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觉醒:华夏神明请借我一战之力》 第1章 《末世觉醒:华夏神明请借我一战之力!》作者:照金堤【完结】 文案: 誉为玄术圈小天才池司舟穿了。 他穿到了末世。 这里天灾频发,诡物横生,人类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活下去,是仅存人类唯一的梦想! 只有正确向神明献祭并觉醒天赋者,才有选择存活的权利! 五百年来,几乎每一个城邦都找到了其专属的神明。 唯独华夏盟,没有神明! 穿成了一名参加觉醒日的“废物”学生,池司舟听着台上的介绍冷笑连连。 谁说华夏无神? 他今天就要让世界知道,华夏不仅有神,还尊尊皆强神! 【共业非难,是新世界的起始——黄帝】 听汝所愿,怜汝困境,予汝力量,愿汝荣光。 【论抽象谁与我争锋——喜神】 你想要的幸运由我来守护! 【一两黄金一两心——财神爷】 千金难买爷乐意! 【这是你喜欢的小蛋糕吗——灶王爷】 我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厨具,更是一方永恒的安宁! …… 池司舟站在黑域神座的顶端,俯瞰着那片曾经被入侵,如今有恢复了欣欣向荣的世界。 他眼中平淡无波:话说回来,当年,是谁称华夏无神? 内容标签: 强强 末世 未来架空升级流 灵气复苏 主角:池司舟 嵇景同 配角:谷云泽 叶和光 周瑾文 一句话简介:华夏传承从不断 立意:华夏传承从不断 第1章 4052年,2月26日,早上八点整。 偌大的学校礼堂里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秃顶校长站在讲台边上神情亢奋,吐沫横飞。 他的身后,超大幅电子屏幕,被三个巨大的黑字占据满。 “觉醒日!” 底下的池司舟却懵了。 他坐在后排,茫然无措的看着讲台投影上的字,喃喃自语。 “觉醒日?这是什么鬼?” “今天不是高考百天誓师大会吗?” 刚睡醒的脑袋胀得厉害,好似有一根筋被崩紧到极致,牵制住整个脑袋,试图将其拽入深渊。 他忍不住抬手往太阳穴上一按—— 下一秒,一股剧痛席卷而来,似带寸劲般,冲向他每一个脑细胞。 池司舟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软绵的身体本能的往前一冲,头撞上前座的靠背,发出“砰——”得声响。 瞬间引起了所有的人注意。 “这位同学,请你严肃一点!” “觉醒日是你们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日子,岂容你如此儿戏!” 讲台上的秃头校长看着池司舟大声呵斥。 一瞬间,礼堂之中,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落在了池司舟的身上。 其中,还有不少人讥笑出声。 “这是……下水道里出来的那个废物?是猜到了自己觉醒不了,提前给自己哭坟?” “不像话!平时娘儿们兮兮的也就算了,今天这么大的日子还闹腾,哪里有一点华夏儿郎该有的样子!” “早说了隔壁全职新郎专业技术学院适合他,非不去,这会儿开始怕死了?晚咯!” 不少熟悉的面孔,却说着他从没听过的凉薄话。 “肃静!” 秃头校长阴沉着脸,大力拍着讲台,厉声呵斥。 “今天是什么日子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这时间,你们浪费得起吗!” 吵嚷的礼堂瞬间安静,众人纷纷恼火地瞪了一眼池司舟后,将目光投向讲台。 池司舟似乎不以为意。 他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忍着颅内一阵赛过一阵的疼痛,直至后衫湿透才好些。 他舒了口气,刚想要抬头再看,却感到有人在拍他肩膀。 池司舟回头去看,是他的好哥们儿叶和光。 “叶子?” “嘘——” 叶和光皱着眉,竖起食指做出噤声手势。 “放轻松,跟着我们昨天完成的模拟来,你没问题的。” 