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摘星河》 第1章 [现代情感] 《梦摘星河》作者：胖咪子【完结+番外】 简介：大明星 x 普通人迷妹 ·1v1，双洁，he。 ·无原型。 ·发生在两个简单的人之间的，非常普通的恋爱故事。有巧遇梗。想写得像一场梦。 ·自娱自乐小短篇，极其平淡，缘更。 -------------------- **主角：**向熠 **配角：**夏小迟 **一句话简介：**你我本无缘 **立意：**从细微处发现生活的美好，传递人间有真情的正能量 tag列表：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都市、、天作之合、甜文、轻松、女主 第1章 第 1 章 “小迟！” 伴随着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嚎声，泪流满面的同事从一旁的座椅上飞扑过来，撞掉了夏小迟夹到半空的西蓝花。 女同事的眼泪全都擦在夏小迟的菱形格纹毛衣上，“就是这里，向熠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哭死我了——” 夏小迟给她递了一张餐巾纸。 旁边眼眶通红的男同事听不下去了，哑着声音更正道：“你不要乱说，不是向熠死了，是向熠演的——” 其实他要是不说还好。 这么直白地一戳破，小小的茶水间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低泣声。 午休时分，被一圈人围住的小圆桌上摆了一个ipad，正在播放的是近期最热的古装剧《嘉宁太子传》的倒数第二集。 光看剧名就能猜到，嘉宁太子是剧中毫无争议的男一号。 不过，自剧集开播以来，几乎所有的话题都聚集在男二号向熠饰演的大将军身上。 一方面，向熠为了提携同校后辈，以零片酬的价格友情出演男二号，这是向熠自出道以来首次以古装扮相出境，吸足了话题和眼球。 另一方面，剧里的大将军也是一个非常具备人格魅力的角色，忠君爱国，一心扶持太子继承大统。 夏小迟她们趁午饭时间看的倒数第二集，是大将军壮烈牺牲的一集。 广受爱戴备受推崇的大将军，心知皇帝容不下自己，为了打消皇帝对太子继位的最后一丝犹豫，自请出征一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战役，奋勇杀敌，以绝对的人数劣势艰难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而将军本人，近乎是心甘情愿的，力竭而死。 画面里，冉冉升起的朝阳当空，向熠饰演的大将军满脸血迹，身披残破染血的盔甲，力竭踉跄跪倒沙地上，颤抖的手举起一柄浴血的剑，隔着厚重浓烈的硝烟，深深远望向看不见的都城方向—— 虽然事实上，这一集的内容早已不是秘密。 由于实力派顶流向熠的加盟，各路人马出动，从各种渠道各种蛛丝马迹中扒出了将军的结局。 在观众们还在纷纷热烈猜测大将军会不会和剧中哪位女性角色终成眷属的时候，不少爆料博主不约而同扔出了重磅炸 | 弹—— 男二号竟然以壮烈牺牲作为落幕。 即便早就知道角色要死，实际播出这天，还是哭倒了一片观众。 不过这回没有人再吵着说要给编剧寄刀片了。 据说，在最初版的剧本中，大将军的结局还算是圆满。 是向熠本人在看过剧本后，根据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和导演编剧共同探讨决定改变的剧情。 更符合人物逻辑，更契合英雄的悲剧性，无论艺术性和话题性都拔高了一个台阶。 夏小迟盯着画面，轻轻咬住了筷子。 完全不像将死的黑色眼眸里盛着闪烁的星光，解除了所有孤注一掷的疲惫，满盈的洒脱笑意终于能够溢出来，他仿佛看见了他所热爱的都城，不舍、怀念、释怀、祝福。此刻，任何一个观众都会轻易被屏幕的漩涡拖进画面，落入那双正视镜头的含笑眼眸，彻底迷失在璀璨的星河之中。 夏小迟觉得，向熠是真的想要转型了。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做一个纯粹的爱豆，是不可能选择如此得罪观众的剧情走向的。 思绪被桌面的高频振动拽回。 “啊！小迟！你电话来了！” “是国外区号，快接快接！” …… 夏小迟如临大敌地扔掉筷子，双手捧起手机。 同事们也都显得都很紧张。 夏小迟不知道是不是她所在这家跨国集团的特有习俗，为了确保当某一个区域遇到不可抗力（如战争、天灾等等原因）导致大部分员工无法正常上班时，能够随时将全区域工作移交另一区域负责，每位员工都会在每年的某个阶段接到test电话，日期不定、时间不定、对接对象不定，目的就是测试临时状态下工作能否无缝交接。 夏小迟一个月前从分配邮件里得知，是由某位北美区同事打给她，再由她打给某个欧洲区同事。 她接起电话，从茶水间回到工位，解锁电脑。 今年的运气真好，虽然占用了午休时间，但好歹是大白天。 去年她是大半夜从被窝里被电话惊起来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边在心底暗自感叹今年的幸运，一边和北美同事确认了共享中心的情况。 挂断电话并在系统里进行一系列确认之后，她才能看到需要她拨打电话的下一位同事。 laura xiang，欧洲区域分部副总裁。 如此高的职位名称，吓得夏小迟一连确认了三遍。 xiang？ 是说中文的吗？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移民几代的华裔。 她临时决定提前写一版中英双语的简单对话措辞，毕竟电话那头的对象职位这么高，万一她一时紧张胡言乱语就不好了。 打开一个空白word，写着写着。 xiang……向？ 夏小迟不自觉看向ipad暂停住的播放界面。 向熠演得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他精准地把握住了将军死前的眼神，望向虚无半空的眼神，多一分刻意，少一分就是错失良机。 无论看几次，都能够轻而易举引起观众灵魂深处的共鸣，无声的力量扯得人心里发酸发苦，想要流泪，又想要祝福他解脱。 千百种情绪聚集在心口，堵得发慌，但最终也只能汇成一声—— “唉。” 夏小迟沉沉叹了口气，为通话草稿写了个礼貌客气的结尾。 她大概是向熠最不狂热的粉丝了。 向熠发歌，她就在音乐app里购买一张电子专辑；向熠出演电影，她就买张电影票进电影院观看。向熠代言的产品，有需要的她会买，暂时不需要的，就在购物软件里看两遍广告。 连向熠的个人演唱会她都没有去过。 真的不能怪她，每次她都定好闹钟蹲点抢票，可惜实在一票难求，门票几乎在一两秒的时间内就被蜂拥而至的歌迷抢光。 正规渠道抢不到票，也就算了，反正还有下次。 三年来，她只在心底默默喜欢、默默支持，祝福他越走越远、越过越好。 仅此而已。 不过，冷静克制的喜欢，并不妨碍她在每一个朦胧徘徊辗转反侧的深夜，编排出一场又一场羞耻的脑中小剧场，将自己化身为甜蜜恋爱剧的女主角，在向熠温柔的注视中沉醉。 正在她满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嘟”声被切断，电话接通了。 “hello?”夏小迟赶紧问好，鼠标滚到文档最上方，准备照本宣科。 对方回应道：“hi.” 却是男声。 简短、清冷，一声短音自听筒向外形成无差别电流攻击，夏小迟的耳膜和心跳瞬间停滞，再疯狂急速跳动。 她精心准备的草稿词，尽数憋在咽喉处，掀起一场全身心的大塞车。 清晰低沉、短促寻常的一声“hi”。 和刚才ipad里播放出的男声如出一辙。 尽管语言不同，语境不同，声调起伏也完全不一样。 但是如出一辙。 夏小迟大脑发白，尖锐的嗡鸣声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绪。 她僵在座位上，只剩下骤缩的瞳孔和攥得发白的指节。 猝不及防的，仿佛一束天光就此照进她的世界，驱散了天边的乌云，温暖了深秋的风。万事万物都被打上一层厚涂的滤镜，她的心脏被浸泡进酒精和咖啡的混合温泉里，大脑在微醺的空气中飘飘欲醉，四肢却像注射进十倍的浓缩意式，血液挟着喷薄而出的热气在血管里疾驰。 短暂又漫长的缄默过后，没有得到回应的电话对面再次开口，“hello?” 第二个单词，第二次发声，夏小迟几乎能够百分百确认，就是向熠，绝对是向熠。 她的四肢全都僵硬了，面部已经不支持做出任何表情，只有心在剧烈颤抖着。 过载的cpu来不及思考其中的种种不合理之处，万分的笃定和震惊再也遮掩不住。 “向……熠？” 啊？ 她问出口了？ 她问出口了！ 第2章 万幸，声线听上去依然十分平静，和她正在经历十级地震的灵魂完全不相符。 对面停顿了一下。 一声清浅的呼吸声都像是往她沉眠已久的火山口砸进巨石，岩浆四溅，点燃她为数不多剩余清醒的脑细胞。 问都问了，这辈子可能只有这么一次能和向熠说上话的机会。 夏小迟来不及思考，也不愿意思考，匆匆追问道：“向熠。你是向熠吗？” 短暂的停顿微不可觉，对面的男人也换了中文。 “不是。” 否认得干脆果决，可是夏小迟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就算让全球几十亿人排排坐在她面前，一人一句话嘈杂拼接在一起，她也有把握从浩瀚的音海中精准捉出向熠的声音。 她在一个极度莫名其妙的场合下，极度莫名其妙地和偶像通了电话。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夏小迟觉得自己在烧沸状态下直接被塞进了极地冰封千年的冰川里。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手足无措，对面传来流畅疏离的职业语调结束了尴尬的沉默，“我是laura的秘书，请稍等。” 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电话被切进了等待状态。 一阵忙音之后，电话那头换成了一个成熟的女声。 欧洲的区域副总裁laura。 很温和，没有半点架子，在等待共享中心反应的间隙还和夏小迟聊了几句天气。 夏小迟完全懵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继续这通电话，又是怎么结束的。 只能说她的临场反应大大超出了她的自我预期。 挂掉电话，夏小迟捏着手机，呆滞地在工位上坐了十多分钟，直到隔壁的同事奇怪地将她叫回魂。 她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然后在邮箱中搜索laura xiang的信息。 也姓向，是向熠的亲戚吗？ 也可能是朋友，姓氏不过是巧合而已。 不对，朋友为什么会帮忙接电话？ 甚至可能是他没有官宣的太太，根据国外习惯，在结婚后跟随向熠更改了姓氏。 职业的半身照跳出来，灰色的布景前里是一位穿黑色西装的亚洲女性，黑色齐耳短发，美丽而优雅。 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和今年二十八岁的向熠相差并不太大。 很好，真的很好。 屏幕里，laura职业地微笑着。 如果向熠选择的伴侣是像laura这样优秀的女性，夏小迟觉得自己能够衷心地祝福他们。 他们很相配啊…… 夏小迟表情还是怔怔的，心中却是有些释怀地松开了鼠标，仰在椅背上缓缓舒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手心里全都是汗。 第2章 第 2 章 高燃的情绪点在夏小迟身体里一直维持了好几天。 她翻出大量向熠的原声台词和歌中念白，听了又听，尤其是几个综艺，向熠因为节目需要打过电话，播放进度条被夏小迟拉来拉去，向熠的声音经过电话电流之后和原声相比的细微不同像科学议题一样被她反复研究。 最终，夏小迟再次确定了她的理论—— 那通电话里，和她说过话的，自称是laura秘书的男人，真的是向熠。 是的，她真的和向熠说上话了。 可惜就算是放在网上也要被网友嘲笑白日梦的程度。 没有录音为证，判断依据也仅仅是她的“笃定”，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 仔细钻研像是得出了一个结果，然而结果的尽头却竖起了另一堵天然的坚实墙壁，截断了她满腔烧得过于滚烫的热情。 夏小迟随手拿起了茶几上松果造型的可爱玻璃杯，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将注意力转移到搜索界面上。 她搜了laura xiang。 是个非常值得敬佩的女强人，满屏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商业成就，个人生活方面涉及甚少。 只是年龄比夏小迟预想的要大上不少，单纯按照岁数来算的话，甚至有可能是向熠的母亲。 向熠童星出道，入行二十年，家庭信息却一直没被爆料过。 夏小迟也没有那种追根究底深挖的执念。 对于她来说，追星的具体行为只局限于欣赏遥远的偶像的遥远的作品而已。如果不是这通意外的电话，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去额外思考：向熠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家庭成员陪伴着。 呼，好吧…… 夏小迟放开ipad，缓缓吐了一口气，往后瘫倒在懒人沙发上。 她去年从家里搬出来，自己租了一套离公司比较近的一室小公寓，全新未入住过的房屋，一切软装都按照她的心意添置。 身后这个云朵形状的懒人沙发就是那时候购置的，她最喜欢窝在里面刷和向熠有关的点点滴滴，有种藏在蓬松绵密的云朵里的微妙安全感。 以旁人看了扭曲自己却倍感舒适的姿势瘫软了几分钟，夏小迟的心情很快又跃入了愉悦之中。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和偶像说上话呢？和向熠打过电话的人应该不算太多吧？放到他的粉丝大军里，更是寥寥无几了吧？ 那她可真是一个幸运鹅啊。 夏小迟由衷地想，并为这出意外的惊喜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到这里就好，她已经心满意足。 为此，夏小迟将体重秤眼不见心不烦地塞进衣柜底，破天荒地点了一杯全糖奶茶作为庆祝。 可是，美滋滋地嘬着奶茶吸管的夏小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通阴差阳错的电话，仿佛开启了两个永不交际的平行世界的开关。 她曾无数次在网上看见过其他粉丝许下的各种心愿，诸如愿意以“一年不喝奶茶”、“三年荤素搭配”、“减肥十斤”等代价来换取一次见到向熠本人的机会。 夏小迟从来没有抱有过这种期待。 她和向熠的所有交集期许仅存于她的夜半脑中小剧场，从未幻想过现实生活里能有任何真实的接触。 在电话里对话已经是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巨大惊喜了。 所谓“巧”字，仿佛是要证明到底能够有多不可思议，继和向熠通上电话之后，不到一周，她又见到了向熠本人。 亲自，面对面，近距离。 平平无奇的一个工作日清晨，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里早起的无奈和地铁里永远拥挤的人浪都一如既往的普通。 如果非要说有那天什么不同……那天的朝阳特别美，鲜红和灿金的帷幕缓缓拉开，铺展，晕染，荡漾，将天空云朵都染上绚烂耀眼的美。 在夏小迟的语言体系里，朝阳是很难用“绚烂”来形容的。 为了这份难得的绚烂，她提前一站下了车，决定多走十几分钟，从滨江大道边吹江风边步行去公司。 滨江大道被轻松和惬意的氛围占据，和整座行色匆匆的晨间城市泾渭分明，脚步轻快地走在栈道上，湿润的江风拂面，连精神都变得松快起来，仿佛从灰蒙的朝九晚九中脱离出来，在绚烂的晨曦中走入了另一片美好的童话世界。 穿过一片姗姗迟开的桂花树，越过棕木色的栈道转角，一个挺拔的身影半倚着栏杆，面朝江面，徐徐而立。 黑色毛线帽、宽大的灰色卫衣、黑色牛仔裤、工装靴，随意得就像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普通邻家大男生。 可是，他足以能够让人立刻清醒，意识到，这绝不是你推开门就能轻易见到的人。 夏小迟在澎湃的血液催动下想到一个最近大热的词汇—— 氛围感。 那样的身量和气质在现实生活中实在稀有，遥不可及的距离感就是他浑然天成的氛围感。 以至于吸引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驻足、窃窃私语，试图窥探高挑背影后是怎样一副惊为天人的容貌。 夏小迟手脚冰凉，又好像处处发热。 江轮驶过，沉闷的汽笛声让她从惊天动地的惊诧中醒来，心里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天啊，他怎么连口罩都不带就出门了！ 记忆在高度沸腾的情况下出现了断点，等到夏小迟意识回笼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向熠身边，并且突兀地朝他递出了一只一次性口罩。 她瞳孔骤缩的震惊模样，好像比向熠的讶异还要多上几分。 在这种紧要关头，她的大脑竟然还有空闲分出一条支线，摇着响动的沙球欢呼—— 哇！官方公布的身高是真的！他真的好高！ 夏小迟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很分裂，至少向熠垂眸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平和。 她彻底被向熠的眼睛吸引住了。 不是时下男艺人中最流行的种类，既不是天生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也不是湿漉漉让人心生爱怜的大狗狗眼。 眼眶和眼骨的线条过于分明，褪去了所有人物和剧情赋予的额外添加，眼神是沉静的、纯粹的、淡然的，眼底隐隐约约的倦意增强了那份本就暗含的距离感。 第3章 原本就善于制造遥远距离的镜头弱化了这份孤清，近距离身处那片圆弧中心的夏小迟这才知道，为什么难怪有媒体酸他装清冷、假清高。 气质真的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是一种磁场，是一种感触，是无声中传递给旁人的一份与众不同的四季。 望着那双眼眸，让夏小迟无端联想到覆着厚雪的冷松，或是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极地冰川。 大脑持续高频没有逻辑地杂乱思考着。 大概是她愣在原地不说话的时间太长，没有表明身份，也不说明来意，向熠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很轻微的动作，如果不是夏小迟现在全身发僵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脸，是不会留心到的、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不尊重或是不耐烦的举动。 她内心的小人快要把沙球摇破，嘶嚎到快要喊破音。 救命！怎么有人连眉毛都这么好看！ 可是小人只敢在心里偷偷耀武扬威，三次元里的她只能声音颤颤如蚊吟，脊背挺得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连多余的解释都是语无伦次的，“口罩是全新的，我还没拆封过……” 声音越说越低，头也越埋越低，最后只傻傻地往前用力一递。 她觉得向熠估计正在想，面前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是在干嘛吧。 她本来可以表现得再好一点的。 这辈子估计就一次和向熠面对面的机会，她居然能搞砸到这种程度。 夏小迟欲哭无泪，整个人都快要被挫败感淹没了。 “原来是你啊。” 向熠笑了下，换了个姿势撑住江边的栏杆，口吻随意且熟稔地接下了她的无措。 夏小迟猛地抬头，满脸空白的茫然。 啊？ 谁？ 她是谁？ 向熠似乎再次被她的反应逗笑，看她一眼，简短地提醒道：“电话。” 夏小迟忽然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一档综艺，导演组为向熠播放了一遍事先录制好的素人观众打招呼的录音，然后向熠就准确地从现场观众中找出了那个人。 当时夏小迟和很多人一样，怀疑过是不是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的脚本。 但她现在几乎立刻就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向熠也听出了她的声音。 她还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向熠没有追究的意思，转头看着她，自然且认真地说：“当时出于各种考虑，选择了否认。抱歉。” 天啊，向熠居然在对她道歉。 那种情况下，在电话里被一个仿佛复读机转世的陌生人一直追着问“你是向熠吗你是向熠吧你是向熠对不对”，如果换作是她，不管换作是谁，第一反应都是否认吧。 夏小迟以前从来没发觉，她的心脏可真够坚强，在大起大落……不对，没有大落，在大起再大起之后竟然还能跳动自如，让她完成在一个接一个的惊喜、窃喜和受宠若惊之间顺畅呼吸的重任。 她像是沉浸在梦幻的白日梦里一样，隔着从四面八方无差别洒下的晨曦滤镜，怔仲地看到向熠笑了。 应该是被她努力做面部表情控制的傻样子逗笑了吧？ 诶？他怎么在看地？目光下移了？ 夏小迟顺着他视线的方向低头。 她的手正死死抓住递出去一半的口罩，透明的塑料包装袋被五只手指捏出了五花八门的攥痕。 怎么看，都像是夸下海口以后反悔了，舍不得给出去了。 “啊。” 夏小迟僵了一下，暗暗在心底悔恨，匆忙将口罩递出去。 “谢谢。” 比起她的手足无措，向熠各方面都显得要自如得多，接过口罩戴上，遮住漂亮得过分的鼻梁和嘴唇。 他朝夏小迟温和地笑了笑，“想一起走走吗？” 是她夜半小剧场里才会出现的台词。 第3章 第 3 章 不知道是不是那件浅灰色卫衣的关系，虽然看不出牌子的同时也看得出价格不菲，但低饱和度的颜色和柔软的质地总让夏小迟联想到毛毯或是抱枕，轻而易举地就削弱向熠身上的距离感。 她居然不合常理地琢磨着卫衣材质的事，腿比大脑先作出反应，恍恍惚惚就跟了上去。 向熠应该已经为她放慢了些许步伐，但在严苛挑剔的媒体镜头下也挑不出问题的天生长腿优势无形之中彰显。 夏小迟走得像一个被横向拉扯的牵线木偶，能保持住不要同手同脚已经很不容易，就更加慢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向熠回过头，看到两个人之间越拉越远的距离，笑了一下，停下了，招招手让她跟上。 夏小迟有些尴尬地加快了脚步，小碎步追了上去。 于是向熠也不走了，像刚才初见时一样，微微往后抵住江畔栏杆，问她：“最近看《嘉宁太子传》了吗？” 语气轻松熟稔，又不是过分自来熟，令人很舒服的距离感。 要不是神智还算清明，夏小迟差点就要以为，他们是不是一对早就相识但互相不太熟悉的朋友。 “看了——啊，没，没……”她先想当然地答了，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对，昨天更新的大结局她可没有看呢。 于是稍稍晃了晃脑袋，“只看到倒数第二集，就是你死——呃……” 眼角抽住了，嘴角也跟着收住了，淌出去的半句话当然是收不回来了。 向熠将她的懊丧尽收眼底，哑然失笑，颇为友善顺畅地替她说出来，“我死的那一集。” 夏小迟在大衣袖口里攥了个拳头，只想猛捶自己的脑壳。 见鬼！神啊，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自知不是什么能说会道左右逢源的性格，但也从来没有在社交中表现得如此拉胯过。 向熠微不可觉地抿了下唇，继续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死吗？” 夏小迟呆住了。 这让她该怎么回答呀。 对，你该死？ 呃，怪怪的。 不，你不该死？ 好像更……奇怪了。 住在心里的小人咆哮着把头发薅成了一团乱草。 她有些无措地仰头看着向熠。 向熠脸上是认真的神态，传递出来的信号是：并不是想听天花乱坠的夸奖，他真实且诚恳地想要聆听夏小迟的看法。 怎么说呢，夏小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被重视感。 就像在一家昂贵高级的米其林三星用完餐，穿着定制西服的服务生微笑地询问用餐体验。 不不，想法若是敢更浮夸一点，其实更像是公主出游之后，英俊忠诚的绅士伸出手扶她下马，恭敬地询问公主是否满意此趟出游的安排。 夏小迟小心翼翼地觑着向熠，斟酌着措辞说：“应该死……的吧？”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按照没有改动前的剧本，老皇帝对大将军的声望心存芥蒂，芥蒂了一辈子，到结局突然就释怀了，怎么想逻辑都不通。 “这个结局是你改的吗？我觉得特别好。”夏小迟说。 怕向熠以为她在敷衍他，她赶紧补充道：“真的，虽然看的时候很难过，但是死亡的结局明显更贴合人物和剧情，英雄宿命般的悲剧性也更令人记忆深刻。” 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夏小迟简直想要落泪。 谢天谢地，她终于在向熠面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再像刚才那样下去，向熠怕是要以为她是个结巴了。 “你这么认为的么？”听完她的话，向熠似乎短暂地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冷清，修长的食指无意识的在木质栏杆上“嗒嗒”敲击两下。 不过他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微笑的神色，“其实都是导演和编剧的功劳。” 不知道为什么，夏小迟直觉觉得，当时改剧本的时候，应该有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发生过。 想想也很合理吧，毕竟剧本是一部剧的根，想要修改根系，总归是一件伤筋动骨的大事。 夏小迟既想安慰他，也想顺着他的话敷衍过去，避开那些令人不想言说的难堪，于是她脱口而出，“不管是谁改的，都很棒！” 说完差点没咬到舌头。 听听，这简直是接不住话还要硬接梗的教科书式范例。 苍天啊她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救命啊…… 她甚至烦闷自弃地跺了下脚？ 也好像没有跺，谁知道呢，毕竟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非常不清醒的半梦游状态里。 向熠盯着她的脸，又笑了。 这回是忍不住的那种笑，不含揶揄和调侃，就是纯粹的愉悦。 为了不加深夏小迟完全没有必要的自我难堪，他转头看向了江面，将这个笑融化在安静的远眺里。 就在夏小迟快要达到自暴自弃的临界点时，听见湿润的江风挟来一道带笑的清朗男声，很淡，但很真挚—— “谢谢你。” 一股莫名的欣喜不可自抑地攀上夏小迟的心。 第4章 向熠刚才说“谢谢”，现在说的是“谢谢你”。 虽然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字而已，这一字之差在她心里千差万别。 就好像……好像不再客套、不只是礼貌，是为她而说。 慌神也是甜滋滋的，她该怎么回答？ 不客气？ 没关系？ no problem？ 嘛嘛地啦？ 不是，“嘛嘛地啦”是怎么回事。 她好难从一大堆拥挤袭来的词汇里挑出得体的回答，大脑中所有跟语言相关的区域全都消极怠工，就算话筒立地成精也拯救不了她的顿口拙舌。 她怔怔看着向熠，美好得仿佛童话世界的晨曦为他冷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金光。 向熠刚转过头来看着她，从容地将视线的焦点以一种不含压迫的程度停留在她身上。 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么见过世面的从容，将她每一点滴的局促都反衬成原来的十倍大。 夏小迟差点再度陷入懊恼，及时被向熠的发问打断了。 “你是大学生吗？”他问道。 “啊？”夏小迟跟不上思路，有些迷茫地回答道：“啊，不，我已经工作了……” 向熠为什么要这么问？是因为她笨拙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能说会道的干练社会人吗？ 可是，她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啊！ 匆匆回想了一遍今天的行为，发觉结结巴巴的辩解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干脆回身从包里将工作证抽出来，“唰”一下递到向熠面前，希望赶紧证明自己社会人的成熟身份。 向熠被突然塞到面前的反光牌晃得怔了一瞬。 夏小迟因为他怔的那一下而怔了一下。 啊啊啊！ 夏小迟！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啊啊！ “对不起！” 她“唰”地将工作证收回，胡乱塞进包里。 向熠按亮了手机屏幕，轻轻晃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夏——” 他停住了，瞥了一眼挺着脖颈正在努力强调工作人身份的夏小迟，顺从地选择了一个弱化年龄感的称呼，“女士，你可能要迟到了？” “啊！” 眼前一闪而过的白色数字像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夏小迟像被闪电劈过一样僵住，“抱歉！我得先走了！” “再见。”向熠将手机收回裤袋，单手反手撑住栏杆，微笑颔首以示告别，“希望还有机会可以见到你。” 夏小迟匆忙道别，提着包踩着小高跟狂奔，并且不忘三步一回头地朝向熠挥手告别。 快要冲出滨江大道的栅栏了，她最后一次回头，向熠还停留在跟她告别的地方，手插口袋，身姿挺拔而清瘦，温煦的晨光滤镜将冷调打扮的他从灰沉的江水背景里凸显出来，成为一道与灰蒙的钢筋水泥格格不入的清致风景。 应该是看到她回头了吧，向熠远远朝她挥了挥手。 夏小迟踮起脚尖，用力挥手回应。 最终，在她“奋不顾身”地争取下，踩着点赶到了工位上。 气喘吁吁地喝了口水，缓了缓心跳，冷静下来，忽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她居然为了不迟到，放弃了和向熠继续说话的机会？ 那可是向熠啊！ 好不容易能见到向熠一次，不装病请假都对不起上天对她的眷顾吧！ 后悔，问就是后悔，悔得夏小迟躲进卫生间隔间里，狠狠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了足足十分钟。 平复了心绪，沸腾的血液重归体温，玩了一早晨躲猫猫的脑细胞纷纷出来工作，到快要下班的时间了，终于平静下来的夏小迟终于能够理性地重新分析了一次早上发生的事。 人家向熠好好地站在江畔，肯定是想独自享受一下晨辉落江的美好。 而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十分没眼色地杵在旁边，不会说话，也不走。 说不定向熠最后催她上班，是嫌烦但是不好意思说呢。 啊…… 这件事让夏小迟反思了好几天，充裕的时间容许她将那天的画面一帧一帧拆开来分析。 在她一系列挫爆了的举动中，最挫的恐怕就是塞工作牌了。 她曾经在网上看过几个视频，向熠在活动中被激动过度的观众错手砸过灯光牌和荧光棒，也被恶意的私生甩过装满水的矿泉水瓶。 现在回想起来，她塞过去的时候，向熠都条件反射抬手了，差点就下意识把她的工作牌反手拍到江里去了。 “啊……” 事已至此，夏小迟只能悔恨地脸埋键盘，在屏幕上滚出一串又一串的乱码。 她平时虽然不善社交，但也不至于挫到这个地步吧。 完了，她在向熠心里的评分应该是零分了。 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回来，觉得也不一定，没准是负数呢。 整整崩溃了一个礼拜，夏小迟在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洗脑中释怀了。 向熠见过的粉丝，说是成千上万也不为过。基数大了，奇奇怪怪的人肯定不少，他见怪不怪才是常理吧？ 而且，他行程那么忙碌、工作那么多，每天要见那么那么多人，大概率是记不住她的，第二天应该就把她忘掉了吧。 没忘也没关系，至少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他还是他的顶流明星，她继续做一个默默支持的小粉丝。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向熠。 嗯，对，再也见不到了，没有必要为此烦恼。 自我说服完毕，夏小迟成功快乐了起来，长舒一口气，照例打开邮箱打算开始工作。 坐她旁边工位的向萦心探出半个头过来，“小迟，你今天心情很好哦？” 夏小迟“嗯嗯”点头，笑着说：“是呀。” 向萦心“哦”了声，然后神神秘秘地从抽屉里抽出两张卡片递给她，压低声音说：“向熠的生日会，我搞到了门票，你陪我去，好不好？” 夏小迟僵硬得像一个还没来得及上油的机器人，难以置信地，“啊……啊？” 第4章 第 4 章 向熠在一次访谈里提到过，今年是他最后一次办生日会。 门票好几个月前就售罄了。 不对，应该说，不管是不是最后一次办生日会，门票都是会在开售一秒钟之内售罄的。 最后一次的区别，大约是，抢到票的人都把票捂得紧紧的，连黄牛票都买不到的地步。 夏小迟从向萦心闪着blingbling蓝宝石肩饰的右肩上望过去，看见隔壁工位的蓝色名牌。 向萦心也姓向。 夏小迟一直知道向萦心很有钱，难道…… “你和向熠认识吗？”她迟疑着问道。 向萦心精致妆容下一脸崩溃，“要是认识就好了！那我就不用去求陆——”话说到一半顿住，恨恨咬了下唇，故作不经意地哼了声，“就我爸的一个朋友。” 夏小迟也跟着咬了下唇，觉得自己的问题莫名其妙。 laura就算了，她怎么有将全天下姓向的人都和向熠联系到一起的趋势。 再以后，会不会，有可能，连姓张、姓王、姓李的人，都会令她想起向熠了？ 她是不是很难再回到冷静克制的粉丝线之后？ 莫名的紧张，和不安，情绪都不够强烈，缓慢且浓郁的侵袭却更为有力。 见夏小迟依然面露犹豫，向萦心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好小迟，我连脱粉的誓言都破了，还忍气吞声地求了陆——就那谁，你再不陪我去，我的牺牲就白费了。” “脱粉”的事，夏小迟是知道的。 向萦心在看完《嘉宁太子传》的倒数第二集之后嚎了好几天，说被向熠刀傻了，要脱粉。 像向萦心这样的粉丝不是少数，夏小迟最近在社交网络上总能刷到，不少人发微博说被be结局伤害了感情，要脱粉。 有营销号指桑骂槐暗示向熠耍大牌，想改剧本就该剧本，对不起编剧老师的一番苦心。 还有几个原著粉，指责向熠不尊重原著。 骂声不少。 虽然夸的更多，不少业界有名的老师发声称赞向熠对角色和剧情的把控力强，导演和编剧也再三表示对向熠的感谢和敬佩…… “小迟，去不去啊？” 向萦心等得不耐烦了，抬手在夏小迟面前拼命挥了几下。 去。 她想去。 就算向熠记得她那些丢脸的过往，她也想去。 反正她藏在观众席里，只要默默的，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他一眼就够了。 决定了，夏小迟拿起手机解锁，“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不用了。”向萦心笑了，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姓陆的很有钱的，不用为他省钱。” 不过夏小迟做不到那么坦然，提出给向萦心买两个月的咖啡。在向萦心的讨价还价之下，最后以“半个月咖啡换一张生日会门票”的价位成交。 向熠的生日是下周一，生日会是周日。 第5章 周六，夏小迟破天荒五点半就醒了，睡不着，对着天花板大眼瞪小眼，拽着被角硬生生挨了一个小时，挨到窗外陆陆续续响起车流声，实在睡不着了，爬起来搞了一回大扫除，结束后看一眼时间，十点半。 还没到她周末的常规起床时间。 夏小迟手里拿着一块洗得干干净净，洁净到不像抹布的抹布，站在客厅中间，无措地环视一圈。 阳光正好，闪闪发亮。 真的找不到能擦的地方了。 其实也不能说她有多么慌乱多么紧张，要去生日会的决心还是不曾动摇的。 非要说有什么奇怪的点的话，大概是，十分钟想起向熠一次的频率有点太高了。 把抹布夹到阳台的衣架夹上，望着电动晾衣架摇上去。 向熠本人，和她想象中的向熠，好像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不同。 在综艺里，他笑得畅快，接梗自如；访谈节目里，他亲和谦恭，适度坦率；在影视作品里，角色塑造了更是千面的他，深情款款也有，狠戾阴鸷也有。 但这些荧幕形象，都和向熠本人不太一样。 夏小迟想起江风吹拂过的向熠。 带着笑意的眼底藏着一股浓浓的倦怠，神态平和中透着孤清。 他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夏小迟忍不住开始追溯思索。 其实，滨江大道上的偶遇，不是夏小迟第一次见到向熠。 没有人知道，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时间太久，每每回忆，她连自己都会困惑，疑心是不是又一场白日梦境。 三年前，她还在欧洲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里念书。 一年中总有两三个月日落时间很晚，夏小迟在中餐馆打完工，仍然能够踩着夕阳的余晖往回走。 从中餐馆走回宿舍的路上，有一条她很喜欢的小桥，一百多年的历史，拱形，大块石砖砌成。 小桥的入口处有一家半算咖啡厅半算酒吧的小餐厅，蓝白相间的太阳伞下有一架供人弹奏的钢琴，时长有人会大显身手，有功底深厚的专业人士，也有随意按拨琴键打趣的路人，演奏水平时高时低，时常能为夏小迟回家的道路增添几分惊喜的色彩。 也是一个寻常且快乐的夜晚，运气很好，没有遇到讨厌的种族歧视，也没有碰上喝醉的客人借酒醉性骚扰，还幸运地收到了几笔大方的小费。 正在入夜的天空是蓝粉色的，夏小迟轻快地三两步跳下石桥，手掌从光滑的石柱上拂过，心底暗自揣测着，今天的归家音乐是惊喜还是意外。 猝不及防的，被韵律轻盈地捧在指尖之上，脚步不自觉顿住了。 是从未听过的陌生曲调，而且钢琴已经很久没有人调试过了，走音走得厉害。 但客观因素不妨碍主观赶出在她的心中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音浪海啸。 温柔、流畅，清脆音符组成的线条钩出无底的力量，不可见，只有心脏能被它触碰。 说不清那一刻的感觉，到底是一瞬间被夜晚无边的深海淹没，还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海水里救起，紧闭的呼吸感官在窒息里奇异地得到了未知氧气的滋润。 余晖披金纱，她看见钢琴凳上白衬衫干净的背影，眼前浮现出的景致却是银月映初雪。 那是夏小迟关于那座小城的所有记忆里，最美的一个日落。 她那时对娱乐圈基本一无所知，并不知道弹琴的人是谁。 