然感觉提姆有点想红罗宾，这实在有些荒谬。 “不算严重？”提姆看着面前有些走神的少年，感觉自己要被气笑了。他还记得西里尔第一晚的时候伤得多重，而这个小混蛋竟然不愿意去医院。也幸亏西里尔免疫力不错，不然他怕第二天就会收获一个睡不醒的睡美人。 “要是你再迟一点来学校，估计会被当做是诈尸了。”提姆难免语气中有些冷。不过他看着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表现得有些没心没肺的小混蛋最终还是平复呼吸，收敛了情绪。 好在西里尔似乎意识到提姆心情不怎麽好，转而软下那双漂亮的眼睛，睫毛轻颤：“抱歉……” “算了。”提姆还是被西里尔小狗般水汪汪的眼睛看得最终泄了气，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我给一年级负责的老师看了你的医生证明，她没说什麽，只是让你好好休息。”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眼睛看着前方平坦的柏油马路，继续说着西里尔缺席的时候重要的事情，“她夸你之前的课上表现都还不错，不会影响你这个学期的学分的。” “医生证明？”西里尔有些困惑，他记得自己没去医院。 “是你帮我开的吗？”他看着提姆的侧脸，语气里隐藏了期待。 “嗯。”提姆只是简单地回应一个音节，没有多说什麽。他也不是喜欢和别人提起自己做的事情的那种类型。 但是落在西里尔眼中却似乎有些不同。西里尔那双眼睛被阳光浸得闪闪发光，眼含笑意。心中似乎不自觉地涌出别样的情绪。他当然知道不可能会有那份医生证明。那种带着签字和病历的说明多半是心思缜密的提姆做到的。 没有解释和说明，提姆只是平平淡淡地回应，不动声色地做好这一切。倘若西里尔没有发现，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是提姆做的。 西里尔的声音被风吹得散落在空气中，声调却发软，那双眼睛无比认真：“谢谢你，提姆。” 被认认真真道谢的提姆似乎有些不自在，那双总是冷静沉稳的蓝色眼眸微动，看向一旁：“不用在意。” 他岔开话题，用一种耐心而又温和的态度和西里尔说起他们一同上的课的内容，语气轻松却将最近的进度说得清清楚楚。 他们一路交谈，轻松自在地来到了社会实践的地方。 第33章 阳光斜斜地穿透云层，洒落在不远处低矮的建筑顶层，屋顶层层叠叠的瓦片像是游鱼波光粼粼的鳞片般耀眼。在道路周围种植得整齐的梧桐树叶片在交错着生长后露出有些稀疏的缝隙，丝丝缕缕的光挤入不规则的空隙，变成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两人肩头。 这里没什麽人。 那些穷人不会来这里领养一个能够增添他们生活负担的小孩，而那些富人则更不会愿意领养一个可能是平凡出声的孩子。在哥谭这样被阴影盘踞着的城市中，这里更多的会出现的是那些想要在孤儿院拐走一个长相漂亮的幼童的恶棍，他们接近这里别有用心。 不过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个在这样被污泥深陷的城市中刚正不阿的好人。她是曾经退役的空军，在见识过战场的残肢断臂和血腥的碎肉之后，她离开了那里，来到哥谭，并在丈夫去世后成为了这家孤儿院的院长。她总有一些手段来确保孤儿院里孩子们的安全。 空气里弥散着浓浓的青草香，草叶在风声中被吹得翕动，在静谧的氛围中发出沙沙的声音。 地面被一层被脱落的梧桐树叶覆盖着。它们还是绿色，看上去很新鲜，但是要不了多久这些宽大的有着漂亮尖角的叶片就会逐渐褪去鲜艳的绿色，变成黄色，然后被冬天腐蚀。 孤儿院的大门关着，金属栏杆横在足够让汽车驶入的门前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西里尔率先推开旁边行人通过的侧门。银色的合金门发出一声响亮的吱呀声，他按住缓慢地准备自己合上的门，让提姆进来。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逐渐变大，那种鲜活的，孩子们蓬勃的朝气和单纯的说辞似乎已经出现在西里尔的眼前。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露出笑容，唇角弯起，像是天上的云彩飘落到了人间，被捧在手心般地绵软。 那张在阳光照射下白得有些透明的面容上眉目温柔，那双绿色的眼眸已经乘了浅浅的笑意。 西里尔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和孩子们相处的情景。有着一头红发的莉莉撒着娇，想要他搭一个更大的积木房子，而安东尼则是跑到一旁看起了被捐赠的图画书。他们的年纪都不大，但是因为有修女们的教导，实际上已经能读懂许多儿童读物了。 穿过建筑，迎接他们的是铺满了阳光的草坪，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那些七彩的给孩子使用的娱乐设施。几个小孩钻进了滑梯的高处，然后像是一阵风从滑梯上轻盈地落回地面。两个女孩子坐在秋千上，越晃越高，如同自由的飞鸟。 他们像进入一个绚烂多彩的童话世界，就连洒落在眼前的光线都似乎被蒙上了一层七彩的滤镜，带起一串彩色的光圈。 修女简正在草坪上教孩子们画画。虽然孤儿院负担不起那些专业的绘画颜料的开销，但是还是为孩子们配备了一些便宜的水彩笔。 修女简只是一抬头，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孤儿院的西里尔竟然回来了。 她有些惊喜地站起来，但是又想到身后还在跟着她画画的孩子们，于是简单地交代几句就朝着西里尔的方向走去。 西里尔算得上是孤儿院养的最大的孩子。当初还是gcpd的人送过来的。也许是看西里尔那张脸确实在哥谭这样的环境中有些危险，于是警员干脆送他来了最安全的圣玛丽亚孤儿院。 西里尔刚来的时候更加稚嫩，那张对于一个男孩子而言过分秀丽的面颊还带着青春期孩子雌雄莫辨的感觉，配合着那一头扎起来的长发看上去像极了小姑娘。到了孤儿院的时候，这个才十五岁的孩子一双绿眼睛像是小狼崽一样写满了警惕，身上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刮擦伤，被用绷带和创口贴贴好。 等到照顾了一年多，西里尔早出晚归地在那家捡到他的中餐厅打工，竟然攒下了能够在老城区租一间小公寓的钱。于是西里尔就成了孤儿院中唯一一个离开这里，住在了外面的孩子。 西里尔看着穿着一身黑色修女服的简走到近前，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高兴。 修女简看着西里尔的脸庞，高兴地发现西里尔并没有瘦多少，于是说道：“西里尔，孩子们都很惦记你……你看上去瘦了点。” 她的声音很轻柔，非常和煦。也是因为她温柔的声音和性格，孤儿院许多孩子都喜欢和她玩。而现在，这个总是充满愉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担忧。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简。”他简单地解释到。 “我们都知道。”修女简接上话头，眉毛蹙起，忧心忡忡地瞧着西里尔的脸色，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是提姆告诉我们的，”她说着看向旁边安静地注视着西里尔的提姆，朝着注意力转移过来的提姆微笑着点了点头表达感谢，随即又落在西里尔身上，“我早就觉得你在东区租房子还是有些不太安全，玛丽虽然没说过，但她也是这麽认为的。你要是愿意，可以在孤儿院再住一段时间。” 西里尔微微一愣，睫毛轻颤，掩住因为惊讶而放大的瞳孔。 第35章 他以为提姆只是帮他在学校里请了假，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告诉了孤儿院这个消息。受伤之后缺席的那段时间被提姆默默布置得井井有条，几乎滴水不漏。然而提姆似乎并没有多解释一下的打算，只是在西里尔看过来的时候笑了笑。 修女简依旧满眼担忧地盯着西里尔瞧。她比西里尔大十二岁，看着西里尔像是看弟弟那样，更何况西里尔非常让人省心，而这次又是生病之后消失了这麽久。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西里尔看着简，还是拒绝了，“简，我知道孤儿院最近又送来几个孩子，宿舍很快就会不够分的。” 他的声音柔软，那双绿眼睛像是一汪清泉般通透，在修女简的眼中倒像是在撒娇。 简还想多劝劝，但是被西里尔截住话头：“简，孩子们也应该等得久了，我记得上次莉莉还想要在搭积木上赢过詹姆呢！” 确实，那些跟着一起画画的孩子也应该等急了。修女简最终叹了一口气，和两个少年一起走向草坪。 没过多久，那些在草坪上欢快地玩耍的小孩子就看见了走过来的西里尔和提姆。 在西里尔不来的这段时间里，提姆总是隔几天就会过来探望这些孩子。提姆的长相更加英俊，不是西里尔那种柔和的秀丽而是更加阳光的帅气长相。而他对待孩子们也非常包容，孩子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哥哥对他们释放的善意。 因此朝着两人跑过来的小孩子几乎将两人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得像是快活的小雀。 “提姆哥哥！你答应要教我折纸的！” “还有叠布偶！” “西里尔哥哥，我要搭城堡！” 西里尔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看向同样被小孩子包围却应付得得心应手的提姆：“看上去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成功晋级孩子王了。” 提姆抬眼，示意西里尔看看黏着他的几个小萝卜头：“我可抢不走你这个称号。” “但是他们和你熟得简直过了头，恭喜你成为孤儿院的第二个有哥哥头衔的助手。”西里尔笑着，装模作样鼓了鼓掌，看上去鲜活极了。 “他们的哥哥缺席了，我正好有空。这可不能怪我。”提姆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是倒映着天空的海洋般沉静，却盈满笑意，望了过来。 西里尔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我要重新竞争一下哥哥这个岗位了。” 那双水绿的眼眸被太阳染上金色，灿若繁星，看向西里尔。气氛太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空气中满是快乐的气息。 一群人挤挤挨挨地在摆了积木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小孩子们围成一圈，一个个都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莉莉已经积木块挪到西里尔眼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西里尔。西里尔当然拒绝不了这个。他认命地开始挑选合适的积木给这个粘人的小女孩搭一个更大的城堡。 而莉莉一边盯着西里尔搭积木的动作，一边往西里尔怀里钻，像是小奶猫一样要西里尔抱。 然而就在莉莉的整个重量要倒向西里尔时，却忽然被一只突兀出现的手拦住她倒下的动作，让小孩子靠在西里尔肩膀上。 “别闹你们西里尔哥哥，他的伤势刚好。”提姆淡淡地说道，手里指尖飞舞，叠着旁边一个男孩想要的千纸鹤。 西里尔一时间心跳如擂鼓。 他应该不会看错—— 提姆刚刚眼疾手快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出现，拦住了莉莉倒像他腹部的头……就好像…… 西里尔睫毛低垂，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探究，心里不禁生出一些没有来有的疑虑。 提姆应该是不知道他受伤情况的…… 那麽，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姆又是怎麽会认为莉莉不应该把身体歪向自己的腹部的呢？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按上才愈合表皮的伤口却又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将手从衣料上拂过。 然而，等到西里尔收敛心神转而去看旁边的提姆时，那张脸上却一如既往，没有什麽异常，只是神情自若却手上动作轻巧地叠好一个千纸鹤，递给了旁边的小男孩。 他的动作非常灵巧，普通的废纸在他的被折叠翻转，然后变成一个个灵巧可爱的折纸作品。提姆将手里新出炉的小兔子递给了另一个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却被挤到后面的小女孩。金发小姑娘看见递过来的小兔子眼睛一瞬间睁大，亮了起来，然后甜甜地对着提姆道谢。 提姆应对这群因为很少有人来拜访的孤儿们显然是游刃有余。在西里尔缺席的日子里他已经逐渐融入了这个地方。 气温渐渐转凉，微风吹动西里尔耳旁的鬓发，银色的发丝变成一缕烟，袅袅飘在空中。 阴影从太阳背后走到眼前，一点一点吞没闪烁着金光的草坪，遮住孤儿院带着哥特风格有着尖顶的建筑。 相处的时间总是如同流水飞逝，似乎前一秒西里尔还和提姆肩并肩走在通往孤儿院的那条大道上，转眼间下沉的落日就在催促他们分别。 修女也在催促他们赶紧离开，尤其是对住在哥谭东区的西里尔。夜幕降临就像是拔掉了封存着罪恶的塞子，东区的抢劫层出不穷。 西里尔站在岔路口看着提姆的脸迎着夕阳被撒上金光轻声说道：“谢谢你……” “谢什麽？”提姆挑眉，看着被落日的余晖照成粉色的西里尔。 “……所有的，”他看着提姆的蓝眼睛，“如果你愿意，我想请你吃个饭。” 在西里尔莫名有些紧张的视线中，提姆轻松地答应了：“好啊。什麽时候？” “如果你愿意，明天下午怎麽样？在华人街的中餐厅。” “可以。”提姆笑着点头。 第34章 哥谭的冬天像是黎明的脚步，不知何时悄悄到来。好像不久前街道两旁还是亭亭如盖的绿色，不过一夜冬风，那些尾端泛黄的叶片便如同枝头薄雪般扑簌簌地落了一地，铺成黄绿色的小路。 西里尔走在被落叶铺满的街道上，像是踩着什麽软乎乎的东西，脚下时不时踩到那些变得干脆的黄色枯叶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他站在中餐厅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了熟悉的大门。 寒风吹得他的指关节发红，西里尔拢了拢袖子，将手腕缩进羽绒服。 体温高的坏处就是在冬天的时候会格外怕冷，但是到了夏天，西里尔可以面不改色地在三十八度的天气里穿上一件外套。 从上一次被勒令养病起，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西里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解雇。但是想到自己确实是有两个星期没来干活，就算只是一个端盘子擦桌子的杂工也很大可能丢掉了这一份工作。 连接门框的合页发出有一声吱呀声，西里尔已经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想好了自己可能面对的任何情况。 或许可以去公园附近碰碰运气，西里尔思考着三个公园的距离。一般来说这种公园边上都会有一些快餐店，经常需要招收人手。如果这也不行……西里尔遗憾地想，难道自己要去注册一个外送软件，当外送员了吗…… 顾晚正在擦着桌子。 自从上一次大半夜因为想起来第二天就有教授的研讨课而跑到哥谭老城区边缘被一个什麽东西袭击然后送进医院后，她就再也不敢大半夜出门了。 更何况从叫了救护车起她的钱包就因为急救和出动救护车以及住院的费用大大缩水。天知道为什麽哥谭的医生看见她晕过去就直接给她包扎了伤口然后塞进空病房……不过好在她前往哥谭前的保险起作用了，她拿到了一笔不小的钱。而第二个好消息是她的那位跟进这个设计项目的老师在前往大都会出差的时候不巧遇上了劫机，尽管没有受伤，但是她看上去被吓得心脏都有些不好，决意要休假一周。 而现在，她干脆也搬了出来，和苏悦一起在中国盆地区租了一间公寓，不算便宜。如果说哪个地方最安全，对于外国人来说当然是全是华人的中国盆地区。这里的华人自成一个独立的社区，全赖于这里华人成立已久的帮派，没什麽反派愿意来这里寻衅滋事。 眼角的视野中似乎出现一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的身影。她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扎着低马尾，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指头的西里尔：“西里尔！你回来了！” 那双黑褐色的眼睛刷地一下亮起，像是两簇被点燃的烛火。顾晚一边扯扯有些向上跑的围裙，一边抽了一张抽纸擦手，快步走到西里尔面前。 她上下打量着西里尔的气色，然后满意地点点头：“你看上去还不错，伤怎麽样了？” 顾晚绕着西里尔转了几圈，像是一个公转的月亮，眼睛盯着西里尔的腿看了半天。但是被包裹在裤管里的腿是怎麽也看不出异样的。她遗憾地收回目光，然后站在西里尔身前等着西里尔回答。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西里尔回答完，然后看到了顾晚有些高兴的神色。 第36章 “那敢情好，你该复工啦！” 顾晚拍拍西里尔的肩膀，然后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说：“你知道，在你请病假的这段时间是谁在帮你干活吗？” 西里尔明知故问：“谁？”他已经找到了之前几人相处的和谐感觉，也大概猜到苏悦是在活跃气氛。 “当然是你可怜的两个姐姐，”顾晚的脸上露一个有些夸张的表情，叹了一口一看就富含表演成分的气，“你可得请我们吃点小蛋糕。”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吃什麽小蛋糕，只是这样能够让西里尔稍微舒服点。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西里尔那双小狗一样水亮的绿眼睛里雾蒙蒙的，看上去像是抱歉得不行的样子。 西里尔乖觉地点点头，犹豫着问道：“但是我不记得我有来请过假？” “啊？”顾晚盯着西里尔的脸，皱起眉头，一脸不能理解，“不是你那个长得老帅的朋友来请的假吗？” 西里尔开始检索记忆内容。 “就那个穿着一身休闲夹克，看着就很美高的那个阳光小帅哥。”顾晚说道，“说实话，要不是他说是你同学，我都以为是个大学生，欧美人的长相实在不好判断年纪。” 西里尔尝试理解，但是他感觉自己的中文水平似乎在下滑，有点搞不清楚她说的那个美高感觉是什麽意思。他费劲地开始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回忆扒拉出来，然后一帧一帧往前找。 最终他想起来自己和提姆第一次搭上话的时候似乎提过一嘴自己在一家中餐厅打工。但是他确信自己没透露过这家店的名字。 西里尔试探性地问到：“难道是叫提姆？” “对对对！”顾晚瞬间激动起来，食指在空中飞舞，“我给他记成提米了！他的名字太像游戏里那个喂鸽子的小孩了，我一下子居然想不起来。” 听着顾晚的回答，西里尔有点发懵，只觉得心里一怔，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别的什麽，只觉得果然是他。 西里尔实在想不出提姆是怎麽在中国盆地区的中华街那麽多餐厅中找到这一家的。或许对方并不需要这麽麻烦？西里尔转念想起提姆身上一长串闪闪发亮的总裁头衔。他总能找到自己工作的地方的。 “他还真是……”西里尔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双绿眼睛像是两弯落入星辉的月亮，细细碎碎地点缀着光粉。 苏悦就算是再神经大条也能察觉出西里尔和提姆之间关系应该格外要好。她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男生之间坚不可摧的友谊，然后好奇地看着西里尔：“你们之间关系应该特别好吧？” “那个男生是拿着医生证明过来的，找我们问话，然后找到了严姐……”她絮絮叨叨。 “其实不需要那个证明，只要说一声就可以了。” 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那是好半天没看见顾晚拿着抹布去卫生间清洗的苏悦，她的手里是一个拧干的湿拖把，杵在地上留下一滩深色的水痕。 苏悦推推眼镜，脸上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似乎前不久西里尔见到的为顾晚的去向急得跳脚的苏悦是一个幻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算是这里的童工。”她这样陈述着，煞有介事。 “你可是从我来这里前就打工的老前辈了！我记得你好像是去年来的……”顾晚说着，脸上露出向往，“想看看更小一点的西里尔，应该像个洋娃娃。” 顾晚舒舒服服地将手搁到旁边身高合适的苏悦肩头，得到了对方一个不痛不痒的眼刀。 西里尔注意到对方手腕上滑落的一个手绳，上面拴着一个用布裹着的小东西。 似乎是察觉到西里尔的视线，顾晚大大咧咧地伸手将这个拴着小布包的手绳递到西里尔面前：“我记得之前好像是你去找的我……这个是一个驱邪的东西啦，那天我晕过去，总感觉好像看见了什麽脏东西……” 西里尔默默补充，确实是脏东西。想到那个张牙舞爪甚至因为他顾虑到人质的安危给他腹部开了一个洞的鬼怪，他莫名感觉肚子发冷。 想念自己的咒具…… 如果是拿着抚云斩，他应该可以轻轻松松把那一堆触手砍掉。那可是一个虽然是一级但是能力逼近特级的咒具长刀，非常好用。它能够抽取用户身上的咒力在受击时复制敌人的攻击并在下一次攻击时返回，它的价值完全在于使用它的人咒力存储的多少。但是对于那些有着大量咒力存储的特级咒术师而言，他们不需要这个咒具也能祓除咒灵，而对于其他咒术师而言，更多的是因为无法承担这把刀无时无刻不在抽取咒力的负担。 不过对于西里尔而言就像是量身定制一样。他的能力就是吸收周围存在的咒力，存储在身体中。但是他的身体咒力储备一般，反倒是当做一个咒力中转站将咒力输送给抚云斩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因为使用这把咒具，他的咒力存储也在上升。 因此，这把刀在一堆好用的高级别咒具中就像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还是禅院家在确定他的术式能够成长之后才勉为其难给他的武器。 “其实它只能起一个心理作用吧，”苏悦盯着没心没肺的顾晚，言语间带了点威胁：“如果下一次，你还在半夜出去……” 她没把话说完，但是顾晚已经站好，抱着她的胳膊粘了过来。 “我记得，圣诞节那段时间是不是要放假？”西里尔岔开话题问两人。 “差不多，我们只在圣诞节那天营业，圣诞节前后加在一起放一周假期。”苏悦回答道，“怎麽，你是有什麽圣诞计划吗？” “差不多……最近学校有一个大都会游学计划，食宿免费，大概要花四天，中间一天是在大都会进行英语研讨……”西里尔声音有些轻，“我想着，可以给你们带点不一样的礼物，哥谭的你们应该都熟了……” “听上去真不错！”顾晚捧场道，她自从来这里上学还没有去周围的城市看看呢。 “如果可以，帮我们带两份超人签名！”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如果你运气又好又坏的话！” 第35章 两个姑娘没有再多叙旧，毕竟只是分别了几周，而且听西里尔那个朋友说西里尔找顾晚的时候遇上了帮派火拼，伤到了腿。她们断定西里尔前段时间一定生活得很无聊，于是便结束了闲聊，将这个忽然之间变得有些局促和束手束脚的小孩塞进了员工局域。 “你的东西我们都塞进储物柜了……”苏悦说着拉开其中一个柜子，里面赫然是叠放整齐的围裙。 确实没什麽变动。 西里尔将书包塞进去，然后脱掉厚厚的羽绒服，里面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加厚连帽卫衣。 他轻车熟路地换上围裙，将羽绒服也塞进了旁边一个空储物柜。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旺，西里尔已经感觉到热了。 “下午的时候我的朋友会过来吃饭。”西里尔咬了咬嘴唇，声音有些轻，“就是你们知道的提姆，他帮了我很多，我请他吃一顿饭。” “行，你们有什麽要选的桌子吗？”苏悦一口应下来，总归是给餐厅增加点人气，不过西里尔就需要和对方吃完饭之后继续工作了。 “呃，靠窗的可以吗？”西里尔歪头询问苏悦，“我记得下午应该还不到人多的时候，位置应该会很空。” “是的，要到六点后才会变得人多，六点前几乎没几桌客人。”她已经拿出来写着已经预定的立牌，“那麽就靠窗吧。” 立牌被放进了靠窗的一桌。 没过多久就迎来了营业时间。虽说这家餐厅客人不多，但是中午来的人依旧可以坐满大半个桌子。 西里尔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菠萝咕咾肉走在餐厅过道里，围裙上的餐厅标志被阳光照得格外显眼。 对于中国菜而言，欧美人更加偏好甜口。或许是因为这些甜味菜系吃起来像是意大利菜，不会给他们更多的难以适应的感觉。真正会点那些辣味菜系的似乎亚洲人偏多，或许有时会有几个墨西哥人。而餐厅里最常被点的就是菠萝咕咾肉和柠檬鸡。 餐盘落在餐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客人抬起头，西里尔注意到她金灿灿的发丝被照得像是在发光的太阳。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含着笑意看过来：“这里有什麽喝的吗？” “有绿茶，白茶，柠檬水，可乐……不过我更推荐你试试这里的茶饮料，是红茶加上各种水果现做的水果茶。”西里尔推荐道。 “那就来一份茶饮料吧。” “好。” 西里尔匆匆返回，但是耳朵却听见了另一桌坐在角落里的客人们的只言片语： “……说真的，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她了。” 西里尔放慢了步伐，侧耳倾听。 “你不是说她因为能力出众被特招进实验室当助手了吗？或许只是工作太忙？” “但是这次的四个聚会她都没有参加，没有信息，没有电话，甚至没有邮件——我总怀疑她出事了。” 第37章 西里尔若无其事地返回后厨，和后厨帮赵叔打打下手的顾晚说着前面的加餐：“四号桌需要加一杯茶饮料。” “行。”顾晚手脚麻利地取出茶叶。前厅大概有四五桌客人，全都点的是那几个差不多的菜，赵叔的动作很快。虽然算是打下手，但是顾晚差不多是负责茶饮的准备。 西里尔不动声色地走回前厅，他发现不光是自己在留意那桌说话的客人，就连刚才那个金发的同龄女孩也在若有似无地瞟向她们。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记得你之前去……” 话题戛然而止。 但是西里尔觉得这段话中似乎有些不一般。更何况那个女孩偶尔隐晦地打量那几个人的视线也让他觉得像是有什麽大事在发生。 最好别是鬼怪——和这个世界的鬼怪相处久了他都开始思念曾经比较熟悉的咒灵了。 刚好不久就是大都会的游学活动，也可以顺手查一查。 太阳转到了另一边，云层遮挡住了那些温暖的光线。天空被刷上一层雾蒙蒙的蓝色，似乎只是度过了午后，阳光就会被阴沉吞没。 几只胖乎乎的乌鸦挂在路灯上偏头看着中华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 客人们陆陆续续吃完离席。那个奇怪的少女在那桌客人离开后依旧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才离开这里。 餐厅已经被重新收拾整洁。餐桌被西里尔和苏悦擦得锃亮，地板也被西里尔拖地闪闪发光。 不过还要等到地板干透才算是真的干净了。 西里尔坐在被放上预订立牌的餐桌旁，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扑腾着两根小细腿杵到玻璃前的乌鸦看。 乌鸦用黑溜溜的圆眼睛瞪着西里尔，歪着头上下打量。 西里尔有些无意识地放松。支着一只手，看着窗外被风卷起的落叶和几只在树枝上跳来跳去不知道名字的白肚皮小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一直到有个阴影将他笼罩。 他下意识抬头，却发觉一双熟悉的眼睛正看着他。那是一双清冽的蓝眼睛，像是冰川融化后落在海底的透色，氤氲上仿若是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平静的眼梢，在注视着西里尔时却带着让西里尔惊讶却沉溺的柔和。 ——那是提姆。 他的身上似乎裹挟着窗外的冷意，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搭配着高领毛衣。毛衣的深蓝色和那双清透的眼眸相得益彰。 提姆的穿着简直和西里尔形成鲜明对比。西里尔来的时候几乎将自己团成球，而提姆却穿着几件让西里尔一看就觉得冷的衣服。 尽管他知道对方穿的衣服一定很暖和。作为一个有钱的少爷，他身上的衣服也绝对会是那种少说也是几十万一件的定制款式。西里尔曾经听说有钱人穿的那些看上去薄薄的大衣实际上非常保暖。 也许是那双眼睛一瞬间给他一种和红罗宾一样疏离却柔和的错觉，让西里尔一下子将对方当做几乎算是同居过的红罗宾，拉过了对方放在桌面上的手。 触手冰冷。 西里尔像是被扎了一下，松开手，有些尴尬，脸上飘起红晕，结结巴巴地说道：“呃……你穿的太少了……我就是……看看你冷不冷……” 提姆似乎轻笑了一声，但是西里尔却突然发觉不对劲。他低头看着脚边本该有的深色的水痕——那里本来是被拖把浸湿的滑溜溜的地板，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干了。难道我只是盯着乌鸦和树枝发呆就过去了那麽长时间吗？ 西里尔有点茫然。 “现在已经四点半了。”一个声音响起，像是玉石相击，却又像是大提琴的低鸣。就算是过了变声期，提姆的声音也总是如同淬了霜的冰泉般，带着独有的干净。 西里尔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问出了心里话，不自觉地扣了扣手指。气氛似乎越来越古怪了，他几乎要被这种奇怪的空气击倒，低声咕哝一句：“啊……我还以为才过中午不久。” “你看上去已经灵魂旅游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提姆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味。 “既然今天是你请客……那麽，推荐一下这里的菜色吧，西里。” 西里尔愣了一下。这个昵称，他只在红罗宾嘴里听过。难道是红罗宾和提姆交流的时候说过自己的昵称？ 西里尔只是微微蹙眉，然后又掩饰过去，脸上带着如同往常般的笑容却完全没有看到提姆眼中一闪而逝的暗色。 “如果是最受欢迎的话，当然是菠萝咕咾肉了！它不辣，味道像是意大利菜。柠檬鸡也不错……”西里尔推荐到道。 似乎是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苏悦已经拿着记菜本站在桌旁，时不时偷摸打量一下这对好兄弟的友谊。 但是看着看着，苏悦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个大大的疑惑，几乎要在头顶冒出一个具现化的问好…… 欧美人之间的兄弟情是这样的吗？她好像有点搞不懂男生们的友谊了。这种黏黏糊糊的劲儿好像有点不对吧…… 她开始盯着西里尔看，果不其然在西里尔低头的时候得到那个被顾晚记成提米的少年带着冷气的一瞥。 而看看眼前的西里尔……他就像一根木头，还在这里对着疑似喜欢他的对象叭叭地介绍菜色，就好像是迫不及待要跳到对方手里的小蛋糕！ 但是苏悦确实发现西里尔应该是没有发现这个提姆喜欢他这件事。于是她安心认真记菜名。 说真的，她不建议未成年谈恋爱，听上去就很不靠谱。 “菠萝咕咾肉，柠檬鸡，鱼香肉丝和大份菠萝炒饭。”苏悦重复道。 “需要什麽喝的吗？”她看着两人，视线来回扫视。 “茶饮料吧。”西里尔说道。 苏悦很快就写好离开。前厅只有他们一桌，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而刚才突然回神之后而有些兵荒马乱的心绪也逐渐稳定。 这个时候，那些刚才被西里尔忽略的小细节忽然之间浮上水面，不安得格外显眼。 ——那是微弱的电流声，像是什麽小型监视器散发出来的和自己的手机不太一样的声音。西里尔完全能够捕捉到这种极其细微的嗡鸣。他曾经在和红罗宾相处时常常听到这种声音。 苏悦已经取来了免费的大麦茶放在桌子上。现在两人的玻璃杯里都是倒好的温热的大麦茶。 提姆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覆盖住那双引人注目的蓝眼睛，轻酌一口温热的茶水。 “提姆，我记得你似乎有很多兄弟姐妹？”西里尔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韦恩家家庭不合然后给提姆装上了监听器？ 西里尔觉得自己有必要试探一下，给别人装上监听器听上去不是什麽很好的行为。当然，红罗宾的事除外。 他承认自己的确很双标。 “当然。”提姆掀起睫毛，蓝眼睛波澜不惊地看了过来。为什麽西里尔会问这个？ “你们家庭关系好吗？我有点好奇，因为很少听见有很多兄弟姐妹的家庭……”西里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局促。 提姆只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出对方只是在掩饰自己真正想问的事情，在用别的问题兜圈子。 不过说起兄弟姐妹……他拿着水杯的手一顿。提姆放下杯子，自然地脱下黑色大衣，然后再西里尔面前神色如常地将衣服叠了叠。 他从大衣的领子里翻出一个熟悉的小东西。 他猛然间想起这件衣服曾经短暂地被他放在餐厅的椅背上。而从楼上下来的迪克曾经从他身后走过，去拿一瓶新的蓝莓果酱。 这段时间迪克明里暗里想搞清楚提姆为什麽在之前总是行踪不定，甚至他回来都错过了一次提姆。于是他开始在提姆身边晃来晃去，试图弄明白这一切。 提姆捏碎了这个小东西，满脸波澜不惊，语气轻描淡写：“还行吧……你知道的，当你有一个不善言辞的父亲的时候，兄弟姐妹们总会长成奇怪的形状。” 不知道为什麽，西里尔总觉得自己听出来咬牙切齿的意味。 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可能那是提姆的手机发出的电磁声。听说有钱人的手机也会做一些改装。 他放下心里的担心。桌上被放上了刚出锅的菜。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点菜，没一会功夫菜就上齐了。 热气腾腾的菠萝咕咾肉颜色鲜艳漂亮，金黄的肉块上泛着酸甜酱汁有人能的光泽，看的人食指大动。 “尝一口？”西里尔看着提姆，水绿的眸子微微长大，变得圆润，像是一只将脑袋凑过来满眼期待的小动物。 提姆并没有用一齐摆在餐布上的餐叉餐刀，而是拿起筷子，在西里尔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夹起一块，吹了吹热气，然后送入口中。 “怎麽样？”西里尔问道。 迎着西里尔期待的目光，提姆慢条斯理地嚼了嚼 ，在对方逐渐黯淡下去的眸光中给出评价：“非常好吃。” 西里尔的眼睛就像是夜空里倏然点亮灯火一样亮晶晶地，眉眼弯弯，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喜欢这种口味的，之前你总是喜欢挑有番茄的，我就猜你可能喜欢酸甜口味的。” 第38章 提姆那双沉静的蓝色眼眸忽然间似乎多了点什麽东西，看着西里尔的笑容，他道：“你的记性可真好。” “因为我们午饭总是在一起吃啊。”西里尔也夹了一块放进碗里。 两人之间气氛轻松融洽，伴着热腾腾的饭菜，时不时看着窗外的景色随意闲聊。说起两人不同和相同的课程，听着对选修课的抱怨和哥谭变幻莫测的天气…… 时间总是在说话声中悄悄溜走。饭后，西里尔结账。这算是他因为提姆的各种帮助请客吃饭。他收好小票，一回头却见到提姆穿好大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 “那麽，再见，”西里尔笑着看着对方，内心却蓦然生出一种没头没尾的不舍。他将这种不知从哪里升起的情绪抛之脑后，说道：“天色暗下来了，你该回家了。” “不和我一起走吗？”提姆垂眸看着西里尔，语气温和，那双蓝色的眼眸里莫名有些柔软。 “不了，我还有工作呢……”西里尔指指餐厅后面，表示自己还要继续帮忙。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对方的语气中感觉到有哪里不一样，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似乎带了一些他看不透的东西。 提姆挥挥手，算作告别。但是在他转过身，用背影朝着西里尔渐行渐远的时候，西里尔心中不知道那里升起一种失落…… 就好像…… 他其实是期待提姆留下来等等他一样…… 西里尔几乎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将这种思绪抛之脑后，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收拾好情绪转身朝着餐厅后走去。 第36章 当最后一桌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开这家开在华人街上的中餐厅时已是深夜九点。夜色如同洒在天空然后晕开的一滴浓墨，将街道两旁晕黄的灯光衬托成点点繁星。 今晚的夜风很大。西里尔在用湿抹布擦拭桌子的时候抬头向外看去。那些树枝摇摇晃晃，如同随风起舞的鼠尾草般轻盈，西里尔几乎可以听见树叶和枝桠碰撞的婆娑声。 为了感谢顾晚和苏悦在他不在餐厅的时候承担他打杂的工作，今晚的洗碗环节完全被西里尔包圆了。 餐厅为了营造氛围的小灯已经关了一半，还剩下一些暖黄色的灯光落下，将少年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后厨里，赵叔还在清理着所有使用过的东西和一些剩下来需要倒掉的菜。 两个姑娘的动作非常快。或许是之前那一次侥幸外出却遇到危险的遭遇让顾晚害怕，她早早就匆匆扫完了餐厅所有犄角旮旯，还将前厅的垃圾桶全部清理了出去。 “抬脚。” 苏悦用湿漉漉的拖把戳了戳西里尔脚上的板鞋边。她今晚负责拖地。 西里尔从善如流地直接双手一撑，两只手扒在桌面上用力，双脚悬空。 拖把在地上蜿蜒出一条湿乎乎的水痕，像是拼图一样，一点点将所有干燥的地方占据。等到拖把的最后一笔结束，苏悦将拖把一立，一只手搭在拖把柄上，一只手叉着腰，看上去累得不行。 似乎是所有留学生在异国他乡生活久了以后就会被生活鞭策成死气沉沉的样子，看上去像一拍就能直接被送走，但是生命力顽强。 考虑到苏悦在这个但凡是会搞点大型烟花活动就会消失一片人的哥谭生活了两年，完全可以理解她现在浑身上下淡定到有些死气的古怪气质了。 而顾晚，想必经历过午夜惊魂，她迟早会被哥谭时不时刺激一下的生活凹成古井无波的模样。 手头上的工作终于结束，西里尔清洗完抹布就换下了围裙穿上了羽绒服。坐在员工储物区中间长椅上的顾晚和苏悦见西里尔结束了，也站起来。 “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吧，人多会安全一点。”顾晚说着，整理了一下她身上的挎包。自从那天晚上辣椒水失去了作用，她包里的就不光是这种喷雾了，还放了指虎和防身小刀。 最近才安宁几天，留学生的聊天群里面就有住在东区不远的公寓的人发消息说东区最近应该出事了。他们隔着河都能听到对面的枪声。甚至有一个新来的，傻乎乎地以为在放烟花，差点走过去看。 这种情况下，大半夜走路回去还是人多一点更合适。 西里尔大概猜到她们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着后厨探出头朝着还在收拾的赵叔笑着告别道：“前面的已经收拾完了，那麽，赵叔，我们就先走啦！” “好，走夜路要当心！”赵叔一抬头就看见门框那儿冒出来半个头的西里尔，想起之前西里尔和顾晚都是半夜遇到危险不由得叮嘱几个孩子。 他就住在后面一条街，非常安全。倒是顾晚苏悦两个姑娘虽然也是租在了中国盆地区，但是靠近边缘，还是需要当心。 西里尔应了一声，抽回身来。顾晚和苏悦已经走到前厅了。 推开门，强烈的温差激得西里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将手指缩进袖管，然后关上门。 风声果然很大，空气中满是呼啸的声音，像是冷空气在黑夜的嘶鸣。黄澄澄的灯光在水泥路面上落下一个模糊的圆形亮光，照亮脚下前行的路。 几乎隔一段距离，几人就能踩到堆积在路面上噼啪作响的枯叶。 临到分别的岔路口，顾晚叫住了打算离开的西里尔。路灯下，那双棕黑色的眼睛瞳孔大得惊人，满是忧心忡忡：“最近东区不是很太平。我记得你现在还没搬走对吧？” 西里尔点点头：“是的，斯普兰河不远处。” “我听说东区那边最近火拼次数特别多。上次你就是卷进去弄伤了腿，这次要小心，平时少出来。”顾晚这麽说道。 西里尔微微皱眉，纤长的睫毛垂下，遮挡住忽然变得锋利的绿色眼眸。他记得不久前红头罩帮在东区扩大了管理范围，才安宁不久。但最近确实有一些奇怪的氛围充斥在东区。 “其实你还不如去圣玛利亚孤儿院住。我记得你现在是十六岁？”苏悦听着两人谈话，忽然插嘴道。 她推了推眼睛。皎洁的月光落在脸上，衬得她皮肤苍白，看上去似乎又熬了几个通宵。那双黑褐色的眸子在夜色里像是镶嵌在脸上的两颗黑曜石般，盯着西里尔，给西里尔一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像极了学校里的老师的压迫感。 然而西里尔完全不能透露自己早早搬离孤儿院就是因为偶然间看到去中学的路上看到一个走几步就会掉下碎肉的鬼怪。它看上去身上带着咒力残秽，却不像是从负面情绪诞生出来的咒灵。他几乎是轻轻松松就用术式祓除了那个东西。等到七八天后，他才从新闻上得知那儿的垃圾桶里有一个被分尸的女人。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意识到那是和咒灵完全不同的东西，按照东方的说法，那个东西叫做惨死后执念化身的怨灵。 西里尔含糊了几句打算糊弄过去。但是他完全没意识到今晚格外明亮的月亮将他眼底因为随便乱说而带起的心虚照了个干净。 苏悦眯起眼睛，那种探究的目光能看得人发毛。她上下打量着西里尔，从他身上胖乎乎的羽绒服落到运动裤，最终看着西里尔炸起碎发的脑袋。 西里尔有些疑惑地睁圆眼睛，就像一只偏着头的血猎犬。那双绿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像是披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薄纱。 苏悦忽然伸出手，像呼噜小狗一样搓了搓西里尔的脑袋。西里尔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有些措手不及，倒像是被突然袭击的小狗，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算了，总之你路上小心，未成年。”苏悦满意地看着被她搓得头顶细碎的发丝炸起来像是一个小刺猬的西里尔，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他手里塞了一瓶冰凉的东西。 两个姑娘挥了挥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西里尔有些茫然，抬起手，接着月光才看清手里的东西。防狼喷雾……？ 西里尔将这份好意揣进口袋，然后朝着东区走去。 风声在脚下低吟，卷起散落在地上的枯叶在空中打旋，他快步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耳边似乎只能听见自己回荡在街头的脚步声。 裹挟着冷意的寒风凛冽刺骨，扑面而来，几乎是将冰冷从领口倒灌下去。西里尔将自己的衣服拢紧，走在了树荫下。 或许是心理作用，那些宛如冷刃的风似乎被还没有落尽的树叶阻拦。只是那些叶片扑簌簌从枝头落下时总要砸到西里尔头顶。树影斜斜地落在地上，将西里尔牢牢束缚在昏暗中。 远处的灯光似乎也被今夜的风吹得忽明忽暗。墙上的广告被吹得掀起一角，将落不落地悬在半空，几乎对折了过去。 西里尔抬头看向远方，墨色的天空几乎贴在那些高耸建筑的顶层，像是一幅用色浓重的水墨画，当做了那些泛着冷光的房屋的背景。西里尔清楚地看见有几栋高楼上有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似乎是还有人在加班。 一踏进哥谭东区就好像是迈入了另一个世界，从宁静到现在的硝烟四起。西里尔皱起眉，那些浓重的火药味充斥着鼻腔。 第39章 他都不用去看，光凭耳边激烈的枪声就能判断出有一群人在不远处激战。他需要尽快过去。他非常怀疑这里的大动静会直接引来蝙蝠侠。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和蝙蝠侠面对面打过交道，只是在行动的时候看到了那道掠过夜空的黑色阴影。每次他都会反应迅速地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一声不吭。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西里尔转了一圈，推开了房门。 他脱下羽绒服挂在一旁的挂衣鈎上，动作迅速敏捷地走到衣柜前，取出一套厚实的纯黑色运动套装。衣料触手柔软，没有任何过多的花哨图案，非常适合在夜间行动。 西里尔麻利地脱下衣服，换上这一身运动服，然后走到洗漱间。 咒具发绳就放在洗漱台上，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咒力微光。 他解开固定长发皮筋，被束缚住的银白色长发如瀑，柔顺地披落在身后。西里尔直接用手指插入头发中梳理，然后将垂落的发丝往上收束，拢起。发绳在指尖缠绕，将发丝牢牢绑束，变成一个高马尾。在发绳最后的结成功完成后，微弱的咒力从发绳上扩散，几乎覆盖全身。 照映在镜子中的那双眼眸一瞬间退却平日里的温和，绿色如同划破夜空的冷芒，带着野性和侵略感，几乎将他与平时的模样割裂开来。 一切准备就绪，可西里尔却垂眸看着桌上的那一枚小巧的通信器。 那是红罗宾给他的。 指尖触碰到通信器冰凉的外壳，西里尔的手指瑟缩一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微冷的体温。 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搭档了…… 西里尔最终还是拿起那枚通信器，放入口袋里，然后拉上兜帽，藏起自己在黑暗中过分显眼的银白色长发。 门被轻轻关上，伴随着咔哒一声就上了锁。 西里尔踩着栏杆翻身而下，如同一道无影无踪的风，掠过黑暗，消失在夜色中。 第37章 车在庄园大门外停下。提姆和司机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拉开车门。 下车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风从指尖掠过的凉意。身上刚才从开着热空调的车里积蓄的温暖一寸寸被空气夺走，提姆抬眼，果不其然看到了已经自动打开的大门。 他抬脚往里走，身后是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时发出的金属声。提姆走在庄园的柏油路上，两旁是被阿弗修剪过的传统的国际象棋，他穿行在棋盘上其中，像极了一个破坏了规则的棋子。 几步迈上台阶，提姆推开门，裹挟着一身寒气。他的嘴唇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地变成浅色，就连捏着衣服，脱下大衣时的手指也在黑色的衬托下有些发白。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西里尔突然抓过来时触之即离的温暖。 他垂眸，将大衣叠好挂在臂弯。 大厅的壁炉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柴火，跳跃的火光和波光粼粼的水晶灯将暖黄色的黄落在提姆的脸庞，那张不知道是因为在冷风中久留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有些淡漠的脸染上一些温暖，似乎一瞬间变回了迪克熟悉的那个温和的提姆。 提姆当然在走进大厅的一瞬间就察觉到迪克遮遮掩掩的目光。也许是因为在安全的环境，迪克的动作并不算多警惕，只是将自己窝在壁炉后面的沙发上用着自以为完美的隐藏方式透过壁炉旁边橱柜上的装饰镜子偷偷摸摸打量着提姆的神情。 提姆只是扫一眼就看出来迪克手上当做伪装的是早上阿弗熨烫过后给布鲁斯看的哥谭日报，现在那张报纸已经不可避免地变得皱皱巴巴。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迪克从镜子中看过来偷瞄的视线中满是欲言又止，但是提姆确实对迪克偷偷在他身上放监听器感到不满。 似乎每一次，在西里尔身边放松下来的时候，总是出现这些让他莫名感到烦躁的意外情况。 也许是因为要去见西里尔，他难得放松警惕，而迪克居然就这样用平时对他来说有些拙劣的技术成功在他的大衣上塞了一枚纳米窃听器。 他应该更加谨慎一点。 提姆几乎是无视了迪克的目光，没去管迪克一下子变得有些可怜巴巴的表情——那多半是迪克夸张的表现手法。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将大衣收进了衣帽间。 打开计算机，上面还是一大摞需要处理的文档，提姆的视线落在邮件中关于去大都会游学的那个项目的报名表上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将这件事放在一旁，着手处理自己手上要紧的工作。 或许他可以在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物后也报名。哥谭有蝙蝠侠，有罗宾，甚至时不时有夜翼，这里有没有红罗宾似乎都可以…… 他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一直在恶化，明明身边都是家人，却觉得自己孤独了太久，似乎是在西里尔身边时，对方温热的体温，手指交错的接触和他收敛下自己战斗时淩厉目光后柔软的眼神让他感觉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情感寄托。 他已经开始想念偶尔夜晚睡在身侧的温度了。 韦恩庄园早就点起了灯火，柔和的灯光透过悬挂在金枝吊灯上的水晶切割成的无数个菱形折面反射出夺目的光斑，餐厅里，银器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提姆垂眸吞咽着食物，而达米安却在视线余光中看着他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直言不讳地开始嘲讽道：“哈！德雷克，你吃得就像个死人。” “是终于回归本心了吗！”达米安睨着墨绿色的眸子，看着提姆，说话一如既往充满了火药味和刻薄。 “小d！”迪克皱眉阻止。 提姆却懒得继续和恶魔崽子呛声，神色丝毫未变，冷静得像是一尊雕塑，在古怪的安静中结束了晚餐。这显得有些奇怪，提姆在达米安刚来时总是和他争锋相对，似乎在不知道什麽时候起，他们之间的冲突逐渐哑火，变成了达米安单方面的挑衅。或许偶尔提姆也会呛回去，但是很多时候他变得更加冷静淡然，也更加沉默。 在经历了哥谭连续的混乱和家庭的变故后他似乎还是以前那样温和，但是却隔着一层什麽，那双眼眸像是极地深海的蓝色，理智中揉杂着冷。 “提宝……”迪克看着提姆直截了当地走上楼梯的背影，语气放软，“我们应该谈谈。” “我还有事。”提姆没有回头语气也没有任何变化。他继续往上走。 而身后，布鲁斯的眼睛盯着提姆的背影，眸子沉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放下餐具，起身向楼上走去。 提姆早就猜到，布鲁斯会过来。 于是当房门敲响，传来布鲁斯的声音时，他毫不意外地打开了门，不闪不避地直视着布鲁斯那双在灯光下似乎像是浸泡在冰中看不出情绪的钢蓝色眼眸。 “需要去书房吗？”他的声音没什麽起伏。 布鲁斯点头，没有多说什麽。印着花纹的大理石地面似乎吞噬了他的脚步声，悬挂在墙壁上带着装饰的壁灯发出暖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悠长。 提姆跟着布鲁斯身后，关上了房门。 他在布鲁斯的示意下坐在书房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而布鲁斯则坐在书桌后。仅仅是一眼，提姆就能推断放在书桌上的计算机里有着所有对西里尔的调查文档。 提姆神色自若，那张脸上一如既往。他的后背靠在沙发上，似乎神情放松，但从搭在沙发上显得有些紧绷的手指就能看出提姆有些紧张。 “关于你所说的那个人——西里尔。”布鲁斯在一段沉默后开口，语气沉稳。 提姆早就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于是他只是抬眼看向布鲁斯，和他隐藏在那双蓝色眼眸后的锋利，语气平静：“你在调查他？” “我查了他所有的记录，”布鲁斯停顿，然后深深地看着提姆，“在他十五岁，gcpd的记录以前，他的经历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凭空出现在哥谭的。” “我知道。”提姆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那双沉静的眼眸第一次让布鲁斯感觉到提姆有些捉摸不透。他似乎隐藏了很多东西。 “他的所有经历，从他在gcpd 的留档开始，到后面他的上学记录，圣玛丽亚孤儿院的记录我都调查过。” “那麽你就应该知道他的身份存疑。”布鲁斯的声音中带上了属于蝙蝠侠的低沉。 提姆垂下眼眸，眼睫轻颤，遮掩住眼底的神色。 “他不可能拥有空白的经历……没有出生记录，医院记录，什麽都没有，然后在十五岁出现了哥谭的街道，”布鲁斯紧紧盯着提姆，试图捕捉他脸上一星半点的变化，“他就像一个突然出现在哥谭的幽灵。” “提姆，他可能是一个来自危险组织的阴谋。”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落在安静得只听得见呼吸的书房里却格外沉重。 “我知道。”沉默半晌，提姆抬眸，直视布鲁斯带着审视的目光。他现在感觉自己也许在布鲁斯眼中变成被情感牵着走的没有理智的人了。 第40章 “你可以选择其他的恋爱对象，而不是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纠缠在一起。”布鲁斯站起来走近，语气依旧克制，却难免带上压迫感。 “红罗宾会监视他，”提姆依旧坚持，“我从未泄露过身份，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探究他的秘密。” 但提姆心知肚明，只要自己继续这样暴露自己的问题，什麽也不说，迟早有一天西里尔会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从来都没有将红罗宾的身份当做余生，他可以卸任。 “我愿意信任他。”提姆说道。 那双被暖黄色的灯光浸染得有些发绿的蓝色眼眸里泛着冷，和隐藏在深处的坚定。这是属于提姆的理智判断。 “我愿意相信他，被他吸引，和他相处，是我的判断。” 布鲁斯皱起眉头，浑身上下几乎满是属于蝙蝠侠的冷漠的凝视，他的语气中带上压迫感，低沉的嗓音中满是不赞同，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太容易被感情影响——” “但我用理智思考。”提姆直视布鲁斯，语气中满是压抑。 “你以为我是被西里尔影响，被感情所桎梏，但我从不是因为他的感情而被他吸引。我见过他的冷漠和危险……”提姆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压抑太久而泄露出几分的情绪收回。 “我只是选择了他。” 提姆站在那里，却似乎被孤寂拥抱。 布鲁斯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提姆其实是一个很倔犟的人，但此时提姆的表现却让他有些惊讶。 他的声音低下去，紧紧盯着提姆那双蓝色的眼睛：“你以为你能够看透他？” 此时，这两双蓝色的眼眸相似得冷漠。 “我看不透任何人，但是我知道他的本色不会是你所认为的那种人。”提姆的语气依旧压抑而又克制。 “你凭什麽这麽认定。”布鲁斯带着压迫感，声音越发低沉，那双眼眸里是冰冷的审视。他穿着常服站在这里，却像是穿上了蝙蝠侠的战甲。 “凭我的判断即不被感情左右也不被理性主导。”提姆声音平淡，却字字透着锋利。 “你怀疑西里尔，也怀疑所有人，”提姆像是在陈述，“你只是对所有可能对哥谭造成威胁的人抱有最大的怀疑。但你不可能控制我，也不能掌控西里尔。” “我并非想要控制你，我只是认为你被情感所牵引失去了判断。”布鲁斯的声音和缓下来。 提姆勾起唇角：“但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我也不是罗宾。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愿意为此承担可能的后果。” 布鲁斯知道再继续下去提姆不会在多说出什麽了。于是他重新坐回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我想，你不会愿意我继续调查他。”他换了个话题。 “当然。”提姆收敛了方才刀锋一样冷冽的气势，周身回归于平和。 “但我知道你并不会因此而放弃继续调查他。”他看着布鲁斯，语气温和，但是眼神锐利。 “所以我会用我的办法继续监视他。”布鲁斯低声说道。 “你打算让火柴·马龙接近他？还是调取所有和他有关的监视器？”提姆的语气平淡，但是指尖发冷。或许很快，蝙蝠侠就会知道所有和鬼怪有关的事情了。 布鲁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会阻止你，但你知道，我的技术也毫不逊色。”提姆平静地说道。他完全可以在蝙蝠侠试图在网络上追踪的时候发现蝙蝠侠。 布鲁斯定定地看着提姆，从那张温和而疏离的脸上看出了固执。他最终妥协：“我会注意分寸。” “谢谢，”提姆点头。 他站起身来，在手指接触到房门时却忽然停顿，说道：“我希望，你不会因为他可能身份存疑就否认了信任他。” 布鲁斯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提姆拉开房门，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像是一尊雕像，看着计算机里打开的那个对西里尔调查后写下的文档。 第38章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西里尔纵身一跃，一只手扣住建筑外墙水管上突出的凹槽，一只手扣住墙壁上的缝隙。 风吹乱了他的长发。银白色的发丝在月光下像是闪烁着丝丝缕缕的星辉，朝着一侧飘起。灯火黯淡，月色照亮了西里尔白皙的脸庞，此刻，那双在平日里显得温柔清澈的绿眼睛危险地眯起，拉得有些狭长，一瞬间像是在山夜间捕食猎物的狼。 他的脚用力蹬在墙壁上，借力一个起跳，忽然间腾空而起。耳畔似乎能够听到血液在身体里汩汩流淌的声音，西里尔凝神静气，在一瞬间的悬空后双手落在房顶边缘。 再一个起跳后他已经落在房顶上。他侧耳倾听能够听到的微弱的电磁声，判断着周围监控的方位。随即，他开始贴着监控死角，朝着传来动静的方向疾驰。 月光穿透层层薄雾，西里尔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建筑的屋顶，如同游走在黑夜中的幽灵。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掺杂着尘土呛鼻的气息和淡淡的血腥气。 这几乎是东区的常态，哥谭所有的混乱似乎都堆积在这里爆发。在新城区少见的成瘾药物交易，武器抢夺，和那些充斥着浓妆艳抹的流莺的酒馆在这里随处可见。 如果说新城区是哥谭新生的枝桠，那麽东区就是哥谭腐败的枝干。它们共同组成哥谭，将人类中存在的极致的恶融于其中。东区的恶性案件永远比其他地方多。 越靠近东区，那些硝烟的气息就越来越清晰。西里尔终于来到了嘈杂声前。 他站在老旧仓库的楼顶，凝眸向下望去。本该僻静的小巷中，火光一片。不是本该带来温暖和光亮的灯火，而是子弹在枪膛中摩擦后在枪口炸裂的火光以及击落在障碍物上四溅的火星。混乱充斥着这里。 两拨人马在激烈地交战。枪声和挑衅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响起一些东区脏话。单单是看他们一身有些破旧，沾满尘土的衣衫和被子弹擦破的衣服后若隐若现的弹药装备就能看出这群人是混迹在街头巷尾武力发生暴乱的常客。 守着这个仓库的一群人显然是被迫交战。面对猛烈的火力压制逐渐力不从心，包围圈渐渐靠着仓库大门收缩。 弹夹逐渐清空，守着仓库的人在巷道中面对着隐藏在街角障碍物后面层出不穷的敌人似乎难于应对。 西里尔蹲在屋顶，扒在屋檐上，与阴影融为一体，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在他的视野中，正对着眼下的那群靠着杂物守着仓库的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咒力残秽。 这很奇怪。 那双隐藏在冷色调的暗影中的绿色眼眸像是落在寒潭中的一粒冰，划过一道冷芒。西里尔紧紧盯着那些沾染上星星点点的淡紫色残秽的人，银白的发丝被浓墨般的暗影披上一层晦暗的掩盖色，垂落颈侧。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试图从他们身上搜索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正常来说，这个世界和咒灵相似的鬼怪确实能够产生类似的咒力残秽，但是它们的留存时间非常短，多数时候是被西里尔当做指引方向的箭头使用。而且，这些暂时被西里尔称作鬼怪的，诞生于枉死灵魂的执念和疯狂中的扭曲生物更像是怨灵，只会蚕食掉生魂，而不会放过这麽多人。 若是只有一个人的身上有这些残秽，那麽确实可能存在他从鬼怪口中逃离的情况。然而，这麽多人身上都有残秽，这意味这件事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麻烦。 西里尔皱着眉，思索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是下一秒，巷道上的局势陡然变化。 似乎是发觉实在难以守住这个仓库，几个藏在废弃生锈铁皮桶后的男人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在视线交汇间似乎达成了什麽共识。 其中一个男人在其他人的掩护下迅速进入仓库，没几分钟，他就重新出现在西里尔眼前。 西里尔紧盯着这个人，他的怀中鼓鼓囊囊地多了什麽东西。 仅仅是一个眼神，他将这些东西丢给了同伴。西里尔瞳孔骤然缩小，错愕地看着那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满是咒力的试剂。 他几乎要忍不住叫出来。 拿到了试剂后，几人一咬牙，随即毫不犹豫地将这个注射器扎进了手臂。 西里尔几乎是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在刹那间，他的视野中那满是浓郁的深紫色咒力的东西就被推进了这几个人的血管里。伴随着一阵惨叫，紫色的光骤然亮起—— 不是西里尔眼中的那些原本就留在他们身上的咒力残秽，而是另一种东西，是咒力在改造他们的躯体。那些四处乱窜的咒力几乎是瞬间就在他们的血液中流淌过一遍，将他们浑身盈满咒力。 其中几个人的外表已经逐渐扭曲，西里尔能够感受到他们似乎已经被那一只药剂给改造，这些东西将他们变成了半人类半咒灵的东西。他们的外表依旧能够被普通人类看到，但是灵魂已经被捏造得四分五裂，像是被什麽东西撕扯着然后又乱七八糟地拼接在一起。 第41章 其中有一个人的手臂已经纯粹的咒灵化，变成了只能存在于咒灵和咒术师眼中扭曲的带着尖爪的咒灵肢体。 在和他们对战的那群人眼中，就是这群守着仓库的人在几声凄厉的嘶吼过后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甚至有一把枪悬浮在空中超他们射击。 西里尔似乎能够闻到空气中弥散着的来自咒灵的那股腐烂的恶臭，是源于人心的恶意凝结而成的纯粹的此世之恶。 “这是……半咒灵化！！！” 西里尔几乎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一切。 上一次听说这种事情也只是翻阅书籍时看到记载在史册中的那位加茂家的叫做加茂宪伦的咒术师，他研究人类与咒灵融合，最终创造出了九相图。 而眼前这一切几乎是将加茂宪伦干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只需要祓除咒灵的作用域了。牵扯到人类和咒灵，他甚至怀疑是否有诅咒师也借助那个特殊的咒灵穿越了世界来到这里。 但是这绝无可能。 只有拥有咒灵才能够做出这种浓缩了咒力和咒灵残肢的试剂。 西里尔的脸色苍白，几乎是坠入冰点。现在这件事情变得无比棘手，已经不是他能够处理的了。这些人既不是咒灵也不是人类，他无法祓除他们，而在哥谭，杀人是绝对会被那些无处不在的义警给发现的……更何况，他认为红罗宾也决不会允许他杀人。 这件事情倘若处理不当，那麽这些鬼怪，咒灵一类和人类共存的生物将暴露在公众前引起新的恐慌和混乱…… 几番考量，西里尔站起身。月光斜落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上，照亮了他眼底的坚定。 他摸出通信器，指尖已经萦绕出一缕咒力。 几声滴滴的警示声后，他将通信器贴近唇边，声音有些轻却无比清晰：“红罗宾，这里发生了意外情况。我需要支持。” 视线落在眼前的战场上，他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在东区，犯罪巷后第五个街口的废弃仓库。我暂时控场，但需要你来处理后续。这里事态严重。”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结束了通信。通信器被他放回口袋里，拉上了口袋的拉链。 在睁开眼眸的一瞬间，遮掩在银白色纤长睫毛下的那双绿眼睛里仿佛满是锋芒，肃杀之气萦绕在他的身边。 他不能避免这些注射了药剂之后被改造成半咒灵的人类是否会被影响，吞噬掉属于人类的理智。 他需要先处理那群在围堵攻击这群已经半咒灵化的人。 风声在耳边变得分外清晰，轻轻撩起发丝。西里尔身随心动，几乎变成一道隐藏在风声中的残影，伴随着风的呼啸声越过房顶。 “谁！！” 几个敏锐的人注意到刚刚在视线余光里在对面屋顶掠过的黑影，警觉地喊出声，朝着对面的墙壁鸣枪扫射。 然而，什麽也没有。 西里尔猛地发力，朝着对面的屋顶跃去。月光冷冽，将西里尔的身影照耀得无比显眼。他就像是夜色下的一道鬼影，敏捷得像是猫，瞬间落在对面的屋顶。 紧接着，他的脚抵在墙壁上，一个转身，借着一瞬间压缩到巨大的冲击力飞跃而下，落地时准确地踩掉了其中一个持枪的人手中的武器。没等这人有所反应，他一个旋身，手刀就落在他脖颈后，将这个人敲晕，而与此同时，另一只同时飞起的脚也用脚尖勾出了另一个人手中的枪支。 西里尔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在解决完这个人之后马上借着一瞬间的动力走向，手臂曲起，将另一个反应快，冲过来的人猛地肘击击飞。随即他的膝盖以及将另一个人打飞。 惨叫声此起彼伏，清脆的骨头断裂声音响起。西里尔的动作很快，几步就掠到最后一人眼前，成功缴械。 这群人哀嚎着倒在地上。 西里尔出手干脆利落，一人一个手刀，将还没有昏迷的人直接全部打晕。 现在，轮到“他们”了—— 西里尔转身，一瞬间空气撕裂，他的手从裂隙中抽出一柄闪烁着紫光的咒力长鞭。他的眼神锐利，直直地望向眼前已经扭曲的七八个人。 第39章 提姆在结束了和布鲁斯的谈话后就直接换了一身衣服走向大门。 其实用谈话来说并不算恰当。 或许是因为在经历了最艰难的一年之后，他紧绷的神经依旧在患得患失，提姆偶尔会从心底冒出来一些想法。它们像是随时出现的心底的另一个声音，时刻提醒着一些他刻意模糊的过去。 他是作为拉住失去杰森后行事逐渐变得危险的蝙蝠侠而出现的。也是在达米安直接取代罗宾身份后离开哥谭的红罗宾。 他像是韦恩家的家庭成员，却偶尔觉得自己轻飘飘地像是悬在空中，或许会在某一刻变成泡沫。 一切像是泡影。 就像是布鲁斯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叫错他的名字，就像是迪克温柔地坚定却只是担忧没有信任的眼神，也像是蓦然闯入一身血色的杰森…… 提姆知道自己或许是这个蝙蝠家族中最能够接受黑暗的成员，他能够感受到家人们的痛苦，也为此担忧，但这些源源不断的情感像是枷锁将他拉入深海。 喉咙深处似乎在窒息。 他伸出手，触碰到有些冰冷的大门，在推开的一刹那感受到了室外的风。它们混杂着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扑面而来，却莫名让提姆感觉手指有些痉挛。 他应该戴上围巾的。提姆这样想着，却没有回头的打算，反而披着昏暗下来变得柔软的暮色，在冷风中朝着庄园外走。 脖子被寒冷灌了满怀，提姆将自己拢在大衣里，穿过被修剪得归归整整的花园。 大门开着。 也许是阿弗，他总能注意到一切。想到这里，提姆觉得有些抱歉，但他想找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独处，他确实有些累了……或者是，再看看西里尔那双在他面前变得柔软而干净的绿色眼眸。 他很早就察觉到，在西里尔的眼中，红罗宾的一切都是可信的。这种信任没有来由，却就这样出现了，让提姆措手不及。像是一只兀自出现的小狗崽，黏黏糊糊地蹭在裤脚，尽管西里尔已经努力想要隐藏，但是提姆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眼中隐藏的心绪。 这和从前的恋爱是不一样的，提姆在心底再次复述。是纯粹的信任，让对自己疯狂的掌控欲心知肚明的提姆感到餍足。他心底恶劣的想法开始冒头，甚至为此在西里尔面对红罗宾时的与众不同而感到烦躁。他开始展现出提姆和红罗宾的相同之处，用提姆的身份不动声色地将感情上一片空白的西里尔一点点地拢入怀中…… 这确实很有效，提姆已经能够感受到在餐厅时西里尔一闪而逝的迷茫和困惑。 恶劣的提摩西为自己的计划逐步实施而满足。 他在夜风中来到了自己的安全屋。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西里尔在房间里做饭时身上带着的烟火气息。提姆将自己塞进对方常常坐着看书的那个单人沙发，陷在西里尔的温柔陷阱里。 西里尔身上由红罗宾偷偷贴在衣服里的窃听器还没有拆除。 提姆阖上那双总是理智得分外冷淡的蓝色眼眸，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落下一道浅浅的阴影。他将连接了西里尔身上窃听器的耳麦贴在耳旁，耳边是窃听器接收设备中西里尔的呼吸。 暖橘色的灯光落在头顶，给那张苍白的面孔洒上暖色。少年那头微长的黑色短发淩乱的散落在额前，陷进柔软的沙发靠枕上。提姆侧身将自己蜷缩进不大的单人沙发。他陷入了浅眠。 恍惚间，提姆感觉自己似乎被一场光怪陆离的绮梦缠绕，眼前闪过扭曲的影像，像是没有拓印标准被水浸透后变得难以解读的拼贴画。他费力地想要看清那些从眼前倏然翻飞而过的画面，也只能辨认出一部分来自自己旧日的回忆，但是其中掺杂的那一部分风雪中倾颓的明显的日式风格屋顶的建筑却让他感到困惑。提姆只来得及在一堆飞逝的画面中看清其中一个低矮房屋中蜷缩着的银发小孩。没等他来得及看清那些几乎是骤缩在一起的图像就忽然间听见耳畔逐渐清晰的风声。 他猛然从这一场古怪的梦境中惊醒却发现窗外已然黑沉沉得宛如墨染，耳边是和西里尔身上被他粘贴的监听器连通的耳麦。 提姆几乎是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判断出西里尔在快速地移动。耳麦里全是隔着衣服被风声吹得鼓鼓作响的轰鸣和嗡响。 他睁开眼大脑中的昏沉褪去，刚刚的那一场梦境宛如褪色的油画，只留下星星点点的斑驳痕迹。他只记得在那个蜷缩在老式衣柜里的银色色块。 那双眼睛中朦胧的睡意褪去，取之而代的是从眼底涌现的平静，如同暮色逐渐覆盖那一层困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起来。 提姆瞥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正好是餐厅结束营业后三十分钟。西里尔整理餐厅大致要十几分钟。而平时他结束兼职后是会快速步行回哥谭老城区的那栋公寓楼。那麽现在一定是出现了什麽别的情况。 第42章 他起身，快速地用手腕上的小型终端调出西里尔的定位——西里尔正在用一种非常可观的速度在屏幕上移动。 提姆皱眉。能够和西里尔扯上关系的，又让对方表现得如此急切的只有和鬼怪相关的东西。 但是他对每一次和鬼怪的交锋以及西里尔从前遗漏的蛛丝马迹整理出来的行动记录中，鬼怪不可能这麽快出现。即便鬼怪是诞生于死去的人身上。 是的，他从第一次和西里尔见面以来就察觉到每一次的鬼怪都映射上一起血腥的刑事案件。即便它们已经变成吃人的鬼怪，但是提姆依旧能够从只剩下部分的特征中判断出这些东西曾经都是受害者。也许是法律无法让它们安息，最终它们逐渐变成扭曲的怪物，蚕食血肉，然后被西里尔一个个祓除。 他当即决定循着定位找过去。提姆迅速地换好制服，戴好多米诺面具，然后抽出自己的那一根被新改造过的可拆卸长棍——经过改造，它能迅速切换成带着干扰鬼怪磁场作用的卡里棍形态。 