池司舟听罢,更茫然了。 模拟?什么模拟?昨天做的,不是一模卷吗? 念头一起,池司舟只觉得颅内渐有平复的剧痛突然卷土重来,如排山倒海一般,带着势不可挡的重力加速度,拍向他每一寸神经。 池司舟的脸色猛地惨白,身子一矮,朝叶和光的方向栽去。 头抵上叶和光肩膀的一瞬间,眼前白光乍现,无数讯息涌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片刻后,他睁开被剧痛逼得泪水涟涟的眼睛,仰头看着叶和光,呢喃:“我这是,穿越了?” 神灵、黑域、诡物、天灾、觉醒…… 这跟他之前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池司舟猛掐了下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不对! 这不是穿越! 身边的同学和老师全都认识,时间的年月日也对得上,唯一不同的,是对整个世界的界定与认知。 池司舟闭上眼,迅速整理着大脑内的信息。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一切都变了。 不再是二十一世纪科技时代,取而代之的,是突然降临的末世。 五百年前,地震火山海啸突然大面积爆发。 海水倒灌,岩浆喷涌,地面坍塌,蓝星竟在一瞬间陷入无尽的天灾。 一时间,哀鸿遍野,饿殍载道,民不聊生。 然而,祸不单行。 天灾过后,又有无数诡物从地底涌出,如潮水一般,涌进城市,尽情地喷洒着黑雾,吞噬性命,将一片又一片曾归属于人类的生存领域染成无人黑域。 诡物来袭,天灾频发。 人类的生存环境被无限压缩,最终竟仅剩几座城池! 而觉醒,是人类对抗所有天灾的唯一资本! 似是为了应对这次危机,有无数神像从地底涌出,洒落人间。 通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人类发现,若是献上足够多的信物,便可以唤醒神像,觉醒能力! 第一位获得传承的,是一位来自西联邦的教徒。 他以自己的灵魂为供,献祭给先知之神尔撒之像,从此觉醒了【先知】之力。 自此,西联邦如有神助一般,总能化险为夷,躲开一切或远或近的灾难,恢复生息。 而后,再有人以灵魂为供,呼唤尔撒,却只能得到些许助力。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唯有第一个献祭者,才可以觉醒能力! 随后,所有人疯狂的探寻着神像和献祭之道。 可困难重重! 神像的喜好早随着人类的发展、灾难的频发,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仅剩下些只言片语,可供人们探索献祭的方向。 三百年前,有西联邦异教徒于黑域之中寻得嗜血伯爵该隐。 他以灵魂为引,燃烧全身血液,成功觉醒【血族】之力。 刹那间,有红血浓雾倾天而下,带有金戈之力,竟逼退黑雾数十里,归还西联邦城池两座。 二百年前,有神山邦战士寻回神王宙斯。 而后震碎全身筋骨,以力量为供,唤醒宙斯,觉醒【战士】之力,重获一身铁骨钢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一百年前,有不落联邦寻回阿夷多神佛。 而后,以满城老少笃信为供,觉醒【容】之力。 自此,城邦再多一层屏障保护,便有黑域生物突袭,也未有分毫损伤。 五百年来,整个世界,唯有华夏盟,迄今为止,即便城门口就有神像矗立,也无一人交换成功,觉醒能力! 讥讽、嘲弄、欺压、谣言…… 五百年不断地上演在华夏盟对外交际地每一个举动之中,侵蚀着每一位华夏盟员的自信,瓦解着华夏盟坚固的精神城邦。 甚至,还有谣言称:整个华夏,根本无神! 城门口那尊也不是神像,而是为了挽回颜面故意塑造的石像! “这绝不可能!” 池司舟眉头猛地一跳,心底想也不想,便一口否决了这个谣言。 倘若华夏无神,那历史长河之中,因功绩而被人铸像瞻仰祭祀者,该如何安置? 倘若华夏无神,那自古而来,被巫祝信奉一生的动物仙灵,该从何考证? 