砰砰巨响的悸动令她呆呆钉在原地，听完了整整一首曲子，然后做出了这辈子最勇敢的一个决定—— 她一定要认识他。 甚至还没有见到正脸，夏小迟就已经陷入了一场单方面的崇敬迷恋之中。 她从来不是一个大胆的人，但战栗血脉贲张的内心在告诉她，如果错过了，她一定会后悔，会抱憾终身。 二十多年来仅此一次的冲动和无畏鼓舞着她迈出了步伐，心跳如雷。 但她只来得及向白衬衫走出几步，旁边突然窜出两个黑影，抢在她前面。 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尖叫着冲上前，询问能否合影。 夏小迟从这对情侣激动得措辞混乱的语句中听出，白衬衫是一个明星，还是非常火的那一类，偶像、顶流、爱豆，粉丝遍地。 也是在那一刻，她得以窥见了白衬衫侧身转过来的真颜。 任何形容都是多余，夏小迟隆隆的心跳声在急促跳动下快要冲成一条直线。 五官线条全是不拖泥带水的干脆利落，清晰、冷峻、卓然，被风吹得略略凌乱的黑发随意地垂在额前，倒是稍稍弱化了那份令人心惊的锋芒，温和的眼神和噙笑的嘴角将骨相的直线条硬朗调和成充满古典气息的雅致。 不需要画蛇添足的修饰，他才是绝美余晖景致的无限加成。 夏小迟怔住，懦懦往后退了一步。 她退缩了。 咖啡馆的玻璃门倒映出她迟疑的身影。 中餐馆的工作服，完全不像旗袍的旗袍，剪裁不合身、假丝绸的材质和舒适高级沾不上半点关系，土红色和深绿色的搭配充满了外国人对中式美的误解。 右侧腰迹不慎在厨房沾上了一点糖醋酱汁，风干了，留下一大块斑驳的污渍。 看着光是合影就欣喜若狂的路人，夏小迟甚至有些懊恼的庆幸。 庆幸没有来得及上前索要电话号码，也太可笑了吧，太不自量力了不是吗。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刚才她一时嘴快说出口了，追着向熠要合影的路人会怎么看她，向熠会怎么看她。 火热的心骤凉，手不自觉地在身侧握紧了。 但自嘲并不心酸，反而充满了“命运之神果然不会如此眷顾我”的坦然和释怀。 她非常用力的，像是有今天无明日的，认真望了白衬衫看了很久。 向熠。他们说，他叫向熠。 她记住了这个名字，记住了这轮美妙得不像真实的落日，记住了酸胀的第一次心动。 属于她单方面的心悸结束了。 她退回了阴影里。 在向熠被蜂拥的路人抓住合影的时间里，夏小迟贴着桥的另一端离开了。 向熠。 两个音节，短促又有力，像他的外表一样干净。 会像他的人一样吗？他是怎样的性格呢？ 从那天开始，夏小迟成为了向熠的粉丝。 最开始，她猜测自己也许只是贪图美色，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长得那么帅的人，以至于一眼就心醉神迷。 后来，从校园到都市，世面渐广，皮囊优异的男人多多少少也见识过了一些。 像那天一样的心动，却是再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会不会，有读者大可爱给我，留留言咧？（猫猫探头.jpg 第5章 第 5 章 举办向熠生日会的场馆去年才建成，本市的地标性建筑，建筑风格很赛博朋克，据说艺术性卓然，刚一完工就成了热门网红打卡地。 夏小迟对自己为数不多的艺术细胞很有自知之明，从没来凑过热闹，导致第一次来，被东西南北abcd口绕得晕头晕脑。 还好，她在彻底迷失在人潮的前一刻接到了向萦心的救命电话。 整栋建筑都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等待验票入场的观众，但锃光发亮的粉色定制款豪车自带金钱光环。 夏小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踩针尖地走向blingbling闪着荧光粉的豪车，尽量忽略背后各种意味的纷乱注视和窃窃私语。 直到拉开车门坐进去，夏小迟紧锁的呼吸系统才得以释放，刚才憋得太久了，一口长气差点没缓上来。 “小迟小迟，我好激动哦！”向萦心一贯的夸张，扑到夏小迟身上，看她一眼，诧异地挑了下眉，“小迟，你平时上班都会化淡妆呀，今天怎么这么朴素？今天可是要见向熠诶！那可是向熠诶！” 夏小迟不自然抬手遮了下脸，含糊道：“向熠好看就行了，反正大家也不是来看我的。” 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她早上五点半就醒了，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试了一遍，要不就是觉得上衣和裙子颜色不搭，要不就是嫌连衣裙的款式过时，挑挑拣拣一整天，直到再不出门就要来不及的时候，匆匆拿起门口的基础款白毛衣、牛仔裤套上，随便搭了一件驼色大衣，鞋也只能选择不出错的运动鞋了。 还有，她本来当然也想化妆的，先照着网上教程学了一个心机钓系妆，化完一看，啊呀太艳丽了，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闪瞎。赶紧卸妆，重新找视频，先后尝试了仙女无辜妆、元气小鹿妆、欧美纯欲妆，各种妆容看下来都不合适，最后洗得脸都发红了，只能作罢，涂了个隔离霜就出来了。 “不过你素颜也好好看哦……”向萦心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行，“我把我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叫来吧？我们不和向熠比，难道还不能当观众席里最闪耀的吗。” 第6章 不等夏小迟再说什么，向萦心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粉色的豪车径直越过大排长龙的停车场，开进标明vip通道的地下车库，有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谄笑着在站在通道尽头，一看见向萦心就殷勤地迎上来，“陆夫人！哎呀，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您到了，我好出去接您啊，这都怨我，刚才忙晕了都，没顾得上。” 夏小迟跟在向萦心身后，看见向萦心差点被“陆夫人”的名号吓得绊一跤。 瘦高男人殷切地在前面带路，边回头自我介绍，“陆夫人，我是向熠的经纪人，您叫我小刘就好。” 他的余光从夏小迟的头发扫到鞋，慧眼如炬地判断出夏小迟的社会阶级，不需要额外费心去社交，不带内涵地冲她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夏小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 一方面，她本来就是沾了向萦心的光，才得以走vip通道。 另一方面，她的思绪已经完全被向萦心和经纪人的对话吸引了—— 演出前，向熠的经纪人会带她们去后台见向熠。 是的，向熠本人。 她居然又有机会，再度见到向熠本人。 懵懵地走进一道长而深的走廊，至此接近后台，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各种推着设备器材的小车把走廊堵得七七八八。 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脸壮汉面露难色地从走廊尽头一路小跑过来。 夏小迟在街拍视频里见过他，知道他是向熠的助理，粉丝们都亲切地称呼他大熊。 大熊贴在经纪人耳边，压低声音说：“刘哥，熠哥说他不想……” 后面说的话，夏小迟没有听清。 “那怎么行！”经纪人脸色微微变了，低叱了声，“我去劝劝他。” 转头过来，换上一副笑脸，“陆夫人，那边儿忽然有点事要处理，我先失陪一下。” 向萦心像是很适应别人为她做事，点点头，很自然地说：“你给我们找个换衣服的房间。” 夏小迟只知道向萦心很有钱，不是太清楚她具体的身家背景。 但一定是来头不小。 否则，在向熠生日会的演出场馆里，本就经纪人怎么可能硬是给她们腾出了一间化妆室来。 几乎没怎么等，全副武装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就来了，还有四个助理，一人推了一移动衣架的大牌秀场礼服。 夏小迟被迫化身装扮游戏里的虚拟模特，被向萦心指挥着试穿一套又一套。 一众人忙不迭地跟随向萦心为夏小迟挑选的衣服变更妆发和首饰。 整间化妆间团团乱得没眼看了，夏小迟被助理搀扶着，左蹦右跳躲避地上的杂物，艰难寻找落脚点出了更衣室。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向萦心难以置信地捂着嘴，眼睛里闪出泪花，“天哪小迟，这条裙子好适合你！送给你吧。” 夏小迟对向萦心大起大落式的表达早已习以为常，摆摆手，“谢谢，不用啦，我就穿一天，送去洗衣店洗完再还给你。” “小迟，你不要误会，看你平时用的东西，而且你还出国留过学，我觉得，这份礼物……应该不会让你产生心理压力的哦？”向萦心试探着问道。 夏小迟笑了笑，“我家……嗯，怎么说呢，是可以允许我在留学的时候不打工，但是我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的不打工，的那种程度。” “ok，我懂了。”向萦心不再提送衣服的事，单纯地看着夏小迟，感叹地又摇头又点头，“唉，太好看了，我的眼光真是完美。” 造型师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对夏小迟说：“照照镜子吧，真的太美了。” 一旁的化妆师也不住点头，“真的，比我早年化的那些女明星好看太多了。” 夏小迟不确定他们夸张的夸赞是出自真心还是恭维，半信半疑地走到旁边的落地镜旁，往镜子里一看，呼吸一滞。 上天会原谅她的吧？ 竟然胆敢厚颜到如此地步。 夏小迟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居然是“仙女”。 完美贴合的白纱短裙，细碎的银色闪光像七夕夜空中流淌的银河。为她量身打造的妆容，完美又隐约地向外彰显“清丽脱俗”的气质，眉眼柔和，唇色温柔，又俏皮又柔美，像掺进温水里的蜜糖，也像秋日的阳光，看一眼就心口发甜发暖，却半点也不会感觉到腻。 这……这这这，这还是她吗？ “会不会……”她震惊地退后半步，问向萦心：“太夸张了？” 向萦心张牙舞爪地就扑上来了，“一点也不夸张，太适合你了，呜呜小迟你真的好好看！” 夏小迟在助理的怀里趔趄两步。 奇异又心颤地再瞟了几眼镜子，像坐上南瓜马车之前的灰姑娘，心旌摇曳，又怕一眨眼就是幻觉。 不知道其他人存不存在“美而不自知”这种情况，反正夏小迟是一直都知道她属于漂亮的那一类，走在路上，别人会多看她几眼，逢年过节会收到不少鲜花、巧克力，还曾经创下从大学教室到食堂买饭再回宿舍短短一路被要微信五次的最高记录，让室友又气又好笑地发誓再也不跟她一起出门，否则会一直被她的光芒掩盖以至于单身四年。 不过，即使她向来漂亮，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漂亮过。 果然是人靠衣装，专业人士的妙手赋予了她梦幻的魔法，让她从自己懵头懵脑捣鼓的平凡造型中羽化，飘飘飞入不属于她的奇幻世界。 可是，即便是自出生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美丽，向熠会在意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吧。 夏小迟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漂亮，是相对于娱乐圈之外的普通人而言的。 和向熠合作过的那么多女明星，“漂亮”是她们的基本职业素养之一，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万种挑一的美貌和气质。 终日在美的熏陶下呼吸，审美早在千锤百炼之下达到品味鲍参翅肚的水平，对素淡的清粥小菜还会报以欣赏之心吗？ 夏小迟短暂地失落了一瞬，很快又重振旗鼓。 她看到了自己最好看的一面，依然想要展现在向熠面前。 哪怕他不会在意，也没关系。 只要能把最漂亮的一面展现给他就好了。 夏小迟发着呆，越想越远。 向萦心还在盛赞她的美貌，多少有些浮夸，“当初我就是看你好看，才让经理把你的工位调到我旁边的——” 话到一半顿住，“呃，我什么都没说。” 夏小迟忍不住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其实我也是，分工位那天我好高兴。” 她忍住了抬手摸脑袋的习惯，不忍心破坏这样看似随意实则技术含量奇高的微卷发型。 门外“笃笃”响起两声敲门声，经纪人的声音隔着门响起，“陆夫人，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 夏小迟跟在向萦心身后穿过人仰马翻的走廊，走廊上人来人往异常忙碌喧闹，所有声音都随着每一步踩下而放大成加倍的鼓点。她在隆隆的心跳声中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门口。 经纪人推开门，向熠正在化妆，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几张纸翻阅着。 今天的开场服是一件坠满亮片的西装，有点八零年代港星的复古风格，各色亮片被镶满一圈灯泡的化妆镜一照，不动声色的炫目朝四面八方急速迫近。 镜面反射昭显出有人进来的事实。化妆师刚想放下刷子，向熠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示意化妆师继续。 经纪人好像说了什么，向萦心又说了些什么，大熊接了几句话，大家打趣地笑起来。 夏小迟只能看见大家的嘴唇在开开合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被钉在门口，格格不入，一尊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微笑的雕塑。 上两次意外的接触，向熠的打扮都随意简单，没有给她太多“明星”的遥远感。 外面整齐的呐喊浪潮穿透墙壁，一浪一浪的呼喊声涌进她的耳朵。 他们在叫向熠的名字。 外面那么多人，几万人，都是专程为向熠而来。 直到耀眼夺目的形象真真切切地撞进她的眼睛，她才不应该地后知后觉到明确割裂的分界线。 他是遥不可及的星辰，不属于她平凡又普通的世界。 夏小迟有点呼吸不畅，不安地拽了拽裙摆。 快要走到他身边了。 她在笑吗？应该在笑的吧？不然脸颊为什么这么僵。 救命，怎么办，她是不是同手同脚了。 向熠抬起头来，嘴角职业性地挂上礼貌疏远的微笑。 正在努力做表情管理的夏小迟和他在镜中对视。 向熠的眼神冷淡又疏离。 向熠还记得她吗？ 啊，可是她今天和上次差别好大，就算向熠记忆的边角还残存着丁点关于她的片段，应该也对不上号了吧。 她飘起来了，脚再也没有踩到实地的触感，整个人完全悬浮在半空中，拴住气球的那根绳落在他的手里。 第7章 是夏小迟的错觉吗？ 明亮得不像话的灯光下，她看见向熠怔了一下，一侧嘴角咧开的弧度往上，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像是有几分出自真心的笑容。 等化妆师做完眼部遮瑕，向熠叫住了他，“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 站起来，他从亮得近乎刺眼的那一边走过来，迈进夏小迟面前的阴影里。 向熠走到她们面前，绅士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向熠。” 夏小迟的心跳快要蹦成一根直线，眼神和她发不出声的嗓音一样被迫僵直，毋宁说早已失去功能的手臂。 向熠好像忍了一下笑，在她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里缓慢启唇，字字砸在她沸腾的岩浆喷发口的正中心。 “好久不见，夏女士。” 第6章 第 6 章 夏小迟和向熠像是在场唯二的局外人。 经纪人一直在着重介绍向萦心的先生的了不起的家世背景，再加上其他工作人员捧场的吹捧，话题几乎贯穿了整段对话的始终。 握手、签名、合影，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十分娴熟，像是一整套流水线产物。 在离开之前，夏小迟想起刚才在门口晃过的一眼。 在向熠还没上遮瑕之前，眼下昭显疲倦的浅淡青黑。 她脚步一顿，转身，快步走回他身前，“你——” 只一个音，或许不用出声，她折返的动作就有够突兀，有其他工作人员看过来了。 夏小迟不安地握了一下拳，眼神飘了飘，往下压了几度嗓音，“你该休息了。” 不是敷衍的客套，更不会让人觉得是在说教，她确信她的眼神传达的情绪是担忧和关心。 因为她看到了向熠眼底被轻松和善意包裹的笑意。 “谢谢你。”他也低声说。 * 自从向熠用“好久不见”的措辞跟夏小迟打过招呼，向萦心总用一种被背叛的吃瓜表情看着她。经纪人对她的态度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亲自将她送到vip座位上。 刚一坐下，向萦心就横眉，“好啊小迟，你认识向熠，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我！” 夏小迟连连摆手，否认三连，“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能认识向熠！” 向萦心死活不相信。 夏小迟颓然叹了口气，抛出合理的逻辑链条，“你想啊，我要是认识向熠，为什么还要蹭你的票才能来生日会。” “好吧，也有道理。”向萦心想了想，“那向熠为什么知道你姓什么？” 夏小迟忍着羞惭的脸红，将滨江大道上尴尬到极致的偶遇三言两语叙述了一遍。 “这……确实不能算是认识。”向萦心惋惜地摇了摇头，旋即又兴奋地欢呼起来，“可是向熠记住了你诶！” 不说还好，一说夏小迟又萎了。 是啊，向熠记住她了，但这能算是好事吗？ 好不容易才忘记了滨江大道上的尴尬，她刚才居然无比多事地让向熠休息，向熠听了得怎么想？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某位顶流女明星，多半会对如此多事的半陌生人说：“休息？你知道我一分钟能挣多少钱吗？” 像一朵盛夏中午日晒过度的小白花，夏小迟眼见着蔫了下去。 “咳，请问——”坐夏小迟旁边的女生凑到她们面前，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公司新签的艺人吗？” “啊？”夏小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近日持续降温，冷风嗖嗖，放眼望去，观众席里羽绒服雪地靴是标配，穿个羊绒大衣长筒靴的都算是精心打扮过了。 夏小迟和向萦心的红毯造型确实太引人注目了。 女生还在继续说：“你好漂亮啊，一定会红的！可以给我签个名吗？等你红了以后我就可以拿出去炫耀了。” “我不是艺人，只是今天穿得比较浮夸而已。”在注视和冷风的双重攻击之下，夏小迟默默地披上了大衣。 她冲女生眨了眨眼，“能见到向熠的重要场合，你懂吧。” “嗯嗯我懂我懂。”女生会意地连连点头，很惋惜地样子，“不过还是好可惜啊……刚才看到刘哥送你们过来，我以为你是刘哥签的艺人，我还跟我男朋友打赌，说你肯定会红呢。” 女生错开半个身子，露出身后一脸麻木形似壮丁的男朋友。 “谢谢，但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观众而已。”夏小迟有些哭笑不得。 离开场时间越来越近，会场内的气氛也越来越骚动，有人开始尖声叫向熠的名字，引起一片一片哄然。 坐夏小迟旁边女生拿出一个精致的奢侈品礼盒，边仔细检查边忧心地对男朋友念叨，“唉，我给向熠买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夏小迟没忍住插话道：“向熠不收礼物的。” 周围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也凑过来，纷纷点头。 向熠只收过粉丝手写的信件，或是亲手做的一些很有纪念意义的小东西，从来不提倡粉丝赠送昂贵的礼物给他。 女生脸上抑制不住的失望，“啊，这样啊……” 夏小迟和向萦心漫无目的地聊了一会儿天，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会场四面八方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应援灯。 她忽然想起来，问向萦心：“所以生日会到底是做些什么啊？” 没等向萦心回答，隔壁的女生先开口了，一脸兴奋，掰着手指积极告诉她，“向熠要唱歌、跳舞，还有一小段现场音乐剧表演，内容可丰富啦！” “砰。” 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会场瞬间浸入一片黑暗。 “开始了开始了！” 独亮的舞台灯光中心，升降舞台缓缓升起，一声仿佛清冷月光的清透男声是俘获耳朵的魔咒。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保持冷静。 “啊啊啊啊——” 应声而起的尖叫浪潮快要冲破耳膜。 每一首歌都是全场大合唱，夏小迟努力双手摇着不知道谁塞过来的荧光棒，跟着完全不在调的合唱出声。 节目一个接一个。 所谓的生日会，其实就是一场演出。 单纯作为一名观众，夏小迟无疑快乐到了极点。 但是，在她的概念里，生日总是闲适放松的。 像这样辛苦庆祝生日的方式，向熠真的会感到开心吗。 节目的间隙里，她忍不住会扫兴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毕竟名头是生日会，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有别于其他演出的内容。 节目过了大半之后有一个现场互动环节，由主持人随机挑选三个现场观众上台，让向熠实现他们的心愿。 第一个被主持人选中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很可爱，有些害羞地请向熠唱一首最近短视频里很火的伴奏歌曲。 歌是很萌，但更加口水无内涵，无疑是配不上向熠的。 而经过向熠现场改编后的版本，却是丝毫不做作，自弹自唱，一首口水歌竟然唱出了年度金曲的质感。 连勉强陪旁边女生来的男朋友看了都直呼圈粉。 第二位幸运观众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大哥，说想听到向熠亲口对他说一段电视剧里对女主角说的告白台词。 向熠是众所周知的演技炸裂，看向壮汉大哥的眼神依然深情款款，低沉的嗓音苏到爆炸。 画面实在好笑，底下的观众早就笑倒成一片。 壮汉大哥的part结束，主持人上台，挑选今天最后一个和向熠近距离接触的名额。 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纷乱的万人会场里此刻异样静谧。 夏小迟甚至听到了此起彼伏呐喊着“选我选我”的无声声浪。 向熠放下话筒，侧过身去，和主持人快速说了句什么。 夏小迟眼前一晃，一种极为莫名的预感猝然击中了她—— 向熠会叫她上台。 就像小时候课堂提问，遇上自己不会答的题目，偶尔突然天降一阵来源不明的预感，知道老师将会点自己起来回答问题。 完全没有来由，全世界的镁光灯仿佛都于她身上聚焦，焦灼和期待毫无准备地混杂在一起，心脏高提、血液停滞，呼吸都被遗忘在世界另一端。 舞台上，主持人玩笑地搓了搓手，“哎呀”一声，“最后一个，我还有点紧张。” 向熠笑了，看了眼台下，顺着主持人的玩笑往下说：“那不如让镜头自己决定吧。” “咚”的一声，心脏下坠到暗无天日的深渊深处。 她看见她的脸，忽然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会场寂静一瞬，然后爆发出一阵剧烈欢呼，鼓掌尖叫不绝。 主持人配合演出效果，非常夸张地“哇”了一声，“摄像大哥，说好了随机，你是看颜值选的人是吧！” 夏小迟知道，是向熠让主持人选的她。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整个观众席里只有她最脸熟吗？ 第8章 她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原因，在一片尖叫声中浑浑噩噩地上了台。 主持人问她，有什么话想对向熠说。 “向熠替你实现心愿的机会，实在很难得的哦！”主持人一个劲地煽动情绪，反复对台下观众说：“让我们期待一下，这位漂亮的小仙女会对向熠提什么请求呢？” 夏小迟呆呆地盯着向熠发怔。 上一个节目是现场舞台剧节选片段表演，向熠扮演一位作家，全套黑色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细框眼镜，黑色瞳仁在镜片后含笑望着她。 夏小迟满脑子只有“斯文败类”四个字在疯狂飞驰。 一个请求都提不出来。 明明是向熠的生日呀，应该让她来满足他的愿望才对吧！ 她停顿的时间太长，好像冷场了。 在主持人以抛梗代替催促的时候，夏小迟茫茫然地回过神来，无神地拿着话筒，嗓音干巴巴的，“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 台下不免稀稀拉拉几声失望的嘘声。 观众们对她报以了极大的期望，以为她的水平至少得超越刚才的大哥，谁知道她竟然提了这么一个朴素得近乎敷衍的请求。 那么向熠呢？他也觉得失望吗？ “谢谢你。”向熠礼貌地点了下头，微笑着说。 夏小迟有点心慌，没有底气。 主持人上来接她的话筒，她大脑一片空白地递了出去。 刚才，向熠在后台对她说“谢谢你”的时候，微笑是具象的、有温度的、有内容的。 而现在，是镜片的缘故吗？她觉得他的“谢谢你”那么遥远。 生日请求的最后一步是合影环节。 向熠握住话筒的手自然垂下，和夏小迟靠得很近。 “我刚才思考了一下。”他在她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下低声开了口。 摄影师挥着手，左左右右地指挥站位，夏小迟像机器人一样跟随指令摇晃，木楞地“嗯？” 向熠的声音又近了些，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应该很难做到每天都开心，所以不想做出具有欺骗性的承诺。” 夏小迟在有限运转的大脑中拼命思考向熠说这番话的含义，他是在解释吗？解释他刚才为什么只说了谢谢？ 可是她又没有生气…… 身侧传来的提议给予了一个肯定的回应，让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被钉住，然后烟消云散。 “不如你另外提一个要求？” 然后心跳就成了高速行驶的蒸汽列车，“嗤嗤”往外冒着滚烫的热气。 夏小迟揪住了纱裙上的星光，紧张、惊喜，甚至还有几分受宠若惊的虚荣，“我……我还没想好。” 轻笑的鼻音在她高频振动的耳膜上轻轻滑过—— “那就下次吧。” “咔嚓。” 快门声响。 在这个瞬间，夏小迟无比肯定，这句话就是她木偶心脏的牵引绳。 为什么说“下次”？ 他是觉得，还会有……下次吗？ 第7章 第 7 章 生日会结束以后，向熠马不停蹄地赶往横店，据说要拍摄一幕日出戏，一天中最美的就那么几个小时，不能耽误。 向萦心豪迈地一挥手，“我们也开车去横店！追！” 夏小迟还没来得及提醒她明天要上班，向萦心先在司机一脸为难的表情出嗅出了不祥的气息。 粉色blingbling豪车旁边，多了一辆同款黑色豪车，隐隐约约能看见后座上一个男人的身影。 夏小迟觉得向萦心的表情有点奇妙，不悦中带着一丝哆嗦，哆嗦中还藏着一丝丝不愿承认的别扭喜欢。 “他来干什么。”向萦心冷哼一声。 司机毕恭毕敬地转述道：“先生说，如果您提出要追去横店，他就亲自把您押回家。” “小迟，你等我一下，我杀个人就回来。” 说完，向萦心立刻气势汹汹地杀向豪车后座上的男人。 高跟鞋狠狠砸上地板上，“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一下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 夏小迟和司机面面相觑。 司机对夏小迟展露出一个勘破的微笑，语重心长地抛出经验之谈，“年轻夫妻就是这样的，比较激情。” 夏小迟不明觉厉地点点头，然后在一片不正常的安静中眼观鼻鼻观心。 母胎单身的她，是在整整五分钟之后，才恍然惊觉，那辆豪车后座上可能在发生什么……嗯，年轻夫妻之间，比较旖旎且激情的事情。 她转身对司机说：“麻烦您和萦心说一下，我先走了。” “您稍等，我请示一下向小姐，先送您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现在不要打扰他们！”夏小迟惊恐摆手。 离开停车场之前最后往那边瞥了一眼。 豪车不愧是豪车，抗震功能做得真不错。 夏小迟默默地表示了一下叹服。 * 从杳无人烟的vip停车场出来，夏小迟去了一趟洗手间，把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都换掉，装进纸袋里，回到拥挤的散场人潮中。 随便选的一个出口，没想到正好遇上向熠的车离开。 银灰色商旅车从坡道开上来，早早蹲点的粉丝们蜂拥而上，尽管现场有很多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车速还是慢得堪比蚂蚁学步。 “哎！是你！” 肩膀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夏小迟吓得差点跳起来。 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年轻男生，满脸兴奋地问道：“你是刚才上台的第三个，对吧？” 他手里举着写着“向熠加油”的荧光牌，脸上还颇为搞笑地贴了一个向熠的表情包贴纸，看得出是向熠的铁粉了。 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吧，喜欢向熠，所以对向熠的粉丝也自带加成。 夏小迟不免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从乱拍肩膀的“不佳”转为适中。 “是我。”她礼貌地点点头。 “真的是你啊！”男生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方便加一下微信吗？” 夏小迟被后面一浪一浪的人挤得趔趄两步，“啊？”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其实，刚才在大屏幕上看到你的时候，就想加你微信了。” “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认识你，交个朋友。”见夏小迟面露迟疑，男生又赶紧补充道：“以后还可以多多沟通向熠的消息。” 被异性要联系方式的事，夏小迟遇到过太多次了，但这个男生说到了向熠。 她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递出了手机二维码。 男生扫了码，点击好友申请，顺口问道：“你怎么走？要不要拼车？” 夏小迟礼貌拒绝，“不用了，我坐地铁。” 男生盛情邀约，“那一起走去地铁站吧！” “你先走吧，我等我朋友一起。” “我陪你等。”他更热情了。 能感觉得出他不是一个坏人，只是热络过度，并不含恶意。 因此夏小迟说不出更重的拒绝。 在她纠结着怎么说才能成功婉拒的艰难时刻，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小夏！” 夏小迟下意识回头。 一个从没见过的小姐姐从人群中挤出来，用熟悉的口吻叫她，“半天没找着你，原来你在这儿啊，快上车吧。” 顺着小姐姐手指的方向，夏小迟看见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suv。 低调，沉默，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车窗上贴了反光膜，只能模糊感觉车里有人，看不清车内陈设。 霎时间，什么“拐卖妇女”，什么“杀人越货”，各种触目惊心的社会新闻呈现大写加粗字体在夏小迟脑海中反复滚过。 她紧张地咬住下唇，缩了下肩膀，突然有点进退维谷。 飞快思考后，夏小迟决定先解决一个。 “我朋友来了，再见。”她对男生摆了摆手，象征性地往那车边挪了几乎等于没有的几小步。 “啊，好吧，再见……”男生面露失望，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回头，挥了挥手里的手机，“记得通过我的微信啊！” 夏小迟心慌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小姐姐。 嗯……长相很温柔和善的样子，不像是个坏人啊？ 还知道她姓夏，难道是某个早就盯上她的犯罪团伙？ 不过也没关系，附近人山人海，只要她大声呼救，肯定会有人—— 缜密的逃跑路线还没规划好，不远处，suv的后座车窗就降下了一条缝隙。 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出现在车窗之后，然后是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嘴唇。 是向熠。 向熠抬起手，瞥了眼汹涌的人潮，朝夏小迟做了个“嘘”的动作。 可是，刚才明明眼睁睁目送保姆车离开了，为什么向熠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银灰色商旅车吗？哪里又冒出来一辆黑色suv？ 夏小迟满脑袋问号，懵了。 第9章 “快，要被发现了。”向熠笑着招了招手。 是有几个路人不经意往这边看过来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让别人发现向熠在这里！ 决断是一眨眼的事，夏小迟立刻迈起碎步小跑向suv。 驾驶座上的中年大叔应该是专职司机。 助理大熊坐在副驾座位上，冲她咧嘴“嗨”了一声，眼神里微微闪过一丝小惊讶。 显而易见的，夏小迟失去了对座位选择的权力。 然而唯一剩下的空座是…… 她一边在心里惊呼狂喜幸福来得太突然，一边努力维持着淡定的面部表情，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拉上车门，好了，这下，向熠和她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了。 “又见面了。”向熠打招呼的同时好像也在失笑，“夏女士。” 这个称呼…… 每次他都要一本正经叫她“夏女士” 夏小迟百分百确认向熠是在调侃她。 可是谁让她差点把工作牌拍到向熠脸上呢。 夏小迟硬着头皮蚊子应声，“嗨……嗨。” 车辆徐徐开动，刚才解救夏小迟的那个小姐姐站在车旁，隔着车窗朝向熠挥手告别。 夏小迟困惑地确认道：“她是……” “她是团队的工作人员，刚才看到你似乎有些为难，所以让她——”向熠看着她的眼睛，形似判断，“希望我不是好心办坏事。” 夏小迟即刻否认三连，摆手摆成风扇叶片，“没有，不是，当然不会。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真的不太会拒绝别人，哦，当然还要谢谢那位小姐姐。” “好，我下次帮你转达。”向熠顿了顿，笑了，“要不还是你自己当面感谢吧。” 夏小迟没有绷住，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她还会有见到他团队的机会吗？还能当面亲口道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向熠的侧颜，想要从表情中研读出某个想不明白的结论。 但向熠只是笑着往下拉了下帽檐，并没有要对她解释什么的意思。 夏小迟独自琢磨了半天，只能归结为：向熠觉得她是粉丝，肯定还会有参与现场演出的时候。 或者，要么就只是随便客气一下，无心之说。 于是她也不纠结了，顺势转换话题，“对了，我刚刚看见保姆车开走了。” 前排的大熊先“啧”了一声，抢先说：“就那种情况，再过一个小时也开不出城，当然得换一辆车偷偷开溜。” 回想起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住的保姆车，夏小迟打了个寒颤，对大熊的话深以为然。 车辆停停走走，磨蹭了十几分钟终于开出会场的地界。 向熠微微偏头过来，询问道：“你家的地址方便给司机报一下吗？我送你。” 语气温和，丝毫不显唐突。 “你送我？” 夏小迟捂住嘴了，但是没压住陡高的音调。 向熠送她回家！ 她连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现在人太多，应该很难打车，我刚在地图上看了下地铁站，要走二十分钟。”向熠接得自然，“当然，如果不方便——” “没有！”夏小迟不禁又拔高了一截音量。 背脊和脖颈挺得一样笔直，小学生姿态十足。 意识到突兀，她连忙缩下脖子，不安转换成低声模式，“没有不方便，真的。只是他们说你要赶去横店拍日出，我担心会耽误你的时间。” “没关系。”向熠稍稍向她的这一侧倾近了些，“还好换车争取到一个小时。” 偶像的忽然靠近，引发了心脏的十级地震。 赧意的红浸透了皮肤，夏小迟手忙脚乱摸出手机，高跳的手机差点砸脸，往下一拍，又差点砸脚。 她已经不敢往向熠那边看了，结结巴巴报出地址，还特意在手机地图上找到，把手机伸到前座中间，“师傅您看顺路吗？如果不顺路不用勉强，随便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司机缩放几下地图，满口应下，“顺路，当然顺路。” 夏小迟刚放下心来，就听司机大叔补了一句“不顺路也要给他搞顺路喽。” 然后她又开始坐立不安了。 “王师傅二十年驾龄，你要相信老司机的道路判断能力。”向熠眉眼微敛，旋即以很低的声音说：“给王师傅一点面子。” 夏小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忙压住口鼻收住。 前座的两个人只留背影，夏小迟判断不出他们的态度。 但她很明显能感觉到，向熠的情绪是愉悦松弛的。 在她面前，他一点也不官方，没有半点明星的架子，并且一直试图用温和自然的交流方式让唯一过分慎重的夏小迟放松下来。 他甚至还留意到她换了衣服，视线落在她的白毛衣上，有些疑惑地抬眼。 “啊。”夏小迟指了下脚边的纸袋，解释道：“那套不太方便，就换掉了，我出门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的，裙子是为了见——” 是为了见你才特意穿的。 虽然是事实，但是当着本人的面，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莫名的赧然涌上心头，她避开对视，装模作样地弯腰在纸袋里翻找莫须有的目的物。 “很好看。” 纸袋一碰就“哗啦啦”作响。 即便如此，真诚的称赞声依然无比清晰。 夏小迟怔了怔，惶恐地从纸袋里抬起头，“好看的是那条裙子吧。” 她怕向熠发现，宁愿自己先说出实话。 美丽魔法的制造者不是她，是剪裁完美的天价礼服，是造型师和化妆师的妙手。 向熠笑了一下，没有再说。 几个小时连唱带跳，对体力是极大的消耗。 而且，在生日会之前，向熠也许就已经连轴转了很多天了。 