红罗宾能够在韦恩集团中做假账做出蝙蝠侠的各类战机战车，就能够偷偷加上这一个根据鬼怪能被强磁场干扰的特性而特制的长棍。 他直接从阳台发射出鈎爪枪，穿越一段悬空的距离后轻巧地落在屋顶。提姆在建筑的顶楼极速跳跃，风声摩挲着他的发丝，将一头微长的碎发吹得淩乱，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他距离西里尔的定位已经不远了。 几段助跑后，鈎爪枪再一次扣在建筑顶层，将红罗宾带起，如同乘着冷风起飞的红隼飞跃高空。隔着一段距离，他一眼就看见了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少年。 口袋中突然亮起红光，那只能是和西里尔之间的双向联系器。提姆将它拿出来，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来： “红罗宾，这里发生了意外情况。我需要支持。 在东区，犯罪巷后第五个街口的废弃仓库。我暂时控场，但需要你来处理后续。这里事态严重。” 紧接着，少年如同离弦的箭矢般猛然消失在楼顶的暗影中。提姆只来得及听到对方动作间的风声。 他落在顶楼，看着自己的少年像是亮出利爪的狼崽子，几个漂亮的旋身，瞬息间解决另一波没有变异的人。 提姆轻轻站在屋顶边缘，下坠时猛地发射出鈎爪枪减速，然后落在西里尔眼前。 月光穿过今晚薄纱般的云霭，清浅地洒落，照亮这一片狼藉的巷道。微风将他的额发吹乱，透过多米诺面具，他看到微微伏身，蓄势待发的西里尔。 少年惊讶地张大了嘴，但是那双清亮的绿色眼睛却在变得圆润后弯起，像是浸润在月华下的两弯清泉，一瞬间洗去满身的肃杀和戾气，变成了惊喜的小动物。 西里尔当然没想到自己发出的讯息居然这麽快就得到了红罗宾的回应。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再打一阵子才能见到对方，却没料到在将这些影响他处理这件事的人全部敲晕后就马上见到了他。 月光沉默，像是静挂在空中的记录者，静静地洒下月辉将这一片街道照亮。 脚下是横七竖八被西里尔放倒的人，红罗宾就像是初遇那样伴着呼啸着发出悲鸣的寒风，裹挟着一身冷肃沉寂出现在眼前。黑色的披风披在他的身后像是张开后又缓缓收拢的鸟类羽翼，轻轻地垂落在地面。他就像忽然出现在废墟中的明月，一袭红黑交织的制服色彩强烈，一瞬间攫取西里尔的目光。 透过红罗宾的多米诺面具，他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双蓝色眼眸——沉静得像是不动的风，矢车菊般的颜色镀上一层清冷的月光，那是深海中宁静的蓝。 不知道为什麽，西里尔却蓦然发现这双刻印在他心中，永远能够让他心绪泛起涟漪的眼眸像极了餐厅中提姆含笑的蓝色眼睛。 第40章 夜风吹乱了西里尔扎起的长发。仅仅是一个对视，两人就心有灵犀地迅速做出判断，不约而同地一个翻滚来到堆放在路灯下的生锈铁皮桶后。现在，两人正伏身隐藏在掩体后，躲过变异成半咒灵化的人们的攻击。 “来得正好……”西里尔看向前方那群扭曲的生物，他有点不确定在红罗宾眼中那是什麽样子，但是在他的视线中已经有一部分人的身躯被扭曲成了咒灵那样恶心的外表。 “果然很棘手，”提姆顺着西里尔的目光看去，昏暗的光线下，一群明显是帮派打手模样的人隐匿在仓库的阴影下。 透过头顶老旧但依旧工作的路灯的朦胧暖光，他能够看到眼前的混混们一个个身材健硕肌肉虬结，想必是为了这间仓库中的重要物品而将这群一看就不好惹的人放在这里看守。 但是事实上利益的诱惑却远大于放在眼前的威胁。脚下这群配备了大量淘汰下来的军火武器来打劫仓库却被西里尔挨个儿放倒的人就是证据。 月光倾洒，清冽的冷光混合着头顶路灯泛黄的光线将仓库前的一片空旷照亮。在黑暗中藏匿身形的其中一个人似乎是领头，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 在提姆的视线中，那个人的轮廓逐渐从脚到头变得清晰，刹那间被月光照亮。 那是一个肢体扭曲的生物——没有了一半的头颅和手臂，提姆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个原本能够称作人类的家夥像是被活生生剥去的血肉。 西里尔清楚地看到身边红罗宾多米诺面具下如同琉璃般倒映出大海的蓝色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不知道在红罗宾的视线中那是什麽样子，但是在他的眼中，那个家夥的半个头和一只手已经咒灵化，变成了臃肿恶心的肉块。他忽然抓住红罗宾紧紧握住长棍的手。 那只手一片冰凉，恍惚间西里尔以为自己握住了一只雪人。他将冰雪裹在手心，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只能希望这能让红罗宾得到一点安稳的力量。 “我去制服他们。”西里尔匆匆撂下一句。 “等等——”提姆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单词就看着身边的少年蓦地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像是一只迅捷的猎豹，牢牢锁定他的猎物。 风声呼啸着穿过街道，吹得仓库门口收好的卷帘门哐当作响，仿若一个在夜晚裹挟着寒冷嘶嚎的巨兽，随时可能坠落。西里尔周身被淩厉的煞气缠绕，高高束在头顶的银色长发伴随着他猛地冲出去的动作如同丝缎般散落在他身后，像是缀着星光的银丝。月光照亮了敌人满是恶意的脸也照亮了西里尔在战斗中面无表情的面孔。 此刻的西里尔那张有些柔和，称得上漂亮的脸上一片冰冷，一双绿色眼眸微眯，像是在阿拉斯加的山地间一闪而逝，闪烁着摄人光芒的育空狼的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幽绿兽瞳。他就像是穿行在光影交错中鬼魅的暗影，动作快得像是疾风。 西里尔紧紧握住手中的长鞭，在猛然提速冲进敌人中间时，长鞭的一头已经死死缠上打头的敌人的那只咒灵化的胳膊，骤然绞紧。紧接着，他另一只手将被长鞭缠住的敌人向反方向磕去，同时借力伸长腿，狠狠地踹到眼前冲过来的另一个敌人的胸口，动作间干脆利落，满是暴力美学，毫不拖泥带水。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而且他确信在禅院家经历多年枯燥的体术训练后，他一脚至少能够踹断眼前这个壮汉的三根肋骨。 西里尔得将自己想要干脆用术式利索地快刀斩乱麻般解决掉这群苍蝇般的敌人的欲望压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杀过人，也不愿意在红罗宾面前手染鲜血。于是他又一个旋身，耳旁是咔叭的骨头断裂的脆响。他直接将另一个趁乱打算用刀捅他的敌人的手骨捏断。 刀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闪而逝的锋芒将另一个进入战场的人红黑交织的制服照亮。 “这三个归我。”红罗宾的声音简短清冽，在激烈的打斗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中带着轻松写意。 西里尔猛然间发现突然加入战局的红罗宾，动作忽然迟滞一瞬。身后的风声陡然变换，西里尔却才惊觉身后出现一个已经逼近的敌人。但是此时西里尔难以快速撤到一旁，只能侧身闪躲。 ——两枚蝙蝠标猝不及防地插在墙壁上，炸开火花，打断了另一个想要从背后偷袭西里尔的敌人的动作。 “专心。” 红罗宾速度极快，一只脚蹬在墙壁上，借力猛地飞身而来，长棍顺势撂倒三人。 西里尔已经又是一拳挥出。万幸他只是将巷道有些斑驳脱落的墙壁砸出一个大坑，而不是将面前敌人的脑袋砸烂。最后一个敌人已经被西里尔这种仿若捣碎蒜泥般的气势吓死不敢再动。西里尔干脆利落地卸掉了对方还没有咒灵化的手臂。 只是瞬息之间，站着的人只剩下西里尔和红罗宾。 巷道里到处是歪七扭八倒在地上哀嚎的人。经历一场激烈的打斗，墙壁被西里尔的大力凿出一个洞，地上满是碎石。周围原本还能充当掩体的铁桶早就被砸瘪。就连仓库的卷帘门也摇摇欲坠得有些不稳。 第43章 手里用咒力凝聚而成的长鞭化作淡紫色的光点散逸在空气中，西里尔环顾周围的狼藉。来这里太久，猛然间遇见正版咒灵产物，他居然忘记放帐了。甚至于，他是将这条街道搞得一塌糊涂的那个主谋。 西里尔有些尴尬和无措地瞄着那个大洞。他可以去买点材料抽空过来补墙。 脚下时不时发出的哀嚎声提醒了西里尔。他弯腰拖着这人的腿，将他和另外咒灵化的人像是堆金字塔一样码成一堆。 红罗宾从墙壁中取下深深嵌入的两枚蝙蝠镖，然后走到这些人的面前，目光淡然地扫过。 月光柔柔地洒落在他的侧脸，将他的脸颊晕染得苍白。他垂眸，细密的睫毛半遮住那双在月色下格外绮丽冷淡的蓝色眼眸。 西里尔侧头看他。红罗宾的发丝柔软地垂在额前，被微冷的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浑身上下是平静的，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海。 “你来问还是我来？”他忽然侧头，那双蓝色的眼眸微垂，专注地看着西里尔。 西里尔看看这群人，再回头看看一身冷冽的红罗宾，有些呆：“啊……你来吧。” 说实话，他真的从没干过这些事情。咒术界不兴这个，大家都是冲就完了。咒术界多的是消灭咒灵的任务。这种涉及人体改造的他还真的不知道怎麽处理，或许遇上这种事情，在其他咒术师眼中和遇见诅咒师一样？可能这些人的下场就是被直接处理掉。 西里尔不确定反转术式能不能做到逆转他们的状态，但是他不会反转术式，而且他也确定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咒术师，而这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居然弄到了纯咒力凝结的试剂…… 如果不是咒术界搞了这麽多年都没研究明白，他都要以为被注视导致这些人变成半咒灵化人类的试剂是出自于诅咒师之手了。 至少他清楚，咒术界的科研程度挺落后的。 提姆没忍住再看了西里尔一眼。在他问完西里尔之后，西里尔明显一脸茫然，好像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事情一样。那双清透的绿色眼眸里呆得可爱，几乎是慢半拍才给出回应。 现在，西里尔似乎又在盯着眼前这些人消失后只露出猩红肌理的部分发呆。他确认了西里尔确实能够看到什麽，那里绝对有东西存在。 但是少年现在神游天外的样子去让提姆没来由地心底有些烦躁……他莫名地不愿意西里尔的视线落在其他无关紧要的地方。 “回神。” 提姆出声打断少年的思绪，如愿看到少年那双有些圆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少年的眼底有些疑惑，清亮的绿色眼眸眼底的情绪几乎是一眼就能看清。西里尔真的非常好懂，就像是一本摊开在提姆眼前的书，吸引他去翻阅。 “你该告诉我，我来之前的那一部分。”他道。 但是他当然知道他来之前的那部分。世界第二侦探只是需要一瞥，就能够从被弹药和打斗破坏了一半的场地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散落的子弹，遍布墙体的弹孔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才发生一场枪战。很明显，交战双方就是被西里尔先后放倒的两拨人。碎裂的玻璃碎片和几只零碎的针筒……一切一目了然。 能够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的当然是那些在哥谭的黑暗中非法进行药品交易的人。不过显然这些被当做能够提升身体素质和战斗力的针剂却在被注射到这些人的身体中后变成了摧毁他们的东西。 这是常有的事情。 就像是稻草人的恐惧毒气，小丑的笑气……这些东西引发的混乱总被完美解决。 第41章 月光照亮红罗宾戴着多米诺面具却难掩俊美的脸，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蓝色眼眸沉寂如水，在夜色下越发浓郁。他垂着眼眸，西里尔能够看清红罗宾根根分明却又细细密密的睫毛。 “我看见他们注射了一种针剂，”西里尔睫毛颤动，瞥开视线，将眼神落在这些人身上。 他们的身上缠绕着深深浅浅的紫色咒力残秽，甚至有些地方长出了咒灵才会拥有的臃肿得让人生理不适的肢体，那些地方变成了污浊的黑紫色。 “他们似乎在看守这些针剂，只是被另一波人围堵，最后他们注射了这些东西。” 西里尔将今晚的事情简洁明了地叙述一遍。 “这里面的是和鬼怪相似，但是更加棘手的存在。”他抬眸，对上红罗宾的双眼，补充道。 红罗宾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随即他缓步走向其中一个看上去神志较为清醒的男人。对方浑身沾染着血迹，明显是属于在打架时出手比较凶残的西里尔造成的。因为被西里尔猛地磕向地面造成的伤口还在他的额头淌血，衬得他的面相更加凶神恶煞。 红罗宾曲起一条腿蹲下，神色淡然，那双永远平静无波的蓝色眼眸里带了让敌人毛骨悚然的宁静，像是被什麽东西冷冰冰的审视的错觉。 “这只针剂是谁的。”红罗宾的手上是不知道什麽时候拿到的摔碎了只剩下一半残肢的注射器，尖锐的长针在月光下反射出让人浑身发冷的寒芒。 “是谁派你们来这里的。”他的语调平静，甚至称得上是非常温和，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哀乐，像是平淡地叙述。但是在这样清冷的月光下，红罗宾红黑色的制服像是一道阴影遮盖了大半光亮，无端生出的压迫感让人感到胆寒。 但是他面前的是一个犟骨头。血迹将他脸上的五官糊在一起，像是将一张揉杂了不同颜料的调色纸攥紧后晕开的狼狈的色彩。这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咬紧牙关，即便是自己能够感受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疼痛也依旧一声不吭。 看上去倒像是派出来的忠心人。 红罗宾勾起嘴角。月色落在他的脸上，晕开的浓墨变作天空深蓝的背景，将他脸上的笑容衬托得格外清晰显眼。 他露出了一个让人脊背发寒的微笑。 “我猜你现在在犹豫要不要撒谎……”他的语气温柔，但是声音像是泡在了泡在了冰水中一样寒冷，带着战术手套的手猛地捏上了面前男人的下颌骨，“或者是想要自杀。” 骨骼错位传来的咔嚓声格外清晰，红罗宾轻而易举地卸掉了对方的下巴，取走了藏在他嘴里的一个小胶囊。 男人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死死地盯着那一枚胶囊，嘴里发出不成声调的声音。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合不上的嘴巴只能流出涎水，而被西里尔废掉的四肢扭曲而又绵软地搭在身下七零八落的其他人身上。 西里尔站在红罗宾的身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红罗宾此前从未在他面前展现的一面。 他见过红罗宾在普通人中几乎顶尖的体术，高超到能够随意在网络世界游走的黑客技术和对战局的掌控。 但是这是第一次，他看见红罗宾审讯敌人的模样。 展现在眼前的是近乎残忍的耐心，温柔的语气里满是压迫，是红罗宾的另一面，比利刃，比冰雪更加寒冷，更加尖锐。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红罗宾是主动将他残忍恶劣的那一面展露出来的那样。 红罗宾似乎是故意在他的面前将他从未见过的那一面表露。 不是在当初高悬的空中握紧双手后的安心，也不是被对方抱在怀里时的温柔，更不是在安全屋里靠在红罗宾身侧时的缱绻。 面前的是一个冰冷而陌生的红罗宾。 西里尔放在身侧的手指轻颤，微微蜷缩起来。 他还记得自己在刚刚听说这个城市的义警时搜集到的那些传闻。那些关于蝙蝠侠，关于罗宾的传闻。但是在孤儿院度过一段哥谭中极度混乱的日子后，他蓦然注意到了红罗宾。 一个新出现的义警。 和蝙蝠侠，罗宾一样的风格，相似却不相同。是一个冷静得像是哥谭夜里的风一样的义警。 但是西里尔却注意到隐藏在那身鸟儿般红黑色制服下挥之不去的独特气息。 很难说西里尔是因为早就被红罗宾吸引而喜欢上对方，还是因为在天台上的生死一线后一见钟情。 但是唯一确定的一点是西里尔被红罗宾深深得吸引。 月光落在红罗宾长长地，披散下来宛如鸟翼般垂下的披风上。西里尔看清了对方没什麽血色的唇瓣。 他蓦然觉得对方似乎有些孤独，似乎能够透过对方宛如镜面般完美的，温和的，平静的面容，看到内里的脆弱。 红罗宾是一个不需要安慰的英雄，但是西里尔却想僭越地抱住对方。 心口隐隐发闷，西里尔忽然上前靠近了红罗宾。阴影与红罗宾的影子交叠，缠绵。红罗宾蓦然抬头，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是冰，却恍惚间让西里尔看清他眼底似乎有什麽坚硬疏离的外壳逐渐融化。 提姆承认自己故意在西里尔将自己冲动血腥的那一面展露出来是基于自己最后的退缩。 他早就知道这个领头人会是硬骨头，却故意挑选他作为审讯对象，反倒忽略了那个被吓得发抖的男人。 第44章 如果他身后的是蝙蝠侠，那麽他会用那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红罗宾，最后用命令中带着压迫的口吻说：你失控了，红罗宾。 他知道蝙蝠侠有自己的考量，但是他只是希望有一个能够看到最深的那个提摩西。 如果西里尔后退，那麽他就会放手。提姆这样想着，手下再次折断了对方的小臂，看着眼前男人眼底逐渐被恐惧取代。 一道突兀的影子落在眼前盖住了一半惨白的月光。 提姆呼吸一滞，心口忽然之间像是被什麽东西填满。 他抬头，对上了西里尔那双雾蒙蒙的，柔软的绿色眸子。像是看见了一只天旋地转间一头栽进怀里的小狗崽。 他永远不会松手了，这是他的少年，他的月亮的怂恿和纵容。 提姆镇定地回头，手下轻快地接上了男人的下巴：“再问一次，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我说！”男人终于崩溃地大声喘息着说着刚才死活不愿意说的情报，“是一个叫安德烈的家夥！” “我们总共只有这麽多，他让我们把这东西卖出去，这是能够增强身体素质的强化针剂。我只知道他总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看上去像是哪个实验室的……” “还……还有，他只给我们这麽多，上一次我偷听到他好像没货了……”男人一刻不停地说着，似乎非常害怕红罗宾再折断他一只手臂。 红罗宾忽然起身，看向西里尔：“你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西里尔走上前去，仔细观察着他浑身上下沾染的那些残秽，手搭在对方咒灵化后肿胀的手臂上。 他皱起眉头。即便是已经和咒灵打交道那麽多年，他还是觉得有点让人心理不适。 似乎是察觉到他不太喜欢这个，红罗宾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莫名让西里尔看眼下恶心的手臂都顺眼了点。 咒力在对方的身体里游走一圈，西里尔扭头对上红罗宾看过来的视线：“他体内是纯粹的咒力残秽，但是能够将这个东西配比做成针剂的人简直是个天才……咒力本来是不能做到将人类变成咒灵的，但是这只针剂似乎在强行进行改造。” “他们都会死的。”西里尔残忍地宣判。 听见这句话，几个还清醒着但是已经注射过这个药剂的人猛地挣扎起来，发出只言片语的声音，满是对生命的渴望。 提姆在心里默默记下咒力，咒灵这两个古怪的词，听上去它们像是另一种对鬼怪的称呼。他打算找时间问问西里尔。他敢确定对红罗宾几乎是坦诚相待毫无保留的西里尔绝对会直说。 “有什麽办法能逆转这种状态吗？”提姆看向西里尔，眼底含着期望。虽然他刚刚的审讯有点凶残，但是他并没有打算眼睁睁看着这几条生命在眼前消逝的想法。即便他们是罪犯，也不该死在这里。 “或许有一个办法……”西里尔犹豫着看向这群已经被异化成半个躯体都是咒灵的人。 “反转术式说不定能做到……”他抬眸看着红罗宾解释到，“反转术式是一种治疗术，但是……” 西里尔咬着唇，头一次为自己没有学会反转术式而有些懊恼：“我没有学会反转术式。” 他盯着这群人陷入沉思，俨然是在想除了这个明显没用的办法外的其他解决方案。 提姆不愿意打断他的思绪，说不准对方一会就能想起来别的什麽，毕竟和魔法，灵异之类相关的东西总是带着无法用逻辑推理的奇妙。 他转而跨过脚下的碎石和横在前路上的废弃铁桶，朝着仓库走去。那里有着这群人不惜将自己变成这幅样子也要保全的药剂，他需要拿到那些样本，销毁一部分，然后留下一部分拿去蝙蝠洞分析成分。 第42章 月光将红罗宾那身勾勒出少年劲瘦身材的贴身制服照得分外耀眼。黑色的战术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像是一只在夜色中隐匿身形的红隼鸟，漂亮而锋利。 黑色的披风轻飘飘垂落在地上，带起一阵微风，卷起地上纷纷扬扬的尘土。提姆转身走进仓库。这个废弃的仓库看上去荒废了有一段时间，地面上积蓄起浅浅的灰尘，这也显得那些不该出现的脚印在朦胧的月光下变得格外清晰。 这里离红头罩管辖的局域还有一段距离，也和周围几个小型帮派接壤，差不多正巧出于一个微妙的交界处。不得不说，那个叫做安德烈的家夥是特意挑选后才定在这里的。他的目的绝不只是将这种危险的药剂卖出去。 提姆甚至是可以揣测，这个安德烈是否是在发现这种非科学的物质后尝试实验，并打算挂上增强身体素质的名号在哥谭进行人体实验。 哥谭老城区和犯罪巷常年的混乱，那些层出不穷的帮派斗争就意味着以打手为生的人非常容易在肆无忌惮的硝烟中丧命。或许没有那麽严重，只是会导致身体受损，但是这无疑会影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生计问题。他们绝不会考虑到这只药剂背后会面临什麽，反而会为它低廉的价格和能够增强战斗力的表象而自愿购买…… 提姆跟着那些显眼的脚步穿过仓库里那些淩乱摆放的木箱子。其中甚至有些遗留在这里的军火武器，不过都满是灰尘，看上去内部已经生锈。他只是扫过这些堆积的东西就发现了仓库角落里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新的半开着的箱子。 但是他没有放弃搜索其他地方。任何一个细节都会给他带来线索，让他掌握更多信息。 他走进，果然从里面看见了码在一起的熟悉的注射器。提姆从万能腰带中取出一个小型空试管，将两只针剂注射其中，然后塞上塞子，确认密封。随即他又取出一只针剂，拿在手里，而另一只手上已经拿出来一个□□。 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 那双藏在多米诺面具下的蓝色眼眸有些冷，像是被夜色照亮的刀刃般锋利。他干脆利落地用火焰将这些东西销毁了。但是也许还需要西里尔再检查一遍，确认那些不科学的东西是否还有残留。 等到走回西里尔身边时，他将针剂递给维持着思考姿势的西里尔。 然而这个举动却将闷头陷入苦思的少年惊醒。西里尔忽然一只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语气欢快：“我想到一个办法，不一定能行，但是可以试一试！” 他那双绿眼睛亮晶晶，像是落满了星辰。在红罗宾点头后，西里尔马上蹲下去，一只手重新放在那只咒灵化的手臂上。 其实他的术式以丝线束缚作为主体衍生出来的术式顺转和术式反转作为攻击使用的，如果不用做攻击，只是将咒力凝聚为丝线编织，容纳进体内的话…… 他能够感受到随着自己的术式发动，陌生的咒力逐渐从手下被抽取，进入自己的身躯中和自己的咒力存储在一起。 眼前的男人那只咒灵化的胳膊逐渐褪去脑袋也恢复了原样，但是因为注射了药剂，他的那只被侵蚀程度最深的手臂永远地失去了。这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他只是还活着，至少没有被彻底吞噬，成为需要被西里尔祓除的咒灵。 这还是西里尔第一次这麽大量地将咒力塞在自己的体内。他知道自己的缺陷就是在自己的咒力存储在咒术师算得上平凡。但他的术式实在太好用，只要依靠那把能够抽取咒力的咒具长刀抚云斩他就能将自己的身躯当做咒力中转站，将咒力源源不断从周围汲取然后输送给刀。 他还是头一次被这麽多的咒力弄得有些身体不适……等到全部抽取完成时，西里尔感觉身体被咒力塞得不留一丝空隙，有种器官被挤压，血管要炸裂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因为红罗宾忽然扶住了他，透过多米诺面具和红罗宾紧抿的嘴唇，他能够感觉到对方浓浓的担忧。 西里尔捏了捏红罗宾发凉的指尖，表示自己目前还好。然而在提姆眼中，少年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庞却逐渐被苍白覆盖。 他恍然间像是被时间拉回那个有着浓重夜色，风声飒飒的夜晚。鼻尖仿佛能闻到腥甜的血气，提姆顺着西里尔捏他手的力道一下子将对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而另一只手已经无比自然地落在少年的腰间。隔着一层冬天加绒的厚卫衣，他却似乎触到少年纤细的腰线。提姆几乎是将西里尔半搂在怀里，用一种糟糕的姿势。 西里尔身形一滞，被咒力压得像是塞满血管的泛着痛的难受此刻却忽然间像是轻飘飘的云朵。像是隔着一层雾，他忽然之间像是忽略掉那些身体上的不适，沉沦在红罗宾蓦然的怀抱里。 银白色的额发微长，有些狼狈地散落在眼前，那张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胭脂般浅淡的粉色。 西里尔回握住红罗宾的手，包裹住自己手指的冰凉渐渐被自己的体温侵染。西里尔蓦然间却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地方，试图忽略自己心中像是有羽毛拂过般轻柔的触感，他感觉到耳尖在发烫。 但是眼前这群被揍趴下的人已经因为西里尔的出手恢复了原本的外表。那个被卸掉下巴又被红罗宾轻描淡写装回去的人正目光灼灼，睁大眼睛，一连吃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满是傻相，张大嘴巴，结结巴巴地发不出声音，满脸是看到义警秘辛后的震惊。 第45章 西里尔那双面对红罗宾时变得分外柔软，像是小狗崽般圆乎乎的眼睛危险地眯起，闪着锐器般锋利的寒芒，如同被黑暗吞噬的野兽森绿狭长的兽瞳，冷冰冰地刺了过来。 视角的问题，提姆没看到西里尔那冷得像是淬了冰的一瞥，只是看到眼前这个刚刚被他审问过的男人忽然之间满脸震惊，紧接着又脸色一转，神色变换间猛的闭上了嘴，一脸惨相。 该不会是刚才的审讯把这人给吓出问题了吧……提姆审视的目光落在这人身上，来回打量。 他感觉自己下手可能还没蝙蝠侠猛揍小丑的力道大。提姆一向知道在自己一脸平淡，甚至是带了点笑容审问敌人的时候会让他们发怵。但是看上去，今天的效果好得有点过分了？ 风声忽然一变，裹挟而来的是陌生的血腥气。提姆抬头望去，见到来人。 月色将那一道身影衬托得像是疾风，冰冷的金属声在仓库上方的楼顶边缘响起，带起靴子干脆利落的声音。红头罩居高临下，一只手落在胯骨边挂着枪支的腰带上。月光将他胸口的红蝙蝠照得格外显眼。他戴着着红色的兜帽，金属头罩上的双眼泛着冷光，垂眸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非常糟糕的场景，微妙的姿势。 ——他的兄弟站在夜风之中，正半搂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漂亮少年。 他当然能感觉出那个漂亮少年身上指定戴了什麽能够让他被别人忽视的东西，但是，对于同样也混迹在非科学侧的红头罩而言，实在是太过显眼。 更何况他几乎是第一眼就被这个古怪而微妙的场景吸引，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脑海里一瞬间像是催眠般呢喃的片刻恍惚。 等到挣脱那点奇奇怪怪的让人下意识想要顺从的束缚，他就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被他的兄弟搂在怀里的少年的那张脸。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年。一头高高束起银发在身后散做瀑布，那张脸五官秀丽，是典型的俄罗斯式的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得像是今晚惨白的月亮。现在，这个不知名的少年正有些虚弱地靠在红罗宾的胸口，神情警惕，一双在夜色下依旧明亮清透的绿色眼眸和达米安更加深邃翠绿的眼睛相似却不同，此刻正像是捍卫自己领地的狼崽子，锐利而危险。 他只是一眼就猜到这个小孩估计就是被提姆特别对待甚至藏起来的那个人。他有些不耐烦地轻啧一声，踏着满是尘土的顶楼边缘，懒洋洋地从高处跃下。紧接着，他一个轻松的转身，蹬在对面的墙壁上借力，轻巧地落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像是降临黑夜的暗影。 “我还以为又是东区哪个不长眼的帮派大半夜掐架……”红头罩金属脑壳上冷冰冰的眼睛在红罗宾身上转了一圈，打量着这个新奇的姿势，“没想到是你——鸟宝宝，今晚怎麽没和你的蝙蝠爸爸一起巡逻？” 听得出来面前的人语气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打搅了睡眠，话里带刺。西里尔握紧了红罗宾的手。而他们旁边被摞在一起的那群缺胳膊少腿人此刻安静如鸡。 他们一眼就能认出这个不速之客是谁，明智地选择降低存在感。 开玩笑！红罗宾不会杀人，可是红头罩当年那可是响当当的凶残，手上不知道有几条人命呢！ 第43章 提姆当然猜到红头罩肯定会过来。 不如说，这里离红头罩的辖区不远不近，他不来才奇怪。更何况刚刚的一场打斗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算是被波及到而翻倒在地的那些空心铁皮桶和那堆当做掩体的破箱子发出的声响也已经足够大了。 他甚至思索起蝙蝠侠被吸引来的可能性。 不过万幸的是这里的监控不知道什麽时候就是歪向一旁的状态，提姆确信出现在蝙蝠计算机上的只会是外面那条街道上空旷的场景。只要芭芭拉不要注意到地面上因为翻倒的东西改变的影子形状，那麽蝙蝠侠就暂时不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布鲁斯已经清楚西里尔，并且着手打算监视西里尔，但是提姆还是打算将这些不科学的东西和事件隐藏起来。 他已经能够预想到布鲁斯知道后的结果——审视，监控，从头到脚的调查，以及试图掌控这个新变化。 暂时还是孤儿的西里尔一定会被布鲁斯用他有钱阔佬的身份叼进蝙蝠窝。 虽然提姆确实是一个足够冷静理智到能够接受黑暗，无序的蝙蝠家族成员，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让西里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自己的兄弟。 他还在等着西里尔发现红罗宾面具下的真实容貌。 怀里的少年身体绷得紧紧的，提姆能够透过对方收紧的手指发觉西里尔的不安。尽管他曾经和西里尔说过自己和红头罩的合作，但是红头罩本身作为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帮派头头，俨然让西里尔开始警惕起来。 提姆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算作是安抚。而西里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得任由红罗宾摸了又摸之后忽然转头疑惑地看向红罗宾。 提姆抽回手，拈了拈手指，仿佛手上还残留着西里尔顺滑的银发丝缎般的触感。西里尔应该有认真地保养自己和同龄青少年与众不同的长发。 提姆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动作，等到摸完才发觉这个动作似乎有些过分暧昧。夜色完美地遮住了红罗宾隐藏在乌发下的耳尖的红晕。 红头罩就这麽看着这两个人像是旁若无人的动作，刚才因为被这里叮铃哐啷的声音搅乱他浅眠的暴躁情绪逐渐消失，转而浮上来一种看八卦的心态。他内心不断地交替着涌现出沉默和看好戏的心态。那个泛着冰冷肃杀的金属面罩上人性化地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要知道，红头罩一向是一个热衷于看乐子的人，更何况是蝙蝠家的乐子。虽然不是和蝙蝠侠有关，但是能现场看这个冷静得可以的红罗宾给他现场表演和男朋友缠缠绵绵，也让红头罩觉得津津有味。 他看着提姆，评价着这个同样从老头子手下毕业的义警，发现这个兄弟似乎越来越变态了。 但是红头罩得承认，提姆的眼光确实不错。如果不是他确确实实看清楚了被月光照亮的那个小孩的喉结，他几乎要以为提姆这是找了个女朋友。 被提姆半搂在怀里看上去情况不太好的少年看上去锋利而又脆弱。很难想象这两种复杂的气质能够全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个特别的小孩似乎就是雌雄莫辨的代名词。 就算是蝙蝠家的小孩在当罗宾的时候都有一段漂亮可爱的时期，红头罩也得说这个小朋友挺漂亮的。 他挑起眉毛，红色的金属头罩上的五官也随之变化，像是在打量什麽新奇又危险的东西，慢条斯理地说：“哟，小红，姿势不错。” 红头罩扫了一眼现场完全没打理过的打斗痕迹，目光可疑地停留在墙壁上那个有脑袋大的深坑上。目测对比一下面前两人的身高数据，他居然发现这个该死的恐怖的坑可能是那个漂亮得像姑娘的少年制造的！ 红头罩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坑上，然后又回落在西里尔的脸上，看着提姆一言难尽。 提姆一直没开口，反倒将少年往后塞了塞，上前半个身位用自己的身体一侧不动声色地挡住红头罩探究的目光。 然而完全没用。 红头罩反倒为提姆今晚的每一个动作惊奇，像是发现新大陆的旅行者，用崭新的目光看着提姆：“啧，原来这种打架狠辣的带刺玫瑰是你的理想型？” 西里尔被红头罩接二连三的话说得发懵。猛然间听见什麽红罗宾的理想型，他忽然间意识到红头罩说的是自己。那张因为被过多的咒力冲击身体后变得苍白的脸颊像是抹了一层脂粉，比刚才恹恹的粉色更红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红罗宾——红罗宾的多米诺面具将对方的情绪隐藏的很好，西里尔完全看不出来对方表情有什麽变化。然而提姆却清楚地从视野余光中看到西里尔像是看见肉骨头的小狗，绿眼睛蓦然亮起，像是今晚格外明亮的星辰。 似乎是对提姆一直的沉默感到不耐烦，他懒散地靠在能够直接从左右钳制在场所有人的位置，道：“行了，别装了，你知道我上次塞在你披风里的小东西确实收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吧——” 他意有所指。 “你管得太宽了，红头罩。”提姆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清冽，但是却莫名有些低沉，像是划破夜晚的冷风。 好吧，红头罩明白，提姆这是对于自己掺和到他们小情侣之间弄出来的小把戏而警告好奇心太重的兄弟。 “但是，小红，你知道你金屋藏娇的小把戏确实有点变态，对吧。”他还是没忍住说了这句。 他清楚地看到提姆怀里护得死紧的少年那张还只是粉色的脸腾得一下变成了一个熟透的番茄。 红头罩的视线穿过这对难分难舍的小情侣——虽然他看的出来估计是提姆的小朋友受了点伤才会变成这个让人一眼就皱眉的古怪场景，但是红头罩选择无视。他看向那堆像是摞金字塔一样码在一起的那群人。红罗宾不会这麽干，因为把这堆人摞出一个形状毫无意义。但这简直是一个天才般的堆积方式，他简直想给红罗宾的小朋友鼓掌。 第46章 这也导致红头罩一眼就看清楚金字塔上紫色的污秽和金字塔前明显是被审讯过的男人身上像是被一刀截断的断臂上相同的紫色。 “啧，看样子你的小朋友也是个搞魔法的。”他走进，没管两人，转而去检查这个一直减少存在感的家夥和他身后的金字塔。 “哥谭又混进来奇怪的东西了……”他皱着眉，转了一圈。 而西里尔早就知道红头罩似乎能看见鬼怪，但是鬼怪一类的偶尔连普通人也能看到，此时眼前这些是纯粹的咒力，而对方竟然连咒力痕迹也能看清。他转过头看向红头罩，那双绿眼睛眼含希冀，闪亮亮的样子让见惯了达米安那双满是野性的森绿眼睛的红头罩有点不适应。 “你也是咒术师吗？”这个小孩问出这麽个奇怪的问题。 “不是，那是什麽东西。”红头罩冰冷的红色金属脑袋皱起眉头。他耸耸肩“我只是懂点小魔法——别指望我救人。” 西里尔一怔，心里不知道为什麽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早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和咒术世界斩断了。这里充其量只能遇见一些魔法之类的东西，但是在遇上另一个能看见咒力的人时，他的内心还是会有所波动。 他早就和从前只有祓除，训练，咒灵，却找不到真实存在意义的世界诀别了。 说不清楚什麽时候，他将红罗宾当做余生的锚点。 就像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发现自己的眼里总是映出在夜间划过，如鸟翼般的披风那样，他的目光总是被那双冷静理智，掌控着一切的蓝色眼眸吸引。 他似乎有些病态地迷恋自己被红罗宾掌控的感觉，不反抗，不拒绝。他知道红罗宾在自己身上悄悄放下的监听器和定位器。 西里尔忽然回头，却不知怎麽正巧撞入不知何时起就垂眸看着自己的红罗宾蓝色的眼眸。 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关于鬼怪的情报告诉红罗宾交付了信任，并且能够看到和鬼怪相似的咒力的红头罩。 西里尔本能地寻求自己依赖的人的回应。而红罗宾似乎也意识到了西里尔的意思，他直接用长棍将在场另一个意识清醒的局外人打晕，然后他朝着西里尔轻轻点点头。 于是他转头看向红头罩，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对方：“……哥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生物，我把它们称作鬼怪。他们很像是从人类恶意中诞生出来的咒灵，但是据我所知咒灵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一批应该是最后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红罗宾落在他脸上的眸光忽然间变得幽深。 西里尔补充道：“鬼怪诞生于惨死后没有安息的亡灵，或者是有着强烈执念的灵魂。这种条件极其苛刻，但是在哥谭……” 他陷入可疑的沉默。但是在场没人提出异议。 “总之，据我所知，魔法之类的应该也可以祓除它们……”他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 “我会试试的。”红头罩简短地回复。他踹了踹这堆码好的金字塔：“这群人归我了。” “接下来的调查，我会接手。”提姆看向红头罩。他一点也不希望西里尔掺和到接下来可能的阴谋或者什麽乱七八糟的复杂麻烦中。 红头罩了然，他早知道表面上看着乖巧的提姆是个控制狂，他能让自己的小朋友参加调查才有鬼。 提姆手中除了烧掉的那堆东西，还有两份药剂。于是他将另一只在西里尔出手救人时放进万能腰带的药剂拿出来递给红头罩：“这是他们注射后产生变异，变成类似鬼怪或者是咒灵模样的药剂样本。其余的已经销毁了。” 红头罩接过这一只注射器，将它放在眼前端详，懒洋洋地点头：“行，回头有什麽情报发我一份。” 两人的眼神交汇，无声地达成了关于哥谭新动向的交易。他们都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分享给蝙蝠侠，而是打算单干。 红头罩把头朝着远处一歪，示意两人可以走了：“行了，你们撤吧，我来处理这些，顺便应付一下蝙蝠侠。” 提姆点点头，半搂着有些虚弱的西里尔离开这个混乱的小巷。 第44章 红头罩还在那里查看情况。西里尔能够听见他鞋跟触碰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逐渐远去。 风声在耳边缠绵，勾起西里尔的长发，他几乎整个人被红罗宾揽在怀里。红罗宾被战术手套包裹的手指搭在少年即便是穿着有些厚度的卫衣后也已经能感受到纤细的腰间，用力扶住少年。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渐渐远去了，世界空茫茫一片，只剩下夜色下缠绵的影子和两个相互借力慢慢走在巷子里的少年。呼吸声变得如此清晰，西里尔甚至能听清胸口闷响的心跳声似乎越来越快。 他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朝红罗宾的身边迈出一大步。那些在提姆和红罗宾直接偶尔出现的莫名的纠结像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毛线团，却在此刻被西里尔扔到一旁。只是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眼前有着一双清淩淩眼眸，沉静地望过来却无端让人感觉似乎被扼住心口的红罗宾。 红罗宾垂眸。红头罩调侃的话语却莫名出现在耳畔，让西里尔不由自主地生出妄想。 红罗宾似乎从未拒绝过他的亲近。 西里尔恍惚间后知后觉。 就算此刻血管已经因为体内一时吸取过多的咒力而感到像是撕裂的压迫感，西里尔也不太在意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过多关注自己的人，反倒是病态地渴望被别人掌控的感觉。那样就好像他离开了咒术世界，除却重复祓除的枯燥使命外是被需要的。他想要找到一种能够当做活下去的意义的东西，什麽都好。而红罗宾就这样乘着风出现，像是落在眼前的飞鸟，时机正好。 不是像此前那样晕开的大片血色，少年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像是凋零的白蔷薇，神色恹恹。提姆的心绪不由自主地被西里尔牵动，却神色如常，只有扣在西里尔腰际微微收紧的指尖才能泄露出红罗宾平静外表下的波澜。 他有些担心西里尔。 他看不到西里尔眼中的世界，只能在西里尔的身边无望地担忧。这和那些他能看见的鬼怪不同，这些西里尔口中的咒力，咒灵，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焦虑。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确实是最像蝙蝠侠的，同样都对可能超出预期的事物有着病态控制欲。就像是他从一开始就在西里尔这个不确定因素身上放了一堆定位器，监听器那样。 西里尔应该是知道他放了那些小东西的。但是西里尔不说，他也就默认西里尔不知道，维持着一个两人心知肚明却从未戳破的态度。 提姆咬住手套，将左手的战术手套脱下来，伸出手打算用自己的体温来确认西里尔有没有发烧。 西里尔的脸色着实不算好，也许是冷风吹得他有点迷糊，他竟然像是黏糊糊的小狗一样忽然将提姆伸出来的手抓住，将就算是经历打斗后依旧冷得像是极地冰雪的手贴在脸庞。 西里尔在红罗宾的怀里瑟缩了一下，迷迷瞪瞪地下意识用脸颊肉蹭了蹭被自己握住的冰雪。 他当然不算迷糊，也没脆弱到那个地步，只是鬼使神差地这样做了之后发觉有些僭越，过分亲近，就像是红头罩以为的情侣那样。西里尔干脆装作自己是被过多的咒力，今晚接踵而至的麻烦冲击得脑袋发晕。 红罗宾似乎没有察觉到什麽。西里尔完全没看清那双如镜面般平静的蓝色眼眸里一闪而逝的晦涩。 少年热乎乎的脸颊尚且带着点没退去的婴儿肥，手感很好。提姆克制地只是托着西里尔的脸颊，大拇指不经意地蹭过少年红润的唇珠。 他将西里尔往怀里带了带，将西里尔不知何时攥着他披风的手拉着环在颈间。西里尔不算很高，体重也没有多重，只是被一层常年战斗的薄薄肌肉覆盖着身体。就算提姆不算义警里身材特别健硕的那一类，他也几乎算是轻而易举地一只手揽住西里尔的膝弯将他单手抱了起来。 完全是独断专行的决定，却动作温柔得让人下意识忽视这一点。提姆直接用鈎爪枪发射出抓鈎，带着两人腾空而起。寒风像是锋利的锐器将夜空撕裂，擦着两人的耳畔呼啸而过。 西里尔几乎是蜷缩在红罗宾的怀里，偷偷摸摸得像是干坏事的小狗，在红罗宾颈侧的制服悉悉索索地蹭了蹭。 西里尔能够感觉到红罗宾年纪不大，但是抱着就算瘦也有点分量的他，红罗宾也丝毫没有变化。西里尔几乎没感受到过多的颠簸，就算红罗宾的制服冰冷硌人，他也莫名生出一种安心。 但是路程总能抵达终点。就算西里尔多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红罗宾也很快就轻巧地落在楼道。 他没问红罗宾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公寓位置。对方在他衣服里贴的那个小东西还放在房间的衣柜里。红罗宾也没有说话，只是收起鈎爪枪。抓鈎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却像是落在西里尔心尖。 第47章 他没看清没有钥匙红罗宾是怎麽撬开的门。红罗宾似乎默认西里尔现在是不清醒的。 也许他察觉到了，但西里尔却继续这样伪装下去，将脸埋进对方颈边。 空气分外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红罗宾轻而易举地走进这间小公寓，然后将房门踢上。 伴随着一声闷响，房门自动落锁。红罗宾摸索着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打开。 一瞬间，暖融融的射灯洒下和煦的橘黄色光线，刺激得西里尔眨了眨眼睛。他还穿着那一身看上去不太保暖的加厚卫衣，兜帽早就滑落，露出他银白色的长发。 或许是嫌扎高的头发有点硌，西里尔将发绳取了下来。霎时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他身后，宛如被捕获的月光，织成了锦缎当做西里尔的装点。看上去更加像个姑娘了。 或许等他再长大点，就会逐渐褪去现在少年般的雌雄莫辨。 他被红罗宾放到了沙发上，整个人都陷进了软乎乎的布料中。 但是红罗宾没走，他曲起一条腿半蹲在西里尔面前。那双似乎永远没有很多情绪波动的蓝色眼眸专注地看了过来。 今晚的夜巡有蝙蝠侠，有罗宾，而刚才的事情有红头罩收尾……似乎哪里都不需要红罗宾。但是提姆知道应该回去，接手蝙蝠洞的后勤工作。可是，管他呢。西里尔那双期期艾艾的绿眼睛里装满了或许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提姆，西里尔需要红罗宾。 于是提姆干脆没打算走。后勤工作并非红罗宾不可。 他用那只没戴手套的手摸了摸西里尔的额头—— 西里尔看上去已经好多了，脸色渐渐变得红润。提姆早就猜到西里尔现在指定是偷偷摸摸地装作自己还没缓好，但是看着西里尔的脸，这个小混蛋刚刚还一脸惨白的模样，提姆就不忍心去说他了。 手下的体温是正常的热度，西里尔看上去只是因为为了帮那几个人解除那种诡异的外表，使用了他神奇的力量而导致了身体不适。 提姆看着西里尔，然而少年的眼神却忽然躲闪，纤长的银白色睫毛颤动着垂下，遮盖住那双绿眼睛里一眼就能看透的情绪。 “我想你今晚还需要夜巡？”西里尔的声音轻飘飘得像是被风吹散的轻烟。 “今晚有蝙蝠侠，有罗宾。我不是必须的那个。”提姆淡淡地陈述。 西里尔一愣，不知道为什麽，从平淡的语气里听出点隐藏的孤独。他或许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到红罗宾隐藏在那张温和面具下的波动。他心里止不住为红罗宾可能暂时不会离开这件事而感到欣喜，却又为那种没来由的寂寥感到密密麻麻地心疼。 提姆眼睁睁看着西里尔那双绿眼睛不知道为什麽覆盖上一层薄雾，带着点担忧，和他的眼眸直视。 刚刚那种若有似无的孤寂直接被打散。并不是说韦恩家不好，相反，每个人都很好，可能只是提姆有些过分地容易共情，偶尔会因为某些细节而心绪波动，他用理智当做枷锁，将这些心绪隐藏。而那些细细密密的心绪逐渐堆积，最后却无形间压得红罗宾有点喘不过气。 在西里尔身边，他莫名感到久违地放松。 他突然掐住少年的脸颊肉，强行打断少年从眼底浮现的担忧。西里尔似乎没意识到一向冷静沉稳的红罗宾会突然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一双水绿色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红罗宾。 提姆假装什麽也没看到，淡定地收回手，好像刚才的那只是个错觉。 “我可以在这里等到你睡着。”他的语气温柔，眼底含笑地看着西里尔不知不觉耳根绯红。 “下次不用这麽勉强。”提姆意有所指。他站起身，眼神扫过这间小小的单人公寓，找到热水壶，开始烧水。 “可是……”西里尔明白红罗宾的意思，但，如果他能够做到，他不愿意因为自己放弃去尝试而导致生命的消逝。 “西里，你可以依靠我。我们是搭档，不是吗？”红罗宾已经转过身，热水壶烧水的声音变成有些吵闹的背景乐，几乎将红罗宾的话吞没。 但西里尔依旧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无措地面对着红罗宾触手可及，无比真实的温柔，垂下眼眸，盯着地板，将情绪藏在低垂的睫毛后。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烧水壶嗡嗡作响的声音逐渐停歇，提姆没有回头，只是在桌前将凉水掺进热水了，将水的温度调低。 转身，他看到西里尔已经合衣坐在了那张单人床上。他将水杯递给西里尔。 “喝点水。”提姆坐在床边看着乖乖喝水的西里尔，“你的衣服太薄了。” 他将西里尔捧在手里，明显是喝好的水杯拿过来放回桌上，动作温柔却强硬地将少年按到床上躺好。 啪嗒。 灯光熄灭了。 “睡吧。” 在黑夜里，红罗宾有些凉的手落在西里尔的发顶，安抚地摸了摸。 第45章 清晨的光像是一缕缕丝线，穿过窗帘阖上后依旧若隐若现后的缝隙倾洒到床边的床榻上。 床上的少年蜷缩在床铺里，被褥遮住了半张脸，淩乱的银白色长发铺散在床上，像是新添的一条锦缎，将少年整个包裹。 清浅的晨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少年的双眼，将他和发色相同的银白色睫毛照亮。睫毛轻颤，宛如两只停留在眼前纯白的蝴蝶，西里尔缓缓睁开眼，对上了眼前白色的天花板。 那双宛如清晨的森林般清透湿润的绿眼睛里满是水汽，带着还没睡醒的迷糊和困倦。西里尔眨了眨眼，眼底的迷糊渐渐褪去，他忽然清醒过来。 昨天发生的一切像是加了快进键的电影，似乎从早上开始就变得格外不平凡。他忽然想起昨晚睡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黑暗中，他看不清坐在床边的红罗宾，却能够从那一点更深的黑色中感受到红罗宾的存在。气氛静谧，只能听见两人在昏暗的环境中交织的呼吸声。 心跳声在耳边响起。 眼底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红罗宾穿着制服的模样。披风垂落一侧，红罗宾那张因为带着多米诺面具而显得格外神秘清冷的脸庞难掩俊美。西里尔恍惚间似乎能够再次看清那双宛如冬日冰湖般清冷的蓝眸。发顶似乎还能感受到红罗宾的温度。红罗宾不知为何就算脱下冰冷的战术手套也过分凉的手落在发丝间，动作轻柔，却让西里尔不知不觉陷入这样缱绻的温柔中，渐渐合上双眼，进入深眠。 脸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西里尔忽然拉起被子，将脸蒙在被褥后面，发出呜咽声——天，他居然就这麽把红罗宾留下来了！ 他本来不应该这样做的……但是因为吸取过多咒力后身体不适，却让他忽然发觉红罗宾对他的在意。他竟然因为红头罩明显是调侃的话而徒生妄念，得寸进尺地在自己其实缓过来之后还接着苍白的脸色接近红罗宾…… 红罗宾的纵容让他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西里尔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床边已经发冷。昨晚坐在身侧的那个身影早就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他看向桌子，却找到了昨晚只喝了几口的水。水杯残余的水位线似乎证明着红罗宾曾经在这间不大的公寓停留。 心口不知道为什麽涌起怅然若失。他弯了弯手指，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想抓住那个虚影的衣袖。 昨晚突然一下子吸收了那麽多的咒力虽然让他的身体有些负荷，但是现在西里尔却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那些外来的咒力已经转化为他自身的咒力存储，他试着感受自己体内的咒力波动。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察觉自己的咒力存储空间似乎因为昨晚的过度吸收而被迫扩大了。他隐约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瓶颈，往前一步就能冲破目前的咒术师级别。他有种自己现在能支撑更大的术式的感觉。 但现在不是尝试探索自己的咒力存储的时候。他得去上学。来到这里一年多，他也逐渐适应了这里早上八点就要上课，下午早早放学的时间表。 西里尔依旧是简单地洗漱了一遍。昨晚没有洗澡，他乘着起得早甚至冲了个澡。西里尔草草扎起头发，找到自己买的面包。手机上的时间走向七点。 他匆匆穿上羽绒服，没来及吃面包，只是将面包叼在嘴里就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天色渐渐变得苍白，风卷起落在地上的枯叶在空中变成翻飞的蝴蝶。现在还没到圣诞节，路上的梧桐树扑簌簌地被风吹落树叶却依旧没变成光秃秃的树干。地上那些有着许多个角的叶片逐渐泛黄，不久前翠绿的街道现在变得一片金黄。 今天毋庸置疑是一个符合哥谭这座城带给人的感受的阴天。 西里尔穿过街道。和前不久不同，这条街上的混混变少了，没了以前穿过一条街就要练练手的场景。视线落在街角几个晃悠的人身上，西里尔察觉到这些人和先前那些混混不同，反倒是隐约间遵守着什麽秩序似的，只是在街角抽着烟。 第48章 是红头罩的人吗？ 西里尔忽然想起昨晚红头罩收尾时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记得红头罩管辖的地区是在犯罪巷那一块，离这里有两条街，不远也不近。难道是红头罩将这里也纳入了管辖范围？ 如果是这样，那麽或许这里会更加安全些。相比起其他的帮派，红头罩算得上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在他管辖的地方是黑暗和混乱中唯一存在秩序的地方。 西里尔没再看那些人，只是低头匆匆走出东区，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随意地背着自己的背包，轻车熟路地找到教室。今天早上第一节课是和高年级的合班课。也就是，他今天会在第一节课就和提姆坐在邻桌。 西里尔迈进教室，早上的教室里充斥着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他们讨论着社团，情侣，最新的电影，或者是喜欢的歌手，像是聚在一起野蜂，到处嗡嗡作响。 他抬眸，习惯性地朝自己常坐的座位望去，却倏然顿住脚步。 那个一贯温柔而又疏离的少年身边多出了另一个陌生人。这让西里尔不由得微微皱眉。 提姆坐在窗边。今晨没有阳光，惨白的光线莫名带着点让人心情低落的阴沉，微凉的风轻轻吹起少年落在眼前的额发，露出那双西里尔再熟悉不过的蓝眼睛。少年侧着脸抬眼看着眼前不规不距地倒着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上的陌生人。那双总是在对视时带给西里尔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的和红罗宾像极了的蓝色眼眸却眉眼含笑，将温柔递给了另一个人。 而那个夺走提姆目光的陌生人是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少年，他看上去似乎比提姆高些，有着一张典型的高中生活力满满的脸庞，看上去是擅长体育的男生。即便是在这样有些阴沉的天气他那头金发也依旧像是落在室内的阳光般染着碎金，格外耀眼。他姿态放松，身子前倾，正对着提姆笑，满身桀骜又自由的气质。金发少年甚至将手随意地放在提姆的桌面上，动作间亲昵而又熟稔。 西里尔忽然间发觉，原来他认为的，提姆对朋友的亲近并不是只给他。 西里尔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剥开了提姆当做温和的那层假面，和提姆间关系亲近……原来……他不是最特别的那个啊…… 他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安静地走向提姆的身边，坐到了他常坐的位置上。西里尔默默地将背包挂在椅背后，取出课本。他只是支起一只手臂试图将自己与隔壁欢快的气氛隔离。他出神地看着桌面上弯弯曲曲的木纹，但是心尖莫名泛着淡淡的酸涩。西里尔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却不住地将自己的注意偷偷扩到身边聊得开心的一对友人身上。 提姆此刻似乎全部心神都被那个头发更加明艳的少年吸引，完全没注意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在不久前才一起同进同出的朋友。 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但是两人欢快的聊天声却像是风，钻入他的耳中。 “……你还记得那一次吗，提米？我们一起打游戏，你把我打得落花流水……”少年的声音非常轻快，听上去格外自在。 “怎麽会不记得，你一直嘴硬自己没输。”提姆的语气似乎很温和，甚至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哈！那是因为我更擅长运动，我想你现在应该还是不在行打排球吧！”少年的声音肆意。 西里尔慢慢听着两人的对话，却不知为何胸口发闷，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奇怪的感受，像是有什麽东西压在胸口，故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只觉得自己现在不对劲极了。西里尔有些烦躁地摊开书，垂眸看着书本上之前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眼睛疼的英文和数字。 捏着纸张的手指慢慢收紧，米色的纸张上出现了碍眼的褶皱。西里尔的视线落在那个拗口的公式上，像是定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他已经从两人轻松愉悦的对话中知道了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少年的名字——伯纳德·道得。他算得上是提姆的青梅竹马，在小时候曾经是提姆的玩伴和同学，在和提姆分别几年后，他转学来了这里。 两个人的谈话默契而又自然，那些因为分别的时间消磨的友谊却逐渐在聊天中唤醒。他们已经变得再次熟稔起来，就像是没人能插入两人之间那样。西里尔忽然心里有些恐慌。不知道为什麽，他莫名生出一种被提姆抛弃的错觉。 少年比起从前更加安静，银白色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却又慵懒地搭在胸前。他那张秀美的脸此刻没什麽情绪，天花板刺眼的灯光往下倾洒，将少年低垂的眉眼隐没在眉骨深邃的阴影下。西里尔坐在教室里，却像是一瞬间隔得很远，似乎就连拴住浮萍的绳索也开始摇摇欲坠。那张柔和的脸上此刻变得平静，只是隐约从低垂的睫毛下透出蒙着雾的绿色。 西里尔没有看见，身边本该和伯纳德聊得开心的提姆其实正分神注意着他。余光扫到银发少年满身与世隔绝，仿若羽毛般轻飘飘的寂寥，那双沉静的蓝眸蓦地暗沉下来—— 他原以为，伯纳德的到来和这场绝对会让西里尔不舒服的场景能够让西里尔动摇。 从西里尔踏入教室起，他就已经分出了一半的关注。 即便西里尔竭力表现出自己神色如常，但是他却不知道，提姆偶然几次的视线中，西里尔那双绿色的眼眸溢满了水雾。他几乎是马上从西里尔那张板着的脸和眼尾垂下来，变得格外委屈的绿眼睛中看出了西里尔的不高兴。 提姆当然不会告诉西里尔，他脸上的笑意是因为看见西里尔抿着唇，像极了被忘在一边的小狗般的表情。 他并非是单纯想让西里尔生气。提姆只是想用伯纳德和提姆这个日常身份的亲近推西里尔一把—— 他以为自己两个身份几乎在西里尔面前是透明的。他从没在西里尔面前掩饰过自己的声音，态度，习惯和眼睛。 他以为西里尔能从自己对他的态度看出来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似乎……这个小混蛋简直是一块木头，完全不能从这麽明显的线索推理出结论。 提姆都要被这个小混蛋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弄得没脾气了。 第46章 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原本飘在高空中薄薄的云彩不知道什麽时候变成了一片惨白的波光粼粼，高高地悬挂在难以企及的高空，偶尔露出丝丝缕缕的浅蓝色。太阳的光芒似乎被这些喧宾夺主的云层遮盖，那些温暖的金黄色光线完全被吞噬在半空，只有依旧明亮却先得冷淡的光线将哥谭照亮。 少年垂着眼眸，那双眼睛从蝶翼般轻轻颤动的睫毛下透出一点清浅的绿色，像是被清晨的薄雾覆盖，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西里尔将自己的脸蜷缩在羽绒服黑色的领子里，看上去像个闷闷不乐放了雪媚娘的窄口圆水杯。 周围的声音喧嚣着，男声女声，笑声，骂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首无序的交响乐。西里尔在一团团簇拥着交流的学生中间像是放在潺潺流水中安静不动的鹅卵石，仿佛周围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没关系。但是提姆却在和伯纳德谈话的间隙察觉到西里尔现在心情很糟糕。 西里尔似乎不再偷偷地留意这里的情景，只是静静地抽出书。他低垂着脑袋，神情淡得像是褪色的画卷。提姆试图乘着伯纳德回头看教室前门的动静时去看看西里尔的神情，却被西里尔忽然曲起的手臂彻底挡住。 现在，露出来给提姆看的只有西里尔胖乎乎的羽绒服和银白色的长发了。 提姆心里忽然有些不妙的感觉。在他旁边位子上坐着的西里尔像一只被抛弃后，委屈巴巴用屁股对着别人的小狗，现在，就连是露在外面的银白色长发都被少年捞到胸前，一点都不给提姆留下。提姆感觉，自己故意的忽视似乎稍微有点过分了。 对于因为长相和明显不哥谭的气质而一直独来独往的西里尔而言，他是第一个和西里尔主动搭话的人，也是第一个朋友。而他今天却表现得像是就连注意力都没分给西里尔…… 提姆觉得自己需要哄一哄身边试图用羽绒服的领子和袖子把自己捂死的小笨蛋。 他忽然出声打断伯纳德兴致勃勃的声音：“等等，我突然想起我需要和西里尔商量一下实践小组内容。” 伯纳德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啊？西里尔是谁？” 但是提姆没有回答。少年站起身，直接走到西里尔身边。 阴影落在桌面上，西里尔呼吸一滞。心里的思绪翻滚着，像是细细密密的线。他没有动，却像是一瞬间被落下的阴影笼罩。 西里尔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眼睛—— 像极了红罗宾，一圈虹膜带着难以形容的漂亮的蓝色，像是摄人心魄的蓝宝石，却莫名让人觉得宁静和安心。西里尔对上那双眼睛，就像是对上了红罗宾，一瞬间，一种难掩的心情像是忽然被拉开隐形的闸门般涌上心头，却在他看清面前人清晰的五官后压了下去。 第49章 或许……只有红罗宾对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尽管他抓不住那只飞鸟，但红罗宾的几次破例却在眼前重现。 那双蓝色的眼睛逐渐褪去，变成眼前的提姆。他忽然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相同的包容，温柔，仿佛透过躯壳，直视西里尔在身躯中那个蜷缩起来的灵魂。 “你怎麽，脸色这麽苍白……”提姆已经伏身，那张明明带着少年气却显得沉稳的俊脸凑近，忽然在西里尔眼前放大。西里尔看着近在咫尺的提姆却忽然间红了耳根。 虽然对于出于高中的女生们来说，她们更喜欢排球队的队员，但是提姆依旧能够夺走她们一半的目光。就算不去管现在提姆身上的那些闪闪发亮的总裁头衔，但是凭借提姆身上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和冷静就能够吸引一群女生，更别提他还有着一副好相貌。 西里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为什麽，在提姆温和的目光中有些瑟缩。他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 但是一只手已经不由分说地贴在了额头上，动作自然又亲昵。西里尔有些茫然，但是手背触及额头的瞬间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那双手的触感，好冰，像是冰雪融化后的泉水。西里尔都怀疑提姆是不是因为手冷来贴他的额头了。但是他抬眼时，却忽然间发现两人的距离近的有些过分…… 朋友之间会这麽亲昵吗？西里尔有些迷茫，但是他以前除了战斗就没什麽朋友。孤儿院里也都是小孩子，他更像是照顾弟弟妹妹的大哥哥，而去中餐厅打工时，他又变成了被照顾的弟弟。 西里尔不知道为什麽，心跳加速，睫毛轻颤，眼神忽闪着瞥向一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收紧。他本能地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怪，但是又不想匆忙抽离，失去此刻的亲近。 他是不是有些皮肤饥渴症？他忽然间冒出这个想法。或许是吧，他总是贪恋别人的温度，总是想着贴在红罗宾身边。 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喜欢红罗宾才会同样地想要不由自主地靠近提姆，还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格外相像。 提姆只觉得西里尔现在迷迷糊糊的样子更像是小狗了。那双眼睛忽闪着，似乎不再敢对视，反倒是朝一旁空荡荡的瓷砖撇去。那里什麽也没有，反倒成了西里尔隐藏心绪的好地方。但是西里尔实在太好懂，那双和达米安一样却更加清透柔软的绿色眼睛彻底将主人出卖。提姆看到了西里尔眼底的纠结的迷茫。 看上去像是被提姆突然的亲近打断了节奏，反倒一时间把刚才的冷淡和郁气抛之脑后了，西里尔看上去非常好哄。 提姆低头打量着将半张脸塞进羽绒服里的西里尔。他隐约能看见西里尔抿成直线的嘴唇，似乎没有刚才那副像是与世隔绝的气息了。 提姆心底其实隐隐觉得西里尔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来客。那种奇怪的能力，他从没在哪个魔法师那里见过。就算同样是和西里尔一样除鬼的温彻斯特兄弟，似乎用的也是一些盐之类常规的东西。西里尔身上的力量，就像是另一个体系的产物。 但是西里尔却这样闯入红罗宾的生活，让他想要抓紧这片月光。只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想要自私，他想要彻底将西里尔留在身边，斩断西里尔过去的连接。 提姆垂眸，没有收回手，反倒故意用手将西里尔垂落到额前银白色的碎发勾到耳后，手指若有似无地蹭到西里尔温热的额头，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或许是西里尔经常在夜间斩杀鬼怪，他的体温也总是比常人偏高，对于失去脾脏后变得有些畏寒的提姆而言格外有吸引力。 “早上吃的什麽？”提姆低声问着，语气温柔，“你看上去有些低血糖。” “呃，一块面包。”西里尔的嘴唇忽然碰上了提姆微凉的指尖。提姆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西里尔不明所以地舔了舔提姆送到唇边的东西，却似乎碰到了别的什麽。 他刷地一下脸颊通红，心里乱成一团。嘴里是提姆塞过来的一颗圆圆小小的东西，甜滋滋，是蜂蜜糖。老天，他好像不小心舔到了提姆的手指！西里尔忽然抬起头，那双绿眼睛带着点慌乱和羞涩内敛。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道歉，另一个轻佻中带着不屑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将不知道为什麽变得有些过分暧昧的气氛打散：“喂，提姆，我怎麽不知道你还有这麽体贴的一天？” 西里尔循着声音望去，对上了一张带着点恶意的脸。被提姆叫做伯纳德的少年坐得格外随意，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两条腿不规不距地交叠，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那双浅灰蓝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恶劣，伯纳德歪着头，金发偏向一旁，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他打量着西里尔，像是在观察一个打破他和提姆友谊的不速之客。 “不过……”他顿了顿，眼神落在西里尔有些偏向柔和的五官轮廓上笑得意味不明，浅灰蓝色的眼睛里隐藏着针对，“你什麽时候喜欢和这种涂脂抹粉的娘娘腔一起玩了？” 西里尔皱着眉，不想理他。他只是对朋友和红罗宾特别，并不是说他就是一个任人挑衅的软柿子。他不想和这种满怀恶意针对自己的人说话。因此，西里尔只是用一种不冷不淡的眼神瞥了伯纳德一眼。那双在亲近的人面前软乎乎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清透的绿色像是点燃的森林，染着幽绿的焰火。那一眼宛如野兽森绿的兽瞳，不咸不淡，却带着警告。 动作有些放肆的金发少年似乎被西里尔的眼神镇住了，但是下一秒，那双浅灰蓝的眼睛里点燃了恶意，甚至带着恼羞成怒。 “我可没说错。我差点以为这是哪个女生。”伯纳德话里带刺。 但是紧接着，提姆忽然看了过来，那双温和的蓝色眼眸中的笑意像是浮在水面随时会散去的浮沫，眼底的疏离若隐若现：“够了，伯纳德，该上课了。” 时钟即将走到整点。伯纳德带着点不甘心，但是在提姆的警告下只是在对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了西里尔一眼。 第47章 早上和高年级的合班课就只有一节。课间时间不长只是刚够学生们匆匆转移到另一个教室，西里尔跟着人群穿梭在楼道里，完全没去理会伯纳德在提姆朝着另一个方向走时回头对西里尔露出的那个挑衅的笑容。 他甚至怀疑伯纳德是不是喜欢提姆。考虑到欧美国家大部分都开放得过分，完全不介意同性恋，西里尔觉得这个可能性有点大。 但是他很快就没思考这个问题了。接下来这节英语文学课几乎就是在折磨西里尔。虽然他长着一张一看就知道是欧美人的高鼻深目面孔，但是他前十四年生活在日本，偶尔出国出任务。尽管他说英语没有口音，但是他就像是那些只会说不会写中文的混血亚裔，他很悲惨地看不懂太文学的东西。 西里尔几乎是生无可恋地结束了这节漫长的课，即便接下来的两节课非常轻松，也让西里尔感觉自己浑身的经历被抽干了。好不容易等到短暂的午饭时间，他现在饥肠辘辘。 学校食堂的队伍在逐渐减少，西里尔前面的人不多，他耐心地缀在队尾，有些心不在焉地数着脚下瓷砖上的裂纹。 他觉得他今天可以点一份鸡胸肉和炸鱼。之前那段时间就算没有去打工，严女士也依旧给他算了点工钱，提前将这部分发给了他。所以他现在比之前有钱一点。 再加上不知道为什麽他租的房子的房东忽然减少了房租，他现在完全可以去买点菜，自己做饭。西里尔真的不是很想继续吃麦片了，就算它确实味道不错，也架不住麦片倒在碗里看上去很像零食。 忽然，一股清冽中夹杂着木质檀香的熟悉香味被风吹到他身边。西里尔回头，不出所料对上了提姆的脸。 提姆今天穿着一件颜色和昨天下午有着些微差别的大衣，似乎是绀色。装束简洁却将他一身少总的矜贵沉稳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站姿随性，西里尔忽然发现其实就算提姆怎麽看上去温和，但是却自带着一种自傲。但是这种骄傲是藏在他疏离的底色下的，几乎不让人察觉。 “西里。”提姆垂眸，西里尔清楚地看到那双如碧蓝色湖泊般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真切的温柔。 西里尔有些困惑。 西里这个昵称他只在红罗宾嘴里听过，为什麽提姆也会这样叫他。西里尔眨了眨眼，那双眼睛带着点茫然。他总感觉那里很奇怪，但是又觉得似乎一切正常。那双清澈的绿眼睛像是清晨被露水沾湿的叶片般剔透，西里尔带着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怀疑，长久地落在提姆的脸上。 但是一个人怎麽可能白天上学，晚上上班，淩晨当义警呢。西里尔非常清楚提姆其实放学之后还要去韦恩大厦，不光要处理韦恩企业的工作还要处理德雷克工业的工作。 提姆看着少年带着怀疑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定定地看了半天。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浅笑，眼神落在西里尔身上带着晦涩。 第50章 但是没等他欣慰多久，这个小笨蛋居然将刚刚的怀疑抛之脑后。