倘若华夏无神,那从民间而起,又完善于民间的神学体系,该何去何从? 倘若华夏无神,那城门口,矗立不动的石像,又算什么? 既然世界未变,历史犹在,华夏又岂会无神? “怎么了?” 头顶,传来叶和光担忧的声音。 “还是担心觉醒的事情?” 池司舟叹了口气,他微微仰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叶和光满是关切的眼睛,轻声道:“我只是好奇,既然华夏无神,那我们举办觉醒日干什么?” 第2章 叶和光的脸上闪过一丝丝苦涩,但他没说什么,却昂了昂下巴,示意池司舟往讲台上看。 池司舟顺从的看过去—— 讲台之上,秃头校长正撩着他那为数不多的头发,吐沫横飞,挥斥方遒。 “众所周知,先知之神尔撒、嗜血伯爵该隐、战神宙斯、神佛阿夷多皆是外邦之神。” “但神爱世人,即便并非本土神尊,却依然愿意惠泽众生,将自身的星点力量,赐予你们。” “你们只需站在神像面前,献祭出他们所需求之物,便可获得天赋。” “但请注意!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请不要对未知的神像开启呼唤献祭!你们还年轻,未来有无限的光明。请不要让它在行走完短暂路程之后,永远的停留在今天、此时此刻。” 校长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原本被用来盖东西的红布被猛地掀开。 五尊神像完完整整的被推到了最前面。 池司舟分明感受到身边的气氛变得热烈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前四尊神像的身上。 甚至连叶和光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池司舟却眉头紧蹙,神色严肃。 他总觉得不大对劲。 灵魂、血液、力量、全部的虔诚…… 这样的献祭,不像是“交换”,更像是,“宣誓”。 宣誓自愿成为神的奴隶。 池司舟被自己陡然升起的念头吓了一跳,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将头低了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他感受到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 那眼神冰冷,仿佛在上古寒潭之中淬过一般,只一眼便让他半边身体失去了知觉! “粥粥?”叶和光担忧得戳了戳他的手臂。 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被迅速收回,池司舟那失去知觉的半边身体瞬间能动了。 他眨眨眼,深吸一口气,慢吞吞的抬起头,朝叶和光笑笑后,才看向讲台上的那五尊神像。 五尊神像在台子上呈“一”字排开。 耀眼的银色和金色光辉忽然绽放开,如四盏被突然打开的射灯,强而有力的光线几乎要穿破礼堂的穹顶。 池司舟的眼眶瞬间被那耀目的光逼得通红,泪水瞬间溢出,积聚在他的眼眶内,模糊了他的视线。 雾蒙蒙间,他只分清了那四尊神像从左到右分别是先知之神尔撒、嗜血伯爵该隐、战神宙斯、神佛阿夷多后,便迫不及待将目光转移向第五尊神像。 那尊神像身上并没有亮光,周身古朴莹润,好似被油脂细细涂抹保养过一样,透着一股浅浅的温润气息。 它的脸被一团白雾所笼罩,白雾轻飘,四周满是散逸的雾丝,看似一团风便能吹散,可实则不管经历多大风雨,依旧纹丝不动。 叶和光见池司舟在看第五尊,介绍道:“那就是我们城门口的矗立的那尊了。” “应该是神像吧?虽然五百年没人唤醒过。” 池司舟没吱声,他眯着泪汪汪的眼顺着那尊石像一点点往白雾探看,在凝视向白雾的一瞬间,他骤然瞪圆了眼睛,心动如擂鼓,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那是…… 黄帝! 是五帝之首! 是华夏的“人文初祖”! 是——华夏传承的伊始和象征! 第2章 池司舟心潮澎湃,激动地连手都在发抖。 