夏小迟从他身上察觉到了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连嗓音都有些低哑，不像平时，如月照石泉的玉石之声。 也许是碰面次数太频繁，大概跟向熠的平易近人也有关系，向熠的距离感在夏小迟面前被单方面削弱了太多。 而且夏小迟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她在他面前已经突兀过很多次了。 “你休息一会儿吧？”她试探着问。 向熠答应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好，那我睡了，你下车之前叫我。” 夏小迟小鸡啄米点头，“嗯嗯，好。” 几乎夏小迟话音刚落，向熠就闭上了眼睛。 夏小迟屏住呼吸，上半身偷偷往他那边探了探。 他看起来真的好疲倦啊…… “夏小姐？夏小姐？”前排的大熊半转过身来，用气声叫她。 “什么事？”夏小迟也用轻得不能再轻的气音回答他。 大熊反手指了指，“最近天气太冷了，后座上有一块毛毯，麻烦您——” “哦哦，好的。” 夏小迟在黑暗中摸索了几下，触到软绵厚实的毛毯，抽出来，黑暗中看不清颜色，能感觉到质地很柔软。 抓住毛毯边角轻轻抖开，扭过身去，再轻轻盖在向熠身上。 向熠因为这一点轻微的动静睁开眼睛。 瞳仁里漾着浅淡的朦胧睡意，一闪而过的恍惚，似乎在判断周遭的环境和人。 眼神对上她的，稍许聚焦，他笑了一下，又闭上眼。 夏小迟一动不动，完全醉倒在那个模糊朦胧的眼神里。 没想到，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存在这样的一天，她，夏小迟，居然能近距离观赏到向熠的睡颜，并且，还要为睡着的向熠盖毛毯。 太奇幻了，太奇妙了，太不可思议了。 是哪怕做梦梦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再一回想，都会觉得痴心妄想到离谱的地步。 她怔怔地盯着向熠，无目的地看着路灯的流光从他的侧脸流淌出变幻的霓虹光影。 距离近得离谱，近到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也能感觉到他鼻息呼出的热气。 鼻尖始终萦绕着一种很好闻的深沉淡香，不是昂贵香料金钱堆砌的味道，夏小迟分辨不出具体的香调，只知道香味一直令她联想到无声静默的原始自然。 是他身上的味道吗？ 也有可能是高级车载香水。 她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凑过去，将毛毯的边角掖紧了些。 “谢谢你。” 向熠半梦半醒，夏小迟听见他绵长的呼吸挟着低语呢喃。 她缓缓收回手，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惊醒了自己，一睁眼，发现只是一场离奇的梦境。 第8章 第 8 章 回家的路程，感觉比去时要快上很多。 小区大门顶端熟悉的两颗球形路灯出现在视野里，夏小迟轻轻呼了一口气。 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深夜梦境，要结束了。 不等司机和大熊提醒，她先侧身靠过去，轻轻拍了拍向熠的肩。 第10章 向熠的睡相很好，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哪怕在车辆行驶的颠簸中也几乎没有移动位置，让夏小迟不必费心为他重新盖毛毯或是掖边角。 棒球帽低垂的帽檐掩住了他的大半侧脸，“到了？” 清醒后短暂的沙哑，带着浅浅的鼻音。 “嗯，我到家了，就是那边的小区。”夏小迟左手按住苏到怦然心动的心口，欲盖弥彰地隔着车窗指了指街对面。 “哦。”向熠拿掉毛毯，坐直起来，捏了捏眉心，似乎是彻底醒过来了，微笑看向夏小迟，“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我却睡过去了，很抱歉。” 夏小迟连忙摆手，“不不，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不是你，我估计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折腾到家。” 救命啊，向熠又在目不转睛地和她对视了。 睡着的时候，他的一切都是内敛的，他不看她，就能够给予她放心且放肆观赏他的权力。 可当他睁开眼睛，眼神是深邃的，他的气息、他的气场，无处不在。夏小迟无法抗拒地被其裹挟其中，近乎溺毙。 她想，她应该很不礼貌的眼神闪烁了吧。 不想继续制造拉胯的形象，夏小迟有些忙乱地拎起脚边的纸袋，“那我走啦，拜拜。” 向熠停顿了一下。 夏小迟扭身开门，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对了，这个给你。” 听到向熠的话，夏小迟下意识转身伸手。 向熠往她手里放了个什么。 摸着是个不小的正方形盒子，外面包裹着一层不算太厚的丝绒套，拿在手里是有点分量的压手感。 车里没有开灯，看不清盒子上的花体字。 夏小迟一下陷入茫然，傻乎乎保持双手托塔的姿势，抬眼去寻找向熠的眼睛。 向熠笑意微深，“品牌方送的礼物，希望你不会怪我是借花献佛。” “当然不会！”夏小迟摇头摇成拨浪鼓，先是不顾一切地急着否认，否认完毕，情绪无缝接续成愧疚，“可是我怎么能——” 可是她怎么能收他的礼物，明明他才是过生日的那个人呀。 她好后悔，为什么没有准备礼物，为什么自以为对向熠不收粉丝礼物的习惯了如指掌，以至于现在陷入如此为难的境地。 可是，她的“收”字还没说出口，向熠下巴往前排俩人的方向点了下，冲她笑着眨了下眼，比的口型是“拜托了”。 靠夏小迟这一侧的右腿往前迈了些，稍稍低下身，用很低的气声说：“送出去的礼物被拒绝，感觉有点丢人。” 深林的清苦气息即刻包裹住她。 酥酥麻麻。 她一直清晰感受到从耳朵酥麻到心脏的神经线条。 完了，她想不动婉拒的措辞了。 大部分视线被看不见的磁力吸在向熠的眼睛里，散视的余光忽然瞥见前排的助理大熊抬手看了下表面。 冷风吹得人骤然清醒，夏小迟心一提，赶紧说：“我不耽误你们了，赶快出发吧，到横店还要开好几个小时呢。” “好。”向熠点了点头。 他的脾气也太好了吧！ 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夏小迟脸发热，纸袋挂在手腕上，双手抱着礼盒，仗着长裤和运动鞋的便利直接一蹦跳下车， 转身想和向熠告别，托住的礼盒上又被摞上一个。 向熠的声音里带上几分玩笑语气，“不如帮忙再分担一个？横店很远，放在车上很耗油。” 大熊在前面举着保温杯喝水，“噗——” “晚安。”向熠笑着退回后座的那一端，温声朝她道了晚安。 夏小迟在原地呆住好几秒，突然一道闪电从脑海劈过，手忙脚乱拿出手机。 数字刚走过十一点。 万幸这个时间点的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路人，没人见识到一个女生大半夜奋起追车的奇幻场面。 更万幸的是，车刚开出去十几米就遇上了红灯，给予了她敲车窗的宝贵机会。 车窗降下的回应几乎只用了一秒钟，“什么东西落在车上了？” “刚才——忘，忘记说——说了！”夏小迟跑得气喘吁吁，一只手撑住车窗窗框，另一只勉强维持住大包小包的平衡，一句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虽，虽然还没到时间，但是，祝你生日快乐！” 太好了，最后一句最关键的话，好歹没有断。 “谢谢你。”向熠的表情是有些意外的，不过很快笑了起来，“没关系，你的祝福最早到。” 那一瞬间，眼睛弯起来的月亮，让夏小迟回忆了很久很久。 回到家，简单冲过澡，衣服都塞进洗衣机，她在客厅的云朵沙发里坐下，屏住呼吸，慎重地拆开向熠送她的第一个礼盒。 盒子上的花体英文是品牌名，传说中的“贵妇品牌”。 还记得年中线上购物节的时候，她掏出攒了好几个月的小金库，加上爸妈支援的“购物节赞助”，像回到学生时代一样，攥着笔和草稿纸精打细算了好几天，笔头都快咬秃了，终于咬牙拿下了一瓶折后面霜。 但现在，面前是整整一个护肤系列的正装产品，护肤水、精华油、面霜，还有两片面膜。 夏小迟迟疑了一下，打开购物软件算了算价格。 一整盒加下来，两万块还要出头。 设计精美的礼物盒忽然变成一个烫手山芋，她不禁瞠目结舌。 现在想起来，刚刚向熠扯的那是什么借口啊……耗油？ 难怪大熊听了会是那副见鬼的表情。 就算是品牌方送的，他可以自己用，也可以送给亲人、朋友，哪怕送给大熊，也比送给她这个四舍五入的陌生人合理吧？ 是不是网上说的什么，爱豆的“宠粉”行为？ 茶几上的两个礼盒此刻变成仿佛千斤重，她说什么也不敢拆另一个了。 * 第二天上班，夏小迟接受到了来自向萦心无比诚恳的致歉，因为没有送她回家。 根据向萦心自己的说法，她当时是被绑架了。 夏小迟努力一脸严肃地表示相信。 两个人年龄相仿，又是邻座，摸鱼间隙，不可避免地聊到向萦心的婚姻。 “商业联姻，没感情的那种。”向萦心面无表情地耸耸肩，“没什么好说的。” 夏小迟盯着电脑，假装沉浸式工作，小声“嗯嗯”。 过了没一会儿，向萦心忽然滑着转椅凑过来，“不过向熠真的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诶，看他在综艺里的表现，我还以为他是比较，嗯……” 夏小迟左右瞄了瞄，没有扫描到领导的踪影。 “元气？”她试着提了一个形容词。 向萦心连连点头，“对，对，元气满满、少年气比较重的那种男生。没想到本人，嗯，比较……” “沉稳？”夏小迟再次起提词器作用。 “没错没错！沉稳，还是小迟你懂我。”向萦心直呼默契。 这其实也是夏小迟的心路历程。 向萦心说：“反正感觉心理年龄不小，怎么说呢，私底下的向熠感觉，‘男人’的成分会更重一些。” 夏小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可能刚接的水温度有些高，一股奇怪的热流顺着食道滑进胃里。 她早上为了凑早餐的单，盲买了一盒茶包，顺手翻过来看了眼，茶包上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蝴蝶。 自从三年前在国外那惊鸿一瞥之后，其实她早已把向熠从“心动的异性”那一栏移开，转到“喜欢的艺人”栏目，成为一颗无关乎性别的闪耀星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向萦心对向熠的那句判断被她无意中反反复复想起。 仿佛这时她才记起来，向熠不只是一个明星、一个歌手、一个演员，或是其他诸如此类的中性符号。 他还是一个男人。 一个适龄的、充满魅力的，成年男性。 夏小迟的情绪自己发酵了，带动感官的回忆往另一种方向飘溢。 那晚车内的相处，不知从什么时候蒙上了多层奇怪的粉色滤镜，忽然从天降幸运的惊喜，变成一场大概只有她自己会觉得的暧 | 昧气息。 尤其是编织脑中小剧场的深夜，想着想着，她简直想握拳捶桌。 夏小迟你未免也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向熠只不过是好心将你从难以逃脱的社交危机中解救出来，出于人道主义把你送回家，再顺手转赠一点品牌方的礼物以表“感谢你的支持”的礼貌。 人家向熠明明从始至终一点过界的行为都没有，谁知道你会在这里东想西想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埋进云朵里，疯狂咆哮。 桌上的ipad停留在她刚才吃饭时看的《嘉宁太子传》的花絮，不小心被她触到了一下屏幕，播放一个新人演员的采访，“感谢向熠老师在拍戏过程中对我的悉心指导……” 夏小迟欲盖弥彰地把面膜放进冰箱冷藏室，大冬天的，敷面膜的时候冷得牙齿打颤。 第11章 冷了吧？清醒了吧？ 不要想太多，不要发散过度。 那可是德高望重的向熠老师。 德高望重。 德艺双馨。 年高德勋…… 想象力持续性跑偏，在接下来的睡梦里，她为向熠定制了一块锦旗作为补偿的生日礼物，上书“德艺双馨”四个大字。 睡梦中，夏小迟表情逐渐扭曲。 *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都迟。 年关越来越近，街上的行人穿得越来越厚。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向熠的生日会过去有一个多月了。 夏小迟的迷幻滤镜差不多自我消化完毕，能够重新以正常的表情回忆起向熠，重新找准了两个人的事实关系定位—— 他是偶像，她是粉丝。 除此之外毫无关系。 她还拆了向熠送的另一个礼盒。 是一款花瓣形状的白金胸针，剔透的海蓝宝石是柔软的花蕊。 夏小迟直觉不是品牌送的礼品，再怎么糊涂的pr，应该也不会给向熠送女式胸针吧？ 但她也只能胡乱猜测。 毕竟，品牌方和明星之间到底是什么相处模式，她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白金是真白金，蓝宝石是真蓝宝石，真皮的方形礼盒，海绵垫的底下有证书。 夏小迟戴上毛线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赏了好几次，然后再屏住呼吸放回去。 她拍下照片，发给见多识广的向萦心，请向萦心帮忙估个大概价格区间。 收到向萦心的回答之后，夏小迟惊得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思考要不要去银行租个保险箱。 反正戴是不可能戴的，说什么她也不敢把这么多钱挂在胸前。 周六中午，无所事事的夏小迟换上衣服，准备出门去一趟超市，换鞋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喂，请问是夏小姐吗？” 夏小迟歪头耳朵夹着电话，心不在焉地应声，“对，请说。” 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但她正在奋力跟长筒靴的靴筒作斗争，一时没想起来。 “夏小姐你好，我是向熠的助理。” 手中的靴子掉在地上，粗跟摔出一声闷响。 “啊……啊？” 谁……他说他是谁？ 怎么回事？ 是有人恶作剧吗？ 她的诧异被收声良好的电话尽职尽责传递，对面大概以为她是没听清楚，提高声调重复道：“夏小姐，我是向熠的助理，我叫大熊，你还记得吗？江城生日会的时候我们见过的，我是坐在副驾的那个——” “我记得的我记得的。”夏小迟彻底放弃与靴子之间艰苦卓绝的斗争，正襟危坐，改成双手握住手机的姿势，“不好意思，我刚才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没事，哈哈。”大熊不知道是不是见怪不怪，憨厚地笑了几声，转入正题，“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夏小迟呼吸停滞住。 心中升起来源莫名的、隐隐约约的猜测，心跳的“咚咚”声击得大脑发懵。 最近几次和向熠的接触锻炼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成功维持住声线平静，“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明知故问的小心思应当是昭然若揭的，是不想胡乱猜测后经历期待再失落的过山车。 向熠没有让她乘坐这样伤心的过山车。 “向熠希望能见你一面。”大熊言简意赅地肯定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声似警告提醒。 “哦，对！”大熊“嘿嘿”干笑两声，“当然，是在你方便的前提下。” 夏小迟又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咳嗽声。 “夏小姐你稍等一下啊。”大熊好像是捂住了听筒，再回来时，说话方式变成古怪的一字一顿，机械式的抑扬顿挫，像是在念别人写好的词，“是我们冒昧了，提议提得太突然，你如果另有安排不用迁就——” “我方便的，当然方便。”夏小迟急急忙忙截住大熊的怪异腔，“他方便在哪里见面？” 第9章 第 9 章 按照夏小迟原本的设想，好不容易再有一次和向熠见面的机会，她得先去一趟商场，补上欠向熠的生日礼物，再婉言将价值不菲的宝石胸针退还。 她也不是向熠的什么人，非亲非故的，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难免会感到良心不安。 可是，当夏小迟发现大熊给她的地址是一家私人医院的时候，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妆也没化，衣服将就着刚才打算出门的着装，白色面包羽绒服、黑色牛仔裤、黑色长筒靴，很适合去超市，但对于城郊富人区来说略显朴素了些。 这家位于城郊富人区的私人医院，花园大得宛如森林公园，她在黑色铸铁大门外被保安客气地拦下，等着大熊开车来接她才得以放行。 和大熊的简略寒暄几句，一路心不在焉，进入住院部，车辆在独栋的病房大门前停下。 夏小迟跟随大熊的指引穿过会客厅，脚步急促地赶到病房门口，为了不显得鲁莽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顺带轻轻掸掉头发上的雪花。 大熊推开了门。 全屋供暖的屋内温暖如春，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清冽的风裹着雪花在窗帘的底部吹出蓝绿色的海浪，带进一缕清新冷涩的气流。 向熠半坐半躺地靠在床头，脸色稍显苍白，病床桌架上铺开一桌的纸张，他拿着笔，专注地垂眸阅读，眉头微微锁起。 夏小迟不自觉放缓了步伐。 很奇怪，焦躁的情绪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消散无踪。 她害怕破坏眼前沉寂清和但又天然温柔的气氛。 向熠出道多年，在不少镜头里都贡献过露上半身的美好画面。 夏小迟看得清楚，也记得清楚，他勤于健身，身上是有肌肉的。 然而，那样完美的身材，在过于宽大的白蓝条病服之下，竟然也显得些许单薄而瘦削。 推门的轻微声响将沉浸在阅读中的病人拽出精神世界，向熠转过头来，眼里严肃的部分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来了？”他朝夏小迟笑了下，很自然的打招呼方式。 声音罕见的沙哑低沉，醇厚低嗓像清流裹着碎石滚过河床，介于朦胧的遥远感和熟悉的现实感之间。 夏小迟刚刚才随着氛围沉淀下来的心又重新揪了起来，直接快进过问候部分，急匆匆站到病床边，“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没有问好，而且一连三问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 她局促地攥住羽绒服的下摆，不安地咬住下唇。 向熠没有介意她的不礼貌，夏小迟甚至感觉他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抬手指了指喉咙，微笑着摇摇头。 夏小迟的面前出现了一只手机，按亮的界面是微信二维码。 她一惊，有些惶恐且困惑地抬头。 向熠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讶异和犹疑，以肯定的眼神等待着她移去疑惑的目光。 她看见近在眼前的黑色眼眸，明亮而真挚。 心绪已经在翻滚沸腾了。 是她想得太多吗？向熠加她的微信，是不是等同于默认，他们未来还有长期联系的可能性？ 当然了，还是她想得太多的可能性更大吧。 向熠嗓子发炎不方便说话，不加微信，难道要手写吗？ 她在心底暗暗泼了自己一盆冷水，赶紧摸出手机，扫码添加好友。 大熊从外面端着杯茶回来，递给夏小迟，“夏小姐，给。” 竟然不是茶包，泡好的上等绿茶冒着热气，茶汤清透。 夏小迟双手接过，“谢谢。” 见夏小迟一副茫然的模样，肯定还没弄清楚状况呢，大熊很善解人意地说明道：“向老师是最近疲劳过度，加上昨天大夜戏，要声嘶力竭大吼，夜里就发烧送医院了。哎呀你是不知道昨晚的情况啊！大家都吓到了，当时片场一片混乱……” 夏小迟在大熊唠叨的碎碎念中收到了来自向熠的第一条微信—— 【不用担心。】 他的微信好简单，微信名就是向熠，头像是日出前白雾迷蒙的冷寂树林。 从大熊绵绵不绝的叙述中，夏小迟得知向熠的病情并不严重，高悬着担忧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但她还是追问道：“医生怎么说呢？” “医生说休息两天就能好，但是向老师哪能休息啊。”大熊重重叹了口气，走到旁边的沙发那边去了。 夏小迟捏着手机，看向熠，“你……” 是想劝向熠多休息的，但刚刚一个“你”字出来，又讷讷合上了唇。 将心比心，她一个月一万多块工资，已经心满意足，无薪加班也加得心甘情愿，就算台风天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撑着一把摇摇欲坠的小伞挤人山人海的地铁去上班。 第12章 而向熠赚的钱比她不知道要多多少，怎么劝呢。 向熠耐心地等她说话，可她欲言又止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憋来憋去。 “你应该要……可持续发展的呀。”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太对了。 向熠无声地笑了，平直肩膀随着笑意一同颤抖。 大熊直接哈哈大笑，“夏小姐，没看出来，你说话还挺幽默。” 哈哈大笑的大熊在向熠的指示下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距离病床很近的位置。 向熠指了指椅子，示意夏小迟坐。 “不不，我站着就可以了。”夏小迟连连摆手。 向熠看了她一眼，再次开口，“坐吧。” 比平常低了几个八度，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倦意。 身为睡前都要听两首向熠现场才能安心熟睡的粉丝，夏小迟比谁都心疼他的嗓子，“我坐我坐！你别说话了。” 乖乖坐下，想了想，怕向熠误会她在嫌弃，忙说：“你要好好休养嗓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毫无疑问又换来了向熠的笑容。 夏小迟懊恼地偷偷在心里“哎呀”一声，今天是怎么了，说话简直像爸妈那一辈人的口吻。 她看见向熠低头打字，赶紧也埋头去看自己的手机。 【我从laura那里要到你的电话，希望你不会介意。】 【laura是我的母亲。】 【上次是她在游泳，说需要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要打字说清楚一件事的来龙去脉，不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虽然他尽量说得简短，并且脸上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情，但夏小迟还是舍不得他太麻烦，主动猜测着帮他补充上后半段，“你就临时被抓壮丁了？” 向熠配合她的话，耸肩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 【我当时不确定那通电话的目的，所以否认了。】 他看了一眼夏小迟。 【我不该否认的。】 夏小迟理所当然将这句话理解成另一种形式的道歉，立刻也开启道歉模式，“没关系，真的没关系，那次是我太唐突了，我才应该感到抱歉才对。” 不提就罢了，一提起来，想起自己没头没脑在电话里疯狂追问的样子，苦涩的懊悔简直要将夏小迟淹没了。 虽然她觉得向熠并不会生气。 为了脱离这种她独自尴尬的话题，夏小迟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视线落在桌上铺开的几本纸张上，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订成厚厚的一叠一摞的纸张，打印的字隔得远了看不太清醒，摊开的那一页密密麻麻旁注了很多笔记。 中页夹住向熠刚才拿的黑色中性笔，笔帽还没有盖上。 向熠的微信回答随问随到，【剧本。】 夏小迟上半身凑过去了一点点，看清封面上的剧名——《式遏》 “你真的要拍这个！”她眼睛一下瞪得很大，捂住嘴惊呼。 网上早已有小道消息流传，说向熠会接拍这部电影，但网友始终以不相信的态度居多，因为男一号是个心理变态的连环杀手，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以向熠的偶像明显定位，照道理应该不会出演这一类的角色。 向熠也许看出她眼里熊熊燃烧的好奇心，顺手拿起正在看的那一本，偏头望着她，【想看吗？】 夏小迟听见自己的声音中满是兴奋和不可思议，“我可以看吗？” “夏小姐，那个不是太方便……”大熊有些尴尬地出声提醒道。 “哦。”夏小迟表示理解，缩回手，“没事没事，那我还是不看了。” 剧本已经不由分说递到了她的手中。 【看吧。】向熠说。 “那……”夏小迟无措地捧着剧本，回头迷茫地问来不及阻拦的大熊，“那我是不是要签保密协议，应该怎么签？” 她的角度正好看清向熠阻止大熊的眼神。 【不用。】 【你不一样。】 这两条微信让她读了两遍，愈加茫然。 她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她是粉丝？探病的粉丝？ 噢！ 还说是探病呢，她居然连鲜花或是水果篮都没带一份！ 她的脑回路未免也太长了吧，都在这里坐到喝了半杯热茶了，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探病的。 都怪刚才听说向熠生病，太心急了，冲出小区打了辆车急匆匆就冲过来了。 背包里好像也没有比较能当作礼物的东西，要不然……待会儿找个借口出去买点礼品回来？ 窘迫大面积在她脸上漫开，看向熠的眼神都变得一下一下闪烁起来。 她觉得向熠应该是个很会<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uxin.html target=_blank >读心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窘迫。 【以前读过剧本吗？】他非常自然地转移了夏小迟的注意力。 “没太见过……”夏小迟只能实话实说。 上一次看见剧本式样的文字，还是在义务教育阶段，课本上必修的经典话剧片段节选。 【和小说不太一样，可能会让人感到无趣。】 向熠伸手替她翻开第一页。 清瘦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应该是极为漂亮的手，可是仔细看去，有不少擦伤挫伤的痕迹，结痂了的，或是还在泛红的。 向熠收回手，轻握了下，面色轻松地向她解释道：【拍打戏，难免受伤。】 夏小迟心疼得五官都揪在了一起，她知道向熠拍戏一向很拼，打就是真打，能自己上的绝不用替身。 这是他的工作态度，也是他值得观众喜爱的一部分，夏小迟忍下心疼的粉丝心，严肃叮嘱道：“要注意消毒，不要觉得是小伤就掉以轻心。” 向熠笑意渐深，【好。】 得到了向熠的保证，夏小迟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斑驳的伤口移开，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持续念叨。 她看了几页剧本。 就像向熠说的，的确和小说完全不一样，几乎全是对话，读起来有点吃力，不太容易产生代入感。 夏小迟一连看了几幕，脸色越来越发苦，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落在她眼里竟然只剩干巴巴全无起伏的方块字，简直愧对作者和编剧的苦心。 同时又深深感叹演员的功力，竟然能把这些干巴巴的对话演绎成引人入胜的影视作品。 肩被轻轻地拍了拍，复杂的心情被打断，夏小迟一怔。 白纸黑字之上，重新朝她摊开的手掌里，安静躺着两只无线耳机，白色的，小巧的。 【想听歌吗？】 向熠递给她其中一只。 第10章 第 10 章 夏小迟捏起其中一只，轻轻塞进耳朵里。 向熠自然地拿过另一只戴上。 夏小迟的呼吸出现了一霎空白，赶紧低下头。 一想到，她正在和向熠分享一组耳机，庆幸和惶恐都是隐秘的。 耳机的降噪效果竖立起高耸的屏障，将整个现实世界隔绝在浸润音乐的二人世界之外，时空停滞在此刻，连同空气中的尘埃。 风格各异的旋律拨动着气流，时而高亢，时而婉约。 是夏小迟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但大写的向熠风格太过明显。她带着被天籁搅得松软的心情望过去，“这是你的新歌吗？” 她觉得她好像眼眶有些泛红。 向熠微微偏着头，食指跟着节拍在桌上轻点，笑着看她。 他已经得到了她的评价。 不需要多余的夸赞，她的评价全都写在脸上，陶醉深陷的灵动神情胜过千言万语。 向熠拿起手机，夏小迟忙去看微信。 【我打算做一个原创音乐剧。】 夏小迟先是一怔，而后颇为讶然地看他。 作为粉丝，她是不是有些失职？她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而且，似乎演音乐剧的偶像明星不算太多？ 他说做一个音乐剧，是作为主创团队之一，还是打算亲手从无做到有？ 向熠一如既往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回答她。 【还没有开始，还在磨剧本，大概年后会正式宣传。】 【这是我录给演员的demo。】 触及职业盲区，夏小迟全然茫然的神色，“难道不是给他们曲谱就可以了吗？” 【不是，通常作曲会录一份demo，否则歌手不太知道该怎么唱。】 应该是行业里人尽皆知的规则，但向熠解释得很耐心。 夏小迟“哦”了声，没有再说话。 耳机里音乐仍在流淌，此时任何出声打断天籁的话语都不应该存在于时空。 还在打磨期的歌曲，同样的旋律有好几种版本，放到一曲没有填词的纯音乐版本，向熠跟着旋律随意轻和，朦胧的鼻音带来一种沉静又缥缈的虚无和放松感，窗外飘着小雪，近处的视野中是他略显干燥的嘴唇。 安逸氛围像是开启浪掷时光的钥匙，夏小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13章 * 后背感知到轻拍而醒来，身上盖的毛毯顺着肩背滑落，夏小迟第一反应是弯腰去捡，然后才在消毒水的味道和陌生的家具摆设中缓缓清醒，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向熠还在看剧本，被她的动作牵动，侧头看她，“醒了？” 因为生病而喑哑的嗓音，歪打正着地符合将将醒来的黏稠气氛。 “唔……”夏小迟有些没回过神，涣散地四望一圈。 天已经黑了。 大熊在房间另一边，往餐桌上摆放餐盘，时不时往夏小迟这里瞥一眼，满眼满脸都是天崩地裂的不可置信和痛心疾首。 刚睡醒总是木然的，夏小迟下意识折起手中的毛毯，温柔的浅咖色，还带着体温，很柔软的手感。 她乱瞟的视线落在向熠靠近她的那只手上。 他抬起来，稍微握了握拳，又放开。 刚才那只手一直是自然垂下的吗？ 夏小迟恍恍惚惚想起来，向熠的手，刚才，似乎，在自然放松状态下，呈现了一个……很适合放置侧脸的弧度？ 一些细碎的记忆碎片从眼前闪过，大脑登时疾风骤雨，她突然意识到大熊震撼表情的原因了。 她刚才！居然！把脸！埋在向熠的手上睡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是晴天霹雳，内里百爪挠心。 屋里无声无色电闪雷鸣，无差别噼里啪啦狂劈，唯独没劈到向熠。 他是唯一一个神色如常的人，给夏小迟发微信，【饿了吗？】 夏小迟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比她本人要诚实。 医院是按人数安排的单人餐，向熠说怕过病气给他们，自己在病床上吃。 夏小迟被迫和大熊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饭，毫无遮挡地接受大熊的震撼攻击。 她刚坐下来的时候，大熊甚至对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病房餐本就做得口味清淡，夏小迟被自己的狂放震惊得如同游魂，更是食不知味。 期间护士进来换了一次吊瓶。 护士面带标准的职业微笑，温声细语，目不斜视。 如果不是带上门的时候见缝插针不动声色瞄了夏小迟好几眼，夏小迟还以为她真的见多不怪对名人日常以及八卦毫无兴趣。 夏小迟将头埋得彻底，一溜烟钻进病房内置的洗手间里，躲避八卦揣测的目光。 洗手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雾蒙蒙里的自己，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个问题—— 向熠找她，原本是要做什么来着？ 专程邀请她来看剧本听demo顺便请她吃吃喝喝吗？那当然不会啊。 烘干双手，刚将卫生间的门拉开一条缝隙，大熊明显压低的声音顺着门缝飘进来，“熠哥，我真的得告诉刘哥了，今天都这样了，再不说，我怕刘哥以后大刀劈死我。” 尤其是“今天都这样了”这句，往上强调了好几个八度。 向熠嗓子发炎，没听到他的回应。 夏小迟默默收住了往外的步伐，重新将门关上，等他们聊完。 她背靠在门上，缓缓吐了一口气，也感到迷惘。 如果对方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男性，她都会思考，这个人是不是对她存有好感。 但这个人是向熠。 有当红女演员在拿到最佳女主角的颁奖典礼上当众告白，有富家小姐豪掷千金包场只为亲眼见偶像一面，当然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忠实粉丝。 如果娱乐圈狗仔足够敬业靠谱，那么这些闪耀夺目的美人都没能成功在向熠身边停留。 况且，即便向熠不是明星，就凭他的身量气质，只往那儿一站，自然能招得无数女人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要说向熠喜欢她？ 她的确长相比大多数人好一点，家世比大多数人好一点，学历和工作比大多数人好一点，但也只好了一点点而已，性格更是温吞贫乏，在向熠面前还屡次傻乎乎的，单挑哪一点都绝对是不值得拿出来说道炫耀的地步。 向熠怎么会在览遍星光之后喜欢上她？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地方吗？ 所以什么都不可能。 不能往那种方向想，她怕自己会一头栽进虚妄的镜花水月里溺毙。 * 从洗手间里出来，房间里没有大熊的身影。 忽然之间只剩两个人的压迫感袭来，夏小迟硬着头皮走到向熠床边，不敢直视他，吞吞吐吐，“对了，大熊在电话里说你找我……” 捏在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上次说的愿望，想好了吗？】 “啊？”夏小迟一愣。 差点都忘记了，在江城生日会的舞台上，他说让她另提一个心愿。 她当时以为他只是顺口一说，又以为他们不会再有见面机会，是真心没有当真的。 第二条微信进来，像是解释。 【抱歉，过了这么久才问。年前工作比较多，一直到今天才有机会休息。】 夏小迟不明白。 她看进向熠的眼睛。 那样诚挚的神情告诉她，他是认真在等待她的回答，并且打算真心执行。 夏小迟陷入了纠结。 说到心愿，如果单纯作为粉丝，她当然希望向熠越高产越好，希望他尽可能多的创作出更多更多更多的作品，让她的眼睛和耳朵都大饱口福。 可是，她现在还算是纯粹的粉丝立场吗？ 一连几次见到如此疲惫的向熠，她只希望他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名利皆是身外物，她只是心疼他。 “我还没有想好，可不可以先存着，以后等我想好了再提吗？”夏小迟怕向熠以为她在敷衍，赶紧晃了晃手机，开玩笑说：“我有你微信了，你如果食言了，我会在微信上‘追杀’你的。” 向熠笑了，颔首，还是额外发了一条微信作为正式回应：【可以。】 “你要不要……也向我提一个愿望？那天是你的生日，不应该由你来满足我的心愿。”夏小迟试着问，同时也感到一丝不自量力的无奈，“只要我能为你做到的，虽然你可能不太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对视，也能察觉到向熠的笑意渐深。 【我有没有暂存的权利？】 夏小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怔，忙点头，“当然有的。” 敲门声响了几声，大熊从门外进来，提醒说医院的探病时间到了。 “熠哥，司机在门口等了。” “啊，我该告辞了。”夏小迟去门边衣架拿外套和包，边穿边对向熠说：“我走啦，你注意休息，对了，伤口一定要记得消毒——” 说着说着猛然收住，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婆婆妈妈。 向熠轻笑了声，叮嘱道：【到家给我发微信。】 夏小迟点头应下，羽绒服拉链拉了几次都没对准。 “不急。”向熠发声宽慰道。 终于穿戴整齐，夏小迟跟着大熊往外走，脚步在门口停下，像是有感知一般转身，正落入向熠的注视里。 他依然拿着手机，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柔和，却如有实质。 夏小迟高高挥了挥左手道别，不知道为什么，右手不自觉攥紧了背包肩带。 向熠微笑着，也抬手作为回应。 她觉得向熠那时是想说些什么的。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 上了车，夏小迟伸手拉过安全带。 大熊站在她的副驾窗外，看着她，张了张嘴，又合上，再张了张，再合上，一副“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的惆怅模样。 夏小迟现在看到大熊就心虚得厉害，勉强支起手晃了晃，故作轻松道：“熊哥，今天谢谢你，拜拜啦。” 大熊继续欲言又止了很久，转身回到独栋里抬出一个纸箱，从车窗口递进去，“这是向老师给你的。” 夏小迟懵懵地接过，随手翻了翻最上层的东西。 是向熠自出道以来发行的cd，还有电影的高清碟片，每一张都签上了名。 居然还有向熠出过的一张纯音乐胶片，她跑了好多地方都没买到，在二手网站上已经快炒到天价。 她更加不好意思看大熊了。 上次顺走东西就算了，这次还连吃带拿上了。 而且还不知道她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在向熠手上流口水…… 越想越绝望，夏小迟几乎是落荒而逃，破罐破摔地升起了车窗。 驾驶座上还是上次那个爱笑的司机大叔，夏小迟照例打开手机地图，“师傅，麻烦你了，我家地址是——” 话没说完，司机大叔就接话道：“我记得的，花井路对吧？” 夏小迟意外地“呀”了声，弯了弯眉，真心夸道：“您记性真好。” “那是！”司机大叔手上打了圈方向盘，笑得大声爽朗，“我给向老师当了六年司机，头一回送小姑娘，能不记忆深刻嘛！” 夏小迟一下就沉默下来。 腿上的箱子沉甸甸的，她的心也沉甸甸的。 第14章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鹅毛大雪在夜色中纷纷扬扬地飘荡，将偶然经过的城市高楼垒砌成了白塔。 第11章 第 11 章 年前，夏小迟着实忙了一阵。 年终总是如此，一年的工作赶着收尾，还要写总结谈展望，一场接一场的述职，琐碎又繁忙，自然免不了一地鸡毛。 好在，一切终于在大年二十九这天下午收了尾。 发完最后一封邮件，夏小迟头晕脑胀，揉着太阳穴，端着杯子进茶水间。 