西里尔微微歪着脑袋，在盯着提姆看的时候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麽东西，然后那种怀疑烟消云散。 提姆几乎要被西里尔这个木头脑袋气笑了。他都这麽明显了，这麽多破绽，换做他的兄弟姐妹们，当他第一次没有刻意改变声色的时候就会怀疑了。 而西里尔这个小木头居然就这麽认为这是合理的！他竟然觉得这麽相似的，从声音，相处态度，眼睛，甚至是称呼都一样的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提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看向前方，发现已经轮到他们了。 不等西里尔回头，提姆就已经开始点菜：“两份番茄虾仁意面，加炸土豆。” 是味道偏甜的类型，西里尔确实很偏好这一类的食物。提姆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西里尔侧头看向提姆的侧脸，提姆已经买好了。 穿着一身白色厨师服的工作人员抬头，看到了常出现在报纸上的那张脸，随即淡定地低头开始盛菜。 “我其实可以……” 但是提姆却乜斜着看了他一眼，带着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你不可以。你肯定又要点那些没什麽味道的鸡胸肉和沙拉。” 说着他示意西里尔端着盘子跟着自己走。西里尔跟在提姆身后，像一条小尾巴，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拉了拉提姆的衣角，想说谢谢，但是对上提姆带着疑惑转过来柔和的目光时却忽然变得有些结巴，最后只能低声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但我乐意，”提姆笑着，朝着靠窗的桌子偏头示意西里尔坐下。 “又不是天天请你吃饭，”他带着点调侃地看着西里尔，“更何况你昨天请我吃的那顿可不便宜。” 提姆挑的地方很不错，在他们身边的就是一面玻璃墙，隔着玻璃，两人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天色惨白，变得愈发阴沉，鱼鳞般的云层在天空中翻涌着，似乎越来越近，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压向屋顶。餐厅里已经开起了灯。 西里尔支起一只手，歪头看向窗外。到处布满了冬季的萧瑟，树枝变得像是一只只伸展开来的枯瘦手臂，朝着天空指去。满目荒凉，似乎只有那些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还没有被侵染。风将逐渐泛黄的梧桐树叶卷起，吹向空中，但依旧吹不完满树的叶片。它们层层叠叠地交织在一起垂落枝头，几乎变成窗外唯一的装点。 “要下雨了……”西里尔忽然感叹。 “你带伞了吗？”提姆询问。 “我每天都在包里放一把雨伞。”西里尔回头看向提姆，有些迟疑着说道，“你不会没带伞吧……” “看样子你得在路上收留收留我了。”提姆眨了眨眼，有些狡黠，那张似乎总是有着超过年龄的沉稳的脸上出人意料地带了点少年人的活泼。 一时间，气氛轻松愉快。西里尔低头小口吃着食物，心思却落在窗外不知道什麽时候会下的雨上。 说实话，他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就像是有着蓬松毛发的小狗不喜欢被水淋湿，西里尔也不喜欢下雨的时候雨水将裤脚濡湿贴在皮肤上的感觉。 但是还没等他从自己的思绪抽离，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将此刻融洽的气氛瞬间打散。 “哈，原来你坐在这里，提米。” 伯纳德手里拿着一瓶可乐，看上去是已经吃完了饭，一只手插兜，站在一旁。 他完全无视了眼前两人刚才轻松惬意的气氛，就像是读不懂空气那样毫不犹豫地拉开提姆身边的椅子，大大咧咧地插了进来。他看上去像是在故意引起两人注意那样，动作幅度很大。 “你也点了这个，”伯纳德直接凑到了提姆身边，从西里尔的视角看上去就像是直接贴在了提姆身上。伯纳德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西里尔：“提姆从前就喜欢吃这个，看上去口味一点也没变。” 伯纳德的话语正常，但是却莫名让西里尔觉得带刺。他有点搞不懂伯纳德和提姆之间的关系了。伯纳德的敌意来得毫无缘由，却像是利刃。或许他们曾经是挚友？西里尔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却注意到提姆忽然起身。 “我去倒一杯咖啡” 不知道为什麽，西里尔感觉提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平淡，刚才那些柔和的气氛一下子散去。 “提姆，你什麽时候喜欢上这种咖啡因饮料了？”伯纳德大声问着提姆，惹得一些不明所以的人朝这里投来疑惑的目光。西里尔觉得有些不适。他咬着勺子，看了一眼提姆转身离去的背影，就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继续吃饭。 他感觉伯纳德有些胡搅蛮缠。 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尖锐的审视般的目光落在西里尔身上，让西里尔觉得有些烦躁。 “你吃得真慢，”伯纳德忽然慢条斯理地开口，“像一个小姑娘……你为什麽不去哪儿？” 他朝着不远处的女生们歪了歪头。 西里尔完全听出来他话里话外都在拿自己的外貌说事。说实话，西里尔只是觉得很烦，很吵闹。 但是伯纳德不这麽认为，他继续用那种带刺的目光看着西里尔。其实，倘若他不这麽眼含恶意，他像是那种排球队非常受欢迎的男生，有着一副轻佻却阳光的长相，是就连男生也不会讨厌的那种类型。而此时，他却看着西里尔，带着讥讽：“你以为提姆能看上你——别开玩笑了。我和他从前就认识，他迟早会和我交往……而你，别痴心妄想。” 原来是这样吗？西里尔才从这句话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伯纳德喜欢提姆。他忽然从全新的角度回想起提姆的脸——很好看，似乎，也很吸引男生。 对于朋友的追求者，西里尔本来不会有什麽多余的情绪。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只要在脑海中勾勒出提姆和伯纳德拥抱的场景，他就从心中涌起一种不知名的烦躁来。 西里尔忽然想起自己在画室鬼使神差地画下的那双眼睛——像是提姆，像是红罗宾。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好像是病了。 他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但是他却似乎不由自主地同时被两个人夺取目光。 第48章 自助咖啡机工作得很快，只是需要选择咖啡种类，投币，再稍微等一等，带着浓郁咖啡豆和油脂的香气就能伴随着深色的咖啡一起流入机器自动弹出的纸杯里。 虽然自助咖啡里的咖啡因含量不算很高，但是对于中午经常会犯困的提姆而言，依旧算是一个不错的提神饮品。 昨天晚上他又没怎麽睡，反倒是将打算和杰森一起联手调查的案子加急调查，顺着杰森连夜审讯的几个小型帮派头目的线索调查到了大都会。 准确来说，他调查到了斯蒂芬妮身上。她也在追查这件事情。不过显然她知道的情报更多。至少目前为止，提姆总算明白那些西里尔所说的咒力药剂来源于哪里—— 也只能是那个人，莱克斯·卢瑟。这只是他针对超人的无数个计划之一。 机器开始发出机械摩擦声，一个纸杯忽然调出来，落在机器出水口前。提姆收回思绪，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这一份浓缩咖啡。 他一边听着自助咖啡机运转时发出的巨大机械声，一边分神留心着西里尔和伯纳德的情况。 提姆有些担心伯纳德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对西里尔说一些非常过分的话。但是，他不明白为什麽伯纳德和西里尔见面的第一眼就满是攻击性。 伯纳德是今天才转来这里的学生，似乎是因为之前的那所学校中教师出现严重渎职，混进去一个有侵犯行为案底的人当做老师，而这件事情被最犀利的新闻工作者维姬发掘，报道在了早间栏目上，一下子让那所学校变得众矢之的，许多家长都让自己的孩子转学了。而伯纳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转来了这里。 说实话，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几乎是马上发觉可以利用他和伯纳德旧友的关系推西里尔一把。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高估了西里尔的推理能力。他以为这个小笨蛋早就猜到自己夜间红罗宾的身份。却没想到他压根就不觉得这是同一个人。偶尔因为他故意露出破绽之后也只是短暂怀疑，然后不知道用什麽理由自己说服了自己。 提姆简直被西里尔的木头脑袋给折磨得有些沉默。 但是除此之外，他还隐约察觉到伯纳德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正常而言，单纯作为关系亲近的朋友，伯纳德不该对西里尔产生这麽大的敌意…… 自助咖啡机的机械声戛然而止，提姆心里一个说得上荒谬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但是，这不至于……他从前交往过的都是异性，对于西里尔的感情，却并非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改变了。他对同性没兴趣，只是单纯地被西里尔吸引，逐渐陷入其中，想要将西里尔掌控。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控制欲多强，而西里尔近乎纵容的后果就是让提姆更加想要掌控他。至于伯纳德……提姆从不认为自己会对男生有吸引力。比起自己，他甚至觉得这件事放在杰森身上都有可能……毕竟他知道杰森都是用什麽糟糕的姿势来和黑面具对峙的。提姆觉得伯纳德这种奇怪的表现有些说不通，他还需要再找找线索。 第51章 他弯腰取出咖啡杯，顺手在机器旁边存储杯盖的地方取出一个塑料杯盖。咖啡杯的杯身有些烫手，提姆握住咖啡杯的顶端边缘，往餐桌走。 提姆的角度只能看见伯纳德的背影。但，似乎是伯纳德说了什麽，提姆远远看见西里尔脸上的表情几番变换，满脸茫然。但是很快，那张脸上就被恍然大悟填满，接着是落寞。 这很明显就能看出来，提姆清楚地将西里尔垂下的眼眸和微微向下的唇角落入眼中。西里尔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 提姆有些想知道伯纳德说了什麽，才让西里尔脸上的表情变得这麽快。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目的似乎已经达成，但却有心想要用连接了放在西里尔身上的窃听器来搞明白他们此刻的谈话内容。眼神落在西里尔今天穿的外套身上，他注意到西里尔穿的这间外套并非他贴了窃听器的那件。 等到晚上再看吧。 提姆走到近前，却发现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种无声式的沉默，仿佛一瞬间就连空气都陷入死寂，带着点说不出的尴尬。 他将咖啡杯放在自己的餐盘旁，纸杯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像是忽然落下的休止符，结束了安静无言的气氛。 伯纳德率先开口打破安静的气氛：“提米，你什麽时候喜欢上咖啡因这种饮料了？” 金发少年歪着头凑近提姆，看了一眼他装着咖啡的纸杯。从塑料盖子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麽类型的咖啡饮料，但是西里尔却知道提姆点的一定是意式咖啡。 然而伯纳德却在草草瞥了一眼咖啡后忽然挑衅地看了西里尔一眼。金发少年支起一只手，歪头看着提姆的侧颜。从西里尔的视角看去，稍微高一点的伯纳德微微矮下身子，似乎要将提姆揽入怀中。西里尔不能否认，伯纳德的确长得不错，金发少年看着提姆的模样似乎格外和谐。但是西里尔莫名觉得那头金发有些刺眼。 他垂下眼眸，不是很想看到伯纳德和提姆贴在一起的画面。西里尔感觉现在的心绪像是被猫抓过的毛线团，乱糟糟。 同时喜欢上红罗宾和提姆……这怎麽可能呢……可，这就是西里尔现在的状况。现在藏在心间的是一份掺杂着困惑，和羞愧的悸动。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可情绪却不由自主地被提姆和红罗宾牵动着，仿佛撕裂成两半。 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对提姆也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就直接看见提姆和另一个人的亲近。这让西里尔感觉自己似乎像是莫名被搬到这里的雕塑，没法动弹，只能定在原地看着面前两人的交互。他不能这样继续。 “中午容易犯困，我需要提神。”提姆的声音非常平淡，听上去兴致不高。他感觉提姆身上似乎又笼罩起一层淡淡的疏离，变得不远不近。 西里尔忽然抬眼，看到了提姆眼底变淡的情绪。就像是忽然间得到喘息，就算他竭力不愿意自己将心神落在提姆的一举一动，却依旧为提姆对伯纳德的无动于衷而感到高兴。莫名涌上心头的情绪像是毒药，让西里尔发觉自己内心的卑劣。 他看着伯纳德喋喋不休地说着和提姆曾经在一起玩的游戏，一起打网球，甚至言语间提起提姆去世的父母。 然而提姆垂眸看着咖啡杯的眼神却越来越清冷，睫毛下的蓝色逐渐变得像是被泡在冰水的宝石。西里尔从那双冷静的蓝色眼眸下看到了敷衍和厌倦。 刹那间，他清晰地察觉到，提姆其实并不想过多地追忆童年。他忽然对着伯纳德说：“如果是要叙旧，你可以另找时间，但是接下来要准备下午的课程了。” 提姆抬眸看过来，眼底忽然亮起，像是被烟火照亮的夜空。他起身将餐盘收拾好。而伯纳德则在提姆率先离开后神情瞬间暗了下了，阴沉地朝着西里尔扫了一眼。 天空不知什麽时候变成了一片雾蒙蒙的灰色，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暗沉，压向地面。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哗啦啦的雨水落在地上很快汇聚成浅浅的水洼。又急又快的雨丝敲击着地面，发出恼人的滴答声。 落在地上的五角树叶不知什麽时候沾染上泥泞的痕迹，已经从绿色蜕变成金黄的叶片泛着枯叶般的褐色，又被飞溅的雨水洗去污秽。 灰白色的天幕下，一个漆黑的小圆点在雨中穿梭着，压过铺满落叶的校园，穿过灰黑色路面的闹市区，走在满是林荫的街道上。 西里尔比提姆稍微矮一些，为了能够更加舒服地撑伞而不是是不是被雨伞骨架砸头，提姆在西里尔从书包一侧用来放水壶的口袋里抽出雨伞时就非常自然地接了过来，和少年共同借着一把不大的伞，走在雨中。 雨水时不时顺着伞檐落在两人肩头，西里尔的长发发尖已经微微有些湿润了。他平静地踩着水渍，自然地将长发拨到胸前。 他今天穿的外套没有帽子。 雨伞微微遮挡住两人的脸颊，只露出白皙的脖颈。顺着雨幕，少年白皙的皮肤在水滴串成的珠帘下若隐若现。 西里尔变得格外安静。如果是一向温柔而黏人的小狗忽然有一天变得安静起来，那麽它可能是生病了。如果是西里尔变得安静起来，那麽他或许需要一个红罗宾。 提姆发觉从吃完午饭后，西里尔就变得格外沉默。他能够感觉到，尽管他们被雨伞圈在小小的空间里，肩膀相互贴在一起，袖子摩擦着，但西里尔却总往雨水中走去。 西里尔在试图远离提姆。 这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提姆没忍住，将西里尔往伞下拉了回来。雨伞倾斜，水滴落在提姆那件不能碰水的绀色大衣肩头，将那一片布料浸湿成深色。但提姆却没有在意那些水渍，他侧头看着西里尔，全部心神落在西里尔身上。 如果故意和伯纳德交互的结局是让西里尔远离，他一定会取消这个心血来潮的方案。 他觉得自己得说点什麽。 提姆表现有些漫不经心，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神情自若，但是却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西里尔身上。他斟酌着开口：“伯纳德似乎对你有些偏见……” 他侧头，那双眼睛被灰蓝色的雨幕衬托得柔和而又沉静：“伯纳德是我小时候的同学，一起在学校里是不错的朋友。你不必在意他，我和他只算是旧友重逢。” “但他想让你记住他。”西里尔的声音在不断敲击着伞面的雨滴声中有些模糊，不太真切。 他忽然抬头看向提姆，那双眼睛仿佛是晕开的一抹青绿，揉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提姆看着那双眼睛，尝试解读西里尔。 “他喜欢你……提姆。”西里尔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平淡，没什麽起伏但却一字一句地慢慢将每一个音节都说清楚。 雨声似乎一瞬间远去了。提姆也停了下来，他转向西里尔，和西里尔面对面。肩膀处连绵不绝湿润的水渍让他意识到，雨从没停歇。 他安静地看着西里尔，等待着西里尔继续说下去。 “我理解他的想法……”西里尔忽然停顿了一下，那双绿眼睛被水汽濡湿，变得朦胧而又恍惚。他定定地看着提姆那双在雨幕中依旧动人的眼眸，缓慢地说道：“如果是我，我也希望你能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他把如果这个词说得轻飘飘，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发生。提姆心神一动，一双眼睛倏然变得深沉，眼中的蓝色仿佛一瞬间变成海底的漩涡，眼底写满晦涩。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提姆克制住想要现在就抓住西里尔肩膀，将他塞入怀中的冲动，决定听一听西里尔接下来的话。那双像是被雨水淋湿的绿色眼睛告诉提姆，西里尔没有说完。 但是一切来得措手不及。西里尔忽然扯出一个笑容，像是冬天被轻轻敲碎的薄冰，或是教堂那些漂亮的玫瑰色拼贴花窗，被阴沉的雨色笼罩，变得无比脆弱，转瞬即逝。提姆看见，那双吸引着自己的，与众不同的清澈眼眸中浅浅的水光，晶莹剔透。 西里尔带着笑，却像是哭。他的脸上忽然被释然取代，盈满水色的眼中满是坚决。提姆心底一沉，他忽然伸出手抓住西里尔垂落身侧的手。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西里尔温热的手，提姆不轻不重，却将那只手牢牢握在手里。他没说话，但是眼底汹涌的情绪却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下一瞬就是铺天盖地的海啸。他将情绪压抑在眼底。 西里尔只是安静地看着提姆，轻轻地挣脱了提姆的手：“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提姆抿紧了嘴唇，手指已经扣在掌心，等着西里尔的宣判。 “但是，我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西里尔的声音有些轻，但是落在提姆耳中却无比清晰。 提姆忽然有些茫然，情绪突兀地有些不连贯。他感觉到那里不对劲，但是他一瞬间收拾好刚才一瞬间泄露的情绪，听着西里尔打算说点什麽东西。 他已经将西里尔查了一个底朝天，实在想不通西里尔是怎麽在人际交往这麽匮乏的情况下办到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他总有种，西里尔的回答会让他大开眼界的感觉。 第52章 西里尔只是短暂地深吸了一口气后，眼神变得坚决：“提姆，比起你，我觉得红罗宾给我一种孤独的感觉。他总是忽近忽远，可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些疲惫……我该和你保持距离……我只是觉得，红罗宾身边或许需要一个能够陪陪他的人……” 提姆心尖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从没想过能有一个人，看穿他的内心。但是，提姆还是觉得这件事有点过于离谱。他就知道这个小笨蛋的脑筋会转到死路上去。 他都这麽明显了，这个小笨蛋就一点也不觉得不对劲吗！想到西里尔对红罗宾的坚定选择，提姆却莫名心底酸涩起来。 他忽然有些，稍微地嫉妒起红罗宾了，就是那是他带上多米诺面具后的身份也一样。 第49章 淅淅沥沥的雨声没有停歇。 灰白色的天空下，黑色的小圆点一动也不动。 提姆定定地看着西里尔那双被蒙上一层水雾的绿色的眼眸，像是在透过那层漂亮的玻璃看着里面的灵魂。眼前的少年有些狼狈，即便是共撑一把伞，细细密密的雨水依旧将他细碎的额发沾湿，贴在脸颊上。 这是提姆第一次看清那双绿眸里除了干净，通透外的，称作倔犟的东西。他似乎看见了西里尔纠结的内心。 一切发生得太快。提姆只来得及搭好戏台，前戏唱罢，西里尔却冲上戏台掀翻了台桌。 西里尔没有弄清楚红罗宾和提姆的秘密。但提姆一开始的那个疑问已经彻彻底底被解答—— 西里尔并非只是被红罗宾的神秘和危险吸引。他从一开始就是被灵魂底色叫做提摩西·杰克逊·德雷克的人所吸引。他只是看穿了那层红黑色制服下的灵魂。他同时爱上了这一个灵魂扮演的两个身份。 在他的十七年间是否曾被人坚定地选择过？提姆忽然间思绪飘远。他在凭借着罗宾的动作就找到蝙蝠侠和罗宾的真实身份后，甚至是在代替杰森成为罗宾，接受那些黑暗压抑的时光后，他是肆意的，是骄傲的。就算他在泰坦被杰森打倒在地，他也依旧傲气地回敬了杰森。 但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对于自己在韦恩家的位置产生了怀疑？是从什麽时候，心中开始不断地被疲惫填满？ 提姆不知道……但是此刻，他忽然间有种独自行走时却被另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抱的错觉。 雨声仍然喋喋不休，敲打着伞面。提姆冰冷已久的手却忽然触碰到了温暖。 “……好。”提姆忽然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浅笑，那双蓝色的眼眸忽然间如同冰雪消融，却又马上收敛了深色。 灰白色的雨幕下，黑色的小圆点又开始了移动。 即便西里尔已经明说要和提姆保持作为朋友的距离，他现在也难免和提姆离得很近。 他没什麽普通朋友，也不太清楚该怎麽和朋友相处。从很久以前到现在为止，他从加茂家被转手给禅院家，也依旧是自己一个人，来来往往的辅助监督换了又换，他只是将为加茂家做事换成为禅院家做事，没什麽区别，也没有和什麽普通人接触的机会。 提姆算是一个，但他却将关系搞砸了。 西里尔垂下眼眸，看着从伞檐一串串落下的水珠。提姆的眼里似乎一瞬间思绪万千，但是西里尔却有些害怕看那双眼睛的情绪，他只看见提姆唇边轻飘飘的笑容，便心中松了一口气。 提姆还会愿意和他做朋友吗？或许不会吧……西里尔有些迷茫。他想将提姆从心中剔除，却总能恍惚地从提姆的身影上看到红罗宾的影子。 这是思念吗？所以自己将提姆当做红罗宾？西里尔不知道。他只是被小小的雨伞约束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衣袖摩擦间，提姆的呼吸清浅，无比清晰。 眼前就是孤儿院了。西里尔抬头，看着有些空旷的场地。孩子们应该都在室内玩耍。他轻车熟路地和提姆一起穿过侧门，走进了那座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建筑。 建筑内部和外墙冷硬的风格不同，墙壁上刷满了暖黄色的涂料，一些稚气未脱满是童趣的涂鸦被装点在楼道里。他们几乎是刚进门就迎面遇上了修女玛丽。玛丽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两个结伴而来的青少年，马上加快了步伐，几步走到两人面前，皱着眉看着他们的肩膀。 西里尔顺着玛丽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羽绒服的肩膀处已经被浸湿。不过提姆比他更加凄惨一些，提姆几乎整个右胳膊都是水渍。 就算是西里尔已经打定注意不再和提姆有太过亲近的接触，也依旧被提姆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难道一直在把伞往我这边倒吗？”西里尔睁圆了眼睛，像是被猛的吓到的小动物，绿色的瞳孔被暖融融的光照得像是夹杂了阳光温暖的光晕。 提姆看着西里尔，轻声说道：“可，我们是朋友。我只是，不想让你着凉……”他的声音低落下去，那双如同海水般沉静的蓝色眼眸里竟然有些易碎。不知道为什麽，提姆现在的样子看得西里尔无端地心软。 他知道西里尔现在不太愿意和提姆这个身份过多亲近，但是西里尔对朋友的界限并不熟悉。只是简单试探一下，他就猜到西里尔以前似乎没有朋友，社交圈简单得像是白纸，提姆清楚该怎麽在西里尔远离自己的时候以退为进，拉进关系。 他当然不能亲口说出提姆和红罗宾的关系。既然就算是自己泄洪这个小笨蛋也依旧完全弄不清楚这两个身份背后的秘密，他现在更倾向于减少红罗宾对西里尔的吸引力，转而让西里尔选择提姆。 朋友是可以这样相处的吗……西里尔有些迷糊，慌忙去找毛巾。而一旁静静看着两人交互的修女玛丽却推了推眼镜，不经意间意味深长地瞥了提姆一眼。 她没有说话。早从第一次西里尔带着提姆一起来这里做义工的时候，玛丽就隐约觉得这两个高中生之间相处的氛围有些古怪，和谐又莫名暧昧。她不止一次考虑提摩西·德雷克受到他那个花花公子父亲影响，小小年纪就沾花惹草的可能性。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位有钱的小先生似乎品行不错。 然而，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实际上开始处理两个公司事务，稳坐执行总裁席位的少年那双蓝色的眼眸在西里尔转身的一刹那就暗了下来，眸光深邃，带着点警告的意思。 玛丽适时地给西里尔递过去一块干毛巾。她觉得自己得找时间和西里尔聊一聊他的独立生活了。 西里尔对两人的眼神交锋全然不知。他接过了干毛巾就开始努力的擦拭着提姆大衣上的水珠，想试着用毛巾让那只可怜兮兮，满是水渍是衣袖干一些。鉴于他曾经送烧迷糊的提姆去医务室，他觉得提姆的身体状况似乎不怎麽好。西里尔总怀疑提姆可能回去就要感冒发烧。 但是干毛巾显然起不到什麽干燥作用。最终，那件衣服还是被玛丽拿走找烘干机去了。走廊里的持续工作着的暖气确保了脱掉用来御寒的大衣的提姆不至于打个冷颤。 西里尔带着提姆穿行在走廊里，孩子们稚嫩的童言童语模模糊糊地在走廊里回响，越来越近。最终，西里尔停在了一扇被刷成淡紫色的房门前。 除了帮助孤儿院分发一些物资，他们最主要的活动内容其实是教这些小孩子知识。 这些被送到孤儿院的孩子们有的漂亮可爱，但是更多的是因为疾病和残疾被抛弃的。那些长相漂亮的小孩多数来源于偷偷摸摸将孩子放在门口的流萤或者一些不想留下孩子的模特，他们大部分遗传了来自母亲的好相貌，而剩下的孩子，最显眼的就是天生肢体残缺的。 他们在被父母抛弃后又在这家有着宗教性质的孤儿院得到重生。 西里尔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后退一步，等待着里面的人开门。 门被从里打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修女简看见西里尔，弯了弯眼睛：“好了，接下来该到你们了，这些孩子们都可喜欢你们了呢！” 西里尔看见了简身后那些快乐的孩子们，即便是在孤儿院生活，他们也依旧天真，面对熟悉的两个大哥哥几乎看不见他们的抵触。 只出了一个例外。 西里尔明显察觉出修女简怀里那个悄悄打量的目光，那个像是一团雪一样的，看上去才一岁多的孩子紧紧抓着修女简朴素的制服，将自己藏在修女的臂弯里，好奇地打量着西里尔。 准确说，是西里尔的头发。 那个孩子明显是因为疾病被送过来的。他的皮肤苍白得不像话，一双眼睛透着粉色，却在不停地忽闪着，似乎有些看不清东西。 似乎是察觉到西里尔的视线，简看看怀里孩子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的目光，恍然大悟，她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安抚着他见到陌生人后害怕的情绪。 这是一个新面孔，也许是发现这个漂亮的孩子的眼睛出了毛病，他被亲戚送了过来。对于本身就是普通工薪阶层，靠着不多的工资养活自己的亲戚无法负担养一个眼睛有问题的小孩。他们很良心地没把这个孩子送去其他混乱的地方，只是在清早将他带到门口，然后匆匆离去。 第53章 但是很快，西里尔就得知这个孩子不光是眼睛有些畏光，耳朵也听不太清声音。 但是这个孩子却很明显对西里尔很好奇，在修女安抚后，这个孩子被送到了西里尔怀里。 西里尔一瞬间僵硬起来。 并不是说他没有抱过孩子，只是孤儿院的孩子已经很少有这种只有一岁出头，还不太会走路的小孩子了。 一双手忽然伸过来，准确地调整了一下西里尔像是举着小狮子辛巴的姿势。就算是在充满暖气的屋子里也像是冰块一样散发着冷气的手指托住小孩子，一只手牵着西里尔的手环住小孩。 西里尔一眼就认出那是提姆。顺着他的调整，浑身雪白的小孩子已经用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姿势顺理成章地蜷缩在西里尔怀里，一只手在试探性地碰了碰西里尔银白色的发丝却没被阻止后，他抓住了那一簇长发。西里尔有些新奇，因为除了这个因为患病才有白色头发的孩子外，他还从没遇见过一个能天生拥有和自己相似发色的人。 西里尔现在的模样像是在阳光中有些蓬松是蒲公英，柔软而温柔。提姆垂眸，目光落在西里尔的侧颜。 孤儿院为了营造温馨气氛的暖色光束打在两个少年身上，他们挨得很近，周围的环境似乎一瞬间退远，变成背景。倘若稍微矮一些的是个姑娘，那麽这一幕看上去就格外像是抱着孩子的情侣。 布鲁斯一踏进这间游戏室就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得抿紧了嘴。 他一眼就猜到被提姆专注地看着的少年就是提姆追求的对象，同时也是自己需要调查和监视的人—— 一个凭空出现在哥谭，没有过往却和提姆纠缠在一起的可疑未成年。 第50章 调查西里尔并不难。 布鲁斯轻易就得知了西里尔的每日行踪。作为一个高中生，他的生活出奇地规律，除了学校，公寓，孤儿院，餐厅，这四个地方外几乎不会出现在其他的地方。 但这只是几乎。 想到他调出来的最近几个月的监控中排查出来的那些画面，布鲁斯眸光暗沉。在每一个因为不知名原因黑屏的监控时间前后，他捕捉到了几个一晃而过的暗影。尽管他看的出来那人很小心，竭力避免自己被监控捕捉，但依旧被布鲁斯找到了那几个静静地拍下画面的监控。 那个人的身影很模糊，像是延迟摄像头中带着残影的画面，但那些一晃而过的银白色依旧让布鲁斯能够分析出对方的身份。 只需要模拟出身高，可能的体型，再加上银白色长发这个选项，出现在蝙蝠计算机中的只有一个人。 画面中的少年一脸茫然，那张脸上略微带了点婴儿肥，一双水润清澈的绿色眼睛朝着镜头看过来——那是西里尔在被人发现，送到gcpd时留下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比现在小一点，看上去更加稚嫩，除了那张过分出彩的脸外，他似乎就和所有普通青少年一样。如果不是他在十五岁以前就像是泡沫一样找不到任何存在痕迹，又总是隔一段时间出没在哥谭夜晚的黑暗里后又和提姆纠缠在一起的话。 他不是一个不开明的家长。布鲁斯从不干涉孩子们的感情生活，就像是他曾经和迪克谈论过要注意安全措施那样，他给每一任罗宾的万能腰带都塞了点预防手段。但是，西里尔不同。他需要弄明白西里尔身上的谜团来确保他是否需要警惕。 当然，这些东西他不会告诉提姆。基于提姆的警告，布鲁斯暂时按耐住试图在西里尔房间里装监听器这种违法行为，他打算直接试探一下西里尔。 这也就是他此刻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打扮得风度翩翩，带着礼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布鲁斯拒绝了修女玛丽带路的建议，很快就在闲逛中找到了和另一个修女待一起的孩子们，以及提姆和西里尔。 为了更加具有童趣而被刻意刷成淡紫色的房门开着，房间里，小孩子们的声音稚嫩，时不时有修女温柔的声音穿插其中。 布鲁斯站在门口，没有动。暖融融的灯光从房顶倾洒，落在两个站在空旷处的少年头顶，平白像是被聚光灯笼罩。 有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少年怀里抱着一个有着相似的白发的孩子，正低头看着怀里孩子的一举一动。而站在他身边的提姆则专注地看着西里尔的动作。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只是看一眼，布鲁斯就发觉了他们之间流动的融洽的氛围。 提姆眉眼低垂，身量更加高一点，而他身边更矮一点的西里尔像是被提姆笼罩在怀中。倘若忽略西里尔浑身上下的疑点和他的性别，他们就像是一对登对的抱着孩子的情侣，更别提那个被布鲁斯一眼就发现患有白化病的孩子的头发是多麽像西里尔。 提姆的脸上是他许久没有见过的轻松的模样。 布鲁斯没有进门，半张脸隐没在走廊的阴影中。他忽然间发觉自己似乎忽略了提姆很久。 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开始，那个凭借自己的推理就揭开了蝙蝠侠和两任罗宾真实身份的少年从当初的骄傲变得沉稳。一直到现在，他发觉提姆更多的回答都是简短的，没有什麽情绪。 很快，他的思绪就被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布鲁斯看向来人，那张沉淀着岁月却更加富有魅力的脸上挂上了标准的花花公子韦恩的笑容，本该是冷峻的面容上却揉杂着天真，两种气质混合在一起，配上那张俊脸，足够让阅尽千帆的夫人小姐们神魂颠倒。 “韦恩先生，没想到您这麽快就到了……欢迎您来圣玛丽亚孤儿院看望孩子们。”简快步迎了上来，那张不算漂亮却非常耐看的脸上挂着温和又恭敬的笑容。 她走到近前让开一条路，以便这位又名的韦恩能够方便进来：“非常感谢韦恩集团对圣玛丽亚孤儿院一直以来的捐赠，有了这一笔资金，现在孩子们可以买一部分书籍和玩具……” 布鲁斯的脸上是天真的微笑，一举一动带着矜贵的气息，像是一只抬着下巴的黑猫。他看着修女，露出一个有些客气的微笑：“哦，女士，我只是来看看孤儿院的孩子们，顺便捐一点钱。” 他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毕竟，孩子们才是未来，不是吗？” 他将手里的手提袋递给修女：“里面是给孩子们的礼物。” 他们两人的声音一下子将好奇地看着怀里有着粉色瞳孔的小孩的西里尔唤醒。他迅速捕捉到“韦恩”这个词，循声望去—— 那是一张大名鼎鼎的脸，哥谭没人会不认识他，除了阿卡姆的精神病们和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几乎成为了哥谭另一个吉祥物和标志。他知道这位有名的韦恩就是提姆的养父，但是他只是从各种花边新闻见过布鲁斯的脸，但是从没真正见过这位花花公子。 对方的长相确实格外出众，像是上天的宠儿，而能够让他成为万众瞩目的是他身上无法复刻的气质。冷冽又天真，矜贵而忧郁。 不知道为什麽，在对方那双独特的钢蓝色眸子来看过来的时候，身边的提姆似乎一瞬间变得有些紧绷。 西里尔打量着这位名人，却忽然听见一直没怎麽说话的提姆开口：“你怎麽来了。” 话语间听不出情绪，但是西里尔却敏锐地察觉到提姆现在忽然间又变回了当初他见到的那个样子，温和而又疏离，像是戴着一层薄薄的面具。 “只是想来看你做义工的地方，顺便——可以给这里捐一笔钱。”布鲁斯脸上挂着笑容，回答得非常轻松。 但是提姆心里清楚布鲁斯的目的。和一个人面对面接触，能够更加直观地进行评价。而在只是一个高中生的提姆面前，布鲁斯的所有试探都不会揭穿，因为韦恩执行总裁提姆，一个高中生是不会这些东西的。 他的身份只能被发现，而不能主动揭露。 提姆那双在温暖的灯光下莫名显得有些冷冽的蓝色眼眸盯着布鲁斯。 布鲁斯的目光无比自然地落在西里尔身上，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亲切的笑容：“这位是？” “这是西里尔，我的朋友。”提姆的声音非常平静。 “原来你就是西里尔，”布鲁斯脸上的笑意加深，“提姆在家里经常提起你，能被他经常说起的朋友可不多。” 西里尔有些惊讶，那张在灯光下打上了柔光的脸颊微微泛红。面对长辈的夸奖，西里尔显得有些束手无策，每一个反应都青涩极了。 “我听提姆说你平时还要打工？”布鲁斯不动声色地开始试探。 提姆听着布鲁斯的话，心里忽然收紧。这当然不是他说过的，事实上，就连西里尔的名字也是被布鲁斯查出来的。他非常清楚布鲁斯现在是已经开始盘问了。 而，西里尔，这个就算是他将所有破绽放大，塞到他眼前也认不出来的小木头，绝对察觉不了布鲁斯的意图—— 果然，西里尔非常自然，毫无防备就送上了自己工作的位置：“就在华人街的一家中餐厅，老板非常好，工作时间也很宽松，而且薪水不错。” 第54章 、提姆敢肯定，只要布鲁斯去问西里尔的薪水，这个小笨蛋一定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布鲁斯点了点头，看上去不是很在意，继续问道：“听上去还不错，不过你住在哪里？中餐厅离学校可不算近。” “我住在东区，”西里尔一板一眼地回答，非常诚实，“那里的房租很便宜，我完全负担得起，而且房东也很好，给我打了折。” 提姆表面上一直在很平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实际上几乎快被这个小混蛋一字不差的发言给说得心梗。 要知道，现在西里尔实际上的房东是他！他在西里尔住在安全屋养伤的时候就已经买下了西里尔现在的房子，成为了他的新房东，给他的房租降到了一个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被怀疑的数字。 但是万幸布鲁斯没有纠结这一点。他漫不经心，却准确地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请了长假……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西里尔明显地迟疑了，他抿紧嘴，看着布鲁斯。 “他遇上了几个帮派火拼，腿部受了点伤。”提姆忽然出声打断。 然而布鲁斯忽然看了过来，那双眼里意味深长中带着来自蝙蝠侠的审视。 提姆毫不怀疑，自己刚才的插话已经让布鲁斯确认了，西里尔那段空白的病假时间和自己在一起。 “这样啊……下次要小心，或者你可以搬到韦恩企业资助的公寓，会更加安全。”布鲁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西里尔。 而西里尔，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是一场试探，脸颊微红，推拒道：“不用了，谢谢韦恩先生，我现在住的地方就很不错。” 修女简已经发完了小礼物，适时地插话，将话题带向孤儿院的孩子们。 等到布鲁斯被简引走去和小孩子交互时，西里尔忽然凑近提姆，温热的呼吸落在提姆的耳廓，带起一片酥麻：“提姆，你爸爸看上去真不错，很关心你，甚至来关心你的朋友……” 提姆……他就知道西里尔这个木头不知道布鲁斯在干什麽！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西里尔。西里尔那双绿色的眼睛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提姆忽然揉了揉西里尔的脑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 第51章 大都会是一座和哥谭截然不同的城市。 尽管它们之间相隔不远，但它们却像是明暗两面。冬季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洒落在公路上。天空像是被人泼在空中的一捧海水，带着一种干净清澈的浅蓝色，云层像是棉絮一样被风吹着向远处飘去。这一切都和哥谭完全不同。 哥谭的天空似乎总是带着阴沉沉的灰白，低压压地贴近那些冰冷的建筑，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钟楼戳破。那些阳光被厚厚的云霭一层层瓜分，最后变得苍白的冷色落在尖顶建筑上。 而现在，西里尔正坐在学校的大巴车上，透过车窗向外看。一切都变得像是被阳光浸泡过那样温暖。窗外是被快速掠过的生机勃勃的绿色，风轻柔地穿过车流，卷起地上轻飘飘的尘土。 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哥谭，正在前往大都会的公路上。这一次的游学外加研讨一共四天时间，除去中间那一天是英语研讨会，其余几乎都是自由活动时间。 不过，相对而言的，这次研讨会有名额限制，只有二十个，而幸运的是，西里尔从一开始就报上了名。万幸他买的那个不太好用的手机最后还是成功填上了名额表格。 是的，那是他省吃俭用，加上孤儿院的资金后才买到的一个过时的手机，但是他不常使用，大部分时候他根本不会携带。他实在不知道那个小东西除了发邮件和听歌之外能有什麽用处。 不过，他没想到提姆也报名参加了这次像是郊游一样的活动。他原以为提姆既要处理韦恩集团和德雷克工业的事物应该不会有时间出来。 但是提姆却轻描淡写地告诉西里尔，没有关系，布鲁斯会处理的，布鲁斯已经很久没有去公司了。然后提姆非常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 准备过程很快，在几个老师上车后没过多久，大巴车就开始启动，缓缓地朝着大都会驶去。似乎在离开哥谭后，一切都变得轻快起来。并非说哥谭不讨喜，只是哥谭比起总是洒满阳光的大都会而言显得格外阴雨绵绵。 西里尔兴奋地看着窗外像是被过分曝光后的景物，目不转睛。相较于哥谭的阴沉，东区是最压抑的街区，那里充斥着硝烟，尘土的气息，浅灰色的路面和一直没有被维修过的街道看上去像是已经被世人遗忘那样破败。而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自从驶离哥谭，阴郁的气息似乎一瞬间一扫而空。 西里尔很少会这样纯粹的能够有时间欣赏风景。他在加茂家的时候只知道训练，每天见过的也只是一成不变的小小的四合院，而后来他似乎开始变得失去价值，然后被禅院家的人带走，换到了一个更大的四合院，在咒术师评级为二级咒术师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祓除任务。很多时候，他只是在匆匆祓除咒灵后，喘着气看着被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树枝包裹的那一小方天空。 而现在，他可以好好看看大都会湛蓝的天空，和明朗的都市了。 刚开始，西里尔表现得像是一只出去放风的小狗，看着窗外忽然间闪过的那些景象，时不时回头凑到提姆身边，兴奋地低声说话。那双透亮的绿色眼睛像是被水浸泡过的绿色宝石。但是很快，困倦就像是潮水般袭来。 透过车窗落在脸上的阳光变得温暖而又舒适，西里尔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大巴车适时地转了个弯。西里尔忽然间朝另一个方向倒去。 提姆的睫毛颤了颤，他伸手，让西里尔的头靠在自己的颈窝。车厢里依旧嘈杂。学生们兴奋地相互交流，吹着口哨，或者是隔着几排座位相互喊话。 但是这一刻，那些声音却似乎渐渐远去。窗外的阳光晃眼，落在西里尔的脸颊上仿佛镀上一层金光。少年双眸紧闭，额头抵在提姆的锁骨上，睫毛在风中颤动着，睡得格外乖巧。他微微张着嘴，小口小口地呼吸着，唇瓣透着健康的粉色，像是落在脸上的两瓣蔷薇。 提姆的眼眸暗沉了下去。他垂眸看着西里尔。现在，西里尔像是毫不设防的小动物。他只是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发出几个不成音调的声音后就轻而易举被提姆用手托住脑袋，靠在怀里。 光影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光斑落进车窗，两人的影子不知不觉间已经交错着纠缠在一起。 大巴车离开了公路，行驶在大都会明亮的街道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反射着炫目的光。街道两旁是已经落尽树叶的树木，枝桠朝着四面八方舒展开来，行人走在街道上，行色匆匆，穿过一栋被涂鸦上漂亮插话的建筑。 车速渐渐放慢，转过几个街道后来到一个靠近市中心却不觉得喧闹的位置。 提姆知道，大巴车现在即将抵达终点，只要再转过一个弯就能看到学校预定好的酒店。 然而西里尔依旧睡得迷迷糊糊，甚至不觉得这个姿势下脖子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就像是彻底掉线的小动物。 提姆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落在西里尔的脸上。 西里尔的脸颊睡得潮红，看上去好极了。提姆轻声喊道：“西里——” 然而，一点反应也没有。西里尔睡得死沉。那张因为睡得很熟而变得暖呼呼的脸还轻轻蹭了蹭提姆的脖颈。少年无意识的亲昵带着无辜，却一瞬间攫取了提姆所有的注意力。 提姆呼吸一滞，眸光深邃，蓝色的眼眸落在阴影里染上了深色，变得晦涩难言。他忽然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少年柔软的脸颊上，一瞬间被入手的温暖吸引着不愿意离开。 西里尔被突如其来的冰凉粘贴脸颊猛地打了个激灵，他一下子睁开眼睛，满脸茫然，但是一只手下意识抓住了提姆的手腕。他还不是很清醒，一双绿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朦朦胧胧间抬头带着天真看向提姆。 提姆弯了弯唇角，那双蓝色的眼眸深处含着笑意：“你睡得实在太死了，我们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他轻轻挣开西里尔的手，但却在手指抽离的一瞬间轻轻划过西里尔的脸颊。 脸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清晰，西里尔一下子动了动手疑惑地摸向脸颊。他的脸上是有什麽东西吗？然而提姆有些凉的手已经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好整以暇地看着西里尔。 提姆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正经，西里尔下意识忽略了脸颊上似乎依旧残留的酥酥麻麻的触感。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打了呼噜，或者是说了梦话。 他的耳朵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烫得要命，就连脸颊因为睡得迷迷糊糊而泛起的热意现在也变得更加烫。他猛地发现自己现在好像是歪在提姆怀里的，甚至占了一小块提姆的座位。西里尔慌忙想要坐回去却差点撞上提姆的下巴。 第55章 他似乎一下子把这里搞得一团糟。 大巴车忽然停了下来，他猛地朝前栽去，然后撞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抬头，顺着挡在自己额头前的手看向提姆。 “小心点。”提姆看着西里尔，虽然他的态度似乎很正常，但西里尔却总觉得他的眼底藏了点别的什麽。 其他人已经在车停稳后就站了起来，从大巴车的架子上取着行李。由于行程不算长，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用背包装上自己的必须品出行。 大巴车里的人越来越少，西里尔背上自己的包，跟在提姆后面下了车。 他们是最后两个人。 很快，他们就被领队的几个老师带着穿过自动旋转门，走进了酒店大堂。 大堂灯火通明，挂在中央的大型水晶灯折射着柔和的暖光，将整个大厅染上淡金色。地板被擦得锃亮，西里尔几乎能从带着纹理的黑色大理石上看清自己被倒映出来的脸。 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早就等候多时，站在柜台后面满脸微笑，和几个老师开始了沟通。 于是学生们开始在大厅四散开来东瞧瞧西看看。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这些房间都是早就预定好的，只需要核对，很快，带队的其中一个老师就开始呼唤早就走得乱七八糟的学生们。 他站在最前面，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合宿的名单。 西里尔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师，但是思绪已经飘远。这一次他当然不只是为了体验这个研讨会，或者是在大都会游玩。他需要弄明白那个可能在大都会失踪的人的情况。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不光是从当初好几个月才能诞生一个的鬼怪，到现在已经泛滥到隔几个星期就冒出来需要他祓除的鬼怪怨灵。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就像是背后有什麽人在加速鬼怪的诞生。而此前的咒力药剂也很古怪。他确信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是不同的，而在他曾经的世界里的咒灵在这个世界的反射是相似却不同的鬼怪……而且，他冥冥之中总觉得审讯时提到的实验室和在中餐厅草草听见的实验室有点关系。 不过，也许是他搞错了也说不定…… “提摩西·德雷克，西里尔·拉尔夫，403号房。”老师的声音清楚地传到耳中。西里尔猛地收回思绪。 提姆已经率先上前接过了403号房映射的房卡。他回头看着西里尔，朝着电梯歪了歪头：“走吧，室友。” 第52章 天色暗沉下来，当最后一抹夕阳洒在天际的金红色余晖逐渐褪去，夜幕降临。大都会的霓虹灯在街道两旁亮起，闪烁着绚烂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掺杂着来自街道树木的气味和城市中依旧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散发的汽油味。 街道上的人群依旧很多，这个时间正是人们下班的时间。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大都会的餐厅会变得格外繁忙。西里尔几乎能够若隐若现地听到不远处街道中餐厅里热闹喧嚣的人声。 自从到了大都会之后，他们就开始休整，这一天的时间都是预留给学生们探索大都会的，但是却被要求要在四点半的时候回到酒店。西里尔当然不可能夜晚乖乖留在酒店里，于是他在四点半集合了之后又马上溜走，来到了大街上试图查找可能的可疑之处。 至于提姆的疑问——西里尔希望等到他回去的时候能够想出一个不错的借口搪塞来自一个学霸的怀疑。 西里尔抱着检查一遍咒力残秽的目的，开始在大都会的大街上四处游荡。晚风轻柔地撩起西里尔额前的碎发，向后吹去。他走在僻静的街道上，身形隐没在阴影中。 远处似乎有什麽淡紫色的东西在黑暗里隐约地散发出微光。 西里尔眯起眼，紧紧锁定那一点小小的紫色——那看上像是一个即将消失的咒力残秽痕迹。 周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西里尔几乎被黑暗淹没，路灯点起的暖融融地光团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他凑近，看清了那一小片紫色痕迹。 那确实是一块即将消亡的淡紫色残秽。在黑暗中，这些淡紫色的痕迹像是黑夜里燃起的萤火一样耀眼，西里尔清晰地看见，地上这些蜿蜒的痕迹一直断断续续地拐到路口后，然后朝着左边远去。 他几乎是马上就跟上了这一小片残秽，追寻着不知道是鬼怪还是咒灵的生物转过清冷的加油站，再穿过一片废弃的工地。 他忽然间停了下来。 西里尔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米色风衣的男人，侧着脸低头查看着什麽。不远处昏黄的灯光将他的一身忧郁和颓废照亮。西里尔觉得那或许是一个什麽生活失意的人。他站在废弃工地不远处被拆了一半的墙边，路灯就在墙体的尽头。他没有动，只是依靠在那个还没被拆完的墙壁上，丝毫不在意那些尘土和灰烬会不会弄脏他那身浅色的风衣外套，他看向远处，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个类似指示牌的东西 西里尔小心翼翼地靠近。鞋底触碰到残留着沙砾的地板发出清晰的辗轧声。他现在已经可以看清了，那是一个古怪的，在蓝色西装外面还套着一件浅色风衣的怪人，似乎寒冷的冬天完全不能影响他的穿衣风格那样。这个穿着一身薄得不行的米色风衣的男人动了动，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朝这里轻描淡写地瞥过来—— 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生活失意的人。 西里尔断定。 不知道为什麽，这个人浑身上下写着神秘，一头淩乱的金发颓废而又沧桑，他抬起的那张脸却让人看不出年龄。他看上去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但是那双浅蓝色的瞳孔却透露出危险。 西里尔的手心悄悄凝聚起咒力，倘若面前的男人忽然间动手，他就会马上凝聚周围的咒力从虚空中抽出一条咒力长鞭。 他不觉得这个人能够看到咒力痕迹。 但是那个男人确显得饶有兴趣。他的手插进衣兜里掏了掏，在西里尔越来越警惕的目光中自然地掏出烟盒，手腕熟练地一转，一支烟就自动探出半截。 他从容不迫地凑近，叼起香烟，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西里尔总觉得自己手里闪烁的咒力光团可能已经被对方看到了。但是，怎麽可能呢！到目前为止，他也就遇见过红头罩这一个能够看清他身上咒力波动的人。他紧紧地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一双绿色的眼眸在黑夜里闪烁着幽深的暗芒，像是随时可以暴起攻击的狼崽子。 然而这个一脸沧桑，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吐出了半片飘渺的烟雾，在朦胧的烟后嗤笑一声，开口道：“有趣的小鬼，你身上那是什麽？” 西里尔盯着他，一脸戒备。 但是面前的男人却没等西里尔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又吸了一口香烟，在吞云吐雾间道：“总之，不管你是哪儿来的，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完全没管西里尔是否会回答，就这样直接宣布。 西里尔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能够从对方从容不迫的态度，和那种随心所欲中却隐隐透露出来的压迫感察觉出对方是一个危险人物。 这绝对是一个混迹在硝烟，鲜血和烈酒中的危险分子。 男人淡淡地从头到脚打量了西里尔一遍，最后啧了一声道：“放轻松，小漂亮。我今天没空收徒，也没兴趣打折小美人的腿。”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是觉得西里尔也许是哪个学艺不精的魔法师，他颇为好心地解释一句：“总之，这里在闹鬼，而我在忙正事。” “不过如果等我有空，说不定会很乐意和你喝一杯。”他动作懒散，却最后荤素不忌地朝着西里尔发出一个酒吧邀请。 西里尔有些茫然，他没来得及咀嚼这人话里的意思，但是却听出他似乎也是和红头罩一样，是属于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神秘人士，就像是咒术界一样，存在在神秘的阴影中。 而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已经是对付灵异事件的好手。他完全不希望一个看上去没什麽经验的小鬼头来搅和了自己现在要办的事情。他似乎胸有成竹，又显得过分随意，带着一种怎样都好的态度，完全看不出是一个驱鬼师一类的人。 但是脚下那些淡紫色的残秽在一点点消散，不管那是什麽鬼怪，或者是咒灵，西里尔都不打算就这样直接被这个人哄走。他打算出手祓除掉那个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见过能够和一级咒灵相比的生物。他遇到的大部分都太擅长躲藏，光是要逮住那些东西都够西里尔头疼。 周围不知道什麽时候似乎变得更加黑暗，那些忽明忽灭的灯光似乎逐渐变得微弱起来，似乎有无数暗影从脚下伸出，蜿蜒着爬行过来。冰冷的夜风忽然间变得淩厉，西里尔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猛地呼啸而来的疾风——一道浓烈的恶意从身后袭来。 西里尔猛地闪身躲避。他来不及施展咒术，只能在转身间借力跃起，落在远处。 第56章 他完全转过身来，而面前面对着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浓烈黑雾的身影。 身后的那个男人轻啧一声，道：“这玩意儿看上去不是那麽好对付啊……” “如果要动手，最好快点，不然要死了可别找我，我没功夫救人。”他的声音满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完全不在意这个东西会不会跑出去到处肆意破坏。 西里尔完全没管这人乱七八糟的话，直接伸手。虚空中倏然划开一道闪烁着紫色光芒的裂缝，看上去像是被西里尔划破了天空。他将手伸进裂缝，缓缓抽出一条凝聚着浓郁咒力的淡紫色长鞭。 身后的男人似乎完全不打算插手，在发现西里尔完全没有害怕的心情后直接退到一旁，津津有味地开始看戏。 长鞭落在地上，拖出一条紫色的划痕，西里尔手执长鞭，眼睛死死盯着那只黑漆漆的鬼怪——从浓郁的黑气中，他依稀可以看见隐藏在模糊不清的迷雾下的人脸。那似乎是一个女鬼，怨气冲天，甚至身上带着和咒灵极其相似的浓郁的恶意。 怨灵脚不沾地，飘在半空，忽然间速度奇快，两只满是黑气的不详的尖利爪子朝着西里尔的方向刺来—— 西里尔不闪不避，反倒猛然间冲了出去。在即将接触到那双尖利的爪子时，长鞭猛然间挥出——咒力和鬼怪撞击后产生的紫色光波轰然炸响，烟尘散去，鬼怪被猛地摔向废弃工地旁的地面，激起满地沙尘。它身上浓郁的黑气隐约间淡了许多，或许这是这只怨灵战斗力下降的证明。 但是这似乎直接导致这只怨灵被西里尔的攻击激怒，它发出尖厉的声音，不成音调，却平白让人觉得耳膜生疼。西里尔那双绿色的眼眸危险地暗沉下来，划过一道冷芒。 手中的长鞭崩散化作星星点点的咒力光点消散在空气中。面前的 鬼怪猛地冲过来，带着重新燃起的戾气和黑色浓雾，瞳孔的位置死死盯着西里尔，完全没有分出注意力落到一直在看戏的男人身上。 西里尔没有动，双脚分开踩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稳固身形，手中的咒力猛然间亮起—— “术式顺转：丝线束缚·破！” 空气中凭空生出无数道紫色的咒力丝线，只是一瞬间就穿透了这只怨灵。这只怨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就瞬间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第53章 夜风穿过工地金属材料和绿色纱网，引起一阵低低的风吟声。那些不知道为什麽留在这里迟迟没有开工的钢材似乎在嗡鸣，震开满身尘土。 空气中是远处汽车淡淡的汽油味，掺杂着已经枯黄的草叶残留的气息，变得有些浑浊。 眼前的黑雾连带着这只鬼怪都已经完全散去，西里尔面前是沾着灰尘的地面，天空是静谧的蓝色，这也就衬得身旁这片废弃工地的设施格外显眼。而不远处废弃工地已经建好的一角已经被刚才鬼怪的一个猛摔砸的凹陷下去，看上去格外惨烈。 西里尔非常心虚地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只是来这里散步。大都会应该没有哥谭那麽多监控吧……虽然他没听见那种电磁嗡嗡的声音，但是在哥谭，监控几乎无所不在。希望这个地方不是因为节假日才放在这里停工的…… 他转身的一瞬间收拾好自己忽然间跑岔了的心情，继续用一种极其警惕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金发男人——很强。 尽管他没有出手，只是一直用那种散漫的姿势看戏，但是西里尔已经能够从对方随心所欲的态度和一开始就在心里不停作响的警报判断出这是一个强者。 甚至这应该不是一个单纯精通格斗术的普通人。这是这个世界神秘侧的人，甚至可能是神秘侧的强者，是接近特级的存在。 西里尔没有动，只是紧抿着唇，眼睛盯着这个金发男人一刻也不移开。他在防备这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的一举一动。 他觉得，这个人可能已经从他的咒力判断出他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了。 然而面前的金发男人只是在津津有味地看完一场精彩的打斗后表现得依旧是那副潦草又沧桑的模样，像是什麽都无所谓。他深深吸了一口送到嘴边的香烟，然后将烟圈缓缓吐出。只是看他拿烟时潇洒不羁的姿势就能看出这是一个老烟枪了。 他的声音慵懒又随意，带着一种阅尽千帆的玩世不恭：“放轻松，小鬼头。我对你身上那些能力没什麽兴趣，也不想惹上麻烦。” “所以，你是谁。”西里尔的动作依旧僵硬。他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只是保持了现在对峙的局面，和这个危险的男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约翰·康斯坦丁，你可以当我是一个和灵异事件打交道的侦探。”康斯坦丁随口说，手上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尽，他深深地最后吸了一口，然后享受地继续依靠在可能沾着灰尘的墙壁上。他随手将快烧到手指的香烟弹飞，半截烟蒂自然地掉落，在地上点起猩红的火星。 “顺便……”他停了停，非常明确地指向西里尔刚才咒力波动最为浓郁的双手，“你这个……嗯，怎麽说呢？看上去和魔法不太一样，但是也是可以归类在魔法里的能力……下次少用。” 康斯坦丁心情有些微妙。 原本，他来大都会就是因为做了一个非常糟糕的碎片化的预知梦，梦里只是隐约感觉到大都会有个什麽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搅和出了大乱子。他只是知道那个东西表现出来的能量体系很奇怪，是完全不能在这个世界解释通的，彻底的外来产物。于是他抱着一种看看事态严重与否的想法跑来了大都会，顺便还接了一单净化怨灵的生意。大都会一个郊区别墅一直在闹鬼，搅得旁边工地留言四起。他只是简单地查了查就发现那又是一个简单的恶灵附身后死人变成怨灵的事件。但是他没想着这麽快就和一个明显是和那个东西相同的，不属于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人遇见。 他一向是一个不想自找麻烦的人，而这一次的事件给康斯坦丁一种大麻烦的预感。他只是简单评估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确定了那个不知道是什麽的外来物顶多让大都会混乱，完全不可能把地球给捅破，于是就完全放下心来，不想管这件事了。 他觉得这个情报可以卖出去。 而正好，眼前就有一个和那个什麽麻烦一个来头的小鬼。 康斯坦丁忽然间盯着眼前一头银发满脸戒备的小孩上下打量，然后勾起唇角，声音被风吹散在空中，低沉中带着引诱的意味：“你知道麽，你刚才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能亮瞎眼的灯泡，还是紫色的。只要一看就知道你身上的不对劲……” 西里尔看着眼前一副古怪的，带着诱哄意味的金发男人，皱起了眉。当然，他说的内容已经被西里尔记在心里，他觉得放个帐还是有必要的。他以前不放帐是因为又不是在祓除咒灵，鬼怪更加倾向于是吞噬灵魂，甚至是主动出现普通人边上的东西，和咒灵不太一样。而现在，就算是为了在这些魔法师之类的人面前遮掩一下，他都需要放个帐。 然而，这句随口的提醒显然不是康斯坦丁的目的。他只是顿了顿，就继续说道：“大都会最近闹鬼的传闻出奇地多。” 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盯着西里尔，嘴里刻意放慢了，将说话的声调放轻：“当然，和哥谭没得比。但是和以前的大都会比起来，就实在是太显眼了。更有趣的是——有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东西，现在就藏在大都会。” 他停了停，等着西里尔的反应。西里尔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努力板着脸，但却依旧被康斯坦丁这个游走在人间骗术高超的惯犯一眼瞧见了他眼底的动摇。 “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吗？”康斯坦丁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段小小的距离，诱惑道“只是需要一点点代价进行交换。” 但是事实是，就算西里尔心动，他的口袋里也只塞了能买一个汉堡店套餐的钱。 西里尔迟疑着，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原本是打算用来买夜宵的零钱，然后继续沉默。 这点钱他是打算去买点快餐然后带回去应付提姆可能的怀疑的。 而康斯坦丁似乎早就意识到这个看上去不怎麽有钱的小鬼不是一个合适的敲诈对象。他最后耸耸肩，扔下一句话：“啧，算了。算是给你提个醒。那个东西和你身上的气息，那些力量的波动是一样的。” 他或许应该把这个情报卖给蝙蝠侠，顺便还可以抬抬价。蝙蝠侠从不在意钱。但众所周知，虽然大都会是超人的城市，超人却没什麽钱。 而西里尔却因为刚才康斯坦丁说的话倏然一惊。 脑海中无数次出现的那段记忆再次浮上水面，西里尔已经无意识被坠入回忆中那片寻常的密林里。 那是稀松平常的一天。在经历禅院家不停的训练，祓除咒灵，以及被丢进塞满各种咒灵的仓库中实战后，他们终于觉得西里尔已经到了可以继续评级的时候。 第57章 依旧是祓除咒灵的任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针对西里尔一级咒术师级别评定的考核。 禅院家的辅助监督和往常那样带着他前往目标地点，然后就在不远处等候。 考核地点在一处远离市区的深山里。这里的咒灵是诞生于山中探险者对于密林中似乎总是无处不在的视线产生的恐惧的负面情绪。辅助监督照常在山下等待，而他则是上山查找咒灵。 那是一个很恶心的东西，浑身上下都是布满血丝的眼珠。自从被禅院家给了一把抚云斩后，西里尔的战斗就越来越得心应手。对于被禅院家家主判断只要咒力存储足够就能成长为特级咒术师的西里尔而言，战斗非常轻松。他只记得那些在术式释放和斩击下湮灭成光点的咒灵残骸。 但是一切并非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他在返回的路上遇见了另一只咒灵——非常弱小，是不需要用咒具斩击就能被西里尔解决的三级咒灵。 但是就在他用术式攻击咒灵的时候，却猛然间朝着咒灵身上吸进去。随后就是一片漆黑，他在异世的巷子里醒来，而一直背在身上的咒具却失踪了…… “看样子，你是想起来什麽了。”康斯坦丁说得意味深长。 他的话突兀地将西里尔从回忆中拉到现实。西里尔猛然间看向康斯坦丁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康斯坦丁说的很有可能就是抚云斩。 打火机的火光再次亮起，康斯坦丁自然地再次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火舌舔舐上烟卷的纸质外皮，将烟草点燃。 “不过我可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他浅浅的吸了一口，瞬间烟雾缭绕，那张带着颓废沧桑的面孔被香烟燃起的白雾吞噬。他姿态肆意，抖了抖烟灰然后顺手将打火机塞进口袋。既然已经把这个情报告诉该告诉的人，他也不打算继续在大都会久留。这里实在没什麽意思，除了那些被那个东西引起的骚乱之外什麽事都没有。 康斯坦丁朝着西里尔随意地挥挥手，脚步懒散，踩着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转身离开。 夜色浓郁，路灯在身旁闪烁着发出一团不大的暖光。那个穿着米色风衣的身影逐渐被黑夜覆盖，很快就消失在西里尔的视线中。 第54章 康斯坦丁走得非常干脆，除去落在路边的两个烟蒂外，他像是一阵风一样，潇洒地离开。他完全不在意自己透露的那点情报对西里尔的冲击就已经离开了工地旁边的那堵墙，隐没在黑暗中没了身影。 毕竟他没心情掺和进绝对会变得非常棘手的大麻烦里。在确认他预见的那个到处捣乱的东西顶多搅和搅和大都会之后，他就没什麽留下来的打算了。大都会成天被莱克斯·卢瑟那一堆反超人计划和一大堆超人的亲戚炸来炸去，现在多添一个异世界新品种也不算什麽大事。 他现在得琢磨琢磨把情报整理一下卖给正义联盟这件事情了。 路灯向下落下一个模糊的圆形光圈，将灰色的路面照得雪白。远处的建筑被深蓝色的天空晕染成只剩轮廓的暗影。风声穿过空旷的建筑工地吹动那些金属方形管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还残留着看香烟呛人的气味。月光落在西里尔肩头，将他被扎起的银色长发染成霜色。西里尔没再看康斯坦丁消失的方向。 他拿出自己那个不怎麽用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手机屏幕发出的蓝光将西里尔的脸庞照亮。锁定屏幕上的数字显示出十一。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得赶紧回去。西里尔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一起参加大都会游学和研讨会里面消失了一个学生，也希望提姆不要太早地报告老师。 不知道为什麽，手机的电量总是掉的很快。西里尔有些困惑地望着显示出电池容量的图标，他记得自己上一次拿出来看时间的时候还是九十二，现在已经到六十八了。 难道这就是老型号手机的坏处……西里尔没有多想，翻出地图，找到附近还开着门的快餐店。 踏着夜色，有着一头足够特别的银发的少年裹挟着满身的霜寒推开了快餐店的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西里尔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那些来自热薯条和肉类的香味像是带着鈎子，吸引着每一个站在门口驻足的路人。西里尔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走到柜台前看着挂在头顶屏幕上的菜单。 发着亮眼光芒的屏幕此刻被门外的夜色衬托得格外显眼。那些金黄色泽的薯条和涂着酱汁的卷饼，夹上菜叶的汉堡搭配在一起，无端让人勾起食欲。 “要一份双人墨西哥鸡肉卷饼套餐，少辣，谢谢。”西里尔扒在柜台前，冲着店员说着。他掏出钱，递给了店员。 虽然西里尔不太能吃辣，但是他依旧觉得图片里墨西哥鸡肉卷饼上深色的酱汁似乎味道很不错的样子。 等待的时间不算长。将近午夜的时间，这里只有零星几个穿着卫衣和连帽衫的年轻人坐在那些轻巧的双人桌上等待着餐点。西里尔将店员的找零塞进钱包，在第七遍看着头顶放在屏幕上展示的画面全部重新开始播放时，一个写着取餐号码的纸袋子推到了柜台前。 薯条的香味和卷饼的气味一起被塞进最里面的纸袋子里，食物的味道似乎要将纸袋子浸透。那些氤氲的热气落在纸袋子里，挂上了一些细小的水珠。 西里尔拎着它飞快地穿过街道。夜色浓重，那些黄澄澄的灯光几乎被墨色吞噬，只在路面上落下黯淡的暖黄色光晕。现在已经没什麽人了，街旁的便利店都已经歇业，只剩下几家快餐店还散发出冷白色的亮光。风声穿过西里尔的发丝，婆娑作响。冬天的夜晚温度寒凉，西里尔干脆将装着食物的纸袋子抱在怀里，追着刚刚才在地图上找到的回去的路飞快地跑去。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落在脚边。西里尔已经站在酒店楼下。刚才的运动两甚至没让他喘息。在祓除了一只鬼怪又急匆匆跑回来后，他只觉得有些饿。 但是当他抬头，一层一层地数着一直到403的房间时，却忽然一顿。 403的窗户没有透出任何亮光。 只有微风拂过窗户的声音依旧落在耳边。 西里尔定定地看着那扇窗。那里一片黑暗，过分的安静似乎在昭示着里面的人已经熟睡的事实。 他的心中不知道为什麽，一瞬间的窃喜和失落夹杂着涌上心尖。至少，他或许不会面对提姆询问和质疑的眼神。 他抿紧了嘴唇，走到酒店外墙边，将纸袋子套在臂弯。 昏暗的灯光忽略了这一处小小的角落，没有监控，没有光亮，这里被阴影覆盖。 四指卡紧墙壁的缝隙里，指尖用力得发白，西里尔抓着外墙砖石贴面间的缝隙，借力轻轻跃起，一只手已经够上了窗台延伸的台阶。 西里尔挂在酒店外墙，沿着窗台的凸起一点一点往上攀爬。 呼吸声在耳边逐渐变得清晰，西里尔挂在臂弯上的纸袋子时不时随着动作晃动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几乎每向上爬一点就要注意纸袋子不会因为攀爬的动作被外墙的砖石磨破。 风越来越凉，将西里尔的头发吹得沙沙作响。