错不了! 绝对错不了! 他可以认错任何神像,唯独不会认错黄帝! 那可是“人之初祖”! 是华夏文明创立的象征! 是他,乃至他一家,从小拜到大的存在! 推历法,教耕种,兴文化,创医学,战蚩尤…… 池司舟就这么站着,身边的喧嚣仿佛早已远离,只余大卷大卷的文字,将黄帝做得每一件事都在他的脑内描述得栩栩如生。 池司舟激动到颤栗,鲜红的唇瓣颤抖着,小巧喉结飞快地在脖颈处移动,好似有一窝什么东西,要立刻冲破喉管的束缚,奔向自由。 但他不能! 一旦他再发出什么声音,讲台上的秃顶校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撵出礼堂! 他必须要忍! 忍到自己上台的那一刻。 忍到自己破开那团白雾,揭开黄帝的庐山真面—— 而后告诉华夏盟乃至整个世界,华夏有神! 叶和光忽然握住了池司舟的手。 他微微侧头,目光探究的在池司舟和第五尊神像之间来回逡巡。 粥粥对第五尊神像似乎有些过于关注? 为什么? 明明在进入礼堂,还和他一样,对第五尊神像不屑一顾。 难不成,他一觉睡醒忽然认识了第五尊神像? 叶和光被自己的陡然升起的想法吓得心下一凛,眸光寒芒乍现,又瞬间趋于平静。 他戳了戳池司舟,故意试探:“你在紧张?” 池司舟点点头:“有点。” “别紧张。”叶和光主动握住了池司舟的小臂,“你一定可以的。” 池司舟眉尾一跳,他转向叶和光,有些惊讶:“你信我?” 叶和光点点头:“我认识的粥粥最擅长考试不是吗?觉醒日又何尝不是一种考试?” 他顿了顿,眼里的坚定闪了闪,掠上一缕浅柔的温柔。 “当然,即使失败了,你背后还有我。我会罩着你一辈子。” “就像我们从小到大的约定一样。” 池司舟笑了笑,心底的柔软被狠狠触动。 真不愧是他兄弟。不管在哪个世道都一样的相信他,愿意做彼此永远的后盾。 讲台上,校长喊出了一个名字。 “柳承敏!” 第一排最左边的女生站了起来。 她捋了捋身上因久坐而微微发皱的衣角,步态从容的走上台去,站定在先知之神尔撒的面前。 她清了清嗓子,而后,少女清润甜美的声音响彻整间礼堂。 “善良而伟大的尔撒大帝,愿您的光辉同您的意志,播撒在整片大地!” “我愿以灵魂为引,求取您千万之一的垂怜与青睐。” “愿圣光庇佑于我,学生柳承敏在此恳求您的垂青!” 随着赞美与自愿献祭的话语响起,被祝赞的神像身上绽放出璀璨的光辉,惊艳四座。 刹那间,一道银色光辉照耀在柳承敏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牢牢包裹,又顺检四散,在空中凝聚成一束耀眼光束,没入她的眉心。 而后,整个天空被乌云笼罩,天昏地暗。 一束红光猛地从柳承敏的眉心射出,如一只凌厉的爪子,将昏黑的天撕扯出一道漏着白光的细缝! 庄严的声音在细缝之后响起:“神说要有光,于是将这束光赐予你!愿你即使身在黑暗,也能找到方向。” “这是,光之力!是继元帅大人后第二位拥有光之力的人!” 校长激动地吼出声。 “柳同学!你愿意加入军部,继承先人之意志,为后世开太平吗!” “哇——” 礼堂一片哗然。 不少人看着柳承敏露出羡慕的眼神。 要知道光之力可是世上最强悍的天赋之一!成长起来摧枯拉朽,可以瞬间将危境转为太平! 她能觉醒这样的天赋,注定未来之路一片璀璨光明。 加入军部,今后的修行必有元帅大人的亲力指点,前途无量! 柳承敏开心的点了点头,在早已准备好的入伍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校长激动地满面红光,眼含热切。 五十年了! 他们学校终于再次出了一个顶尖天赋持有者! 天不负我! 池司舟却皱起了眉头,虽然刚才的光炽烈耀眼,可他仍旧看见你那道光束之中,有一缕泛着黑光,在罩上柳承敏的瞬间,化成一条粗重的黑色锁链将她牢牢圈住! 而且……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细缝窄窄的一条,这样的缝隙,能撑多大?又能转移多少人? 这样的天赋,凭什么被称为“最强悍之一”? 池司舟想着,戳了戳叶和光的手肘:“这个天赋,很厉害?” 