等待水接满的过程中，虚虚倚在柜台上，顺便查看被迫遗忘了一整天的微信消息。 回复了一些，往下翻着翻着，不留神戳进了和向熠的对话框里。 仅有的三条消息，还是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前。 夏小迟说：【我到家啦，今天谢谢你。】 向熠回道：【好，早点休息，晚安。】 夏小迟接了一句【晚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水从水杯杯面溢了出来，夏小迟手忙脚乱松开接水按钮。 向熠的朋友圈仅限三日可见，什么信息也窥探不出。 她微微叹了口气，切换app，点进向熠的微博。 也不知道他的微博是不是有专业团队在打理，离上回见面快一个月时间，微博只发了几条代言品牌的广告，嗅不到任何私人踪迹。 看得频繁，因此不意外也不失望，习惯性点进向熠的粉丝团微博，还有几个常看的营销号，在那里，她总能多少得知一些向熠的近况，看到几张私拍的路透。 向熠于上周结束了上一部电影的拍摄，无缝衔接进入《式遏》剧组。 看粉丝探班时发的合照，他这次的造型真的有够吓人，白天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晚上是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犯，白大褂配细框金边眼镜，衣冠楚楚，镜片后的眼神却令人不寒而栗。 夏小迟正看得寒毛直竖，听见身后一片悉簇的窃窃私语响起，“发年终奖了！” 于是顺势点进电子银行app查看余额。 没想到，今年行业境况普普通通，但年终奖竟然出人意料的大手笔。 原本照夏小迟的心理预期，大概七、八万左右。 吃了一惊，回到工位坐下，对着明细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数了几回，真的有六位数。 向萦心凑过来，挑挑画得精致的眉毛，“小迟，怎么样？” 夏小迟用力点点头，“比我预想的多。” “真的？那我也看看。”向萦心兴奋地说，脸色忽而又丧下去，“啊，我不记得工资卡是哪一张了……” 夏小迟沉默一瞬。 唉，有钱人的生活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好不容易，向萦心从抽屉底部翻出落满灰尘的工资卡，连接银行app，连连点头，“六万多，不错不错。” 然后顺口转头问道：“小迟，你多少啊？” 夏小迟顿了一下。 工资和奖金在公司里是保密信息，但由于经常凑在一起讨论向熠，她和向萦心算是朋友，倒也无妨。 但她和向萦心同级别，奖金却高出一倍不止，直说未免情商太低。 这一迟疑，向萦心立刻了然，“你比我多吧？”说着就做了个头皮发麻的动作，“那也正常，你那种加班狂魔模式，我可受不了。” 难得夏小迟今天没有加班，俩人说说笑笑一起下班，在电梯里告别，夏小迟从一楼大厅走去地铁站，向萦心下到负一楼停车场。 伴随“叮”的声响，电梯门在一楼开启，向萦心贴到夏小迟耳边，手肘轻轻戳了她一下，“徐开宇一天到晚这么多桃花，他姐姐还总跟我抱怨说他找不到对象。” 夏小迟跟随向萦心的目光看出去，看见不远处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徐开宇，和向萦心一样背景深厚的关系户，家里能和向萦心家熟识，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非富即贵，本人长得一表人才不说，难得的是工作能力也强。 每次夏小迟遇见他，他都处在被三两女孩子包围的状态里，午餐时间拼桌的、下班路上“偶遇”想搭车的，层出不穷。 这回也不例外，徐开宇似乎是在前台取什么文件，被前台小姑娘拉着不让走。 夏小迟和他不过是工作上偶而交集，经过时微笑着点了下头，就算是问候过了。 走出旋转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回头一看，徐开宇追了上来。 “回父母家？”徐开宇停在她面前问道。 夏小迟站定，礼貌点点头，“对啊，回爸妈家过年。” 本来以为寒暄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徐开宇继续找话题道：“萦心跟我说过，你也是本地人。” 江城这个地方，本地人和非本地人的界限划分得很清晰，像夏小迟这种少年时期举家迁来的家庭，在本地人徐开宇的概念里，应该绝对算不上是“真本地人”的。 夏小迟并不在乎这一点，也不太明白本地人在乎这一点的理由，不过她没想和徐开宇解释那么多，简单“嗯”了声，“我爸妈家在本地。” “本地人”徐开宇听懂了，避开这个话题，笑着问她，“过年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夏小迟耸耸肩，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苦闷表情，“看情况吧，过年可能会被我爸妈拖着走亲戚。” 徐开宇笑了笑，“那微信再约。” “好，拜拜。”夏小迟简单道别。 先回自己家收拾好几天的行李，带上换洗衣服和护肤品，还有给爸妈和亲戚准备的礼品。 刚下楼就接到爸爸的电话，说路上有点堵，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让她先回家等。 “没事的爸，我在路边小店里逛一逛等你。” 夏小迟挂掉电话，走进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想看看有没有上新什么新奇的零食，正好过年吃。 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震动了两下，她想当然认为是广告，漫不经心地拿出来扫了一眼。 至此定住，挎在手臂上的购物篮停在半空。 您有一条新信息。 向熠：【新年快乐。】 她呆滞地眨了好几次眼。 是的，没错，微信的的确确来自向熠，如假包换。 怎么回事？ 今天才二十九，还算不上是真正过年呢。 可是，但可是，她回什么呀！ 几个顾客来来往往绕过冰柜前的夏小迟。有个小男孩奇怪地抬头看她，又瞄了瞄冰柜，“姐姐，你被定住了吗？” “啊，不好意思。” 夏小迟从定身咒语里挣脱出来，匆忙往边上让开两步。 不管了，既然向熠说新年快乐，那她照着说一定不会有错。 决定了，手指飞动输入，回复道：【新年快乐。】 对面立刻弹过来一个语音邀请。 夏小迟傻了。 食指和拇指僵硬地对着搓了搓，才按下接通键。 向熠像是从室内走出了室外，关门的声响将嘈杂的人声摒除在外。 半晌没有等到夏小迟开口，向熠似乎是笑了一声，“喂？” 声音干净而清透，像倏尔吹进的一缕清风。 听上去，他的病好像好了。 好像是废话，当然好了呀，都快一个月过去了。 夏小迟怔怔的，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莫名其妙蹦出来一句“新年快乐”。 明明刚刚才在微信里说过。 向熠停顿了一瞬，问她：“放假了？” “嗯。”夏小迟恍惚着从货架上拿起一包什么，来回翻看了几次，再放回去。 再一回想，却根本想不起刚才拿了什么。 “你呢？”她轻轻地问。 向熠短促地呼了一口气，“还在片场。” 夏小迟没忍住惊讶，“可今天都二十九了！” 向熠很配合地假装叹了口气，“是啊，好惨。” 夏小迟“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这么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不太厚道，连忙捂住嘴。 向熠也笑了。 笑声很浅，没有实质地发出声音。 但是温柔的气流顺着听筒流淌过来，和暖箱里刚拿出来的热饮一样，温暖滴进了她的胃里，暖融了她的心脏。 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便利店，站在路边望着车灯成流，“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明天早上最后一场，然后就休息了。” 你问我答，我问你答，对话进行得顺理成章。 “噢，几点啊？”似乎不太应该，但她有点忍不住好奇追问。 “我看看。” 那边声音距离远了些，好像是让大熊看通告单。 不一会儿，向熠回来，说：“五点半。” “这么早！”夏小迟对演员行业的敬业程度有了新的认知，“也太辛苦了吧……” 向熠倒是没有太多抱怨，笑声清和坦然，很自然说习惯了。 “你们公司休息到初几？”他又问。 第15章 夏小迟歪头想了一下，“到初五，初六要我回来加一天班。” 向熠“哦”了声。 不过好像就是单纯表示知道了，并没有下文。 夏小迟清了清嗓子，“你呢？” 她的语气听上去干巴巴的，像一个设定程序只有笨拙反问的机器人。 “初三开工。”他似乎是有问必答的态度。 夏小迟感觉自己因为他这样的态度，而没有实感地悬浮了起来。 “哦，好早哦……” 天上小小细细的一轮月亮，却意外亮得惊人。 纷纷扬扬的落雪映月，树枝上红彤彤的小灯笼映雪。 大街上，不少路人都难以免俗地穿上了热热闹闹的红衣服，耳熟能详的喜庆旋律不知是从哪间超市公放出来，处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欢庆气息。 “你——”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接着同步笑出声。 “你先说。”向熠先谦让她。 夏小迟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笑说：“还是你先说吧。” 电话里忽然缄默了片刻。 没有怀疑电话断掉，因为夏小迟听得见他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她奇怪而难耐地蜷了蜷手指。 过了足足几秒，向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来过片场吗？” 是节日气氛的加成吗？ 明明还不能算是熟悉，她却莫名觉得好亲切。 “没，没有……”夏小迟可能是没控制好被风吹僵的嘴唇，竟然结巴了。 “那你，”他停顿一下，“想不想来剧组看看？” 第12章 第 12 章 春节走亲戚，最怕也最避不开的，是连环夺命式催婚。 初三晚上吃完饭，夏小迟小口小口抿着橙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饭桌上的亲戚聊天。 谁家儿子升职了，谁家乔迁大宅了，炫耀和恭维叠加输出。 冷不丁的，“小迟找到男朋友了没啊？” 开口说话的是夏小迟最怕碰面的一个远房亲戚，夏小迟叫她表婶，其实实际关系都快远出五服了，架不住年年都主动说要来吃饭，加上家里老人都喜欢一大桌人热热闹闹的气氛，就只能年年见、回回扫兴。 夏小迟默默哀叹一声，放下玻璃杯，抬头挤出一个标准微笑，“表婶，还没呢，我不急。” 可能是橙汁倒得太多，桌上莫名一阵酸气四溢，“要我说，女孩子工作再拼也没什么用，读书花那么多钱，都不是正途，还是早点嫁人生孩子。小迟啊，别看你爸妈嘴上不说，心里可着急抱孙子哪！” 坐在夏小迟旁边的夏母突然筷子一放，磕着碗沿一声脆响。 夏小迟知道母亲的性格，一旦开口多半要和表婶呛起来。她不想大过年的平白惹得老人不高兴，于是在桌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没什么感情地笑道：“还是小云姐姐有本事，嫁了个有钱老公。” 表婶最喜欢听这个，一听眼睛都笑得眯没了缝儿，“那是！我们家小云从小就懂事，知道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这不，老三下个月就要出生了……” 见话题成功转移，夏小迟找准机会，借口上洗手间，从闷热的包间里溜出来。 走廊外有一大片露台，防腐木地板踩上去轻微作响。 夜空和浅月都好干净。 走到露台边缘，深深呼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洗涮澄澈被烟酒味浸润的肺，顿时神清气爽。 不知道算不算是精准的预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的同时，向熠的语音邀请跳了出来。 夏小迟甚至还清了清嗓子，才细细挤出一声“喂？” “现在方便说话吗？” 他一如既往的礼貌，给予分寸感，将掌控权全权交托。 夏小迟换手握住手机，原本的那只手无意义地在栏杆上划大大小小的圈，“嗯，你说。” 向熠的声音很温柔，每一个字之间都留下容许协商的可能性，“明天司机去江城接你，你几点出门比较方便？” 夏小迟简直受宠若惊，差点跳起来，“不用不用！我买好高铁票了。” 想起白天买票时顺手截过图，正好给向熠发了过去。 开车来回得八个多小时呢，她是探班的粉丝，怎么好意思特地让向熠的司机跑这么远一大趟。 向熠看到截图，似乎是思考了一秒，但是没有强求，“好，我让司机去接站。” 夏小迟连连“嗯嗯”了好几声，“谢谢，麻烦了。” 问题似有伴生性，刚解决了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忽然又跃上脑海。 “我……要不要带点什么啊？” 向熠说：“不用。”语气当然。 “可我看别的粉丝探班都是大包小包去的诶。”夏小迟光速打开购物app，妄图挣扎一下过年期间的即日送达功能是否能够起效，手指在商品简介上快速上下滑动，“探班一趟，总得带点会让你开心的东西吧……” “想要让我开心，”向熠的轻笑声十分明显，“那不如早点来？” 可说完，他倒是微微急促倒吸了一口气，像是话太快了，脱口而出，倏忽自己顿住了。 夏小迟的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声音被膨胀的情绪挤得细如幼猫发声，“那……我看看能不能改签……” 她听见向熠又轻微深呼吸了一次。 “还是把票退了吧。”他再开口，语调已恢复谈笑自若的从容，“义乌高铁站和横店往返也很远，我们还是不要折腾王师傅了。” 莫名其妙的，夏小迟怎么都觉得，他再提出让司机接她，像是破罐破摔了。 既然说错话了，就干脆不掩饰了。 她发觉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笑得苹果肌发酸，忙收敛神色，小声答应道：“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向熠打开手机地图粗略算了下时间，“司机到你那里，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出发，可以吗？” 还能睡个懒觉，夏小迟当然没有说不好的，想想又觉得很想笑，顺着心意开玩笑道：“你每天那么多粉丝探班，每个人都跨城接送，岂不是要累死王师傅。” 向熠缄默一瞬，对话里轻松的笑意适时敛住，声音里多了分认真，“嗯，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种待遇。” 心跳猛地错漏一拍，酸酸往下一坠。 对话突然触碰到奇怪的边界，夏小迟被骤然收缩的惊心感惊醒，有些手足无措地慌乱结束通话，“那就先这样吧，明天见。” 向熠平静应好，“明天见。” 完全没有异样的反应，难免让夏小迟怀疑是不是又是自己发散能力太强。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向熠送的天价面膜拿出来临时抱佛脚，一转身。 “啊——吓死我了！” 夏母抱着手臂，假意“呸”了几声，“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妈你干嘛呀，一声不响的，吓——”夏小迟上前挽住母亲的手臂，抱怨道：“吓到我了。” 夏母才不听她东扯西拉，开门见山问道：“妈妈问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夏小迟一脸茫然。 “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说过年期间要出去玩的。”夏母化身福尔摩斯，笃定地指夏小迟的手机，“刚才我听见电话里说‘明天见’的是个男孩子，你别不承认啊。” 夏小迟忽然心虚，“妈，我不是说了吗，是去横店探向熠的班，电话里那个男生也是向熠的粉丝。” 谎话不过大脑就说了出来，让本就慌乱的心虚感罪加一等。 “粉丝？是你在网上认识的吗？靠不靠谱啊？”夏母立刻变了脸色，防备道：“是不是他忽悠你去的？” 越想越觉得是，否则，女儿喜欢向熠好几年了，从来没有做过太明显的追星举动，怎么突然要千里迢迢去探班。 “有好多粉丝一起呢，妈你就放心吧。”生平没说过几次谎话，夏小迟脸红得发烫，还好能够借助夜色遮掩。 “要是有男孩子追你，你别轻易答应，要好好考虑的。”夏母和她手挽着手往回走，语重心长道：“别听你表婶的，我女儿这么优秀，哪能像她家小云一样随随便便找个对象，男方家里也就比咱们家好那么一点儿，都是中产阶级，也好意思吹是有钱人，何况人还长得丑。” 夏母越说越来劲，轻飘飘“哼”了一声，“要我说，哪怕是向熠本人来了，非要做我女婿，我也只是勉勉强强看得上罢了。” 即便看不见自己，夏小迟也知道她现在的脸一定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明知母亲是在宽慰她，让她别将表婶的话往心里去，但还是截不住胡乱飘飞的神思，讪讪咕哝道：“哎呀向熠怎么看得上我……” 在母亲面前否认再否认，各种插科打诨。 但夏小迟还是失眠了。 躺在床上瞪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心情就像留学的前一天。 第16章 当时想着能节约一点是一点，买了要在两个不同国家中转两次的机票，可是在出发留学之前，她一次都没有出过国门。 那时的心情，有畏缩，有害怕，想要逃避，无数次想要改口反悔。 可也有数不清的，蠢蠢欲动的期待。 * 初四中午，夏小迟坐上了去往横店的车。 一回生二回熟，爽朗健谈的司机师傅都快把夏小迟当自己人了，一路上眉飞色舞地给夏小迟说了好些娱乐圈见闻，听得夏小迟目瞪口呆。 在休息区略微停顿休整了一会儿，再次出发，司机顺口问道：“夏小姐，你过年不陪男朋友，男朋友不生气啊？” 夏小迟笑着摇摇头，“我还是单身。” “你这么漂亮，是要多挑一挑的。”司机先是认同，然后又颇为可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大都上幼儿园了。” 拿出手机，热情地给夏小迟展示他的全家福。 “不过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着急，向老师也没有女朋友。” 夏小迟惊讶地看他一眼，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无心，“这个真的能说的吗？” “团队和团队的风格不一样，向老师比较随和，平时不太约束我们。”司机“嘿嘿”笑了声，“而且我相信夏小姐你肯定不会往外说的，对吧？” 向熠没有女朋友，得到了狗仔和身边人的双重肯定，应该是事实吧？ 夏小迟有些慌乱地半耷眼皮，含糊地“嗯”了一声。 再聊着聊着，说到他是怎么当上向熠司机的。 “我之前开了个烧烤店，赔本关门了，欠了一大笔债，正碰上家里俩孩子都病了，着急用钱，我又没别的本事，想来想去只会开车，正好有朋友介绍说有个经纪公司在招司机，就去碰碰运气。其实当时和我竞争的其他俩人都比我适合，一个有点拳脚功夫的退伍军人，一个给其他艺人当过好几年司机。而且夏小姐您也知道，我这性格大大咧咧的，也不太适合为明星工作，所以公司一开始没要我。” “要说还是向老师心好啊，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的情况，居然亲自给我打电话，还私下里找到我爱人，为孩子垫付了医药费。” 说着说着，眼角泛起了一点晶莹，以为夏小迟没看见，偷偷转头用粗粝的拇指抹掉，粗着嗓子说：“嗐，反正就这样呗，只要向老师一天不嫌弃我，我就接着干一天。” 向熠是个很温暖的偶像，夏小迟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他会捐希望小学，会认养濒危动物，会资助家境困难的粉丝。 但亲耳听当事人讲述，又是另外一种感动了。 “小朋友们现在都好吗？”她问。 “好着呢，长大了，比谁都烦，你看。”司机幸福地笑骂着，拿手机视频给夏小迟看。 胡子浓密的中年大叔，被一儿一女簇拥在蛋糕前面，歪戴着个滑稽的生日帽，笑得比谁都开心。 “真好啊……” 夏小迟往后倒在座椅靠背上，发自内心地喟叹。 午后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得她的心也跟着发软。 * 冬日天黑得早，夏小迟赶到向熠下榻的酒店的时候，正赶上剧组的晚饭时间。 在停车场和大熊碰上面，夏小迟跟着大熊往酒店里走，一路感叹，不愧是剧组扎堆的横店，大堂里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颜值都远远超过平均水平。 大熊告诉她，主演正在会议室里接受采访，“向老师的单人访谈是第一个，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几位主演一起录个短视频，马上就好。” 可能是频繁开会的需要，一楼的大会议室被《式遏》剧组包下了，门口放着《式遏》的海报展板，背景是纯黑色的，唯一的图像是向熠的眼睛。 一双泛着冷笑的眼睛。 夏小迟在展板前停下看了一会儿，瞬间觉得寒毛直竖。 大熊推开会议室的门，往后一瞧，正看见夏小迟在缩脖子，笑了，“向老师演技好吧？我第一次看也被吓了一跳。” 夏小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跟着大熊走进大会议室。 采访和拍照双轨进行中，演员、媒体、工作人员，人数众多，各自分散，是故夏小迟这个新面孔也没引起大家注意。 她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向熠的身影。 向熠站在窗口，面带微笑，好像只是随意的站姿，手肘闲适地搭在窗框上。 身上应该是戏服，普普通通的一件白大褂，在他身上穿出了清风冷月的气质。 摄影师在为他拍照。 夏小迟目光追随着向熠，以眼化身镜头，暗探不愧是无数杂志封面锤炼出的专业素养，随便一个截图都是出挑的大片。 大熊去忙了，夏小迟找了个角落贴墙站着，怎么也没办法将那双阴冷的眼睛和不远处那个温润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会议室的另一个角落，女主持人在采访几个演员，“张导在圈里是出了名的严要求，演员们应该都很辛苦吧？” 知道是调动气氛的开场问题，一众演员哈哈笑，都说“不辛苦”。 女主持人示意摄像机转向向熠的方向，继续发问：“不过我听说向熠老师和张导合作过三次了，那向老师有没有给你们传授些特殊心得呢？” 有个一直沉着脸的男演员突然往前一步，明着插话道：“说到在熠哥那里的待遇，我们都不如安馨，常有幸得到熠哥的一对一辅导。对了，熠哥还特意邀请安馨参演他的音乐剧，我们看着都羡慕得不行。” 此话一出，整间会议室骤然陷入寂静，媒体纷纷眼神微妙地看向女一号安馨。 安馨女团出身，唱跳俱佳，刚拿了最佳新人女演员奖，外貌是甜美型，一个眨眼wink的动作不知迷倒过多少少男少女。 夏小迟咬了下嘴唇，双手在身后扣住，不自觉抠着墙纸。 会议室面积不能算小，但向熠当然也听见了那边的对话。 他注意力从照相机上移开，往采访那边看的过程中，看到了她，注视停顿了一下。 夏小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避开对视，压低声音对大熊说：“我出去等。” 第13章 第 13 章 酒店的地毯太深厚，往前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微微下陷。 手腕从后被拉住，夏小迟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身。 她满脸惊恐的表情好像吓到了向熠，他顿了下，立刻放开她，“抱歉。” “向老师。”夏小迟快速调整好心情，重新挂上微笑，为突兀离开的举动作出解释，“里面有点闷，我想去花园里走走——” “不是真的。”向熠看她的目光深重而妥慎，让她难以察觉地放弃了远离的打算。 “不是孙俊以说的那样。”他轻缓地呼吸着，眼睛始终注视着她，深而静地注视着她，语气认真慎重，“和我有对手戏的演员，我都有提前对戏的习惯，是为了对剧组和作品负责。我尊重每一部作品，不会利用对戏作为借口实现其他目的。” 一时间，夏小迟有些为刚才的情绪化感到不解和羞愧，点点头，小声说：“我知道的。” 她一走，向熠立刻就追出来了，没有穿标志性的白大褂，可他毕竟是向熠，仅仅挺括的白衬衫就足够引人注目，不少人吃完饭从餐厅出来，难免注意到这里的拉扯。 夏小迟心一提，赶紧左右瞄了瞄，把向熠拽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避开嘈杂的八卦目光。 她可不想明天向熠出现在八卦头版。光是他和一个女人同时出现在酒店，就足以编出几百个耸人听闻的震惊体标题了。 向熠好脾气地顺从她的指挥，等她千挑万选选好“谈判”地点，才继续说：“我想说的是，我的确邀请安馨参演《冷杉》，因为她有唱跳功底，自带话题度，而且是个很努力的演员。” 《冷杉》是向熠正在筹备的音乐剧，他身兼音乐剧总监、艺术导演、音乐监制等职务，也是主要谱曲人，自然要多操心。 消防通道的光线弱了下来，向熠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艺人是个辛苦的行当。我入行早，一路走来运气也比较好，平台和机会或许比其他人强一些，所以想为值得帮助的艺人提供一些展示的契机。我可以保证，绝对无关性别。” 夏小迟怔松地仰面望着他，方才心底那一丁点隐秘的别扭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天哪，他好认真啊……他还向她保证…… 向熠没有强行要求她的反馈，似乎考虑了一下什么，才缓缓开口，“我没有背后说人的习惯，但我觉得应该要和你解释清楚。采访前，孙俊以来找过我，想在《冷杉》里要一个角色，我拒绝了。” 夏小迟脸色一变，紧张追问：“他是在报复你？” “也许。”向熠没有用绝对的词汇，但真相不言而喻。 夏小迟从柔软的沦陷中骤然清醒，着急地催促道：“他当着媒体的面那么说，肯定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吧。你快回去处理。” 第17章 她单方面营造起来的紧张氛围被他沉深的凝视软化成丝滑的锦缎，“不急，先和你解释清楚。” 心里慢慢一块块塌陷下去，塌掉的部分却被不知道什么力量稳稳托住了，再也不会感到慌张。 “我……”夏小迟低下头去，手指藏在大衣口袋里搅来搅去，“我是你的粉丝，你不解释，我当然也相信你的。” 向熠终于笑了，而后压住，“哦”了声，“那是我误会了。” 夏小迟不敢去想这句话里不置可否的成分到底有多少，“你快去吧。” 大脑一热，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誓死不肯抬头对视，她耷着眉眼把向熠赶走了。 难免思考，如果她不认识向熠，听到他和安馨的绯闻，会怎么做？ 会把安馨以往的作品拉出来欣赏一遍，多半还会美滋滋地认为他们俊男美女颜值般配，要是能真的官宣就好了。 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吗？ 她叹息着自己的转变，从消防通道往外走，忽然听到一高一低两个男声，从转角张望过去，墙边那个耷拉脑袋的是刚才乱说话的男四号孙俊以，另一个破口大骂的似乎是他的经纪人。 “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以为自己红了是吧？不想想老子找了多少关系才把你塞进向熠的组里，居然在媒体面前编排向熠？我他妈——” 孙俊以好不容易在连珠炮似的大骂中找到说话的机会，赶紧道歉道：“对不起，李哥，我最近在减肥，碳水吃太少了，脑子转不过来。” 经纪人“啪”往他脑门儿上拍了一掌，“你他妈脑子没了早点告诉我，向熠的戏，外面大把人不要片酬也上赶着替你！” “我之前找他，想在他那音乐剧里安排个角色，他没答应，我当时有点不服，凭什么安馨就能上，结果我一时冲动就——” 经纪人听得痛心疾首，气得直跺脚，“你丫演技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是吧？还想演向熠的音乐剧？是老子花钱给你买的水军把你吹懵了是吧？” 对于孙俊以这种随便污蔑向熠的人，夏小迟讨厌得不得了，非常生气，可是他们的对话实在又有点好笑。 她又气又好笑，心情复杂地走出走廊，正遇到向熠和大熊从会议室里出来，连忙跟上去，“解决了吗？” 大熊的暴脾气没压住，气得大声“呸”了一声，“他姓孙的算什么玩意儿——” “别担心，没事了。”向熠走到大熊前面来，对夏小迟颔首道：“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话，解释清楚就好。” 他的话语和态度都太稳定，以至于每个字都有稳定人心的力量，夏小迟立刻就放下心来。 向熠和她大约保持着一人的距离，并肩前行，“晚上我有一场戏，你想去现场看看吗？” “我可以去吗？”夏小迟眼睛一亮，语气里的期待和欣喜几乎满溢而出。 向熠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现场很冷，你穿得太少了。” 夏小迟不太自然地扯了下大衣衣领，将他的话视作是婉拒。 为了漂亮地出现在向熠面前，她早上在家试了一遍所有的羊绒大衣，最终选了最轻薄有型的一件，白色，衬得人多温柔三分。 结果好看是好看了，就是不扛风不扛冻。 其实也没关系，她本来也没有奢望可以去到片场…… 她的胡思乱想被向熠终结。 “不介意的话，我带了很厚的外套。” 夏小迟眨眨眼，不敢相信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向熠已经回身跟大熊在说话了。 于是，几分钟之后，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拢在了她的身上，像是刻意的oversize风格，倒也不显突兀。 衣服的主人上下端详一眼，眼神是满意的意思，“很合适。” 夏小迟缩在大羽绒服里，全心感受厚外套带来的温度。衣服留下了属于向熠的气味，不知道是香水还是衣柜熏香，很浅淡的，像太阳刚升起时，清晨的雾中森林。 * 片场的忙乱和嚷闹远远超出了夏小迟的预期，每个来往的人都面色凝重形色匆匆。 站着看了一会儿，夏小迟明白向熠说安馨努力是什么意思了。好几米高的跳台，安馨眼睛都不眨就往下一纵，纤细的身影生生摔在气垫上，连隔了很远的夏小迟都能清楚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像这样的演员，的确是值得被推上一把的。 他们刚到现场没几分钟，就有执行导演来找向熠，“向老师，张导让您过去一趟。” “好，我马上去。”向熠刚走出几步，折返回来，对夏小迟指了下折叠椅，“坐着吧。” “不了不了。”夏小迟摇头摆手同步，拒绝意图明显。 没有几个人是坐在折叠椅上的，大多数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是随意席地而坐。 要是她大喇喇坐着，说不定很多人要琢磨她的来历，今夜的片场传说肯定又要多一个耐人寻味的神秘人了。 “好。”向熠显然理解了她的顾虑，没有强求，只是转头对大熊说：“照顾好她。” 大熊又是一脸天崩地裂。 “夏小姐，拜托你实话跟我透个底吧，你和向老师到底……”大熊左右看看没人，贴近夏小迟，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要是刘哥——就是向老师的经纪人，要是刘哥要问责开刀，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夏小迟立刻否认三连，“不是，没有，真的没有。” 大熊继续鬼鬼祟祟地问：“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其实夏小迟也不知道。 说实话，向熠今天的表现，如果换一个人，她会觉得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说什么，她都不敢相信向熠会喜欢她。 斟酌半天，她只能说出目前最笃定的结论，“就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 “呼……那就好。”大熊松懈的喘了一口大气，“暂时没有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接下来的交流很和谐，夏小迟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奇，大熊在忙碌间隙会见缝插针向她解释一些剧组常识。 片场的气氛其实十分高压，大量机器、还有现场几百个武师，全是每秒都在燃烧的金钱。 在夏小迟还没弄清谁是谁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导演组和制片组的关系似乎不是太和谐。 向熠除了演戏，还无形中承担了片场调和剂的作用，原本属于导演组和制片组的职责。 夏小迟站在整个剧组之外，安静地看他一秒入戏、一秒出戏，看他神情认真地坐在监视器后看画面，看他举重若轻地化解不同派系之间差点剑拔弩张的矛盾。 新的布景，灯工布置了新的灯光。打在男主角身上的一束高亮灯光，不仅打在角色身上，也照进她的心里，某个角落正在悄然熠熠。 第14章 第 14 章 收工已是过了夜半时分，夏小迟裹在极为厚实的羽绒服里，虽然呵气成白，身上却也不觉得寒冷。 而且长了不少见识，心里还怪高兴的。 剧组包下了酒店式公寓，向熠住在顶层套间，进门是瓷白色和墨绿色交映的厨房，大面积水台抢眼，往里走是铺着暖灰色地毯的大会客厅，再往外面是全封闭的阳台，阳台上椭圆机划船机应有尽有，不知道是酒店原本配置，还是向熠带来的。 大落地窗是分明的界线，所有凛冽的天寒地冻都被隔绝在外，暖黄的灯光全都亮了，温暖如春。 夏小迟踩在木地板的交界处，鼻腔里萦绕着高级酒店总是浓郁的白茶味香薰，好闻清雅。 向熠绕到她面前，垂眸观察她的脸色，“冷吗？今天辛苦了，在片场待那么久。” 夏小迟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亮光，由衷道：“不会，片场好有意思啊！” 向熠哑然。 知道她来都来了，肯定好奇想去现场看看，但待久了也没意思，所以中途让大熊先送她回来。没想到她乐不思蜀，说什么都要等他一起走。 他失笑着递给她一杯热茶。 夏小迟双手捧着接过来，满足地深嗅杯上袅袅的热气，“路易波士茶？” 向熠笑了笑，“对，不会影响睡眠。” 夏小迟刚抿了一口，门铃声响起，站在水台旁边的大熊走去开门。 门后出现的是安馨那张小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卸完妆了，也许是剧组高压生活的缘故，下巴冒了几颗无伤大雅的痘痘。 “向老师——”安馨往客厅里走，看见了夏小迟，一愣，“你有客人啊，那我待会儿再来。” 向熠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变回有些距离的疏离客套，语气仍旧柔和，“没关系，她是——” “我是向老师的助理！”夏小迟心里一悚，匆忙抢话。 毕竟，粉丝探班探到酒店房间里的情况，是不是也不太常见。 说是朋友？大半夜出现在酒店房间里的异性朋友，也很难解释吧。 第18章 安馨讶然，但良好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没见过你呀。” 不知道为什么撒谎了的夏小迟，已经不敢看向熠了，只能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地继续圆谎，“对，我是短期的。” “现在的助理颜值标准都这么高了吗！天哪我是不是要失业了。”安馨的助理抱着剧本和一摞不知道什么纸走了进来，顺道揶揄了下大熊，“不是，熊哥，那你怎么长这个水平。” 大熊一副知情不能说快要憋死了的表情，“嘿嘿”两声干笑打岔过去，习惯成自然地将房间门大敞开，用门吸吸住。 夏小迟既然顶了助理的名头，就想做点助理该干的事情。 环视一圈，拿起向熠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黑色外套，准备拿到门口的衣帽架上挂上。 向熠走到水台旁拿了瓶矿泉水，回程的路上不经意地停住脚步，伸手替她挂好了，再拧开瓶盖往沙发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动作和表情都再自然不过，怎么看都像是喝水的时候临时起意顺手搭把手。 夏小迟因为他忽然贴近的举动，整个背脊连着脖颈都发颤，僵在衣帽架前不敢回头。 敞开的房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是安馨的经纪人跟来了，进门正撞见发怔的夏小迟，眼睛骤然放光，“怎么称呼啊？” 夏小迟心慌地瞄了向熠一眼，他正弯腰在茶几上拿剧本，似是没留心这边的动静。 她只好硬着头皮含糊道：“叫我小夏就好。” “小夏啊，来来来，到我这里来。”经纪人热络得过分了，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小夏啊，会唱歌吗？跳过舞吗？有没有考虑过转行啊？” 夏小迟原本满心在想着怎么不让别人捕风捉影借她编排向熠的绯闻，没想到这走向转折太突然，一时怔松。 倏忽听见向熠一声笑，“楚姐，你当着我的面就挖我的人，是不是不太好。” 夏小迟目光去寻他。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还是被那句“我的人”惊得心里一震。 楚姐显然和向熠关系不错，听了玩笑似的“嘁”了声，“怎么就是你的人了，劳动法可没让人家小姑娘签卖身契给你。” “哦。”向熠翻开剧本，故作认真的语气，“那我得再努力争取一下。” 夏小迟听不下去了。 要是向熠再说下去，她真怕她连头发都要开始烧起来。 “楚姐，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五音不全也不会跳舞，而且年纪很大了。” 楚姐眉心微皱，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你多少岁了？” 夏小迟实话相告，“二十四，今年就二十五了。” 楚姐面露惋惜，这个岁数，再作为新人培养是有点晚了。 而且这年头练习生多得是，虽然为难得看上去颜值气质俱佳的夏小迟而遗憾，但现在安馨的电影才是正经事，楚姐可惜地叹了几口气，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安馨身上去了。 夏小迟如释重负地从楚姐身旁走开，眼睛下意识开启雷达搜索向熠的身影。 向熠坐在沙发上，正在看她，清隽的眉眼中带着一点微不可觉只可意会的调侃。 想到他刚才一会儿“我的人”一会儿又要“争取卖身契”，夏小迟一下脸就红了。 职业演员，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力可真烦人。 第15章 第 15 章 明天早上的戏份，女主角发现朝夕相对的医生丈夫竟然就是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是个极具冲突和爆发性的情节。 