西里尔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冷风猛地灌进来。手指触碰到又一个窗台的凸起。他摸向窗户正准备试试用发夹撬开，却发觉那是开着的。 是提姆在等他吗？ 不，提姆不是红罗宾，也不知道他的夜间活动。这只能归咎于提姆或许习惯夜间开窗通风……他是不是该告诉提姆，在哥谭不要开着窗户睡觉？不过提姆应该是住在韦恩庄园里的，似乎也不需要注意半夜是不是有陌生人走窗户进来偷东西。 西里尔双手搭在窗框上，撑着身子，直接迅速地钻进被窗帘遮住的房间。发夹已经重新被他放回了口袋里。如果只是是从外面看，这确实像是关了窗户一样。 西里尔轻手轻脚地落地，克制着自己和那个纸袋子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手落在窗户上，却不知道为什麽在关窗的时候还是发出一声不重闷响。 西里尔一瞬间僵住，半天不敢动。身后莫名地传来一种不太对劲的寒意，西里尔只觉得后背发凉，汗毛直竖。 他猛地回头—— 靠在里侧的床头柜边亮着一盏极小，极浅的暖黄的床头灯，堪堪照亮了一小片局域。一个人影坐在床上，靠在床头，半边脸落在阴影里，另半边脸却像是融入橘色灯光的半轮圆月。 提姆神色平静，一双蓝色的眼眸像是被夜色染成深蓝的湖水般沉静，眸光清浅，淡淡地落在西里尔身上。灯光为他的面颊打上阴影，显得脸上的五官更加深邃，他安静得像是今夜的海水，几乎没有任何波澜。 西里尔一瞬间被那样浅淡的眼神看得发毛。他没想到提姆竟然没有睡觉，似乎是一直等着他回来。心底不知不觉涌上一片心虚。西里尔立在那里，忽然就像是一座被搬到酒店房间里的装饰品，一动不动。现在，房间里只剩下纸袋子里的那份双人墨西哥鸡肉卷套餐还在肆无忌惮地散发着香味。 第58章 半晌，西里尔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你……你怎麽不开灯，也不说话？” 但是提姆依旧是安静地盯着他看，清冷的目光像是黑夜中的冰，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不曾移开，像是一瞬间看穿了西里尔心里的心虚。 西里尔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咽了一口口水，撇开视线，在房间里到处乱扫，就是不敢对视。他直接挪到提姆面前，将还在冒着热气的纸袋子往他面前一塞。 “我……我去买吃的了。”他的声音轻飘飘地，有些发虚，那双绿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中像是两颗绿宝石，偷偷摸摸地瞄着提姆的表情。 提姆的表情几乎没什麽波动，但是那双蓝色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般，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年，听着他解释。 说实话，西里尔就连撒谎都不太会，从一开始的小动作就格外频繁，甚至不敢对视，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偷偷摸摸跑出去干了坏事后的心虚。就连西里尔眼神乱瞟但是却暗地里偷偷摸摸地偷瞄的模样都像极了偷偷观察的小狗。 然而，事实上，提姆装在西里尔手机里的远程监听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他几乎是听完了西里尔今晚动作的全程，甚至听到了西里尔和康斯坦丁谈话的细节。 现在，这件事变得和以前和西里尔搭档祓除鬼怪时变得完全不一了。大都会即将发生能够引起康斯坦丁注意的事件，这就已经足够让他警惕起来。提姆觉得，这件事需要告诉蝙蝠侠。 在一个有着疯狂想要制裁超人的莱克斯·卢瑟的地方，提姆甚至怀疑康斯坦丁口中提及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已经被拿去做实验了。 心里的思绪万千，就连接下来的计划也做了一摞，但是提姆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他接过西里尔递来的纸袋子，然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纸袋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提姆掀开纸袋子，挑了挑眉——里面是双人份的套餐。 他抬头看向西里尔 ，意味深长：“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偷跑出去就只是为了这个？” 第55章 深夜，似乎就连窗外呼啸的风声都放轻了，403号房里暖黄色的灯光温馨地填满每一个角落。西里尔局促地捏着自己的食指，而就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极其具有穿透力的视线。 提姆顺手将脖子上的耳机取下来，放在了床头柜上。到现在为止，西里尔才发现原来提姆一直戴着一半的耳机在和他说话。 但尽管如此，提姆那双蓝色琉璃般的眼眸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依旧给西里尔一种自己被从上到下看透的感觉。他轻咳了一声，越说越自信：“我去买的墨西哥鸡肉卷，甜辣的，也有给你带的一份……我觉得你应该也不会讨厌这个味道。” 提姆看着西里尔，这一次，那双总是被平静填满的眸子里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他半开玩笑：“那我就把这个当做你半夜偷溜出去的道歉了——” 他举了举被食物捂热的纸袋子，朝着西里尔示意。微妙而又紧张的气氛似乎转眼间烟消云散，西里尔偷偷留意提姆的表情，但是提姆似乎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生气。 西里尔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心虚被抛到脑后，他一下子又变得有些雀跃起来。他蹭到提姆身边，看着提姆将装着食物的纸盒子从纸袋子中取出，放在窗户旁边的小桌子上。那里有两把带着柔软海绵垫的椅子。 西里尔直接把椅子搬到提姆旁边。而提姆，他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已经先一步走到电视机前打开了电视。他快速地翻看几页后，停留在一部看上去评分不错的电影上。 “看电影吗？”他回头看向西里尔，西里尔已经给自己套上了一次性手套。 “可以……”西里尔点头，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自己的那一份薯条里。 即便是和西里尔一起在夜风中度过了十几分钟，这些食物也依旧散发着热气。 酒店昏黄的灯光忽然间黯淡下去，一道阴影随之倾覆在西里尔身上，像是将他整个人悄然包围在暗影中般，身边多了一道呼吸。西里尔侧头，看见了提姆的脸。光影在他的脸上落下斑斑驳驳的光斑，眼窝的阴影投在眼下，暖黄色的光将他的五官晕染得柔和。那双蓝色的眼眸，眸光清浅总是带着一种超出常人的冷静和理智，但是这一刻，那抹如同冰河的蓝色却恍然间被酒店昏黄的灯光染成暖色。 他倾身，套上手套拿过一块卷饼。似乎是注意到西里尔的目光，他抬眸看着西里尔，唇边是一抹浅淡的笑：“怎麽了？” “没什麽……”西里尔忽然回神，却觉得提姆此刻的神态像极了红罗宾，恍然间，他拿着薯条有些发愣。他转头看向玻璃上影影绰绰的人影，似乎见到了在安全屋时坐在他身边的红罗宾。 提姆的眸色一瞬间暗沉下来。西里尔现在的出神实在太明显了。尤其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时的恍惚…… 银发少年像是陷入了一场梦幻般的回忆，表情显得有些怔愣。匆匆翻窗进来后没有整理的长发淩乱地落在肩头，西里尔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模糊的人影，明明坐在自己身边，却想着红罗宾。 尽管那也是自己。 提姆抿紧了嘴唇，那双蓝色的眼眸划过一道暗芒。他的指尖发白，捏着卷饼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麽西里尔的脑袋瓜就是转不过来这根筋，难道真的要让他用红罗宾的身份主动揭下多米诺面具吗？但是看着西里尔满心红罗宾，他却又是酸涩又是无言。 他明明就在西里尔身边，一起吃着夜宵，一起看着电影，而这个小混蛋却在想着他的另一个身份。 提姆指尖用力，卷饼里面塞的满满的鸡肉块忽然间掉了下来。那些带着诱人光泽的酱汁一瞬间将桌子沾得一塌糊涂，甚至准确地落下几滴在他的衣服上。他猛地起身—— 西里尔被这里的动静拉回注意力，入眼就是一片狼藉。他慌忙间几乎是跳了起来，一只空着的手已经下意识开始去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他匆匆忙忙脱掉一次性手套，拿着纸巾就凑上前擦拭桌子上那一片污渍：“应该是卷饼里面塞的馅料太多了，我不应该买这个的……我早该想到这个吃起来会有些麻烦……” 他胡乱地将那一片污渍擦干净，又急匆匆地冲进厕所，将厚厚一叠纸巾沾上清水，又慌慌张张回来，继续去擦那块玻璃。 而提姆，他垂眸看着这场“小意外”，西里尔已经一瞬间从刚才有些恍惚的状态中抽离，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西里尔似乎察觉到溅到他衣服上的那几滴酱料，慌忙间又抽出几张纸去擦拭：“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提姆看着西里尔急得发红的耳朵尖，任由西里尔动作。那只温暖的手在自己的腹部匆匆地乱擦，指尖蹭过腹部，他几乎能隐约感受到那只手落在肌肤上的触觉。热度蓦然从脖颈攀升到耳尖，黑色微长的发丝隐隐约约盖住他微红的耳朵。尽管这确实是提姆因为嫉妒而制造的小小意外，但是现在他却悄悄红了耳根。他当然不愿意看见西里尔在他眼前想着另一个人，即便那是另一个身份。 少年银色的发丝滑落到脖侧，提姆几乎能从西里尔垂落在眼前的发丝想象出少年那双清澈的绿色眼眸。长发忽然落在提姆的手背上，他下意识摊开手，任由西里尔漂亮的银白色长发在指缝间穿梭，带起一片酥酥麻麻的痒。 提姆的心底忽然间钻出一种隐秘的情绪。 他从来都不是擅长做到引起别人注意的人。他愿意接受所有的安排，成为了家庭中最安静的那一个，似乎他永远会是能够听从蝙蝠侠指令，将所有的助手工作做好的那一个。他冷静，理智，从不感情用事，但是过分长久的沉默却让他陷入一种无法挣脱的疲惫。 他并非是不想要得到关注。他同样也希望得到布鲁斯的肯定。但是从他自荐成为杰森的替代之后，他从没见过布鲁斯不一样的一面。在他的面前，布鲁斯更加克制，更加理性，也更加沉默寡言。而迪克口中从前那个偶尔会在夜巡时开玩笑的年轻的蝙蝠侠似乎已经随着杰森的第一次死亡埋葬在了过去。 埃塞俄比亚让杰森葬身于阴谋，而同样将蝙蝠侠的感情留在了旧日的回忆里。 被黑暗吸引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所以提姆追逐着蝙蝠侠一同坠入黑暗。那些因为仅仅凭借推理就找到义警真实身份时的骄傲已经随着时间冲淡，他似乎逐渐变成了一道虚影。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繁忙地到处收尾，到处查案子。他知道布鲁斯并非不在意他，但是这种沉默的关心，以及兄弟姐妹们间平淡如水的感情让提姆更加沉默。 直到他遇见黑暗中不一样的光。那道光不亮，微弱得像是夜晚的月亮，却猛然闯进他的世界。 他的手忽然落在西里尔的脸侧，西里尔勾起垂落的发丝。西里尔不明所以地抬头，那双绿色的眼眸像是一汪清泉，被满树绿意染成漂亮的浅色。 第59章 “不用了。”提姆看着西里尔，睫毛颤动着在眼下落下投影，那双眼眸中，蓝色的瞳孔被阴影染成深色，眼底含着温柔。 他干脆利落地脱下外套，露出里面修身的黑色高领毛衣，隐约间似乎能够看到他隐藏在衣服下的肌肉轮廓。提姆不是那种格外强壮的类型，但是依旧有着干净清晰的肌肉轮廓和精瘦的体型，带着少年独特的气质和力量。 西里尔有些呆呆地看着提姆，手里还拿着纸巾。但是另一只手却带着温和而不容拒绝的力量将他按回了座位，又快速地将他顺滑的银发揉乱。 是提姆的手。西里尔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但是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头发被揉乱了。 “好了，现在干净了。”提姆的声音不知不觉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包容，“快吃吧。” 反应慢了半拍的西里尔才回过神，摸了摸被提姆搓乱的发顶，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提姆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算是表达不满，那双眼眸也依旧干净，清澈，足够提姆一眼看到眼底。几乎是毫无防备，又是如此亲近，是纵容自己的控制欲。西里尔并非是无害的小动物。提姆无比清楚对方在战斗中就是一只狼崽子。但是，有时候，来自狼崽子的几乎无底线的纵容却格外吸引人，让他食髓知味。 提姆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他收敛心神，若无其事，转而戴着手套去拿一块新的卷饼。 西里尔转过头去，重新套上了手套，继续沾着番茄酱吃薯条。但是心神却不由自主地被提姆吸引。 他很少被这样包容。西里尔偷偷摸摸地看了提姆一眼。提姆现在已经在吃下一块墨西哥鸡肉卷饼了。 电影的画面闪烁着，彩色的光影和柔和的灯光交错着落在两人身上。男女主角的说话声，打斗声交织着变成了此刻的背景。 第56章 现在已经临近圣诞节，大都会的大街上到处溢满了节日氛围。街道两旁的路灯上被挂上了装饰性彩灯，那些临街的商铺则不约而同地在玻璃门上喷上了雪花，圣诞老人和彩色袜子。 热闹的广场上是提前就开门的圣诞节集市，到处是穿行在集市中裹着厚外套的人们。他们戴着围巾，套着手套，捧着冒着热气的热酒，站在街边一饮而尽。空气中满是酒液辛辣的气息和糖果甜腻的气味。耳边，风声中掺杂着集市上滋滋作响的烤肉的气味，空气中满是呼出的白雾，和那些食物被炙烤后的白色烟雾交融在一起，袅袅上升。 今天依旧是自由活动，学校的安排是自行参观大都会博物馆，于是他们被老师带到了这个广场上，而不远处就是大都会博物馆的大门。 不过现在有不少人被这个集市吸引，已经有好几个学生站在水晶石摊位和热酒摊位上了。西里尔也有些好奇。 虽然哥谭也会有圣诞节的集会，但是他却没怎麽去过。那些集会基本都设置在新城区市中心的位置，而西里尔平时基本都在学校，东区，中餐厅三个地方跑。之前的圣诞节也是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他还很好奇为什麽那一天早早就歇业了，一直到回到孤儿院，修女简给了他一个红白相间的袜子，他才发觉其实是在过节。 而他从这只大得出奇，只能给巨人穿的红白相间的袜子里发现了一些零散的糖果，那就是院长置办的给孩子们过节的礼物。 院长女士比起两个修女而言，更少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西里尔偶尔听说院长女士似乎又在出门拉赞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尽管院长女士也是一个看上去和玛丽一样不苟言笑的人，但她确实很喜欢孩子。 今天的天气有些冷，西里尔将手缩进袖子里，嘴里哈出一口冒着白雾的气，鼻尖冻的有些微微发红。他和提姆并肩穿行在集市上，时不时偷偷瞄一眼两旁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那些米黄色的手工香皂和那些鈎织品看上去格外有趣，西里尔从前很少见到这些。超市里多是买的沐浴露，而这些被雕刻出漂亮花纹和外表的香皂在周围红白色的圣诞节装饰物的衬托下显得极其精巧。 空气中是人们嘈杂的交谈声，不远处路边的酒屋时不时传来一声吆喝，招徕来往的人群，不少人被老板的声音吸引，驻足在酒屋前，品尝起那些多种多样的烈酒。浓烈的酒香和咖啡苦涩的香味交织着徘徊在集市上，给这条街增添了热闹的氛围。风呼啸着穿过街道，卷起地上的枯叶扔向空中。西里尔一时间看得目不暇接，耳边都是快活的人声，风声，和食物落入打包盒的闷声。 西里尔的目光忽然落到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被布铺做垫子的台面上摆满了漂亮的玻璃工艺品。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一身应景的圣诞节主题毛衣，手里戴着工具正在娴熟地用火枪加热玻璃棒，然后做出各种各样的形状。而在她面前的摊位上，是一排排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小动物，从大一些的红狐狸，小浣熊，小熊猫，雪人，到小一些的猫头鹰和仙人球。那些最小的看上去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绿色青蛙被捏成了各种不同的表情，呆呆地排成一队，蹲在摊位的最前方。 西里尔被那些工艺品晃花了的眼睛倏然亮起。但是他又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提姆，有些犹豫。 提姆会觉得他去买那些没什麽用的小东西很麻烦吗……西里尔有些拿不准。不过他觉得，就算不是买一只抽象的小青蛙放在家里，买几只其他的玻璃动物看上去也很不错。 天知道，他看见那只带着黑色圆框眼镜一脸疲惫的猫头鹰时脑海中第一时间就出现了因为熬夜做项目而挂着黑眼圈来打工的顾晚。至于猫头鹰旁边那个看上去就傻呵呵的柴犬，怎麽看怎麽像是苏悦。 然而，并非只有西里尔被摊主捏出来表情丰富的玻璃小动物吸引——提姆几乎一眼就从一堆坐得整整齐齐，小巧可爱的玻璃小动物中看到了那只傻乎乎的萨摩耶。 圆圆的，像是白面包一样的脑袋和那张又呆又清澈的笑脸，提姆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头银发，歪着头，满眼干净朝着他弯起眼眸的西里尔。 如果眼睛是绿色的就更像了。 提姆在心底里偷偷这样想着。而他很快就留意到西里尔现在神情——西里尔那双水汪汪的绿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那一排摆出不同表情的迷你青蛙，满眼渴望。他像是想要凑近看看，但又有些犹豫地放满了脚步。 看上去更像是那只傻乎乎的一身白的小动物了。 提姆放慢了脚步，侧过头，垂眸看向眼睛已经快长在那一群青蛙上的西里尔，声音随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过去看看吗？” 他微微抬起下巴，朝着那个小摊示意。 西里尔抬眼，那双绿色的眼睛里仿佛揉碎了星光般倏然亮起。 “反正今天是自由活动，不然我们先去逛一逛，去博物馆有的是时间。”提姆提议道。那双蓝色的眼眸落在西里尔的脸上，却在余光中看见了西里尔身后涌过来的人群。他的眸光微暗，不动声色地将手护在西里尔身后。 集市上人流攒动，人群拥挤着流向各个感兴趣的摊贩，慌乱间西里尔被人挤得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在提姆怀里。 一股清冽的木制香扑面而来，几乎瞬间将西里尔拉入一个寂静的空间，那些嘈杂的快乐的声音似乎逐渐远去。西里尔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朝下砸去，差点磕在提姆的下巴上。 衣服摩擦着发出细碎的摩挲声，他几乎被撞进提姆怀里。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西里尔忽然察觉到腰间被紧紧搂搂住。 只是一瞬间，恍如错觉，但是很快松开。提姆垂眸，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西里尔赶紧站好，眯起一双如同浸泡在碧水中的绿色眼眸，看着提姆。 他严重怀疑提姆是不是在偷偷嘲笑他走路都能摔……但是在他眼中的提姆，脸上一派温和，那双沉静却包容的蓝色眼睛里满是柔软。似乎他刚刚一瞬间瞥见的提姆嘴边的笑意是一个错觉。 他就当提姆没有嘲笑他。西里尔拽着衣摆把淩乱的衣服捋顺。而提姆则非常耐心地等着他整理好，和他一起来到玻璃摊位前。 摊主正捏好一只红色翅膀的小鸟，把它放在了猫头鹰旁边，注意到有客人，她热情地打招呼道：“挑一个吧，圣诞节买二送一。一只只需要三美元。” 听上去确实很便宜。西里尔的目光落在摊主刚刚捏好的那只只有指甲盖大小，和青蛙一样的小红鸟上。他指了指这只小巧的动物：“这个……是什麽鸟？” “这个是红头鸲鹟。”摊主笑吟吟地回答道，“你喜欢这个吗？” 西里尔现在不光是鼻尖有些红，脸颊也有些红了。他指了指早就看好的狐狸，猫头鹰，最后指了指那只像是戴了黑色面具的小红鸟：“我要这三个。” 提姆就在一旁看着，他一眼就看出来西里尔想的什麽……那只红色的看上去像是戴着黑色面具的小红鸟确实很像是他穿上那套红罗宾制服的样子。 第60章 摊主将这三只小动物包起来，装进袋子里。而西里尔则掏出口袋里的钱递了过去，接过了小袋子。 “我要这一只。”提姆指了指那只白色的小狗。 西里尔凑过来，有些惊奇地看着提姆：“你喜欢萨摩耶吗？” “傻乎乎的，我确实很喜欢。”提姆明明是在说那只又圆又白的小狗，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看着西里尔，像是在说他。 摊主适时地打断：“你确定只要这一只吗？两只会送一只的哦！” “这一只就够了。”提姆语气平淡地从钱包里翻出零花钱，那里面全是支票和卡。他接过了那只小狗，拒绝了摊主打包的提议，将那只傻乎乎的玻璃小狗揣进了口袋里。而身边的这只小狗崽还在乐呵呵地看着小袋子里的玻璃小动物。 他们继续在集市里转了两圈，期间甚至还好奇地买了一杯特色圣诞节拿铁。提姆要了两根吸管，掀开咖啡杯盖子插了进去，那股奇怪的肉桂味几乎一下子就把西里尔打倒了。西里尔拧着眉，像是在看一个炸弹一样拿着这杯咖啡，说什麽也不愿意给提姆让提姆的味蕾惨遭毒手。 太阳逐渐开始变得滚烫，他们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周围是歪着脑袋一点点走过来的鸽子。鸽子们完全不怕人，就在举办了集市的广场上四处乱逛。提姆低头看了眼时间，指针已经快要走到下午一点。两个人的肚子都发出了抗议。 提姆侧头看着一脸嫌弃地端着古怪拿铁的西里尔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披萨店，我以前来过。想去试试吗？” 西里尔点了点头，朝着提姆举起了手里散发出奇怪味道的饮品：“只要没有这个像是把咖喱塞进咖啡里的饮料。” 提姆没忍住笑出声：“……噗，比喻不错。”他弯起了那双在阳光下宛如琉璃般折射出耀眼光芒的蓝色眼眸。眼前散发出奇妙味道的咖啡冒出的热气氤氲了那张总是温和平静的脸。他笑得肩膀轻颤，那些沉稳褪去，满是少年气。 “走吧！”他站起来，看着西里尔，“我来给你带路。” 第57章 冬日的阳光洒落地面，将灰褐色的柏油马路照得泛起晃眼的金光。街旁栽植的大树被凛冽的风吹得婆娑作响，那些苍灰色的枝条被风毫不留情地压弯，卷走枝头上早已被岁月染成金色的树叶。冷风迎面而来，像是细密的短针，西里尔被吹得脸颊泛起苍白的红色。边角处已经蜕变成枯黄的叶子落在他肩头，西里尔刚要去拍掉那片挂在外套上的树叶，就有另一只手抢先轻轻拂去。 西里尔将自己被冻得凉飕飕的脸塞进羽绒服的领子里，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戴上围巾。最近他的房东变得格外友善，甚至给他减免了一大半房租，这条围巾就是他用变得宽裕不少的钱去学校附近商场里的那家百货店买的，是一条非常柔软的灰色长围巾。 他侧头，看向提姆。提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从他的肩头移开，和西里尔对视。阳光斜斜地落在提姆的侧脸，光影将他的五官雕刻得温柔，那双总是让他想起红罗宾的蓝眼睛像是落了满眼碎金，变得宛如天空般带着浅蓝色的晕染和不均匀的光晕。红罗宾的幻影逐渐被那些带着金丝的阳光冲散，西里尔看到了提姆脸上真实的柔和和耐心。 “再过一个转弯，”提姆一边说着一半示意西里尔看向前方的路口，“那家披萨店……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意大利餐厅，就在里面第二家。” 现在街头上满是正要去吃饭或者是已经吃完的人，西里尔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些摆在餐厅门口的招牌。它们倾斜着面向来来往往的人群，将那些色彩丰富展示出来，吸引可能的客人。 他转过头隔着右边的玻璃朝里望去，看见了餐厅内部独特的装饰。 屋顶上系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彩带，和那些漂亮的鸟巢形吊灯挂在一起。提姆率先推开玻璃门，迎面而来的暖空气让两个在寒风中结结实实呆了一个上午的少年打了个寒战。 “这家是我以前来大都会处理事物的时候发现的，”提姆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着身边的西里尔说，“这里的披萨口味很不错。” 西里尔点点头，心里也因为提姆的介绍而涌起一股期待的心情。他的鼻尖依旧发红，进入温暖的餐厅中，他一下子暖和起来，一张被大都会冬日寒风吹得苍白的脸也开始满满地红润起来。 不过，万幸的是，现在这家餐厅似乎已经过了客人最多的时候，这里的空桌子很多，西里尔粗粗望去，看见了几桌正在享用餐点的客人。他们的桌子上都不约而同地放着一大盘披萨，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家店的特色就是披萨。 两人很快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隔着玻璃，他们可以看见在街对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街头那些带着圣诞节气息的装饰品。服务员很快就走到桌子旁，将菜单递给了提姆。 提姆只是熟练地接过这个有着皮质黑色硬外壳的菜单，然后将它递给了西里尔：“你想来点什麽？我必须说，我们至少要一份披萨。” 西里尔翻开菜单，被主页那些五花八门的蔬菜沙拉糊了一脸。他刷地翻到后面，绿色植物吃太多会让他的脸也变成绿色的…… 西里尔看着至少在菜单中占据了四页的披萨，抬头看向提姆：“你有什麽推荐的吗？” “玛格丽特披萨就很不错，算得上是招牌。”提姆干脆坐到他身边，倾身靠近西里尔。他身上木质香水味和餐厅温暖的气息，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知不觉变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提姆将菜单往后翻了一页，指着其中一张图片。 西里尔顺着提姆的动作看向右边的那张图片上被叫做玛格利塔的披萨，饼皮上满是红色的酱汁，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的材料和一些铺满了披萨的培根。 “那就要一份这个……”西里尔继续低头研究着菜单。他看着那张意面的图片沉吟半晌，手指指在那份点缀着罗勒叶碎的意面上：“蘑菇奶油意面……这个听上去还行？” 提姆看着那张图片，目光落到西里尔依旧沉浸在菜单中的侧脸上，挑起了眉毛：“你确定要这个？我只在这里点过披萨。” “但是它看上去似乎很好吃，”西里尔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绿色眼睛里满是天真，看向提姆，“我觉得我可以尝试一下，我还没有试过在意面里加奶油，我只用过芝士。” 提姆勾起唇角：“既然是你决定的。”说实话，他还真没见过有人点意面，他猜这家店的意面应该口味很独特。 “还有这个“随想”披萨是什麽？” “那是加了蘑菇和培根的披萨，你应该会喜欢。”提姆见西里尔已经点好，将菜单挪了过来，他顺手接过，合起菜单递给服务员。 “就这三个吧……”他回头看向西里尔，“要喝点什麽去一去圣诞节特调咖啡的味道吗？” 西里尔眼睛一点点亮起，看向身侧带着笑意的提姆：“要，我不要咖啡。” “那麽，再加一杯浓缩咖啡，一杯薄荷苹果汁。” 西里尔戳了戳提姆的胳膊，引得提姆回头看他。“我觉得你不需要那麽苦的。“他的绿眼睛里满是执着，”鉴于最近算是休息，而且你早餐的时候喝了一大杯称作大脑开机的双倍浓缩咖啡……” “好吧好吧，”提姆有些无奈地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服务员，“那就换成拿铁。” 他早该知道擅长做饭的西里尔在发现他不喝功能饮料就几乎咖啡成瘾之后就会马上制裁他的咖啡因摄入问题。 不过这似乎又像是另一种甜蜜的烦恼。他几乎马上想起作为红罗宾和西里尔相处的那段时间。在西里尔开始下厨之后，他的咖啡量严格被西里尔控制了，每一次他喝到的都是西里尔用不同茶叶煮出来的含咖啡因奶茶。 拿铁和果汁是最先端上来的。西里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清甜的苹果味瞬间将口腔里那些肉桂混合着咖啡的味道冲淡。 餐厅玻璃门上的铃铛忽然传来清脆的声响，西里尔抬眸望去，却忽然发现那几个进门的人中间有一个人格外眼熟，似乎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来过中餐厅的客人。 他们说说笑笑从西里尔和提姆身边掠过，然后落座在了两人身后的那一桌。 西里尔无意识地皱了皱眉，继续咬着杯子。 但是下一秒，盘子落在玻璃桌面上的声音将他唤醒。他低头看去，点缀着罗勒叶，裹着奶油和肉沫的意面放到了桌上。 他吃惊地看着这一盘点缀得格外好看的意面：“只有这麽点吗！”是的，它看上去分量很少，盘子却巨大无比。 “所以我们有两个大号披萨。”提姆看着西里尔睁得溜圆的绿眼睛，就像看见了一只震惊的小动物。 西里尔拿起放在另一个空盘子里的餐叉，卷起满是奶油的意面送入口中。刚开始舌尖上满是浓郁的咸甜香，但是几秒钟后那张有些秀气的脸就整个皱了起来。 第61章 “怎麽了？”提姆几乎是在明知故问，嘴角压住笑意。 “咸得很夸张，我觉得我能马上喝光整个哥谭湾的水，”西里尔艰难地咽下面条，好半天才张开被意面堵住的嘴，“而且……奶油和面条混在一起黏得像是糨糊。” 提姆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我早说过，这里的招牌是披萨，你简直是一个勇士。” 西里尔直接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和这一份不多却折磨的意面奋战。头顶暖色的灯光和窗外倾洒的阳光融汇，给那双绿眼睛点缀上水色，折射出宝石般星光点点的光泽。明明是在表达抗议，却柔软得像是一片云彩，带着一种无知无觉的诱惑。提姆眸光微沉，落在西里尔逆者光的侧脸上。一道阴影遮住他的眼眸，将那双如同琉璃却沉静如深海的眸子染成深色。 “别这麽看着我，我可不知道这个口味这麽奇怪。”他掩饰性地端起温热的拿铁，喝了一口。 但是西里尔毫无所觉，仍然皱着眉。他总算是把不多但是口味独特的意面消灭了，正用纸巾擦着沾上奶油的嘴，淡粉色的唇瓣被西里尔的动作擦得分外红润，他嘴里嘀嘀咕咕：“哈，你才不无辜，你是等着我掉进坑里。” 离这里不远的门口的铃铛又开始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西里尔循着声音抬头，却忽然愣住。 来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紫色休闲套装，一头金发慵懒随意地被拨到在胸前。尽管她将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西里尔依旧从那张脸和那双眼睛认出了来人。 是那个曾经同时和他身后其中那个人前后出现在中餐厅的客人。 她坐了下来，服务员很快来到她身边。她摘下帽子，半张脸几乎被角落的阴影笼罩。现在，西里尔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那个金发女孩。 似乎是察觉到周围的视线，服务员离开后，金发女孩忽然抬起头，朝着西里尔的方向看来。 那张被阴影遮挡住大半的脸上似乎有一瞬间出现了吃惊的神情，但是很快，金发女孩突然对上了西里尔即将收回的视线，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第58章 最近一段时间大都会似乎总是偶尔出现失踪人口。 倘若这件事发生在哥谭，或许还不会这麽早被注意到，但是这件事出现在大都会。作为一个有着超人作为常驻超级英雄的地方，大都会就像是它表现出来的那样，带着阳光般灿烂而又光明，似乎只有偶尔莱克斯·卢瑟制造出来正大光明和超人对战的对手才能给这座城市带来动荡。 这也就显得那些本该继续在大学深造的博士生在被研究所招揽后却逐渐销声匿迹这件事变得格外不同寻常。 于是，当一个决定找出秘密的学生遇上了从香港回来的搅局者之后，调查任务就开始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卡洛琳就是最近失踪的又一个学生，在作为生化博士被秘密特招进一家研究所之后，便逐渐消失在人群眼中。而这件离奇的失踪案就是被她的朋友爱德华发现的。 斯蒂芬妮依旧清楚得记得上一次跟踪卡洛琳朋友的时间。她偷偷伪装自己跟在人群身后进入了那家中华街上一直小有名气的中餐厅。那家餐厅里的那位银发服务生看上去可爱极了。 但是她没想到，她会这麽快就再次遇见这个少年。 冬日的风吹打在外套上发出呼呼的声音，广场用来举办集会的场地上，那些用作装饰的松枝和枯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斯蒂芬妮将被风吹散的金发拢在耳边，套上了卫衣的帽子。她隐蔽地朝着那些传出人声的热闹的地方投去匆匆一瞥，然后有将帽子拉低。 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倾泻而下，将灰黑色的建筑撒上一层细细的金沙。帽檐投下一层灰蓝色的阴影，隐藏在金发下的那双明亮的浅蓝色眼睛被黯淡的光线染成深色，她隐晦地观察着周围来往的人群，在下一个路口转弯。 手指搭上冰凉的玻璃门把手，挂在门口的铃铛被撞击着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斯蒂芬妮冷静而又镇定地和每一个来到这里享用午餐的人一样，浅浅地扫视一圈后找了个空着的位置坐着。 不过谁也没有发现，她挑选的餐桌恰巧处于一个足够靠近在场客人又能够随时观察到每个人细微表情的绝佳视角。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 翻开菜单，斯蒂芬妮就和每一个普通食客那样挑选了一份披萨和饮品，结束了点菜。 餐厅暖黄色的灯光如同流水照亮了不远处那些坐满了客人的餐桌。斯蒂芬妮喝了一口服务生端上来的冰镇可乐，眼神若无其事地扫向她一直注意着的那一桌客人，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另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两个并不起眼的客人。 面对着她坐在目标人物前桌的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坐得靠近过道，穿着一身即便是在冬天也有些过分单薄的深色大衣，领口干净整洁，一头细碎的黑发落在眼前，露出那一双沉静而又内敛的蓝色眼眸，整个人带着如同收入刀鞘般地干净利落却不掩锋芒。 那不是提姆吗？ 而提姆现在则姿势亲昵地坐在另一个人身边，正微微侧头专注地看着旁边的人，动作克制又温柔。就算她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但是那隐晦而又亲昵的举动，和暗地里几乎粘在身边另一个少年身上的眼睛都让斯蒂芬妮马上察觉到两人之间关系的不一般。 斯蒂芬妮倒吸一口气 差点没被还没吞下去的可乐呛死。 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上一次和提姆见面的时候他应该还是异性恋，现在却忽然在一个少年身上栽了。斯蒂芬妮眯起眼睛隐晦地观察着两人的交互，却在开始好奇地偷偷打量完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后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也就是曾经在中餐厅遇见的那个长得很不错的小帅哥！一时之间，斯蒂芬妮突然觉得提姆这次选的还不错。 阳光从玻璃窗外漏进餐厅里，将少年白皙的侧脸照得像是在发光，那头被扎起来的银白色长发散落肩头，看上去像是落了满身月辉，就连他银白的睫毛都被染成金色。而那双落在阳光里的眼眸被光影勾勒出深邃的弧度，绿色的瞳孔像是落入眼中的一滴湖水，折射出宝石般璀璨的光泽。 如同洒落了碎金的睫毛掀起，那个银发少年似乎一直偷偷看着自己。应该是认出来自己曾经是客人了吧。斯蒂芬妮朝着那双水绿色的眼睛望去，甚至眨了眨眼。 她得问问有没有人知道提姆的新情况。她和卡斯有将近一年没有回来，听说最近杰森和布鲁斯关系不错，迪克现在每周回家看见也不是闹腾的场面了。但是她现在就连达米安的近况都大致清楚，却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忽略了提姆。 提姆似乎总是在处理各种文档，要麽在韦恩大厦，要麽在少年泰坦，或者蝙蝠洞。似乎家里永远不会出现爆炸新闻的就是提姆。 她重新将自己隐藏在角落的阴影中，帽檐将她明显的金发遮挡得结结实实。她掏出手机，目光飞快地落在手机屏幕上，熟练地点开和迪克的私聊频道开始互相刺探情报。 光影几乎让她和周围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那些摇曳的挂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个靠墙的小桌子，将光撒向其他地方。 西里尔端起果汁，收回盯着那个金发女孩的目光，垂下眼眸。他没发觉，在他避开目光之后，提姆却忽然朝那里看了过去。 清甜的薄荷苹果汁入喉，身后那一桌人的谈话却忽然之间闯入耳中：“……不是说卡洛琳根本没和他提起那个地方吗？”是一个疑惑的女声。 “她应该走之前模模糊糊地提了一嘴，毕竟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一个带着点猜测的沙哑女声开口了。 “听说他现在也进去了？”是刚才那个清脆的女声，带着询问口吻的口吻问着。 “是的，我那天在教授办公室，正巧听见教授问他要不要接研究所的实习邀请函……”现在换成了一个男声。西里尔忽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他认出来这个男声是之前那个在中餐厅一起讨论失踪的朋友的那个人。 “真的假的？他不是一向在中游水平吗？”清脆的女声继续发问。 “他不是一直暗恋卡洛琳？估计是太久没见，直接冲刺了一把。他们进同一家研究所去培养感情也不错。”那个沙哑的女声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真的假的？这都能追着去？我听说那家新的一直不太好进……”清脆的女声忽然放大声音，把西里尔吓了一跳。他放下喝了半天却没喝多少的果汁，转而开始捏着叉子叉着披萨吃。 “当然是真的，我上周还在研究所连接a栋的走廊远远见过他呢，”那个男声忽然压低了声音，“最近一年a栋好像在研究什麽奇怪的东西，弄得神神秘秘的，而且……” 西里尔屏住呼吸，插着披萨的叉子举在半空中像是接触不良的机器人。 “我听说，那里的应该又是那个莱克斯的武器。”说话说到一半非要小声说的男声一副故作玄虚的神秘样子。 第62章 西里尔开始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披萨，就连自己一直在啃空气都恍若未觉。 提姆的目光落在西里尔脸上，听着隔壁自以为小声的谈话声，意味深长地看着西里尔手里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披萨。 现在，这个一心二用的小笨蛋在表演无实物吃披萨，叉子上披萨的馅料快要掉下来了都不知道。 他干脆将西里尔的盘子挪到那块摇摇欲坠的披萨下方，至少它掉下来的时候不至于溅得到处都是。 然而盘子在玻璃上挪动的声音却猛然将沉浸在后桌神秘对话中的少年惊醒。西里尔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吃空气，而提姆却一直耐心地看着自己犯蠢……一股热气一下子从下往上涌，那张被阳光照得白皙的脸颊逐渐染上红晕。 他开始一言不发地将披萨塞进嘴里消灭它们。 但是很快，他的大脑又迅速被刚才获取的信息填满。他想起来那个疑似在研究所失踪的人，而现在，似乎出现了更多的线索。 实验室的消毒水味顺着微风来到身边，西里尔吃着第二块香菇披萨，心里默默地整理着自己听到的内容。 为了那个疑似失踪的人，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将自己送进研究所的人。而且这家研究所似乎是莱克斯·卢瑟授意的……听上去似乎又是一个全新的针对超人的计划。西里尔心不在焉地啃着披萨。 听上去似乎和鬼怪咒灵甚至是抚云斩都没什麽关系。但是—— 西里尔再次偷偷摸摸地瞄向那个金发女孩。是错觉吗？他总是感觉这个金发少女似乎在监视他们。 从上一次起，到现在为止，两次都坐在了不远不近的位置…… 西里尔忽然察觉到那个女孩的情绪，似乎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披萨已经吃了一半，他继续用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吃着食物。他得搞清楚这一次这个金发女孩是不是又是在那群人离开不久后跟着出去的。 身边，提姆用勺子搅拌着变成了低因饮料的拿铁，从刚才开始，西里尔就一直没将注意力放在餐桌上。 他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远处，却和另一道熟悉的视线相汇。目光落在对方偷偷打出的手势上，提姆垂下眼眸。 研究所的可疑楼层和失踪人员吗…… 第59章 餐厅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落在餐桌上，将桌子上还剩下大半的披萨照得色泽诱人。 微微烤焦的饼皮和那些鲜亮的红色酱汁，培根洋葱搭配在一起，看上去漂亮极了，小麦的香味混合着肉汁和油香几乎溢满整个餐厅。这些摆盘精致，甚至是称得上美味的食物几乎抓住了食客们的胃。 但西里尔除外。 他慢吞吞地咀嚼着嘴里的一口馅料丰富的披萨。那双绿眼睛无意识地落在桌面上被反射出午后阳光的金色光芒上，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口味不错，西里尔却没有在意食物。不过现在，他至少记得把披萨放进面前提姆才推过来的空餐盘里，不至于再一次让披萨险些从叉子上逃跑。 身后的那一桌人已经没怎麽聊那个疑似失踪的卡洛琳和追随着她一起进入危险的研究所的暗恋者了。也许是考虑到实验室固定的保密协议，他们只是简单聊起这一对复杂的关系后就戛然而止，转而聊起其余更加安全的话题。 在听着隔壁桌聊了十几分钟圣诞节庆祝细节和家养宠物拐带野生动物后的一大堆琐碎事情后，他们总算是结束了中午的聚餐活动。 准确来说是那位在研究所就职为实习生的先生的午休时间不多了。 西里尔一边喝着果汁一边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不远处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金发女孩身上。她面前摆着一盘不大的披萨，一杯可乐。披萨只被吃掉了一半，她似乎正在专注地看着支在可乐杯前的手机里的视频，但是西里尔却清楚，她应该是在观察自己身后的那些人。 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变得分外清晰。后桌的人似乎已经吃完了，他们相互问候着，悉悉索索，然后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座位。 西里尔的视野范围内出现了几个人，接着刚才对于他们声音的判断，他一眼就猜到中间那个穿得一丝不苟的男士就是那个在研究所工作的先生。 他和那几个女士在门口分手，独自朝着右边走去。 西里尔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却在收回视线时看到了金发女孩隐晦门口看去的动作。 正如西里尔所料，没几分钟，那个金发女孩就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然后结账，跟着那个前往研究所的人的方向起身出了门。 西里尔目送着她离开。在吞下嘴里最后一口披萨后，他放下叉子的动作从容又迅速。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提姆。提姆正垂眸吃着披萨，一双蓝色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种无波无澜的平静， “提姆。”西里尔犹豫着还是开口了。提姆转过头，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尽管眼底的蓝色如此宁静，像是大都会无尘的天空般满是包容，但是西里尔却不知为何觉得提姆似乎已经知晓一切。 “我突然想起来酒店那里我好像落下了一个东西……”西里尔嗫嚅着，有些结结巴巴，看着提姆的绿色眼睛心虚地垂下，躲闪着看向身旁的餐盘。 “但是我很快会回来的！”他又急匆匆地补充了一句。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提姆静静地看着西里尔，目光扫过西里尔现在有些坐立不安的动作。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西里尔慌忙拒绝道。 “那行，你取完东西给我发个消息。”提姆完全没有追究的意思，但是那双落在阳光下被晕染得有些浅的蓝色眼眸却让西里尔想起了夜间和他一同并肩作战时的红罗宾。红罗宾那双因为陷入工作而覆盖上一层冷色的眸子似乎一瞬间与提姆温和的眼眸重合了。 西里尔心下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只是为提姆没有过多追究而松了一口气。他直接双手撑住沙发长椅，呼吸交错间，提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似乎一瞬间与他对视，忽然屏住呼吸，垂下眼帘，从提姆身上翻了过去。西里尔直接快步推开餐厅大门，追着那道消失的身影往右边走去。 门框上方的铃铛因为晃动相互撞击着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提姆看着西里尔离去的身影。阳光只照亮了他半边脸颊，那双蓝色眼眸隐没在光影中，虹膜染上几分暗色宛如沉入海底的深色琉璃。他的眸光微沉，手指触碰到已经完全冷下来的装着拿铁的玻璃杯壁上，拿起了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 带着微甜的苦涩入喉，他垂下眼眸，一只手已经悄然深入外套内侧的暗袋里，取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通信器。 他接通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频道。 “搅局者，”他的声音低得宛如呢喃，只有自己听得见，“你现在的坐标是什麽。” 紧接着，他一口气喝完了这杯聊胜于无的低因拿铁，招手叫来了服务生结账。 接下来该是红罗宾出场的时间了。 大都会街上冬日的风冷冽得如同带着千针的丝帛，轻飘飘地刮在脸上，带着尖锐的刺痛和沉闷的干燥。阳光忽而被浅浅的云层淹没，在短暂出现在大都会小巷子间的冷灰色色调还没来及撒向街道上时就迅速被重新出现的光芒取代。 风吹乱了行人肩头的围巾，将影子拉得悠长，掺杂着咖啡豆的苦涩和汽车尾气刺鼻的味道逐渐远去后，那些热闹也逐渐变远。 西里尔飞快地从那个女孩消失的方向向前追去，很幸运地在不远处的街角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的路口上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人低着头，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上似乎拿着一瓶可乐，配上一身休闲的黑色卫衣，看上去像是一个出现在街头的寻常学生。即便她那头显眼的金发完完全全地隐藏在兜帽下，但是西里尔的直觉告诉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她。对于咒术师而言，直觉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东西。 西里尔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街旁一个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带起一阵狂风，猛然间将那人的兜帽吹歪一角，西里尔清清楚楚地看见不经意漏出来却又很快被不动声色地塞回去的金色头发。 金发女孩从容地从眼前的街区穿过马路，朝着对面安静的小巷子里走去。她的步伐平稳而有节奏，不紧不慢，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正在跟踪别人的人。 西里尔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但是眼前的女孩实在太过警惕，每走一段路就会暂时停下来，像是在打量周围环境一样将步伐变得更慢。但是西里尔却觉得她应该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考虑到他完全没有打草惊蛇的意愿，西里尔直接在前面的女孩又一次放慢脚步时从口袋中翻出自己的咒具发绳，系在了头发上。 虽说在原来的世界，这个咒具在和咒灵对战中几乎没什麽用，完全是鸡肋，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这种可以一定程度隐藏自己气息的东西变得格外好用。它尤其适合糊弄那些精神力不高的人，甚至是有时候西里尔走进了他们也没法发现。 第63章 眼前的金发少女再一次转弯，走进了又一个僻静的街道中。西里尔赶紧追了上去，却忽然发觉金发少女又猛地停了下来。她似乎是伸手碰了碰耳朵，然后紧接着又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 西里尔猛地躲到转角口，调整着呼吸，将自己的右肩完全贴在墙壁上，努力屏息凝神。 心跳声在寂静中变得格外清晰，西里尔侧耳倾听着前方的脚步声，却什麽也没听到。 此刻似乎变得安静得有些不对劲。 西里尔猛然间察觉到身后平稳的风声陡然间变得分外淩厉—— 他浑身的肌肉条件反射性紧绷起来，下意识在一瞬间摆出防御的战斗姿势，双手已经迅速凝聚起咒力。 自从上一次吸收那麽多咒力让咒力存储一下子撑得快要爆炸后，他能够迅速调动的咒力一下子变得多起来。西里尔甚至开始畅想自己领悟领域时的模样…… 但是现在，他猛然间裹挟着咒力回身挥出一拳又马上接上一腿横踢。 袭击者灵巧地跳开了，隐藏着面容的兜帽被风掀开一角，露出那人眼熟的半张脸。她踩在几米外的垃圾桶盖子上，金发潇洒地从兜帽中飞出。她的下半张脸隐藏在黑色的面具下，只露出那双明亮活泼的深蓝色眼眸。 “喂喂！冷静点！我没有恶意，你可以叫我搅局者。”金发少女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点困惑和好奇。她忽然猝不及防地问道：“你是怎麽认出我的？” 西里尔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困惑，一双绿眼睛迷茫极了。好半晌，他发出一个单音：“啊？” “我是说，我每次都做了点易容，但是你是怎麽从不同的易容认出我来的？”她再次问道，似乎是格外想得到这个答案。 “我没有注意过你的脸，我只是觉得金发和深蓝色眼睛眼熟……”西里尔犹豫着开口，“而且你两次出现附近都会有和研究所有关的人。” 斯蒂芬妮怎麽也想到不到，眼前这个银发少年居然完全没有去试图用推理分辨，只是抓住能看见的线索就一头莽了上来…… 不过他似乎特别会隐藏气息，甚至在提姆给自己发出通信前她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了一个人。 不过既然能被提姆看上，那就一定有一些过人之处。 斯蒂芬妮现在近距离端详着眼前这张还没有太长开，依旧带着雌雄莫辨的少年气的漂亮长相非常满意。 她看着西里尔，斟酌着开口：“总之，不管你是想来场大冒险还是走错了路，你现在都应该回去了。” 她理直气壮地说：“这件事比你想象的危险得多，你不该跟着我。” 说着，还没等西里尔回答，她就已经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西里尔眼前。 第60章 风声忽然间沉寂起来，街巷中，阳光逐渐被云层遮盖，被杂物遮挡切割成零碎光点的金光褪去，阴影将眼前的场景淹没。 耳边只有偶尔被风吹动的枯叶发出零星声响。热闹的街区离这里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空气中依旧隐隐飘来那些汽车尾气刺鼻的味道。 冷冽的空气穿过指缝间，那个自称搅局者的少女离去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西里尔静静地站在路口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风声穿梭在街道，这一刻就连呼吸声都变得静了下来。西里尔站在那里一直等到确认搅局者确实没有回来突袭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搅局者离开的方向。 西里尔抿紧了嘴唇。阴影落在那双清澈如水的绿色眼眸上，染上几分暗色。那张俊秀却依旧带着点少年般的柔软的脸上却蓦然染上了淩厉，宛如野性未驯的狼。他当然不算是那种只要被警告一下就会乖乖遵守的好宝宝。他从前听从禅院家也是因为常年习惯掌控，仿佛只有那样自己才有存在的价值。他从没想过脱离了禅院家外他能到哪儿去，他什麽都不会，除了祓除……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在那个只能看到围住的一小片天空的日式宅院里居住，身边都是死寂地如同木偶般死气沉沉的仆人和那些有着恶心外表的咒灵。 风声在身后将巷子边枯黄的落叶吹得扑簌簌作响。西里尔敛下心神，转而跳起落在街旁的灰色垃圾桶盖子上。 膝盖曲起，西里尔猛地用力往上一跳，一只手就牢牢抓住裸露在建筑外墙上的管道。单薄的手臂上一层肌肉流畅而又蕴含着力量，瞬间发力。没有喘息，没有汗水，对于一个常年做体术训练的咒术师而言这都算不上热身。仅仅是几个跳跃，西里尔就在猎猎风声中顺利而又轻巧地落在了屋顶。 即便现在是冬天的午后，大都会的阳光依旧在薄云被风吹散后将那些温暖的金色光线向下洒落。这里只有一个会随时随地飞来飞去的外星人，没有哥谭那些幽深的街巷，漆黑的小路，或者是出其不意从天而降在犯罪率居高不下的地区随时给罪犯一个下落攻击的蝙蝠侠。因此，这里没人会注意那些偶尔隐藏在大都会灿烂的阳光下的黑暗的高处。大都会人向来没有抬头的习惯。 大都会的监控不像哥谭那样密集，西里尔在屋顶环视一圈，惊讶地发现周围没有朝着屋顶的监控，全都从屋顶朝下探过去监控的摄像头。他放下心来，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脚步轻巧而敏捷。他猛地借力踩着屋顶边缘朝着远处跳去，轻轻松松地落在对面的建筑上。他就像是穿行在楼宇间的飞鸟。 银色的发丝在身后被风吹乱，西里尔眼神锐利，一边静悄悄而又快速地在楼顶与楼顶间跳跃，一边不远不近地注意着搅局者的身影。 熟悉的黑色身影消失在一栋不起眼的楼房后，时间随着脚下光影的移动一分一秒地流逝。西里尔借着灰色建筑的凸起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楼顶，伏下身，隔着远远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方向。 没几分钟后，那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的，研究员。她看上去已经二十多岁，有着一头金发，被扎起束在脑后，就像是任何一个平平无奇，毫不起眼的研究员那样戴着一副笨重的宽边眼镜，脖子上挂着一个普通的工牌。她不紧不慢地走在街道上，西里尔试图努力去看清她的脸，依旧只是满眼陌生，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却熟悉极了。 金发女人，这个外形好像有点眼熟……西里尔继续盯着那里，但是那个角落却再没走出一个穿着一身能够融入阴影的漆黑套装的人。 他忽然间想起金发这个要素，直觉告诉他，那个陌生的看上去年长很多的金发女人就是他一直偷偷跟着的搅局者。 西里尔宛如一道阴影，脚下是空旷的僻静街道，和居民区交错在一起的天台。他跟着那个金发研究员穿过居民区，一直走出这些低矮的建筑 远处，移动有些格格不入的建筑矗立在阳光下，纯白色金属外壳反射着金灿灿的光。那些模糊的玻璃看不清建筑内部的结构。它像是一个神秘的幽灵，静静地立在那里。它的外表上没有任何表面属地的刻字，但是前门的安保以及建筑入口处玻璃门旁的那个仪器都昭示着这栋建筑严密的监管措施。 西里尔将自己隐藏在建筑顶层，观察着金发女人的动作。她脚步不疾不徐，走路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属于研究人员通宵加班后的疲惫缓慢的节奏。她甚至还在门口缓缓地和安保点了点头，然后就神态自如地在入口处的仪器刷卡。 安保人员完全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也许是这一类研究员实在是太过常见，或许是她手上的进门卡没有任何异样。门口的安保草草打了招呼就直接放行了。 而那个金发女人，已经被西里尔认为是搅局者的伪装的人在用那张卡片轻轻触碰那个小巧的仪器后直接被验证通过。 那似乎是是一个电子识别设备却被轻而易举地通过。她的动作轻描淡写，却从容不迫地从那扇打开的大门中通过——就仿佛，她也是一个在这里供职的研究人员那样地自然。 西里尔看着她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他现在得像个办法也溜进去看看。 他窝在这栋建筑的楼顶，从不同的角度和细节观察着藏匿在不远处的研究所。 正如西里尔刚才粗略看过的那样，它的外表非常光滑，似乎完全不适合攀爬。从正面也只能看到入口处的那个带着验证仪器的玻璃门。或许是为了考虑到这个研究室的保密度，从他的视角来看那些窗户都已经关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什麽地方可以由他进去。 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另一个方式。 他试图找到一个开着的窗户直接看内部有没有咒力残秽。他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和鬼怪有关，还是会和另一件事情有所牵扯…… 鬼怪残留下来的可以当做咒力残秽的东西少得可怜，甚至会随着时间逐渐消失。如果是另一种，他觉得自己能够看到很浓郁的咒力残秽。尽管他希望这件事情变得简单一点，但是他内心中不好的预感在扩大。 第64章 而咒术师一向随心而动，更多是靠着直觉和战斗力直接解决所有麻烦。只要战斗力足够，那麽他们能够解决所有烦恼，没什麽不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自从他掉落到这里，他以为既然自己的身边没有那把刀，那麽应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被那只明明弱得可以但是却直接把他吸进来，将他带到了这个没有咒术师，没有咒灵的世界。 但是康斯坦丁那几句模糊的话语却让他从心底不由自主地想起拿把刀。在他含糊其辞的话语中似乎在暗示那把和他同源的刀就在此地。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把刀，他找不出其他一个可以称作来历相同的东西。 而那把刀也确实是一个大麻烦。 那是一个只要正确使用就能堪比特级咒具的存在。它曾经出现在两面宿傩被封印后的一百多年里，被一个咒术师锻造出来，并在锻造是加入咒灵和咒力一同喂养，并且取名抚云斩。 抚云斩确确实实在几十年里声名远扬，变成了一把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去抢夺的咒具。它具有能够抽取咒灵咒力的特性，也能在使用的过程中增加用户的实力。无论怎麽看它都应该是一把实力不错的咒具。然而，吸收了过多咒灵后的刀变得极其不稳定，甚至能够影响用户的心智，于是它就变成了危险品被存封在禅院家的咒具库中。 一直到禅院家将西里尔买下来。 无他，西里尔的术式和这把刀的运转方式无比匹配，就好像西里尔天生就是这把刀的用户一样。西里尔能够抽取周围的咒力，变成中转器给这把刀提供咒力，这把刀也因此能够直接发挥出最大实力，甚至能够和西里尔配合着抽取咒灵的咒力。两者是相辅相成的，甚至西里尔完全不会被刀的疯狂影响。 但是如果把这把刀拿到其他地方，西里尔能够想象到那些过长时间和抚云斩接触的人会逐渐神经恍惚，甚至会被这把刀反过来操控。 他心里隐约觉得这些在研究所失踪的人或许正是因为和这把刀接触而被关了起来。 西里尔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锋芒，一寸寸搜索着建筑的表面，一直到—— 他看见了一扇半开的窗户。 或许是因为意外，粗心的研究员开窗通风却忘记关上窗户。西里尔朝着窗户里看过去，那些无比熟悉的咒力残秽紫得发黑，无比浓郁。 西里尔心中沉了下来。 他现在无比确定，他的刀就在这里。他必须闯进去把刀带走。 第61章 浅蓝色的玻璃透着一种无机质的冷意，倒映出周围一片纯白。 不是被暖色灯光照亮的公寓里米白色的墙壁，也不是那些泛着枯黄的纸张呈现出来的洁白，遍布整个研究所a栋的是无边无际的冷白，被打磨得光洁的墙壁反射出屋顶刺眼的冷色调灯光，这种带着几乎抹去人性般的冷冽，淡漠充斥着这片监管严格的局域，带着让人下意识抗拒的生硬刻板。 地面的纯白的石砖上不然纤尘。这种无机的白色从脚下蔓延开来，直到尽头，一切都是无死角的。 空气静得仿佛漂浮在半空中被苍白光线照亮的浮沉都变得动作缓慢起来。周围寂静无声，除了—— 鞋跟敲击光滑地面发出的清脆的声响，从远方逐渐清晰起来，仿佛单调的打击乐般回荡在这条纯白的长廊中。长廊的里侧就是能够清楚看到实验场所的透明玻璃。 天花板上，每隔十米就会出现一个黯淡的红色小点，就像是穹顶眼神出来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来来往往的研究员。 门口，一个倒挂在天上的半圆形深红色警报器默默地注视着在走廊中步履匆匆朝着这个方向前行的研究员。那些脚步声宛如踩着骨节，沉稳而又急促。 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谈论声，低沉得近乎耳语。 带头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研究员，脸上神色冰凉中透着些不耐。他催促着后面跟着的其他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动作快点，他的状态已经开始恶化了，照这样看很快就会开始陷入呓语……” “不至于吧……这已经是这周第三个了……而且他之前状态不错，也只是突然昏迷……” “今天早上a3-8号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了。” “要调配新型抑制剂吗？最先开始的a0-0号现在更加严重了……” 研究员们低声交流着，言语间满是忌惮和忧心忡忡。 这个实验室刚开始研究超人基因的时候从没出现过一样，一直进展顺利，甚至成为了老板莱克斯·卢瑟的第六个超人实验室。虽然不是最主要的，但一直都稳步进行，从没出过乱子。 一直到去年上面的人带来一个古怪的东西。 那是从哥谭地下黑市买氪石时顺手拍下来的一把长刀。在被上面的人用不知道什麽方式确认它似乎有特殊能量波动后就要求他们提取这些能量，并尝试驾加入超人克隆体中。 但是一开始的时候没人觉得这把刀是特殊的利器。无论怎麽测量，这把刀都看不出有什麽与众不同。直到实验室中的两个用于试药的实验体死去后，研究所闹鬼，而研究所中有人目睹了这把刀直接把那两个实验体化作的厉鬼吞噬—— 从此之后，这把刀身上那些力量波动开始逐渐展现出来。那是一种无序的混乱，带着恶意和疯狂，一点点将周围接近它的人侵蚀。这把不详的刀就像是从地狱中而来，带着能够吞没一切神志的力量。 大门被指纹解锁，缓缓移开，领头的研究员催促道：“快点把他带进来。” 身后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押送着一位已经精神恍惚的同伴——从早上第一组实验后就显得心神不定的年轻研究员。他几乎是被身边的人搀扶着往前走，脚步拖沓，鞋底像是粘在地板上，抬不起脚。他看上去像是几天没睡，和那些困倦的研究员像极了，但是他们却有着本质区别。 他的双眼无神，但脸色红润，嘴里是只言片语的音节，听上去不像是英语的发音。 “他是什麽时候开始这样的？”一个声音带着刻意亚的的音调，询问着周围一起负责押送的同伴。 “似乎是昨天晚上提炼第八组能量时就时不时恍惚……” “是今天早上开始明显不对劲的……”一个声音接上了，似乎对这一点更加了解。 “他试图用日语发音，好像……一直在重复一个单词，听上去想是在说诅咒。”那个声音变得更轻。而领头人只是皱皱眉，没有制止。 毕竟签订合同后，进入a栋后这些研究员就再也不能出去和外界交流，更谈不上泄露情报。让他们聊聊天或许还算得上是个消遣。 “又是这种情况。”一个人冷冷说，不带任何情绪。 “他们不该在那东西附近呆太久的。” 他们把这个年轻人带进隔离区，然后将他推进最近的一间隔离仓中。一扇透明的舱门从上方悄无声息地落下，将他彻底隔绝在隔离仓中。 一位金发的女研究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自若，平静地抽出夹在胸前口袋上的笔，在纸上记录着什麽。她的表情和在场的其他人没什麽区别，但是低垂的眼睫颤动着，目光从鼻尖下的纸张飞出，在悄悄地捕捉着周围一切能够得到的细节。 她的眼睛瞟向远处。那里是一排排的隔离仓，似乎一眼望不到头，几乎每一间隔离仓都关了一个人，有的在疯狂地撞击墙壁，有的浑身发抖，有的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什麽也不干。 看上去这就是最近在学生间流传的同学失踪原因了。将自己伪装成最新被研究所招募并且签订了合同的实习生的斯蒂芬妮将视线一一不着痕迹地划过那些熟悉的面孔。近乎一半都是她最近追查的那些失踪目标。而首要目标格外显眼。 她的目光落在最近一排的第六间隔离仓，一个褐色头发的女人背对着他们站立，用指甲在墙壁上刻着日语，手指已经鲜血淋漓。 她穿着和在场所有人一模一样的白大褂，却神色冷静，执着得让人后背发凉。她用着平静的神色，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什麽。 作为曾经被蝙蝠侠训练过的女罗宾，斯蒂芬妮完全能听懂日语，也从墙壁上深深浅浅的日语单词中分辨出那里写的什麽。 那是……诅咒？不，那个意思似乎更像是在指一中生物？而另外一句，在哪里，却像是在找什麽人？ 斯蒂芬妮在心中判断着，大概清楚这或许和那把神秘的刀有关系。难道那把刀是有意识的吗？ “那是谁？她的情况怎麽像是恶化了？”领头的人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个方向。他看着墙壁上沾着血的刻字，眉头皱的更深。 “那好像是卡洛琳？”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人接话道。 “应该是之前负责提取特殊能量的那个卡洛琳，似乎还比其他人多任务作了两周。”一个人窃窃私语。 “看上去要给她重新加大剂量，那把邪门的刀影响力太深了。”一个人忍不住说道。 第65章 “还有最开始被影响的那位……现在应该也需要加剂量了。” 讨论到这里，一个站在前排的研究员拿出一直夹在手肘下的记录板，往前翻了翻，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数据：“a0-0……” 他沉吟着，仔细对比着几组数据，说道：“精神状态变差了，回音一直持续，伴随着耳语，身体状态良好，脑细胞活跃加倍……” 最后他合上记录板，得出结论：“需要至少加两倍抑制剂，减缓这种躁动。” 研究员们自顾自地讨论着，他们的话语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同情和怜悯。在这样的事情重复着在研究所里上演，当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同事关进隔离仓，将这里从最初只是实验器材收容室改造成隔离区后，他们已经变得麻木，只有疲惫和冷漠，这些同事们的挣扎似乎变成了简洁准确的数字，一行行书写在记录纸上，没有任何感情。 一个研究员乘着讨论数据的间隙忽然抬起头，注意到了人群中这个安静得过分的金发女研究员。 “你……是新来的？”他犹豫着开口问道。 “是的，我是新签了合同的实习生。主要负责生物化学研究。”她推了推眼睛，露出一个属于学生的恰到好处的青涩腼腆的微笑。 眼前这个研究员点了点头道：“最近确实缺几个生物化学方面的人来跟进b组的项目。” “b组的序号a实验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一个研究员没忍住开口。 “啧，一听就知道你是a组的人……b组序号b已经开始了，这一次是直接结合你们提取的东西和氪星人基因一起培育，编辑dna串行。”他有些不耐烦地在纸上圈圈画画。 又是一段不短的寂静。领头人挥了挥手，朝着身后的研究员们示意：“走吧，还有一组实验要观测。” 他言简意赅，直接带着他们来到门口，再次从大门验证。瞳孔扫描灯亮起，在扫射过领头人的瞳纹后，玻璃门自动打开。 从这里往前走，右边就是a栋秘密实验相关的两个小组的实验场所。 斯蒂芬妮镇定自若，表现得就像一个新手菜鸟那样朝着右边望去——那里是一整块高透玻璃，透过玻璃，她看到了被安放在正中央的那把刀。 红黑交错着构成长刃，表面漆黑如墨，刀型古朴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新，它的外形看上去像极了达米安常用的刺客长刀，但是却有所不同。 不知道为什麽，斯蒂芬妮总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它周围散逸着一些浅紫色的东西……或许是灯光折射造成的错觉？ 它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却像是一个活物。 “那是我们的研究对象吗？”斯蒂芬妮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问着那个将自己划分到b 组，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研究员。 “什麽？”他顺着斯蒂芬妮的目光看向那把刀，“曾经是a组的研究对象，现在我们也可以研究。” “它看上去像是个古董，不该是找考古专业的人来参加吗？”斯蒂芬妮将自己的单纯演绎得淋漓尽致，完完全全展现了一个学校成绩出色却只会死钻研的小白模样。 “谁知道呢？听说是上面的人装在盒子里带过来的。似乎是我们老板要求的……”那个人小声对斯蒂芬妮耳语道。 “而且，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金属还是生物，它像是活的，也想是某种带有辐射的物质……” “为什麽不放弃这个，它似乎是用未知材料打造的……”斯蒂芬妮试探着，当然，她不擅长这个，这件事应该交给提姆或者迪克来干，但是现在，只有她混进了这里。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被严厉打断了：“这是老板要求的。” 看着斯蒂芬妮脸上清晰的困惑，这个算是带着她的研究员难得耐下心来仔细给她解释起来：“那把刀身上提取的物质非常特殊，带着一种扭曲的力量，我们要做的就是尝试将他和超人的基因结合。”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斯蒂芬妮瞳孔一缩 —— 就在那把刀不远处的营养仓中，一个人静静地沉睡在其中。他紧紧闭着双眼，营养液将他整个包围，那张毫不掩饰的脸如此熟悉，以至于她心头猛地收紧。 那是一个超人克隆体。 “不用担心，它没有意识，算是一个……空壳？总之那是b组之前的成品。” 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让自己不至于被看出端倪，她没有看太久就收回了目光，紧紧跟着其他人一起朝着前方走去。他们还要测量另一组实验体的数据。 但是气氛陡然变换，冷冽的空气像是一瞬间被无形的利刃撕裂，一瞬间填满慌乱—— 哔！ 前方屋顶上倒挂着的红色的警报骤然亮起，宛如流淌的鲜血，一瞬间填满整个空旷苍白的实验室。满眼鲜亮的红色带着一种不详的预警，一瞬间搅乱在场的平静。 斯蒂芬妮心中宛如擂鼓作响，她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眼镜，将隐藏在镜框内侧的按钮按下，然后她一边骂着不着调哪个触发警报的家夥，一边将自己的表情包装成和周围人一模一样的慌乱。 “是哪里触发的警报！” “有人闯入！” 在一片嘈杂声中，领头的白大褂用一双眼睛冷冷地扫过周围的环境，眼前的警报以及身后这群研究员。 他步履匆匆但却不紧不慢地直接来到眼前大门旁的验证处，直接开启了防御系统。 随着一声声轰然闷响，整个研究所a栋所有的走廊房间，任何一个可以通过的地方全都降下一道道屏障，试图将那个潜入其中的人困死在这里！ 第62章 研究所里面静得出奇。 窗外的暖阳和此时房间里刺骨的寒冷变成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差。西里尔像是一瞬间从慵懒的阳光下转移到满是寒风的阴冷夜晚。差异过大的温度让他几乎以为在跨越窗户的时候从大都会回到了哥谭……也许是研究所内部苍白而又空旷的陈设让西里尔没来由地从心底里生出冷意。尽管眼前的场景他几乎没有见过，但也依旧被那种宛如扼住咽喉的窒息和空气中的冷凝拖入了曾经的幻梦中，像是再次见到了昏暗而又沉重的日式房间，封闭，阴森，满是压抑。 但是眼前简洁的景象依旧和记忆里那些木质结构，看不清人影的屏风有着很大的区别，也只是气息相似罢了。 西里尔敛下心神，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回到那个世界。但是眼下，他短暂离开了咒术界，来到了这个存在魔法，鬼怪，怨灵的世界。那些喘不过气的过往，似乎早已远去，但是依旧像是沉疴宿疾，时不时闪现在眼前。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化学试剂的味道，远处，他能够听到微弱的电子声滴滴作响。 映入眼帘，一切都是干净的白，不染纤尘，天花板，墙壁，地面……眼前的阴影无所遁形，到处都泛着金属般的冷，那些被隐藏在纯白色隔板的灯光从头顶落下刺眼的光线，穿透了那些深色的玻璃，像是要将这条过分空旷的走廊拖入纯白世界之中。 西里尔像是一道阴影，从那扇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钻了进来。 在他眼中，那些纯白的墙壁上如同溅上了污渍般，突兀而又浓郁的紫色落在眼前，将污浊抹在所有可见的地方。 这里只有敲击在光滑地面上的脚步声在空洞地回响。 他跟着周围浓郁到发黑的紫色咒力残秽往前走，银白色的发丝早就被咒具发绳束起。除非有人提醒，不然在监控中他的身影就会被彻彻底底忽略掉。同样，那些精神力一般，并且不会下意识抗拒这种混淆力量的普通人在与他见面后马上就会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只会在记忆里找到一个模糊的虚影。 风声从那扇开了一半的窗户中发出呜咽声，玻璃中倒映出少年模糊的侧脸，绿色的瞳孔像是远处被天光照亮的树叶，泛着幽远的冷光。暖融融的金色光线被薄薄的淡色玻璃隔绝。西里尔被苍白色的天地笼罩，静悄悄地滑向咒力残秽指引的方向。 深紫色的咒力残秽像是蜿蜒的河流，往远方流淌。眼前是一道厚重的大门，门锁就在大门旁。 他必须马上拿回那把刀，尤其是目前，抚云斩似乎已经被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情况下。他毫不怀疑那把危险的刀已经在这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虽然抚云斩已经销声匿迹五百年了，可它从不是什麽简单的咒具啊！在曾经的记载中，这把评级不高的刀可是能够直接提升用户级别，而又很快吞噬用户咒力和生命力的不详之刀。 抚云斩可是从咒灵与骸骨中诞生的刀，是一把能够短时间增强咒力的刀，也是能在不断的使用中让用户陷入疯魔的刀。几乎每一任用户，接触者都以精神失常而消失在咒术界，一直到这把刀被当时的禅院家家主封存，它才终于停止了诅咒般的活动。而被禅院家花钱买下来的西里尔，他的术式完美契合这把刀，几乎是除他之外的用户都会逐渐被刀中吸收的咒灵和咒力中的恶意影响。 第66章 因此，他必须尽快拿回抚云斩，在抚云斩还没有闹出更大的乱子，让这里的人精神失常前。 不过，也许这里早就有人被影响得发疯了。 西里尔盯着门锁，抿紧了嘴唇。他当然没有通行证，拿不到那种东西，也就没办法打开这扇门。他一向不是那种擅长思考的人，更倾向于直接粗暴地解决掉麻烦。那麽在这种时候，就要用咒术师的方式处理问题了。 那张俊秀的面容沉静下来，睫毛微垂，一双绿色的眼眸闪烁着，满是锋锐，勾勒出淩冽的弧度。他微微勾起嘴角，右手凝聚起咒力，蓄力猛地狠狠往前砸去—— 轰！！！ 眼前的墙壁瞬间龟裂，在显露出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到团案后，尘土飞扬，灰茫茫的粉尘一瞬间聚拢在眼前，变成滚滚烟尘。他用尽力气挥出的一拳将不知用什麽材料打造的坚硬的研究所墙壁破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忽然之间，静谧的空气骤然被揉碎，不知何时亮起的红光取代了天花板上的白色照明，像是流淌的鲜血，刹那间溢满整个走廊——就在这扇门的上方，倒挂着的警报器发出刺耳的警鸣声。 西里尔心中一沉，脚下已经蓄力又是猛地飞踢出去，将那块空洞再一次破坏成能够容纳一个人自由进出的大小。 他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眼下也只能加快破开墙壁的速度！ 少年本就凛冽的气质一瞬间宛如被霜雪侵染的风暴，手中没人能够看见的紫色咒力光辉变得更加闪耀，他几乎是燃起满身咒力，在破坏掉眼前的墙壁后又马上裹挟着满身势不可挡的咒力，飞速穿越又一个长廊，带着利刃般锋锐的气势再次挥出一拳。 风声淩厉，包裹着拳风向眼前厚重的墙壁劈出—— 咒术师的体术几乎是将人体的体能开发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西里尔并非是最顶尖的咒术师，也在用尽力气后发挥出不小的效果。 红色的光芒依旧不间断地闪烁着，宛如地狱催命的恶鬼，缀在西里尔身后。鲜血般流淌着溢满房间的红光将西里尔那双像是刀锋的绿色眼眸染成血色，不知不觉间在眼底映出一丝疯狂。 距离警报被触发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堪堪过去三分钟罢了。 很快，似乎是反应过来有人入侵，伴随着轰然巨响，眼前又多出牢笼一般的屏障，将每一段走廊切割成狭窄的空间，试图困住那个闯入其中的外来者。 然而，这些坚硬的屏障对于咒术师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或许没人能相信在这样一个小型研究所中会出现一个力量大得出奇到能够给墙壁开个洞的入侵者。眼前这些材料只是和被西里尔接连破坏的墙壁差不多的屏障。西里尔没有丝毫停留，双手依旧被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咒力包裹。他毫不犹豫地直接一路打过去—— 因为粗暴的动作而扬起的烟尘宛如雾霭，一瞬间席卷整个信道，连带着被西里尔打通的实验室也飞起满天尘土。大大小小的颗粒在空气中洋洋洒洒地填满每个角落，西里尔无视了因为吸入了少量灰尘后喉咙深处隐藏的痒意，将咳嗽声咽了回去，在被深深浅浅的灰色涂满的画面中追随着越来越多的，刺目的深紫色光晕继续往前冲—— 耳旁是呼啸着穿过发丝的风声，略过被西里尔洞穿的墙壁，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扎起的长发被风撩起，银白色的睫毛纤长，轻轻颤动着，那双绿眼睛在灰茫茫的世界中像是深林中反射出利刃般锋锐的野兽的瞳孔，如同尘埃中唯一的星辰般攫取着视线。 伴随着破空声，他直接干脆利落地砸碎了最后一个阻挡在他眼前的墙壁，被烟尘包裹的，就是一团最浓郁的咒力。 烟尘渐渐散去，眼前是一个满是玻璃实验器材的房间，到处都是精密仪器，伴随着空气的震荡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西里尔抬眸扫去，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台面上熟悉的东西。 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倏然远去，西里尔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他看着满是纯粹咒力，外表和在哥谭摧毁的咒力试剂一模一样的东西，瞳孔瞬间收紧。 就算他不擅长智力方面的工作，但是也一瞬间明白过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联系—— 这一群狂妄自大，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研究员在不知什麽原因得到了抚云斩。或许是抚云斩本身蕴含的玄妙的气息影响了研究员们的判断，也可能是这把刀周围发生的层出不叠的意外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群研究员们直接开始研究起了这把刀。 原本，存储着浓郁咒力的抚云斩上的那些咒力是不可能被普通人看到并提取的。但是……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和咒灵极其相似的，被他叫做鬼怪的存在，是一直能够被普通人看到的……而抚云斩又是一把能够抽取咒力的刀。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西里尔甚至可以马上编出一个合理的故事情节来：不知何故，研究员们得到了刀，开始研究却始终没法突破，但是在闹鬼事件后，抚云斩直接吸收了在研究所飘荡的鬼怪，因此能够被研究，那份咒力掺杂在鬼怪的力量中一起被提取提纯，然后被当做一种能够开发人体的药剂……接着就是药剂被当做试验品倒卖到哥谭最混乱的街区…… 西里尔眸光沉了下来，一双绿色的眼眸淩冽，眼含警告，淡淡地扫了一眼隔着一层厚厚玻璃墙壁惊恐地看过来的那一群研究员，眼神里带着弑杀过无数咒灵后形成的戾气，像是利箭般闪烁着寒芒，只一眼就让人心底发冷。 那把陪伴着自己碾碎无数咒灵的咒具就摆放在眼前的架子上，黑红交织的刀身样式简单却让人移不开眼，正如从前每一次出任务前那样，浑身散发出浓烈而又混杂的咒力，安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又一次挥刀。 他一步步靠近，走到抚云斩面前。然而气氛却像是被利爪撕裂，一瞬间，西里尔感受到了危险逼近的气息。那是在战斗中无数次的生死一线后锻炼出的本能。 他睁大眼睛，不受控制地朝着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方向望去—— 那个充斥着淡色营养液的营养仓伴随着喷射的白色气体倏然打开。本该沉睡其中的人突兀地掀开了眼皮。那双澄澈如同天空般纯蓝色的眼眸睁开，即便在满目警报散发的红光中也依旧透露出不喜不悲的神性，像是一个空洞的没有填装灵魂的神明躯壳。 仅仅一秒，他出现在西里尔眼前，近在咫尺。 西里尔浑身紧绷，蓄势待发，手中的手势早就摆好，随时可以发动术式。 然而眼前仿若被操纵着的神明躯壳却直接无视了西里尔，紧接着，那双宛如被造物主亲吻过的修长的手忽然握住了抚云斩！！ 深紫色的咒力骤然从刀身爆发，顺着那只紧握住刀柄的手蜿蜒着向上。 情况急转直下！ 第63章 那个人……很强。 周围的空气似乎在那双如同神明般空无一物却蓝得像是虚假天空的眼眸睁开的一刹那凝滞。那双眼睛闪过一道无机质的光，没有看西里尔，只是简单地无视了这个带着一身淩冽的肃杀出现在实验室的少年，然后看向了实验室最中心的东西。 气流没在流动，仿佛一切都在无形中被放慢，西里尔几乎耳鸣，一切场景都像是被画笔模糊透着虚幻的冰冷，视线焦点只有那个明明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动作却依旧让西里尔脑中警报狂响的男人。他几乎僵硬在原地，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稳定而又有力的心跳。 他的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极其强劲的敌人，没有原因。 他无意成为这位暗藏强悍实力的先生的时候，只希望取走本该属于自己的武器。 风声转瞬凛冽，一瞬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从中间撕裂。西里尔的手中蓄力，却不敢轻举妄动，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那种近乎是凄厉的风声。那双宛如藏匿在黑暗中野兽般暗藏锋芒的眼眸一瞬间瞳孔骤缩，汩汩流淌的血液几乎凝固成冰冷。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有着瞬间移动的能力。 一切发生得太快，眼前姿态随意却满眼冷漠的男人像是一道虚影般难以捕捉身形，忽然从几米外的营养仓闪现到眼前，那只被造物主偏爱的手已经握住了抚云斩的刀柄—— 西里尔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这个突然闯进乱局之中的危险人物将他的目标夺走。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见抚云斩周身宛如锁链般缠绕着的几乎浓重如墨的咒力忽地缠住了那只手，紧接着像是被添了汽油的火苗，猛然间燃起，又飞快地蜿蜒着顺着手臂向上攀爬，直到将眼前这个人包裹在浓重的满是咒灵气息的恶意中！ 抚云斩中封存的可不是咒术师身上几乎被削减了恶意的咒力，而是从那些咒灵身上掠夺的满是污浊，裹挟着污秽和黑暗的负面能量。即便如此，西里尔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一瞬间被这种疯狂影响。 情况一瞬间变得无比棘手。西里尔猛然间想起那个叫做康斯坦丁，可以看作是这个世界和类似咒灵的鬼怪或者是灵异事件打交道的咒术师的家夥。 第67章 那是一个不想掺和进任何麻烦中的人。不过眼前的情形也正如他所料，是一个大麻烦。 西里尔几乎是瞬间就后撤几步，和这个已经被满是咒灵气息的咒力吞噬的家夥拉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明明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却能够这麽快就被这把刀中封存的恶意吞噬……西里尔紧紧咬住嘴唇，手中的咒力光芒更加强烈。 他向空中伸出右手，手掌被虚无的空洞吞噬。紧接着，气流扭曲，半空中骤然被撕裂出一道裂缝，西里尔的手缓缓收回，伴随着缝隙的逐渐合拢，闪烁着淡紫色光晕的咒力长鞭从虚空中抽出。 那是使用咒力凝聚而成的长鞭。 西里尔手握长鞭，双脚一前一后摆出一个作战的姿势，眼神牢牢锁定那一个几乎被紫色淹没的身影。 他已经能猜到这个完全被疯狂，混乱，恶意占据了大脑的家夥会马上陷入发狂状态，甚至因为这个家夥表现出来可能有的强悍的战斗力将会马上无差别地发动攻击。现在唯一能够制止他的办法就是让抚云斩和他分开。 下一瞬，一道红光带着能够灼烧一切的炽热猛地从半空拦腰划过。西里尔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一个翻滚躲到一侧的实验台后矮下身去险而又险地躲过那道红光—— 银白色的发丝猝然断裂，连带着眼前实验室中的器械和实验台伴随着红光瞬间被拦腰切断。切口光滑而又整齐，落在地上的轰然倒塌声带起飞扬的粉尘，仅仅一击掩体就被轻而易举地摧毁。 西里尔抿紧嘴唇，急促地呼吸过后乘着对方停下那道贯穿一切的视线的扫视后的间隙忽然抓住时机发动攻击，长鞭伴随着他的跳跃一瞬间卷住抚云斩的刀身。 不知道为什麽，即便是他用尽全力，押上自己落地产生的冲击力也一时半会没法让刀从这人手中脱开。 闪现般看不清运动轨迹的速度……能够穿透一切的炽热的视线和现在无法撼动的力量……西里尔蓦然想到一个人。 不会吧……超人被抓了？ 西里尔又马上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难道是……他们抓了超人的亲戚？ 下一秒，一种虚弱感从长鞭与抚云斩的交界处蔓延而上，直到传遍全身。 该死……西里尔倏然操纵着长鞭松开了对刀的束缚，猛地抽回长鞭，断开了和抚云斩之间的接触。抚云斩抽取咒力的速度已经变得这麽快了吗……难道是研究所里的人抽走了太多咒力…… 看样子，咒力凝聚的长鞭已经不适合用了。 西里尔眼神锐利，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敌人。咒力长鞭忽然在空中崩散，消弭成淡紫色的光点。他的双手猛地升腾起越来越亮的紫色咒力。 那麽……只要不碰到那把刀，对上一个疑似超人，实力等同于特级咒术师的存在…… 那双浅绿的眼眸被染成深色，像是晕开了血的碧玉，瞳孔收缩到极致，却带着一种属于咒术师特意的偏执。他勾起嘴角，银色发丝飞扬，手指已经弯起摆出手势。 既然如此，只要将他们两人的战斗圈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就足够了——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一道半圆形的屏障将这个小小的空间圈起来，纯然的黑色像是冻结的冰霜般在虚空中逐渐往上蔓延，直到覆盖这片局域。 几乎是周围的环境暗下来的瞬间，西里尔就发动了攻击，隔空发动术式：“术式顺转：丝线束缚·锁！” 虚空中，由咒力编织而成的丝线从四面八方将眼前这个像极了超人的敌人牢牢束缚。那些凝结的紫色亮光像是一条条穿透了空间的光线，缠住眼前握着刀的人的四肢。 眼前这个人，一直到刚才为止都一直陷在抚云斩的恶意造成的混淆中，而现在，那双空洞而又冷漠的浅蓝色眼睛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猛兽，只剩下彻骨的杀意。 然而西里尔却利用他被自己的术式紧紧捆住四肢无法动弹的短短几秒瞬间逼近了他，随之而来的是握成拳的右手裹挟的恐怖力量。咒力被极致压缩，变成几乎黑色的能量覆盖在那积蓄了全身力气挥出的一拳上。 经历过上一次偶然间挥出的黑闪，西里尔心里模模糊糊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个招式的触发方式。 那是凝聚成极限的咒力，将它无限压缩后与瞬间挥出的冲击力间造成的极其微小的误差。 只要自己能够靠近黑闪的效果—— 他裹挟着满身的肃杀，像是一缕撕裂空气的劲风，箭矢般逼近这个暂时无法挣脱的男人。周围的声音一瞬间远去，西里尔像是什麽也听不到了，只有胸口鼓动的心脏，流淌的血液，和随着血液在全身运转的咒力。 一切在眼前无限放大，那些如同烈焰熊熊燃烧着的咒力，浓烈如同淤泥的恶意变得格外清晰。 伴随着高速的移动，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手上像是逐渐被火焰燃烧，被黑红交织的咒力光芒笼罩。 他做到了！ 西里尔咬着牙，将这蕴含了物理和咒力间微弱差额的空间扭曲挥出—— “嘭！！” 猛然发动的攻击却没有出现任何不同的效果。 他那只挥出的拳头被突如其来的手包裹住，甚至不能再近分毫。 西里尔忽地睁大双眼，眼前的场景似乎一瞬间变成了慢速播放。眼前这个几乎可以断定和超人有关系的男人双手发力，青筋暴起，将那些从各个角度蔓延过来捆住他的丝线崩断。那张天神般完美无瑕的面容上依旧如此冰冷，波澜不惊，甚至是轻描淡写。西里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术式仅仅困住对方几秒，就被眼前的人轻而易举地挣脱。 什麽……情况？ 口中不知何时蔓延起淡淡的腥甜，他不知何时磕破了嘴唇。血丝渗入喉间，西里尔却像是浑然不觉，嘴角溢出笑声，压抑而又疯狂。 这就是——这个世界堪比特级的实力吗。 即便是这只手被紧紧握住不能再动，他也仍然没有放弃。西里尔分开脚深深地将自己固定在地上，地板渐渐不堪重负发出凄惨的崩裂声。他的双脚已经因为巨大的冲击力逐渐陷入地板。然而那只手中的黑闪效果依旧持续着，甚至将那只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手掌烧灼出刺鼻的焦糊味。 另一只手再次积蓄起闪烁的咒力，西里尔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在那张俊秀得堪称漂亮的脸上划出一道大大的弧线。那双清透的绿色眼眸缩小成针尖，配合着身后洋洋洒洒的烟尘和他一身的狼狈将他染成让人心悸的模样。 咒术师，可都是疯子啊！ “术式顺转：丝线束缚·破！” 无数道丝线划破被帐笼罩成暗色的天空，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利刃要将两人一齐穿透！！ 眼前这个如同机器人一样没什麽情绪的人也马上意识到西里尔现在的意图就是将两人一齐击中，于是那只紧紧握住西里尔的拳头不让他挪动分毫的手忽然动起来。 眼前的“超人”猛地将西里尔甩出去，自己也一瞬间离开了原地。 是超级速度。 西里尔一瞬间被甩出去，砸穿了两栋墙后猛地摔落在地。 身后的墙壁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甚至在几秒后直接崩塌，裂开一个大洞。 西里尔直接被甩得撞碎了布下的帐，而身后就是研究所外冬日温暖的阳光。 他忽地呛咳起来，什麽东西卡在了嗓子里不住地往上涌。西里尔直接将那个东西呕了出来，却只看见灰扑扑的地面上刺目的血色。 糟糕，他的肋骨……好像断了几根。 真是狼狈啊…… 他踉跄一下，却很快恢复战斗姿态。染上灰烬的手狠狠地擦去唇边的血迹，在脸上拖拽出一条断断续续的殷红，硬生生让那张沾染了脏污的脸添上几分妖冶。他抬起眼眸，那双眼睛几乎变成幽绿，却满是战意地闪烁着火光。 手中再次燃起咒力的光芒，宛如刺穿黑夜的星辉，西里尔呛咳着出声道：“再来！” 第64章 巨大的爆炸声像是在大都会半空中炸响的烟花，烟尘宛如泼向天空的滚滚浓墨，晕染成深深浅浅的画卷。轰然间崩裂的砖瓦碎石像是无数四散的烟火，卷起尘埃，落了满地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呛鼻的粉尘气味，轻飘飘地往下压来，直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远离了大都会最繁华的市中心，位于偏僻空旷的居民区。街道上冷冷清清，沿路种植几颗柏树，似乎也被这声巨大的声响惊得摇摇晃晃。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万幸现在他们几乎都外出了，没几个人留在这里，剩下的零星几个人也因为此时突如其来的震天巨响吓得观望起来。 外面巨大的冲击声并不是什麽提前庆祝圣诞节的烟火，而是那所安静神秘的研究所内部爆发的不明原因的爆炸——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一个个四散奔逃，从建筑物中跑向空旷的场地，神情惊惶万状，就连驻守在门口的安保人员也退开一段不段的距离，全部扛起武器对准出现异状的研究所。 第68章 这下就连远处躲起来的居民也不约而同地远离了这里。谁知道是不是又有什麽疯狂卢瑟大战超人的戏码上演，此时还是保命要紧。 烟尘渐渐散去，研究所的墙壁上豁然出现一个大洞。灰黑色的砖石错落颓圮，光线直接探入就连灯光也被摧毁了一半而因此变得有些暗沉的内部，点亮了昏暗的环境。那些零碎的玻璃制品在苍白却温暖的阳光下宛如琉璃和碎银，被照得熠熠生辉。 西里尔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满是煞气的笑容，一双锋利的绿色眼眸宛如被冰霜点燃的星火，溢满杀意。银色长发已经散开，他早就被眼前的强敌锁定，此时就连能够屏蔽一部分气息的咒具发绳也只不过是个累赘。 丝丝缕缕的光线倾洒，将半边被灰烬和血污染脏的脸照亮。他一只手抓住发绳末端一扯，咒具干脆利落地被解下，塞进了带着拉链的口袋里。 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的银白色长发像是散落的银色丝线，缀满碎光，又被从破开的墙洞中灌进来的冷风托起。发丝轻飘飘掠过西里尔染上血色的面庞，模糊了那双冰冷如玉的绿眸。 下一秒，他带着满身血气宛如出鞘利刃般忽然动了。刀身被震得嗡嗡作响。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激起的风暴中心，西里尔裹挟着咒力的拳头再一次被眼前显然和超人有点关系的人格挡。 拳风落在刀面上，刀身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却直接爆发出再一次的咒力冲击。 覆盖在拳头上的咒力再一次被抽取，西里尔猛地后撤。 鞋底在地面摩擦带来的阻力几乎让它不受控制地产生糊味。视线落在身侧似乎是当做什麽支架用的钢管上，西里尔直接拿起那一节长长的银色金属管，干脆利落地用蛮力把它折成合适战斗的长度。 下一瞬，如同超人般拥有着超级速度的敌人已经攻了过来。 伴随着战斗中逐渐对于抚云斩使用时上涨的熟练度，他从起初的生涩快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配合着他本身就超强的防御，速度和攻击，他完全没给西里尔反应的时间，红黑交织的刀身是升腾的深紫色咒力，裹挟着磅礴杀气，瞬间闪现到西里尔面前。 “铮——” 烟尘中，只听得见刀剑与金属管撞击时产生的淩冽声音在耳旁炸响，空气骤然撕裂，宛如哀嚎。寒光闪烁，金属管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刀剑相撞摩擦出的火星照亮了两人相交的视线。银白色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着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森冷淩冽的眼睛，绿色眼眸不经意间与对方镶嵌在那张没有表情宛如机械般的面容上的浅蓝色眼睛对视。那双浅淡得近乎虚假的蓝色眼瞳像是两颗漂亮却空洞的玻璃珠，深处是被覆盖在抚云斩刀身扭曲的咒力点燃的疯狂。 金属管已经被压得弯折下去，西里尔竭力支撑着钢管将无限靠近自己脖颈的刀锋推开。眼前那双浅蓝的眼睛几乎没什麽情绪，视线紧紧盯着西里尔的双眼就像是一个锁定猎物就无法更改目标的武器。他猛地再次挥刀，寒芒在眼前飞速闪过，出手狠辣，刀刀致命。 银色金属反光在昏暗的空间中闪烁着，西里尔仓促抵挡住眼前敌人几乎毫无疲惫般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手中的用来切断咒力和抚云斩连接，防止被抚云斩当做咒力中转站抽取咒力的金属钢管早就变形得不成样子。对方力气大得让接受过日复一日体术训练的西里尔都有些吃不消，手臂在一次次伴随着身体在战斗中早就训练出的无意识的反射中勉力用金属钢管击退速度快得难以看清的刀光。肌肉被震得发麻，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算是比较勉强了。 猛烈的攻击让西里尔不得不在疾风骤雨般只能匆匆抵挡的袭击中节节败退，脚步踉跄着往后撤去。冰冷的刀光不经意间已经在他那张满是血污却在淩乱的银白色长发衬托下变得分外绮丽的脸颊上添上了几道血痕，眼下狭长的刀痕殷红，血珠沁出，宛如血泪划过脸侧。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体能运用到了极致。 鞋底撵着砂石发出清脆的声音，西里尔再次往后，却猛然发觉半个脚跟已经没有了可以踩踏的地方—— 他匆匆一瞥，却只见背后是明媚的冬日暖阳。脚下是崩裂的碎砂石块，后面就是被眼前的“超人砸毁”的墙壁，已经没有后撤的路了。 西里尔猛地制止往后的力道，硬生生将自己停在断裂的地面前。寒芒猝然飞至眼前，西里尔下意识挥出已经扭曲的钢管的抵挡，却眼睁睁看着刀锋缓慢地逼近。 他用力抬起手臂，试图拉开距离，硬是直接挥开了眼前近在咫尺的刀刃。 然而下一秒，又是一道攻击猛烈袭来，眼前的“超人”毫不在乎打斗场地，或许他也会飞？ 突如其来的袭击直接将西里尔从断裂的缺口掀飞，猛烈的冲击直接让那块早就龟裂的墙壁再次剥落，碎石坠地，发出炸响。 西里尔被忽然掀飞出去，只能竭力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姿势，至少让他不至于从七楼丢下去摔死。 即便如此，他的衣服也因为在巨大的冲击下当做缓冲，滚过地面时变成了破烂。黑色的裤子也早就变成了脏兮兮的灰色，沾染了不少碎石，膝盖处的布料已经被撕碎，半是遮掩着露出已经开始丝丝渗血的皮肉。 刚才才被超人猛地贯在墙壁，砸穿大楼摔断了几根肋骨，这下更是伤上加上，西里尔感觉现在不光是骨头断了几根，内脏都有可能破裂了。 他没止住咳嗽，喉咙里像是被什麽异物堵住。西里尔撑住地面，没忍住吐了一口更加浓郁的血液。手指也早就满是细细密密的伤口，他微微皱了皱眉，却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太狼狈了。 视线变得冷冽，西里尔那双绿眼睛森然，看着悬空漂浮着的“超人”，他果然也会飞。倘若他没有拿到那把刀，西里尔也许能勉强打个平手，而现在，那把刀在不断地加强着眼前敌人的能力，甚至能够时不时抽走他身上好不容易才增加了存储量的咒力…… 指尖深深地扣在地上，指节几近发白。银白色的长发被冬日冷冽的风吹起，像是细腻的银色绸缎，披着微光散落在身后。少年喘着气，那张平日精致秀丽得带着雌雄莫辨的柔和的容颜混合着血污和灰尘已经变得看不清晰，只留下那双幽绿的眼眸，像是被天光照亮的绿色琉璃，闪烁着不灭的焰火，耀眼灼人。那一身平时被好好爱惜的衣服早就在战斗中损毁，他一身狼狈，却慢慢地站了起来，再次摆出作战的姿势。 他必须将那把刀从眼前这个不知为何像是机器般没有灵魂的“超人”手中打掉。终止他和抚云斩的接触，才能平息这一场动乱和本不该发生的战斗。 漂浮在眼前的这个像极了超人的家夥现在就如同莅临地球的君主，从头到尾的战斗都是极致的冰冷残酷，宛如一个杀人机器般准确。那双冰冷得像是霜雪的浅蓝色眼眸染上了疯狂，却再没有任何情绪，垂眸冷漠地看着被他标记为对手的西里尔，每一次的攻击像是在碾压虫豸般地轻描淡写。 到现在为止，西里尔依旧不确定眼前这个“超人”有没有用尽全力。 手中的钢管已经在刚才迅疾如风的战斗中扭曲断裂得不成样子。西里尔干脆将那根已经看不出原型的东西丢向一边，手中是再次燃起的咒力。 已经没有可以阻隔抚云斩和自己的咒力间的武器了。西里尔咳嗽着，抿紧嘴唇，眉眼锋利。现在只能直接上了—— 风声被极速逼近的“超人”卷起嘶嚎声。西里尔的内心紧绷着一根线，翠绿色的眼眸中是不熄的战意和冷冽的杀气，只剩下画面中撕裂空气飞速逼近的敌人和那把燃烧着浓郁的深紫色咒力的刀。 刀锋猛地划过眼前，西里尔猛地后撤，却再次发动术式：“术式顺转：丝线束缚·锁！” 无数条咒力编织的丝线再次从四面八方伸展出来，却忽然被抚云斩斩断吸收。 那双近在咫尺的浅色眼睛忽地亮起红光，一道炽热的红色射线划破天空，几乎拦腰斩断眼前的一切。 而那把被“超人”握在手中的抚云斩并没有停止攻击，直接在西里尔躲避热视线时猛地截住西里尔的路径，直直地朝下砍去—— 第65章 冬日的天空宛如一条飘渺而浅淡的蓝色缎带，浅浅地笼罩苍穹，却又被一层薄薄的灰白色雾霭覆盖上一层阴翳般挥之不去的灰白色，无端增添了几分沉闷的压抑，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心悸。 灰色的地面上满是散落的碎石，大大小小，零散错落，将原本整洁的研究所空旷的空地堆成废墟般到处都是落石。被石块激起的尘埃依旧未散，漂浮在空气中，细碎地交错在一起。在阳光的照射下，灰色的烟尘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碎光。 风声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地尖啸着略过一地狼藉后又将西里尔沾上血污的银白色长发撩起，洒向空中。几缕发丝□□透的血块粘在了脸颊上，脸上细碎的割伤已经干涸，银白色的睫毛在阳光中近乎发光般透明，一小块殷红的血珠挂在眼睫上，睫毛轻轻颤动着，露出那双冷冽中带着野性的绿色眼眸。光线将眼底清透的绿染得越发纯净，像是昏沉天空下被点燃的一簇绿色火焰，喧嚣着不屈的倔犟和盈满的杀意。 第69章 手中已经沁出冰冷的汗渍。银色长发的发烧被热视线穿透，传来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西里尔瞳孔缩小，看着迎面而来，被阳光照射得反射出森白刀光的刀刃和刀刃上变换燃烧如同火焰般聚拢在刀上的深紫色咒力光辉，他下意识将咒力覆盖在手臂上，曲起手肘抵挡。 刀锋上，咒力汹涌着想要吞噬一切力量。倘若抚云斩一直在这所实验室被不停地研究，那麽它身上的咒力一定早就被消耗了一大半，现在极其渴望吸收咒力，相对的，刀中封存的从咒灵身上剥夺的污秽般满是恶意的咒力也就更容易让人陷入癫狂。 西里尔几乎能看见自己被刀劈中的场景，左右不过是鲜血飞溅，受点皮肉伤罢了。只要他还活着，能够使用咒力，有余力继续攻击，他就一定能坚持着解决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混乱。抚云斩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指尖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冰凉，手指抽搐着，西里尔睁着双眸，等待着这一刀劈斩，然而，就在此刻—— “咔哒。”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西里尔那双被持久的战斗拖得干涩的眼珠转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眼前，一个熟悉的带着棱角的小东西深深地被插入“超人”脚边的地面。 那是—— 西里尔倏然睁大眼睛，眼前蓦然响起一声爆炸声，伴随着闪烁着紫光和银辉的电弧，眼前的小东西爆发出一个不小的爆炸，干扰了敌人的动作。 身体被小型爆炸的余波震得有些微微发麻，西里尔来不及顾及其他，乘着眼前绝佳的时机猛地后撤—— 身后的劈砍并没有撤回，而是直接朝着西里尔的后背砍去，然而烟雾弥漫着升腾，虚幻的背景中，一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忽地震响。西里尔猛地抬眸，绿色眼眸紧缩，视线牢牢地跟随着那道宛如晨曦般带来破晓的身影。 灰蒙蒙一片激起的尘埃中，红黑交织般的制服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场幻梦。金色的光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浅浅地向下倾洒，将那一身剪裁正好的制服晕染成亮色，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般飘渺。少年义警一身纤薄有力的肌肉被勾勒得淋漓尽致，光影将他的半张脸笼罩在漂浮的尘埃和金光中，隐没了他的神情。刀锋与长棍交错碰撞，激起猛烈的火星，照亮了少年淩乱黑发下的冷静理智的眼眸。那是沉静得如同深海般没有波澜的蓝色，像是被撒上碎金的蓝色宝石般绚烂，一瞬间夺走西里尔的视线。 光与尘埃交汇，一瞬间绽放出的辉光像是西里尔眼中骤然绽放的烟火。心跳声此刻变得格外清晰，他不受控制地看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像是在饮鸩止渴，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口腔中满是呛人的灰烬和血腥味，他的嘴角也在战斗中磕破了，此刻依旧有些渗血。他舔舐着口腔中的伤口，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音节。 “别发愣。”红罗宾沉着冷静的声音像是劈开迷雾的微光，像是住在日式庭院中那些小姐们在手腕上佩戴的玉器翡翠撞击时的声音般好听。 烟尘渐渐散去，红罗宾的身形越发清晰。他手中的长棍猛地挥退眼前已经和西里尔缠斗了一段时间的“超人”。“超人”踉跄几步干脆再次悬空飞起。提姆乘机将手中的长棍拆开，变成两节卡里棍，动作迅速而又漂亮，像是在表演一场绚丽的杂技。 “接着——”他忽然将其中一根卡里棍抛过来。西里尔慌忙接住卡里棍，入手的武器材质冰凉触感坚硬，不知道是用什麽打造的，但一定不会像是他随手捡的钢管那样一样就碎。 西里尔忽然间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当做累赘的发绳，匆匆拉开拉链把那团沾了点血迹的发绳，然后迅速地站到红罗宾身边将发绳递了过去：“这个……你把它戴在身上，能够屏蔽你的气息。” 红罗宾是仓促间闯入战场的，相对于已经被这个战斗力堪比超人的家夥锁定的他而言，这条发绳算一个不错的敛息道具，至少能够让“超人”更大程度地忽视红罗宾。 “好。”红罗宾答得干脆利落，直接迅速地将那条长长的发绳缠在手腕上，系好。紧接着，西里尔与红罗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攻击向眼前的敌人—— “术式顺转：丝线束缚·锁！” 西里尔直接发动术式将眼前飞在空中的敌人猛地拖拽下来。空中划过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紧接着爆炸声响起，直接干扰了眼前敌人挣脱的速度。西里尔完全不敢喘息，红罗宾的到来让他疲惫的身躯再一次充满了战斗力，他直接用手中的卡里棍击打向“超人”紧紧握住抚云斩刀柄不放的手—— 那张宛若天神般即便是在满天烟尘中战斗到现在也不染纤尘的面庞依旧冷冽如冰，浅色的瞳孔中只有西里尔的身影。那根敲击在右手上的卡里棍发出清脆的炸响，西里尔的手臂被震得几乎麻木，另一只手快速地出拳，想要让抚云斩从他手中脱离。 空气中是接连不断的让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伴随着时不时被抽空丢向地面用来干扰“超人”行动的蝙蝠镖，这片到处喧嚣着烟尘和破空声的战场上，两方有来有往，一时间陷入了无法区分高下的势均力敌。 体力随着时间消失开始下降，西里尔几乎不敢使用咒力，在极度缺少咒力的前提下，被当做敌人的他会因为与刀的直接接触被抚云斩抽干好不容易积蓄的咒力。 现在唯有一种破局方法——西里尔紧紧盯着那把被“超人”握在手中的刀，耳边是和红罗宾几乎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急促中带着疲惫。 只有最强的一招能够直接终结这场几乎无法停止的战斗。 但是他到目前为止也只是隐隐约约地有一个大致感觉，他似乎触到了那一层瓶颈，却无法突破。 额头被刀刃带起的冷冽割破的伤口还在缓慢地向下淌血，西里尔咳嗽几声，将又一次涌到喉头的血沫咽下。 血珠忽然落入眼底，晕开一片血色。西里尔忽然间视线被阻挡，手中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没等他看清眼前的场景就觉得一种恐怖的威胁席卷而来——“超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道灼热的红色视线直接穿透了战斗中激起的飞扬的尘土，像是一柄撕裂空气的利刃猛地直逼西里尔的咽喉—— “小心！！！” 红罗宾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是金属碰撞地面的炸响，带着电流的小型爆炸在眼前炸开，一个微凉的体温忽然间将西里尔拥入怀中。 什……麽？ 混合着浅淡的血气，西里尔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向下压，脸颊被冰凉的发丝摸索着，温柔得让他忽然间不知道该怎麽呼吸。一只手搂在他的腰间带着他忽然往后扑倒几米远。 倏然——空气中响起一个极其清晰的声音。 那是皮肉被撕裂的声响，仿佛一瞬间穿透耳膜，被无限放大。西里尔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嗅到眼前冲天的血气和皮肤被烧糊的气味。 瞳孔的那一滴血珠滑落，西里尔看清了眼前如同卡壳的磁带般一帧帧慢速播放的画面。 眼底一片血色，似乎只剩下空中宛如羽毛般飞溅的血液，像是忽然间定格，停驻在他眼中。半边脸庞被红罗宾温热湿润的血液染红，西里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呼吸。 他几乎一瞬间陷入一种空茫的状态，只剩下红罗宾被“超人”猝不及防袭来的热视线洞穿的肩头。 红罗宾原本可以不用来救他的……嘴里一片腥味，西里尔不知不觉再次咬破了本就伤痕累累的嘴唇。 似乎整个世界一瞬间变成灰白，静默吞噬了这里。 红罗宾踉跄着，却像是没事人那样起身，将被他扑倒的西里尔也拉起来之后就迅速地按着耳麦说着什麽。 那张因为失血而迅速苍白的脸深深地印在西里尔脑海中。 他……在干什麽啊……红罗宾的身体，本来就不怎麽好啊…… 时间一瞬间撕裂成虚幻。 血液顺着指尖向下滴，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了。血珠溅落在满是灰烬的地上，忽然间变得如此清晰。 西里尔那双幽绿色的瞳孔亮起，是让人心惊的疯狂。他咳出一口血，却再没去管它，那双被疯癫占据的瞳孔骤然缩小，嘴角咧开一个嗜血的弧度。 “是谁——允许你伤害他的。” 银白色长发被冷风撩起，那张被血迹和灰烬染成绮丽的面庞宛如艳鬼，少年清澈的嗓音沙哑，却隐隐透着让人不安的危险。 红罗宾心中骤然收紧，看着几乎像是一个翻版小丑般在发疯边缘只差一步就会坠入深渊的西里尔，猛地收紧了按着耳麦的手指。 耳麦里是蝙蝠侠察觉到不对劲后冷冽而又急促的询问。蝙蝠飞机只差半分钟就能抵达。至于超人……担心又一个陷入这种攻击状态，超人被限制了这次和魔法相关的行动。 眼前的少年忽然满身洋溢起极其恐怖的气息。西里尔周身萦绕着暴涨的咒力，几乎一次性将所有的咒力存储掏出来在周身压缩到极致。 第70章 浓郁到几乎变成黑色的咒力宛如火焰般缠绕在西里尔身侧，他带着满身血气，食指并拢，双手交叠放在额前圈出一个菱形囚牢，紧接着双手向两侧下滑： “领域展开：般若寂灭庭——” 那双幽绿的眼眸几乎像是两簇森绿的焰火，眼底是癫狂和冰冷，彻骨的杀意碾过唇齿间，他几近嘲讽般说出最后一句话：“不完全——” 第66章 风声忽然间变得淩厉，像是无数锋锐的刀刃也一同卷入其中，将冷冽的空气撕裂成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尘埃被猛地掀起，撒向空中。 西里尔的声音混着血液，沙砾，沙哑却坚定，像是念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咒语。 提姆站在西里尔身旁，近在咫尺，却头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鲜血顺着作战服肩膀撕裂的创口缓缓向下流淌，濡湿了黑色的凯夫拉布料，提姆却恍然间像是闻不到此时冲天的血腥气。 他的血和西里尔的血已经混在了一起，如此亲密。 他像是感觉不到手臂被热视线洞穿后的痛楚那般，死死攥紧了手里被他从长棍拆卸成卡里棍的武器，指尖泛白。心口一种莫名的惶恐不知从何处升起，却像是野火燎原，一瞬间点燃胸膛。提姆那只受伤的胳膊被擦着骨头穿透了血肉，此时无力地下垂着，一瞬间丧失了力气。 指尖痉挛，他想伸出手去触碰身侧的少年，却惶然瑟缩起来。 他站在战场上，却像是再一次得知蝙蝠侠失踪的消息时那样，一切都从意外开始将世界割裂成虚幻，心口的空洞大得像是能够漏风。提姆当然知道西里尔身上的不对劲，但却一次次像是自欺欺人那样，似乎只要自己完全掌握西里尔的行踪，一切就不会脱离控制那样—— 西里尔的公寓，西里尔的衣服，甚至是西里尔的手机，到处都是红罗宾留下的痕迹。从第一面开始，他就早做筹谋，借用西里尔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愫用红罗宾这个身份编织了一张大网将西里尔束缚，却不知不觉发现自己早就深陷其中。西里尔淡得像是飘渺的风，却独独在红罗宾面前被填上鲜艳的色彩，一次次纵容着他的越线。 沾染着斑斑血污的银白色发丝倏然划过脸侧，提姆顺着那一缕几乎在发光的长发看向身前的少年—— 他的少年就站在眼前，一身黑色的衣衫早就被血浸透。早上在集市上被苍白的天空和为了迎接圣诞节而布置的红绿色装饰衬得剔透的脸庞满是细小的伤口。那张干净秀丽的面庞恍然间变成虚幻，却又在一瞬间被眼前鲜血点缀的容颜取代。 那一滴血珠顺着西里尔的眼睑下滑，染红了纯白的睫毛。 但是一种更加恐怖的惊惶填满了胸膛。提姆的视线像是一瞬间被遮挡，但是紧接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越来越大的恐惧席卷心头。 提姆的精神几乎瞬间炸开。那双蓝眸中宛如深海般看不清神情，只是闪过一道暗芒。冰冷的多米诺面具只露出他平静的下半张脸。但是面具下，苍白的薄唇抿紧，他只在脑海中找到了来自内心深处，面对巨大的无法抵挡的威胁时，最原始的恐惧。 他从未感受过那种恐惧，就算他曾经面对刺客联盟的首领，也未曾被恐惧攫取心神。可是现在，他站在西里尔身侧，却像是站在恐惧源头旁。 指尖一片冰凉。他却像是忽然间恢复视力。提姆发觉自己蓦然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他的视线一瞬间被黑暗中心，被血色花朵簇拥着的少年夺走。 西里尔站在领域中心，只是一瞬间，积攒已久的咒力为了维持这个不完全的领域被迅速抽干。脚下蓦然生出水纹，接着迅速蔓延开来，将眼前的场景淹没。 天空中，一鈎弯月高悬，此时，万籁俱寂。只是一瞬间，场景转换。崩裂的碎石，灰白色的地面倏然远去，就连远处逃出生天一脸惊魂未定的研究员们的声音也在刹那间消失，宛如被无形的力量擦去了踪迹。天地间一片昏暗，唯独剩下天边那一轮新月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似乎只有场地中心被那浅淡的月光照亮。 远处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空气里满是尘土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却不知何时钻入一缕微苦的淡香。西里尔那双在黑夜中被衬得幽绿的眸子中满是血色，映出眼前蓦然出现在倒映出影子的水面上，又一瞬间蔓延到远处的盛放的殷红花丛。一株株绮丽的花朵无风而动，妖冶艳丽，摇曳生姿，却在无形之间抽取被西里尔锁定敌人的“超人”的力量。 虽然只是不完全的领域展开，西里尔在疯狂而又紊乱的思维中却骤然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领域是怎麽一回事。 般若寂灭庭，正如这个名字而言，他构筑的领域是高悬着的弯月，和被彼岸花海覆盖的水面。正如他的术式是抽取身边咒力和自己的咒力一同凝结编织成咒力丝线那样，般若寂灭庭中绮丽的彼岸花海则会抽取被他锁定为猎物的咒力，并让他深陷其中，作为领域的养料。 也就是说，只要西里尔的咒力足够支撑开启领域，他就无法被击败。而西里尔的弱点，也正是无法积蓄足够的咒力。但凡他开启一次领域，积蓄的咒力就会瞬间被消耗殆尽，只能在战斗后修养一段时间。 此时此刻，西里尔身处于领域之中，却只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咒力通过脚下的彼岸花海输送到体内又马上被抽走维持被他强行开启残缺的领域。 这个领域的大小并非如同正常的特级咒术师的领域那样庞大，像是硬生生被腰斩，但却足以西里尔应对面前的敌人。 他只是呛咳着笑出声，鲜血染红了干裂的唇瓣，莫名像是涂上了脂粉。身躯能够像是超人般坚硬如同钢铁，有着热视线和超级速度，甚至能够飞在空中，不折不扣的第二个超人，现在只能猝然地单膝跪地，长刀深深插入彼岸花海中，却只能让他的力量被吸收得更多。“超人只能”借着抚云斩的力量支撑自己。 就连能够吸收咒力的抚云斩都因为对力量的吸收量没有领域中的花海那样疯狂而又贪婪，变成了一个单纯漂亮的饰品。在这个几乎是加强版抚云斩的领域中，这边刀也只能发挥它本身作为刀刃的作用。 它从来都不是特级咒具，只是因为能够吸收所有咒力的特殊性，甚至用吸收的来自咒灵满是恶意的咒力来污染用户而从此变成了一把禁忌之刀。 西里尔慢慢地走在花海中，倘若忽视他此刻染上鲜血变得疯癫的表情，他几乎宛如闲庭漫步般轻松。 提姆的手指深深扣入掌心，手臂上的血液早就顺着作战服流淌而下，顺着指关节滴落，又马上沉入脚下生满彼岸花的水面消失不见。 喉咙像是被堵住般，他几乎发不出声音。一双蓝眸宛如琉璃般映出眼前西里尔的模样。西里尔那头如同绸缎般柔顺的银发垂落身后，那张被血污侵染的面容上，绿眸像是野兽般散发出疯狂却嗜血的光芒，如同黑暗中被点燃的绿色火苗。提姆不愿意去想，但是此刻西里尔的模样却让他不得不冷静地将他与那个关在阿卡姆中的疯子比较。 西里尔几乎丧失了理智。伴随着那一句如同咒语般简短而又古怪的话语，他几乎被疯狂和杀戮控制着，似乎只要一步踏错就能坠入深渊和小丑沉沦在最清醒的疯狂中。 尽管西里尔现在只是静静地走向几乎已经跪在眼前，虚弱到无法反抗的超人克隆体前，提姆却只觉得自己几乎被两种情绪撕扯着几近撕裂。 眼前的西里尔毋庸置疑有着足以和超人匹敌，甚至是碾压超人的力量。提姆克制不住自己去尽可能地怀疑西里尔，怀疑一个拥有如此强大，甚至只要愿意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人。即便，他与西里尔的每一次相遇，西里尔都在消灭那些能够威胁人类的鬼怪。 属于义警的理智让提姆心底满是忌惮，甚至萌生出很快消弭的杀意，而属于提摩西的那部分本能却痛苦地牵制住义警冷酷的理智，在脑海中喧嚣着深刻的担忧。 西里尔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银发少年已经踱步到跪倒在地的“超人”面前，嘴角上扬，露出被血染红了的牙齿，又莫名地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血腥气却又戛然而止。 银发少年缓缓将“超人”握着刀柄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轻轻抽走了那把不详的长刀。 提姆看清了那把刀上的翻涌的深紫色的烟雾。那是他在忽然掉入这个空间前从没看见过的东西。 少年握着那把刀，像是阎罗降世。 提姆心口猛然收紧。他脱口而出：“西里尔——” 声音不算大，却像是穿透了这个空间的利刃，一瞬间刺进最脆弱的地方。少年蓦然回头。那双幽绿的眼眸忽然间褪去了疯狂和那些别的东西。西里尔缓缓地眨了眨眼，那双绿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星光般沁满了水痕。 他只是在听见了提姆声音的下一秒就敛去了所有的锋芒，宛如一直甘愿被套上了枷锁的猎犬，顺从地撤去了一身的煞气，变回了提姆熟悉的那个柔软的少年。 第71章 周围的场景像是被冰霜覆盖般，花海和黑色从身后开始快速被擦去，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他们回到了研究所外的那片空旷的场地。 紧接着，眼前的少年像是模糊了视野，望着他的方向似乎有些茫然。西里尔动了动嘴唇，提姆看着他的嘴唇却几乎听清了他呢喃着说出的声音：“……红罗宾……” 提姆的瞳孔骤然缩小。眼底的银发少年身形晃了晃，带着满身的血气攥着刀柄一头栽了下去—— 提姆的心口骤然收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上去—— 膝盖猛地跪倒在地，激起一地沙尘。提姆将少年拥入怀中，一只冰冷的手颤抖着去试探西里尔的鼻息。 西里尔几乎是一个血人。 “拜托……”提姆脸上从不卸下的平静像是湖面被扔了一颗石子，早就不复平静。他几乎是克制不住的焦急，却又在感受到少年微弱的呼吸后松了一口气。揽着少年的手臂收紧，提姆动作轻柔，又将少年搂紧，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视野中出现一双漆黑的战术靴，提姆不必抬头就知道那是布鲁斯。蝙蝠侠早就到了，甚至或许看到了西里尔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远处那些死里逃生的研究员早就不在了。 他已经无法将西里尔浑身的异常隐瞒下去。 “他很危险。”低沉的声音响起。 布鲁斯果然看到了。 提姆低着头，眼神留恋在少年被血污染的脸颊上，那只受伤的手捧着西里尔的脸颊，一点点拂去他脸侧几乎结痂的血迹。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在疲惫的战斗后有些哑：“我看见了……” “他是为我停下的。”提姆抬起头，那双蓝眸里是让人心悸的执拗和倔强。布鲁斯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个最听话的孩子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麽乖巧。 “我可以成为他的锁。”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隐藏的固执。 默了默，布鲁斯低沉着声音平静地回望那双固执的蓝色眼眸：“他需要引导。” 尽管西里尔并没有被黑暗吞噬，但是在拥有着这样强大到轻而易举击败超人克隆体的力量的前提下，布鲁斯认为西里尔正如当年在犯罪巷遇见的杰森那样，似乎只要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他们需要引导。 然而提姆没有回答。他只是强撑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勉力将西里尔扶起靠在肩头，动作温柔而又克制到让蝙蝠侠侧目。 布鲁斯只是瞬间就意识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却没有多话。 提姆看着垂眸试图帮忙的布鲁斯，却轻飘飘避开了他的手。在经历西里尔猝然倒下几乎快要殒命的错觉后，他完全不敢离开半步。 “他伤得很重，需要治疗。”提姆果断地抱着西里尔大步朝着蝙蝠战机走去，每一步都又轻又稳。血液顺着肩膀洞穿的伤口汩汩流出，他脸色苍白，被汗水浸湿额头却像是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风吹起西里尔银白色的长发，提姆走在前面，率先进入蝙蝠飞机，却没有看到身后布鲁斯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67章 远处苍白的天空一动不动，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像是一片虚假的幕布般了无生机。满天都是扬起的灰色烟尘。一团团灰白色的云彩将那些棱角分明的建筑吞没，一切都变得虚幻而又黯淡。击打在飞机外壳上冰冷的风声被锁在了舱门外，只能够在沉闷的机舱内隐约传来那些呼啸的幻听。 阳光斜斜地洒落在大楼之间，战斗早已结束，战场也已经开始清扫，和以往每一次行动一样，所有战损由韦恩企业承担。周围的居民从一开始什麽也不知道，到后来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跑，一直到最后，也只有卢瑟研究所中那些研究员和安保在远处停留。 这毋庸置疑是一场卢瑟针对的超人的又一个新计划。从卢瑟买到那把有着不知名能量的刀开始，他就在对超人的克隆体计划中同时启动了对刀的研究计划。而当他得知那把刀中的力量甚至让无数接手实验的研究员陷入疯狂时，这件事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他可以将这股力量注入到新的克隆人身体中，并在战斗中混淆超人的大脑。 卢瑟差点就成功了，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提前暴露的话。而那把成为了一切的罪魁祸首的刀，现在正安安分分地躺在西里尔怀里，被他紧紧攥在一只手里。 提姆坐在飞机后方，怀里却是从未放下银发的少年。肩膀处的伤口依旧鲜血淋漓，尽管他喷了特制止血喷雾，制服也依旧被染成了深色。 少年的脸色白得几乎和他黯淡的银色长发融为一体。他将少年往怀里带了带，将西里尔的脑袋靠在不算宽阔的肩膀上。 干涸的血液凝结在西里尔秀气的脸颊上，混合着灰烬，几乎看不出他平时漂亮的模样，就连他最爱惜的长发也乱糟糟地垂在胸前。提姆下意识地伸手却擦拭西里尔脸上的血迹，却忽然看到了手腕上那根平平无奇的发绳。 他抿了抿唇，思绪不受控制地被拉回战场和硝烟中，鼻尖似乎还残存着尘土呛鼻的气味和金属冷冽的味道。那双坚定的绿色眼眸再次闯入心尖，像是被光照亮的琉璃，又宛如黑暗中幽绿的碧玉。风声似乎在身后飒沓，一切都是如此混乱，灰烬，热视线，刀光，如同胭脂般落入眼底却宛如红色荼蘼般的血珠，以及那一抹浅淡的绿。 在战斗中，他当然看不清西里尔眼底的神情。只是匆匆一瞥，那抹绿色就转瞬即逝，只剩西里尔站在身边做出战斗姿态时的背影。留在眼前的不过只是自己一时的臆想。 视线聚焦，他发现自己的手指抽搐着痉挛，冷意从指尖蔓延，四肢皆是冰凉。是因为害怕西里尔的生命从指缝间流逝的缘故。他见证了身边亲人的生命如同昙花，却不愿意那种噩梦再次出现在眼前。 手指忽然间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拉回了提姆的注意力。他忽然间发觉自己的指尖落在了西里尔的脸侧。西里尔的体温就算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冷了下来，却依旧让他觉得自己捧着一个小暖炉。他的身体免疫力下降后就总是变得畏寒，这让他不由自主地贴近西里尔，指尖碰触着少年脸上的血污想要擦除。 然而少年染上血渍的银白色睫毛却忽然间颤动起来，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挣扎着想说什麽，一只手也忽然间伸向空中，像是想要抓住什麽人一样挥舞着。 提姆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放在胸口，低垂着那双沉静下来，被机舱内暗沉的灯光映衬成深蓝的眼眸，看着西里尔浮上焦急担忧的面庞。 他低下头，凑近了西里尔，淩乱的黑发垂落眼前，看不清神色。 “r……”少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似乎在黑暗中看见了什麽恐怖的画面般，眼睫颤动着微微睁开一条缝，却混沌极了，似乎没有分清楚现实与梦境，嘴里呢喃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但依旧让提姆听清楚了第一个音节。 “我在这里……”他的嘴唇触碰到少年冰凉的发丝，却毫不在意鼻尖萦绕的血气，只是用近乎呢喃般的声音轻声重复着，就像是西里尔能够听到那样安慰着，不知是安慰西里尔，还是安慰他隐藏在平静下，失去太多后害怕再次面对消亡的内心。 西里尔紧紧攥住了那只来自红罗宾的冰凉的手，力道大得甚至让提姆微微皱眉。但是那双被银白色睫毛覆盖的眼睛又静悄悄地闭上了，再次进入混沌中。 这样也好。提姆的目光一寸寸打量着西里尔，几乎难以分辨眼前身高比他稍微矮一些的少年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就算他并不是一个正式的义警，他的所作所为也依旧没有违背义警的守则。提姆看着西里尔的脸庞，再一次觉得西里尔的容颜并非如同学校其他学生所言那样地“娘娘腔”，西里尔更像是斯拉夫人的外貌和亚洲人气质般的结合当他安静下来时，精致的眉眼就会一下子变得锋利，收敛了平时的柔和。 在战斗时，西里尔几乎像是一个翻版的达米安，经受过许多实战和血液洗礼后的不折不扣的小混蛋，而前一秒还活蹦乱跳地活像是中了小丑病毒的西里尔现在却乖乖巧巧地躺在提姆的怀中，安静得像是刚拆完家的小狗。唯一不同的，是他满身的血污。 蝙蝠飞机很快就隐身在云海中，钻进了蝙蝠洞。高空寒冷的气流冷冽，从飞机周身飞速流过，挤压着机身发出嗡嗡的声响。 飞机缓缓下降，穿透蝙蝠洞外的层层伪装落在蝙蝠洞的入口，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隧道内的灯光忽然亮起，紧接着连同飞机一齐通过滑轨送入蝙蝠洞内部。 哥谭天空惨白而又冰冷的光线逐渐被阴沉的昏暗吞没，隐藏入口再次在蝙蝠洞中消失。 舱门伴随着喷气打开，浅白色的烟雾忽然升腾着散逸在空气中。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洞窟，以及遍布其中的科技感金属和电子设备。提姆没有丝毫犹豫地扶着西里尔让他靠在自己胸口，然后打横抱起他。即便是伤口传来一阵阵的痛楚，他也依旧坚持着走出飞机。疼痛似乎在不断地提醒他，他需要做的事情。 第72章 他需要治疗西里尔，然后将之前和杰森合作查的细节集成，然后加入斯蒂芬妮的行动报告……他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搞清楚，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收尾，就连战损，他也需要马上规划出一个章程…… 红罗宾没有时间喘息。 医疗舱的舱门打开，浅淡的消毒水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带着机械臂的自动医疗设备被冷白色的灯光照亮。提姆将西里尔放在医疗床上，正要脱手离开，却忽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拉拽着停在原地。 他倏然回头，却看见了紧紧抓着自己披风的手——在他抱着西里尔从飞机上下来时，西里尔似乎胡乱中抓住了他披风的一角，像是抓着什麽珍宝那样不肯松开。 “红罗宾”布鲁斯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几乎是命令着说道，“你的左臂被灼烧，疑似脱臼，手背有撕裂伤——你必须立刻去治疗。” “我不能先走……”提姆显露出一种罕见的固执，几乎让布鲁斯看见了上一次在书房谈话时的情形。他的语气格外冷静，红黑色罗宾制服上到处是擦伤，和分不清究竟属于谁的血迹，以及他最严重的一处，布鲁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伤口——左臂被热视线擦着洞穿的穿透伤。热视线打偏了，尽管是擦着提姆的皮肉过去，没有伤到骨头，也依旧留下一个可怕的泛着黑的伤口。 那里露出了猩红的内里，甚至依旧在不停流血没有停止哪怕一秒，这几乎让蝙蝠侠错认为提姆有凝血功能障碍了，但是他知道，提姆没有。 “等我看完西里尔的伤势报告。”提姆没有回头，而是任由躺在医疗床上的少年用带血的手攥住自己披风的一角。 他将自己的伤口往昏暗的地方藏了藏，因为免疫力无法避免的下降，他的凝血功能也弱于常人，更容易失血。他垂眸，没去看布鲁斯，但是身侧却多出一个人影。 医疗室冷白色的顶光几乎将提姆脸上的苍白照得一览无余。 “你不是不能，”布鲁斯盯着提姆的伤口。尽管隔着黑色的面罩，提姆也能感受到他带着压迫感的视线，和那双钢蓝色眼眸中的不赞同。 “你是不肯这麽做。”布鲁斯语气加重，显然他依旧在压制情绪。他的声音依旧维持这蝙蝠侠低哑的声线，此时陡然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意味。 “你需要治疗，”他看着提姆，语气低沉，“而不是留在这里，任由伤口继续流血——他昏迷了，并不会因为你暂时离开而继续恶化。” 提姆的眸光沉了沉，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 “阿弗就在另一间医疗舱，他准备了伤药，还有你需要的医疗器材。”布鲁斯藏在面罩下的眼眸和缓下来。 提姆抬头，定定地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眸沉静地宛如深海中无波的海水，却隐藏着什麽。他忽然间像是放弃了自己的执拗，然后取出蝙蝠镖，划过披风—— 披风应声撕裂成两截，提姆转身，低声道：“我去处理伤口。” 他走出医疗舱时却蓦然回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依旧在昏迷的西里尔，眼底的蓝色像是在昏暗的光线中依旧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布鲁斯的眼眸暗了下来。 西里尔，毫无疑问就是提姆喜欢的那个孩子，但是他却有着这样走错一步就能坠入深渊的力量…… 他需要引导。 第68章 蝙蝠洞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医疗舱中那些冰冷的金属机械臂不停地运作着，发出细小的嗡鸣声。周围似乎沉入了黑暗中，在这个被改造过后的天然洞窟里，到处都是冷冽而又昏暗的角落，随处能够见到有着漆黑涂装的装备，似乎一眼望不到头。 蝙蝠计算机巨大的显示屏散发着惨淡的荧光，一行行数据流划过，成为这里第二个明亮的地方。往常坐在这里处理案件的蝙蝠侠和他的搭档们一个也不见，只剩下几张空荡荡的椅子，和一杯泛着凉意的咖啡。 医疗舱外，宛如哥谭阴影化身般的蝙蝠侠站在医疗舱外，凝视着透明舱体中的少年。 镶嵌在医疗舱顶部的灯洒下冷白色的光芒，将躺在正中央医疗床上的少年照亮。从头顶落下的红色光束拂过西里尔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越过他到处是破损，已经完全没法穿的衣服，最后停在他的脚下。 银白色的长发沾着斑斑血迹像是点缀了点点红梅，宛如洒落在医疗床上的霜雪般倾洒，铺在那张依稀能从五官看出秀丽的面容旁。那张被冷色调灯光照得几乎透明的脸上，纤长的睫毛紧紧盖住眼眸，在眼下落下浅浅的阴影。他蹙着眉，像是陷入了一场持久的梦魇中，抓着那一角撕裂的披风，指尖发白。西里尔已经紧紧攥着那把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刀，怎样都不松手。 布鲁斯的眉心压出一道深深的刻痕。他看着那把刀，钢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探究。 那把透着古怪的刀上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古朴的风格，刀刃上红黑交织着，宛如流淌的鲜血，刀背是纯粹的黑，像是吸收了所有颜色后剩下的空洞。尽管那看上去和达米安的长刀样式很像，但是布鲁斯却一眼就辨认出那是日式长刀。在提姆离开后他就马上动手检测了这把刀，最后只能得出这把刀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知名能量的结论。 提姆此前告知的来自康斯坦丁的那段似是而非的话，大都会可能的灾难和确实出现的超人克隆人……一切都在告诉他，眼前的少年和这把刀之间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关系。 视线落在那张脸上，布鲁斯脑海中已经立马调出了对于西里尔的调查数据。一个来自圣玛丽亚孤儿院的孩子，哥谭高中的学生，只比比提姆小一岁。作为一个怎麽都无法查到在圣玛丽亚孤儿院以前的记录的孩子，西里尔·拉尔夫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没有白化病，身体健康，西里尔浑身浅淡的银白色应该是来自父母的遗传……布鲁斯几乎是在用一种审视，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西里尔。视线扫过他更加精致，轮廓清晰的五官，蝙蝠侠已经下意识开始分析西里尔。 一定不是美国人……天生银白色，或者是白金色头发的美国人实在太少，至少父母有人来自欧洲。绿色的瞳孔……他想起自己小儿子那双桀骜不驯满是野性的幽绿色眼眸，比起达米安的眼睛，西里尔的瞳色偏浅，甚至有些时候泛着一点浅浅的琥珀色……西里尔的父母或许是斯拉夫人。 视线转移到少年沾着血迹的手，他看不清少年手上是不是有什麽茧子。但是就在他驾驶着蝙蝠飞机靠近的时候，那种几乎直逼内心的恐惧，就算他没能看清战场上西里尔究竟是如何击败一个复制了超人能力的克隆人的，但这场压倒性的胜利让他心中止不住心悸。 在没有氪石来压制克隆人的超人能力的前提下，这个尚且还在读高中的孩子就能和克隆人势均力敌，甚至打败对方……西里尔毋庸置疑是一个有着特殊能力的孩子，这种特殊的才能甚至可能将他拽入深渊…… 取代了眼前景象的换成了当初那个在犯罪巷轻轻松松卸掉他蝙蝠车轮胎的孩子，没有脱下蝙蝠制服的布鲁斯抿紧了嘴唇，眸光变得深沉。 检测器已经完成了扫描，立体成像将躺在医疗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体内破裂的内脏，断裂的肋骨和大大小小的割伤擦伤一一呈现在眼前。报告显示在医疗舱外的屏幕上，他皱紧了眉头，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本和图像。 西里尔实际的伤势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加严重，但即便如此，只要想到他的对手是翻版超人，布鲁斯依旧忍不住深深地忌惮这个少年。他需要更多的计划来确保这个少年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以及，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处理西里尔的伤势。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玻璃上倒映出一个熟悉的穿着红黑色制服的身影。被蝙蝠镖割掉一截的披风此时像是残缺的鸟翼，疲惫地垂落在提姆身后。他早已摘掉了多米诺面具，露出了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那双从昏暗的光线中逐渐显露在冷白色灯光下的蓝色眼眸一如往常般沉静，但是细看却能发现眼底似乎隐藏了波动的情绪。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气和药味，阿尔弗雷德才给他清理完伤口又上了药，只有左臂的伤处实在是有些可怖，依旧止不住地流血。 他那条手臂几乎失去了反应，只是不停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痛楚，甚至就连痛觉都似乎在逐渐被消磨，到现在冰冷的麻木，让他感觉不到手下的触觉。 冰冷的蝙蝠洞让他不受控制地指尖发白，指甲泛起淡淡的紫色。寒冷从四肢开始蔓延，像是冻结的冰霜一寸寸覆盖着他的躯体。垂下的鸦黑色睫毛猛地一颤，他看清了那显示屏上的立体成像和伤势报告。 凝滞一时间将蝙蝠洞的空旷填满，提姆指尖忽然收紧，指甲深深印在掌心，他明白自己做不了什麽。这里有着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自动手术器材，足够在这里做一场精密的手术，修复好西里尔断裂的骨头以及他破裂的内脏。布鲁斯，和所有成员受伤后都是在这里得到治疗的。西里尔的伤势完全可以得到妥善处理。 第73章 可即便是他这样在心底不停地重复，可却依旧止不住地挂念着在医疗舱做手术的西里尔。 西里尔破裂，内出血的脏器是脾脏。他腹部被捅穿的伤势甚至是才恢复不久，就算是他再怎样有着更快的恢复力，可他也终究只是人类，不是什麽只用晒晒太阳的外星人。 提姆看着蝙蝠计算机上出现的一条条数据，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抑在平静的面具下，手上动作不停，敲击着键盘将这些数据分析规整，然后要来了斯蒂芬妮和杰森的情报。 他在不久前和杰森达成共识，在哥谭范围内调查的那个违禁药剂和斯蒂芬妮调查的研究员失踪案其实是同一个案件。 一切的源头都是从那把刀开始。研究员研究这把刀，花费一年多功夫提取了其中的能量制成了这些药剂，最后却流入哥谭，被叫做安德烈的神秘人倒卖。 而同时，这把不详的刀导致接近它的研究员不同程度地开始精神崩溃，也使得需要的研究员变多。而之前那些精神出现问题的研究员也就此被关在了研究所内部的禁闭研究室里接受治疗和研究。 卢瑟似乎是打算将从刀上提取的危险能量融入超人克隆体中。但是却恰到好处地在实验项目开启前被打断了。 不过，直到现在为止，他们依旧不清楚这个安德烈是谁……提姆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段对安德烈的侧写上，思索着这个人的目的却终究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屏幕刺眼的白光将他的侧脸照得惨白一片，连带着脸上就算被清理干净也已经清晰的划伤和眼下浅浅的黑眼圈都莫名让提姆看上去添了几分病弱的疲惫感。那双蓝色的眼眸此刻像极了蝙蝠侠，只剩下冷静和理智，那些杂乱的思绪和情感被他整理好藏在了平静下，像是扔进了海底。 一只手忽然按在了提姆肩头，布鲁斯沉稳的声音响起，听出不任何情绪般陈述着：“提姆，我以为你应该在休息。” “我还可以继续。”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手里依旧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分析着眼前展示在不同屏幕上的数据。 然而那道带着压迫感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布鲁斯穿上蝙蝠制服后越来越沉默寡言，只剩下一些冰冷的命令和将情绪压抑着的深沉的眼神。 “你的伤势在影响你的效率和判断。”提姆能够感受到布鲁斯的目光落在他的脑后，格外锐利。 “现在，去休息。我来接手剩下的内容。”他不容拒绝地开口，声音依旧平稳而又冷静。 “医疗舱……” “手术已经结束了，”布鲁斯直接截断了提姆的问话，“西里尔·拉尔夫需要静养恢复。” 