可就连夏小迟这个半吊子也能看得出来，安馨基本接不住向熠的戏，明明她应该强势、应该一步步崩溃质问丈夫，但安馨在气势上却总低向熠一头。 夏小迟有点不敢看向熠。一旦他进入角色，眼神就骤然深冷癫狂，还有嘴角抿出的那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明明穿着都没变，却让人看见就心头骤紧。 她每看一次就被吓到一次，摸着发凉的后颈挪到大熊身后。 大熊回头找同盟，“没事，熠哥入戏了，我也不敢看他，可吓死我了。” 夏小迟了然地笑，忽然听见门口一阵喧闹，哗啦啦进来了好几个人。 楚姐扭身，大喇喇挥了挥手，“你们来晚啦！”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嗐”了声，说：“刚听副导讲戏呢，耽误了会儿。” 都是眼熟的面孔，大熊一一向夏小迟介绍每个来人和剧中角色的对应关系。 一下来了这么多演艺圈的人，夏小迟不免有些局促，低声对大熊说：“熊哥，我去走廊上走一走。” “小夏。”被人群簇拥着的向熠突然叫她。 “诶！”平时也偶尔被这么称呼，夏小迟反应倒是很快。 向熠招手让她过去，“帮我拿一下这个好吗？” 再没有刚才的冰冷，笑容是有温度的，她看着他的眼睛，能真切地感受到高于体温的温暖。 接过来，是一本字行缝隙里写满笔记的笔记本，粗粗瞄一眼，大概是向熠对剧中人物性格和行为的分析，她不好太细看。 夏助理临时上线，不能走了。 向熠顺手拿开旁边沙发上的靠垫，似乎不经意地带了一句，“坐这里吧。” 众目睽睽的，身为他的“助理”，夏小迟只能照做。 笔记本放在腿上，扉页上一行潦草的笔迹，写得匆忙，黑色墨汁还没完全干透。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夏小迟偏头看他一眼，他也在看她，目光在真诚等候一个回应。 她迟疑一下，为这份沉甸甸的郑重其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向熠眉宇一松，重新回到众人的交谈里。 平时只能在电视里见到的明星们，全都素面朝天、穿着随意，在茶几周围随性地四散开，对夏小迟来说也算一大奇闻了。 聊着聊着人物，说到男四号的戏份，难免有人提起今天孙俊以的采访。 女二号的演员表达愤怒的方式简单粗暴，“居然说向老师和安馨对戏，可我们大家也每天都在啊，气死我了，要不是今天摄像头还开着，我当场就捶爆他的狗头。” 原来夏小迟一直以为她是娇柔那一型的，没想到私下是这么火辣的性格。 另外一个男演员愤慨接道：“就是，他连副导讲戏都敷衍得很，还好意思编排我们对戏的？” 夏小迟想，看来这个孙俊以在剧组的人缘真的很差，所以以后要是看到和他相关的新闻，都得掂量一下再决定信不信了…… 再后来，她真的困了。 原本还将就能保持清醒，可是向熠趁大家不备往她背后塞了个靠垫，她就实在阻挡不住上下眼皮打架的趋势，身体还勉强在沙发上支棱着，意识已经漂流到北极去了。 模模糊糊的，听见向熠对安馨说：“比起其他只能按照导演要求来演戏的演员，我们要幸运太多，能够有自己思考、运作角色的空间……” 还听见向熠对男二号说：“这里的‘情绪爆发’，当然可以是嚎啕痛苦，不过，或许也可以尝试一下无声流泪的方式？眼神的力量是否能够更加感染镜头……”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好像说要去找导演，又好像是说导演要来这里找他们。 只是简短打了个盹儿，夏小迟却像睡了一个饱满的觉，没有小憩醒来时常有的迷沌，居然还有点容光焕发的意思。 演员们和工作人员全都散了，大熊坐在窗边的地毯上玩手机。 她习惯性地看了一圈远处，视线才落回近点。向熠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剧本，握住微卷起的纸卷。 “抱歉，明明是我邀请你来玩，却要你陪我工作。” 夏小迟揉了揉眼睛，“没关系，我也觉得很有趣。” 因为没有睡醒时惯常的恍惚，她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清楚意识到，直到她看向向熠，他的视线才移开，落在手中的剧本上。 在那之前，他好像一直，都在看她。 向熠起身，将剧本放在茶几上，“这部戏压得很紧，没有假期。如果你还愿意来，下次放假的时候再带你出去逛一逛。” 下一次。 每一次见面，夏小迟都看作是最后一次来珍惜。 不过向熠每一次都会说，下一次。 她似乎越来越了解他了，隐约意识到，他所说的“下一次”，是一种对她不必明说的许诺。 “好。”夏小迟转动睡得微僵的脖子，顺势低头瞥了眼手机时间。 快到凌晨两点了。 “很晚了。”她说。 听说今天早上ab组都是从七点半就开始拍了，夏小迟不得不发自内心感叹，这些演艺圈的人，难道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向熠闻言看她，“你今晚想住哪里？” 也许是因为夏小迟没有掩饰住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和闪烁，向熠没等她回答就继续说明，“让大熊帮你在酒店另外开一间房间。或者，如果你不愿意住在酒店，我在横店市区有一套公寓，家具齐全，常年有人打扫，我叫司机送你过去。” 第19章 夏小迟微微松下紧绷的背，声调不自觉因松懈下的紧张而舒缓，“我都可以，你安排就好。” 到这里，话题似乎进入了尾声，柔软的暖黄灯光下只有无声的对视继续流淌。 向熠似乎是想转身的，但动作只开了头便顿住，回身，“我现在应该说晚安，然后走出去，留给你独自休息的时间和空间。” 他看她的目光里总是染上一层薄薄的柔和。夏小迟在这样专注的凝视里觉得口渴，但却不感觉难受。 “但……是？”她听见自己发问的声音有些发涩。 “但是。”向熠重新掀眸望向她，“我却想问你，想不想开车出去转转？” “去哪里？”夏小迟没意识到她已经站了起来。 向熠笑了，“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夏小迟摇头。 他俯身去边几上的金色托盘里拿车钥匙，“那就开到哪里算哪里？” “好啊。”夏小迟也跟着往门廊走，尾音和嘴角一样微微上翘。 她还是不敢离向熠太近。 他穿的还是夜戏的戏服，黑色的高领薄毛衣，外面叠穿白色衬衫，再配上金边眼镜，一再提醒夏小迟想起他入戏时的表现，活脱脱一个心理变态。 向熠忽然停住，“等我一下，很快。”大步走回套间内部，消失在走廊尽头。 几分钟之后，他再出来，全身行头都换掉了。眼镜摘掉，暖灰色针织毛衣，黑色长裤，简单外搭一件黑色厚外套。 夏小迟无比肯定他是为了她才换的。 其实刚才他也没回头看她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向熠借给她的厚羽绒服，边穿边问：“你不戴口罩吗？万一被拍到……” 向熠正站在门边等她，手按住黄铜的门把手，“你希望我戴口罩吗？” 明星出行，口罩是必备囤货，门口的置物柜上整整齐齐码了一叠没拆封的黑色口罩。夏小迟拿了一个自己戴好，另一个拆开包装，递给向熠。 万一被拍到她和向熠半夜出行，估计不用到明天早上，连她小时候读的哪所幼儿园都会被扒出来。 或许是见夏小迟面露哀求，向熠顿了下，还是顺从地接过口罩戴上。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可以出门了。 向熠回身看向自然跟上的大熊。 大熊一愣，眨着小眼看着向熠，又震惊地瞄了一眼夏小迟，再看回向熠，“熠哥，我不……去？这么晚了，不太合适吧……” 夏小迟走出门外，不参与他们的决断。 毕竟追星追了好几年，她完全能够理解大熊的顾虑，可是私心…… 私心里，虽然有点难以启齿，私心期望着只两个人的独处。 不知道向熠是怎么解决的，很快他走出来，和夏小迟一前一后下了地下停车场。 见他自然走向驾驶座，夏小迟快步往前小跑追上他，摊开手，“不如我来开吧？” 向熠有些意外地挑眉。 夏小迟难得坚持，“你现在开车算不算疲劳驾驶？” 向熠笑了一下，车钥匙放在她手心里。 来自指尖蜻蜓点水的触感，短促又轻盈，可她感觉到了，他的手是温暖的。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出发，转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夏小迟侧目留心右边的车距，视野里一晃而过向熠微微上扬的嘴角。 说是开到哪算哪，就真的没有开导航，顺着寂静无车的车道漫无目的地开，也不知道前方是城市还是荒野。 途径一排二层小楼，和夏小迟小时候的家很像，引得她多看了一眼。 向熠的观察力一向敏锐，“怎么了？” 夏小迟怀念地笑，“搬来江城之前，我家就是那样的房子。那时候我爸爸妈妈开了一个小厂，一楼是厂房，我们一家就住在二楼，我小时候爱睡懒觉，早上醒来总能听见‘轰轰’的机器声响——” 从车窗的倒影里瞥见眉飞色舞的自己，猛地收住，“不好意思，是不是很无聊？” “不是，我觉得很有趣。”向熠坦然诚挚，但却没有接着往下说。 夏小迟觉得奇怪，趁着车开在笔直大路上足够安全，余光分心往侧方瞄他一眼。 向熠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心头一坠，顺着空调打出的温暖气流，坠进漫漫的深海里。 夏小迟摸了摸额头，有种车内暖气开得太足的错觉。 原以为要继续缄默下去的，向熠忽然开了口，“我给你看剧本、听demo的时候，你会不会也觉得很无聊？” “不会！”夏小迟立刻拔高声调否认。 她简直感觉太幸福了好吗。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紧张，我想试着拉进一点距离，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向熠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可也能让她轻易听出其中隐隐的慎重，“一直没有在微信上打扰你，除了最近工作很忙，还有另一个原因是，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方面，我不是很有经验。” 夏小迟没有追问他是哪方面。 她已经慌乱得不行了，指尖都浅浅攥进了方向盘的皮套上，压出一个个浅浅的月牙图案。 向熠等了片刻，察觉夏小迟没有说话的打算，于是继续不急不缓地说：“我的生活其实很无聊，不在片场就在录音棚。” 没有装腔作势，也没有高高在上的炫耀，他温柔平和，纯粹一层一层剖析开生活，没有美化，好的坏的方面都太坦然。 夏小迟分毫不怀疑他的说法，毕竟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是他在连轴转地超高强度工作，但有些根深蒂固的刻板观念一时冒出来，“我以为，艺人的生活是很光鲜亮丽的。” “至少我不是。”他的态度此刻澄澈却也幽深，“有时候会觉得，我仅仅存在于一个比真实世界小很多的微缩世界里，时间久了，你大概会发现我有很多和正常生活脱轨的方面，或许会觉得我很无趣。” 这话里令人遐想的余地太深太广，夏小迟不敢再往下听，也不敢再往下想，以玩笑话作为退缩的堡垒，“可是你现在就告诉我了，岂不是没有给自己留挣扎余地。” 她觉得向熠看穿了她，看穿了她的软弱、看穿了她的恐惧。 但他没有揭穿，也不会逼迫，他只随和地笑笑，“只是想试试，到时候会不会看在我早就坦白从宽的份上，给予我网开一面的机会。”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不用再探究，所有的意图的想法都昭示，叫人心颤，也叫人安稳。 夜深了，人和万物都陷入沉睡，寂静得听不见鸟鸣声。路灯一如往常般昏暗暧 | 昧，掩不住璀璨的星河。 远方的天不是一片漆黑，夜幕泛着绸缎般的紫红光泽，繁星往丝绸上缀满了华丽钻石。 夏小迟看着，看着，无端觉得这应该是常常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夜色，静谧，绚烂，往往是某个美好而盛大的故事开端。 第16章 第 16 章 回程的路上，聊天的话题开始发散起来，“为什么忽然想做音乐剧呢？” 她放在后座上的羽绒服滑了下来，向熠转身去捡起来，“想尝试一点不一样的事。” 夏小迟想到什么说什么，于是问题变得很老套，“你更喜欢演戏还是唱歌？” “很难对比，不同阶段的想法差异很大。现在这一刻，觉得谱曲会更轻松一些。” “好像很多专注作品的明星都会减少综艺出镜，认为综艺节目……嗯，怎么说呢，不能算是作品。你也会吗？” “综艺需要持续输出话题点和笑点，并不算太容易。”向熠似乎停下来思考了一下，才不急不缓地说：“不过对我来说没有太多不同，都是工作而已。” 闲谈似的对话，夏小迟却握紧了方向盘。她看过太多向熠的访谈，能清晰地察觉到其中的差别。 在访谈节目中，他可能还更自如一些。现在的他太坦诚了，把所有好的坏的都摊开来展示在她面前，于她、于他自己，都是一个需要适应的心理过程。 意识到这一点，夏小迟倏忽沉默下来。 向熠望着她，主动开启另一个话题，“其实，现在的生活，和我预想的工作模式有不小的偏差。” “哦？”夏小迟被勾起好奇心，“你预想的工作模式是怎么样的？” “我只演戏，还有发歌，大家只要欣赏作品就好，不必在意我这个人。” 夏小迟“噗嗤”一声笑出来，揶揄他，“向老师，你这话太凡尔赛了啊。” “曾经有一个阶段，我也为鲜花掌声沉迷过，在歌里杂糅很多市场偏好的元素，只演会被市场青睐的角色。” 夏小迟拖长音“哦”了一声，开玩笑地威吓他，“你这么诚实不太好吧，小心我向营销号投稿。” 向熠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我就认了。” “多大的时候？” “二十多岁吧。” 夏小迟笑他敷衍，“你现在也只有二十多岁。” 第20章 向熠也跟着她笑，笑着笑着，望向她的神情变得仿佛绵长而若有所思，“只是最近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进入一种新的人生阶段了。” 路灯幽暗，车辆途径一个十字路口，转向灯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夏小迟无意识咬住了下唇。 他那句话，在现在这样夜深人静的狭小车厢内，多少显得有些微妙。 她没有防备露出骤然受惊的表情。向熠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肘搭在车窗沿上，转而看向车外，替她解了围，“比如，做音乐剧。” “哦……”夏小迟舒着一口长气，松懈在靠背之上，说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失望。 虽然出门时说是开到哪里算哪里，也不能真的开到地老天荒，在十分随性的自我介绍之中，车辆兜兜转转绕回了酒店地下停车场。 夏小迟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扭身去拉车门把手。 “夏女士。” 她一听就头皮发麻，觉得他幼稚，又气又笑地扭身回去，假意威胁他，“再喊，我生气的哦。” 眼睛里含着亮晶晶的笑，明显是没有生气的模样。 向熠也看着她笑。 彼此间太近的距离，笑意能直接传达到她心里。 那种暖风过热的错觉卷土重来，她好像背上沁出汗，可是分明已经熄火关掉了车载空调。 向熠始终专注地凝视她，声音放得很温柔，像刚刚路途中经过的清亮月光。 “明天你回去以后，如果我偶尔给你发一些微信，你会不会感觉被打扰？” “当然不会。”夏小迟低下头，手藏在衣服口袋里频繁无目的地摩擦钥匙上的车标，又抬起来看他，“我会很高兴。” 停车场和酒店大堂的连接处，有一位女性工作人员等候已久。夏小迟记得她，曾经在江城生日会的会场外为她解过围，是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小姐姐。 向熠带她走过去，“她带你去房间休息。” 小姐姐友善地朝她挥挥手，“夏小姐你好，叫我小乐就好。” 夏小迟当然不会那么拿大，赶紧礼貌颔首问好，“乐姐好。” 再看向向熠。车上暖气足，外套都脱掉了。现在他手上拿着两个人的外套，把羽绒服递给夏小迟，露出一截白皙分明的手腕。 乐姐多半认得那件衣服，一时间的讶异没掩住。 夏小迟有些不好意思，想解释两句，又觉得更像欲盖弥彰，只能算了，默默接过来穿上。 向熠口吻温和，“晚安，有事给我打电话。” 停车场的灯阴暗冷白，他的笑却是有温度的，映得周身都暖融融起来。 “晚安。” 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车钥匙，夏小迟几步蹦回去，“你也不找我要，就不怕我明天把你的车开走。” 向熠很配合地“哦”了声，侧身露出身后的车，“那就开走吧。” 夏小迟努力往下压了压始终高高翘起的嘴角，“晚安。” “晚安。”他目光轻柔。 如果不是乐姐在场，她大概会有一亿遍晚安要说。 乘上电梯，乐姐主动和夏小迟搭话，“我以前也是向老师的助理，最近转行做经纪人，刚开始带艺人。” 她报了两个名字，都是向熠同公司的艺人。 可是没聊上几句，乐姐一直没忍住盯住她瞧。夏小迟疑心是不是脸上沾到什么东西，抬手去摸。 “不是，不好意思。”乐姐清爽地笑了，“向老师让我照顾好你在这里的饮食起居，我觉得有点稀奇，他还是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呢。” 夏小迟这才想到，为什么向熠要叫乐姐来，她是个女生，大熊总有些不太方便的方面。 他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夏小迟迟疑半晌，“向老师以前没……”可是话说到半句，有些尴尬，毕竟她和向熠也没有什么关系，反而更不好问了。 “没有，从来没有过。”乐姐一眼看穿她的困惑，“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娱记的业务水平啊。” “哦。”夏小迟低头抿了抿唇，不让自己笑得太开。 第二天，哦，其实只能算是当天，夏小迟设了三个闹钟，艰难在七点半起了床，自觉在三点半睡觉的情况下已经很勤勉了。 没想到乐姐告诉她：向熠当天五点起床，运动一个小时，六点准时出发去片场了。 夏小迟严重缺觉的脑袋晕乎乎的，连走进浴室时都打着瞌睡，自愧不如。 昨晚她加上了大熊的微信，刷牙时顺便拿出手机，一看，大熊一连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各种委婉暗示，总结来说就是白天是大戏，人很多，她出现在现场可能有点不方便。 夏小迟边看边能想象到大熊的表情，笑着回复他，【好的，我明白的。】 不过起来了，也就睡不着了，吃完早餐，她照例去了健身房。 比起出差时见过的其他总是显得空旷的酒店健身房，这里的健身房可谓是人头攒动了，许多长相身材都明显优于平均水平的人都在努力挥洒汗水。 在跑步机上跑着跑着，思绪又飘远了，想到向熠即使睡眠不足也要保持健身习惯…… 运动完出了一身汗，回房间冲了个澡，收到向熠的微信，【午餐。】 大概是剧组统一发的盒饭，番茄炒蛋、清炒土豆丝，还有一格看不出是什么肉的荤菜，敷衍至极的品相。 夏小迟记得向熠在采访里说过，他不喜欢剧组特殊对待。网上还有人发过他跟群演一起排队打饭的照片。 她很想回复，但那个盒饭看上去……真的很难令人勾起食欲，说夸赞的话会太违背良心。 她只能发个鼓掌的表情包，草草转换了话题，【你昨天说我走了会给我发微信，可是我还没走呢。】 向熠秒回，【就当提前演习。】 夏小迟捧着手机对着这条信息发了半天的呆，连自己原本在做什么都忘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意识到还没回消息，不太礼貌，仓促之间接上话题，【我吃过午饭就走啦。】 对面立刻弹出一个语音邀请。 夏小迟对着屏幕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很轻快地笑说：“那个盒饭，看起来不像大明星吃的，我的向熠滤镜碎了。” 听筒里传来的背景音很是嘈杂，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是多么人山人海的场面。 许是因为人太多的缘故，向熠比和她独处时少了几分纵容，语气平淡，但话语里幽深的含义递过来，“再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会让你对我的滤镜碎得更严重。” 夏小迟在叠衣服，来时就准备了一个小包，收起来也轻省，“什么？” 他说：“我早上犹豫了很久，今天要不要装病请假。” 夏小迟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来，无声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可是你连发高烧也不轻易请假的。” “是啊。”他似肯定似喟叹，重复她的话，“我连高烧也不轻易请假。” 明明真病了也不请假，为什么今天忽然想装病请假了呢。 她看见窗户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窗帘被风吹动，透进来几缕明亮得耀眼的阳光，悬浮的尘埃永远是岁月静好的氛围制造者，耳边静静的呼吸声，仿佛一种绵长得会到永恒的温暖。 第17章 第 17 章 电话那头有人叫“向老师”，声筒被捂住，夏小迟听见向熠略带歉意说“稍等”。 “王师傅给我打电话了，应该到门口了。”她主动叫停通话。 向熠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好，到家告诉我。” “嗯，拜拜。” * 不真实的横店之行匆匆结束，夏小迟又回到了普通的打工人生活中，叼着面包背着笔记本电脑挤地铁。 一切都似乎和过去的平凡人生没什么区别。 唯独不一样的是，向熠真的开始给她发微信了。 最初只是偶尔为之，字里行间也是生疏试探的，聊聊天气，有时候给她分享几首歌。 后来渐渐互动变得频繁起来，聊天的话题也越来越往无关紧要的内容发展，问她有没有关注昨天的品牌活动、发张照片说明今天剧组的盒饭又多么难以下咽，或是半夜睡不着起来写了一首半成品曲谱。 比起她相对固定的生活模式和作息时间，向熠就像一个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机器人，发来消息的时间几点都有。他们天南地北的聊天，上一句和下一句中间间隔的时间经常会很长。但向熠每次要消失之前，都会事先告知她，他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夏小迟从没产生过对话没头没尾仓促截断的失落。 时间晃晃悠悠的，竟然也好几个月过去。 五月初的公假日，夏小迟又去了一次横店。 起因是向熠问她想不想看剧组杀青。其实等她折腾到横店，杀青宴都进行一大半了。 夏小迟从王师傅的车上下来，钻进向熠在的商旅车里，车里横七竖八摆了许多鲜花花束，她拨出一块空隙放包。 第21章 天气慢慢热起来，还没入夏，他就只穿一件白色t恤，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质地很厚实挺括，显得人清爽白净，和浅灰色的运动长裤很搭。 夏小迟在右边的座椅上坐下，刚想打趣笑他被鲜花簇拥的样子很像花仙子，一抬头，不加掩饰的注视仿佛覆在她的脸上，目不转睛。 她呼吸困难。 手机上聊得再多，毕竟隔着屏幕，升温仿佛也隔着万水千山。不如面对面、眼对眼，一个眼神就能看进心里去。 视线仿佛一张温柔的大网，稳稳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他微笑着，“累吗？” 没有称谓，没有寒暄，在很熟悉很熟悉的人之间才会存在的开场方式。 夏小迟被他看得连心上都起了战栗，难耐地微微垂下眼去，摇头。 向熠点点头，很自然地要起身，“走吧。” “啊？”夏小迟用一秒钟来思考了一下他这句“走吧”所对应的去向，惊悚往后缩，“我就不去了吧。” 向熠没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稍稍想了一下，“你还说是我的助理？反正很多人都见过你。” “不了不了。”夏小迟疯狂摆手，眼神里祈求地写明抗拒，“我还是在车上等你吧。” 向熠长久看她，“那我尽快结束。” “没关系，你慢慢的，我正好睡一觉。” 向熠有些无奈地笑着看她一眼，抬起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也不想想有几个月没见了？” 夏小迟觉得古人云色令智昏是有道理的，否则她怎么会觉得向熠这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委屈。 王师傅将她送到后一直没上车，独自在车边抽烟，见向熠下车了赶紧掐灭了，和向熠说了几句话，点点头，上车打火。 夏小迟问去哪。 王师傅回头咧嘴一笑，“向老师怕你在地下停车场觉得闷，让我开出去，后面风景漂亮。” 从地下绕出去，一条蜿蜒向下的大路，路边齐人高的植物，大朵大朵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鲜嫩的蓝紫色，路边一个环形小湖，被傍晚的橙光映得亮亮的。 路上有两个背着书包小朋友，走到一半好像吵架了，背对背谁也不理谁，可还没走到大路尽头又和好了，又欢欢喜喜手牵手继续往前走。 夏小迟边看边笑，对着湖景极为放松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低下头玩手机。 只是这个圈子她接触得少，不知道哪些熟脸是娱记，每当车旁有路人经过，她就变成了一只左躲右藏的惊弓之鸟。 向熠刚刚说很快回来，果然不到半个小时，一道挺拔高瘦的清隽身影就出现在视野里。 夏小迟想和他招手，手还没抬起来，就听见向熠身后的呼唤声，“向老师——” 追上来的女一号安馨。 和那天夜里对戏时的随意不同，安馨今天化了精致的妆，扎了个看似随意的慵懒丸子头，豹纹图样的连帽卫衣敞开，黑色抹胸下露出一截健康纤细的腰肢，笑容精致明媚，“向老师，刚才人多，没来得及和你喝一杯，就听楚姐说你走了。还好追上了。” 接着说了一大堆恭维的套话，感谢向熠在拍戏过程中对她的指点。 向熠背对车的方向，夏小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安馨的声音清脆，“在《冷杉》里我的角色挑战性也很高，不知道还方不方便私下向你请教？” 夏小迟一怔，慢慢坐直了身体。 想往窗外看一眼的，僵了一瞬，到底还是没看过去。 她愣了一秒，拿起手机，开始查回江城的高铁。 点开购票app，在购票界面停了几秒，手指悬在半空中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上滑关掉页面。 向熠依旧客气礼貌，声音不疾不徐，“还记得在我房间见过一个女生吗？” 安馨大概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略怔了怔，回忆起来，“记得，她说她是——” 夏小迟第一次听见向熠打断别人，“她不是我的助理。” 都接受过千锤百炼采访洗礼，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我都不用说得太透，点到就能明白。 安馨失声讶然。 “排练时再见。”向熠为这段会面简短结尾，转身走到车旁，蜷起手指轻轻敲了下车窗。 多年默契，王师傅立即会意，按下电动车门的开启键。 目睹全程的夏小迟，呆滞地握着手机，眼睁睁的，看着车门在身侧缓缓打开。 安馨瞪大眼睛震惊的全过程被她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 向熠从容地上了车，按着夏小迟的脑袋从过道跨到左边的车座上，神情自若地系好安全带，“走吧。” 夏小迟被冻住，和安馨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实在尴尬得滴水就能成冰。 “嗨……”她瑟瑟举起手，挤出一个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假笑。 安馨不愧是女明星，立刻收住失望和惊讶，露出一个随时能面对镜头的标准微笑，“你好。” * 车开出去很久了，夏小迟还是尴尬得头皮发麻，瞪了向熠好几回，“你……” 始作俑者面色坦然地回看过来，“什么？” “你——”夏小迟憋了半天，“你拿我当挡箭牌……” “嗯。”向熠毫无心理负担的样子，“辛苦你了。” 夏小迟哼了声，倒也舍不得真的气他，扭过身去，自己整理被他揉了两回的头发。 向熠靠过来，伸手替她一下一下将头发捋顺，言语中恢复了几分认真，“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应该还会有。” 是告白的事还会有，还是拿她当挡箭牌的事还会有？ 夏小迟忽然气不起来了，坐着不动任他摆弄头发，被指尖轻触的地方都燃起不烧灼的火焰，整条背脊自下而上的颤栗，要很努力才能维持住声线的平静，“哦，那我要收费了。” 头发被向熠握在手里，轻轻搭在一侧肩上，“可以。” 夏小迟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压住涌到嘴边的笑意，故作冷清，“哦。” 车开出去一阵，在酒店门口接上了大熊。 大熊坐副驾，回身递过来一个平板，说是经纪人发来的采访视频，后期做好了，问向熠要不要看。 顺便对夏小迟解释道：“向老师的采访需要我们团队先审核，确认没问题，他们才能放上网。” 夏小迟了然，想也是大明星才能够享受的待遇。 向熠显然没太大兴趣，但还是接了过来，问夏小迟：“你想看吗？” 铁杆粉丝夏小迟眼睛发亮，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嗯。” 平板接过来，点击播放键。 采访前面长长一段都是和电影有关，直到进行到快末尾，主持人自己捧着话筒递到他面前，笑说：“大家都知道你出道多年一直没有公开女友，你的粉丝都很为你着急。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你的择偶标准？” 这个问题在采访中出现的频繁程度极高，以至于答案连夏小迟都能背出来。 他要么就说还没有考虑过，要么就开个玩笑大家哈哈哈敷衍过去。 “如果我谈恋爱……”向熠难得肃然思考了这个问题，直视镜头，语气认真，“我会找圈外人。” 出道多年，这算是向熠第一次正面回应感情问题。 主持人立刻兴奋起来，一脸吃瓜表情很敢问：“为什么？该不是已经有了这么一个人吧？” 向熠笑了笑，没有再作回应。 采访结束，双方感谢的话夏小迟没看完，七上八下地合上平板保护套，也没记得还给大熊，就放在腿上。 路边的花坛里满是黄橙橙的大朵洋丽春。 “看到哪了？”向熠靠过来。 夏小迟明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还是颤了颤睫毛。 五月的气温宜人，车里没开空调，车窗降了三分之一下来，吹进来的暖风都飘着植物的清新气息。 也飘着她藏不住的心。 第18章 第 18 章 夏小迟的沉思没有持续太久。 “对了，这个给你。”向熠转身从后面拎出两个很大的牛皮纸袋，放到夏小迟面前。 里面满满当当塞的都是零食，包装盒精致漂亮。 夏小迟满脸意外地看他。 向熠在夏小迟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低下头笑着坦白道：“是乐姐教我的。我不太懂，你试试，喜欢吃哪一种，下次告诉我。” 这样细枝末节却温暖的心意，出其不意地打动了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客气推拒会违背她的心意，也辜负了他的初衷，夏小迟低低道了声“谢谢”，拿起最上面的一盒曲奇，想想会掉碎渣在地毯上，放了回去。 她在纸袋里翻了翻，想挑一个不会掉渣也没太大气味的。 向熠抬手按开了车灯。 “谢谢。” 夏小迟最终换了一包果冻。拆开包装袋拿出一个，拧开盖子，浓郁的葡萄味浸满了整个车厢，让长途的恹恹都变得清爽起来。 第22章 虽然直觉向熠不会吃，夏小迟还是把果冻和瓶盖一起递过去，“你吃吗？” 向熠果然摇头。 夏小迟往前塞给大熊两个，另一个让王师傅待会儿停车了吃。 她小心地嘬住吸管口，偏过头去看向熠，“你接下来会忙些什么呢？” 向熠想了下，说：“之前一直在剧组，积攒了很多商业活动，最近会密集一些。过一阵开始排练《冷杉》，在北城，九月开始巡演。” 夏小迟顿觉惊讶，“这么快吗？” 向熠笑了，“算上筹备期，其实已经三年了。” “哦……”夏小迟不太懂这些，想起他先前提起几个月没见，叼着果冻点点头，“看来又要几个月见不到啦。” 向熠原本是往后斜靠在车座上的，闻言坐正了，手放在腿上，“现阶段的工作都是去年年初就定下了，那时候没想到会——” “抱歉。” 没想到他会道歉，更没想到还会乖巧地配上标准坐姿，夏小迟忍笑摆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向熠望着她，眼底隐约带上些若有所思的慎重，“过一阵，等《冷杉》结束，我会尽量待在江城。” 似乎是别有深意的话。 夏小迟垂下眼，尽量平淡地应答，“哦，好啊。” 然后就忘记自己在吃果冻了，一下一下鼓腮鼓成松鼠，半晌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干嘛。 车开到一个小休息区，停下来略作整顿补给，整个休息区只有一家美式快餐店，大熊和王师傅去打包了一堆炸鸡薯条可乐之类的垃圾食品回来。 夏小迟拿了一个汉堡捧着慢慢吃。看见向熠只吃了几口，胃口寥寥的样子。 在车上对付吃完一顿不太健康的晚餐，她去上洗手间回来，走回车边，向熠斜靠在车窗玻璃上睡着了。 “夏小姐你回来啦。”大熊抓着一个鸡腿啃得正香，打算回身去叫向熠，“向老师说等你回来了叫醒他。” 夏小迟赶紧拦住那条就快要拍到向熠的手臂，低声劝道：“让他多睡会儿吧。” 大熊在短暂权衡过后，觉得还是听未来老板娘的话比较好，于是扬了扬手里的快餐包装，“我去扔垃圾。” 夏小迟小声叫王师傅关上车门，自己转身跟上大熊，“他是不是不太吃这些东西？” 她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 大熊很当然的口吻，“你说向老师啊？他不能吃这些啊，合同摆在那儿呢。” 夏小迟这倒是没想到的，“合同连吃什么食物都会限制吗？” “无特殊情况，不能胖不能瘦，体重上下浮动两公斤以内。”大熊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辛辣油腻的食物向老师原本也不太爱吃，他觉得这些对嗓子不好。” 说完，大熊叹了口气，“向老师还特意叮嘱我别说，怕影响你吃饭的心情，唉结果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夏小迟对艺人的合同条款是有些咋舌的，“你们公司的合同好严格啊。” 大熊用力点头，“是啊，这些内容都写在条款里的，不能抽烟，喝酒要提前报备，哦对了，还不能谈恋爱。” 夏小迟脚步一顿。 “不过几个月前签了补充协议，向老师和公司谈的，作废了不能谈恋爱这条，就江城生日会之后那段时间。” 大熊回头看她，满脸都写着“啧你看看你们”的字样。 夏小迟更是整个人都停住不往前走了。 那么……早吗？ 会和她有关吗？ 大熊掀开垃圾桶的盖子，把手里东西一股脑扔进去，两手拍拍，像是想到什么，艰难抉择了一会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对夏小迟说：“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夏小姐你也不是外人，我再跟你透露一件事。我怀疑……向老师不打算跟公司续约了。” “啊？”夏小迟吓了一跳，立刻就忘记思考禁止恋爱条款了，“不会吧？” 向熠出道二十年，经纪人一直是刘哥，刘哥是他的伯乐，网上都猜向熠合约到期后肯定还会续约。 大熊左右看看没人，“主要是定位问题，公司当然还想让向老师继续走偶像明星路线，但向老师比较想转型。” “能看出来。”夏小迟点头，“我是说从他最近选择的作品上。” 大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一脸无奈，“刘哥本来也是愿意沟通的，但去年当了领导，就……怎么说呢，想法就有点不一样了。爱豆多赚钱啊，而且就说公司捧的这些新人，如果没有捆绑向老师，根本没办法那么快出圈。” “就说之前那部《嘉宁太子传》，为了推演太子那个演员，向老师多少年没演过电视剧了，同意演男二捧他。那个主编剧是个擅长写家庭救赎剧本的老师，这部剧里也照样套，你说老皇帝怀疑将军篡位怀疑了三十五集，各方人马杀来杀去，最后一集突然大团圆你好我好大家好了，这不是玩儿呢嘛！” “编剧是出品方定的人，编审当时也就糊弄糊弄过了。要不是向老师争取最后死了一把，播出以后得被观众骂死，这么多年不演烂片的形象就要倒了。” 夏小迟低头看着脚下，静静听着，忽然大熊cue她，“夏小姐，说真心话，你觉得太子演得怎么样？” “嗯……”夏小迟想起吴瑞豪的演技，选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还有进步空间。” 大熊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气了，忿忿道：“那已经是向老师在片场手把手教下来的成果了！原来更可怕，你是没亲眼看见，他往那儿一站，就跟放一根木头桩子没区别。” “还有这部《式遏》，张导找到刘哥，说本子就是按照向老师的形象来写的。刘哥一开始是不愿意接的，向老师是爱豆定位嘛，反派都不应该演，更别说这种看了就吓得人睡不着觉的变态了。后来是向老师自己和公司据理力争，好说歹说刘哥才勉强同意了，但要让向老师和安馨捆绑签，哦对还硬往片子里塞了几个小演员。不然像张导那样的国际大导，怎么会让安馨演女一号。” 安馨长得漂亮，但演技确实不行，演一演偶像剧还不错，搬上大银幕缺陷就太明显了。 这一点连夏小迟都知道，安馨是拿过最佳新人演员奖，但得奖的那部片讲的是一个底层女生通过努力终成一代影星的故事，和安馨的出道经历类似，她自己演自己，当然演得入木三分。 夏小迟浅浅呼了一口气。 向熠在片场那么认真带安馨演戏，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大熊打抱不平的表情苦中苦，让原本就黑的脸显得更黑了，“总之熠哥现在是又要扛剧本又要扛演员，唉，他本来其实是个挺简单的人，不喜欢这种生活也正常。” 说话间回到车上，向熠依旧靠在车窗上沉沉睡着。 夏小迟上半身凑过去靠近他，他也没有醒。 当他阖上眼睛，没有了清醒时的那层温柔的盔甲，她总是能窥见他那被浓浓倦意浸染的脸。 一路上没人说话，再后来夏小迟也随着车的晃动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王师傅叫醒，睁眼发觉到了家楼下。 她将收拾包的动作放得很慢很轻，用极低的气声问大熊：“你们现在去哪里？” 大熊也压低了嗓音，“直接去机场了，明早四点半的飞机。” 夏小迟小心翼翼慢动作挪动，尽量不制造出任何动静，没忍住多看了向熠几眼。 他头歪向她这一侧，睡得很沉，黑而长的睫毛上浸满了月光的冷霜。 “让他睡吧，我先走了。” 下了车，大熊降下车窗叫住她，“夏小姐，零食。” “哦哦，对。”她手臂夹住背包，双手接过从窗里递出来的纸袋。 “这可不能忘了。”大熊神情揶揄，毫不在乎就卖了老板的短，“你不知道，向老师为了挑这两袋零食，一休息就对着手机，琢磨了小一个礼拜，可辛苦了。” 夏小迟站在小区门口，怀里抱着大堆爱心零食，挥手和他们告别。 不拿在手里不知道，原来这两袋零食分量那么足，沉甸甸的。 