提姆看向显示屏上被他忽略掉的时间，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他沉默地起身，让开了位置转头朝着医疗室走去。 西里尔身上的脏污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病号服款式，从宽松的领口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肌肤上错综交叠的伤痕新旧叠加在一起。那张被灯光照得白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消逝的面庞安静极了，像是被巫师施了一个沉睡魔咒那样压着长发宛如熟睡般阖着双眸。 西里尔手上那把刀早已消失不见，应该是被布鲁斯想办法拿去检测了，至于那一小片披风布料，现在还紧紧攥在他的手里。 提姆垂眸看着西里尔，却蓦然抓住了他的手。肌肤相贴，温热的温度相互传递……似乎只有将西里尔的手紧紧握住才能确保他不会忽然之间如同幻梦般消失在眼前。 疲惫宛如潮水般袭来，手里是西里尔偏高的体温。这让提姆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种没来由的安心。他不受控制地慢慢垂下眼眸，合上了眼，浅浅睡去。 第69章 灰白色的天空中，那些婆娑细碎的枝叶像是贯穿视野的裂隙，突兀地将画面切成两半。云彩如同浅淡的棉絮般浮在眼前，又像是瓷器上碎裂而又脆弱的釉面，泛着点淡淡的蓝。 西里尔听不到风声。没有蝉鸣，也没有鸟叫，就连树叶颤动的细微声响都像是被安静吞没，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万籁俱寂，静得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视野中蓦然闯入一段微微上翘的屋檐，西里尔甚至没有思考，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天地间一瞬间被涂上了色彩，他被毛绒绒的草地簇拥着，却没有闻到那些熟悉的青草草汁掺杂着湿润泥土的气息。 他应该感觉到自己浑身是黏腻的汗渍才对，但是西里尔却只觉得自己身上满是干爽。体术训练结束难道不应该衣襟湿透了吗……西里尔本能觉得哪里不太对，却觉得此时身上拜托了训练后汗水浸湿的感觉非常舒服。 或许自己才洗过澡？不知道为什麽，西里尔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才做了什麽。 一片银杏叶翩然落下，盖住他的眼帘。西里尔拈起那片被黄色侵染的绿叶，忽然间一跃而起。 “你醒了。” 西里尔倏然转身。这是他在这里听到的唯一一个声音。那声音忽远忽近，明明应该模糊不清却就是让西里尔听得清清楚楚。他循着声音找去，却见到身后紫藤花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碎石小径上。 一串串紫色的花枝扬起，宛如风铃般轻飘飘地摇曳着却不经意间遮住那人的脸。西里尔只能看清来人的那一身深灰色没有多余花纹款式简单的和服。心底里的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西里尔却像是被扼住咽喉说不出话。 “咒术总监下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黑泽忧。”那个怎麽都看不清容貌的人平静地对着西里尔说道。西里尔下意识地朝着对方走过去，却在踏出几步时忽然间发觉脚下的地面在崩塌—— 面前的场景像是将一滴墨汁滴入了水中，迅速被晕染。墙边的紫藤花树连带着旁边的人影宛如烟雾般逐渐变淡，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天地变换，他踩在了空旷的灰色地面上，连绵不绝的色块从脚下延伸到远方，看不清终点。血色在眼前晕开，逐渐将清澈的浅蓝色天空染成浓重的猩红色。 西里尔伸出手，却只能看见满眼的鲜血淋漓。鼻尖是浓郁的血气，带着腥味扑面而来。他莫名开始惊惶起来，却在下一秒看见眼前倒在空地上的人影—— 鸟翼般的披风上满是破损，被染成了深色，红黑色制服上到处是斑驳的血迹和 创口。血液似乎一寸寸开始冻结，西里尔呼吸一滞，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他仓皇地扑过去，将那个了无生气的人抱在怀里。那张脸上的多米诺面具已经碎裂，血液沾湿了红罗宾微长的额发，顺着额头淌下。那张灰白色的面孔上，曾经每一次吸引住他全部心神的如同海洋般沉静却又漂亮的蓝眸此时如同镶嵌在眼窝中的两颗蓝色琉璃珠，只是无神地看向远处。西里尔颤抖着手试探他的鼻息—— 没有，就连最浅的呼吸也没有……他垂眸看着怀里人，内心被空洞填满。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西里尔嘴唇颤抖着，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卡住了。他伸手去掀开红罗宾的面具，却在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具下的面容时，怀里抱的人忽然变了模样。 不是红罗宾。 那张脸变成了提姆染着血的苍白的模样，那身制服也变换成了染着血的深蓝色大衣。 “你甚至无法保护好他们……”一个熟悉的女声回荡在空旷的苍茫中。西里尔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前穿着一身简单的米色长裙的女人满眼失望地看着他。 “你的咒术一无是处。你的存在毫无意义。”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一个个响起，苍老，柔和，年幼，无数模糊的身影包围着，逐渐靠近。那些声音声音逐渐变得陌生，却宛如利刃刺向西里尔心间。 “你的存在没有价值。” “不……不是这样的！”西里尔仓皇地摇头，那些声音却疯狂地钻入他的耳膜。他伸手去擦掉提姆脸上的血，却怎麽也擦不干净。 “西里尔……”一个轻轻的叹息在耳畔响起。西里尔猛地抬头，却发觉刚才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朦胧的灯光，和一双模模糊糊的蓝色眼眸。 医疗舱被刻意调暗的冷白光芒从头顶倾洒，依旧将医疗床上的人照得无比清晰。这里的隔音很好，只有那些医疗设备还在发出微不可查的嗡鸣声。 清浅的呼吸声忽然间变得急促，将本就只是浅眠的红罗宾惊醒。他的胳膊上的绷带已经换过一次，伤口总算是止住了不断流淌的鲜血。尽管蝙蝠侠嘴上是硬邦邦的挑刺，但是熟悉布鲁斯蝙蝠侠状态的他知道，这可能算是一种隐晦的关心。总之，他实在担心西里尔，于是被布鲁斯赶去休息后就留在了医疗舱守在西里尔身边。 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侧头去查看西里尔的情况，却听见西里尔忽然间呓语道：“不……” 那不是英语，听上去似乎是日语。 西里尔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薄薄的阴影，脸颊泛起病态的薄红，眉头不安地皱起，露出一个有些像是哭的表情。那一头柔顺的被清理干净的银白色此刻伴随着他轻微的，挣扎般的动作变得淩乱不堪，像是陷入了怎麽也走不出来的梦魇中。 第74章 “西里尔。”提姆低声地呼唤仿佛被不知名的噩梦缠绕的少年的名字。他抓住了西里尔忽然抽动着的手，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不由自主地放轻，是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 他垂眸，凑近西里尔，却忽然发现西里尔的眼眸稍微睁开了一点，满眼是蒙蒙雾气，似乎还是身处于幻梦中，分不清现实。 手里是有些冷的温度，西里尔的思维变得格外迟钝。他有些迷迷糊糊地分不清手里的是什麽，一时间觉得有些困惑，竭力想要挣开却又被提姆握紧。 眼前是穿破了那个空茫茫的空间的微弱白光，那些让他内心感到恐惧和惊惶，疯狂想要回避的画面远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双熟悉的眼睛——一圈蓝色的虹膜像是一道道海浪，却又被昏暗的光线照得有些深沉，像是一泉幽深的池水，攫取西里尔的全部心神。这是红罗宾的眼睛。 冷色调的灯光打在更加成熟一点的少年脸侧，将他的眉眼衬托得更加深邃，长长的睫毛垂下，专注地看过来。 西里尔总觉得自己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担忧。是在梦里吗？ 他的视线呆呆地挪到红罗宾的脸上，忽然发现他脸上的多米诺面具不知道什麽时候不见了。没有染红脸颊的血液，眼前放大的是有些苍白的嘴唇和温热的身体。他的手指被红罗宾握紧了，似乎是想要传递给他一份力量。 但是……他有些困惑地打量着红罗宾的面容。眼底的水雾未散，但是西里尔依旧看清了面前俊美的容颜的容颜属于提姆。这又是怎麽会事？西里尔迟钝的大脑完全不支持他去想这麽复杂的问题。 那麽现在还是在梦中吧……或许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提姆，所以自己擅自将红罗宾的脸换成了提姆的脸。西里尔越发肯定了。 提姆看着眼前眼睛都只睁开了一条缝，看上去云里雾里依旧搞不清楚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的少年，不由得失笑。 这麽一看，似乎更加呆了。明明平时是一个稍微活泼和善的人，但是在他这里似乎总是迷迷糊糊的。 西里尔伸出另一只手，在认定了是在自己梦境中后，他硬是想要摸一摸提姆的脸才算罢休。 提姆眼疾手快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按了回去，警告道：“别动，你伤得很重。” 西里尔这才感觉到自己忽视已久的疼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无比怀念反转术式。梦里也能操控痛觉吗？西里尔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几乎要和一头浅淡的银白色长发融为一体。 而眼前被他想象出来的红罗宾温柔地不像话，看着他问道：“喝点营养剂？” 少年半天没有回答。 提姆干脆默认了，毕竟就算注射过药剂，西里尔依旧会不停地消耗身体的能量，很快就会感到饥饿。倒不如现在给他喝一点营养剂。 营养剂就被他放在仪器上，此刻只是顺手就能拿到。提姆小心地扶起西里尔举起手里的营养剂借着角度和重力让液体缓缓流入少年的喉咙。 西里尔简直乖的过分。冰凉中带着点微微苦涩的液体下肚，他下意识吞咽，然后又开始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提姆看。 虽然他很奇怪为什麽自己的梦里有穿着红罗宾制服的提姆，但是西里尔暂时不想搞明白原因，反倒是看着眼前的人莫名间觉得无比安心。 他被提姆按回了医疗床上。微凉的手心覆盖在他的双眼上，迫使他闭上了眼。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这一次，没有鲜血，没有过去的幻影，只剩下安宁。 提姆垂眸，看着少年逐渐变得平稳的脸，手依旧握着西里尔的手没有松开。他在拿营养剂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忘了带上多米诺面具。面具被他好好地和营养剂放在了一起。 不过……看西里尔的样子，他似乎完全没觉得这就是现实。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鞋跟敲击在地面的闷响，甚至是非常刻意地加大了音量。提姆回过头，看见了斜倚在门边穿着一身便装的青年。 青年弯起了一双多情的蓝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蜷缩在医疗舱里的一对鸳鸯说道：“看上去，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西里尔了——” 提姆那张带着未褪的困倦的脸上下意识勾起唇角对着大哥露出了一个柔和的浅笑，转瞬即逝。他干脆将转椅朝向门口，直视着半真半假地带着点调侃意味的迪克。 “我很认真。”他郑重地对着大哥这样宣布。 迪克像是泄了气，就连一开始是想要调侃提姆暧昧对象的玩笑心思也一瞬间烟消云散。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看上去最理智，实际上也确实非常理智的提姆，忽然伸出一只手搓乱了一头乌发。 “你哪一段感情不认真……”他叹了一口气，“你确定就他了吗？从前你可从没表现出对同性的兴趣……” 就算迪克亲耳听到了，也知道了部分西里尔和提姆的相处，他也已经不太想承认弟弟的新恋情。毕竟从异性跨度到同性的差距实在是大得离谱，他非常怀疑提姆到底是真的喜欢上了还是只是对西里尔有一点好感。毕竟提姆就是看上去再怎麽成熟也才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那些青春期冲动下才会产生的恋爱也是有可能的。 “他是我唯一的破例。”提姆的声音有些轻，却足以让距离不远的迪克听清，“我只是喜欢上了他这个人，无关性别，就是这麽简单。” 此刻，两人都缄默不语，空气中流淌着凝滞的哑抑。昏暗的光线中，提姆那张柔和的面庞却显露出和布鲁斯在蝙蝠侠面孔下一致的固执。那双被沉寂染成深蓝眸子宛如沉入海底的月亮，泛着一种让迪克熟悉的光。恍惚间，迪克似乎看见了当初刚刚成为罗宾时一脸骄傲，锋芒毕露而又活泼的提姆。 迪克那双爱琴海般的蓝眸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晦暗不明。半晌，他终于开口说到了提姆最关心的问题：“你要知道，提姆，西里尔的特殊能力本身就带着危险性。” “布鲁斯不可能不对他做出一系列防备计划。”迪克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躺在医疗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他得说，抛开性别而言，西里尔确实长的非常好看。不得不说，他弟弟的眼光一直都很不错。 提姆的脸被光影笼罩，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显得有些沉默，那一只搭在膝盖上的手暗地里收紧，声音似乎有些生硬：“我知道……” “他是孤儿，对吧？”迪克提到了提姆最担心的问题，“而且，他似乎也是一直在进行夜间活动，就像是我们一样。与其让他游离在外，我觉得布鲁斯更加倾向于——” “——你想说什麽。” 那双和迪克颜色相似的眼眸沉了下来，倏然间变冷，无比锐利。迪克不为所动，盯着提姆继续开口：“西里尔或许会被收养。” “可是——不能。”提姆一字一句，声音沙哑得有些刺耳。他抓紧了西里尔的手，让温热的肌肤于自己不知不觉变冷的手指接触，好像这就能让他找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那样。他的养父现在还是布鲁斯，至少，他不认为在西里尔成为自己的新兄弟后还陷入情感漩涡中是明智的选择。但是他却清楚地明白，自己确实陷进去了，陷进了西里尔的纵容中。西里尔永远不会抗拒来自红罗宾的控制。 这让迪克再一次直面了他的坚持，甚至不得不惊讶起来。 提姆周身冷冽的气势忽然间撤去，他垂下眼帘，在眼下投下一小段深色的阴影，遮住他眼底的情绪：“不……就这样吧。” 他不能，不能阻止明明能让西里尔过得更好的生活。西里尔身为孤儿的拮据是明明白白的，只能租在犯罪巷附近没人要的小公寓，下课从没停止过的兼职，那些永远都是一个款式的衣服……倘若他被布鲁斯收养，那麽他会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门后再次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布鲁斯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显现出来，露出了那一双在彻夜工作后即便疲惫也依旧锐利的钢蓝色眼眸。他似乎已经听了许久，此时忽然出现打断了这对兄弟间的谈话。 他只是沉默着，端详着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的提姆，忽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下意识忽略了自己这个儿子很久了。上一次提姆表现出这样鲜明的抗议，除了是在西里尔的事情上，似乎找不到踪迹。一种复杂的担忧和焦虑席卷心头却又被他习以为常地压在深处。他忽然开口：“我不会收养他。” 布鲁斯深深地看着提姆：“同时，我也不会阻止你们之间的事情。”话音刚落，他看清了提姆那双眼眸中被隐藏在眼底忽然亮起的微光。 “但是，他依旧要接受我的引导——我会资助他。” “那麽义警工作他是不是也能参加？”迪克忍不住问到。西里尔的战斗风格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敢说西里尔绝对能和卡珊德拉打得不分高下。 布鲁斯看向有些期待的迪克，微微一顿，接着说着自己的打算：“不行，他对我们一无所知——不清楚真实身份，战术细节，战斗合作方式。” 第75章 迪克发现了一个细节，于是迫不及待地发问道：“但是如同他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 布鲁斯罕见地微微一笑，像是在默许：“那就代表着他已经准备好加入我们了。” 提姆默默听完，忽然低声轻笑了一声。他可不认为那个完全不会思考，只会靠着直觉横冲直撞的小混蛋会成功猜出他们的真实身份。甚至是，到现在为止，西里尔都没搞清楚他就是红罗宾。 “他要是真的打算靠着推理找到我们的真实身份……”他看向身旁禁闭双眸的少年，脸上带着让迪克觉得稀奇的柔和。 “他大概永远也进不来蝙蝠洞。” 迪克简直难以置信。他是清楚西里尔的实力的。虽然没有理清楚细节，但依旧知道西里尔单凭自己就掀翻了那个发狂的超人克隆体。 “他有那麽迟钝？”他没忍住发问。 “西里更相信直觉。” 第70章 入冬之后的声音总是这样寂寥，仿佛那片苍白到无边无际的苍穹在将一切细碎而又嘈杂，欢快而又喧嚣的声音吞噬，只留下一个如此沉默安静的世界。虫鸣淹没在荒芜中。 远处，裹挟着寒意的朔风轻柔地拂过那已然剥落了满树金黄树叶的梧桐树，震得枯瘦的枝干发出瑟瑟作响的婆娑声。窗户大开，纯白的窗帘被风卷起吹响窗外，单调的布料宛如少女被风吹起的裙裾，在空中荡开一个漂亮的波浪。 天空依旧明亮，足以洒进这间靠窗的病房，照亮病房洁白的床单，干净的地毯，和床上少年苍白病弱的面庞。柔顺的银发淩乱，铺散在床上，少年陷入了柔软的枕头中，肌肤被冬日微凉的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病床旁，提姆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休闲外套，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西里尔。 西里尔此时显得乖巧极了，长而密的银白色睫毛覆盖住眼眸，落下浅浅的投影，脸颊被压得微微有些变形，整个人几乎是侧着面朝窗户，蜷缩在被褥中。两只手被他规规矩矩地摆在脸侧，少年的眉头不安地蹙起，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阳光从背后笼罩，几乎让提姆陷入阴影中。他坐得不远不近，那双被染成深色的蓝眼睛像是沉入海底般晦涩，敛下眸子描摹着眼前人的容颜。他的目光一寸寸往下移动，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少年微微露出锁骨的领口处。 被少年压得淩乱，布满褶痕的病号服下是手术后缝合的皮肉和无数淩乱的伤痕。那些伤痕最早的似乎能追溯到西里尔幼年时期，那些刀痕和各种细碎的伤口早已泛白，变成了一道道刻痕深深地烙印在这具纤细的身躯上。 提姆无法想象那些伤口最开始的模样，心底只余下酸涩的心疼。他甚至怀疑布鲁斯是不是因为在做手术时看见了这些遍布的伤疤才会这麽快打算资助西里尔。不过照着布鲁斯一贯的风格，就算他没看到这些，就凭着西里尔特殊的能力和他未成年又是孤儿的身份也迟早会被布鲁斯带进韦恩庄园。 让人惊奇的是西里尔被带进蝙蝠洞时几乎是一个血人，甚至都被怀疑这麽重的伤他或许会修养很久，但是他除了手术结束后发了一次高烧，之后的伤势好转得很快，自愈能力让人惊叹。那些破裂后被手术缝合的器官很快就自行修复好了。这种身体被锻炼到人类极致的义警都不会有的体质让布鲁斯几乎要以为西里尔是一个来自哪个秘密地下研究所的实验体。一直到几天前，对西里尔身体的日常检测显示他很快就能清醒后，他几乎是迅速就用自己韦恩集团少总的身份将西里尔转入了一间单间的私人病房。 提姆倾身伸手，几乎将西里尔笼罩。呼吸交织，他轻轻将少年落在脸颊旁银白的发丝勾到耳后，却忽然发现少年的睫毛在细微地颤动着，似乎即将苏醒。 他仓促地收回手，故作镇定地回到椅子上，眼神落在一旁，心中竟然莫名有些紧张。西里尔这个小傻瓜到现在为止还觉得他们是普通朋友。 风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些穿梭在每一个角落中细微的声音，衣服和被褥的摩擦声……以及呼吸声，变得如此清晰。鼻尖隐约能嗅到不知从何而来的香气，浅淡得像是要消散在空气中，像是什麽香氛或者花束的味道。 西里尔有些困惑，头脑昏昏沉沉地似乎要带着他继续在那些温柔的白色光晕的簇拥下沉沉睡去。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睡得够久了，久到脖子已经开始有些酸痛。意识逐渐从深海中缓慢上浮，思维开始一点点清晰起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躺在床上，而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但是现在，他要搞明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这是在哪里。 他闭着眼，却能感觉到眼前有着一团晃眼的光团，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久久停留在面前。即便是他没有起床气，他也不太想直面扰人的光。西里尔有些烦躁地想要睁开眼，半天也只是挣扎着颤动了几下睫毛，浑身上下似乎每一处都叫嚣着疲惫。他慢慢睁开眼，眼底积蓄的水汽迅速蔓延，模糊了视野。 明亮的光晕像是穿透了云雾从天外倾洒而下，宛如流光般落在眼前，变成薄纱在眼前摇曳。光影之间似乎虚虚地笼罩着一个淡淡人影，让西里尔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觉得像极了那些小说中描写的披着星光的精灵。那是咒灵吗？还是咒术界又出现了什麽新鲜的术式？西里尔的思绪有些紊乱，即便已经慢慢清醒却蓦然想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咒灵。 咒灵当然不会有这麽柔和的背景。他眯了眯眼，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去。眼前的人影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苏醒，动了动，然后忽然间凑近，让西里尔有些猝不及防。 视线聚焦，紧接着落在眼底的是一片深深浅浅的海洋，一点点将青色晕染开来，最后落在瞳孔上变成两簇冷冽的蓝莲花，西里尔几乎被那双蓝眸中浓到化不开的担忧淹没。但是那些倏然泄露的情绪就像是天边落下的细雨般带着绵密的忧郁，很快就昙花一现般被深深埋在眼底。这双在眼前放大的蓝眼睛像是被囚禁在眼帘中的一汪蓝色湖泊，敛去眼中的波纹，平静中带着温柔。 西里尔张了张嘴，却忽然说不出话。 光影浅浅落在眼前少年脸侧，斑驳的冷色阴影像是一片片落花，将那张脸晕染成虚幻的不真实，那些没有变化的平静中似乎带着一种熟悉的柔和……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隔着一层朦胧的纱般怎麽也触碰不到。他好像在哪里见到了这张脸……不是在日常相处中，而是在一个更加无法触及到地方。 是在梦中。西里尔蓦然这样斩钉截铁地认为。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景象，那些白得耀眼的天光逐渐褪去，变成一种更加冰冷的，带着金属感的亮光，而眼前的少年变成了另一个穿着一身红黑色制服的幻影，轻轻地垂下头凑近，气息暧昧地落在颈侧，缱绻温柔地给他喂食着什麽。 西里尔的耳朵忽然间开始发烫，热度顺着耳根逐渐蔓延到脸颊。眼前的视野倏然清晰起来，近在咫尺的是提姆熟悉的脸颊。 他竟然会在梦中幻想红罗宾和自己凑得这麽近……甚至是每一个画面都细节得足够他回想到每一个片段。他从没想过自己对红罗宾一厢情愿的情感几乎变成一种顾自幻想的迷恋…… 提姆有些诧异地看着西里尔莫名因为他的靠近而逐渐升温，苍白的面颊上是两抹病态的嫣红。他有点搞不清楚西里尔到底是怎麽想的，到底是放弃了红罗宾，还是打算继续蹩脚地隐瞒起自己的情愫。不管怎样，既然西里尔最终是可能加入夜晚义警活动的，而他们真实的义警身份已经变成了布鲁斯对西里尔的考验……提姆觉得如果自己不放水，西里尔可能永远没办法通过考验。 更何况，他从没隐藏义警身份时的音色和瞳色，似乎每一次他的秘密身份岌岌可危时，西里尔都会从各种古怪的地方找补，达成认定提摩西和红罗宾是两个人的效果。 他有些无奈，嘴角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伸出手将西里尔轻轻扶起来，顺便将枕头整理成合适倚靠的形状，方便西里尔借力靠在枕头上：“别乱动，医生说你还要再观察一周时间。”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温热的呼吸让西里尔紧张地眨了眨眼，他咳嗽一声，声音带着一种虚弱的沙哑和含糊，轻飘飘得像是春天飘在风中的柳絮般绵软：“……我怎麽在这儿？” “是蝙蝠侠将你交给我的……”提姆的声音低落下来，明显心情不是很好，他一瞬间被拉回来那个直面超人克隆体的战场，“你浑身是血，受了重伤。” 但是西里尔那双清透的眼眸在日光照耀下有些圆润，绿色瞳孔被衬托得浅淡如同琉璃，像是被初春雪水洗涤的水绿色的草地般蓄着一汪水，怎麽也看不出半点战斗时的化不开的锋芒和癫狂。他只是用那双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提姆，打算听他继续说点什麽来补充眼下困惑的局面。 第76章 提姆忽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补充道：“我用我的名字给你安排了单人病房，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怎麽回事，这句话像是有着什麽别样的魔力般，西里尔不知不觉间觉得心里似乎安稳了不少。对上提姆那双平静内敛如同镜面般却蕴藏着温和的蓝眸，似乎什麽事情都能如他所说那样，好起来的。 西里尔垂下眼眸，余光却看见了那把闹出来这麽多乱子的刀。抚云斩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西里尔身上的咒力气息，它变得非常安分，就算一直没有补充足够的咒力也没有用浑身乱七八糟的来自于各种咒灵的咒力来闹幺蛾子。这把刀只有被封印或者是放在有着极其契合的术式的西里尔身边时是安静的。 “布鲁斯他想资助你。”提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西里尔的思绪。西里尔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提姆刚才说的是什麽。他微微歪头，明显没太明白：“是……布鲁斯·韦恩吗？” “是的，”提姆语调轻快，脸上露出一个浅笑，“我想，你以后可以来韦恩庄园做客了。” 第71章 冬日的阳光穿过哥谭天空薄薄的云层，带着一圈晃眼的金色光晕倾洒而下，在哥谭冰凉的冷灰色建筑上覆盖了一层朦胧的金边。暖融融的颜色铺满了青灰色的街道，却依旧抵不过凛冽的气温。地上的晨霜早就在第一缕阳光洒向哥谭时渐渐融化，就连浅浅的湿痕也随着时间的转动而蒸发。那些带着焦油的刺鼻气味从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飘来，混合着青草和泥土湿润的腥味，散逸在空气中。 街道上偶尔能看见几个悠闲的行人在街旁行走，将鞋底在铺满腐朽落叶的砖石小路上踩得嘎吱作响。现在不是上班和下班的时间。 西里尔扯了扯脖子上柔软的灰色长围巾，试图将自己冻得发红的鼻子藏在暖和的围巾下。伴随着呼吸间吐出的白气，他浅色睫毛上挂上了一串晶莹的水珠，在冷冽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梦幻般细碎的光彩。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在梦中一样，仓促却又虚幻得如此不真实。 他被勒令在医院观察了两周，一直到他觉得骨头都要呆软了才被冷酷无情的提姆少总大发慈悲地放过。但是他没有回到他那间坐落在哥谭最混乱，帮派云集的街区中小小的单人公寓，反而被提姆低调的黑色宾利带到了哥谭新城区的房子里。 据提姆的形容，花钱大手大脚的布鲁斯·韦恩在接连收养了这麽多孩子后依旧有着发散不完的善心。在看到受伤的西里尔后，单纯善良的韦恩先生了解到身为孤儿的西里尔的拮据，当即表示要接济西里尔。于是就在西里尔在医院昏睡的那段时间里，他成功拥有了一个法律认证的资助人，那些金钱上的问题忽然间被轻轻松松解决。而慷慨的韦恩先生甚至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养子一样也给他办了一个信托基金。 西里尔以为自己还没醒，甚至是有点云里雾里，像是在听稀奇的外星人语言一样茫然地听着趁着休息时间过来探望的提姆这样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一连串的变故。 一直到他进入了韦恩先生为了贴合他的喜好而置办的公寓，双脚踩上了简洁明亮的大理石地板时，这一切才像是终于落到实处。 就像是一夜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西里尔再次回到了从前不用担心金钱的日子，如同第二个夜晚坐进南瓜马车的灰姑娘。 从前在禅院家中，他作为一个评级不错，甚至是能够继续成长的咒术师在除开无止境的咒术和战斗训练外，生活上可以说是非常不错，衣食不缺。来到了这里之后，他花费半年时间接受自己应该是永远也回不去的事实，又花费了半年的时间适应打工生活。那些像极了咒灵的鬼怪第一次出现时就在他去打工的路上，于是他又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而现在，他似乎……用不着再为了不被饿肚子而到处打零工了。 西里尔想起上一次再孤儿院和韦恩先生见面时的场景，真心实意地觉得热衷于做慈善的韦恩先生是一个好人。至于这间明显比从前的那间小公寓大了三倍的新房子中那些奇怪的，莫名听上去像是窃听器之类的电磁声……提姆告诉他其中一部分来自于担心他安危的红罗宾，一部分是来自于韦恩先生的担忧。不过提姆解释这些监控没有放进卫生间之类的私密空间。不知道为什麽，西里尔总觉得提姆在说起韦恩先生放的监控时似乎兴致不高，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总之，西里尔完全没觉得这有什麽问题，毕竟他从前就是这麽生活的。而他的所有物品也在点头答应之后就被迅速搬进了这间干净明亮的新公寓，填满了空荡荡的角落。 脚下的枯叶被踩得噼啪作响，西里尔只露出那双在阳光照射下颜色浅淡，像是绿水晶般波光粼粼的眸子。浅金色的光落在他只露出一半的脸颊上，像是被撒上了一层珍珠粉，柔柔地泛着绸缎般细腻的光泽。 他手里是一个小巧的纸袋，里面装着之前在玻璃小摊上买的玻璃动物和哥谭那家有名的甜品店中的几份开心果甜点。这些都算作是答谢之前顾晚和苏悦的帮忙的谢礼，不过看上去，他这一次似乎又得再次谢谢她们了。 他这一次在医院躺的这两周完全算是直接跨越了圣诞节那五天的假期甚至就连之后的一段工作时间都旷了过去。 餐厅就在前方。从外看去，玻璃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色，反射出餐厅门前冷清的街景。这里似乎还没有开始营业，餐厅里的灯光也没有打开，一切都在准备中。这家餐厅也只有是周末才会有人在中午来这里吃饭，大部分哥谭人倾向于在晚上带着家人或是朋友来这里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他推开了大门，穿过空旷的就餐区，走向餐厅后的员工局域。小小的射灯在头顶将这片不对顾客开放的局域照亮，西里尔走进储物区，果然看见了坐在长沙发上的两个姑娘。 顾晚依旧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模样，讲述这她搜罗来的更新的哥谭都市秘闻。不知是因为她天生就非常容易和陌生人打成一片，还是她的性格实在是很包容开朗的缘故，顾晚总能从不知道哪些渠道拿到一手最新的哥谭都市传闻，甚至是就连她遭遇过那一次被鬼怪绑架的危险后也依旧没有收敛多少。她顶多是不再晚上出门了，至于那些来自教授的什麽第二天要上交一份对于哥谭xx街区的道路规划之类的，只要是天黑下来，她就绝不实地考察。 顾晚是第一个发现西里尔的，她在说起教堂最新的流言和传闻时朝着入口瞥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什麽，又猛地站起来。那双偏圆暖棕色的眼眸被屋顶的黄色灯光照得发亮，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朝着西里尔走来：“看看这是谁——是我们的小漂亮西里尔！” 过了这麽久，就算是西里尔原本心里带着点恍惚和惆怅，这下子也被顾晚活泼的话语给冲散。她悦耳的音调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诙谐，倒不像是在欢迎西里尔的回归，倒像是在宣布小狮子辛巴一样高亢。 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又活泼。坐在长沙发上反应慢了半拍的苏悦忽然被急切的顾晚拽起来，拉到了眼前。三个人又变成一个小圆圈。 苏悦有些摸不着头脑，缓慢地眨了眨了眼睛。隔着那副有些反光的椭圆形镜片，她有些涣散的黑珍珠般大得出奇的瞳孔逐渐聚焦，落在了西里尔脸上。她那张苍白的面孔上，青黑色的黑眼圈格外显眼，看上去又是熬了几个通宵。 她推了推眼镜，打量着西里尔，谨慎地问道：“身体都好全了？”那双犀利的黑色眼睛微微眯起，在西里尔大病过后显得分外白皙的面颊上晃了一圈，带着点狐疑，明显觉得西里尔还没养好伤。这让西里尔有些好奇提姆究竟是怎麽给他请假的了。 是的，关于在假期过后却没来上班这件事，也是提姆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不必担心。提姆在西里尔还没意识到他的重伤又一次影响了工作时就已经解决了这个小问题。似乎每一次，提姆都是在默默地看着所有，留意着细节，却又言简意赅地将自己做的那些一笔带过。 西里尔心中莫名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泛着涩。他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很快又被收敛：“提姆给我请假的时候是怎麽说的？” 顾晚飞快地接话道：“是说你之前那个约会对象吗？”她露出一个调侃而狡黠的笑容，一双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你的提姆告诉我们，在大都会的时候，你刚好就在那家出事的研究所旁边，被那些碎石砸中，骨折了。”西里尔甚至没来得及反驳他和提姆不是那种关系，就听见顾晚接着说：“说实话，大都会那个研究所的事情都上新闻了！据说是涉及人口失踪和人体实验之类非法研究，背后的授意人莱克斯·卢瑟受到指控，但是他只是被拘留了一周就放了出来，倒是那家研究所的负责人被判处永久监禁。” 第77章 “毕竟这件事社会影响很大，”苏悦点评道，“似乎有一部分居民亲眼目睹从研究所出来的超人，但是那个时候真正的超人在天上救一架发生故障的飞机。” “总之……”，顾晚拍了拍西里尔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我们一致觉得你最近倒霉的次数太多，是时候来点中国特色了。” 她说得煞有介事，让西里尔不由得被这种氛围感染地紧张起来，他不安地眨了眨眼睛道：“中国特色？那是什麽……” 然后一个被塑封好的黄色东西被塞到他面前。他定睛一看，看到了那张纸上笔走游龙般的字体。 “这是我们找中华街靠谱的出马仙给你写的平安符，但是不知道你的生辰，这张符纸可能没那麽大作用。”苏悦示意他去瞧那上面的字迹，但是就算西里尔能够没有口音地说普通话，也没法在看简体中文也够呛的情况下看懂这些画一样的笔画。 西里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点浅浅的红色：“谢谢你们。” 没等两个姑娘开口，他就将手里的袋子举到眼前，示意他需要打开。然后他走到长沙发前，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在大都会买的两个礼物……”他将两个不同颜色的小纸包分别递给两个女生。 “一个是玻璃狐狸，一个是玻璃猫头鹰……” 苏悦一脸了然。她大概猜到为什麽西里尔要这麽挑选了，估计是参考了她脸上常年下不去的黑眼圈，于是就拿了半夜不睡觉的猫头鹰。 而袋子里的另外那些甜点也被拿了出来。 苏悦诧异地看着被塞到手里的打包好的甜品：“这是……那家甜品咖啡厅的招牌开心果奶油卷和切块开心果芝士蛋糕？” 顾晚也拿到了她的那份，显然高兴极了：“哇哦，这家店开门时间弹性得吓人，有时候甚至不开门。总之，谢谢这份赔礼啦！” 西里尔弯起了眼眸。 “哦，对了。”顾晚忽然一脸神秘地看着西里尔，“最近哥谭的那座废弃教堂似乎有些怪事发生，听说那里会有奇怪的声音……总之，鉴于你这麽倒霉的体质，记得不要靠近那里。” 西里尔看着顾晚，嘴角依旧浅浅地弯着，但是那双眼眸却忽然间变得锋利。 废弃的教堂……似乎值得去查看一下。 他若有所思。 第72章 天空像是忽然间倾倒了颜料，泼在空茫茫的苍穹，又被暮霭染成深沉而又浓郁的墨蓝。哥谭此时夜色低垂。一弯明月遥遥地挂在天空，被水雾般深深浅浅的云层半遮半掩，洒下了明亮而又皎洁的柔光。哥谭的街道宛如被月华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隔着那些黑夜中依旧散发着微弱光明的暖橘色路灯，似乎就连冰冷的建筑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街头满是挥之不去的凛冽和寂寥，风从狭窄的巷道中呼啸而来，卷起一地枯败的褐色落叶，拍在年久失修的路灯上，带起呜咽般的呼啸声。似乎在灯光照射不到的昏暗角落，一些盘踞在黑暗中藏匿许久的生物也随着夜幕降临开始蠢蠢欲动。 空气中夹杂着被风掀起的烟尘，将远处刺鼻的硝烟味带到眼前。西里尔舌尖是一点辛辣的火药粉末和满嘴的苦涩，他抿了抿唇，对哥谭习以为常的弹药气味一点也喜欢不起来。激烈的交火声和嘶喊般的人声逐渐远去，最终被黑暗吞没。今晚的哥谭依旧不算太平。 似乎是隔壁大都会不久前的大新闻确实博人眼球，或者应该说是刺激到了阿卡姆中那些精神罪犯们的内心，西里尔得到了来自红罗宾通过通信器传递的讯息——就在一个小时前，风筝人拖家带口般地把谜语人和酱料王给带出来了。这群执着于在哥谭闪亮登场的罪犯们自有一套古怪的逻辑，一年之内他们总是要轮换着出现在阿卡姆精神病院外的任何一个地方，然后用炸弹点缀，作为背景音乐，和蝙蝠侠来一场激情的搏斗。没人能搞明白他们的想法，当然，如果有人搞明白了，那或许就是下一个哈莉·奎茵。 虽说风筝人打算直接把阿卡姆里志同道合热衷于一起给蝙蝠侠找点乐子并且同时抢点地盘的罪犯们全部都运出来大闹一场，但是西里尔却觉得估计要不了多久，可能现在风筝人就已经被蝙蝠侠重新丢进了阿卡姆。这倒是给他一个绝佳的机会乘着黑夜来到顾晚所说的那个废弃教堂一探究竟。蝙蝠侠和他的助手们都被那几个越狱的罪犯暂时缠住了手脚，脱不开身。东区倒是一直有红头罩时不时巡视，那些被红头罩打压的□□们一个个和鹌鹑一样听话，闹不出什麽大事。 夜晚的风兜头吹来，像是长了眼睛，横冲直撞地往西里尔的脖子里钻。西里尔冷得打了个哆嗦，将脖子上被吹乱的的灰色围巾认认真真掖好，不留一点缝隙。 路灯的暖光落到地上，重复着将影子拉长又变短的循环。他背着被黑布裹成长棍模样的咒具，脚步匆匆，鞋子落在灰色的人行小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穿过了街道和暗影的交界。这里越来越偏僻，街上只有西里尔一个人穿行着掠过，银白色长发伴随着跑步的动作被风吹起，西里尔慢慢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在他眼前的是一段破败的砖墙，外表的覆盖层早已脱落，露出其中的红砖，在夜色下变成深红色。藤蔓从墙根攀岩而上，零零散散地爬满这堵支离破碎的院墙。这里还残留着一些铁栅栏的碎片，不过早已被铁锈腐蚀成满身斑驳，歪歪扭扭地插在泥土里，靠在墙边。 天空像是被刷上了一层又一层厚重而又冷清的油画笔触，落下深深浅浅化不开的蓝，皎洁的月亮明明如此明亮，却莫名像是被披上了一层朦胧的云雾。秘银色的光淡淡地倾洒下来，穿过层层阻隔，被切割得零碎后又落在了有着一头月光般长发的少年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银布。 那张俊秀的面容上被撒上一层斑斑驳驳的碎光，将一双被银白色睫毛覆盖的绿色眼睛照亮。西里尔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视线越过眼前丛生的不知名灌木丛和枯枝落到了那栋破败的哥特式建筑上，眼眸里满是锐利的锋芒。 这就是他需要探查的地方。最近这里似乎暗地里流传着教堂显圣的传闻。据顾晚说，有几个人曾经在这里见到了有着翅膀的天使一类的生物。尽管大多数人觉得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是还是有少部分狂热信徒觉得这是真的。 这件事情非常像是那些流传在都市内的灵异传闻，比方说圣母雕像落泪，或者是什麽郊区的别墅闹鬼之类离奇的故事。不过大多都会在传播了一段时间后被那些爱好探险的灵异专家揭露其中的化学秘密。 因此西里尔在回来之后就用红罗宾的通信器联系了对方，告诉他这件事情，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很快，红罗宾就联系了他，告诉他关于这座教堂的一些往事。 撇开这座废弃教堂曾经被作为耶稣会学院的过往。在十几年前，还没有蝙蝠侠的时候，这里曾经有一群疯狂的异信徒，他们抓住了一个似乎有着魔法天赋的红发少女，然后活生生烧死了她。这群疯子最终被gcpd逮捕，但是却没有被判多久，甚至于参与了那场惨绝人寰的火刑的人根本就没有找全。而最近，这群自称撒旦信徒的家夥似乎又开始死灰复燃。 红罗宾告诉他，最近gcpd抓住了许多进行非法传教活动的疯子。 月光照亮了这座有着尖顶的建筑。教堂的大门早就腐朽，甚至是消失了一半墙壁。惨白的光芒笼罩了这座建筑，照亮了那些破碎的彩色玻璃花窗，折射出冰晶般冷冽闪烁的碎光。残缺的雕像被照得雪白，依稀能从它背后的残缺看出那是一只小天使。 惨淡的景象映入眼帘，即便是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西里尔也从教堂中央空旷的场地上分辨出了那些附着在地板，残缺的凳子上深紫色的咒力残秽。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里有一只实力不俗的鬼怪，甚至是不久前还停留在教堂里。 西里尔悄悄将自己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口袋，找到了那一个小巧的通信设备，开始单向联系：“这里是西里尔，废弃教堂确实有鬼怪出现，目前行踪不明。” 他刻意压低声线，声音轻得像是能够被晚风吹散的一缕轻烟。 然而，下一秒，寂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另一道清脆的声音。 ————“哒，哒，哒。” 西里尔迅速侧身，借着攀附在院墙上一小片茂密的藤蔓遮住自己的身形。黑暗中，那双绿眼睛微微眯起，变得狭长。昏暗的光线将浅淡的瞳孔染成森绿，宛如在山野间锁定了猎物的野狼，锋芒毕露。 高跟鞋的声音踏在被青芜覆盖的砖石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在黑夜和空旷中，像是敲在心尖的时钟，伴随着呼吸的频率逐渐靠近。 西里尔一瞬间屏住呼吸。 借着深色藤蔓的遮掩，他胆子大得出奇，一点点地挪动着，试图看清来人。 第78章 月光忽然猛地穿透云层，宛如破晓般正好落在那个逐渐靠近的身影上。隔着一段不短的破败院墙，他在黑暗中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一个女人正在缓缓靠近这个早就被废弃的教堂。尽管距离不近，西里尔依旧看清了她脚下发出声响的细高跟。惨淡的银色光芒照亮了她明艳的红发，女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长裙，光裸着肌肤行走在哥谭凛冽的寒风中。黑色的长裙在空中摇曳出波浪般漂亮的弧度。那张美艳的脸上，肌肤苍白，满脸是古怪而又诡异的幸福。女人神情恍惚，满眼迷离，就像是药物过量那样踉跄着走在路上，分不清周围的场景。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却像是看见了什麽幻象一般，让人发怵。 西里尔皱起了眉。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里的鬼怪极有可能又是一个操控神志的好手。 他的眼神紧紧跟随着那个女人摇摇晃晃的身影。她慢悠悠地穿过院墙和杂草丛生的草坪，一步步越过教堂的门槛，走进了满是深紫色咒力残秽的大厅。 西里尔探出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紧接着，就在一片沉寂中，教堂里涌现出一道温暖而又柔和的白光，但是在西里尔的眼里，那不过是一道不知为何掺杂了咒力的光芒。 西里尔的手落在了身后被包裹住的长刀上。他轻手轻脚地取下了刀，戒备般将刀放在了手中。 就在一片晃眼而又灿烂的光芒中，西里尔所探寻的东西出现了。裹挟着虚假的温暖，那些刺眼的冷光黯淡下来，最终显露出被包裹其中的生物—— 那是一个拥有一对纯白双翼的生物，但是中间的身躯上，那是被拼接而成的少女。有着火红发丝的头颅，蜜色手臂，苍白的躯干。那张脸上满是缝合的痕迹。 它沐浴着紫色的咒力悬浮在空中，结合了圣洁的羽翼和诡异的身躯，宛如一幅已经被扭曲的圣母画像般出现在教堂空旷的大厅中，被月光和彩色花窗折射的光芒照亮了那张空洞中带着死气和恶意的面孔。 那是一个，绝对危险的，实力只在之前的“超人”之下的鬼怪。 而更糟糕的是，他的咒力早就在之前开领域时被挥霍一空，甚至是抚云斩内的咒力也少得可怜。 第73章 风声穿梭在匍匐颓圮短墙中那些婆娑作响的藤蔓上。月光撕裂夜空，倾洒而下，止步于眼前杂草丛生的路面上。西里尔的身影已经彻底被阴影覆盖，只剩下偶尔一闪而逝的银白色光芒。 在他的眼底，倒映出的是盈满瞳孔的紫色光芒。那个怪物居高临下地张开翅膀，悬停在半空中。象征着圣洁的纯白翎羽飘落，又在落到地面前化作光点。一束秘银色的冷光冲破教堂破裂的穹顶，将惨淡的白色泼在鬼怪身上。那张被七零八凑拼接而成的脸被光影晃得煞白，露出那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 残败的教堂里，有着一头艳丽的红色长发的女人踩着细高跟晃晃悠悠地穿过那些早就腐朽的木制长椅，来到了空旷的大厅中。那些曾经存在于这座教堂中的圣像早已残破不堪，在岁月的侵蚀中剥落了鲜艳的颜料，就连手脚也已经断裂，更不用说那些镀金的装饰。这里只留下了满眼破败的景象。女人双手合十，虔诚地在月光下祷告。但是她一脸昏沉的模样，更像是被什麽东西驱使着无意识地祈祷。她直接穿着那一身不适合在哥谭的冬夜出行的黑色长裙缓缓跪在了灰尘扑扑的地面上。 空气中满是腐朽的气息。那只外表酷似天使的怪物俯身，似乎在看着眼前虔诚地跪坐在大厅中央的女人。它扇动着翅膀渐渐从高空下降，直至悬落在女人面前。 纯白而又皎洁的月光，朦胧的光辉下仿若星辰般闪耀而又，梦幻的翅膀，零碎的彩色花窗落下斑驳的光影，在教堂冰冷的墙壁上留下浅淡的彩色光晕。那张诡异的，像是从不同女孩身上截取拼接而成的躯干与它背后只有神话中天使才拥有的纯白翅膀相比是如此地纯洁而又扭曲。那张属于鬼怪的镶嵌着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球的青白色的面孔和它对面女人那张纵使已经醉生梦死也依旧生气勃勃的面容而言是极致地怪诞。 鬼怪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杀戮。即使他们生时可能是可怜的受害者，也依旧会因为执念，扭曲的情感，重重不可抗力的疯狂而变成怪物。更加常见的称呼其实是徘徊在时间作恶的鬼魂。更甚者是曾经被杀害，而又被赋予了灵异故事的幽灵更加容易变成有着强大力量的鬼怪。 而根据眼前这只具有着明显宗教神话色彩的“天使”，西里尔轻而易举就判断出她，或者是她们，曾经是死在这里的女人。 无论如何，现在都需要把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带出来！ 寒风踏着一地清冽的月光从大开的门扉穿堂而过，卷起地上堆积的灰尘。空中是草汁苦涩的气味混合着被风卷起的腐朽的气息，那些破碎的呢喃，只言片语被送到耳边，西里尔蹙起眉，矮下身来将自己完全隐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 教堂周围杂草丛生，曾经被修剪整齐的灌木丛也在这片土地上肆意生长着。即使现在已经入冬，这些脱落了树叶，只剩下干枯树枝，被月光影影绰绰地照亮的树丛也依旧能够起到遮挡身形的作用。 他打算将那东西引出来。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恶臭味。西里尔将自己的刀拿出来，而用来保护刀的黑色布条则被他取下来塞进了灌木丛下。 他拖着已经出鞘的刀伏在灌木丛后一点点地转移自己的位置，一双含着冷芒的绿色眼睛隐藏在夜空下，幽深的绿色宛如山林中捕食的猎食者，充满着煞气和野性。 发丝被他拢到身前，从围巾的缝隙塞进去防止它挂到那些枯瘦的树枝上发出声音打草惊蛇。 西里尔将自己一点点移到了教堂后方，被教堂的石墙遮挡在阴影中。 那东西全然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动静。联想到它那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西里尔怀疑它可能没有视力，纯粹靠着声音辨别方向。 黑暗中，他将抚云斩拿在手中，缓缓地踏着脚下年久失修的石砖靠近那只“天使”。昏暗的光线下，长刀的刀锋倏然闪过寒芒。月光照亮了教堂中央没有穹顶的大厅以及那只怪物。 它扇动着翅膀，贪婪地凑近眼前生机勃勃的女人。那张拼接而成，满是粗陋的缝合线的脸上浮现出感受到活人灵魂气息后的餍足。它忽然间伸出双手，像是要拥抱面前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女人—— 呼！！ 风声陡然转变！ 西里尔早已积蓄好术式，只是在那怪物放松警惕，打算吞噬灵魂的刹那间，双脚借力蹬地，伴随着疾风骤雨一般冰冷的刀光逼至眼前！！ 长发伴随着此时的动作倏然被风吹起，散落在半空中宛如银白色的绸缎，少年那张脸上满是杀意，一双绿眸被月光照亮，在冰冷的月色下，本该清透如晨露的水绿色变得无比危险，像是已经锁定猎物的野狼，满眼化不开的翠绿，亮得惊人。凝聚着咒力的刀身骤然亮起满涨的紫色咒力光芒，西里尔猛地跃起，朝着那只悬停在大厅中的怪物身上劈砍下去—— 空中气氛忽然间凝滞，像是一寸寸被冻结，几乎无法呼吸。几乎是西里尔行动的瞬间，那只“天使”也察觉到了身后忽然间变换的气息。那双洁白无瑕，却沾满了紫色咒力残秽的翅膀陡然间用力扇动着旋转，气压被挤压着在眼前变成一个小型飓风，它已经在眨眼间就撤退到了一旁，用那双没有瞳仁的白色眼珠到处打量。 西里尔的刀光只削下了几片羽毛。那些扑簌簌闪烁着光辉的羽毛在被刀砍断的一瞬间就直接变成了光点，消弭在空气中。 伴随着玻璃清脆的破碎声，西里尔也调整了姿势，轻巧地落在地上。那只怪物用两只巨大翅膀掀起的飓风已经在刹那间撞碎了本就残破的花窗，甚至将摇摇晃晃的石墙撞倒了一块。 砖石倒地，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然而即便是这麽大的声音，西里尔身边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依旧是带着满脸幸福而又温柔的笑容，闭着双眼沉浸在那些幸福的幻象中。 看样子，如果不祓除这只鬼怪就无法解除她现在这副不省人事的状态。 西里尔捏紧抚云斩，双眼紧紧盯着那只在不远处嗅闻的“天使”。它那张扭曲而又狰狞的面孔上混杂着茫然和贪婪。这只鬼怪似乎已经意识到在它面前有一个大补的东西存在。 咒力再次凝聚在手心，西里尔直接发动了术式：“术式顺转：丝线束缚·破！”与此同时，他猛地跃起，跳到了另一个方向面对着这只“天使”。 不知道这一瞬间的声响究竟能不能误导它…… 咒力光芒伴随着西里尔另一只手的手势亮起，术式在一瞬间施展。在与这只鬼怪共存的环境中，西里尔多少能抽取一部分周围鬼怪残留的力量当做咒力补充。尽管转化程度并不高，但也够用。唯一让西里尔遗憾的是这只飞行鬼怪的速度实在太快，抚云斩接触到它翅膀的一瞬间，它就直接舍弃了那些带着力量羽毛。说不准它是想一次性吞噬面前的所有灵魂当做自己的力量补充。 第79章 空中一瞬间撕裂，无数条带着淡紫色光辉的咒力从四面八方出现，穿透了眼前鬼怪的翅膀！ 下一秒，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刺耳尖啸声响起，眼前的“天使”愤怒地咆哮着，发出已经不再像人的嘶鸣。声音尖利，更像是海底动物高分贝的怒吼。 教堂墙面以及链接的那些石砖在这声嘶叫声中再也承受不住，那些历经岁月的石砖猝然断裂，伴随着灰尘碎成几块砸落下来。西里尔只能挥舞长刀，将掉落到眼前的石砖砍断，避免身边这个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女人被砸死。 面前的怪物猛地扇动翅膀挣脱了那些将它钉在半空中无法动弹的咒力丝线，并直接飞高，俯视着面前破败的教堂。紧接着，它快速地扇动着翅膀，强大的气流迫使西里尔咬紧牙，将长刀插进地面作为支撑挡在女人面前。 但是“天使”在气压的极致压迫感中倏然将翅膀展开到最大，在西里尔猛然间加速的心跳中，翅膀上的羽毛闪烁着寒芒，在下一秒化作无数锋锐的箭矢，向他袭来！！ 西里尔瞳孔骤然缩小，在仓促间迅速挥舞着抚云斩将直逼面门的箭矢全部格挡！ 就算如此，也难免有几簇箭矢扎进了西里尔的皮肉。鲜血濡湿了西里尔一身简便的黑色衣衫，血腥气刺激得那怪物似乎兴奋起来。西里尔甚至来不及哀叹自己这一身来自韦恩的新衣裳被弄破，就需要面对下一波从天而降的箭矢雨—— “快闪避！” 一道冷静沉稳中带着急迫的声音响起，宛如划破夜空的黎明。 几乎是同一时刻，几枚蝙蝠镖出其不意地飞掷而来，准确落在那只飞在空中的鬼怪身侧，深深地插入墙壁的缝隙中。紧接着，爆炸声响起，蝙蝠镖不约而同地炸开，一瞬间散发的小型磁暴让鬼怪在尖利的咆哮声中猛地撤退。 红罗宾从碎裂的花窗中一跃而下，鸟翼般明艳的披风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他踏着月光轻巧地落在西里尔身边。 隔着多米诺面具，那双沉静如水的蓝眸在夜色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般熠熠生辉，似乎只要看到这双眼睛，西里尔就会感到安心。 这像是独属于红罗宾的魔力。 “没事吧？”那双深藏着担忧的眸子落在西里尔身上。夜色已浓，他身上黑色的衣服很好地隐藏了伤口，只是会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我没事，”西里尔看向身后的女人，“她算是受害者。” 红罗宾点点头，紧接着就直接将沉溺在幻觉中的女人打横抱起，从大门飞速离开。 “天使”再次扑来，西里尔将咒力覆盖在刀刃上，直接用刀锋挡住了天使那双明显是拼接而成的蜜色手臂的攻击！ 抚云斩直接接触到鬼怪，下一秒直接开始抽取鬼怪的咒力！西里尔清楚地看见，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属于鬼怪的脸一瞬间扭曲起来，满脸惊恐—— 鬼怪猛地松手撤离。但是还不等西里尔喘息，他的脚下一瞬间出现一个满是咒力的泥潭，只是刹那间就将他的脚往下拖拽着吞没了小腿！！ “西里——” 红罗宾的声音忽然间响起，莫名地，竟然像是提姆的声音。西里尔下意识回头，却见红罗宾已经飞奔到眼前，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然而脚下的拖拽力猛地加大，西里尔甚至来不及发动术式就和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的红罗宾一齐跌入这只“天使”构筑的泥潭中。 第74章 眼前似乎有什麽东西像是柔纱般覆盖着面颊不停地搅人清梦，刺激得合上眼后本该一片黑暗的视野忽然间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白光照亮。 是房顶的吸顶灯吗……还是路灯？ 西里尔忽然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大脑昏昏沉沉，带着宿醉般的疲惫，让他完全无法集中思绪。 清晨浅淡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争先恐后地钻入房间，将晃眼的暖光洒向床头。隔着一层玻璃，温柔的浅光在屋内晕开一圈模糊而又虚幻的光晕。床上，有些淩乱的被褥将少年整个包裹，他几乎陷入了柔软的床铺中。银白色发丝散落在枕头上，少年睡得有些不安，在晨光下几近纯白的纤长睫毛轻轻在漂浮的微尘中颤动，缓缓睁开了眼。 纯粹而又清澈的绿色眼眸被这簇光照亮，绿色瞳孔清浅，朦朦胧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西里尔眨了眨眼，眼角沁出一滴生理盐水。视线聚焦，他忽然发觉眼前是被晨曦照亮的纯白屋顶。 西里尔有些发懵，周围的声音却在转瞬间变得清晰起来。风声宛如一缕轻烟，悄然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温暖的房屋。模糊的呼吸近在咫尺，细微却又熟悉得让人安心。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身旁有一个如此亲密的热源。 触感变得无比让人在意，西里尔有些僵硬地感受到了有一只手臂正放松地搭在他的腰迹。身侧温热的呼吸一点点落在发丝间，他几乎浑身僵硬得像是一尊被塞进被褥的雕像，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有什麽地方很奇怪…… 他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卡一卡地转过头—— 一抹镀着金的晨光正好落在那张侧着面对着他毫不设防的脸上，照亮了他脸上从不取下的黑色多米诺面具。 光影深深浅浅，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面具完全遮挡住他上半张脸，让西里尔永远无法知晓他的真容却又总是在脑海中幻想出他可能的模样。面具下的唇瓣是有些泛白的粉，此时正放松地闭合在一起，隐约间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躺在他身边，甚至是将手搭在他身上的竟然是红罗宾……西里尔恍惚间努力去回想昨晚的记忆，却发现那些画面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怎麽也没法拨开。 是最近太累了吗？也对，上一次和“超人”的战斗确实消耗量很大，甚至是让他受了重伤。 身旁的呼吸声忽然变换，西里尔抬眸，却忽然望进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宁静的蓝色在光晕下宛如倒映着月色从荷叶上滴落的一颗露珠，满眼化不开的温柔。他感觉自己或许是醉了，当这双沉稳而又冷静的眼眸中满是缱绻时几乎要将他拉入一场幻梦。这双让他留恋的眼眸中，有着哥谭冰冷夜色下深沉的海水，有着四月樱花绽放，夜晚时京都澄澈夜晚中的皎月。 他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柔情，凝眸时聚拢在眼梢上柔软的情绪让他蓦然垂下眼眸，借着细细密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慌乱。西里尔的思绪已经变成了被猫抓乱的毛线团，越理越乱。 耳朵不受控制地变得滚烫起来，西里尔明知道眼前的场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却想要时间就此暂停下去。 没有那些无穷无尽的鬼怪和咒灵，没有曾经永远也无法处理完的任务清单，他不再需要在喘不过气的祓除和血腥中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存在。 耳边倏然响起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温热的吐息落在发顶：“……再睡一会。”一只手插入西里尔柔顺的发丝中，一点点将散乱地落在床榻间的长发理顺，动作轻柔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头皮上的触感几乎让西里尔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忽然被红罗宾放在腰间的手轻轻一带，顺势揽入怀中—— 西里尔侧过脸。他完全被红罗宾禁锢在怀中。两人之间的距离贴得极近，西里尔几乎能听到眼前少年胸膛中沉稳跳动着的心跳声和隐藏在脉搏下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如同细雪般带着缎光的肌肤上被染成薄红，西里尔抿着嘴，被这样亲近的动作摆弄后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瞥开目光。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自己自作主张的臆想成真，让西里尔一时间云里雾里，一边贪恋，一边清醒地在心底否定着面前的场景。他将视线落在这间房间里，观察着这些被他忽视的陈设，却蓦然间发觉这些就是他曾经在红罗宾安全屋见到过的东西。 所以他是在红罗宾的安全屋吗？ 西里尔忽然看向红罗宾那双漂亮的蓝眸，认真地问道：“我们是在你的安全屋里吗？” “当然，”红罗宾似乎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西里尔为什麽这麽问，蓝眸里忽然凝起严肃冷静的光芒，“怎麽了？” 西里尔嗫嚅着，看着那双带着询问的眼睛，几乎没有犹豫就对着红罗宾交付了所有信任，全心全意地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红罗宾微微泛白的嘴唇似乎有些紧绷。他几乎是下一刻就从床上坐起来，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担忧。他将手贴在了西里尔的额头，却在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西里尔额头的热度时忽然间想起来自己手脚常年冰凉，转而又俯下身来，将额头粘贴西里尔的额头，鼻尖轻触间，四目相对。 西里尔从睁眼开始就觉得一切的发展都让他隐隐约约觉得奇怪，此时几乎一瞬间凝滞。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将一张莹润白皙的脸颊憋得有些泛红。 “难道是之前和超人克隆体战斗时的后遗症还没有好吗……医院的检查报告似乎中没有显示有出什麽意外情况……”红罗宾垂眸将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焦虑。那双如同沉入海底的宝石般纯粹而又永远平静的蓝色眼眸中泛起波澜。 第80章 “啊？”西里尔有些茫然，任由红罗宾将手落在他脸侧拨开额发。红罗宾微凉的手留恋般地托住西里尔的脸颊，手指落在西里尔的眼睑下轻轻摩挲，让西里尔不由得闭上了双眼，睫毛轻颤。 但是没等西里尔回答，或者说红罗宾也不需要回答，他就已经迅速起身。刚才和西里尔相处时的轻松一扫而空，红罗宾干脆利落地穿上战术靴，随着卡扣拉紧后发出的清脆声响，他站起身抓起床铺旁小桌上的战术手套，动作飞快地将它套上手指。紧接着，他径直来到窗前直接打开了窗户，任由微凉的空气顺着大敞的通风口蔓延进来。 窗外和煦的微风顺着窗户打开的缝隙钻入屋内，将房间里温暖的气温降低了几分，西里尔坐起来，然后看着眼前的红罗宾对着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好好休息。”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晨起时不散的沙哑，温柔的声线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口吻。 “你去哪里？”西里尔看着对方几乎是雷厉风行地穿上了战术靴，然后走到床边的小桌旁检查起身上携带的装备，几乎是一头雾水。 “我去蝙蝠洞。”他解释道，“分析一下你的情况，b总是有办法的，就算扎塔娜没空，咒术师总能解决你现在记忆错乱的问题……”红罗宾的手搭在窗户把手上，轻轻松松就跳上了窗台。 他面对着西里尔，多米诺面具下，半张能够窥见清俊容颜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红罗宾逆着阳光，那些光芒洒落在他周身几乎变成碎金般将他照亮，他几乎像是被阳光簇拥着，轻轻落在窗台上静悄悄造访的红头鸲鹟，身躯纤细却有着薄薄一层无法忽视的肌肉。紧绷的制服将肌肉的轮廓勾勒得无比清晰，他蓄势待发。鸟翼般的双色披风散落在身后飘起，伴随着风声舒展开来，红罗宾忽然间从窗台一跃而下。 西里尔快速掀开被子，离开了温暖的热源，走到窗边—— 眼前只剩下那些满是哥谭风格，鳞次栉比的建筑，冷灰色的色调几乎要凝聚成一幅铺满几何图形的抽象画作。他倾身朝着窗外循着红罗宾消失时的方向向下看去，然而红罗宾的身影早就在哥谭清晨第一抹阳光洒满大地时消失在街巷中。 灰白色布满苍穹，西里尔望着窗外一尘不变的景象，扑面而来的微风中却忽然变得冷冽，饱含着哥谭冰冷坚硬的气息，将远处的尘土卷来。街道两旁装饰的梧桐树带着满树翠绿婆娑地摇晃着，西里尔莫名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记忆错乱……是这样吗？ 西里尔收回看向街道上风景的视线，关上了窗户，阻断了冷空气继续入侵这个温暖的房间。 他打开门，来到客厅，看着满目熟悉的设施，以及其中一部分明显不属于红罗宾风格的装饰，忽然间有些发怔。 那些东西都是自己公寓中的物品。 西里尔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观察着这些设施，在脑中幻想自己和红罗宾住在这里时可能发生的点点滴滴…… 但是哪里不对劲……西里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间非常宽敞明亮的公寓，里面摆满了自己的东西。 紧接着，他似乎看见了红罗宾那双打碎了沉静，倏然放大瞳孔的蓝色眼眸。红罗宾朝着他扑过来，张开嘴喊着：“&％*#——” 他在喊什麽？ 西里尔的脑中忽然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铁钉猛地从头顶敲入时钻心刺骨般，让他忽然间蜷缩起来，几近昏厥。 眼前的一切，到底是醒不来的梦境？还是记忆错乱下的真实？ 第75章 客厅里一片寂静，就连空气中浮尘微微起伏的波动都似乎被无限放大。窗帘垂落，将试图探进屋内的光线悉数阻挡在玻璃外，只留下满室昏沉。 西里尔坐在摆放在客厅靠窗一角的沙发上，让自己的身躯深深地陷入柔软的布料间。他坐在这样一个塞满自己物品，混杂着红罗宾气息的房间，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一瞬间的刺痛倏然消失，西里尔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脑海中闪回般短暂的画面转瞬之间褪去所有色彩，归于模糊的灰白。 他忽然间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在做什麽，似乎有一层隐隐约约的毛玻璃隔离了自己深处的记忆。他只记得几分钟前，红罗宾近在咫尺，那双就在眼前却偶尔飘远的蓝眸像是敛去所有波澜，将汹涌的情感深锁的海水般平静而又专注。红罗宾一向异于常人而显得有些发凉的体温似乎残存在发顶，湿热的呼吸交缠，他恍惚间看见闪烁的深邃光芒。 一切像是将日思夜想变成现实一般地怪诞。西里尔的目光久久地落在摆放在餐桌上被装进木制简约相框的相片上，像是在看着一段虚妄却甜蜜的记忆。 西里尔没有拍照的习惯，但是他却看见到了这张樱花树下的合影。粉白色的花朵星星点点地铺满相片，只露出背后一缕轻烟般淡薄的云彩，红罗宾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大衣，剪裁整齐，勾勒出他劲瘦的身材，那张覆盖着多米诺面具的脸轻轻侧过来，看着与相片外的人对视的少年。 樱花树……西里尔记得哥谭是没有樱花树的。所以这张照片是怎麽回事？他感觉自己有些昏昏沉沉，像是踩在漂浮不定的地面上，找不到实处。 他索性放弃研究这张照片，看向了照片旁边的台历。每一个日期下都写满了行程，而最近的行程并没有打勾。 西里尔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习惯，但是至少，他现在能从这个台历上了解到自己接下来原本要做的事情——前往圣玛丽亚孤儿院。 微风从街头巷尾飞速掠过，将悬挂在树枝上绿意葱葱的树叶摇晃得瑟瑟作响，带来了一丝微凉的寒意。西里尔穿着胡乱从衣柜里翻出来的米色风衣，慢悠悠走在街上。 他直觉街上的景色似乎都变得与以往不同，然而却有什麽东西一直在他的耳边呢喃着，让他不知不觉间忽略那些细微的变化。 樱花花瓣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将这片人行道上点缀上星星点点的浅粉色。西里尔朝着远处开始繁忙起来的街道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些藏在人群中的蝇头。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习以为常地发动术式。在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里，空中骤然撕开一道裂隙，射出淡紫色的咒力丝线，眨眼间将那几只咒灵抹杀。 他收回目光。眼前的道路逐渐变得僻静，咒灵的数量也渐渐减少。风打着旋儿将落叶送到西里尔面前，又翩然落下。西里尔抬眸，看到了远处的神社。风铃摇曳时发出的清淩淩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西里尔微微蹙眉，越过藏在冷色调建筑间醒目的红色神社，看向天际。 乌鸦成群结队地飞来，落在高楼上俯视着眼前这座城市。西里尔看着被枫叶染红的屋檐翘角，皱起了眉。但是他来不及思索其中那些违和感，就来到了熟悉的街巷。梧桐树轻轻晃动着枝干，惹的茂密的树冠摩擦着，叶片扑簌簌作响。孤儿院的大门近在眼前。 用来拦截车辆的金属栏杆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接近，空气中渐渐开始弥漫着青草清新中混杂着泥土，湿润而又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推开侧边的银色金属门，却忽然听见一个有些惊喜的声音：“西里尔——” 西里尔抬起头就看见快步朝这里走来，一身黑白色修女服的修女简。 “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看看孩子们了，其中最调皮的几个尤其惦记你这个哥哥呢！”修女简语气里有些嗔怪，但是眉眼却舒展开来，满是欣喜。 “莉莉还是喜欢和安东尼拌嘴吗？”西里尔弯起了眼眸，水绿的瞳孔像是映衬在阳光下的一汪清透湖水，画出浅淡的笑意。 “他们现在都对维托非常感兴趣，吵着要让安和他们一起玩……”修女简微微弯起唇角，眼睛落在孤儿院有些古朴的砖石建筑上，“走吧，孩子们应该已经等久了。” 说着，她就带着西里尔一同并肩朝孤儿院里走去。 “维托难道是……”西里尔想到了那个有着极其罕见的粉色瞳孔和白色头发的小孩。 “没错，就是上次被新送进来的孩子，”修女简点点头表示肯定，眉间聚起一缕愁绪，“那个孩子的父母是哥谭警局的成员，在他出生时后一年里，他们都被报复，死在了□□手下。” “不过他的亲戚倒是难得的好人，只是家里已经有了五个小孩，实在没法照顾这个身体异常的孩子，只能送来这里。”修女简解释着这个孩子的来历，“毕竟院长拉尔夫女士有着中士军衔，而这里同样也是韦恩投资的地方，是哥谭最安全的孤儿院。”