她不免想象起大熊描述的画面，几乎没怎么吃过零食的向熠，像在解什么难题似的对着手机，眉心蹙起，艰难抉择。 有点想笑，又有点难过。 这是夏小迟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向熠好看、富有、受很多人喜爱，她就理所当然认为他的生活定然是一帆风顺的。 可生活总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困难，并不会因为他是明星就有所优待。 其实他也有很多难处，但他什么都不会对她抱怨，只是像情窦初开的中学男生一样认认真真挑两袋零食，微笑着递到她手中。 浊浊叹了口气，回身往家里走，怅然的部分好像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第19章 第 19 章 九月，持续炎热的高温让人迟迟察觉不到秋意到来。 《冷杉》的首演在北城。夏小迟从开演就一刻不停在网上刷实时评论，心情比自己参加考试还要紧张。 第23章 她深知向熠为这部音乐剧付出了多少，他是音乐剧总监，是艺术导演，是音乐监制，又谱曲又填词，身兼重任，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惊叹于他们从早上八点半到凌晨四点的排练时间，就这样枯燥日复一日度过整整三个月。 向熠没有向她诉苦，和她聊天的话题无非是北城的天气很好，说住处旁边有一家烤肉很好吃，有很多演员会偷跑去吃，回来被抓住称体重，也常常提起司机师傅热情的单口相声。 总之永远是细碎又温暖的主题。 但早就叛变了的大熊偷偷告诉她，首演前向熠压力大到睡不着，差不多一个礼拜都没有合眼。 感谢上天，结果很好，所有人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实时评论不停被刷新，临近半夜，《冷杉》冲上了热搜榜单第一，点开来几乎都是好评，爆满的上座率、口碑炸裂，首演大获成功。 微信一直没有动静，夏小迟睡不着，反复刷评论，一直等到凌晨三点，终于等到向熠的消息。 【我想你睡了，但今晚还没有说晚安。】 【晚安。】 夏小迟抓着手机坐起来，【我还没睡。】 【恭喜你。】 向熠拨了语音过来，夏小迟接通，先笑嘻嘻道“恭喜。” “谢谢。”向熠的声音被疲倦充斥，有些沙哑，“最后一场在江城，你会来吗？” 夏小迟苦着脸实话实说：“我抢不到票。” “是我希望能邀请你，这些问题当然应该由我来解决。” 夏小迟当然欣喜，“有这么占便宜的事，我当然要去了。” “你需不需要看一下日历？也许你有安排。”向熠友情提醒道。 夏小迟没有半点犹豫，“是哪天我都要去。” 向熠说“好”，听上去累到下一秒就要睡着，倦意满到仿佛能够顺着电流爬过来，连夏小迟都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忙催他快去睡觉。 夏小迟趴在枕头上，精神亢奋地和他互相道晚安。可刚一挂掉电话，连闹钟都没来得及设，她就睡着了。 * 周一早上通常忙碌又痛苦，夏小迟昨晚没睡够，煎熬程度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一则意外的明星八卦分散了大家在苦难周一的注意力。 夏小迟先是听到对面工位的女生拿着手机低声惊叫，“我靠，吴瑞豪恋情曝光了！” 旁边同事一脸茫然，“谁？” “就是《嘉宁太子传》里面的太子啊。” 夏小迟拿起手机，换汤不换药的相似内容，热搜上已挂了好几条。 同事继续纳闷，“吴瑞豪这么红吗？要不是因为向熠，我都不知道吴瑞豪是谁。” “也不是，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爱看八卦吧。” 先是娱记拍到有一个年轻女生和吴瑞豪同进同出。 吴瑞豪在一场采访中间猝不及防被问到，明显没有做好任何回应准备，当下就慌了，下意识否认，说彼此只是好朋友。 大约是事发突然没有统一口供，同一时间，吴瑞豪的经纪人在网上发文，指责是女生为了出名摆拍，干脆直接撇清关系。 女方是完全的圈外人，本不该在娱乐圈的镁光灯下被拷问，但一时间各式各样的水不约而同往她身上泼。 有人扒出她工作的公司、扒出她读过的学校和专业，各种“我听我高中同学的小学同学说过她”、“哦她啊，是我小姨的前同事的邻居”句式层出不穷，说她常年混迹夜店的也有，说她曾经插足别人婚姻的也有。 夏小迟看得反感，忽然听见一声颇为不屑的——“都是假的。” 转头一看，向萦心靠了过来，冷哼一声，说：“吴瑞豪出名前我见过一回，那时候他女朋友就和他在一起了，吴瑞豪穷得跟什么一样，还是靠他女朋友工作赚钱养他。” 夏小迟往下翻一翻界面，大批大批的粉丝写长文，从职业写到学历，指责女方配不上吴瑞豪。 也有很多不明真相的网友被真假不明的混水灌晕了，以“不吹不黑纯路人”开头，发表一些实际上从一开始就站偏立场的言论。 事件持续发酵，不到一个小时，竟然有另外一名女生跳出来，说她才是吴瑞豪的正牌女朋友。 然后就更加混乱，满天都是指责小三的道德混战。 而吴瑞豪本人始终保持沉默，任针对女方的网络暴力一再升级。 见多了的向萦心“啧”了声，幽幽叹息，“圈外人和艺人谈恋爱，舆论上天然处于不对等的地位，真是太可怜了。” 夏小迟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仿佛有一块大石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一句话都想不出来，只能一直沉默。 * 午饭后的例行困倦，夏小迟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掐着差不多的时间下楼，没想到外卖小哥打电话来道歉，说会迟到五分钟。 就五分钟时间，再等电梯上来下去未免太过麻烦，她选择去一楼大厅的便利店里晃晃打发时间。 转悠到冰柜前，两个女生堵住了去处，穿红色裙子的那个兴奋指着冷柜里尖叫，“啊！向熠代言了新的酸奶！” 说时迟那时快，红裙子拉开冰柜门，一瓶一瓶往下扫，怀里抱不下的就往朋友手里塞，“快，帮我拿一下，我要把这一排都买了。” 红裙子的朋友被吓住了，赶紧拉住她，劝道：“先买一瓶试试吧，万一不好喝呢。” 夏小迟没忍住凑了过去，插话道：“挺好喝的，我喝过，原味最好喝。” “你看吧！”红裙子找到了同盟，立刻仰起脖子，义正言辞，“而且就算不好喝又怎么样，那可是向熠代言的啊！就冲瓶身上的贴纸我也要买。” 夏小迟一笑，离开她们去逛别的货柜。 兜兜转转一圈，没想到又在收银台前碰上了，夏小迟排在她们后面。 炎炎夏末初秋的午后，店员阿姨昏昏欲睡，难得被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吵得清醒，看一眼正在扫码的酸奶瓶，说：“你们也喜欢向熠啊，我女儿也喜欢他，家里到处都是这个酸奶。” “好帅啊！”红裙子女孩对着瓶子完全花痴眼，“什么人才能当上他女朋友呢。” 阿姨“哎哟”一声，“那可说不好，我看网上说，有的明星表面上看起来很正直，其实私生活很混乱的，还有专门喜欢骗粉丝的，明明自己有女朋友，还要欺骗小姑娘——” 阿姨话还没说完，红裙子就抢过话头，“如果是向熠，那我愿意被骗的，哪怕知道他有女朋友，我也愿意。” 这下不仅店员阿姨皱起了眉，连她的朋友都崩溃了，捶她一拳，大声喊：“妈啊，清醒点吧你！” 手机震动惊醒了心情复杂的夏小迟，接起来，是外卖小哥说到大楼前台了。 她顿了一下，把手里拿的几样商品放回货柜，什么都没有买。 她一直知道，演艺圈的光环加持，粉丝对偶像大多会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憧憬，某些人甚至可能会产生一些悖德的期待。 她不确定刚才的红裙子女生是不是只是玩笑，但她很肯定，至少，一定会有人真的抱持这样不正确的想法。 取到咖啡，小哥不住地向她道歉，说来的路上电动车侧翻了，还好咖啡被他紧紧抓住，没有全撒出来，拜托她不要给差评。 夏小迟扫了一眼，只是杯口撒了一些出来，同为打工人，她没有为难打工人的想法，接受道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端着咖啡杯上楼，在电梯口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撞了肩膀，劫后余生的咖啡整杯直接掀翻。 她在电梯的摇晃中莫名感到有些惴惴，总感觉今天遇到的几件事，都像是某种方向不虞的预示。 回到工位上坐下来，夏小迟发觉周围一圈都没人在认真工作，人人都对着手机，嘴张成o字型，一脸不可置信的吃瓜表情。 夏小迟疑惑地拿出手机，app因为猝然涌进的流量瘫痪了，她连续刷新了好多次，才勉强挤进去。 已经没人在讨论吴瑞豪的绯闻，更大的劲爆性消息震撼了网络。 《震惊！向熠神秘女友照片曝光》 《音乐剧首演，向熠女友后台探班》 《向熠松口，采访中坦诚圈外女友》 《首次公开合影，向熠大方认爱》 新闻里，是向熠和一个女生的合影，位置明显是在后台，后面的妆台上横七竖八堆了很多化妆品，镜面上的灯打得很亮。 他还穿着音乐剧最后一幕里的服装，白衬衫、黑色西装马甲、黑色西裤。 女生身材纤瘦，穿一条白色的连身裙，头稍稍靠向向熠的方向，脸的位置打了薄薄一层马赛克，依然能看出来笑得很开心。 夏小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手机自动黑屏了，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一点也没有移动。 第20章 第 20 章 “小迟，你怎么了？”向萦心担心地凑过来拍她肩膀。 第24章 夏小迟回神，摇摇头，笑了笑，顺手把手机放在桌面上，说：“没事，昨天睡得晚，太困了，发呆呢。” 向萦心余光瞥见她的手机，眼角抽搐，“哇你这手机电量，看得我血压都上来了。” 电量显示只有百分之二，警报的红色高频一闪一闪。 夏小迟怔了怔，“哦，对哦。” 拉开右手边的第一格抽屉，低头找手机充电器。 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新信息提醒，夏小迟看见发信人名字，在点开和不想点开之间迟疑了一秒，就看见经理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路上掀起一阵风，手里一大摞资料一股脑往她怀里一塞，“这些找人整理一下，然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夏小迟立刻站起来，“好的经理。” 半是刻意的，顺势忘记了充电的事。 这一下鸡飞狗跳地忙起来，等到再出办公楼，已是快半夜了。 今夜星辰异常黯淡，衬得一轮月亮愈发孤寂。夜深了，摩肩接踵的街道上路人寥寥，车水马龙的马路上零星疾驰过几辆车，白日的城市无论如何喧嚣，在这一刻终归要回归寂静。 原来，即便那样煌煌的都市，终是要面对焰火燃尽后的寂寥。 也好，何况人生就是如此不是吗，飘飘然的时候总是需要些当头棒喝，才能认得清现实。 双闪“哒哒哒哒”作响，下了出租车，夏小迟踩着一路清白的月光走到家楼下。 冷不丁的。 “夏小姐！” 连野猫都没有叫唤，深更半夜乍然一声，叫得夏小迟几乎跳起来。 瞬间高度警戒的大脑没意识到是在叫她，甚至往小区门卫室的方向眺了一眼，脚下做好了准备，一有任何异样就拔腿狂奔求援。 “夏小迟。” 这一声更为低沉淡然，没有不耐和催促，却仿佛有点别的什么情绪在里面。 夏小迟无端因为这声沉静而冷静下来，忽然觉得最初那声突兀的“夏小姐”，越想越熟悉，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大熊的声音？ 那这声“夏小迟”…… 她愕然回头张望，花园小路的尽头，向熠迎着月色面向她，双手插兜的姿势似乎是随意的，但面沉如水的面色却不是。 夏小迟惊讶愣住，“你不是在北城吗，怎么会——” “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没有你的其他联系方式。”他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大步朝夏小迟走过来。 走近了，夏小迟看见他眼底熬得憔悴的红血丝，憋了一天的郁塞无可救药地软了下来，连同声音一起退让，“我……手机没电了。” 向熠停在她面前，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全然包裹住她，“你看见新闻了。” “嗯……恭喜。”夏小迟嘴唇嗫嗫，那一句恭喜艰难挤出来，说得简直惨烈，怏怏垂下头，勉强维持住基本的社交体面，“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 “你看一下这个。”向熠拿起手机，不由分说将屏幕按亮在她面前。 想扭头已经来不及了，新闻里的那张照片再次出现在眼前。 可是，又有些不同。 照片多出了一部分，没有打码的年轻女生笑靥如花，向熠站在中间，他右侧还站着一个捧着花束的男生，同样笑得灿烂。 向熠左右滑动界面，向她展示截掉照片前后的不同，“他们是我很多年的歌迷，我承诺请他们来看《冷杉》首演。” 夏小迟讶然抬头，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向熠再按了几下手机，点进微博私信，找到女生的头像，点进去，“这是我和她的对话记录。” 夏小迟下意识往后退半步避开，“涉及到她的隐私吧……我还是不看了，不太好。” 向熠的态度罕见地坚决，“来的路上我已经征求过她的同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手机也怼在她面前，夏小迟不得不看了一眼，对话不多，但是持续时间已有好几年。 女生说她又要进行新一轮化疗，过去漫长的治疗道路非常辛苦，如果不是有向熠的歌鼓舞着她，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向熠一直鼓励她，承诺只要她勇敢坚持到这一阶段化疗结束，就为她留出首演第一排的座位。 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向熠和另一个账号之间，应该就是照片里的另一个男生。 除了在节目里，向熠鲜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那时候公司刚为我注册微博，还没有几个粉丝，所以能够看到他们的私信。这些年我一直断断续续有关注他们的情况，我——” “对不起。”夏小迟抢了话，愧怍地抬眼看他。 向熠是个正派善良的人，她早就知道的。无论她是不是因为天降的惊喜而患得患失，至少不应该以那样的恶意揣测他的人品。 因为他递来的账号，她也发现，经纪公司在几个小时之前发布了否认声明，如果她不是赌气没有为手机充电，早就会看到。 向熠因她突然的道歉而有一刹那的意外，目有深意地顿了顿，垂眸望着她，是温柔的，但那温柔里似有隐隐的克制，“让你面对这种事，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不应该和我道歉，你应该打电话痛骂我一通，再命令我向你解释清楚。” 她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情痛骂他，他知不知道他这么说，是赋予了她怎样的立场。夏小迟惶然去抓他衬衫的衣袖，初秋的夜晚还不算太冷，但天气毕竟一日一日转寒，也不知道他站在这里等了多久，衣服上有润润的湿凉，再仔细看看，头发亦然。 她一下就忘了自己本来想说什么，蹙眉变成略带关心的数落，“怎么不在车里等？” 向熠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笑，没有回答。 夏小迟想当然以为他是在江城有工作才来，一心想让他快点回去休息，“你明天几点开工？” 向熠对她从来是有问必答的态度，“明天在东城演第二场，晚上七点半。” “东城？”夏小迟愕然。 向熠抬手看了眼腕表，“对，还有三个小时去机场。” 这么说，他特地从北城飞过来，在她家楼下等了好几个小时，就为了跟她解释这件事？ 愧疚感更加汹涌，她想要弥补，“不介意的话，去我家休息一下好吗？” “会不会不方便？”向熠问。 “不会。” 向熠顿了顿，说好，“我和大熊说一声。” 车就停在不远的路上车位，他们并肩走过去，车窗自己降了下来，大熊浮夸地捂住胸口，“夏小姐，你下回就算生气也别不接电话啊，吓得向老师二话不说就往江城飞……” 说得夏小迟不好意思抬头，“抱歉，我手机没电了。” 大熊已经是卖老板的熟练工种，一口气不带停的，“我让向老师在车上休息，我替他在路口等，你回来了再叫他。可向老师不答应，非要自己站在那儿，你说这要万一被拍了……” “大熊。”向熠终于听不下去，目色沉沉警告出声。 大熊噤声，做了个拉上嘴唇拉链的动作。 夏小迟觉得向熠被大熊揭露这些，是有些尴尬的，忍住笑替他岔开话题，请大熊和王师傅都上楼去，“在沙发上打个盹儿，或者就喝杯茶暖一暖也好啊。” 王师傅的大嗓门响亮亮响起，“哈哈哈，那我们不得亮成一百瓦大灯泡啊！” 夏小迟往向熠身后缩了缩，靠近了发现他也和她一样，组合成了难为情的二次方。 大熊只差没把“妇唱夫随”四个字写在脸上，“别管我们了，快上去休息会儿吧，熠哥真的不能再熬了，我都想不起来他上回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夏小迟再也顾不上别的，领着向熠上楼进门，在玄关忽然窘然，“我家没有男士拖鞋……” 这里只有夏父会来，但他老人家不爱穿拖鞋，在家就爱光着脚踩，所以夏小迟没准备。 向熠笑比她要自然从容，“我是来负荆请罪的，不用那么高的待遇。” “那个，你要是不嫌弃，在我的床上睡一会儿吧……”夏小迟往里走，一路按开所有灯的开关，“哦，我换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稍等一下。” “不用麻烦了。”向熠展臂拦住她。 “哦，好。”她木愣愣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示意“请”。 做完动作才发觉自己大概脑子不太好了，也未免太像自荐枕席。 向熠在床边坐下，却没有在她布置出的位置上躺下去，手肘搭住膝盖，目光沉沉，嗓音沉沉。“小迟。” 夏小迟的心猛地高高悬起，“啪”一声熄灭了卧室灯，一口气省略掉所有标点符号的停顿，“不早了你睡吧我先出去了。” 退到门边，眼睛适应黑暗，向熠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望向她的目光深邃，黑瞳里隐忍的含义如惊涛骇浪，“到我这里来，好吗？” 而夏小迟只犹豫了一下，便像受蛊惑一样痴痴走了过去，被他一把按进怀里。 第25章 刚才邀请他上楼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设想过局面可能会发展成什么样。 可当想象中的画面真实地发生了，她的临场反应还是只剩紧张和慌张，感知到一颗跳到无序疯狂的心脏。 不同于以往那些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是有力的、紧贴着的，热意和肌肉坚实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两层衣服传递过来，让她无法回避现实，否认这是成年人之间的拥抱。 不知怎么的，她被抵在墙上，只能无措地抓着他的衣领。 她在女生中身高已不算矮，此刻抬头，也只能看见线条分明的下巴。 而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好想要上去啄一口。 夏小迟被自己狂放的想法惊呆了。 除了紧紧抱住她，向熠没有做出更过界的举动。即便如此，依旧一阵一阵热烈的热浪在她的颈侧点火，让她整根脊背都变得酥麻。 “你生气了，对吗？”他贴在她耳侧。 夏小迟下意识想否认，可他的气息如同诚实咒语，让所有违心的场面话全都说不出来。 她停了停，声音放得更轻更轻，“有一点，但是只有一点点。” 他往后退开了些，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我很难向你保证，今天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我理解你的生气，我只希望你在气过之后，愿意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夏小迟连怎么呼吸都快忘记，鼻腔萦绕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黑暗中人影朦朦胧胧，唯有触到的皮肤上真实的，好奇怪，明明是开心的，声音却带上隐忍的哭腔，但也不是难过，“只要你还愿意解释，我就相信你。” 她难耐地被压在墙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无力的推搡与接纳中，看见他的吻落下来。 第21章 第 21 章 这个吻最终浅尝辄止。 水到渠成的吻，她触碰到的体温是滚烫的，但也极其克制。 克制。向熠今天已经好几次令她想到这个词。 嘴唇的清浅碰触已足够让夏小迟七晕八素，她快要失去独自站立能力，在即将彻底晕过去的边缘被向熠轻轻推开。 “我去沙发上休息。” 他在耳旁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能清楚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密闭的小卧室里被无限放大。 夏小迟晕晕乎乎之际还记得要尽地主之谊，“你睡我的床吧。” 向熠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嘴唇，“我现在不适合待在这里。” 骤然清醒，夏小迟快要燃起来了，猛地推开他，“你快出去吧！” 把人推走了，用力关上门，独自贴在房门背上大喘气，脸颊没能降温成功，好歹意识逐渐恢复正常人类水平，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是多么不礼貌多么粗鲁，夏小迟脑袋“轰”的一下，唰一下拉开房门，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探出半个猫猫头。 向熠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手腕抬起盖住眼睛，呼吸根本没比她舒缓多少。 夏小迟努力忍住笑，赧然，但是更开心，开心得快要遮掩不住，趿拉着拖鞋小碎步跑出去，挤到他身边坐下，“今天要是等不到我，你准备怎么办？” 感受到她的贴近，向熠的身体比她还要僵硬，想移开手臂坐起来，顿了顿又停住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就只能明天再来了。” 再多的患得患失都被今天的吻治愈，夏小迟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有点小人得志的潜质，向熠越是避开她的注视，她越是得寸进尺地往他那边靠，“还飞过来啊？” “嗯。”向熠的声音还是平静的，但表情不是，眉心蹙了起来。 夏小迟这时发觉，自己都快趴到他身上去了。 二十多年来，从来没和哪个异性靠得这么近过，她下意识扭动着往回撤。 向熠眉头皱了下，睁眼看她，笑里尽是无可奈何。 夏小迟忽然意识到某种坚 | 硬的炙热，一动不敢动了。 谁也不敢再动作，画面可谓僵持，良久沉默之后，向熠再度清了一次嗓子，“咳，有水吗？” “有！”夏小迟一跃纵起身来，绷得僵硬的肩背终于得以舒缓。 她都准备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厨房了，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大半夜的，吓人一大跳。 夏小迟诧异地接起来，“妈？” “就知道你还没睡，是不是又在玩手机？”夏母骂骂咧咧的大嗓门穿破听筒冲出来，“父女俩都是一个德行！你看看你爸，都这个点了，才喝得醉醺醺回来，一身臭气，我真是快要被他气死！” 不，她没有玩手机。 不仅一晚上没有玩手机，家里还有个野男人。 夏小迟清楚母亲外冷内热的暴脾气，轻车熟路地想为爸妈做和事佬，“妈，爸爸他也是——” “别给我提那个糟老头子！”夏母简单粗暴打断了她，“糟老头子！看着他我就来气，那个家反正我是不会再回去了，我来你这里住两天。” 话音刚落，指纹门锁“咔哒”一声。 夏小迟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大概是精彩纷呈的。 至少向熠的表情是这样。 “你们——” 猝不及防，玄关内外的人都惊呆了。 手里的旅行包垂直砸落地上，夏母蹬蹬两步冲进来，眯起眼睛辨认，向来尖锐的嗓音此刻高得几乎破音，“你是……向，向熠？！” 夏小迟失去语言能力，也失去行动能力，在原地僵成了一座冰雕。 还好向熠是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短暂的惊愕过后，微笑着朝夏母伸出手，“阿姨您好，我是向熠。”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夏母反而更加难以置信了，不可思议的眼神将向熠一遍遍从头看到脚，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向……熠？” 尾音七拐八绕地升了八个八度。 “是的，我是向熠。”向熠态度良好地再次承认。 夏小迟一巴掌糊住自己的眼睛，极具暗示地推了一把向熠的背，“那个——你不是要去机场吗？来不及了，赶快走吧。” 向熠回头看她。 她梗着脖子回看，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来，不，及，了，啊。” 向熠还是看着她。 夏小迟立刻软化成祈求的表情，两只手卑微合十前后摇晃。 向熠拿她没办法地深吸了一口气，被赶走之前不忘礼貌向夏母认错，“阿姨，不好意思，今天要赶飞机，时间匆忙，改天一定再找机会登门拜访。” “砰”的关门声，和夏母高尖的一连串质问同时炸响。 夏小迟一头蒙进被子里，“妈，好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不行了要睡觉了。” 夏母疯狂推搡，“睡什么睡！你快给我起来！” 夏小迟死抓着被角不松手，“我已经睡着了！” 做母亲的毕竟都心疼女儿，见时间确实不早了，夏母怒气冲冲地揪了两下夏小迟的耳朵，低骂两句，也就放她睡觉去了。 简单洗漱过后，母女俩并排睡在一张双人床上，各自睁着眼睛发怔。 夏母的眼睛瞪得尤其大。 以前夏小迟每次被催婚，她都顺口说只有向熠才配得上她女儿，可她从没真的想过女儿会和娱乐圈的人在一起。 那可是娱乐圈啊！那可是向熠啊！ 不靠谱，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 听说娱乐圈很复杂的，女儿的下半辈子幸福能有保障吗？该不会被骗吧？ 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夏小迟顶着熊猫眼赶着出门上班。夏母也顾不上数落夏父醉酒夜归的事了，三令五申警告夏小迟周末回家接受拷问。 * 浑浑噩噩的一周过去，周五晚上，夏小迟特地早早下班回到父母家，一进家门就堆起讨好的笑，“爸，妈，我回来了。” 夏母抱着手臂立在玄关，冷淡地一个眼风，“去，把东西放了，再在沙发上给我坐好。” 夏小迟小鸡啄米乖巧点头，“好的呢妈妈，我这就去妈妈。” 该怎么解释，她真的没有想好。 上刑场似的回房间，一步一步沉重至极，包刚放下，听见夏父在客厅高声叫她，“小迟快来看！你喜欢的那个明星拿奖了！” 夏母没好气地劈手夺遥控器，“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换台换台！” 夏父一脸难以理解，“你怎么回事，闺女喜欢向熠那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气我那天和老同事喝多了就直说，别拿孩子出气。” 夏母更是气得够呛，“我是气你胡说八道！小迟怎么就喜欢了他了？听听歌看看电视剧，就能算是喜欢吗？” 爸妈插着腰对呛，一声比一声高。 夏小迟偷偷溜进客厅，把遥控器藏进沙发靠垫下面，在沙发角落抱膝缩起来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转播国内最具影响力电影奖的颁奖典礼，向熠拿了最佳男演员奖。 他今天穿着非常正式的黑色晚礼服，此刻手里握着金色的奖杯，在铺满红毯的台上致感谢词。 第26章 照例一连串感谢，感谢剧组，感谢经济公司的工作人员，感谢粉丝。 主持人以为他说完了，想接过话筒。但向熠片刻不语，而后单手握住话筒，比起刚才的淡定，嘴角牵起一个明显向上的弧度，直直看向镜头，“最后，最重要的是，我要感谢夏女士，没有夏女士的支持和鼓励就没有我的今天。” 颁奖典礼是现场收声，观众席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原本正常音量的电视声音几乎快能冲破观众耳膜。 夏小迟懵了，整个大脑都处于晕眩状态，眼前白茫茫冒着金花，没注意目瞪口呆的夏母，和因为看见目瞪口呆的夏母而联想到了什么继而目瞪口呆的夏父，氢气球的线被剪短了，风筝被大风吹走了，她同手同脚晃晃悠悠地飘回了房间，脚踢到门框了也浑然未觉。 如果不是激动到倒立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松软床铺上被脑袋压出的一个又一个的浅坑。 接到向熠的电话，她连说好几遍“你怎么回事啊。” 边说边笑，笑得特别傻，傻得停不下来。 她完全没办法相信这是现实，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会不会是她的臆想世界？ 向熠的声音告诉她，不是臆想，一切都是真实的，这通电话是真实的，他传递过来的呼吸声也是真实的，“之前让你不开心了两次，因为我的职业，类似情况很难做到彻底避免，而且我能感觉到，你反复犹豫的原因也与我的职业有关。从江城回来以后我想了很久，怎么样才能向你提供足够的安全感，至少足够到能让你愿意接受我。” 夏小迟几乎哽咽，为这份真挚的、沉甸甸的、情难自禁的被重视感。 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他说还有，“那个宣言只是对我的单方面约束，你依然有继续考虑的权利。” 鼻头的酸胀一下就散了，夏小迟噗嗤笑了出来，他在胡说什么啊，亲都亲过了，她还能不认账吗？那岂不是成了薄情寡义的渣女了。 喉咙哽住，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乎乎地一遍一遍重复，“你怎么这么好啊……” 又哭又笑，她好像一个大傻瓜啊，可是她又觉得，她失去了什么呢？居然就得到了全世界，明明他才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吧。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显然向熠对她发自肺腑的朴实夸奖很受用。 夏小迟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夏女士是我吧？” 向熠沉默一瞬，诚实回答：“我想，所有认识‘助理小夏’的人，应该都能猜到。” “那怎么办？我不会被网暴吧？”吴瑞豪圈外女友的凄惨还历历在目，夏小迟情绪崩塌，“啊——” “不会。”向熠的否定笃定到不容半分置疑，“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 救命，他也太好了吧，她何德何能能遇到这么美妙的人生啊…… 夏小迟泫然欲泣。 第22章 第 22 章 “欣喜”这个词远远不足以形容夏小迟现在的心情，认识向熠之后，她经历过惶恐不安、受宠若惊、患得患失，甚至每一刻都做好了再也不会有以后的心理准备。可向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呢？在遍览群星之后，他到底看见了她所具备什么不同于其他人的璀璨呢？ 竟然足够让他当着全世界的面承认她。 夏小迟满心全是被天降大饼砸晕了的心花怒放，她一眼都不敢看向镜子的方向，否则，一定会看到一脸无可救药的痴汉笑吧。 通话安静下来，持续着，彼此不言不语，呼吸声却汇聚成一条交缠的曲线。 夏小迟晕晕乎乎的，忽然听见那边有人叫他，要当一个贤内助的提醒“滴嘟滴嘟”响起，“你要去忙了吗？” 向熠“嗯”了声，“微信联系。” “拜拜！” 挂掉电话，夏小迟只留下傻笑的原始人体机能，一日之间智商急剧倒退回三岁水平。 一直笑到苹果肌发酸，连咬肌也使不上力气，才猛然想起了门外尚且留存的棘手事件—— 可能的父母混合双打。 踮着脚贴着墙，小心翼翼滑出去。 客厅里静得可怕，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夏父夏母此刻并排坐在长沙发上，面色凝重地瞪着她，俨然结成了坚不可摧的统一战线。 “我去厨房倒水……”夏小迟脚步一滑就想开溜。 “夏小迟！” “你给我站住！” 夏父夏母难得异口同声。 夏小迟的装傻充愣计策宣告失败，只能耷下脑袋退回原地，蔫儿蔫儿准备接受拷问和审判。 “不要以为他这么做我就能同意了，‘夏女士’？”夏母冷冷“呵”了一声，“叫得这么郑重，还‘女士’？不清不楚的，他哪天想改口了，说是物业的保洁也说得通。” 夏小迟弱弱地为向熠申辩道：“不是，他叫我夏女士是有典故的……” 夏父刚从震惊里稍稍缓过来，迅速又被“典故”两个字钉住了。 虽然老父亲一直都知道，女儿迟早是要被臭小子拐走的。但措手不及间得知女儿竟然和某个臭小子有了小秘密，可以称之为“典故”的小秘密，此事对老父亲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夏小迟在父母一个比一个凶狠的怒目中节节败退，一步一步后缩，一直退到背后贴上墙，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忘记调成静音模式，新信息跳出来，响亮“叮”的一声。 “干什么！”夏母眼疾手快钉住夏小迟往口袋里伸的手，“又是他是不是？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话要发？” 夏小迟蜷在墙边，缩成可怜巴巴的一小坨，做贼似的在口袋缝隙里瞄了一眼。 “向熠问……问，你们有空的时候，他可不可以登门拜访……”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夏小迟完全没报期望，父母反应那么大，她觉得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都准备好迎接狂风骤雨了，没想到夏母瞟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哼”了声，态度毫无征兆地软化下去，“哼，还算他识相。” 然后，夏小迟瞠目结舌地，看着原本对她怒目而视的爸妈忽然手挽手春风和煦地讨论开了，“窗帘好像有点旧了，要不要换一套新的花样？” “嗯，好像是有点，下礼拜我找人来换。” * 除了夏父夏母被结结实实震撼了一次，兼任向熠粉丝和夏小迟好友两职的向萦心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夏小迟被向萦心粗暴拽进公司最角落的小会议室里，“啪嗒”锁上门。 向萦心双手叉腰堵住门，做凶狠状，“是不是你！你跟我说实话！夏女士是不是你？” 夏小迟无处可逃，躲到三角桌最里侧的转椅里，“是……是我……” 向萦心惊恐捂住脸，倒吸长长一口冷气。 夏小迟连道歉都道得底气不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是之前我……我真的不是很敢确定，毕竟他是向熠啊，我根本不敢相信他对我会……” 声音一点一点弱下去。 向萦心深呼吸了好几轮，勉强平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夏小迟挑着重点简单向向萦心描述了她和向熠的感情进程。 “所以，你们才刚刚定下来，向熠就迫不及待官宣了？”向萦心看她的眼神从震惊迅速向崇拜进展，不可思议道：“天哪，你是不是给他下蛊了……” 关于这件事，夏小迟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议，甚至花了几秒钟来思考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熟练掌握了下蛊技能，最后只能摇着头和向萦心面面相觑。 毕竟是好朋友的大喜事，向萦心的愤怒质问三言两语就草草结束了，很快变脸，笑盈盈地恭喜了夏小迟，“网上都猜疯了你知道吗？光昨天热搜就崩了三次了。” 夏小迟苦笑着说实话，“我都不敢上网。” “我帮你看看。”向萦心拿出手机。 夏小迟一下双手遮住耳朵，闭眼装瞎，“骂我的都不要告诉我！拜托！” “好。”听见向萦心的声音断断续续迟迟疑疑的，“没有看到骂你的耶……诶？这个是不是你？” 夏小迟睁眼凑过去，看见一条一分钟前刚发布的新微博，来自一个没有头像没有昵称的小小号。 【朋友是圈内人，去年在某片场貌似见过这位“夏女士”，当时她自称是向熠助理，长得特别漂亮，朋友还跟我开玩笑说不去当明星可惜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还附了一张偷拍角度的照片，黑灯瞎火的户外，她裹着一身超大超厚的黑色羽绒服，帽檐下露出半张脸，手插兜站在一群穿着戏服的群众演员旁边。 向熠虽然没在照片里，可大熊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否认都没办法否认。 向萦心看她一眼，虽是问句，但口吻笃定，“是你吧？” “是我……”夏小迟无力地瘫在会议桌上，“怎么办？我不想被挖出来，然后大家一看，‘天啊向熠的女朋友怎么会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怎么办啊萦心，我会不会被网友网暴。” 第27章 主要还是因为前几天吴瑞豪圈外女友的悲惨遭遇让她心有余悸。 向萦心的诧异货真价实，“你哪里普通了？家世好学历高工作好听人还长得漂亮，你对‘普通’这个词的认知是不是不太对啊？” 夏小迟苦涩嘤嘤，“可是，但可是，对方是向熠啊……谁不觉得要仙女才能配得上向熠啊……” 向萦心沉默一秒，无力反驳，“好吧，我找公关给你撤了。” 富婆刚财大气粗地一挥手，在通讯录里找到惯用公关负责人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实施，“咦？刚才那条怎么没了？” 夏小迟脑袋靠过去看，更是狐疑。 “看来你家向熠为你花了不少钱啊。” 向萦心说“你家向熠”说得理所当然，比夏小迟还要适应良好。 应该是向熠找人撤下的，夏小迟想起向熠作出的她绝对不会被网暴的承诺，犹豫了下，讷讷问道：“公关要多少钱啊？” 向萦心歪头想了想，粗粗一估计，“像这种岩浆喷发程度的新闻，至少大半套本地江景豪宅吧。” 夏小迟惊呆了，怀疑那个世界是不是和她所在的世界使用的货币计量单位不同。 向萦心不依不饶，接着又拉着夏小迟追问了很多交往内情，直到超级满足过八卦心理，才勉强放过她。 被迫回忆诸多细节，夏小迟跟在向萦心后面回到工位上，脸都红透了。 大办公间里，同事们依然在热烈讨论向熠的“夏女士”。 对面的女生瞥了眼夏小迟，开玩笑作惊诧状，“向熠女朋友也姓夏诶，小迟，该不会是你吧！” 夏小迟低头低成一朵萎靡的喇叭花，借格子间隔板隔绝同事间的所有正常对视，强行干笑，“呵呵呵呵怎么可能是我呢……” 有人接话道：“我觉得应该也是娱乐圈的人吧，诶那个三金影后不是也姓夏吗，叫夏什么来着的那个……” 立即有人说：“我倒觉得，说不定是富婆呢！那个夏姓地产大亨的女儿也有可能吧！” 众说纷纭，大家一一列举所有能想到的夏姓知名女性。 夏小迟躲在格子间的壁垒里，心里不止一次庆幸，还好她姓夏，不算太罕见，要是姓什么澹台淳于之类的，那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众人的议论正激烈着，徐开宇从电梯间过来，停在夏小迟和向萦心的工位中间，说周末在家组织烤肉party，他姐姐请向萦心去。 向萦心和徐开宇家是世交，当然说好。 徐开宇又转身问夏小迟道：“小迟，你周六有空吗？一起来吧？” 顿时周围一片“哦哟哦哟”的起哄声，“徐少爷，你怎么不请我们啊。” 徐开宇不说话只笑。 一时间“哦哟”声更大了。 虽然知道大家都无恶意，可夏小迟还是被打趣得很尴尬。向熠正忙于全国音乐剧巡演，她周六当然是有空的，但既然有了男朋友，夏小迟无师自通贯通男女之间交往应遵循的界限，礼貌地朝徐开宇抿唇笑了笑，“不好意思，周六我和男朋友约好了。” 徐开宇怔了好几秒，才迟迟回神，“哦，没关系，那下次再约。” 向萦心“啧啧”望着徐开宇沮丧的背影，半玩笑地感叹道：“可惜，徐开宇一片芳心错付了，我本来还想撮合你们的。” 徐开宇一走，周围的同事闻风而动，整整齐齐围上来八卦。 “小迟，你有男朋友啦！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啊？” “有没有照片啊？” “下次公司活动带来见见呀！” “对啊对啊！” …… 夏小迟缩了缩肩，原本挺直的腰背往下一点点塌下去，迅速找了个不算撒谎的理由拒绝了，“他出差比较多，不一定有空……” 吃瓜群众的好奇心超出了夏小迟的想象，“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是艺人……”夏小迟舌头一打结，“的经纪人。” 同事点点头表示理解，“哦，那怪不得了。” 然后又有更热情的提问冒出来，“你男朋友带的是哪个明星啊？” 撒了一个谎，就要继续撒一百个谎来圆，夏小迟只能现场胡诌，“是个刚出道的小艺人，不出名的，你们应该没听过。” 同事一圈儿趴上她的隔板，“那你男朋友是不是能经常见到明星啊！” “能不能见到向熠啊？” 夏小迟噎住，“不……不太能……” “要是能见到向熠就好了，那我们说不定还能沾你男朋友的光去见向熠呢！” “话说回来，这个夏女士到底是谁啊？” “要我说就是夏影后！” “我赌五毛钱，是地产大亨的女儿！” …… 夏小迟快要把头埋进抽屉里，拿起手机给一切的源头——向熠，发微信，【我刚才被同事拷问男朋友的职业了。】 向熠回复道：【你怎么说的？】 夏小迟咬了咬嘴唇，偷笑着，手指轻快，【我说是个要饭的。】 向熠：【？】 又过了一秒，【？？？】 夏小迟嘿嘿窃笑，【你是很多人的偶像，形象正面，不可以有职业歧视。】 过了大约两分钟，微信都没有新提醒。 夏小迟已经开始忐忑了，懊悔玩笑开太过，是不是惹向熠生气了，正在编辑道歉信息的时候，对面回复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正中央，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乐扣餐盒。 配的文字是：【道具就绪，随时上岗。】 夏小迟一头埋进胳膊里，嗤嗤笑起来。 第23章 第 23 章 突然有一天，夏小迟中午还跟向萦心一起说说笑笑吃了一顿轻轻松松的工作餐，吃完上来，整个公司气氛骤变，如临大敌。 向萦心消息源广，打探一圈，回来偷偷告诉夏小迟，“听说是国外的大老板来了。” 夏小迟正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一边随口问道：“哦，白人啊？” 向萦心刚才和那人打过一个照面，摇头说：“不是，亚洲面孔，英文很标准，不知道是不是华裔。” 夏小迟没太在意，“哦”了一声。 下午四点多，夏小迟被副总叫到了办公室里。 万年冰块脸的副总，面朝向单人沙发的方向，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往前推了夏小迟一把，用英文介绍她，说这就是在test那天打过电话的同事。 夏小迟如有所感，心里“咚”的猛跳一下，转过身去。 单人沙发上的女人，干练利落，稍稍过耳的黑色短发，浅灰色的高领羊绒衫，黑色西装阔腿裤，毫不吝啬地向四周传递步步生风的精英气场。 副总谄笑着介绍道：“小夏，这位是欧洲大区的总裁，laura女士。” 夏小迟当然知道她是谁，记得清清楚楚，是夏小迟曾经在网上搜过无数遍的——向熠的母亲。 laura微微一笑，看得出是习惯性不含太多温度的笑容，用中文问道：“一起喝杯咖啡？” “好的。” laura点点头，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夏小迟跟着出去，脚步和呼吸一样上下左右胡乱飘忽，脑子里一团乱麻。 现在上网搜还来得及吗？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和准婆婆见面了怎么办？会不会出现“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狗血剧情？ 夏小迟快速摸出手机，给向熠发了个探头的表情包，【十万火急！请求场外观众支援！】 laura在电梯口转头回来，夏小迟来不及等到回复，急忙碎步追上去。 咖啡店坐下来，一人面前一杯咖啡，小方桌面对面，像一场面试。 laura单刀直入，“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出来。” 上回打电话的时候，夏小迟觉得她很和蔼友善，这次不知道是因为面对面还是角色转换，夏小迟觉得laura似乎要凌厉很多，不知不觉手心里沁出汗水，点头说：“知道。” laura语速很快，“你觉得他喜欢你什么？” 夏小迟摇头，“我不知道。” laura不疾不徐地换了个坐姿，一条腿翘上另一条，细高的鞋跟扬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离开你？” 开头的几个问题都来者不善，夏小迟心跳隆隆。她自知性格不强，在生活中总是习惯性回避问题，但如果这是走向向熠必经的一道考验，她一定会通过。 夏小迟强挺着背答：“暂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laura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 夏小迟来不及组织语言，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照实说了，“我觉得，不应该为了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影响现在的心情和交往。如果未来真的有觉得不合适的那一天，礼貌告别，各自退出对方的生活就好。” 放在桌面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夏小迟暗自瞄一眼，是向熠拨了电话电话回来，赶紧挂断。 向熠：【发生什么事了？】 第28章 夏小迟手机藏在身侧，打字打出了生平最快速度，【你妈妈喜欢什么样性格的女生？她平时有什么爱好？我找什么作为话题切入点比较好？】 向熠：【我妈找你了？】 夏小迟：【嗯。】 夏小迟：【快点快点告诉我。】 她还没等到向熠的回复，对面的laura忽然先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我都以为，他是因为和我不亲近，才不介绍女朋友给我认识。直到今天见到你，我才明白了。你们的性格真的很合适。” 刚刚还在经历考核的夏小迟怔松抬起头，laura朝她真挚地微笑着，释放的善意像阳春三月的微风。 “你们都不是会消耗对方情绪的人。我这个人喜欢轰轰烈烈，向熠从小就跟我不一样。我想，你们一定会细水长流一直走下去。” laura站起来，友好地向她伸出右手，“welcome to the family.” 夏小迟有些茫然的，回握了，但还是茫然。 画风突变，她一时没有完成适应过程。 这回换成laura的手机铃声响了，夏小迟见她接起来。 “不是，我没有吓她。” “我是过来出差，顺便看一看——” “我知道你说以后会带回来，但你突然说要求婚，我总得在你求婚之前先见一下……” “我没有吓她，我只是开个玩笑——” 最后laura表情有点烦了，“我懒得跟你说，我要找我儿媳妇了，就这样。” 夏小迟久久没有反应，大概是laura的临时变脸和电话里说向熠“求婚”的叠加雷劈，人类果然是坚强的生物，被劈着劈着劈多了，就淡定了。 larua挂掉电话，笑眯眯的，全然不复刚才的凛然，“小迟是吗？我给你带了很多礼物，都在酒店里，晚点拿给你。” 夏小迟无措地眨了眨眼，“我不知道您要来，什么都没有准备……” “什么都不用准备。”laura主动来挽她的手臂，亲亲热热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中式还是西式？” laura行程紧张，只在江城待一晚上。夏小迟和laura共进了一顿晚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了准婆婆的考验。 * 晚上十一点，大熊准时打电话过来，开启一整天的行程汇报，“老板娘，今天早上向老师五点起床，椭圆机热身十分钟，然后……” 细得不能再细，过于细了，不必要这么细的。 夏小迟小心提过几次，让大熊不用说得这么细节，像是监视似的。 大熊却很坚定，“是向老师让我汇报得这么细节的，他说他长期不在你身边，你肯定会有不安全感，这样你能放心一点。” 明明心里开心得要飞起来了，夏小迟假装嘴角一撇，“说不定你会帮他骗我呢。” 大熊不禁感叹，向熠也是初恋，为什么能对恋爱对象的心理把控如此精准。 “这个向老师也想到了，所以让我每个场景都拍照片发给你，证据确凿。” 违心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夏小迟把脸埋进被子里嗤嗤傻笑。 大熊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正经，“哦，对了，今天有件事需要特别报备一下，下午彩排的时候，有个女舞蹈演员故意在向老师面前摔了。” 夏小迟从被子里冒出头来，脸上笑意顿消，抬手捋了捋杂乱的头发，“故意的？” 大熊不屑道：“还挺明显的，就往向老师身上扑呢，连我都看出来了。” 夏小迟呼吸滞了一秒，声音不自觉变得有些疏淡，“然后呢？” 虽然想象着那个画面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如果向熠出于礼貌扶了一把，她是可以接受的。 大熊嘿嘿笑了，“你肯定想不到，向老师马上退开，只用卷起的剧本筒假装托了一下。” 夏小迟蹙眉，“托不住的吧？” “当然托不住了！”大熊的口吻也挺不可思议的，“人家女生估计没想到向老师会这么绝情，一跤摔得结结实实的，脸都涨红了。向老师还一本正经跟她道歉，说自己没反应过来。当时练舞室里大家都憋着笑呢。” 夏小迟缓缓“啊”了一声，嘴角却在看不见的时候早就翘了上去。 哎呀，这么不绅士，太不向熠了。 虽然知道他是确认关系以后刻意避嫌，但是这样也不太好，下次要找个机会提醒他一下。 她一边想，一边悄悄抖肩笑，发觉自己完完全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小人得志极了。 大熊报出一个名字。 夏小迟居然听说过，算是有些名气的女演员了，芭蕾出身，标准三长一短身材，头小，手长、腿长、脖子长，是那种在街上见到都要忍不住回头张望几次的身形。 那么完美的女生他都不喜欢，为什么看上她呢？ 向熠是不是最近太忙，所以忙傻了觉得她还不错，等他过段时间清醒过来，发现她居然如此平庸，就要和她分手了…… 这么一想，夏小迟忽然又不开心了，熟悉的自惭形秽冒出心口，有点发酸。 laura问她万一以后向熠离开她她会怎么做，她当时答得那么理智，其实根本做不到吧。 电话那边传来大熊拔高的嗓门，“老板娘？你还在吗？” 估计以为她掉线了。 “哦，在。”夏小迟回过神来，“他几点忙完啊？” “不知道。”大熊捂住了听筒，声音瓮瓮的，“刚才刘哥带着律师来了，应该是说续约的事，估计得聊一阵。” “哎，刘哥和律师都走了。看刘哥表情，好像还是没谈拢。” 大熊重重叹了口气，“定位问题，刘哥是肯定不会让步的。每次向老师表明想离开，刘哥就声情并茂地回忆往昔，听说他们当初还是一起吃了不少苦的，向老师是个很念旧情的人，就……唉……” “老板娘，我感觉向老师心情不太好。” * 大熊说向熠心情不好，但向熠和夏小迟视频的时候没有诉苦，照旧笑着问她一天的生活。 夏小迟迟疑了一秒，“还好吗？” 向熠知道她在说什么，顿了顿，声音难免有些低沉，“还好。” 夏小迟犹豫了很久，还是想把她的看法说出来，“我知道，你能走到现在的位置，除了你本身的天赋和努力以外，刘哥一定也在运营上花了很多很多功夫。只是……走到今天，道不同，好聚好散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勉强留下，反而会损耗过去二十年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的情谊。” 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她一个外人能看清楚的事，向熠肯定清楚，刘哥也未必不知道，只是人身在那个位置上，不得不做罢了。 她笑着岔开话题，“对了，我今天在公交站台看到你的广告了，拍得好好看，我居然听到有个路人说想把灯箱里的海报偷回去珍藏诶，哼哼，她要是真的敢偷，我一定要和她抢的……” 他们的视频内容多是这样没营养碎碎念的话题，可是和喜欢的人消磨时间，就连无意义的话也变得好有趣。 有时候打着打着视频电话，夏小迟就会渐渐忘记这是一个双向视频，总觉得自己是作为观众在欣赏某个生活化的综艺节目，只屏息目不转睛盯着向熠的动静，有时候还会不察露出一点梦幻的痴笑。 他好好看啊，就连头发凌乱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不想也就罢了，夏小迟忽然想起向熠在刘哥来之前是在运动，连忙催促他，“你先去洗澡吧？不要感冒了。” “不急。”向熠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着一个白色马克杯，在沙发上坐下来，“一整天没见了。” 夏小迟又忍不住嘴角上扬，再这样下去，她会提前长出很多笑纹吧。 向熠调整了下手机的角度，让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出现在镜头里，“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我想转型的原因。” 他的眉眼深邃，总是给人一种真挚而专注的感知。 几乎每天都会视频，夏小迟还是轻易就为那一道直视的目光而心跳如雷。 “为什么呢？” 向熠语气平静，“我快二十九岁了。” 夏小迟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憋着鼻音“嗯？” “再过几年，谁还愿意看一个老偶像在台上又唱又跳？” 夏小迟噗嗤一声，差点笑出鹅叫，赶快用手捂住嘴憋住。 再对上他柔和的眼神，忽然明白，他是看出了她的紧张，才故意说那么奇怪的话缓和气氛。 她的手在身侧慢慢握紧，“我不知道其他粉丝怎么想，反正我愿意看到八十岁。” 对面良久没有声音，夏小迟眼神乱飞，看天探地，不敢看他，也不敢追问。 “夏女士。”他压低的嗓音如耳畔低语，“你考虑过和我结婚吗？” 偶像明星结婚，等同于失业。实力派结婚，粉丝齐刷刷送祝福。 所以才想转型吗？ 未免也太恋爱脑了吧！ 第29章 “没有！”夏小迟梗着脖子，快要自燃了。 她不行了，她要火山喷发了，要洪水决堤了，怎么办，谁来救救快要融化的她。 “哦。”向熠故作失落，“其实现在开始考虑也不算晚。” 夏小迟难以置信，伸出审判的食指戳屏幕，“啊，你这个人真是……” 一环扣一环的，居心叵测。 向熠笑着注视着她，“laura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很喜欢你。” 沙发旁置了一盏银河灯罩的落地灯，暖黄的灯光星星点点地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 “所以，夏女士，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拜访你父母？” 夏小迟是一只全身躲进被子的鸵鸟，周身滚烫，依然像是无所遁形，“别说了，你快别说了……” 第24章 第 24 章 夏小迟觉得自己很怂，非常怂，被向熠那种认真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即使是隔着屏幕，事实上隔着千山万水，她还是很怂地临阵脱逃了。 慌乱中按下终止通话键，但是没能成功阻断对面的穷追猛打，再弹出新的视频邀请时，夏小迟拼命拽住控制不住的心跳蒸汽小火车，再次按断，破罐子破摔般回了句文字过去，【怎么都得等你巡演结束吧！】 对面终于消停了，心满意足地回了个【好。】 还有一条，【说好了。】 夏小迟猛一下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在床上三百六十度翻滚，再无缝衔接踩了一百个空中自行车。 后劲太大，直接导致夏小迟第二天挂了一整天的超灿烂笑容上班。 午休的时候，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她被发现端倪的向萦心拷问了，“天哪！你是怎么忍得住不说的啊？我要是和向——和那谁谈恋爱了，肯定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夏小迟就呆呆地笑，吸一口咖啡，嘿嘿傻笑一会儿，再吸一口咖啡。 “等等。”向萦心感叹了一会儿狗粮，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从确定关系开始，到现在，你们都没见过面？” 夏小迟点点头，“每天都会视频，其实感觉还好。” “所以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向萦心朝她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嗓音，“那个啊？” 夏小迟差点被一口咖啡呛死，“你说什么呢……” 向萦心满脸不可思议，“没有见面，也没有那个，然后他就向你求婚了？” 夏小迟有点害羞地咬着吸管点了点头。 “你们这个恋爱谈的……你们别不是古代人吧。”向萦心无语了，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音凑过来，“正常这个年纪的男性，都是如狼似虎的，还没确定关系呢就想上全垒打，确认了关系，不说第一件事吧，至少都会对这种事很主动。可是你看你们……完了，他会不会是gay啊？” “啊？”夏小迟懵了。 向萦心居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他这种条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拍到有女朋友啊？” 夏小迟无措地捏着吸管，慢慢地说：“可是，他也没有被拍到有男朋友啊。” “哦，对哦，也有道理。可是不是gay，为什么不——”向萦心浑身一僵，表情更加震惊，“天哪，我的偶像，不会那方面不行吧！” 夏小迟彻底愣住了。 她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基本生理常识是有的。听向萦心这么一说，再加上她为数不多的生理常识，觉得向熠对她确实有点太过绅士了。别人谈恋爱也是这么柏拉图的吗？ 她不知不觉中语气开始有点动摇了，“应该，不，不会吧……” 向萦心毕竟是已婚少女，当机立断道：“你还是找个机会试一下吧，虽然他是我的男神，但那方面不和谐，是很严重的问题，作为你的朋友，我不能站他。” 夏小迟竟然真的顺着她的思路设想了一下那种可能性，摇摇头，很认真地说：“就算没有那个，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向萦心一脸痛心，“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我还是建议你尽早验一下货。” 这时有震动的声音响起来，向萦心摸出手机，“我接个电话。” 边接通边起身往没人的过道方向走，手机放在耳边，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喂，老公~” 夏小迟错愕地看着向萦心离去的背影，想不明白，上次在生日会时向萦心还对她老公气势汹汹的，怎么突然就柔情蜜意到这个地步了？ 看来维系夫妻关系真是一门难解的课题。 百无聊赖之下，她也拿出手机，大熊刚给她发了好几张向熠的照片，他们正在拍明年的春夏装广告，向熠一身白色西装，正站在白布前和摄影师沟通，化妆师举着粉饼在为他补妆…… “小迟。” 徐开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桌前，正弯下腰叫她。 夏小迟迅速收敛住脸上的痴汉笑，冷漠脸收起手机，客气地挥挥手说：“hi。” 徐开宇看着有些犹豫，“我想问你，你那天说你谈恋爱了……” 夏小迟等了会儿，没等到下半句，困惑地眨了眨眼，“嗯？” “是向熠吗？”徐开宇突然说。 “啊？”夏小迟惊住了。 “你别误会。”徐开宇连忙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是《式遏》制片组的，说在片场看到了向熠女朋友，给我看了照片……” 夏小迟微微怔了下，旋即做出一个拜托拜托的手势，“可以请你帮我们保密吗？我不太想上热搜。” 她甚至都没有否认一下。 “啊，好，没问题。” 徐开宇失魂落魄地走了。 虽然夏小迟感觉很对不起他，可是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徐开宇身边又不缺女生，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来了吧。 她重新拿出手机，把刚才大熊发的那几张照片都存下来。向萦心回来了，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对了，这是生日礼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夏小迟接过来，放在耳边晃了晃。 向萦心没给她拆礼物的机会，继续挤眉弄眼地追问她，“生日怎么过啊？那谁不陪你吗？” 夏小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今晚我爸妈请亲戚们吃饭，我要去一下，然后飞去南城找他，一起过生日。” “对哦，你们的生日只差一个礼拜。”向萦心摇头晃脑地感叹道：“唉，好幸福啊。” 说到这个，夏小迟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叹了口气，“晚上吃饭，有个表婶要来，我不太喜欢她……” 谁家没有几个烦人的亲戚呢，向萦心秒懂，也重重叹了口气。 * 夏小迟对于亲戚饭局和表婶的预测，都非常正确。 吃饭的时候，表婶又老生常谈地炫耀起了女儿小云，几个月前刚生的三胎，宝宝是很可爱，也能想象到小云姐姐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有多辛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很美好的事物经过表婶沾沾自喜的口吻转述出来，就变了味了。 亲戚们开始都很捧场地夸，直到后来实在夸无可夸了，桌面上渐渐冷清下来。 表婶似乎终于想起了今天这场生日宴的主角，将话题拉回夏小迟身上，“对了，夏小迟还没找男朋友啊？还是要抓紧啊，女孩子值钱的年龄就这么几年。” 夏小迟懒得接话，敷衍地笑了下，算是回应。 表婶见状，更加起劲地对夏父夏母说：“你们也该劝劝，女大不中留——” 夏母一直都不怎么待见这位表婶，冷冷一笑打断她，“我们家小迟有男朋友，不劳你操心。” 夏小迟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看见向熠的新微信，【我快到了。】 快到了？他接下来的行程是哪里来着？ 夏小迟没有退出去翻大熊的聊天记录，想直接问向熠到哪里了，手指刚按上屏幕键盘，就被表婶的大嗓门拉回思绪，“哟？终于找啦？小迟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小迟，你要向你小云姐姐多学习，虽然我们小云找的老公条件特别好，外面不容易再找到这样的，但你也不能找个差太多的，将来大家还要当亲戚走动的，门当户对才行。” 换作平时，夏小迟都不怎么愿意接这位表婶的话，她爱炫耀，或是煽风点火，其实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波动，但这一次一样，涉及向熠，夏小迟觉得一定要说实话。 她很真诚地抬起头，直视表婶，用非常诚挚的语气说：“我男朋友比小云姐姐的老公要好一万倍。不，大概一亿倍，真的。” 以前碰面，夏小迟每次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从来没有硬顶过嘴，还以为是个软包子，表婶一时噎住，“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夏小迟满腔都是维护向熠的心，她很理智地从各个方面分析了，“无论是从身高长相、家庭背景、个人能力，还是您最重视的赚钱能力，我男朋友都比小云姐姐的老公要好太多太多了。对不起表婶，平时在其他问题上，我都可以顺着您的话说，但是这个问题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我真的没有办法违背良心撒这种荒谬的谎，请您谅解。” 第30章 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居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表婶登时脸都气白了，“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呢？老夏，你管管你女儿，是不是被外面什么坏人灌了迷魂汤啊？可要小心一点哦，现在社会上什么人都有的！” 夏父没有理她，他正在忙着接电话，“喂？小向啊，你到停车场了啊？哦，好好好，我让小迟下去接你。” 夏小迟一下很惊讶又很惊喜地看向夏父。 夏父和夏母都是知情人，相视一笑，对夏小迟笑道：“快去吧，人到楼下了。” 夏小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包间里跑出来的，下一秒回过神，她已经在电梯间焦灼地盯着电梯数字了，但数字一直停在二楼没有动。 虽然这个存在在她大脑中的“一直”，在现实生活中，大概只有两秒钟？ 或许连两秒钟都不到。 夏小迟转身冲向楼梯间，脚步交错得自己都晃花了眼。 今天的地下停车场都比平时要亲切，灯光仿佛不再幽暗，空气也清新得不像话，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向熠的车，脱离于其他平凡又朴素的芸芸车辆，似乎周身都闪着金色的耀光。 他从车上下来，宽肩长腿，真的好出挑，哪怕只是简单的黑色外套和牛仔裤，也出挑得要命。 夏小迟浑身血液都沸腾了，天啊，她真的好想他啊。 她一时忘记了所有，一路横冲直撞，扑进了向熠笑着朝她张开的怀抱里。 熟悉的冷杉气味铺天盖地包裹下来，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无力招架，整个人都陷进绵软又坚硬的云端，脸深深埋进去，只剩下失神喃喃，“我不是在做梦吧？” 第25章 第 25 章 拥抱真好啊，夏小迟深深呼吸，拥抱让她觉得温暖，拥抱让她感觉到耳朵紧贴的胸膛微微的起伏，拥抱让她听见清晰又强烈的心跳声。 “是我。”向熠的下巴轻微地蹭着她的头发，痒痒的，想躲，也想迎上去。 久别的拥抱是被大熊阻断的，确切的说，是一个火山喷发级别的大熊一路狂奔过来，“大庭广众的！我求求你们！注意点啊！就不怕被拍吗！” 严格来说，四下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并不符合大庭广众的定义，环视一圈，大多数车都贴了防窥膜，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大熊眼角持续性抽搐，一直不停地在左右张望，看有没有娱记蹲点。 退开拥抱之后，夏小迟的理智才徐徐回笼。 天啊，她刚才是直接冲进向熠的怀里的吗？她都不像她了。 夏小迟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胆的举动，反应过来之后，从耳根开始烧起来，蔓延出一大片红，不好意思抬头看他了。 向熠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像对待小朋友一样，“走吧，先上去。” 往电梯间走，夏小迟后知后觉，“你为什么和我爸妈联系上了？” “你父母给我发了私信。” 大熊习惯性去按电梯按键，向熠先一步按亮了，说：“是大熊发现的。” 大熊一听就来劲了，邀功似的一仰脖子，“老板娘，你熊哥我独具慧眼，一眼就从铺天盖地的私信里看到了自带光环的两条。” 夏小迟没顾上研究大熊一连串奇怪的称谓，她被她爸妈居然有微博这件事惊呆了，“我爸网名叫什么啊？”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向熠轻轻护着她走进去，边走边答：“海天万里行。” 夏小迟想了想，好吧，这个名字确实很她爸。 然后不免好奇道：“那我妈呢？” 向熠沉默了一下。 大熊主动接话道：“阿姨叫‘你高攀不起的姐’。” 夏小迟也和向熠一样，沉默了。 这个名字，果然也很她妈…… 她侧身靠向向熠，“他们怎么跟你说的啊？” 向熠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笑意也是温热的，“海天万里行说：‘小向，你好，我是你岳父。’还有，你高攀不起的姐说——” “算了。”夏小迟赶紧截住他，“算了，我知道了。” “你脾气真好。”她不禁又添了一句。 爸妈到底在搞什么啊，这也太奇怪了。 她凑过去跟他小声说话，“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要来呀。” 声音一出口，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会撒娇，说话也能好软好软。 “你爸妈不让我说。”向熠顿了顿，“并且我不确定能不能赶到，这个是主要原因。” “你说了，我就能去机场接你——”夏小迟一秒丧气，“哦，好像不行。” 虽然是临时行程，神通广大的粉丝们说不定还是能知道，机场应该有很多人接机。 电梯里静下来，夏小迟看着反光的电梯门，发现向熠的身体在一点点，一点点地向她倾靠过来。 她的手被另一只手包住，干燥温暖的掌心，温度顺着手臂传递攀爬，他的气息拥裹下来，轻声说：“其实我不介意会不会被拍到。” 如果担心这个，他就不会在颁奖典礼上官宣了。 相比起来，害怕的人反而是夏小迟，她的脸好红好烫，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做好被拉到你的粉丝面前公开处刑的心理准备。” 但是她也好想要靠近他，悄悄地反握住他的手，也偷偷往他那边蹭过去一点，再蹭过去一点。 大熊抬手捂住了眼睛，身躯高大心灵弱小无助，“老板、老板娘，我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孤家寡人啊……” 夏小迟只剩下一种表情功能，一直在笑，高兴的笑，害羞的笑，反正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笑得停不下来，苹果肌好酸好酸。 * 三个人回到包厢里，向熠个子高，气质又独特，瞬间吸引了亲戚们的注意，全都目光灼灼望过来。 夏小迟低声问夏父：“需要介绍一下吗？” “当然要了！”夏母站起来，得意洋洋地高声宣布道：“这是我们家小迟的男朋友。” 向熠随之颔首，“大家好。” 这样高挑的身材，这样独特的气韵，实在是挑不出错来。 表婶还是不服气，她一直爱拿她女儿小云和夏小迟比较，偏要鸡蛋里挑骨头，“好好的，干嘛戴个口罩啊？哟，我跟你说，说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就很好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小姑娘眼光都很挑的。” 夏小迟生气想反驳，向熠在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自己对亲戚们问好，“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小迟的男朋友。” 说着摘下了口罩。 整间包厢瞬间都安静了。 “向熠！”夏小迟的一个侄女率先失控尖叫起来，差点没跳到饭桌上，“你是向熠！对不对！” 夏小迟的太爷爷把老花镜从脖子上架到眼睛上来，“小迟男朋友，谁啊？怎么，你们都认识啊？” 坐在他身边的小叔指了指墙上挂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向熠的可乐广告。 太爷爷眯着眼睛打量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道：“你是……经常在电视里那个？” “这是太爷爷，那是小叔叔。”夏小迟有些不好意思地一一介绍。 向熠很配合，态度很好地跟着夏小迟一一问好，“对，太爷爷，我就是电视里那个。” 还没等他们这边介绍完，小辈们都快疯了，没什么拘束的，纷纷从椅子上跳下来，蜂拥而上吵着闹着要签名合影。 完全被忽略掉的表婶不高兴地翻着眼哼哼，“向熠是谁啊，从来没听说过。” 坐在高高儿童椅上的是表婶带来的小外孙，是小云姐姐生的三个孩子里面最大的那个，刚刚到能说会道的年纪，伸出肉嘟嘟的手指指着向熠，“我认得，他是将军哥哥啊！” 旋即被脸色骤变的表婶一把捂住小嘴，“别乱说话。” 小男孩儿灵活地挣脱了，小脸一脸认真地说：“外婆，你说谎话，将军哥哥死的时候，你还哭了呢！妈妈说好孩子不能说谎话的，外婆也不能说谎话，你认识将军哥哥的。” 童言无忌，大家都听在耳朵里，忍着笑。 表婶气得不行，没再坐几分钟，借口不舒服，提前走了。 大家终于得以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话题当然是三句不离向熠和夏小迟。 堂弟憋了很久，问出了所有人都非常好奇的问题：“姐，你到底是怎么把向熠拿下的？穷追猛打吗？” 小侄女震惊捂嘴，“该不会是金钱攻势吧？” 夏小迟有点心虚，眼神躲躲闪闪的，敷衍他们道：“平时没见你们话这么多。” 向熠看着夏小迟笑了笑，温声接下了他们的拷问，“是我追了她很久，她才答应的。” 桌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哇”的惊叹声。 表妹一拍桌子，说：“姐，你干脆出本书吧，《如何追到自己的爱豆》，我绝对第一个买！” * 和一众亲戚吃完饭，还单独到夏小迟爸妈家拜访了一次，向熠做足了新女婿上门的姿态，大包小包的贵重礼物带了一整车。 第31章 夏小迟被夏母发配到去厨房洗水果，等她端着果盘回来，一进客厅，就看见夏父眼角含着泪，拍了拍向熠的背，哽咽道：“我就把小迟交给你了。”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向熠宽广的肩，“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 夏母一直没说话，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拿着纸笔时而沉思时而写写画画。 夏小迟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发现她妈已经在计划婚礼要宴请哪些宾客了。 所以父母这一关是过了。 看多了社会新闻，总觉得事态发展得太轻松了一些。 他们的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上了车，王师傅扭头回来问：“老板，现在去哪儿？” 大熊双手合十崩溃请求道：“哥，熠哥，我求你了，还是住酒店吧！就我们常选的那家，行政楼层的安保好，娱记都被工作人员认熟脸了，不容易被拍。” 所以另一个选项，是默认是她家吗…… 夏小迟在后座上把手指全交叉绞在了一起。 她紧张之下的小动作被向熠一一轻轻拉开。 “你觉得去酒店可以吗？”他温柔地征询她的意见。 其实可以不必问她的。本来是他一个人的选择，现在变成了两个人的私事。 “我都可以，你决定就好。”夏小迟低着脑袋，用近乎是呢喃的语气回答他。 其实……其实，要做那件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那可是向熠啊！怎么想都是她血赚好不好。 她的镇定只勉强坚持到了进入酒店房间。 房间里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气流都变得缓慢，遮光的窗帘、舒适的地毯，还有身下柔软宽大的沙发，一切宾至如归的氛围都令人忍不住展开莫名其妙的粉色遐想。 慌乱之下，夏小迟选择打开电视，试图击碎那一份过于黏稠的安静。 电视里正在播动物世界，太好了，老少咸宜，不会突然有什么吻戏之类的尴尬镜头出现。 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电视里声情并茂的“又到了□□的季节……” 夏小迟浑身一僵，默默拿起遥控器调成静音。 当向熠从后将她环在怀里的时候，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向熠似乎是克制了一下，才决定轻轻拨弄她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很痒，“我知道，在你眼中，我们这个圈子或许很浮嚣，我说的这些话，大概也很难令你真心信服。” 他的指尖，带着淡淡青松的气味，从耳垂，顺着脖颈，徐徐滑下来，“我的生活很闭塞，而且，其实我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从小到大，一个妻子、两个孩子，或许还有两只宠物，就构成了我对未来的全部想象。” 夏小迟缩着脖子，想躲开，也不想躲开，“宠物？” 他的语气一下严肃起来，“宠物不是必须，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不养。” 