作为哥谭普通市民出生，考上神学院的简非常清楚哥谭那些阳光也照不到的地方有多麽黑暗。 “现在这个孩子叫做维托·拉尔夫，算得上是孤儿院最小的一个。”修女简拉开玻璃门上的把手，和西里尔一同走进了孤儿院有着哥特式尖顶的建筑里。玻璃门缓缓合上，将太阳晃眼的金光拦在门外。暖黄色的走廊里，到处装点着充满童趣的装饰品，孩子们嬉闹的声音在这样安静下来的环境中若隐若现。 第81章 “至少，在这里，没人会对维托的头发和眼睛评头论足。”修女简看了一眼西里尔，虽然是在感叹维托的与众不同，但同时也是对西里尔过早就脱离孤儿院独立的不赞同。更何况，西里尔一直倔强着要留着不让剪掉的银白色长发和那张过分秀气的面容，总是会在哥谭招来更多的恶言恶语。 西里尔咳嗽一声，一抹淡淡的红爬上白得有些透明的脸颊。他轻声说道：“但是我现在一切都好……在出事的时候，我总是要先告诉你们的。” 但是修女简明显不同意西里尔所谓“一切都好”的一笔带过。她忽然停下步伐，在西里尔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下仔细打量着他白皙的面庞，迎着阳光，细碎的光影落在那张线条柔和的脸上，将皮肤染成苍白的颜色。 “你最近休息得怎麽样？”她放缓了声音问道，“听说你又被送进医院了。” 修女简看着个头几乎和自己齐平的少年，细细观察着西里尔的气色，却只看见西里尔不算红润的嘴唇。 “我早就休息得足够了。总是躺在病房里，比起放松，我更觉得那是无聊。”西里尔辩解道，作为咒术师而言，他的自愈能力比起普通人还是稍微强一点的，“但是你是怎麽知道我在医院里的？” “是红罗宾告诉我们的，”修女简给出了一个出乎西里尔意料的答案。她继续向前走，穿过挂满装饰画和稚气作品的走廊，前往游戏室。小孩子们稚嫩的声音越来越近，西里尔甚至可以偶尔听清夹杂在嘈杂中的几个单词。 自己住进医院是红罗宾传递的消息？虽然他是的红罗宾一起战斗的，但是西里尔觉得作为夜晚义警，并且完全不打算被揭露另一重身份的红罗宾，应该是不会将自己暴露在普通人之中的。应该还有一个中间人的存在，既能抹掉红罗宾的踪迹，减少红罗宾被发现的危险，也能传递消息……西里尔根据自己的直觉开始大胆假设起来。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乱糟糟的毛线团的一端线头，只要继续循着这个线索就能找到自己心底一直隐隐提醒却让他怎麽也想不起来的那一部分。 游戏室的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铺满了彩色泡沫软垫的屋子。不同形状的积木散落在软垫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游戏室中央被垒得很高的几个城堡。几个活泼又外向的小孩子吵闹着比较谁的是最高的那个。 眼睛最尖的莉莉一眼就瞥见了和修女简一同走进来的西里尔，当下就干脆将城堡比赛抛到脑后，快快乐乐地像是一颗小弹珠一样蹦到西里尔面前。 女孩被孤儿院的修女们养得很好的红色长发落在身后，西里尔的脑中蓦然闪过一个红发女人摇摇晃晃的画面。红发女人和红罗宾的身影交替着出现，西里尔的脑袋又在开始锥心地发疼。他本就不算红润的脸色霎时间褪成一片惨淡的白色，似乎有什麽东西在阻止他去想那个缺少的东西。他眼前已然模糊一片，竭力留住不断闪放的几帧图像，指尖已经深深刻入掌心，用另一种痛楚提醒自己坚持下去。 “西里尔哥哥！”属于孩子的惊叫声响起。西里尔不知不觉已经跪倒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湿。他死死咬住嘴唇，倔强地抓住最后一闪而过的画面，将那一帧图像深深刻在记忆里—— 那是一个让他忽然间感觉到心间，灵魂都开始颤动的少年。淩乱的黑发被拨到两侧露出罕见的美人尖，少年那双如同被冰湖浸泡过的蓝色眼眸里满是沉静，纤长若鸦羽般漆黑的睫毛垂落，撒上了一层浅浅的阴影。少年抬眸间眉眼微弯，温和间透着疏离的气质忽然间烟消云散，瞬间攫取西里尔所有注意力。 他……是谁？ “西里尔哥哥？你在说谁？” 西里尔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落在眼前女孩茫然的脸上。 是啊，那个有着和红罗宾极其相似的蓝色眼眸的少年……究竟是谁？ 第76章 风声淩厉，一道道像是带着冰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扑面而来。天地似乎转瞬间就褪去了和煦的暖黄色滤镜，绿色树影连带着街道两旁冷灰色的建筑模糊得变成了拖长线条的虚影。耳边是猛烈的呼啸声，带着要压倒一切的气势席卷而来。道路两旁充当绿化的红杉被压成弧形，枝条摇曳间发出沙尘卷起般的呜咽声，西里尔迎着猎猎作响的风声奔跑，眼前的景象一点点被冰冷吞没了不久前的柔和。发丝用力拍打在脸颊上隐隐作痛，淩乱的银白色几乎将视线阻隔，西里尔透过残缺的视野看向远处—— 那些种植在街道两旁亭亭如盖的樱花树伸长了枝桠，粉白色的花瓣被狂风卷起抛向天边，撒落满天飘摇的樱花雨。神社刷成红色的鸟居似乎一瞬间从那些高大的梧桐树中脱颖而出，铃声远远地在空中震颤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却像是贴在了西里尔的耳畔，让他忽然间心神震荡起来。西里尔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但是却发觉所有过往都像是被一层幕布阻隔，隐隐约约间触碰不到真实。从他醒来开始，就似乎一直有什麽东西让他下意识去回避这层幕布。 一切都朦胧得像是飘在云中……和红罗宾间亲昵的动作，那些亲密的照片，贴在一起的衣服。甚至是在路上看到的咒灵……这个世界几乎是他梦中所求的那样，他竟然已经和红罗宾同居，甚至是依旧肩负着祓除咒灵的责任。他拥有了自己不敢奢求的那个人，也依旧有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他仍然是那个在暗地里守护普通人社会安全与秩序的咒术师。光影落在西里尔的眼眸的眼眸里将他浅淡的绿色瞳孔变得闪烁起来。他几乎忍不住去回想那些细节，却又在飞速的奔跑中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搁置。 一路上被诱导着忽视的怪异之处浮上水面，变得像是查找天空中低空掠过的飞鸟一般明朗。西里尔迅速收回落在周围飞逝景物中的目光。空气中本该杂糅的哥谭冰冷的金属气息，那些潮湿的，浑浊的气味不知何时被另一种清香取代……那是禅院家庭园中常常飘起的香料气味。 该留在过去那个世界的京都的红色神社近在眼前。脚下的步伐逐渐从踩在棉花般没有触感的虚无变得越来越平稳，西里尔的眼眸在肆虐的风声中变得宛如黑夜中点燃的烛火，微弱却倔强着无法熄灭。绿色化作眼底凝成的光，璀璨得像是极地天空中的星河。 周围那些声音似乎在远去，又渐渐归于平静，只留下越来越清晰的喘息声，衣料的摩擦声。心跳声在胸口涌动着，喉咙在吞咽空气时变得干涩起来。平时花费不了多少时间的路途却变得格外遥远，街道间景色变换，凋零的梧桐树叶在脚下铺成一条颜色深深浅浅的人行道。 西里尔穿过林立的高楼，将繁忙的街道抛在脑后，最后停在了熟悉的玻璃门前。 灯光透过玻璃在门口浅浅晕染出一抹暖光，隔着玻璃门，西里尔清楚地看到了里面那些简约的陈设。这里暂时没有任何地方让他直觉上觉察出不属于这里。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平复心情，急匆匆推开门，像一阵风一样掠过过道来到员工储藏区。 两个熟悉的人影正在系着印了餐厅图案的围裙。见到来人，顾晚抬起头，诧异地看向西里尔：“你怎麽来了？今天不是你工作的时间……” 但是少年那张白皙的面容上眉毛微微蹙起，一双绿色眼眸定定地看着顾晚，满脸急切。他看着眼前一如往常那样用那双黑棕色眼睛带着疑问看过来的顾晚，却忽然间觉得她脸上微微扬起的笑容也变得有些过分的空茫……就像是被一个人偶师精心雕刻上的微笑弧度一样。 西里尔的喉头忽然间有些生涩，他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却发觉她们的表情如从前那样。他心下莫名松了一口气，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呼出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声音有些微微发哑：“你们记不得我身边的那个朋友……” 那双水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晚，像是沾染着迷雾般清浅的湖泊中倒映出的斑驳月光，水汽在瞳孔上蒙上一层散不去的薄雾，凝在眼睑。眼角在奔跑中被呼啸而来的风染成薄红，西里尔银白色的睫毛被沁出的泪水濡湿，一簇簇地落下浅浅的投影，在清亮的瞳孔中落满星星点点的期待。那柔软目光中带着微不可查的脆弱，他心知肚明这个答案可能变成又一段没有意义的呓语，却在心中保留着那一丝期待。 “那个和我关系亲密的人……经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你们记得他的名字吗？”他将这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声音发颤，急切地寻求那个答案。 “西里尔，你身边关系最好的不是红罗宾吗？你说的那个朋友……是谁？” 两个姑娘的回答像是风一样吹散在空气中，最终变成没有意义的语句。西里尔几乎是一顺间大脑空白，耳边只回荡着像是被屏蔽般喋喋不休的噪音。他看着眼前两个姑娘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只是将他燃起的希望打碎。 第82章 然而那些画面确是如此地真实…… 朦胧的夜色下，那张俊秀的面庞被暧昧而又模糊的晕黄色光圈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冷色调的阴影落在眼窝，将那双柔和的眼眸上染上几分清浅的疏离，琉璃般清淩淩的眸子像是凝在眼中的一汪湖泊，收敛了所有波澜，将化不开的情绪囚禁在眼底。少年的脸庞凑近，几乎能够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呼吸。他微微垂眸，带着隐瞒而又复杂的情愫深深地望来—— 手上忽然间粘贴一抹冰凉，西里尔猛然间回神，却撞入一双盛满担忧的眼眸。 鼻尖传来一阵冷冽的气息，混杂着哥谭冷肃的空气和金属冰冷的味道送到眼前。红罗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眼前，那双被黑色战术手套勾勒得指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传递来沉稳的力量，似乎是无形间给予西里尔安心。 昏黄的灯光如月华般倾洒而下，给眼前戴着多米诺面具的少年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碎光。较之西里尔显得稍微高一些的红罗宾微微倾身，将西里尔整个儿包裹在他的阴影中。 鸦羽般纤长的黑色睫毛轻轻颤动，在瞳孔上落下一层浅浅的深色，垂眸间他露出了那双宛如抚平所有涟漪般平静的蓝色眼眸，瞳孔从深色晕染，又被光影染成海水般宁静的颜色，流光在眼眸里闪烁着，那些让西里尔心悸的情绪变得如此清晰，直白地表露在那双眼帘微垂的眸子中。 西里尔看着那双深邃的蓝眸中清楚地看见了倒映在瞳孔上自己的模样。银白色长发淩乱地披散在脑后，米色风衣早就在风声瑟瑟中吹得歪歪扭扭，少年痴痴地看着红罗宾的双眼，像是被那双蓝色眼睛迷住了一样，怔在原地。 “怎麽了？”红罗宾的声音放轻，变得柔和，像是温热的泉水，“是情况又恶化了吗？” 他咬着战术手套的指尖利落地剥去了手套，露出一双在微黄的光线下依旧有些苍白的手。他极其自然地托住少年的半边脸，大拇指搭在少年眼睑下轻轻摩挲，刺激得少年微微闭上了眼。红罗宾撩起遮挡住少年眉眼的碎发，勾到耳后，指尖流连在西里尔的眼角，带着浓浓的占有欲拂过西里尔纤长的睫毛，感受着少年轻颤的睫毛刮在掌心轻轻地震动。指尖微凉的触感落在脸颊上，泛着细微的痒。 红罗宾……似乎从没这样亲近过？从西里尔醒来为止，他已经察觉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擅自用自己的感情给红罗宾带来困扰的……红罗宾，是哥谭夜晚的义警，属于哥谭，而他则是在黑暗中为祓除咒灵而存在的。和红罗宾进一步发展……西里尔觉得这比起是现实更像是酒喝多之后看见的幻像，处处虚假。 可是这双蓝色的眼睛，和眼底的情绪却像是隔着玻璃，雾里看花。浮在眼前的情绪更像是被镌刻在木偶上的铭文，只是一些生硬的流露。西里尔却忽然间隔着这双被雾气包裹的眼睛，想起另一双像极了的眼眸…… 西里尔的眼神忽然间恍惚一瞬，他居然发觉，那双在那个俊秀少年脸上的蓝眸，挪到红罗宾的双眼上时是多麽的灵动契合。 他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他从没想到的事情……但是，这不可能。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抓住红罗宾带着战术手套的手，急迫地问到：“红罗宾，你记得吗？我身边的另一个人……我的那个朋友……” 然而红罗宾只是拧眉，一双蓝眸里泛着冰冷的光，不赞同地否认道：“不，西里，你记错了。” 他残忍地否认道：“没有这个人，只有我，只有我们。这样难道不好吗？” “不……不，不！”西里尔喃喃着出声，却忽然间放大了声音，硬生生挣脱开红罗宾带着占有欲般握住他的手。 “不！！你们怎麽能忘了他……我怎麽能忘了他！”西里尔几近崩溃，他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疯魔般被记忆中不断出现的少年缠绕的般的心悸。是一种遗忘了一块心脏般的钝痛。像是被不知不觉剥去了一片灵魂…… 但是……但是他不是喜欢的是红罗宾吗？ 那麽那个少年是…… 西里尔脑海中的迷雾散去，随之而来的接二连三的剧痛，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凿子在一下下地凿着自己的大脑，引起抽痛。 他张了张嘴，抬眸间却觉得眼前的红罗宾那双眼眸像是失去了所有吸引力，变得无比虚假…… 这不可能……西里尔在心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不能否认自己的心被撕成两半。这种情感几乎将他切割，是一种更加心酸的痛楚。他不能，也不可以同时对两个人产生无可替代的感情。 脑海中那些朦胧而又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他看见了自己和少年一同吃饭，一同上课的场景。少年嘴角是温和的笑容，眉眼间冷静而又柔和，微微弯起。他的牙齿毕竟深深嵌入唇瓣，烙下一道血痕。 他想起来自己忘记的那个人了…… 周围的所有的人脸一瞬间被抹去了五官，直愣愣地朝向西里尔，变成了怪物。 他怎麽能忘了，那个披着晨曦端着餐盘朝自己走来的少年。 ——提姆。 眼前的红罗宾一瞬间湮灭成为齑粉。周围的景象一瞬间皲裂，剥落开来。 现在，在眼前的是一个晕染着黑暗和血色的新世界。 第77章 血腥味在鼻腔中晕开，像是鱼刺般卡在那里，逼迫得西里尔忍不住呛咳起来。最后一秒，他看到了面前披着红罗宾外表的怪物在散去那些情绪后的空洞，以及一闪而逝的不甘心。那个怪物只是试图用他内心中最渴望的东西编织成幻梦欺骗他，却最终没能将他困死在那个虚幻而又完美的世界中。 那张面容，那双如同海面般波光粼粼倒影着天空的蓝色眼眸中的所有情绪都被西里尔内心隐秘的幻想赋予了深藏眼底那些诉说不完的情愫。就像是……提姆看着他时的那双眼睛。他是否也曾这样看着红罗宾？大脑依旧在莫名地钝痛，西里尔有些心不在焉。没有人能将自己的心分成两半，但是西里尔却在情感上栽了个大跟头。倘若他没有对提姆恋恋不忘，他就不能在幻境中发觉那个少了的人。他承认，自己确实被提姆和红罗宾身上如出一辙的特质吸引。提姆将疏离隐藏在温和的外表下，用那双看似柔和的眼睛看过来时冷静理智得像是含着冰。那些隐藏在细微的动作下旺盛的控制欲让他感受到自己确实是被需要的，并且甘之如饴。 天空灰蒙蒙一片，从地平线开始被黑色填满，光线被阻隔在大片的雾霭后，只能淡淡透着光，将灰褐色的大地照亮，至少不至于让西里尔陷入完全没有光亮的世界中。空气中到处飘着灰黑色的飞絮，像是天穹落下的一场雪，绵绵密密地将空白填满。到处都是化不开的血色。 西里尔站在焦土和废墟上，周围空荡荡一片。热闹的街道转眼间化作云烟，取而代之的是安静得吓人的世界。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着，西里尔看着眼前的荒芜和颓圮，一切都像是战争后的场景……或者更加像是和咒灵战斗后造成的破坏。风声变得清晰起来，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哪里。 他内心中无比清楚，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新的幻境。血腥味依旧充斥在鼻尖，挥之不去。他垂眸，却发觉自己踩在地上的那些灰褐色的焦土并非是柏油马路，而是被鲜血染成深色的土地。 一种难言的恐惧像是毒蛇一样顺着脊椎往上，直到紧紧扼住他的咽喉。冰凉从脚下一寸寸冻结他的身躯，西里尔看到了远处倒在地上的人影…… 无比眼熟。 西里尔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死死咬住嘴唇，却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冰冷从指尖窜到头顶，他的手指僵硬成了扭曲的样子。周围的景象像是化开的浓墨，西里尔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空旷的地面哪里又是堆满露出断裂钢筋的建筑残块。似乎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在不停地回荡，他不受控制地又短又急促地喘息，却直觉得胸口沉闷得像是被水泥填满了一样。 那将地面染成深色的血液，从那个被黑色披风挡住身形，躺在地上的人身下蜿蜒流淌，直到他眼前。 脚步沉重。 西里尔抬起脚，却觉得此刻像是有千斤重量无形地禁锢着他的双脚，强迫他呆呆地立在原地。但是很快，随着第一步的迈出，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奔跑。 西里尔几乎扑在了那人身上。颤抖的手指触摸在那人冰凉的制服上，他仓皇地抱起那人，直到那人随着他的动作无力地翻过身来，露出了那张被淩乱的黑发遮住了眉眼的脸—— 红罗宾？ 黑色的多米诺面具碎裂，他几乎不敢拨开红罗宾的额发，害怕那张面具下的脸会是自己隐约猜测的那张柔和俊朗的面容……好奇混杂着恐惧，西里尔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从指尖蔓延的僵硬。鲜血将红罗宾的半张脸染成殷红的颜色，朦胧间已经无法辨认五官，只露出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蓝色眼睛。 第83章 但是又一个倒下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这一次，他几乎不用去看就能猜到那人的身份。那是提姆，也只能是提姆。西里尔的心中既是惶恐，又隐约间散去了那些猜测……他们不能是一个人。没人能做到夜晚当红罗宾时白天还需要完成学业，处理公司事务。 然而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容他冷静思考。即使他不停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一个幻境，而越来越浓郁的铁锈味，冲天的血腥气和将地面染成深色的血迹都让他的精神岌岌可危。思维变得清晰起来，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顾晚，苏悦，布鲁斯·韦恩，辅助监督禅院辙，禅院家那个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禅院甚尔……几乎所有他认识的人都以一种惨烈的姿态出现，在这片焦土上铺成尸海。 一个人蓦然出现在他眼前。银白色长发，水绿色的眼眸。那张有些苍白的怪异面孔上扯出一个僵硬到极致的笑容。他的双手染血，然后冲着西里尔展示那些血渍：“你以为你的存在有什麽意义吗？” “你以为咒术师是自己的责任，将守护普通人平凡世界的责任当作自己的意义，但是即便是你领悟了领域，你也不过是一个弱者……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张和西里尔相似的面容上充斥着空洞的冷漠感，有着银白色长发的少年微微歪头，那双机械般的眼眸带着一种悲戚的色彩，像是在感叹西里尔的悲剧。他的语气中带着轻蔑，每一个单词中都像是带着言灵般的魔力，带着能够让人无形中信服的力量。西里尔明知那是陷阱，却免不了被这样的惨状，和这些言语诱导着在脑海中刻画出那一个惨烈的可能。 他确实是一个只能支撑着使用不完全领域的废物。 西里尔那双轮廓柔和的眼睛微微眯起，清澈的绿意中浮现出一种掩藏在深处的疯狂。水绿色的瞳孔一改往日的澄澈，在昏暗的光线下被晕染成浓烈的翡翠色，像是凝聚在眼眶中浓郁到极致的风暴。 “但是……”，他咧开嘴角，在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到满是癫狂的笑容，笑意中满是漠然与冷淡中简单的杀意。“即便我的术式如此孱弱，我也依旧能够——杀了你！！” 淡紫色的咒力光芒早已积蓄在指尖，形成一团磅礴的能量。就算西里尔的咒力存储不多，他也能在此时这个由怪物构筑的世界中抽取到少部分能够充当咒力的能量。术式的发动变得有些滞涩，似乎在这个空间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试图阻止他此刻发动术式的行为。 然而，西里尔已经做出了发动术式的手势，随着双手下滑到身体两侧，指尖紫色咒力光芒越发浓郁起来。 空中骤然被撕裂开一道裂隙，几道咒力丝线猛地贯穿眼前和西里尔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而且，就算普通人不需要我，我也依旧是被需要的！”西里尔脸上的笑容扩大。 他当然知道红罗宾在他身上的那无数个监视器监听器，也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疯涨的掌控欲。他在这种掌控中似乎找到了另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不是为了禅院家，不是为了守护普通人的世界，只是为了红罗宾，如此而已。被红罗宾掌控的感觉让西里尔沉迷其中，来到一个新的世界的他信念早已崩塌，而红罗宾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他抓住了一道只为自己倾斜的光。 浓郁的紫色咒力在眼前炸开，将那张和西里尔一模一样的面容碾碎。伴随着世界如同蛛网般碎裂的裂隙一点点扩大。西里尔看到了眼前裂隙中透出来的刺眼的白光。紧接着，那道裂口越来越大，直到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过。 西里尔的心中忽然一悸，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光芒走去。在满目绚烂的白色光芒中，他抓住了一只微凉的手—— 他和红罗宾双手交握，四目相对。此时此刻，眼前的那双眼睛不再是那些虚假的人偶面上漂浮的冷静和温柔。垂眸望着他的蓝色眼眸里，是下意识分析的理智，是战斗时的沉稳和沉静，也是看见他时眼梢的一点柔和和动容，是真实的红罗宾。 灰黑色的世界褪去，光芒暗淡下来。月光轻柔地穿过教堂破开大洞的穹顶，洒在两个少年身上。无形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然而，红罗宾身后猛然袭来一道狠厉的攻击，尖利的爪子像是要撕裂一切般直逼面门—— 西里尔瞳孔骤然收缩，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间意识到了术式反转是怎样运转的。 泛着淡紫色咒力光芒的丝线一瞬间缠住那只有着翅膀的鬼怪的手。将它猛地拖到地上，在坚硬的砖石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激起满地灰尘。 “极之番：烬灭印——” 伴随着术式的发动，地上蓦然出现一小片彼岸花海，像是贪婪的泥潭一样不住地汲取鬼怪和力量。这只长着翅膀的鬼怪硬生生被这些猩红的彼岸花和花泥缠住了四肢，紧紧粘在彼岸花中再也无法起身。 和咒力相似的能量缓缓地顺着接触的位置被西里尔抽取，至少现在，西里尔的咒力存储在一点点充盈。 “术式顺转：丝线束缚·破！”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那只将他们拖入幻境，企图用幻境吞噬他们的鬼怪化作齑粉，湮灭在空气中。 第78章 夜风冰凉，像是披着一层纱穿梭在野草和灌木丛间，将即便在冬季也留有枯黄绿意的草叶撩动得扑簌簌作响。空气中飘散着尘埃呛鼻的气味，隐约间，提姆似乎能闻到那个诡异生物在被西里尔击中炸开后散逸的恶臭。 但是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提姆闻不到这个生物的味道，这只能算是一种想象的延伸。似乎是转眼间，天地陡然变换。他只是将自己的情感压抑在心底，正如布鲁斯所要求的那样不被情感摆布，果断地看破了那个完美到不可思议的幻境和第二个幻境。 哥谭的夜晚比起幻境中满是血色和焦土的世界而言似乎也没有那麽冰冷了。暗沉沉的深蓝色天空像是晕开了的水墨，一圈圈往远处漾去，月光冲破稀薄的云层，闪烁着碎银般皎洁的光芒将昏沉的天空照得微微发亮。柔和而又朦胧的淡黄色光束穿透碎裂的玫瑰花窗，满地都是细碎的银光，像是洒落了一地哥谭湾波光粼粼的水。 在那些闪烁着渐渐消散的淡紫色微光中，银发少年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散落在空中。夜色如水，他的半张脸庞被月光照亮。光影深深浅浅，勾勒出西里尔那双如水般清澈明亮的绿色眼眸。 那双绿色眼睛像是清晨中满是迷雾的森林般朦胧，褪去了杀气，变得柔和无害。西里尔收起了战斗时的满身尖刺，回眸看向提姆时却乖顺得像是小狗崽般温顺。轻轻颤动的银白色睫毛在月光下变得宛如圆月周围的辉光，那双柔软的绿色眼睛里像是捉摸不透的风一般扑朔迷离，带着揉杂在眼底浓郁的情愫和那一分一眼就能看透的闪烁的眸光，让抬眸的提姆心中一悸。 周围模糊的砖石和树影如潮水般褪去，现在，眼底，心底，满是眼前人的身影。提姆深吸一口气，那双在阴影中深邃如同收敛了一切情绪的海洋般深蓝的眼眸中情绪忽然间泄露出来，带着不属于红罗宾这个身份的冲动。这一刻，他似乎剥去了红罗宾这个由理智和冷静构成的外衣，将其中那个隐藏已久的十七岁少年的冲动显露出来，转瞬即逝。提姆闭上了眼，再次睁眼时，眼眸暗沉，那些汹涌的情愫早就深藏眼底。他克制地看着回望过来的西里尔，只觉得风声也变得更加轻柔了，充斥着混乱的哥谭夜景似乎在此时变得柔和起来。 只是，西里尔却将红罗宾那一瞬间的情绪尽收眼底。 这是在梦中？还是他依旧身处幻境之中？ 西里尔有些晕晕乎乎。他在此前从未如此清楚地看清那双蓝色眼底泄露的一丝一毫的动容。那双眼睛像是被冰湖浸泡过的蓝莲花般沉静地将玩物收于眼底，像是撇去了感情的冰晶。 心里那个让他惶恐到不安的猜测再次浮上水面。西里尔看着眼前那双从前能够让他产生无数幻想的蒙面义警，这一刻却觉得红罗宾的轮廓和提姆的轮廓似乎在某一瞬间巧妙地重合了。 这个猜想实在荒唐，却又让西里尔不知不觉陷入这样的假设中。 两根卡里棍被拼接成长棍的声音响起，西里尔看着站在身边近在咫尺的红罗宾，压下所有的猜想。不管怎样，他至少确定红罗宾对他是不一样的。 这点猜想让西里尔的精神都不由得为之一振。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上浅浅的绯色，绿眸被微微垂下的睫毛掩盖，将眼底潋滟的水色尽数遮挡。他忽然间抬起头，看向红罗宾，鼓足勇气有些冲动地说道：“今夜的月色很美，不是吗？” 提姆看着眼前少年那双坚定中带着羞涩的绿眸微微一怔。比起英语，说日语时西里尔脸上的神情似乎都柔软下来。提姆当然听明白了这句话，作为一个接受了训练，懂得多国语言的义警，他马上理解了少年的意思。这样的话语和西里尔通红的耳朵都让提姆不由得轻笑出声。这是西里尔会展现在红罗宾面前的特殊。少年的神情让提姆只觉得西里尔格外可爱，然而在内心的阴暗处，另一个叫做提摩西的家夥却嫉妒得扭曲起来，让提姆内心泛起微微的酸意。 第84章 “当然。”提姆毫不犹豫地说道，声音带着微哑。但是紧接着，西里尔忽然间凑上前来。那张在月色下变得朦胧而又飘渺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少年闭上眼，睫毛像是停歇在风中的蝴蝶般颤动着。提姆瞳孔缩小，脸颊上却忽然间粘贴了一个冰凉湿润的东西。 胆大的少年格外主动地在提姆脸上浅浅地用嘴唇碰了碰。 提姆眼眸深沉，眼神落在西里尔泛着水光的嘴唇上，一瞬间变得深邃。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青涩而又单纯的脸颊吻，这也说明西里尔在感情上就是一个一窍不通的小笨蛋。 他忽然间往前一步，看着西里尔似乎才像是察觉到危险的小兽般后退，却又倔强地停住了脚步。提姆看着西里尔的眼眸，带着询问。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像是一滴露珠般盈满水汽，沾湿的睫毛垂下，西里尔闭上了眼。 一个浅浅的吻轻柔地落在西里尔唇上，提姆捧着终于属于自己的月光，此刻，终于流露出眼底缱绻温柔。 呼吸交织间，提姆将少年的长发撩到耳后。西里尔抬眼，看着红罗宾亲得微微泛红的嘴唇，脸颊早已不知不觉间红成一片。他现在竟然有些不敢看红罗宾那双沉静的蓝色眼眸会是什麽模样。却只是对刚才一触即逝的温度恋恋不忘。 西里尔唾弃自己此刻脑子都是的闪回般的接吻画面。这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将自己装在心底的美好真正属于自己，却又让他觉得这是一种亵渎。西里尔吞了吞口水，有些结结巴巴，声音小得像是能被夜风吹散的烟：“那……那麽，我们现在……现在是……” “是情侣。”提姆心底觉得好笑，看着西里尔此刻的模样，眼底满是柔和。 树影摇曳，月光倾洒而下，夜色下，两人的影子交织，似乎就连周围那些细微的虫鸣都在此时静止。 “滴滴——”因鬼怪产生的强大的电磁而短暂断线的通信器终于恢复了正常。怀里的少年刷地一下抽身离去，开始装模作样地检查自己的装备。提姆一瞬间收敛了刚才的情绪，尽管有些舍不得刚才在手中触碰到的少年温热的面颊，但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已经满是冷静和沉着。 “这里是红罗宾——” 对面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秒，而后很快，蝙蝠侠冷硬得像是沙砾般的嗓音响起：“红罗宾，你刚才失联了四十八分钟，汇报情况。” 提姆简短地把中间一段战斗抹掉，直接汇报结果：“废弃教堂的鬼怪已经解决，鸢和我在一起。” 空气中忽然安静下来，通信器对面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但是没有让提姆等多久，蝙蝠侠像是被沙砾磨过的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带鸢来蝙蝠洞。” 紧接着，蝙蝠侠的通信就挂断了。提姆挑眉，他大概猜到是谁给蝙蝠侠汇报的情况了。于是他按响了神谕的通话频道：“神谕，这里是红罗宾。” “红罗宾？”通信中的女声声调微微上扬，声调放松下来，问到，“情况怎麽样？” 蝙蝠家所有人都知道，提姆一向是最稳妥的那一个，既然他已经回答了，那麽估计是没什麽大事。 “已经解决了。”提姆听着对方的问话就差不多知道是神谕告诉蝙蝠侠他这里直接下线的情况。想到不远处零星的几个监控，提姆心下了然。 “我马上带鸢回蝙蝠洞。”说话间，他抬眸看向西里尔，却发觉少年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提姆诧异地切断通信频道，看着西里尔：“出了什麽事？” 西里尔那张刚才还满是红晕的脸颊上一片苍白，那双莹润的绿色眼眸看向红罗宾道：“那把刀，不见了。” 提姆的眼眸倏然间冷厉起来：“你能确认是什麽时候不见的吗？” 西里尔点点头：“应该是我们被鬼怪诱导进入幻境时落在了外面，但是现在的咒力残秽已经变得很淡，我只能确认那把刀丢失的方向，但是再多的信息已经没有办法知道了。” “而且——”西里尔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那双在月色下变得翠绿的眸子此时微微眯起，眼眸里闪烁着冷然的光芒。他若有所思地继续说着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祓除的那些鬼怪的特点：“这些鬼怪的出现频率在不断提高，从最开始没有神志的鬼怪变成了能够隐藏自己的实力的鬼怪。这些鬼怪似乎在根据我祓除他们的速度一点点调整自己……就像是……” “就像是背后有人操控一样。”红罗宾那双微垂的蓝色眼眸微闪，神色冷冽，“之前的咒力药剂中，一直有一个人没有被查到，或许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他看向西里尔：“我们需要赶紧去蝙蝠洞，那里的情报说不定能提供一些线索。” 两人默契地对视，随即，在顺手将那个被牵扯进来的女人送去警局门口后就马上离开，借着夜色的遮掩前往蝙蝠洞。 风声穿梭在哥谭的高楼间，将红罗宾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西里尔紧紧跟在红罗宾身后。天空如同化开的浓墨，此时已是深夜，脚下是黯淡的路灯，像是在街道上点亮的星光在高楼小巷间流淌。两人宛如幽灵般在街头和墙角落下一闪而逝的暗影，像是夜风般悄无声息地穿过大半个哥谭，最终在红罗宾的带领下进入了一个隐秘的洞xue。 入目一片昏沉的黑暗，紧接着深处照耀着的白光逐渐显现，将周围冰冷潮湿的墙壁照亮。 这里的空气是湿润而又冷酷的，似乎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冷漠感，席卷西里尔心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这样的秘密基地。 和咒术师们那些古朴的宅院不一样，不是那种枯木腐朽般的气息，仅仅是从那些冷冽的灯光，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就能够让西里尔猜测到洞xue主人的性格。正如蝙蝠侠一贯表现出来的冷酷而又鬼魅的一面，这里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种秩序感。 西里尔拘谨地跟在红罗宾身后，眼睛不敢乱看，可是却能偷偷从余光中的画面里看到那些被刺眼白光照亮的银色设备。他隐约间觉得这一些东西总给他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但是西里尔并没有深究，反而老老实实地跟随着眼前被风掀起的披风一角来到一个宽敞的地方。 红罗宾直接给他推来一张转椅，便马上开始投入工作。键盘被他飞舞的指尖敲得噼啪作响，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这更像是一种清脆的打击乐。 “b他们要一会才会回来，你先在这里等一会。”红罗宾抽空对西里尔解释道。但是他依旧在不停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伴随着面前巨大的计算机屏幕中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飞闪而过，他轻轻松松敲下几行代码，顺利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画面。 西里尔看着红罗宾娴熟的操作心中满是赞叹。他当然知道红罗宾是擅长计算机技术的好手，但是比起平时他偶尔看到的入侵监控系统的操作而言，此刻红罗宾的动作更添潇洒，似乎世界上没有任何可以在网络领域阻拦他的防火墙。 他看着红罗宾将两边的数据开始比对，紧接着是亮起的进度条。西里尔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看着红罗宾雷厉风行的调查。 忽然，一道疾驰而来的声音响起，轮胎声碾压着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随着引擎声的戛然而止，西里尔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他惊讶地看着来人，睁大了那双在昏暗的房间中变得幽绿的瞳孔：“红头罩？” 那个比起是普通人类而言，看上去更像是什麽外星人一样有着一个红脑袋的家夥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就变成了那副一贯的潇洒不羁的模样。他的腰间插着双枪，一只手搭在枪柄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摆放着。冰冷的光束恰巧落在他的胸口，西里尔这才发觉他胸口那条红色的并非是什麽用来装饰的红色横线，那更像是一只胖胖的简笔蝙蝠图案。 ……呃。西里尔的目光没忍住变得有些诡异。思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原来这是黑白通吃吗……好吧，他当然知道黑白通吃或许能够更好地管控流通在哥谭底层和帮派中那些药物，枪支，但是他依旧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然而紧接着红头罩冲着他随意地扬了扬手：“呦——小玫瑰。” 西里尔觉得这个时候沉默可能更好。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觉得红头罩是一个外星人了，红头罩绝对是蝙蝠侠的队友，或者说，有着蝙蝠标志的都是一夥的！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西里尔的尴尬，一直盯着计算机的红罗宾忽然在转椅上转了一圈，面朝着大步走来的红头罩道：“大红，你有得到那个安德烈的更多情报吗” 西里尔听着那个特别的昵称，心里没出息地有些酸涩。他们看上去像是已经合作了很多年那样关系融洽。但是紧接着，红头罩冲着西里尔扬了扬下巴：“看不出来啊，鸟宝宝，你还挺护犊子——”他意有所指，示意红罗宾去看西里尔忽然间渐渐被红晕侵染的面庞。至少如果单是看脸，杰森完全不介意提姆转个弯的性取向。他忽然从手中变出一个u盘，随意地丢向红罗宾。 第85章 红头罩干脆利落地拖出来一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说道：“不得不说，那个叫做安德烈的家夥真的很能藏。” 伴随着红罗宾打开u盘读取文档的声音，红头罩简短地叙述道：“这个家夥先后跳槽过大大小小的帮派，在黑面具，小丑，双面人的手下都混过，甚至是在卢瑟的实验室也捞了一个研究员的身份……” 红罗宾敏锐地抓住了那一点奇怪的联系：“黑面具和卢瑟？” 他的声音变得冷冽，带着若有所思：“表面上看，这些事情似乎都是从咒力药剂开始，但是……” 红罗宾直接调出来监控中安德烈跟在黑面具身边的时间，又和最早的假面会社成员失踪事件比对，时间线惊人地合上了。 倘若不是红头罩顺藤摸瓜找到了监控中仅仅出现一帧的安德烈的容貌，或许这个人还能继续隐藏下去将哥谭的水搅浑。 “男孩们，你们或许应该往更早的时间点查查。”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将陷入沉思的西里尔吓了一跳。西里尔还没来及捋顺这些线索和自己又一次不见了的抚云斩之间可能的关系，就被打断了思路，他迷茫地看向红罗宾。红罗宾那双在昏暗的环境中变成深蓝的眸子柔和下来，和西里尔介绍起这位新出现成员：“这是神谕，负责后勤工作。” 紧接着，又是一阵由远及近后戛然而止的引擎声，一道影子忽然间从洞口探出，渐渐放大，蝙蝠侠出现在了洞xue中。 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红罗宾，调出阿卡姆的监控。” 他几步就走到蝙蝠计算机前，那双钢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些信息，似乎在思考着其中的联系。 红罗宾似乎也在一瞬间想到了什麽。他马上调出监控，同时横向对比这个叫做安德烈的家夥的信息，最终发现了疑点。 在他的记录中显示，在他离开哥谭大学前，曾经短暂当做稻草人的学生。 提姆的心倏然间沉了下来。他将阿卡姆的监控倒回去加速播放 ，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画面，他抬眼看向蝙蝠侠。蝙蝠侠的嘴唇紧抿，隐约间能够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他最终宣布：“稻草人和小丑的监控是被覆盖上去的——他们越狱了。” 尽管西里尔早就习惯阿卡姆的精神罪犯每隔几个月都要跑出来彰显自己存在感的传统，但是稻草人和小丑加在一起，只能意味着更大的风波即将来袭。 尽管他不擅长推理，但是此刻，他直觉这两个家夥已经连手，甚至，他们早就已经开始研究鬼怪。或许，那个一直在背后操纵鬼怪的幕后人就是这两个人。 沉重的阴影覆盖在西里尔那张被冰冷的白光照得有些苍白的面容上，那双眼睛似乎一瞬间变得锋芒毕露。 身边一直沉默着擦拭刀具的罗宾此刻开口，那张被多米诺面具掩盖着却依旧流露出野性和倨傲的面容上此刻被冷厉取代。翡翠般的眼眸直视着蝙蝠侠，罗宾将长刀挥舞到面前，刀刃反射着寒光泠泠的幽光。“父亲，这个任务应该交给我，我能够找到那几个宵小之辈——” “不。”蝙蝠侠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你跟着我去阿卡姆。”他的目光落到红罗宾身上。 “ok，ok，”红罗宾看上去早已习惯了蝙蝠侠发号施令般的发言，“我会和鸢呆在这里，查找更多线索。” 紧接着，蝙蝠侠的目光落在了此时动作随意的红头罩身上。 “别看我，老头子，”红头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呛声，让西里尔看得十分惊奇，“总之，我去巡视东区了。” “那麽，分头行动吧，各位。”频道中一直沉默的女声开口。 第79章 此时已是淩晨，哥谭陷入了沉寂之中，就连夜空中的月光也变得黯淡下来，薄纱般轻柔的月光洒落。街道上，明明灭灭的灯火为冷灰色的路面撒上一层淡淡的微光，晚风静悄悄地穿过树丛，撩动即便是在冬日依旧顽强生长的几颗绿树婆娑作响。 白日的喧嚣早已远去，此刻，空气中只剩下哥谭混杂着草汁微涩的苦味和建筑冰冷金属的气味在城市中飘荡。 两道暗影如幽灵般在楼宇间一闪而逝，脚步声踩在楼顶冰冷的混凝土上悄无声息，他们就像是今晚的夜风，伴随着披风掀起的弧度在哥谭上空疾驰，只剩下鈎爪枪与顶楼护栏发出的轻微的碰撞声。 耳麦中是红罗宾在蝙蝠洞中敲击键盘发出的急促而清脆的敲击声。提姆轻而易举地就入侵了阿卡姆系统，对每一个工作人员的经历追根溯源并重点调查了他们的银行账户。 “有一个人的账户有异常资金流动，是从境外转入的一大笔没有来历的金钱，”提姆的声线平稳冷静，手下依旧在不停地进行着技术操作，“资金流转的来源不明，但是能够追溯到哥谭的一个虚拟地址。” 但是很快，提姆的声音随之变得凝重起来：“b，账户现在突然被清空了，所有资金在一瞬间被转移……” 他手下的敲击声一下子变得密集起来，不停地追踪着资金流向。 “很奇怪，这笔钱曾经源于卢瑟……”提姆转而开始查找起这笔资金最早的流动情况，“是卢瑟的银行账户转给一个哥谭空户头的。” 另一个声音忽然间切入进频道，挤了进来：“我怀疑这些都和最早的咒力药剂有关……或许是从这把刀出现在哥谭的第一瞬间，就有人在试图掌控全局……” 西里尔尝试将自己的猜想告诉这几个靠谱的义警。他直觉这些琐碎的事情之间一定有着什麽奇特的联系。作为经常与咒灵打交道，游走在生死之间的咒术师，西里尔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很遗憾的是，和咒力药剂有关的安德烈在卢瑟的研究所被克隆超人损毁后就不知所踪，只能找到以前的那些监控记录。”红罗宾冷静地分析道。 “我知道了。”蝙蝠侠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在冰冷的阿卡姆精神病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他眼前，是阿卡姆潮湿阴冷的墙壁，青色的霉斑在墙角顽固地留下突兀的颜色。白炽灯在头顶闪烁着将面前蝙蝠模样的影子拉长，吞噬了眼前一个惶恐不安的身影。 蝙蝠镖伴随着气流的破空声被钉到墙上，阻拦了男人逃跑的路线。有着一身鲜亮制服的罗宾爆发出惊人的气场，多米诺面具掩盖住他的面容。他堵住了眼前男人的所有逃跑路线。 这个和所有哥谭普通人一样有着一身简单朴素衣服，长相平平的男人直面眼前的蝙蝠怪物，几乎被吓得瘫倒在地。他惊恐得嘴唇颤抖。只要看过他枯槁的容貌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推断出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其实是一个药物成瘾的瘾君子。罗宾几乎是垂眸俯视着这个原本应该有着高大身形的男人，发出一声不屑的语气词：“啧。” “小丑和稻草人是什麽时候越狱的？”阴森森的背景中，白炽灯恰在此时忽然开始闪烁起来，站在面前的蝙蝠侠几乎像是都市怪谈中的怪物，用着喑哑低沉的声线发出声音，漆黑的面罩上，那两只眼睛像是漩涡般，带着压迫感投来冷冽的视线。 卡在墙上的蝙蝠镖闪过锐利的冷芒，倒映出新出现在罗宾指缝间的几枚蝙蝠镖。男人完全是个软骨头，只需要吓唬吓唬就说了实话：“是……是三天前！” 罗宾手中的蝙蝠镖看上去蓄势待发，多米诺面具上白色眼斑覆盖住的眼睛似乎落下了冰冷的视线。 男人只敢用余光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结结巴巴地开始回话：“我……我只知道稻草人和小丑有什麽计划！还有……还有稻草人在研究什麽新东西……其他的，其他的我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蝙蝠侠利刃般的目光从上到下刮过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小丑这一次和稻草人合作了。并非是和以前那样只是为了越狱而合作，这一次或许是在犯罪活动上的合作。 白炽灯闪烁几下忽然间熄灭，这个小小的看守室陷入了死寂一样的黑暗。在一片昏沉中，那两道身影宛如影子般融入周围的阴暗中，消失不见。 蝙蝠洞中，此刻红罗宾依旧在和神谕一起合作着入侵哥谭的各个角落。不过，相比起擅长战略谋划和战术指导的神谕而言，红罗宾则更加擅长黑客领域。因此，现在蝙蝠计算机满屏都是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的数据流和闪烁着跳跃的监控画面。 “等等……”西里尔忽然间出声，被计算机屏幕莹蓝色的光芒照亮的绿色眼睛宛如出鞘的匕首般锋芒毕露，“这里的雾气……” 红罗宾将画面锁定后放大，沉吟着说道：“伯恩利区……” 监控的实时画面中，雾气不知何时在街头蔓延开来，几个明显是稻草人手下的家夥喷洒着什麽东西。 那是恐惧毒气。 但是，浓雾之中，除了恐惧毒气，似乎还有什麽东西蛰伏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 西里尔握紧了拳头，心底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些逐渐将屏幕占据的雾气，心中隐约间总是想起那些注射了咒力针剂的人……他开始默默祈祷，至少不要是那些人。倘若是那些被咒力药剂改造得生出一部分咒灵模样的人，那麽他迟早会因为束手束脚而陷入持久的被动…… 第86章 但是，不好的预感此时应验了。 看着逐渐从雾气中显现出来的，有着咒灵特征，陷入了疯狂模样的人群，西里尔的内心却忽然间平静下来。 此时的状况非他去不可。西里尔在心中机械般地开始重复着那一句总是在辅助监督口中反复提及的句子：咒术师的职责在于保护普通人……比起失踪的抚云斩，消除眼下的危机才是首选。 他抿紧嘴唇，看向一直不停地重复着追踪这个过程的红罗宾，却忽然间开口：“红罗宾。” 红罗宾回过头，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在黯淡的环境中像是沉淀的雨水般沉静而又夺目。 西里尔深吸一口气：“我去伯恩利区，我能处理好这些的——”他像是在打气，似乎只要看上那双眼睛一眼就能够汲取无尽的力量。但是没等红罗宾开口，眼前的白发少年就已经像是离弦之箭般离开了蝙蝠洞。 提姆甚至没来得及叫住西里尔，就看见他倔得像是拉不回来的小狗崽一样冲了出去。他简直要被西里尔的冲动劲气笑了。西里尔似乎总是在这种危机事件上第一个冲出去。相比起义警，西里尔身上偶尔充斥着的自毁气质表现得更加明显。 提姆按耐住心底被点燃的焦急，克制着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手中的键盘已经继续操纵着将伯恩利区的所有监控全部控制。 比起西里尔经常处理的鬼怪而言，这些被改造过的人至少不会产生太多干扰监控的电磁。提姆统计着监控中出现的改造人，最后确定了他们的数量—— “神谕，伯恩利区的改造人至少有五十个。”他开始和芭芭拉分析起目前的局势。 监控随着他的操控将镜头对准哥谭已经微微发亮的天空。一架直升机在天空中卷起巨大的气旋，机身的金属外壳在深蓝色的天穹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将那个贴在机舱外格外眼熟的标志照亮。 “稻草人就在哥谭上空的直升机中。”提姆的目光追随着那一架直升机移动，最终落在机身下方那个巨大的喷洒器上，“直升机机舱底部有恐惧毒气喷洒器，初步推测那是新一代的恐惧毒气。” 但是芭芭拉却道：“红罗宾，就在刚才，有人给gcpd匿名打电话说小丑在哥谭市政大厅，布朗大桥，哥谭慈善总医院中埋下了脏弹和c4炸药，数量不确定。” “b 已经赶过去了。”她的语气中满是凝重的气息，“现在我们人手不够，需要紧急调用夜翼，如果有必要，也可以考虑寻求援助。” 提姆当然知道脏弹的威力，甚至于现在，哥谭市民极有可能已经陷入了恐慌。一旦脏弹爆炸，辐射范围会涵盖周围的几个街区。倘若所有的位置都被埋入脏弹，那麽大半个哥谭都将陷入放射性物质的包围中。他不会相信小丑制作的脏弹会是什麽简单的放射性设备。无论这条消息究竟是真是假，都需要一一排查这些提到的地方。 “红罗宾，你去帮忙清理伯恩利区吧，我来接手这里的所有工作。”神谕说着直接将蝙蝠计算机目前的所有调查内容转接了过去。 “好。”提姆将需要的恐惧毒气解毒剂塞入万能腰带中，拿着自己那根改装过的长棍就骑上自己的机车冲了出去。 ———— 此时天光微亮，苍穹中是宛如画卷般铺开的深蓝，深深浅浅地将哥谭笼罩在昏沉中。晨曦将地平线染成浅色，只有一层单薄的光线丝丝缕缕地穿破了天空的防线。微暗的光照亮了伯恩利区依旧陷入沉睡中的街巷，街道上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此时正肆无忌惮地操纵着手中的机器喷洒毒气。淡绿色的诡异气体逐渐扩散，沉淀，弥漫在空气中，宛如烟雾般只是顷刻间就将空空荡荡的街道填满。 没有人敢开窗，也没人能在广播中紧急通知阿卡姆精神罪犯闹事的时候依旧若无其事地去上班。哥谭人练就了他们独特的警惕心。街道上只剩下晨间还没到熄灭时间的路灯不堪重负地被风吹乱了满身的锈斑，顽强地用微弱的暖橘色光亮点亮街道。 西里尔在街头疾驰。风声中，脚步卷起地上凋零的枯叶，伴随着沉寂下来的鸟鸣声在他的耳边沙沙作响。 几乎是西里尔一踏进伯恩利区，那些丝丝缕缕的诡异雾气就缠上了他。他像是一脚踩进了另一个由浓绿构成的世界，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扭曲起来。 在哥谭，最具有代表性的雾气一个来自于稻草人，一个来自于小丑。但是不论究竟是恐惧毒气还是笑气都不是什麽简单的东西。那些都是为了扰乱精神中枢，摧毁意志而存在的。 西里尔还从没直面过这两种东西，但是他想，至少他能够先将那些鬼怪消灭掉，阻止那些已经不人不鬼的怪物继续在街头引发更大的骚乱。 冷冽的风像是利刃，带起不休的呼啸声掠过耳畔，一刀一刀划在西里尔的面颊上。那张才在蝙蝠洞休息片刻后变得红润了一点的面容此刻渐渐蔓延上如同玉石般白皙而又冰冷的光泽，西里尔水绿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中像是淬了冰的翡翠，燃烧着幽绿色的暗光。 淡紫色的咒力光芒从手中亮起，逐渐越来越浓烈，直到变成足以撕裂遮挡在眼前无时无刻不阻隔着西里尔视线的利器。 术式发动—— 那些由西里尔调动咒力编织而成的咒力丝线此刻宛如被装上了眼睛般随着主人的操控飞速地穿过空气中的浓雾直逼那些伴随着嘶吼与咆哮声冲撞而来的怪物！ 他们还是人类吗？ 西里尔不确定，但是只要他能够做到，他们身上那些鬼怪的力量，那些和咒灵般满是恶意让人作呕的力量就会被他剥离。 他必须做到。 闪耀着刺眼的紫色光芒的咒力丝线准确地缠上了那些怪物的四肢，紧紧地与西里尔之间创建起咒力信道。 “术式顺转：丝线束缚·锁——” 手中结印，西里尔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瞳此刻瞳孔收缩，疯狂逐渐侵染上那双琥珀般通透的绿色眼眸。伴随着手指落下，丝线将他们死死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那麽，接下来——”他抬眼，满眼冰冷，嘴角却克制不住地扬起，最终扯出一个过分癫狂的弧度，“ 术式反转：烬灭印。” 像是一滴血珠在寂静中落在灰褐色的地面上，眼前的世界似乎在刹那间化作万籁俱寂。红得像是晕开的血渍般倏然绽放的花朵只是眨眼间就在西里尔脚下的地面凭空生长。 随即而来的是疯长的血色彼岸花，像是能够吞噬一切活物的沼泽一般一点点将眼前的地面吞没，直到如同阴影般将西里尔面前的那些扭曲的生物脚下的路面取代。 那些是夹杂着鬼怪力量的咒力，此时正随着西里尔术式发动，顺着这些蚕食咒力的彼岸花被一点点化作西里尔维持着发动术式反转的力量。 源源不断的能量随着西里尔的动作一点点疏送，此时，眼前那些扭曲成不人不鬼的面容一点点变回人类的模样。用咒力扭曲后的残肢只能永远地被失去了，这是使用这些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并妄图驾驭它们的代价。 但是那些雾气并没有消散。或者说，西里尔只是率先解决了那些扭曲得不成人的鬼怪。那些带着防毒面罩的人依旧在街头到处补充着喷洒毒气。 浅绿色的雾气逐渐变浓，直到眼前被绿色填满，视线中只剩下物体的轮廓。耳边轻轻响起嘈杂的声音。 西里尔的手中，术式反转没有停止。但是此时，那双剔透的绿色眼眸却忽然间像是被朦胧的水汽覆盖，只留下满眼空茫。 银色长发的少年发丝被风吹乱，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焦点，却呆呆地望着远方。 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身边出现了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那张刻薄而又冰冷的脸上，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如果不是他的术式吸引了家主，那麽这个小崽子就会成为一个废物，或者说，是他本该成为的东西。 既没有像咒灵操术那样进步快速又强悍的术式，也没有一丁点是能够成为特级或是一级咒术师的模样……只是凭借那个能够吸取咒力，构筑咒力丝线的能力，倒不如说这不过是个新奇的术式罢了。 站在西里尔眼前虚幻而又高大的男人没有开口，西里尔却能够听到他的声音。那张模糊的面容上闪过几张熟悉的脸……辅助监督，禅院家的成员……不如说曾经那个世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此刻站在了一起，面对着西里尔一脸鄙夷。 然而西里尔还没来得及去细看，面前的男人却忽然间散逸，化作一团浓绿的雾气，又忽然间凝实，变成西里尔熟悉的容貌。 西里尔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贪恋红罗宾微凉的指尖温度或是提姆的温柔而厌倦了曾经的世界，还是说因为他头一次脱离了那个只能看见小小苍穹的日式庭园而改变了自己……从前的为了守护普通人而存在的坚持早就变成了一种执念，像是只有那样才能证明除了利益，还有别的东西是因自己而存在的…… 第87章 红罗宾的那双含了冰霜的蓝色眼眸淡漠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蓝眸中似乎有些疑惑，却又像是什麽也没有看见，红罗宾蹙起眉头，像是在问他，你是谁…… 浓雾散开，将红罗宾脸上的面具打散。穿着一身休闲套装的提姆那双眼眸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西里尔已经分不出心神来区别红罗宾和提姆之间到底有没有区别了。 他只是在心底套上了一层乌龟壳，不愿意去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那个温柔的提姆，早就已经倾诉过那些浓烈情绪的提姆，和那个似乎永远被理智冷静的外壳覆盖着的红罗宾，怎麽可能是同一个人。 西里尔的手指轻轻颤抖着，咒力光芒在指尖如同萤火般闪烁，不知是为了红罗宾的漠视还是为红罗宾可能的真实身份而心中颤动。 金属撞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是一束光芒，顷刻间划破苍穹。 一个熟悉的蝙蝠镖插入眼前的地里。西里尔眼眸微动，宛如琉璃般清淩淩的眼眸中，流转着水波般荡漾着波纹的碎光。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穿着一身制服，红黑交织的红罗宾映入眼帘。 似乎是刹那间，眼前将西里尔囿于迷惘和恐慌中的幻影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眼前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变得急促的呼吸倏然间平稳下来。西里尔心中莫名安定下来。 “这是恐惧毒气的抑制剂，”红罗宾从万能腰带中取出一只试剂递给西里尔，“快注射，你已经被影响了。” 西里尔毫不犹豫地接过注射器，几乎是注射完的下一秒，大脑就变得清明了一点，至少他知道在自己眼前的两个红罗宾中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幻觉。 “我去处理掉那些稻草人的手下，你记得要小心。”眼下的情况当然是解决掉那些恐惧毒气的源头才是首选方案。红罗宾那双宛如大海深处般压抑着情绪与涟漪的眸子此刻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克制，眼底显现出一转而逝的担忧。 “好，我在这里将那些变异的人牵制住。”西里尔回望着那双眸子，清浅的绿色眼眸微微弯起，在紧张而又焦急的战场上那双眸子却忽然间放松下来。 然而红罗宾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就飞快离开。他穿梭在街巷间，只是瞬息间就放倒了一片带着防毒面具的人。 身后是那些变异人的嘶吼声，但是却没有追兵。西里尔完完全全用自己的那些咒力控制住了他们。 鈎爪枪伴随着破空声牢牢鈎住高楼楼顶的护栏。提姆身手敏捷，只是片刻就攀岩上楼顶，故技重施地将爪鈎落在直升机下方的铁杆上。 风声飒沓，耳麦中传来神谕焦急的声音：“红罗宾，我需要你马上取得直升机的控制权—— 小丑将蝙蝠侠引到了哥谭市政大厅的楼顶，夜翼还在路上，没有来得及回援！” 提姆在高空中遥遥朝着市政大厅的位置望去—— 市政大厅楼顶，一个模糊的人影忽然间在缠斗中坠落！ 第80章 风声变得模糊起来，似乎像是带着叶片穿梭着从耳边呼啸而过，只是卷起漫天地寂寥。那些来自苍穹和蓝天的声音伴随着气流的哭嚎，宛如在天际奏响的一曲悲凄的乐曲。天空中，昏暗低沉地蓝色像是要一路蔓延着将哥谭笼罩在阴云中。破晓时倏然绽放地光辉黯淡得像是在风中渐渐平息地烛火，最终化作提姆多米诺面具下那双几近冰冷凝结的蓝色眼眸中的一道模糊下坠的身影。 眼前的画面像是一瞬间凝聚，最终被无形地拖拽出许多条尾线，最终汇聚成五彩斑斓的色块图形。提姆睁着眼，双眼却只觉得无比干涩，第二次觉得眼前的景象变得虚幻起来。 心口像是被冰冷的东西卡住了气管，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只能在回过神时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心中被无尽的空洞填满。夜色太暗，他分不清那个坠落的影子，却只能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告诉自己，蝙蝠侠绝不对输—— 就像是蝙蝠侠能够挣脱来自时间洪流的束缚，再次回到他们身边一样。但是，那些恐慌的感情却像是枯藤长出的枝桠，一点点地从他的四肢攀岩而上，收紧，最终攥住他的心口。 提姆不再去看那里，而是再一次复盘了自己的行动计划：尽快获得直升机的掌控权。 烈烈夜风将牢牢套住直升机的鈎爪枪吹得在风中不断地颤抖着，连带着将提姆吹向高空。披风被扑面而来的狂风吹得鼓胀，最终变成了翅膀般的模样缀在他的身后。稻草人早就发现这只趁机挂上直升机的小红鸟，正猛烈地操纵着直升机抖动着，希望借助此时激烈的夜风和摇晃的机身将他彻底甩下去。 然而提姆却趁着此时鈎爪枪的绳索飞向高空猛得向前扑去———— 在轰鸣般的风漩中，一身红黑色制服的红罗宾像是冲破了风暴的海燕，只是刹那就已经紧紧拽住了直升机的边缘！ 冷冽的寒风宛如利刃。只是刹那间直升机踏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锁住直升机金属踏板的抓鈎在摇晃间被凛冽的狂风吹得松开了束缚，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抓鈎连带着绳索就已经在半空中拖拽出一道虚影般的直线，砸向地面上银灰色的建筑顶层！ 提姆的指尖紧紧扣住直升机大开的舱门。在喘息几下之后就马上双臂发力，硬生生在半空中将自己的身体送进了直升机机舱。 在机舱中带着防毒面具的稻草人手下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长棍就已经伴随着淩冽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将他们一个个放倒。 此时，只有机舱最深处那个将自己打扮成稻草脑袋的家夥还站在这里。 “红罗宾——”稻草人不甘心地咬着牙念出闪电般袭击了机舱的义警，手中随意地从身边拿起一个毒气喷洒仪器，就直接冲着面前的人喷去，“既然你来了，那不如试一试我最新的实验成果！” 浓绿色的雾气仅仅在刹那间就扑面而来，提姆顺势撩起披风挡在眼前。只是一瞬间的空档，他就已经从万能腰带中取出上一版本解毒剂，毫不留情地穿透制服，刺入血肉，将这些至少能稍微起一点作用的药水注入身体。 稻草人的声音在这些凝聚在眼前久久不散的毒气后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般朦朦胧胧：“红罗宾，这一次的新品和伯恩利区喷洒的那些旧物相比可完全不一样……这些宝贝们可是能在解毒剂的作用下加倍起效的……” “虽然我以为蝙蝠侠会来……但是算了，谁来都一样，”他说话含混不清，颠三倒四。“你也不错——” 提姆尽力在浑浊的空气中压缩着自己的呼吸，延缓恐惧毒气发作的时间。然而，这种从飞机上洒下的新型毒气的起效时间完全被那一针解毒剂催快了。现在，他的眼前来来回回地回荡着那一幕画面。 寒冰队长和小丑的面容交替着出现在迷雾里，那一尘不变的脸上更添几分让提姆作呕的神情。 哐当—— 长棍重重地敲击在机舱壁上，发出猛烈的碰撞声。机身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提姆终于在混沌的思维中压抑住那些杂乱的东西。 如果那些稻草人的手下已经被自己制服，那麽现在驾驶直升机的会是谁？ 提姆的思维被拉扯着，变得清明起来，只是一瞬间，他捕捉到在迷雾般的毒气后影影绰绰的那张稻草头般的面容。 长棍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弧线，带起一道残影，刹那间劈开雾气，准确地击中站在面前的稻草人的身躯。 一声惨叫穿透了雾气。提姆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又是猛地挥舞长棍，卡着不会把稻草人一棍子敲死的力道将他狠狠揍了几下才关闭毒气喷洒机器。他动作迅速地抽了一管恐惧毒气塞进了万能腰带，随即又是飞快地一个回身，准确地将驾驶室的人打晕。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人歪歪斜斜地从座椅中倒下，淩乱的棕色短发下露出了那张被黑眼圈占据的面孔。 果然是那个藏身在哥谭的角落中始终没有被监控器捕捉到的安德烈。而就在他的身边，是一把眼熟的长刀。 长刃的表面漆黑如墨，却隐约在飞逝的光芒下闪烁着红黑缠绕的两色。刀型古朴，整体却簇新，长刀的外形看上去像极了达米安常用的刺客长刀，正是前不久惹出乱子后又被西里尔带走的武器。 无数的线索在脑海中飞速闪现……那些出现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的鬼怪，失踪的刀，两处来自稻草人和小丑的大型恐怖袭击，以及绝对会将西里尔缠住的那些被咒力药剂干扰变成扭曲模样的变异人…… 他的思绪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手指按上了耳旁的通信器，提姆的声音变得分外冷静：“神谕，这一次的目标是蝙蝠侠。小丑没有打算安装脏弹……或者是，他只是想要牵制住我们，然后让b独自面对他！” 空气似乎一瞬间陷入长久的沉寂。提姆的耳中只有直升机螺旋桨带起的嗡鸣。手中稳稳地操控着直升机，他深知小丑牵制住西里尔唯一的可能只是因为西里尔的出现会妨碍小丑的计划。 第88章 “红罗宾……”神谕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带着一种难言的疲惫，“蝙蝠侠失联了——” 这句话几乎一瞬间将他拉入那个蝙蝠侠被断定已经死亡的时刻。提姆来不及抑制住内心疯长的慌张，只是镇定而又冷静地迅速唤回理智，操纵着直升机缓缓下降，落在西里尔身边。他相信蝙蝠侠能够再次战胜小丑，就像是他相信布鲁斯能离开时间的洪流中一样。 晨曦已经逐渐取代冰凉的月光，远处的地平在线，刺目的白色亮光逐渐升起，伴随着一圈浅淡的暖色光晕向四周蔓延着伸展开来。 少了那些不断喷洒毒气的人，此刻街道上的浓绿色雾气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淡。被西里尔牵制住的那些被咒力药剂变异的人们此刻已经回归人类的模样。在战斗中损耗的咒力存储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得到更多的补充，西里尔的咒力再一次变得满溢。 直升机缓缓落下时的风漩将西里尔面前的雾气吹散。长发淩乱，他将遮挡遮挡视线的发丝拨到脑后，不需言说就知道红罗宾的意思，轻轻一跃就跳进了机舱。 机舱内满是东倒西歪被红罗宾打晕的人。西里尔穿过这些障碍，来到驾驶室。红罗宾背对着他操纵着直升机飞往前方。 西里尔的目光落在斜倚在驾驶座旁的长刀上：“抚云斩！它竟然被带到了这里！” “是稻草人和安德烈的计划，”红罗宾的声音在风声飒飒的机舱中不知为何有些淡漠，带着一种西里尔从没见过的语气，让他一瞬间有些心慌。 “或许这就是他们和小丑的合作内容……”红罗宾淡淡地将他了解到的内容平铺直叙地描述出来。 只是在下一秒，温暖的体温就带着一点不可忽视的力度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西里尔微微用力，将手搭在红罗宾肩上，仿佛这样就能带给红罗宾安慰似的，将自己偏高的体温贴在了红罗宾被寒风浸得冰冷到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的身体上。 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仓促间朝着西里尔一瞥，浅蓝色的眸子里却像是被打碎的湖水，浸透了所有的悲切，那些浓重的情绪在匆匆一眼中泄露出来，却将红罗宾此刻的脆弱显露在西里尔面前。 西里尔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麽，却只能用清透的绿色眸子静静地看着红罗宾在瞬间的情绪变化后再次变得如同冰霜般的侧面。 流淌着静谧气息的机舱中，红罗宾忽然开口，一开口就抑制不住那些藏在冰川下的脆弱：“蝙蝠侠失联了……现在我们的速度是最快的。” 他回望，眼眸落西里尔的眼中，那些情绪却如同得到了抚慰般，渐渐压抑在一片汪洋的蓝色下。 “我们需要马上去支持蝙蝠侠，把他从小丑布局的陷阱中带出来——” 第81章 哥谭从来都是一座被阴冷充斥的城市，似乎那些难得一见的艳阳天只会出现在大都会，而剩下的就只是一如哥谭的守护义警般漆黑，森冷，无边无际的阴云。 冬日将街旁的树叶带走，只留下那些瘦骨嶙峋的枯枝，树干在晨昏破晓时分变成崎岖的模样，在深褐色的地面上落下诡谲的投影。不休的风拨乱那些枯瘦的枝干，伴随着穿梭而过的凛冽撞击着彼此，发出空洞的摩挲声。 黎明并没有将黑暗驱散。远处乍现的天光只是木愣愣地注视着这座被昏暗青睐的城市一点点升腾着，直到雾气给哥谭佩戴上一层淡淡的面纱，而整座城市变成死寂。 浓雾在街巷间流淌，深谙哥谭生存规则的市民们此时并不敢枉自离开紧锁的大门，而是一个个密切关注着广播和电视台的第一手情报。此时，就连混迹在哥谭东区，盘踞在最混乱的小巷子里的帮派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和其他的阿卡姆精神类罪犯不一样，在小丑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出来闹事的时候还趁火打劫不亚于主动出现在小丑面前找死。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破坏小丑精心设计的新“笑话”，只有一个人除外。 漆黑的影子如同幽灵般落在了天台的阴影中，白色的眼斑在昏暗的环境中成为了唯一反光的发光点。 在昏沉的黑夜与白昼交替间没有熄灭的灯光聚拢成一束，将站在最开阔的平台上俯视寂静街道的人照亮。 小丑穿着一身标志的紫色西装，饶有兴味地看着远处忙忙碌碌的哥谭总医院。即便是这样紧急的时刻，依旧有医生在那栋建筑里忙忙碌碌。绿色渐渐从林立的建筑中散逸开来。他看着在街道上近乎拉成直线的疾驰的摩托，却没有皱眉。巨大的轰鸣声划破天空，像是驱散迷雾的信号。那双翻涌着混沌与清明的眼睛里闪过晦暗的光，却又在扎眼间如潮水般褪去。他那张被油彩草草涂抹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难以忽视的微笑。 “噢，小蝙蝠！”他抬高了音调，用一种欢快的调子一边哼歌一边描述着眼前的场景，“看看那些街道……空无一人。医院的灯光实在是刺眼……” “不觉得那些雾气让哥谭变得更加漂亮了吗？”他用那种歌剧般高亢的咏叹调再次赞美，“绿色，生机勃勃的绿色，粘稠的绿色，沼泽般的绿色，和哥谭多麽相配！” 他转过身，那双暗沉沉的眼睛像是透不过光的石绿。小丑手舞足蹈地指着他的杰作，满是自豪地将这些盛大的场景第一时间与面前的蝙蝠侠分享。 “我亲爱的蝙蝠，你还是这样，没有学会怎麽去笑——” 没有脚步声，风轻轻吹起垂落在地的黑色披风，送向天际。黑暗骑士早就在淩晨的风声来临时悄然降落在暗影中。他嘴角下压，眸光沉沉，看着面前的小丑，发出了低沉得宛如从地狱中传来的回响：“小丑，告诉我那些脏弹的位置。现在。” 小丑那张被惨白的油彩涂满的脸庞一瞬间被冰冷覆盖，那双浓绿的眼眸里像是淬了冰。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投上一层深深浅浅的光影，他像是一尊雕刻出来的冰冷石像，浑身上下满是那种维和的非人感觉。 倏然，他涂满血红色口红的嘴角蓦地拉伸，只是眨眼间就消退了那一瞬间冰寒入骨的森冷。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在这样静谧的空气中，只有他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天台上，不合时宜又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错乱。 然而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蝙蝠侠就像是阴影一样从黑暗中逼近，看着眼前一身五颜六色装束的疯子。 “噢，可怜的小蝙蝠，你还在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收敛了笑声，揩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撇开了蝙蝠侠的问话自顾自说道，“就让我们把那些都抛到脑后，只有我们两个人难道不好吗？” “回答我的问题。小丑。”作为回答的只有蝙蝠侠沉静如冰的声音，他似乎完全没有被小丑那种将生命视作草芥般轻贱和无视的态度激怒，依旧如同哥谭黑夜沉默的影子一样带着沉沉的压迫紧紧盯着眼前的疯子。 “看看我们亲爱的蝙蝠……”他绕着蝙蝠侠转了一圈，然后摇摇头，“无用的道德已经将他变成了奴隶。” “我们是同一种人，小蝙蝠。”小丑重复着肯定，那双眼睛里是疯狂蔓延的浓绿，带着无法理解的固执，紧紧盯着面前的蝙蝠侠，“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意外，冷硬如铁的蝙蝠侠也能变成小丑——” 他开始翻出来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战绩：“嘿，你的小鸟可真不错，都是硬骨头，只是太硬了……曾经那只活泼的小鸟我非常喜欢，可惜就是太不经用，后面那只聪明的小鸟也很不错，或许哪天他能和我一起玩一玩撬棍游戏……” 风声淩厉，宛如刀割。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蝙蝠侠猛地拽住眼前疯子的衣领，将他掼到天台边缘的台阶上，一拳砸在小丑耳边。 “我们从不是一类人——”蝙蝠侠压抑嘶哑的低语像是哥谭夜空的回响，隔着白色的眼斑，那双钢蓝色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家夥，瞳孔中的情绪纠缠着，那些痛苦，愤怒只是在一瞬间就被收敛，涟漪最终归于海面般的平静。 然而小丑却是脸眼皮也没有抽动一下，只是新奇地看着面前气势更加压抑的蝙蝠侠，唇角往上牵动着，直到露出猩红的牙龈，他几乎止不住地狂笑。 “哈哈，真有趣，这才是我爱的蝙蝠该有的样子……”收紧的领口将小丑勒得几乎喘不过气，笑着笑着就开始呛咳起来，那双冰冷疯狂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被面罩遮住的蝙蝠侠，视线像是毒蛇般划过蝙蝠侠的脸庞和因为泄露出来的那一丝愤怒而更加下压的嘴角。 他看着蝙蝠侠压抑着怒气却最终归于平静，似乎一切的情绪都能被冰封与海面之下。蝙蝠侠收回了手。 小丑却是再次一点点往后退去，面对着眼前在破晓时分却依旧如同哥谭延伸到眼前的黑暗一样蝙蝠侠，他维持着不变的笑容，直到后背终于抵在天台的护栏上。冬日冰冷的风卷起满城的呼啸将小丑明明灭灭的鲜绿色头发吹散，露出他被白色颜料涂抹得均匀的额头。 第89章 然而，有一个特别的东西倏然间抓取了他的目光。一瞬间，小丑的面容像是被黑夜笼罩般，阴云密布，那双阴鸷的绿色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远方的天空。他的嘴唇刹那间拉平，变成了塑像般冷漠而又阴森的模样，似乎有一些蒙上了绿色和深蓝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小丑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远方的天空。 在那里，浓绿色的雾气已经逐渐减淡，却依旧从街道上伴随着微风在空气中弥漫着。高楼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匆匆移动着，紧接着这道红黑交织着的身影一瞬间跃起，最终挂在了直升机上。淩冽的风猛地刮起，将绳索吹得在空中止不住地颤动着。那道身影牢牢地攀附在绳索上，随着机身在空中晃动着，一点点往上移动，直到飞机猛烈晃动时趁着间隙猛地离开了绳子——他险而又险地挂在了机舱边缘，最终一点点地爬了上去。 “我有没有说过，虽然我对这些小鸟很感兴趣，但他们实在是太烦了……”小丑看着近在咫尺的蝙蝠侠，抱怨着这些过分聪明的小鸟们，“尤其是——” 他阴测测的目光在那只渐渐被直升机机舱吞噬的红黑色身影上久久停留，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这种过分聪明的小鸟。” 联系器的信号似乎是在进入这个天台的一瞬间就失去了作用，变成了废品。此时，蝙蝠侠并不知道神谕会怎麽分配战力部署占据，但是只要看向正在争夺直升机控制权的红罗宾，他就大致猜到其余的几人是被分散去处理那些脏弹和稻草人了。 直升机摇摇晃晃，却并没有将红罗宾甩出来，蝙蝠侠完全相信红罗宾能够应对这些东西。更何况小丑一直在东拉西扯地拖延时间，却又在言语中试图激怒他……对于小丑这个随心所欲的疯子而言，蝙蝠侠却只是觉得小丑的新点子到现在为止应该一直没能展示出来。 而蝙蝠侠并不想看到小丑展示他的新点子后会出现的一系列事件。他几乎是在确认了红罗宾已经彻底进入直升机后就对着小丑展开了攻击。 蝙蝠镖擦着小丑的脸颊划破空气，钉在小丑身后的另一栋建筑上。小丑惨白的面颊上被拖拽出一道不大的划伤，鲜血从伤口渗出，划到唇边与那些猩红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带着浅浅的血腥气。小丑一反常态地开始和蝙蝠侠缠斗起来。 蝙蝠侠的内心逐渐沉重，此时只能说明小丑的计谋就在眼前。紧接着，小丑的脸上忽然浮现出让人不安的诡异的笑容。他已经到达天台边缘，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紧接着，他脚下一滑，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蝙蝠侠的鈎爪枪刹那间发射，鈎住了天台的护栏，一只手也已经抓住了小丑的衣领。 他们悬空在天台外，被高空的寒风吹得摇摇晃晃。而小丑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他大笑着：“蝙蝠，你要记住，你杀了一个人——” 紧接着，浓雾从小丑周围升腾，倘若此时西里尔在这里，他就能一早发现小丑早就变成了鬼怪和咒灵的混合产物，几乎剩不下能够称作人类的部分。他的外表几乎靠着鬼怪现形的能力出现在所有没有咒力或者魔法的普通人面前。 蝙蝠侠瞳孔猛然间收缩，却在刹那间和小丑一起坠落。小丑将他彻底拖入浓雾包裹的幻境中。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意外——蝙蝠侠也能堕落为小丑。 小丑那张脸彻底崩坏，在执念的加持下，半张脸变成了蝙蝠侠影子般漆黑的模样，似乎有无限阴翳的存在盘踞在那半阴影中。这个半张脸是小丑半张脸是蝙蝠侠，在坠入高楼后彻底抛弃了人类身份的怪物裂开了嘴，露出猩红的牙龈和发黄的牙齿。绿莹莹的眼眸中翻涌着恶意。 他的眼睛已经牢牢锁定那架从远处驶来的直升机。厚重的浓雾一瞬间涌起，几乎是刹那间填满哥谭的街道，封锁了整个哥谭。 第82章 “红罗宾也失联了……” 清越的女声此时凝重得宛如滴水的浓墨，流淌在眼底的是微不可查的焦灼。 身处于钟楼中的神谕在不停地查看所有人的位置，确保每一个在外行动的成员的身体状况在可控范围内。那些被随身安装的定位设备早就失去了本该有的作用，只有健康检测设备依旧传递出两人身体状况良好的讯息。 稻草人和他的手下们已经被赶来的夜翼打包好送往gcpd，在失去了蝙蝠侠后，夜翼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被冰冷取代。他似乎变回了不久前暂时接替的蝙蝠侠，或者说，此刻披着夜翼制服的人已经成为了蝙蝠侠。 “神谕，告诉我他们最后失联的地点。”夜翼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蓝色的制服似乎一点点暗淡下去，浓重的黑影从地面蔓延，一点点吞噬了跨坐在机车上疾驰的义警，将那双爱情海般多情柔和的蓝眸染上冰霜。 破晓时的亮光带着晨曦金黄温暖的颜色如同薄纱般倾洒。被浓雾笼罩着的哥谭却只是在光晕落下时被浅金色的淡光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风声穿梭在树丛与高楼间，更像是一支盘旋在低空的奏鸣曲，空气中细微的嗡鸣声与那些枯瘦枝干碰撞时的摩擦声震颤着，回荡在这座已经宛如坠入异世的城市中。 疾风将夜翼乌黑的碎发揉乱，多米诺面具下，总是嘴角微微翘起的嘴唇紧紧抿成直线，唇色浅淡得像是樱蛤般泛着粉色的光泽。机车带起的风声飒沓，一人一车像是撕裂迷雾的箭矢般拖拽出蓝色的残影，穿行在哥谭的街巷中。 “他们在进入哥谭老城区后五分钟内就彻底断线……”神谕的声音格外冷静，只是背景音中不断敲响的键盘声却暴露出她此刻心绪起伏的内心，“小丑在哥谭市政大厅布下了陷阱。” “我知道了。”夜翼的声音淡得如同哥谭冰冷的夜风。 他们需要在此刻分散人员去清理那些可能存在的脏弹和小丑的其余布置。无论如何，迪克也只能去相信，能够再次回到他们身边的蝙蝠侠这一次也能成功解除危机…… 迷雾笼罩之下，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的气流将厚重而又粘稠的空气吹散，被夜翼记挂着的乖巧的红罗宾此时正坐在在驾驶舱内的椅子上。他落在操纵杆上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耳麦中神谕的声音早已消失，只剩下一些没有意义的电流声和杂音流窜在电子设备中。他现在心知肚明，他和神谕的通信，或者说，他和蝙蝠洞的通信在他进入这片浓厚的迷雾中时就突然间被切断了。 即便是被认为是最听话的一任罗宾，提姆也有着自己的固执。没人知道这个乖罗宾曾经在与蜘蛛会议对上后又进入刺客联盟杀进杀出。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或许是蝙蝠家最容易陷入偏执漩涡的那一个成员。 迷蒙的雾霭像是一层厚厚的绸缎早已将哥谭老城区包围，带着绿意的雾气落在直升机玻璃前，彻底遮挡了视线。他侧头看向身边的西里尔。少年抱着刀，绿色眼眸像是一道幽绿的火焰，映出眼前氤氲的浓雾。 眼前的迷雾中那些诡异的咒力光芒越来越清晰了。 西里尔抱着刀的手微微收紧，刀刃紧紧贴在衣料外，闪烁着内敛的寒光。他隐约间觉得这些古怪的咒力残秽来源于迷雾中心，却无法确认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咒灵。 他忽然间开口，打破此时安静得过分的氛围：“这里……有咒力痕迹的残留。” 西里尔转而面向红罗宾，迎着那双没有被多米诺面具遮住的带着诧异的蓝眸，轻声确认道：“迷雾中的咒力残秽非常淡，却无比显眼。而且越往前飞痕迹越明显……它在指引我们咒灵，或者是鬼怪的方位。” 那双绿眼睛在周围昏沉的环境中带着被晨露沾湿的绿叶般的生机勃勃，像是一束舒展开的荷叶尖，莫名地，就让人下意识放松了焦急的情绪。西里尔看着红罗宾道：“这些迷雾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像是来自于某些咒灵的攻击方式，将自己藏在迷雾中，等着我们放松下来就会马上攻击。” “现在已经看不清前路了，随时可能撞上建筑。”红罗宾的声音平缓，似乎已经脱离了那些将他扼住的思绪，“现在我们需要降落。” 他拉住操纵杆，霎时间，螺旋桨页掀起旋转的气旋带着直升机缓缓下降。伴随着直升机的嗡鸣声，他们降落在地。 几乎是一瞬间，那些阴冷的浓雾就朝着直升机打开的舱门倒灌进来。西里尔微微蹙眉。脚步落地，他将一直揣在身上的咒具发绳塞在了红罗宾手中。 “算是一个保险，”他看着红罗宾道，“如果遇上咒灵，发绳能够屏蔽你的气息，只要不主动攻击，就不会被发现。”少年弯了弯眼眸，笑颜却又在转瞬间褪去，随即席卷而来是是将少年那张柔和秀美的脸覆盖上一层淩厉的锋芒。 “好。”红罗宾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在迷雾中像是日落时潋滟的海面，那些纷乱的情愫只是悄无声息地浮上水面，却又被无边无际的涟漪吞没。他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并不愿意让那些情感左右自己的理智，只是在短暂地沉溺在这些温柔中有飞快地抽身离去。 第90章 迷雾一点点蔓延，视线中只能看清脚下深色的路面，提姆朝前走去，被鲜红色晕染成鸟翼的披风似乎在无知无觉间被这些古怪的雾气吞噬。 风声变得如此凛冽，卷起不知从何而来凋零的枯叶落在提姆面前盖住他的战术靴。他暗自提高警惕，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耳边满是呼啸着吹乱了枝叶的声音，夹杂着穿梭在街巷中空洞的回响。提姆将手中的卡里棍重新组装成长棍，而西里尔递来的发绳就被他紧紧缠在手上。 脚步声在街道上激起清晰的回音，空气中满是喧嚣的腐朽和尘土的气味，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他停下脚步。原本身后那道清浅的呼吸不知何时消失，此时充斥在空气中的只有无休止的静默—— 提姆猛然间转身，却只在自己的身后看见了散逸开来的浓雾。瞳孔骤然缩小，那双蓝眸中一瞬间暗流涌动，像是压抑着风暴的海水，涌起席卷而来的波涛。似乎从离开直升机后，他就只听见一道脚步声。 西里尔的气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留下身后无边的空洞。那些慌乱被提姆一瞬间压制，那双浅蓝色瞳孔中眸光暗沉，他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手中却暗自按下了和西里尔之间的双线通信。 然而回荡在纳米通信器中的只有不停作响的杂音。他和西里尔之间的联系不知何时被断开了。 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提姆抿紧嘴唇，指尖一片冰凉。然而他此时已经别无选择，浓雾像是被冰冷的海水浸透的海绵般包裹着他周围的空气，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提姆直觉得自己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沉重起来。胸口的气息变得急促，莫名涌上来的窒息回荡在心尖，他将颤抖的指尖放在手腕上的发绳上，似乎这样就能确认不久前还在身边的那个人的存在…… 他当然知道西里尔的体术高超，但是却无法克制自己一瞬间被攥紧的情绪。提姆只能在心中告诉自己，相比起能够独立解决一只鬼怪的西里尔而言，或许是自己这个无法制服鬼怪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义警才会让人担忧。 想到这里，提姆的情绪舒展开来。此时他的身后是已经看不清来时路的迷雾，身前是只能看清脚下黑褐色地面的视野。他除了继续往前，似乎别无选择。 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什麽……？ 提姆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在一寸寸冻结，冰冷从指尖蔓延到心口，他似乎一瞬间无法抓住自己的思绪，大脑一片空白。 失去脾脏后逐渐变得失温的四肢似乎一瞬间扩散了低温的范围，提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哈哈哈哈哈…… 那些模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音节支离破碎，像是碎裂的玻璃般爆发着尖细的音调，在空气中生硬地一笔笔涂抹上疯癫的词句。提姆几乎无法抓住自己的长棍。 他克制住自己，手指却紧紧扣紧长棍。 那是小丑的笑声。他绝不会听错。 眼前的浓雾似乎一点一点被驱散，未知的生物渐渐靠近，提姆的精神极度紧绷，像是下一秒就会被崩断的琴弦。 紧接着，那个生物映入眼帘—— 他穿着一身被涂成小丑代表颜色的蝙蝠装，血迹斑驳着从深紫色的披风上爬上肩头。他没有戴面罩，只是露出了那张苍白的，被涂抹了油彩的脸——血红色的颜料在嘴唇的位置勾勒出一个裂开的嘴角，他张开嘴，肮脏的黄色牙齿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是一个穿着蝙蝠装的小丑！ 第83章 到处都是迷雾。 西里尔手中紧握长刀，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些雾气就像是沾湿了水的棉花，填充着每一个角落的缝隙，他几乎看不清周围的建筑。此时，这片熟悉的老城区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闪烁着的淡紫色咒力漂浮在眼前透着诡异绿色的雾气中，星星点点，几乎将这里装点成了另一个世界。 “小心点，这里的咒力浓度——”西里尔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却发觉身前的红罗宾不知何时早已被浓雾吞噬！ 什麽——情况？脚步声在此时静谧的环境中似乎一瞬间清晰起来，浓雾包裹下，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那双偏圆的眼睛微微眯起，拉成狭长的弧度，眼眸中绿色隐约间闪烁着，宛如穿行在黑夜中捕猎者般锋芒毕漏，泄露出那些隐藏在柔和下惊人的煞气。瞳孔收紧，几乎被这些朦胧的雾气染成幽绿，他盯着红罗宾身影消失的方向，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间收紧。 心口的心跳声响如擂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担心在这样的环境中失去踪迹的红罗宾会面对什麽样的场景。 迷雾中的咒力残秽留下的光芒已经说明在这片充斥着迷障的局域中，有一只不知名的咒灵在暗处徘徊，窥伺着他们，或许就等着他们松懈的时刻发动攻击。 此刻，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即便是咒具发绳能够起到收敛气息的作用，但是在一些能力强大的咒灵，或是鬼怪面前，它几乎起不到什麽作用。 咒力的光芒已经显现，星星点点汇聚在掌心。西里尔积蓄着自己的咒力。长刀横在身前，他猛然间挥出，带起一阵气旋直逼迷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抚云斩在不久前元气大伤，那些存储已久的来自咒灵和鬼怪的咒力早就被消耗殆尽，它的刀光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锐利。空气中的咒力残余实在太少，并不能起到补充刀身的效果，抚云斩只是堪堪驱散了几米的迷雾。 仅仅是刹那间，眼前这些无形的屏障在刀光消散后迅速填补上眼前的缺漏，再次在西里尔面前变成一整片诡异的雾气。 这样下去不行。西里尔收敛着自己的气息，积蓄着气力，再次尝试。 依旧如同几分钟前一样，在劈开了迷雾后的几秒钟内，那些雾气像是自带探查功能，自动地将缺口填满。 此时，就算西里尔在战斗时更喜欢直来直去靠着自己的体术和咒力打败敌人，他也意识到了这一次的敌人似乎是存心要将他和红罗宾分开，打着一个个消灭的主意。 他必须尽快找到红罗宾。 咒力顺着手心从体内流转，传输到抚云斩上，为黑红交织的刀身覆盖上一层淡淡的浅紫色咒力光辉。西里尔右手执刀，抬手间挥出一道几近凝实的气流，趁着眼前的迷雾被劈砍开的一刹那，他看清了前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去—— 远处传来含糊不清的打斗声，金属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却又被迷雾吞噬着变成了呜咽。宛如针刺般的笑声疯疯癫癫，一声一声划破宁静，刻下道道尖细的伤痕。 空气中流淌在迷雾中的那些腐朽的气息越来越近，混合着金属的铁锈味变得愈发浓郁。隐约间，他似乎已经嗅到鼻尖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郁，西里尔几乎来不及观察周围的环境，只是循着血气飘来的方向不断地重复着挥刀狂奔的动作不断地劈开雾气。 那会是谁的血腥味……他几乎不敢深想。就算红罗宾体术高超，但是在那些有着特殊能力的鬼怪和咒灵面前，依旧根本无法祓除它们。 刀光将蕴含着咒力的气浪凝成利刃，伴随着淩厉的风声撕裂了眼前氤氲成海的浓雾，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刮痕。 …… 到处都是黑色。 眼前的场景难道是在梦中吗……血腥气像是噩梦中辛辣的佐料一般刺激着西里尔的神经。他视野几乎扭曲成模糊的景象，画面一寸寸褪变成泛灰的黄，耳边是几乎变成尖啸的忙音。 朦胧而又诡谲的浓绿色迷雾中，他的瞳孔缩小，清晰地倒映出那个站在开阔的场地中央，模样扭曲的怪物。 那是一只混杂着乱七八糟的能量的怪物。像是将咒灵和鬼怪拼接在了一起，眼前的家夥就算是化成灰西里尔都认识。眼前的怪物正是小丑，或者说，是小丑添加了咒力在自己身上实现的杰作。它已经不能称作是人，浑身上下汹涌翻腾着紫色的咒力。小丑将咒灵和鬼怪结合在一起，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拥有了咒灵和鬼怪力量的怪物。 它发出短促而高亢的笑声，嘴角抽搐着往上不自然地勾起，血色颜色不均匀地涂抹着，在脸上撕裂出长长的嘴角。它咧开嘴，露出一口肮脏泛黄的牙齿，那双颤抖的绿色眼睛不正常地晃动着，此时紧紧盯着它面前的人。 红罗宾落在身后的披风上满是灰尘，残破不堪，疲惫地垂落。西里尔清楚地看到，一只沾满斑驳血迹的苍白的手穿过了红罗宾的腹部，从残破的披风中伸出来。 朦胧的雾气阻挡了此时乍现的天光，像是已经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红罗宾几近隐没在黑暗中，满身血污。他惯用的长棍已经被扭曲成弯折的模样，沾着洇湿的红色滚落一旁。西里尔看不清红罗宾微微垂下的脸庞，只能看见他已经残破的多米诺面具一角。 血气冲天。眼底只剩下脚下斑驳成散落的花瓣般殷红的血珠，红色凝结着，汇聚在一起，几乎在红罗宾身下淌成血河。水声如此清晰，似乎此时时间已经凝固，只有那些血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细微的声响。 第91章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做出什麽动作，冰冷一寸寸从指尖蔓延，一瞬间灌入心口，将血液冻结。胸口猛地下沉，什麽沉甸甸的东西堵在那里，让他不由自主地心悸。 西里尔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只剩下空洞的风声无意义地回响在眼前被迷雾隔开的空旷中。 眼前的场景像是在慢放。那只苍白的，被涂满纯白油彩的手一点点从红罗宾的腹部抽出来。它笑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一般，带着无尽的欢愉。 紧接着，它将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力气变得虚弱的红罗宾扔了过来。 破碎的多米诺面具因为小丑的动作猛然间从那张褪去了血色的脸上脱落，红罗宾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随意地抛了出去，淩乱的乌发被风吹乱，却在遮掩间露出了一张让西里尔如何都无法忘记的脸—— 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那双黯淡的蓝色眸子在混乱的场景中被无限拉长，放大，最终变成此时破碎的模样。 风吹乱了拿着刀的少年垂落在脖颈间的银白色长发，那张俊秀的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变成一片惨白。那双被雾气晕染成浓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张已经脱去面具的无比熟悉的面容。 时间被无限放慢，西里尔的内心被一种莫大的荒谬填充着。胸腔中跳动的心脏已然冻结成冰。 过去无数次被他否认的细节在眼前一帧一帧回放，那些记忆碎片中提姆温和的脸变得清晰起来，那双在微风中仿若镜中倒映的海水般沉静的蓝眸像是敛去了所有涟漪，只是在眼梢间泄露出几分温柔。垂下的眼睫如同飘零的蝴蝶般颤动着，那双眼睛最终一点点和红罗宾冷静的眸子重合，变成了一片冰河。 当啷—— 长刀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即便西里尔隐约间有所猜测，却也不断地在重复着否认的时候压下了那些猜想。他不敢相信，这件几乎被他否认的事情会是真相。 ——红罗宾就是提姆。 西里尔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眼眸变得空茫，只是停留在红罗宾的那张苍白的脸上不愿意移开视线。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大脑，他几乎想不起来下一步该做什麽。 然而时间却仅仅是短短过去了一瞬。红罗宾落在地上咳出几口血，他的力气似乎已经随着血液的流逝被抽干了。 风声淩厉间似乎带着无尽的杀机直逼面门—— 西里尔瞳孔震颤着，手中凝聚着咒力要转身抵挡伴随着破空声袭来的攻击，却在一瞬间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张来自小丑，抹着油彩的脸。 那双绿眼睛里汹涌着恶意，与西里尔的绿眸对视。 紧接着，一片冰冷，随着噗嗤的声响，被小丑拧断后变得尖锐而又锋利的来自红罗宾的长棍就已经捅入西里尔的大脑。 冰冷从大脑蔓延，西里尔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眼前是小丑笑意扩大的脸，他被小丑轻轻一推，在尘埃中颓然倒地。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像是冬天燃烧着的烛火，一寸寸黯淡下去。西里尔在最后一刻将身体中行存储所有的咒力凝聚起来。 第84章 风声在朦胧的浓雾包裹下无尽地哭嚎着。凛冽的冷凝被凄厉的狂风卷起，穿过此时浓稠中透着绿意的诡异雾气，像是一曲在黎明后在街巷中回响的带着悲凄的交响曲。 天空盘旋着大提琴的悲鸣，此时没有什麽能够穿透这片浓雾，看到雾气中心的空旷里的血腥场景—— 血气冲天，似乎就连空气中弥漫的湿润也是来自于流逝的血色。黑褐色的土地上，纵横交错着深深浅浅的殷红，带着干涸后的血块斑斑驳驳地将这片街道脏污。 银发少年软软地躺倒在地，长长的发丝淩乱地散落一地，泛着月华般柔和光泽的长发此时黯淡而又枯萎，沾着洇湿着那些混乱的血块，铺散在地上。 金属被雾气中微弱的光线照亮，那根被小丑折断的长棍径直穿过西里尔的额头，血液顺着长棍缓缓流淌着，将少年那张即便沾染了灰尘也依旧秀美的脸模糊。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此时像是镶嵌在眼窝中的两颗玻璃珠，只是空洞地面对着红罗宾的方向满眼空洞。 没有人能够在流出这麽多的血液后依旧能够活着。 平日里柔和的少年，偶尔活泼的少年，此时像是被丢弃的垃圾一样躺倒在地，血液无止境地流淌着，似乎永远也没法流干…… 空气中，铁锈味和血腥气混合着泥土，似乎就连舌尖也能品尝出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苦涩，几乎分不清究竟是血气凝结成刺鼻的铁锈味，还是那些断裂的金属终于被血液锈蚀。 小丑的笑声尖利而又刺耳，在沦为背景的噪音后却又忽然间变得如此清晰。他的声音中满是对于这些沾湿了地面的血液的兴味。似乎死亡不过是对于他无聊生活中的一点调剂，或许就连辛辣的佐料都算不上。 金属拖拽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拖痕，撞击地面时的火星像是连绵不绝的焰火在空旷而又寂静的环境中炸响。 小丑不知从哪儿拖来一根撬棍，握在手中像是握着一个能够在此时加冕的权杖。纯白油彩涂成苍白的面容上，那张抹着血红色颜料的嘴癫狂地向上不断地勾起，露出一个足以让每一个人都惊恐的，带着餍足的笑容。那双幽绿的瞳孔在眼眶中抖动着，像是如何也不能停下晃动的乒乓球般颤抖，他看着眼前两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崽子，眼中倏然闪过一道暗沉而又粘稠的恶意。 他曾经虐杀了那只漂亮的知更鸟，当然也完美地完成了那一个最棒的笑话，但是却在不久之后，蝙蝠侠的身边又出现了一只新的小鸟。 和上一任更加冲动，大胆而又带着少年意气的罗宾不同，这是一位像极了蝙蝠侠的罗宾……是一个聪明，理智的小家夥。当然，也是一只总是能从小丑叔叔身边逃离的不乖的小鸟。 不过，现在这只小鸟将自己送到了小丑叔叔的手中！ 小丑站在半撑着地面几乎无法将自己支撑的红罗宾面前哈哈大笑着。嘴角疯狂上扬，猩红的牙龈下，肮脏的黄色牙齿肆无忌惮地裸露着，似乎眼前的场景实在是足够愉悦。 红罗宾失去脾脏的事情还有谁会不知道呢？或许是蝙蝠侠？或许是夜翼？ 小丑冰冷的浓绿色眼眸盯着从红罗宾腹部巨大的贯穿伤涌出的血液，却只是觉得此时的场景有趣极了。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打量着眼前狼狈的小红鸟。 红罗宾已经说不出话来，破裂的内脏，失去的脾脏无一不在他的体内叫嚣着。尖锐的痛觉刺激着他的神经，但是他的心情却被身边的西里尔牵动着。属于自己的武器被小丑折断后插入了西里尔的脑袋。这样的场景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血沫涌上喉头，卡在咽喉处像是含着异物般让他克制不住想要将那些东西呕出来。 捂住嘴的指缝间，血液像是拉开闸门的水库般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漏出，滴落在制服上将红黑色制服染成深色。用来遮掩身份的多米诺面具早就破碎得不成样子，他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的咳嗽，每一声呛咳中都能够听到胸口漏风般的声响，就连呼吸也因为被血液堵塞而变得艰难。 提姆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压抑而又平静的蓝色眼眸宛如风暴下满是涟漪的海水般汹涌着自己无法宣泄的情绪。他看着躺在那里看上去生机全无的西里尔，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上，那些所谓的理智的沉静全部被他抛之脑后—— 管它什麽理智，管它什麽冷静——提姆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指尖颤抖，甚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过于惨烈而抽搐，亦或是因为身体的阈值早就疯狂报警而颤动。 月光下腼腆而羞涩的少年伴随着那轻到几乎微不可查的亲吻而消散在空气中，被冷冽而空洞的狂风吹乱，只留下红罗宾一人彳亍在夜色中。 痛到极致是说不出话的。就连眼泪也变成了一种奢侈品。提姆只觉得一切都是如此地荒谬。他的生命中失去了太多人……是自己的厄运终于变成一种诅咒了吗？ 无望的风像是将所有的悲凄凝聚，将提姆空洞的胸腔中填上一颗冰冷而疲惫的心。 他早已没有力气，却只是尽力将指甲扣进灰褐色地面的缝隙中，带着自己慢慢拖行着一点点靠近西里尔。 血液在地上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线。小丑饶有兴味地看着悲剧降临的一幕。 只需要一个最悲惨的一天，就会诞生一个小丑。 湿润的指尖触碰到了渐渐冰凉的温度，提姆碰到了西里尔早就没有反应的手指，血液将两人的手指连接，像是一道血色的丝线将两颗心紧紧串联在一起。 冰冷的风扬起，伴随着淩厉的气流，小丑将撬棍狠狠砸在红罗宾的手臂上，伴随着让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剧痛席卷而来。他硬生生打断了提姆的手臂，将两人相触的手指分离。 紧接着又是一棍，带着狠辣的力道砸在红罗宾的身上。 第92章 一道一道，提姆已经分辨不出此时到底是那些伤口的痛楚更痛，还是心口的空洞更加痛彻心扉。他只是坚持着，在小丑不断的击打下依旧将手指搭上西里尔的手指—— 再没有什麽能够将他们分离。 笑声充斥着这片血腥而又空旷的场地，伴随着血肉的击打声和骨骼错位到粉碎的声音，红罗宾残破成碎片的披风下，肢体已经变成了扭曲的形状。 然而这场虐打似乎永远无止境。 提姆眼前的画面早就变得模糊而又虚幻，额头流淌的血液不知何时浸入了双眼，从那双偏执的蓝眸中落下两滴凝实的血泪。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面前的银发少年手指微微抽动，早就黯淡的绿色眼眸像是猝然点亮的绿色火焰般一点点燃起，一滴泪顺着被鲜血和灰尘染成脏污的面颊上滑落。 提姆几乎已经没了知觉，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此时如同冬日风雪中的蜡烛，只剩下最后短短的一截，随时可能消弭在迷雾中。 布鲁斯会伤心吗……？提姆迷迷糊糊地想着，至少，他和西里尔最后一刻也没有松开手。或许这就是结局了吧…… 手中的冰冷似乎在细微地抽动着，几乎让提姆以为那是幻觉。 身后的又一次击打此时忽然停滞。一只沾满血迹，苍白得像是雪的手指稳稳地抓住了再一次袭来的武器。 小丑早就没了兴趣，手中的是那剩下一截长棍，尖锐的断裂处狠狠地朝着红罗宾的后心口戳去，却在中途被突如其来地阻止。 断裂的尖锐深深地刺入血肉，血液顺着手腕流淌，滴落。西里尔像是感受不到此时手心的痛楚，稳稳地抓住断裂的长棍让小丑无法再近分毫。 他抬起脸头，那张满是斑驳交错着的血污的面容像是从地狱中爬回人间的恶鬼。翠绿的眼睛像是燃烧的烈焰般带着燃烧不尽的疯狂倒映出此时小丑面无表情的脸。 西里尔歪了歪头，天真无邪的笑容满是煞气。他看着眼前的小丑，唇角微微勾起，直到最终化作脸上的一个无比癫狂的笑容。 两双相似却绝不相同的绿色眼睛对视着。小丑满眼冰冷，颤抖的绿色瞳孔中是浓烈的不悦。他几乎变成一个雕塑，阴沉沉地看着本该死亡的西里尔，收敛了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笑容。 他慢吞吞地开口：“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他忽然间发力将手中的半截长棍猛地朝着西里尔心口刺去。 然而西里尔却让小丑的动作没有丝毫用处。高超的体术让他足以在此时将那根长棍扔向远方。 在最后一刻，他运转咒力保护了自己的心脏和大脑，并最终领悟了反转术式的运行方式。 他几乎是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看着红罗宾是如何从曾经理智而又冷静的模样被小丑虐打成现在满身血迹。 就算红罗宾没有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可西里尔早就将这个人藏在心底，连同提姆一起珍藏在最深处。 他带着脸上含着血液和疯癫的笑容硬生生拔出插在脑袋上的半截碎裂尖锐的长棍。 咒力在手中闪烁着，他揽住红罗宾发动了反转术式， 第85章 鼻尖的血腥气几乎凝聚成盘旋在半空中不散的阴翳。浓雾久久不散，最终化作眼底连绵不绝的浓绿。 光影将少年的身影分割成深深浅浅的幻影，斑斑驳驳的光线下，那双幽绿色的眼睛笼罩在黑暗中，像是盛夏疯长着吞噬了土地的野火，燃烧着不灭的盈盈火光。银白的睫毛近乎纯白，微垂着半掩住视线，那些黯淡的光晕洒落眼底，将翠绿蒙上一层薄纱。西里尔看着怀中的红罗宾，染着血后变得狼狈而又憔悴的银发垂落，几乎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的缱绻中变得凝滞，小丑手中的武器已经被西里尔挑飞，暂时无法发动攻击。或者说，他已经被眼前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他当然知道西里尔的存在就是一个变量，却没有预想到在已经杀死对方后，这只碍眼的不死鸟还能活蹦乱跳地在鲜血中浴火重生。 小丑阴测测地站在不远处，几乎是武器脱手的一瞬间，他就伴随着金属掉落时的碰撞声退到了远处。此时，那双和西里尔颜色相似却更加浓郁的绿眸正晦暗不明地盯着眼前旁若无人的两人，瞳孔颤动着，似乎裹挟着无限浓厚的恶意。 然而西里尔却毫不在意。 他的眼帘几乎被染成一片不见天日的殷红。 到处都是血……指缝中漏出的，染红了地面。鲜红的，刺眼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红罗宾唇边涌出。 红罗宾就是提姆。他一次又一次将目光投注到同一个人身上，被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眸吸引。世界上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恶劣的混蛋，能够不经意间就攫取他的所有心神。 此时，就算提姆曾经欺骗自己也变得那麽微不足道。因为西里尔清楚地从手下逐渐变冷的皮肤感受到提姆逐渐流逝的生命…… 惶恐在心底筑巢。 西里尔还没来得及揪住眼前这个可恶的，用那双淡漠而又温柔的眼睛欺骗了他的少年大声质问就要面临失去他的可能。他此刻才发觉，比起红罗宾对自己隐瞒身份的语言欺骗，他更害怕自己从此失去这个人。因为这个人，他开始眷恋这座孤独黑暗的城市。过往的岁月似乎早就在时间的洪流中褪色，却在于红罗宾相识的一刹填上缤纷的色彩…… 西里尔的指尖发着颤，那只已经沾染了血迹的手落在提姆脸侧。他尽力想要擦拭掉那些落在这张脸上狼狈不堪的血迹，却无济于事。它们早就在提姆的侧脸凝结成了血痂。 光晕似乎格外偏爱黑发少年，久久地流连在提姆那张俊秀的面容上。苍白的脸色下，青黑色的黑眼圈清楚地显现出来，提姆一边学习一边工作甚至是晚上还在做义警的证据暴露无遗。然而此时，这个可恶的，合该被西里尔讨厌的欺骗了他的少年却满脸虚弱，声音像是早已碎裂的琉璃般被空气吞噬，只留下淡淡的余音。 那双总是冷静，沉稳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蓝色眼眸像是一汪积蓄了所有温柔的湖泊。细碎的光点落在那双眼眸上，那是提姆眼底的水光。他弯着眸子，微长的睫毛下，那些早早藏在眼底几乎不见天日的情愫像是满天星河。西里尔几乎被这些汹涌溺毙，沉溺在那些无边无际的温柔中。 “西里……你知道了。”他一边说一边咳着血，那些在眼眸中闪烁着的东西让西里尔呼吸一滞。西里尔攥紧了提姆冰冷的手，反转术式加大运转，咒力消散在提姆体内，那些伤势伴随着咒光的闪烁渐渐恢复，遍布伤疤的肌肤一点点变回曾经光滑细腻的模样。西里尔庞大的咒力几乎运用出了最高级别的反转术式，甚至是修复了提姆身体失去的部分。 苍白的脸颊一点点变得红润起来，提姆吃惊地发现，就连缺失的内脏也被咒术再生了。那双像是烛火般随时能被寒风吞噬的蓝眸重新变得生机勃勃，他的伤势完全被治愈了。 “我之后再和你聊聊你的身份问题。” 西里尔的声音宛如被寒风浸透般冷冽。他站起身，没有去看提姆一点点变得苍白的面容。 “我很好奇……”小丑尖细的声音慢吞吞地撕裂了此刻宁静的空气。他站在浓雾中，涂成白色的脸颊若隐若现，像是漂浮在雾气中的头颅。小丑突兀地打破了此刻有些古怪的气氛，用着一种歌剧般的调子说道，“我捅穿了你的大脑……正对着太阳xue……分毫不差。” “你是怎麽复活的？不死鸟。”小丑用你那双满是恶意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西里尔头上糊满了鲜血的太阳xue和额头，那里已经看不见伤口的存在了。 “真是抱歉，你应该直接捅进我的心脏，或者割下我的头颅……”西里尔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满是血腥味的笑容。森白的牙齿沾染着唇边被咬破后流出的血迹，看上去和小丑疯得不相上下，“但是很遗憾，反转术式几乎能逆转所有伤势——” 他被血污染脏的脸颊奇异地无比绮丽，那双清澈而天真的眼眸弯起，一双翠绿的眸子像是被清晨的阳光洗涤的湖水般透亮，却在眼底晕染着杀意。 唇齿间碾过冰冷彻骨的音节，他一字一句道：“真是抱歉——你的计划似乎，全都失败了。” 西里尔用闪烁着紫色光芒的咒力丝线缠住刀柄，将被小丑踹远的抚云斩勾到眼前握在手中。 小丑的脸色倏然间变成一片阴郁，那双浓绿色眼瞳中的恶意与杀意毫不掩饰地刺向西里尔，声音像是咯吱作响的冰碴，淬着毒般甜蜜地感叹：“真是不听话啊……小不死鸟，不，小丑叔叔应该叫你小丑鸟……” 他慢条斯理地用言语挑动西里尔的神经：“真该让我们可怜的，被欺骗的小蝙蝠看看他的小红鸟身边有一个怎样有趣的疯朋友……噢……”小丑忽然狠狠地掏出不知从哪儿来的脏兮兮的白手绢擤了擤鼻涕，露出一副让人作呕的动情模样来。 第93章 “难道你是小丑叔叔的孩子……噢，真难为我亲爱的蝙蝠把你养大……” 西里尔没忍住露出一个作呕的表情。他和小丑从没交手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丑这副恶心人的做派。甚至是就连在曾经的世界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专门制造精神污染的对手。 抚云斩被他横在胸前，刀刃发出森冷的光芒，在浓雾包围下被丝丝缕缕透进这个封闭空间的阳光照得寒光烁烁。他握紧了刀柄，指尖发白，另一只手将红罗宾护在身后，似乎随时就能如同离弦的箭矢般捅穿小丑的心口。 “不论你想说什麽……小丑，”西里尔的话语坚定，眼眸中像是燃烧着两簇永远不会熄灭的焰火，能够烧尽所有污秽，“都没法改变你已经彻底变成咒灵的事实……你的命运只会是被我祓除！” 伴随着西里尔的宣言，他已经猛地出击。身形逼近小丑，他带着撕裂山河的气势劈出一刀。 “噢噢，真是危险……”小丑险而又险地侧身躲过从眼前划过的刀锋，意味不明地继续说着，“这可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拿的玩具……” 然而西里尔完全没有要搭话的意思，手中亮起淡紫色的咒力光芒：“术式顺转：丝线束缚·锁！” 咒力丝线瞬间将小丑的双脚缠住，一时间限制住他的行动。紧接着，西里尔拖着长刀借力直逼小丑面门—— 刀光闪烁着，在浓雾中劈出一道凛冽的寒光却在下一秒被浓绿色的雾气包裹住控制了行动，无法继续朝着小丑劈砍。 西里尔咬着牙，用力往下，小丑却对着只隔了一层雾气的少年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微笑，紧接着消失在眼前。 “该死！！”西里尔咬着唇瓣，牙齿陷入唇肉几乎要沁出鲜血，“他藏进浓雾里了！” 紧接着，几道寒光闪烁着隔开浓雾，插入周围几个点位。那是红罗宾万能腰带中的蝙蝠镖。 蝙蝠镖炸裂开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隐约间，西里尔似乎能够从散不开的咒力浓雾中看见小丑模模糊糊的身影。 距离并不远，西里尔几乎是下意识就估计出小丑的位置。 然而只是眨眼间，浓绿色从小丑藏身之处逐渐扩散着将眼前的世界笼罩。 脚下是升腾的小丑笑气，空中黎明的微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挂在黑夜中的小丑笑脸面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有无数人在一同发出无意义的狂笑，铁链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瞬间被拉入这个空间的西里尔和提姆几乎是瞬间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铁链锁住了双脚和脖颈，无法动弹！！ 小丑惨白的笑容在浓雾后渐渐显现出来，血红色的嘴唇神经质地往上勾起。他身上那一身深紫色的蝙蝠套装看上去极其不合身，披风沉重地拖在身后。伴随着一些不妙的吱嘎声和金属碰撞声，他一点一点地从远处走来—— 第86章 远处传来似乎永无尽头的哭嚎声，那是穿梭在哥谭街巷中，将那些生锈的路灯，街旁的广告牌吹得瑟瑟发抖的呼啸的风声。天空早已破晓，晨曦金灿灿的阳光仿佛披着无数辉光从云幕中洒落，倾泻而下，却在触及哥谭时被硬生生阻挡。 那些浓郁到几乎不散的雾气一点点从哥谭的市政厅扩散开来，逐渐渗透出去，仿若遮天蔽日般的阴影，是傍晚时分成群结队划破天空隔绝了光亮的乌鸦，将最后莫大的恐慌散落到哥谭的每一个角落。 几乎所有蜷缩在房间内不敢出门，惶恐不安的人们都意识到这一次的危机和以往哪一次都不一样。 电视台的播报中依旧在喋喋不休地报道着哥谭每一个被袭击的地点的情况和那些来去匆匆的义警们雷厉风行的动作。然而那个最能够让哥谭普通市民们安心的名字却久久没有出现…… ——他们有多久没有听到关于蝙蝠侠行动的消息了？ …… 到处都是攀升的浓雾。象征着小丑的绿色在此时变得如同汹涌的绿色湖水般一点点将这一片刻意留出来的空间填满，最终吞噬。世界变得像是溺水般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浓绿色中。 小丑似乎已经失去了亲手一个个解决这两只小鸟的兴趣，他拖着不知何时回到手上的撬棍，一双绿色眼睛中瞳孔不规律地抖动着，恶意的视线舔舐过面前的两人。 铁链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张惨白的面孔像是漂浮在空中。他原本是兴致勃勃地想要亲自一点点看着红罗宾就如他的前任那样被敲碎骨头。想必红罗宾会成为第二个不错的玩具。可没想到西里尔这个变量会一次次地出现，毁掉他的所有笑话。 当初那个被制造出来的女人没能用藤蔓杀死能力孱弱的西里尔，反倒是勾起来她死前的慈母心肠跑去把那个留学生带走了。这算是西里尔第一次的好运。第二次，这个小鬼摸进实验室毁掉了一半的药剂……若非稻草人手中还有一半的药剂，这个计划还会继续推迟。第三次，这只该死的，惹人厌的小鸟彻底和蝙蝠侠的小跟班搅和在了一起，那个邪教组织献祭的少女也没能杀了他…… 小丑盯着西里尔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可惜地看着那已经消失的伤口，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翻涌的晦暗色彩。 在这个由自己创造的天地中，只要他速度够快，小丑叔叔会毫不客气地割掉不听话的小孩的头颅。不过不用担心，它会被小丑叔叔好好收藏…… 小丑脸上的笑容扩大，直到露出一个极度诡异到有些扭曲的笑脸。 到处都回荡着连绵不绝的笑声，明明声音模糊不清却依旧能够让身处于领域中的两个少年清楚地听清。恍惚间，两人几乎被这样响彻在脑海中的嗡鸣扎进头颅，头痛欲裂。 “我早就说过了……蝙蝠侠和我是一类人，”小丑忽然间意味不明地开口，“在经历了可怜的小丑的一天后，他绝对会理解我的……我们本该是如此的亲密……” 提姆苍白的面容下，那张如同海水般内敛而沉静的眸子猛然间掀起巨浪，宛如一瞬间堕入冰窟般，冷冽到如同利刃的眸光刺向小丑，他压下喉间的沙哑，将翻涌的情绪敛在眼底，厉声问道：“你对b做了什麽！” 他此时难得的冲动落在小丑眼中却让小丑分外高兴。看着小丑那张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冰冷而又恶劣的笑意的脸，提姆引以为傲的理智回笼，他一瞬间意识到了蝙蝠侠身上会发生什麽。 就如同他在那个幻境中经历的那些让人留恋却处处虚假的美好一样。小丑或许也创造出来这样一个幻境，复刻着曾经悲惨的一天，让布鲁斯一次次轮回。 他抿紧唇瓣，泛白的嘴唇变得殷红，只是一瞬间，提姆又变回了那个最冷静的士兵。 然而，西里尔那张被血污涂抹着脏污了的脸上却奇异地露出一个极其漂亮的笑容。银白色长发被风吹乱，散落在身后像是倾洒而下的月光般皎洁而又耀眼。浓重的殷红和无暇的白交织在一起，像是纯真的孩子脸上残忍的笑脸。西里尔那双颜色稍浅的绿色眸子中被满眼浓绿色的雾气晕染，眼底是燃烧着的疯狂。 “小丑……”他笑得妖冶绮丽，宛如一束盛开在冰冷泥土中的彼岸花。日常生活中那张迷糊而又温和，像是小狗崽般单纯到全心全意的乖巧脸蛋上，血色变成落在脸上斑驳的蝴蝶。 “你是在——找死吗！！” 眼眸中只剩下小丑猝然变得面无表情的脸，西里尔露出一个血腥味十足的笑容。极致的疯癫和天真杂糅着凝聚在他身上，让一旁的提姆无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浓郁的担忧和戒备夹杂着泄露一瞬。 “领域展开：般若寂灭庭——” 仿若呓语般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彻骨的冰寒和杀气，从西里尔的唇齿间咬过。 两双相似却绝不相同的绿眸隔着浓雾对视，只是转瞬间，天地变换。 咒力从西里尔体内一瞬间倾泻而出，所有被积蓄的力量在此刻释放，时机正好。他已经足够支撑一个完整的领域。 泼墨般更加暗沉的黑色悄无声息，一点点吞噬着那些占据着天空，将这里化作幽绿的浓雾。 弯月高悬于昏暗的暗色天穹中，充做唯一的光亮。无边无际的昏沉铺天盖地，血色出现在视野中。 水波蓦然从西里尔脚下荡漾出潋滟的光点，眨眼间就如潮水般淹没了周围所有的雾气。皎洁的月光宛如薄纱般洒落满地，天地间一片荒芜，只剩下站在如镜面般清晰地倒映出那张染上了疯狂的俊秀的脸的少年。 银白色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着，似乎只是在发丝轻扬间，眼底就多出了那一抹如同滴血般的嫣红。从第一株彼岸花出现开始，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蔓延到远处虚点的花海。那些绮丽而妖艳的花束周身飘散着奇异的光点，似乎每一朵花都吸饱了鲜血。 和之前那个场景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领域扩大到了一个无法计算的大小，似乎只是刹那间就吞噬了小丑创造出的那些足够遮挡视线的浓雾。 第94章 光滑的水面透着模糊的暗色，被月光遥遥照亮，提姆清晰地看到了，在小丑站立的地方，水面下他的影子上的双腿不知何时被锁链牢牢束缚。 少年银发飞扬，水绿色的眼眸微弯，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带着鲜血的笑容。 完全的领域中，他可以操控自己的生得术式形成束缚，控制住敌人的行动。甚至于，在此时，这些清晰地倒映出了小丑模样的水面直接将小丑投射到了水中。他足以悄无声息地让小丑无法动弹。 显然，小丑也注意到了。 不仅如此，他发现被他塞进自己的幻境中重复着体验小丑没有成为小丑前悲惨的一天的蝙蝠侠每一次都选择成为了在黑夜中飞行的小老鼠！ 那张惨白的面孔上依旧维持着如同撕裂了脸颊的诡异笑容，而那双浓绿色的眼眸中是淬了毒的冰冷和浓烈到让人为之一颤的杀意！他浑身颤抖，绿色的发丝垂落在脸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光影，几乎将小丑苍白的脸笼罩在阴影中。他藏起眼底复杂却又粘稠的情绪，笑声在喉头震动。 他忽然间弯下腰，抑制不住的笑声渐渐扩散，直到他笑得几乎浑身抽搐起来，几近癫狂 小丑此时仿佛沉浸在自我中疯癫，动作诡异而又夸张，却让人在一瞬间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气息。而西里尔却全然不觉得害怕，即使此时小丑用他那些似乎永远也不会枯竭的浓雾作为抵挡，可彼岸花海却在无时无刻抽取着小丑身上的能量作为支撑这座领域继续维持的存储。 风声一瞬间乱了。 月光扬起少年宛如绸缎般闪烁着月华的长发，西里尔提着抚云斩直逼小丑面门—— 伴随着利刃深深刺入皮肉的声响，长刀已经插入小丑的胸膛。西里尔用力地将刀深深地捅入小丑的心脏。 他当然不会犯小丑犯过的错误。 然而小丑那张脸上却露出一个诡异到极致的笑容，那双颤抖的森绿色眼眸中隐藏着的欣喜和恶劣到极致的得意几乎溢了出来。小丑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在西里尔的注视中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紧接着，彼岸花动了，它们像是生出了意识，一瞬间蜂拥而上，一株一株血色花朵覆盖在小丑的身上，将这具尸体淹没，西里尔似乎在那些血红色的花朵中看见了什麽绿色的雾气，但是只是转瞬间，更多的花朵开始一点点吞噬这具尸体。 小丑就这样死在了这片血腥而绮丽的花海中。 天地转换。西里尔解除了领域。 清晨温暖的橘色亮光洒落在两个少年的脸上，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阳光照亮了来人满是伤痕和斑驳血迹的暗沉盔甲和那双压抑着情感，坚毅而又冷峻的钢蓝色眼眸。 面罩下，那张属于哥谭花花公子的脸颊上带着罕见的苍白。他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两个少年和此时洒满哥谭的日光，大步走来。 被盔甲包裹住的手搭在提姆的肩头，蝙蝠侠看着两个满脸疲惫的少年，眼神中透露出在这个身份下难得一见的柔软：“你们做的很棒。” “我为你们骄傲。” 第87章 遮盖住哥谭如阴云般久久不散的浓雾不知不觉间消散。天空中，云雾撕裂，将暖阳带着金光的光束洒落在这片逐渐变得清晰的地面上。 蝙蝠侠猫耳般黑色的小尖角被照得带上了灿金色的碎光，他正在查看这片局域确保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小丑嘴里说的脏弹和炸药。他不敢赌这个疯子嘴里所说的话的真假。 “b，我和西里尔去顶楼排查。”提姆的脸上已经重新戴好了备用面具，甚至还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黑色多米诺面具按在了西里尔脸上。 他朝着西里尔隐晦地眨眨眼，漂亮的蓝色被阳光照射得波光粼粼，像是荡漾着水波的湖面般清冽而又沉静。 西里尔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对上视线后垂下眼眸，试图用纤长的睫毛掩盖住那双清透的绿色眼眸中闪烁的眸光。提姆从来都对西里尔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对自己蓝眼睛的迷恋心知肚明。 风声在两人之间喧嚣，银发少年的长发被撩起，随着微风摇曳，长刀背在他身后，他微微歪头，看着提姆，那双已经收敛了战斗时的血腥与戾气的眼眸变得圆润。 西里尔看着提姆有些俏皮的动作，眼睛微微眯起。 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在开领域前对提姆说的话了—— 他确实应该找这个恶劣的家夥好！好！算账！ 空气中那些刺鼻的化学药剂的气味早已散去，敛去了金属冰冷的铁锈味，带来令人安心的草木湿润的汁液气息和泥土的气味。 光线逐渐变得昏暗，将两人笼罩在阴影中，提姆身后微微扬起的披风吹落在地，楼梯间小窗户中透进来的一缕微光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转过身来，背后是落上长长阴影的墙面。 多米诺面具遮住了提姆的半张脸，让西里尔只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双恶劣却又让他魂牵梦萦的眼睛。清晨的阳光落在这双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蓝色眼眸上，清晰地倒映出西里尔的面庞。如大海般宁静却压抑着所有情绪的瞳孔内敛而又柔和，眸光清浅，视线克制而又温柔地落在西里尔脸侧。 又是这样……那双淡漠的眼眸彻底变成温暖的颜色，西里尔几乎要因为这双眼睛里沉淀的情感而动摇自己本该质问对方的内心。 他压下嘴角，睫毛微微垂下覆盖在眼睛上撇向一旁。少年脸上的血迹和灰尘还没有擦去，此时完完全全干透糊在漂亮的脸蛋上变成一团血污。现在的西里尔像极了出门打完架后带着一身脏兮兮回家的白毛小狗。 甚至就连他漂亮的长发也被血粘结成乱七八糟的一块块。或许西里尔从不知道，面对着提姆时那双浅绿色眼眸里全然是和战斗时不一样的神情。 更像是在虚张声势—— 西里尔抬眸，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少年不知怎麽地双眼含笑。他狠狠地咬了咬唇，水绿色眼眸直直地盯着眼前沉静中隐藏着柔和的眸子，眼底压抑着没有说出口却在心口汹涌的情绪。 “红罗宾……”他有些阴阳怪气，但是却不难看出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委屈，水渍在眸中蔓延，几乎让提姆心慌，“不，我该叫你提姆才对。” 他一拳砸在提姆身边，带着嘭地一声巨响，直接将墙壁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缝。就算他现在清楚提姆早就成为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存在……可，提姆的隐瞒依旧让他生气，甚至是随着情绪在心底积压，那一份气闷逐渐变成了委屈。 他垂着头，细碎的额发遮住眼帘，隐藏住那双水盈盈的绿眸。空气一时变得静得吓人，阴影落在少年的侧脸，像是被昏暗吞噬。提姆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就用手指拖起少年的脸庞，要将他从那样压抑的气氛中拉出来。 他的少年，更合适的是明亮灿烂的亮色，而不是那些昏暗的色彩。 透明的水渍落在提姆冰凉的战术手套上，少年那张沾染了血污也依旧掩饰不住秀丽的面庞上，一滴泪珠滚落，几乎落在提姆心尖。 “不是这样的，我没想骗你，”提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西里尔的泪水。手指落在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提姆下意识用指尖擦拭泪水和污渍。少年无声的泪水几乎让他抑制不住地慌乱起来。 提姆的声音变得微哑，他垂眸，直视少年水润的眼眸：“对不起。” 似乎是没想到提姆竟然直接道歉了，少年那双像是被露水沾湿的绿叶般清透的眼眸眸微微睁圆，看着面前认真的义警。 “一开始，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哥谭那些阿卡姆的疯子制造的事件中，至少不是现在。” “但是我早就卷进来了——”西里尔一字一句将每一个音节说得清清楚楚，那双还带着水渍的眼睛里满是执拗，“我既不是玻璃娃娃，也不是什麽需要保护的普通人，我是可以祓除鬼怪和咒灵的咒术师。” 气氛似乎沉寂下来，就连空气中浮尘漂浮的声音也似乎变得格外清晰。提姆那双蓝眸中藏着一闪而逝的担忧却又很快收敛在平静的浅蓝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反驳，只是道：“我知道。” 即便西里尔确实如此强大，可提姆却依旧控制不住地会去担忧直来直去的西里尔会不会落入陷阱。 “你难道不相信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吗？”西里尔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比起韦恩家中的其他成员而言，西里尔实在是太好懂。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提姆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却又清晰地落入西里尔耳中。那双蓝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眷恋和温柔。 西里尔微微一愣，看着那双似乎只映出自己身影的蓝眸，眼底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 “那现在呢？”半晌，他小声地问道，绿眸微微垂下，“你还想让我避开你的夜巡，或者是继续隐瞒我什麽吗？” 西里尔望向那双总是无时无刻吸引着他视线的蓝色眼眸，那像是一片沉静的海洋般，能让人沉溺其中。 第95章 “不……不会了，”提姆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想和你继续做搭档。” 冰凉的手指拂去西里尔眼下的水色，提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柔和。 “那就说好了，”西里尔握住那只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的手腕，轻声说道，“我们还是搭档……不需再瞒着我。” “当然，”提姆的唇角微微扬起，带出一个浅笑，“我不会瞒着你任何你需要知道的事情……” “我们还是情侣吗？”他微微凑近，呼吸交织间，那双蓝眸认真而又专注。 “当，当然。”西里尔的脸颊一点一点泛上红晕，“咳，我们该去找脏弹和炸药了。” “好。”提姆的声音中噙着笑意。 事实上，小丑所说的脏弹和炸药确实存在，只不过他布置的并不是那些需要时间才能弄到的东西。他在这些建筑中零零碎碎放了一些威力不大的c4炸药和烟花，他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已经彻底清理干净了。 伴随着蝙蝠车引擎的轰鸣声，西里尔和红罗宾一同坐着蝙蝠车被带回了蝙蝠洞。 此时，蝙蝠洞中聚集了一大群只在传闻中才能够听说的义警。 一位看上去白发苍苍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蝙蝠洞口迎接着几位经历一场恶战的义警。 现在，所有的危机已经解除，稻草人和那位有名的安德烈先生已经被夜翼打包送给了gcpd，想必他们会很高兴能够在阿卡姆中做邻居。 夜翼看着戴着多米诺面具满身是血的提姆和西里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你们得赶紧去医疗室……” “谢谢，但是不用了，”西里尔弯了弯眼睛，“我会治疗术，这些只不过是一些血污而已……” “不，你该去检查一下。”提姆出声打断了西里尔。就算他体验过西里尔那种奇迹般的治疗术，可是他是亲眼看着西里尔被自己的长棍捅进大脑……无论如何他都不太放心。 而身后，蝙蝠侠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西里尔身上，最终，那双钢蓝色的眼睛看着提姆和西里尔两人，声音中带着与不久前的温情截然不同的冷静到有些苛刻的讯问：“小丑去了哪里？” 他已经检查过那片局域，那里只剩下小丑的脚印，小丑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但蝙蝠侠心里清楚，眼前两个少年绝对知道小丑的下落。 “爆炸身亡——”提姆神色如常，抢在西里尔要开口前接过话茬，冷静地叙述着，“他给自己注射了那些不稳定的咒力药剂，身体负荷过大，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带着足以剖析一切的审视，几乎是毫无感情，冷冰冰地在两人的脸上游移。 西里尔几乎被这样冷漠的注视压得喘不过气，这和不久前那个还会夸奖的蝙蝠侠想必就像是盔甲下换了一个人。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这里不动声色的交锋，就连坐着轮椅的神谕也从计算机上的数据堆中抽身，抬起头来。 提姆直接给西里尔打手势示意他去做点别的事情。那双蓝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几乎变成海底的深蓝色，眼底满是冷静和固执，毫不退让。 “……”蝙蝠侠大概猜到了，这两个“听话乖巧”的小孩似乎在血战中将小丑送走了。他不赞成这样的做法，但是不杀人的原则属于蝙蝠侠，虽然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跨过那条线，但是此时他却在提姆那双蓝色眼睛坚定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我知道了……”他没说知道了什麽，但是却像是放过了两个藏着心事相互包庇的少年。 “所以——老头子，他通过了吗？”红头罩姿态放松地靠在转椅上，看着不知什麽时候和神谕聊到一起去了的西里尔。刚才联通的通信设备中的画面上，西里尔面前的红罗宾可是直接没了面具的遮掩。 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麽的脏兮兮的银发少年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手中是没人能看到的依旧在运转的淡紫色咒力光芒。他蹲在神谕面前，听见这句话扭头看向红头罩和蝙蝠侠。 蝙蝠侠没有回答，却忽然走到一旁的战术柜旁，从一个带锁的柜子中取出一个袋子。 纸袋在昏暗的灯光下落下一道沉默的影子。蝙蝠侠将它递了过来，言简意赅地说道：“这是制服。”他忽然间取下头盔，露出那张让西里尔吃惊的属于花花公子的脸。 “欢迎加入——鸢。” 第88章 风声清浅，此时月光柔和而又皎洁，宛如从深蓝色天幕中垂下的淡黄色薄纱，柔柔地洒落了满地。哥谭夜晚难得出现了那些碎金般散落在天空中轻轻闪动的星子。那些充斥在哥谭的每个角落，甚至封锁了这座城市的浓绿色雾气只是停留了一晚，就伴随着晨曦第一抹灿金的光晕渐渐消散在初生的暖阳中。 浓雾散去后，哥谭上空盘旋多年的阴翳似乎也随之消散。阳光带来了一个几乎让人不敢置信的消息。 小丑失踪了！ 最开始只是几天，几周，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月，一直到小丑帮都因为失去小丑这个招牌而不得不解散，人们终于相信了这个几乎像是谣言的消息。 这个将人命当做玩物随心所欲地剥夺的恶棍，终于如所有憎恨着他的人们所想的那样，在安静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失去所有痕迹。 他最好是死了。合该让这个热衷于将血腥的玩笑在盛大的舞台表演的家夥死在没人问津的角落。这几乎是所有哥谭人的想法，就连gcpd的警员也不例外。 不过，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小丑造成的伤害永远是最无法预测的那一个。夜幕降临，当浓雾过后的蝙蝠灯再次亮起时，戈登站在灯光黯淡的房间里在蝙蝠侠造访时询问对方是否知道小丑的下落。 月色微暗，深蓝色的天空像是一抹晕染在天边的墨色，将蝙蝠侠笼罩在无限拉长的昏暗下。黑漆漆的义警宛如黑夜中一道冰冷的阴影，静悄悄地落在窗边。月光照亮了他有着尖耳朵的身影，沙哑低沉得宛如地狱中传来的嘶鸣声作为了回答，冷冽的义警开口：“他死了，死在自己布置的脏弹和炸药中。” 蝙蝠面罩下，冷毅的目光透过那双被白斑遮挡的钢蓝色眼眸落在面前坚守正义的警察局局长身上，无端带了几分沉默。 那天夜晚，他眼睁睁看着小丑坠落在眼前，即便是用鈎爪枪的绳索也无法迅速拉住下坠中依旧哈哈大笑的小丑——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接下来的就是一段混乱到极致的记忆……他在那片几乎没有秩序的世界中一遍遍重复着小丑的前半生，又一遍遍地成为了哥谭的义警。 在他的大脑即将因为这样反复无常的时间而更加剧烈地疼痛时，他却蓦然地出现在了那个街道上，面对着已经结束了一场战斗疲惫不堪的两个孩子。 再之后就是小丑死亡的消息。 提姆那双镇定自若的蓝色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包庇。 最终一身漆黑的义警只能陷入久久的沉默。 月色皎洁，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不知道是因为小丑的死亡驱散了哥谭盘踞已久的污秽还是这些黑暗终于渐渐淡去，今晚的天空格外清澈。 规整地种植在韦恩庄园的树木枝叶摩挲着，夜风轻柔地从零碎的缝隙间穿梭，带起一片细细密密的树影婆娑声沙沙作响。 庄园通透的玻璃隐隐透露出明亮的橘黄色暖光，将这座古朴的城堡式建筑点亮。悬挂在天穹上的枝形水晶吊顶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波光粼粼的碎光，暖金色的光晕像是铺在画卷上被墨染而晕开的水色，将这间复古的主餐厅填满。 墙边的壁炉被火焰照射的格外温暖，悦动的火焰落在墙上，照亮了长餐桌上被依次摆好的银色餐具。 今天难得所有的家庭成员全部到齐，就连芭芭拉也接受了邀请出现在韦恩家的长餐厅上。 暖融融的火光照亮了陆陆续续来到餐厅的家庭成员，提姆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餐车旁和阿尔弗雷德一起摆放着餐具和餐盘的少年。 西里尔系着一条做工简单的围裙，裙摆一角是一个小巧精致的“w”字样，看样式似乎是厨房中最常见的款式。少年的长发垂落，宛如月华般倾洒间却散发出绸缎般温润的光泽。他微微弯腰，被额前银白色碎发遮住一角的浅绿色的眸子像是清早被太阳照亮的第一抹新绿般，带着还未散去的水汽。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在那张被灯光照得瓷白的面容上落下浅浅的投影。西里尔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抬眸间却第一眼看到了走进来的提姆。 眼眸猝不及防撞入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沉静的蓝色暗沉下来，带着海洋般内敛的深沉，那双如琉璃般静谧的眸子中清晰地倒映出银发少年的身影。 “我来帮忙……”提姆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走上前来接过了西里尔手中剩下的餐具，摆在还没有放置的座位前。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面容年轻俊美，甚至称得上漂亮的青年，那双同样是蓝色的眼眸颜色清透，宛如爱琴海般眼梢写满多情。他挑眉，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和西里尔间相互递盘子的举动，不知道为什麽，这两人分明没有更亲昵的举动，却总是弥漫着那种能够腻死人的气息。 第96章 “哇哦，提米今天好勤快……”他感叹着，拉开属于自己的椅子。 “啧，愚蠢的德雷克终于脑子坏掉了。”紧随其后的绿眼睛小男孩看着眼前的场景抿了抿唇，他微微抬起下巴，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坐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杰森早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又扎眼的小情侣交互一边随意地拨弄着餐刀。 眼前落下阴影，一盘色泽漂亮洒满了酱汁的小羊排放在他眼前，他抬眸，却看见银发少年将那道一看就特别好吃的酱汁牛肉挪到了提姆座位前的那块空位。 “啧，”杰森一只手支着下巴，眼里满是意味深长，“小红鸟，管管你的小玫瑰，他就差直接把菜塞进你的盘子里了——” “只是……只是为了更方便拿而已……”西里尔的声音变得有些小，那张白皙的脸颊上不知不觉泛上一层浅淡的粉色，格外显眼。 “方便拿？”杰森揶揄道，“方便提宝拿吗？” 眼见着银发少年的脸几乎红得冒烟，而坏心眼的提姆却在一旁偷偷欣赏西里尔害羞时的漂亮模样，家里最靠谱的大姐终于出手打断了可能继续的调侃。 “咳，”芭芭拉干脆走到阿弗身边顺手接过老管家的工作，一起摆放起餐盘来，“我来帮忙吧……要知道，韦恩家的男孩们大多都不太会说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灯光洒落在餐桌洁白的餐布上。将食物照得诱人极了。 足足睡了几十个五分钟，在这段相对太平一些的日子里好好休息了一番的布鲁斯终于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姗姗来迟。 西里尔的手艺搭配上老管家亲自下厨的食物味道确实不错。餐具落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韦恩家没有什麽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女孩们欢快地交流着衣服和小装饰，男孩们在餐桌上为了那一道特别的菌菇杂烩在餐桌上开始你来我往地刀光剑影起来。 风声微凉。 枝头的小雀歪着头看着那扇吵闹却温暖的窗户在黯淡的夜色中熄灭。蝙蝠掠过树丛，穿过新长出嫩芽的枝叶从被月光照亮的庭园穿梭着撞击漆黑冰冷的洞xue，倒吊着悬挂在岩壁上。 西里尔站在蝙蝠洞的更衣室中，先前的常服和围裙早已换下，此时他穿着和蝙蝠家的成员们相似款式的灰白双色凯夫拉制服站在镜子面前。银白色长发从肩头滑落，却被另一双手收拢在掌心。 镜子中倒映出的少年站在西里尔身后，淩乱的黑色碎发垂落眼前却没能遮挡住那双漂亮的蓝眸。提姆眼眸微垂，冷冽的灯光从更衣室天花板上的照明倾泻而下，却莫名地将那双波澜不惊中收敛了所有涟漪的蓝眸染上了几分柔和。 脖颈间多了一抹微凉的温度，西里尔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提姆已经将发丝全部理顺，轻柔地用皮筋将眼前被主人保养得宛如丝绸般润泽漂亮的长发扎起。 “是我绑得太紧了吗？”提姆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清浅的呼吸落在西里尔颈侧，激得西里尔微微缩起脖子。 “不，刚刚好。”西里尔瞥开盯着镜中少年侧颜的视线，落在对方手上的发绳上，不知不觉耳尖已经悄悄变成粉色。 提姆手上系着的是西里尔送给他的咒具发绳。 随着小丑死亡的消息逐渐扩散，就连最不愿意相信他的死亡的哈莉奎茵也接受了现实。或许是少了这样一个行事疯癫到几乎让人捉摸不透的精神罪犯，哥谭那些因为阿卡姆越狱而出现的大事件越来越少。 现在，鬼怪也降低到了一个正常的水准，或许几个月才能出现一只因为意外，或者凶杀案，在执念中诞生的鬼怪。 一切都似乎在说明哥谭在不知不觉地变好。 微凉的晚风轻柔得如同滑过面颊的薄纱，夜色下，路灯发出黯淡的暖橘色光晕，照亮了哥谭黑褐色的路面。 树影摇曳，风声拖长了两人的披风，月光倾洒而下，两个少年宛如两只灵巧的小鸟般落在天台上。 阴影交织，重叠着，在地面上织出柔和的轮廓。今夜的月色美得温柔。而红罗宾和鸢的搭档生活，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