太正经了，好可爱啊。 夏小迟觉得她可真坏啊，他那么认真，她却故意想逗他，“那孩子是必须的吗？” 话题忽然抬升到了某种人生选择的高度，向熠想了想，甚至把她的身子扳过来，正襟危坐，面对面，“生或者不生，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当然要尊重你的意见。” “哦。”夏小迟压着嘴角拼命忍住笑意，“其实我也很喜欢小孩。” 感受着他的体温，这让她的心激烈地颤动起来，她的身体变得很奇怪，有一些憧憬，从心脏，穿过血管，到四肢，直至全身都被一种名为冲动的情绪占领。 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衬衫最上的那颗扣子，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我今晚可以不走。” 孩子，和不走。 两句话连在一起说，应该暗示得很明确了吧？ 可是向熠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夏小迟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应，疑惑地抬起头看他，发现他连动都不动了。 透过他仿佛被魔法定住的稳重表情，她看见了一对通红的耳朵。 第26章 第 26 章 “生日快乐。”向熠抬眼看了看桌上的电子摆钟，“早了几个小时，十二点我再说一次。” 说着起身，从行李箱里抽出一个ipad递给夏小迟。 夏小迟有点迷茫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所以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个用过的ipad吗？ 她的脑回路有时候可能真的过于清奇，不可置信全都写在了脸上，向熠看得有些无奈地笑了，俯身下来按亮了屏幕，是某几个临江楼盘的vr实景。 夏小迟很疑惑地眨眨眼，“这是……” “我筛出了三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向熠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喜欢我明天就让人准备合同，买在你的名下。” 他云淡风轻的语气，就像在说要送她一颗白菜一样，夏小迟着实恍惚了一下，“我……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向熠让她看电视里的动物世界，“筑巢是雄性的本能，还请夏小姐网开一面，让我不需要和我的生物本能艰难抗争。” 夏小迟捧着烫手山药一样捧着ipad，衣服口袋里原本包装精致的方形表盒忽然很硌人，她开始坐如针毡了。 自从认识以来，就是向熠一直在给她送礼物。 这次向熠过生日，她攒了了小半年的工资，咬咬牙买了一块超级好看的名表，觉得终于能送得出手一次了，可是和临江豪宅比起来，又只成了个零头。 她都快开始咬手指了，突然听见向熠说：“我比较喜欢第三套。” “为什么？”夏小迟赶紧去翻第三套房子的信息。 倒不是她对第三套房子有什么不满，就向熠给她的这几个选项，她都听说过，本市著名豪宅，估计用来糊墙的都是金钱。正因为她挑不出任何不好，所以才想听听看，能让向熠动心的偏好是因为什么。 “是学区房。”向熠望着她的眼睛，眼神深而静，仿佛传达了某种隐晦的含义，又仿佛是某种慎重的期许。 夏小迟有点害羞，背过身去避开他，呢喃声咕哝：“这也考虑得太早了吧……” “不早了，也就六七年吧。”向熠拉着她的手腕，轻轻将她拢进怀里，一点点收紧，“如果从今天算起的话。” 夏小迟感到全身紧张到极致的紧缩，她说不出话，后背紧贴在温暖的胸膛上，一切衣服好像都早已化为无形。 “如果——”向熠笑了一下，下巴压在她的肩上，“我是说如果，你发现我有些生疏，你会不会笑？” 夏小迟当然不可能为这种事笑话他，她很快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话，是一种委婉让她定心的暗示。 她很惊讶地回头，“难道你没有过——” 向熠笑得很温柔，轻轻摇了摇头。 真好。 夏小迟由衷地觉得真好。 她也没有。 其实他就算有过也没有关系，她会稍微心酸一下下，但是也不会太介意什么，只要已经结束干净了就好。 可是他现在告诉她，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彼此都没有过，以全部的身心迎接对方，很公平，很快乐，是意外之喜。 “我说我是个很传统的人，你现在相信了吗？”向熠牵了牵唇角，“按我的年龄来看，好像是有点丢人。” 夏小迟的粉丝好胜心突然上涌，经常发通告和向熠抢咖位的那个同龄大牌男星，被拍到过夜实锤的女朋友都有一卡车了。 无论什么方面，都不能让向熠输！ 可是，斗志昂扬的激动只存在了一秒钟，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等一等。 他所说的“很传统”的意思，难道是要结婚后才能发生那种事吗？ 因为向熠今晚一直没有明说，夏小迟不确定她是不是领会错了他的暗示，连忙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下来，结结巴巴地，“那……我，还是，要不，还是先回家吧。” 明明是有点尴尬的时刻，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向萦心的话。 该死，难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向熠该不会真的是性冷淡吧？ 思维是瞬息万变的，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甚至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都可以接受，没有结果也可以，不结婚也可以，没有孩子也可以，不做那种事也可以。 她好像是太没有底线了一点…… 但对方是向熠啊，她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可是她的脚还没顺利踩到地毯上，手腕被往后轻轻一带，就被顺势压倒在沙发上。 他压上来，双手虚虚撑在她上方，“在想什么？” 耳鬓厮磨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言语都自动成为蛊惑。 他那张脸真的太有迷惑性，上帝真是不公平，让干净和深邃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完美融合，只有有他出现的地方，周遭的人物景色都会自动变成黑白影片，让他成为所有阴影中的唯一一抹亮光。 第32章 夏小迟呆呆望着他，手无意识地缓缓抚上他的脸，像被下蛊了一样实话实说道：“我在想你是不是性冷淡。” 然后两个人都怔住了。 夏小迟真想咬舌头，还没想到怎么样化解这个大煞风景的死局，向熠就笑了，他边笑，边握住她的手。 向熠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柔的，夏小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有如此具有侵略性的一面。 她的心跳又快又用力，心脏快要爆炸，视觉、听觉、嗅觉，无一不令她无所适从，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让人那么期待，她情不自禁地仰起脸，前额相抵、鼻尖追随，深深注视着心爱的人，一眼也不愿意移开。 熟悉的嗓音在寻求同意，声音好像化为了实质，将她团团包裹在中心，两颗澎湃的心在浩瀚宇宙中相遇，在同一道音轨中，思绪随着血液一道沸腾。 向熠的口吻一如既往温和：“我觉得我有必要要向你证明。” 得了便宜还卖乖，应该就是描述现在这样的他吧。 夏小迟很后悔，她真的不应该怀疑他。 拥抱着，亲吻着，追逐着，相爱的灵魂片刻都不愿意分离。 夏小迟闭着眼，脑海里都是他在演唱会上抚过钢琴琴键的画面，她不愿用“流量明星”四个字来定义他，她想他应该是个音乐家，无论高山之巅或是海峡纵深，场地永远不能限制他的发挥，反而会为他弹奏出行云流水的美妙乐章而提供美丽的背景加成。 夏小迟深刻地感觉到，她无处安放的澎湃爱意，在对视之中盛放。宇宙之大，她何其幸运，竟能得来同等的珍贵回音。 第27章 第 27 章 黑夜逐渐消融的时分——大概是吧，酒店厚重窗帘的遮光性能太好，夏小迟迷迷糊糊地醒来，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身体是前所未有的酸软，手臂和腿都简直不像是自己原装的一样，她软绵绵地翻了个身，伸手一扑，捞了个空。 这才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了，时间不到四点，向熠去哪里了？ 披上浴袍，光脚踩上柔软温暖的地毯，夜幕下的走廊很空旷，但夏小迟的心是安定的，患得患失的那个阶段已经是过去式，也许因为向熠给了她极大安全感，她知道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事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如果说他们两个之中，谁会一觉醒来夹着尾巴开溜，是她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一点。 脚踩在柔软温暖的地毯上，顺着走到走廊尽头的门前，隔着透亮的玻璃，心重重一跳。 那一幕足以铭刻在她记忆深处，成为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画面。 整面的弧形落地窗，银白的月辉全无保留地倾洒，向熠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背上线条分明的肌肉拢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 走近些才发现，向熠戴着无线耳机，难怪她没有听到琴声，他似乎是在手写琴谱，思考片刻，弹几个音，在纸上写些什么。 她捡起脚边的纸团展开，有一些划掉的音符。 平展纸团的细微声音，在静谧的午夜也能引得他回头。 向熠在这样朦胧又清亮的月色中望着她，专注，且深邃。 私下里，他的眼睛并不多情，街拍拍到的往往是极端清冷的眸色。 可是夏小迟看到过这双干净的眼睛，被情 | 欲染色后的癫狂。 一想到全宇宙只有她一个人见过，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窃喜，胳膊软软地环上他的脖子，低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发出嗤嗤的笑音。 很像一个傻瓜，也像一个要到糖吃的小孩，不过她不在乎，她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没有狂妄地站在电视塔上冲着全城叉腰大笑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她什么都不在乎。 向熠展臂抱住她，很用力的拥抱，像要揉碎骨髓，声音却很温柔，“我吵醒你了？” 夏小迟摇摇头，重新把手里的纸张裹成球，“是新歌吗？” “还没完成，你想听吗？”向熠拍了拍琴椅，让她在身边坐下。 无论看过多少次他的现场，进击的心跳还是如故，她的心脏随着音符跳跃，跨过海洋和山川，被璀璨的银河包裹。 他的手指停下，夏小迟匮乏的专业知识和形容词只能让她木愣愣地表达出最简单朴素的评价—— “好听。” 和担心他觉得敷衍，所以再一遍强调：“真的很好听。” “啊……”她忽然捧住脸，“我是不是好俗，不要觉得我和你没有共同话题。” 向熠笑了，静默中，温热的气息越来越靠近，再到灼热地擦过耳畔，耳语几乎贴在她耳朵的茸毛上开启，“现在困吗？” 为什么他的声音总是如此温柔，哪怕手上正在做着相当恶劣的事。 夏小迟在细小的抽泣声里低声呢喃：“不困。” 情与欲是相辅相成的纠葛，手指从深陷的涟漪中解脱，终于转移阵地，将她放到钢琴上，压出杂乱却和谐的乐章。 * 向熠发的新单曲，以横扫千军的势头大肆屠榜，兵不血刃。 回顾内娱历史，上一次能有这样来势汹汹把音乐软件挤崩半小时的歌曲，还是三年前，向熠的一首《星河》，至今仍然位居各大音乐排行榜前三。 在今年金曲奖的颁奖典礼上，男主持人将最佳男歌手的金色奖杯交到向熠手里，“我们知道向熠前天刚发行了新歌啊，歌名是《梦摘星河》，大家都听了吧？” 一旁的女主持人笑了，接话道：“这首歌火到这个地步，我想应该没有人还没听过吧。” 男主持人说：“那么正好今天向熠在这里，我帮大家问一下，这首歌的灵感来源于什么呢？” 女主持人笑着加柴添火，“让我猜一下，向熠今天拿了奖，肯定心情不错，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对吧？”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向熠轻笑一声，很配合地拿起话筒颔首，对准摄像机的眼神严肃又深情，“是的，我要感谢夏女士，夏女士是我的缪斯，是我此生唯一的灵感。” 台下近乎疯狂，掌声尖叫声起哄声如同雷鸣。 隐身在观众席里的夏小迟面红耳赤，被四周沸腾的尖叫声烫得难以呼吸。 台上的人微笑着，举手投足间轻而易举地熠熠发光。她为他神魂颠倒，世界上有太多人为他神魂颠倒，而她是最幸运的一个。 * 夏小迟曾听过不少同事和朋友的抱怨，很多人都有过为装修操碎了心的痛苦回忆，向熠将新房的风格选择权全权授权给她，这让她一开始畏手畏脚做了很久的心理建树。 不过其实现实没有那么糟糕，大概是心中有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吧，外加向熠出了很多钱找了很好的装修公司，经理大哥还是向熠的忠实歌迷，一直没有让夏小迟为装修的事太过操心。 装修进入尾声，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向熠虽然人在江城，但好像非常忙，连大熊联系夏小迟的频率都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在减少，最近在某个远离城区的市郊工作，大熊抱怨过好几次信号很差。 夏小迟能理解向熠的工作性质，很乖巧地没有太打扰他，反正他常年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她已经很善于自娱自乐了。 周末闲下来，干脆去公司加班，忽然想起来有一份文件还在公司楼下的收发室，幸好物业是一周七天都上班，下楼顺利取到文件，一回头，没想到碰上了许久未见的徐开宇。 夏小迟礼貌地咧笑打了个招呼，错身而过的瞬间，被徐开宇叫住了。 徐开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小迟，有些话，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想和你说清楚。” 夏小迟有些讶异地看过去，因为她觉得她和徐开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迎上夏小迟不解的目光，徐开宇顿了顿，“有些事，是和向熠有关的，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所以最后还是一起从办公楼走出来，穿过门口的底商，走在前面的徐开宇慢慢停住脚步，“你在这里等一下。” 他避开她的视线，不太自然地说：“对不起。”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一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的电瓶车堪堪擦着夏小迟的手臂呼啸而过，差点把她带得摔个趔趄。 把旁边等客的出租车司机都吓坏了，降下窗连声斥责：“现在的外卖员怎么回事！” 有路人好心上来扶她，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夏和易强打精神笑着摆摆手，站直身体，“我没事，谢谢。” 再一转身，有几个人从旁边大厦一楼出来，显然等候已久，且目的明确，径直朝她走来。 领头的那个人看着很熟悉，竟然是向熠的经纪人刘哥。 “夏小姐，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将你约出来。” * 刘哥将夏小迟带进了隔壁大厦，电梯上六层，一层楼都是大共享办公空间，穿过七拐八绕的走廊，进了最尽头的一间会议室。 门咔哒上了锁，夏小迟下意识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一格信号都没有。 第33章 说实话，跟着刘哥来之前，她短暂考虑过人身安全问题。可是她如果要和向熠在一起，经纪公司这一关是必然要过的，事实上，她很意外的是，刘哥居然到现在才来找她。 隔着圆会议桌，对面的几个人全都站着，人墙一样压迫下来。 有人给夏小迟递了一瓶冰水。 “谢谢。”夏小迟接过来，手里冰得一激，没有拧开，放回了桌面上。 刘哥不达眼底地笑了笑，“夏小姐，大家都时间宝贵，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说实话，我今天来，是想劝你跟向熠分手的。你如果继续跟他在一起，会拖垮他的演艺生涯。” “听说你也是向熠的粉丝，那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向熠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圈内像他这个年龄的男艺人，结婚了都得隐婚，大张旗鼓谈恋爱肯定更不行。爱豆是什么？为什么红？是需要满足粉丝的心里憧憬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们冒昧地调查过你的背景，你毕业于名校，是个聪明人。向熠呢……一直被我们护着，性格比较单纯，又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一时冲动，做出了一些比较浪漫的举动。但他现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所以托我们代表他向你作出正式声明。我想夏小姐你应该能够很清醒地做出判断，做出对向熠更好的选择。” “夏小姐你好，我是向先生的代理律师，这是我的名片。”旁边西装革履的律师说话了，名片贴着桌面划过来，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一叠的文件，分别码开摆在夏小迟面前，每一本都在封闭的空间里拍出旷寂的回响。 律师还在喋喋不休：“……根据我当事人的要求，赠予你的礼物不予追究，但你需要对交往细节保密。” 而夏小迟只在乎一件事，“你们来找我，向熠知道吗？” 律师往上推了推厚厚的眼镜镜片，笑得十分礼貌职业，“当然，我们不会在违背当事人意愿的情况下联系你。” “是吗。”夏小迟淡淡应了，慢慢转着被塞进手里的黑色签字笔。 春雨总是淅淅沥沥的，一滴，又一滴，没完没了打在玻璃窗上，汇聚成纠葛的河。 强力的中央空调，尽职尽责的工作着，打出的风很冷。 第28章 第 28 章 夏小迟想了想，问道：“我能考虑一下吗？” 她愿意考虑，就是好事，总比当场撒泼打滚来得好。刘哥心里一喜，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抬了抬手，“当然，你随意。” 接下来整整半个小时，夏小迟都在望着桌上的文件发呆，如果不是时不时翻一下页的动作，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在看。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哥带来的另一个工作人员终于沉不住气，不冷不热叫了声夏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夏小迟手里的放下纸张，视线直视上去，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们刚才骗我了，向熠对此不知情。如果向熠知道，你们大概率是不会选这个没有信号的地方跟我谈的。” 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没有耐心像刘哥一样跟她周旋，直接哂笑了下，“夏小姐，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你知道娱乐圈是什么地方吗？年轻漂亮的姑娘一抓一把。你凭什么那么自信，觉得你有本事迷得向熠非你不可？” 对面是几个五大三粗的高大男性，来者不善，语气咄咄逼人。 对比起来，夏小迟显得要柔弱太多，每一个字都轻柔缓慢，但她很坚定，无论是眼神还是声音，“我从来没有认为向熠会非我不可，但我相信向熠的人品，如果他想跟我结束，他一定会亲口告诉我，并且绝不会选择如此侮辱我的方式。” 她调头看向刘哥，将心中组织好的语言和盘托出：“刘哥，在希望向熠好这件事上，我想，你和我应该是相似的，甚至你应该比我更甚。在这样的场景下，以这种方式正式认识你，我感到很遗憾。但是分不分手是我和向熠两个人之间的决定，你们今天说的话，既然你们坚称向熠也抱持同样的想法，那请他当面来和我提，我绝不会拖泥带水。还有就是，向熠早就不是个小孩子了，未来走什么样的道路，是他自己可以选择，并且为之负责的事情。我理解你担心他，想赚钱当然也无可厚非，但我认为，我们没有人有权力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插手别人的人生选择。” 刘哥瞳仁震颤了下，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紧张氛围。 工作人员去开了门，刚才匆匆打过照面的前台小姐姐满面焦急地钻进来，压低声音说：“刘哥，向老师来了……” 后面的话夏小迟没有听清，但是知道向熠来了就已经足够了，她对上满屋人不可思议的视线，轻轻耸了耸肩，“刚才我在楼下见到你们的时候，就发信息告诉了向熠。” 再让人去阻拦，来不及了，也没有必要了。真的像电影场景一样，门上一暗，出现的身影如同天神降临。 向熠大步走过来，挡在她面前，侧头问她：“没事吧？” 他已经尽量把声音放温和了，话语里的焦急还是掩藏不住满溢出来。 夏小迟本来没有觉得有多难过，可是他一出现，她有了铠甲、有了盾牌，忽然委屈得一塌糊涂，咬着唇摇了摇头。 向熠想说什么，按耐住了，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没关系，别害怕，我来处理。” 然后才重新看向刘哥：“你有什么事跟我谈，没必要把别人拉进来，更没必要采用囚禁的手段。” 措辞很严重。 一向温柔的人，隐隐发抖的手在身侧握紧了拳头，透过紧绷的肩部肌肉能感受到处于爆发临界点的隐忍怒气。 刘哥慌了，匆忙想解释：“小熠，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小迟从后牵住了向熠的手，温热的掌心相对，有高于体温的温度互相传递。 向熠没听刘哥的解释，轻轻抚了抚夏小迟的手背，“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好吗？” 夏小迟摇摇头，“我想等你一起。” 他说好，低头看着她，“那我让大熊陪你到车上等，好不好？” 夏小迟这才点头，脚步走到门口时停下了，回身朝律师晃了晃手里没关的手机录音，在律师骤然青白的脸色中“哦”了声，说对了，“刚才的会面我全程录音了，你所说的一切是否取得了当事人的认可，我会交由律师协会判断。” 大熊站在门外，脸色煞白，走路晃晃悠悠扶着墙，一直把夏小迟领到楼下的车里，才慢慢匀着粗气缓过来，断断续续跟她说：“我们这几天在荒郊野外录节目，熊哥我这辈子没碰上过那么差的网，比沙漠里还差你敢信？还好你发信息给向老师的那会儿正好有信号，不然今天真的是……” 说话间带着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瘫倒在椅背上，“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在四十分钟内赶过来的，漂移你试过没？妈啊，车胎都快飞了，不信你摸，我娇弱的小心肝到现在都还在颤抖。” 还间或骂几句粗口，“向老师开车真的太猛了，太猛了……我都有心理阴影了。老板娘，你以后千万别坐他开的车，太特马吓人了。” 夏小迟听着大熊碎碎叨叨的骂骂咧咧，紧绷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透过灰黑车窗上的水流望了望六楼的窗。刘哥是向熠的伯乐，是和向熠相互扶持的伙伴，作为粉丝，夏小迟一直很感激刘哥，他们终于走到要正式分裂这一步，她难免也会感到唏嘘。 鉴于向熠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没有转圜的余地，一切都在当天夜里尘埃落定，向熠在所有社交网络账号上同时发布了一条声明，表示跟公司合约到期后不再续约，其余什么都没多说。 粉丝和路人虽然震惊，但都送上了祝福，毕竟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聚好散也是好事。 不算皆大欢喜，好歹是平风浪静地结局了，没想到到了第二天晚上，逐渐有变味的声音出现。原因是，其他明星就算是背后跟公司撕破脸皮了，好歹也会假惺惺加几句客套的祝好，但是向熠没有。然后就有个别营销号带节奏，骂向熠是不念旧情的白眼狼。 平时夏小迟刷向熠的消息刷得太多，大数据第一时间将这些阴阳怪气的微博推送到了夏小迟的首页。 “对不起……”她讷讷地望着向熠，有种手足无措的无力感。 她一上来就是罪己，反倒让向熠愧疚得很厉害，将她揽进怀里道歉：“是因为我当断不断，才让你受委屈。” 他沉沉叹了口气，“本来是想尽快把工作都结束掉，以后可以多腾出时间陪你，没想到让你遭遇了这样的事，是我不好。” 而夏小迟继续埋在他胸前苦恼，“怎么办，我害得你有了黑粉。” 一个拥抱，各说各话，各自赔礼道歉。 可是抱着抱着，摩挲的温度带动翻涌的气流，让室温也升高。 第34章 向熠在她颈侧轻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轻叹：“那你该怎么补偿？” 夏小迟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你要是因此不红了，以后我养你。” 向熠终于笑出声了。 本来是一句玩笑似的情话，夏小迟却蹬蹬蹬蹬跑到门边，从手提包里把工资卡翻出来，郑重其事地交到他手里，“我刚升了职，薪水也涨了不少，以前买了一点股票和基金，大概赚了一点点，哦对了，我还买过一些保值贵金属，稍后都列个清单给你。” 说干就干，纸笔就位，她非常正式地拉了一张清单，复查了两遍以后交到向熠手上，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以后只要我们都少吃一点，我养你，问题不大。” 向熠很捧场地将清单从头看到尾，“你养我，那我干什么？” 夏小迟讶然看他一眼，“可是你是向熠呀！你只要负责继续是向熠本人就可以了，我会努力赚钱包养你的。” 清单对折，回身放到茶几上，向熠牵住她的手带向自己，“看来我得努力表现一下了。” 夏小迟没跟上他的思路，脚下踉跄着扑过去，还困惑地抬头问：“表现什么？” “唔——” 她猝不及防的尖叫声，被吞进了彼此的口中。 * 正式解约之后，向熠接受了一次采访。 该问的都问过了，采访来到尾声，主持人在渐渐放大的笑容中递上话筒：“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说完自己先笑场了，“其实就是想打探一下夏女士，向老师不要怪我，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向熠接过话筒，想了想，“温柔中带着坚韧。” 主持人“哇”了一声，“是很高的评价了。” 按照向熠的习惯，愿意答一句私事都算是意外之喜了，因此主持人没想到他的回答居然还有后续。 向熠微笑着，和刚才营业时的笑容完全不一样，提到对的人，连眸光都荡着温柔，“她是个学霸，很漂亮，很独立又很温柔。其实有时候我会思考，我到底何德何能，才能配得上她的喜欢。” 主持人在耳麦导播的疯狂催促下积极揽活：“下一步，会不会带学霸嫂子出镜呢？来我们节目吧，我保证照顾好嫂子！” “下一步计划……可能会报个烹饪班吧。”夏小迟不愿意在公众面前露面，向熠答非所问地岔开话题，在主持人困惑的目光中笑了笑，“夏女士承诺会养我，所以我最近觉得，当家庭主夫也是一个不错的人生选择。” 采访是直播形式，密密麻麻的弹幕飞过去，全是被狗粮刺激到的围观群众，网友们羡慕到泪流满面，泪水流成的海瞬间淹没了视频网站。 夏小迟是晚上才趴在床上看到的采访回放，床垫往另一侧塌陷下去，向熠刚洗完澡出来，周身萦绕着薄荷清凉的气息。 她放下平板，爬过去伏在他身上，向熠很自然地接住她，将她圈进怀里。 窗外下着大雨，噼啪的声响不绝，屋内温暖干燥，但夏小迟仍旧很不安。 这份不安始终存在，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一直存在在她心中，像一层柔软却坚固的薄膜，横阻在她无所顾忌奔向向熠的路途之中。 向熠给她的安全感，是单方面给予的，就像她走在路上，忽然被天降的大饼砸中了，为什么是她、到底能砸中多久、她应该怎样才能够维持，全都是不明晰的未知数。 食指在他胸口划了好几个圈圈，一直憋到实在忍不住了，才闷闷咕囔出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她终于问出来了，埋在心中很久很久的困惑，迷惑地看着他的眼睛，像问话，也像自省，“我凭什么比别人特殊呢？我并没有什么特殊。我想了很久了，觉得我身上没有哪一点特质，能配得上你的喜欢。” “你对自己是不是有很深的误解？”向熠简直失笑，“认识你以后，我一直觉得有个词是专门用来形容你的。” “什么啊？”夏小迟眨了眨眼。 向熠说：“十全十美。” 夏小迟双手从他胸口撑起来，用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狰狞表情看他，仿佛下一秒就要举起枕头打人。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她舍不得真打。 向熠被她瞪得笑着投降，“我不是在哄你高兴，我说谎的时候，你应该能看得出来。” 可是夏小迟肯定不会相信他，以她的内外在条件，或许放在相亲市场是还算十全九美，但那是能站在向熠身边，和他比肩的十全十美吗？ 她还没有自信到盲目的地步。 冰凉丝滑的床单皱了起来，她双手被推高，膝盖在隐约的饮泣声中被分开。 自从住在一起之后，每天睡前都会有少儿不宜的环节。 话题再接续上，已经是两个人一道从浴室清洗回来之后。 向熠替她吹干头发，牵着她的手，说“来。” 考虑到向熠的工作需求，新家特别设置了一间录音室，在走廊最尽头。 “听过《星河》吗？”向熠问她。 夏小迟一怔，当然点头，“听过呀，我是你的粉丝呢。” 向熠把她抱在膝盖上，左手环着她的腰，右手点开了一个她没见过的软件，播放的内容她很熟悉，是《星河》的副歌部分。 原来一首歌……夏小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是一层一层的，每一层都是一种不同的声音，叠加在一起，才组成了完成的旋律。 “这叫音轨。”向熠好像会读心术。 同一段旋律，只听其中一条音轨，就像在听不同的歌。 放完耳熟能详的版本，向熠选中其中一道音轨，重播，“你再听这一条。” 纯净清灵的钢琴声，夏小迟的眼睛蓦然睁大，身体颤了颤，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旋律将她拉回几年前的欧洲小镇，那个白夜如昼的夜晚，街角的咖啡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向熠在走调的钢琴上随性弹奏的曲子。 “我送给你的胸针，还在吗？” 花瓣形状的宝石胸针，太漂亮、太贵重，夏小迟舍不得真的只作为装饰品，从卧室的保险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向熠微微笑着，温柔而深沉的目光，似乎饱含某种“好久不见”带起的共振，“你当时穿的那件旗袍上，绣了这种样式的花。” “你……”夏小迟早已说不出话来，心脏蜷缩，呼吸急促，她的大脑好乱，但这种慌乱没有令她感到惶惶茫然，有某种笃定而清晰的未来随着这份忙乱沓来。 “《星河》的灵感来源于你，你是我的缪斯，从来都是，始终都是你。”向熠抱着她，很紧，很紧，轻缓的话语声似喟叹，“小迟，不是你如愿以偿，是我如愿以偿啊……” 夏小迟哽咽了，伸手回抱住他，心中长久空缺的遗憾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充实、填满，熟悉的旋律仍旧回荡在耳畔，怀里的热度是真实的，一遍一遍提醒她：她不是一个路人，不是一个歌迷，不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原来，这是独属于她的星云颂歌。 第29章 第 29 章 向熠第一次遇见夏小迟，是在某座名字很拗口的欧洲小城。 那时，关于未来的定位，他和经纪人刘哥之间第一次出现了分歧。 因此在密不透风的通告间隙，即便假期满打满算只有三天，他还是决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了散心，为了喘口气，也为了想清楚，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只是他似乎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在地球的那一端，从机场到酒店，早已得到消息的粉丝在他所有可能抵达的地方蹲点，他只能选择闭门不出，直到最后一天，出发去机场之前，他终于避开了围堵的粉丝，没有事先计划，将行将停的，走进了一家街边的咖啡店。 对视的那一秒，她笑得很温柔，是一种足以让灵魂在浮嚣尘世中沉静下来的弥合。 向熠无法形容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悸动，不是因为容貌，也不是因为身材，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她并没有翩翩起舞，却让他以为她在清灵地跃动，旋转，蹁跹落下的脚尖踩在他过分勃发跳动的心脏上。 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漂亮，足以让整条街都黯然失色。 事后想起来，身边有一座历史逾百年的桥，就连脚下踏的地砖都经历了几朝的动荡，充满了厚重的历史感。 但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值得他再多看一眼。 那个时候，他正处于事业的最巅峰，偶像明星谈恋爱，对事业是毁灭性的打击，不允许恋爱的合同条款让他冷静下来，旋即涌上的是更大的迟疑，他生平第一次理解“爱情使人卑微”的含义，他本人其实并不如荧幕之前包装出来的那样光彩照人，她会不会嫌他无趣？将他和“向熠”这个耀眼的符号割裂开后，她会不会感到失望？ 还没有来得及得到答案，就有人认出了他，只不过是一个瞬间的犹豫，他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淹没。 第35章 再回头，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动心，无疾而终，却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一个月以后，他应邀出席某个奢侈珠宝品牌的活动，最后拍卖的藏品是某位已故大师手作，仅此一件，价格不菲，是她裙摆上被微风吹过的花朵。 是在不假思索拍下以后，他才惊觉到心里漏风的缺口。 他写了一首歌，却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他来不及传达的讯息。 在那之后的三年里，她最常浮现在脑海中的时机，是他在候机、等待高铁，或是漫长的行车途中。 那枚没有送出的胸针，无数次提醒他回想起当初那个短暂的犹豫。 如果当时没有犹疑，他们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为了朋友？ 像现在这样孤独的时刻，正好适合思念的时刻，他是不是能够，至少以朋友的身份，向她发去一条消息：嗨，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故事的第二个篇章，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时间到来，江风和她略带拘谨的笑容一样动人。 当他逐渐将电话中的女声和面前的人重合，原来这是她的名字，原来这是她的工作地点，原来这是她的人生。 那一刻，无数次侵扰过他的悔恨不复存在，既然能在茫茫人海之中重新找到她，命定也好，巧合也好，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望着她抓着工作证飞奔离去的背影，向熠毫不迟疑地拨通了律师的电话：“我想更改关于恋爱的条款。” * 关于如何接近心仪的女生，那段时间，他问遍了周围所有可信的人，得到了五花八门的答案，有些是截然相反的议题，更多的听着就不如何靠谱。 最终，他决定按自己的节奏来，展现真实，循序渐进。 真实，对于他这种早已习惯为不同角色身份覆盖不同面具的人来说，并不容易。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决定对她剖开内心，是她噘着嘴问他：“你一直都话这么少吗？” 他在斟酌之后，选择对她说了实话，没有经过美好处理的实话：“没有人能保证三观永远正确，我的一言一行会被镁光灯放大，多说多错。” 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应，她似乎很惋惜地感叹道：“啊……好真实哦，我的高冷滤镜碎了。”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对他失望，喜爱的感情依然从她湿润的眼中满溢流淌出来，甚至，她似乎在他一次次的坦诚中，对他更加亲近。 他感到庆幸，不是每一份感情都有容纳真实的空间，她以一切美好的代名词，包容了他真实的本我，那份存在于“向熠”名号下的本我，那份不再华丽的贫瘠本我。 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对“爱情使人卑微”的含义产生了全新的解读，卑微并不意味着战战兢兢的患得患失，而是另一种交付真心的珍视和期许，或许称为感恩会更加顺畅，不将对方的任何付出视作理所应当，以相互尊重的感恩相伴余生。 这样的意识转变提醒他，或许，应该到单膝下跪的时候了。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