叶和光激动地连连点头:“是大陆上最强悍天赋之一!粥粥,但凡我也能觉醒这个,我立刻死都值了!” “瞎说什么!”池司舟脸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会觉醒比这更厉害的天赋的!” 他始终坚信,只有华夏的神像开启,最恐怖的修炼天赋才会出现。 叶和光诧异的看向池司舟:“你怎么这么笃定?那就借你吉言了。” “如果我能觉醒一样厉害的天赋,我请你吃大餐!” 池司舟笑了笑,没说什么,将目光重新投回讲台。 此刻,台子上已经陆陆续续上去了不少人。 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 接下来的学生虽然没能像柳承敏那样惊艳,但也算不错。 第3章 也都有了各自适合的去处。 而未被神像选中的学生,则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 要知道,觉醒日决定了一个人未来的发展方向。 若是未被神像眷顾,这辈子便只能留在城中,或是嫁人或是做些服务业,碌碌无为一生。 池司舟目光扫过那些已经参与过觉醒的学生们,颇为感慨。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这“觉醒日”竟比高考更残酷了一些。 讲台上的校长再次开口:“嵇景同。” 话音刚落,底下立刻响起呼声一片。 在场几乎所有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方向,眼里满是羡慕和期待。 “是嵇同学啊……他这张脸,真是看一次心动一次!” “他的话一定也是顶级天赋吧?真是让人羡慕呢。” “这不是废话么!他可是天才!” 池司舟也看向那个方向。 坐着的人群之中,一位少年人站了起来。 他身材高挑,脊背挺直。面庞轮廓清晰,线条硬朗。 剑眉斜飞入鬓,眉下双眸深邃有神,犹如寒潭般沉静。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唇角微微上扬时,又添几分温柔。 一头短发乌黑整齐,更显利落。 肤色白皙,即使身着统一的校服,也难掩其出众气质。 居然是他。 池司舟瞳孔微缩,心下一片森然。 两个月前,在他回家的必经的那条巷子里,他们曾经有过一次交锋。 那时,世界还不是末世,他们也只是两个副业除魔卫道的普通高考生。 巷子深处,一只红衣厉鬼被这两位年少的道士逼上了绝境。 “劳驾让让。”池司舟懒洋洋的对嵇景同,“家门任务,师弟头一次干活,师兄行个方便呗。” 嵇景同表情严肃:“师门任务,恕难从命。谁先得到算谁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大爆手速地将携来的雷火符丢了出去。 刹那间,乌云遮月,天昏地暗,整个天空雷电密布。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轰然落下,瞬间点亮整条巷道! 但最终,谁也没能活捉那只厉鬼。 骤然暴起的雷电之下,便是鬼母也难存形,更何况仅仅是个红衣厉鬼? 任务失败,只能各自打道回府。 临走前,嵇景同深深的看了池司舟一眼,并道:“池司舟,我记住你了。下次,我们必分胜负。” 想到这儿,池司舟有些怀念的咂咂嘴,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曾经的嵇景同可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啊…… 现在的不知道怎么样。 就在这时,嵇景同忽然回头,目光锁定在池司舟的身上。 熟悉的凌厉让池司舟的后背立刻爬上一层鸡皮疙瘩,他立刻紧张起来。 萎顿的身体猛地拔起,目光锐利,连上扬的嘴角都被拉直了几分。 讲台上的校长再次敦促嵇景同上台觉醒,但他没理会,而是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池司舟的面前站定,而后光明正大的打量起池司舟来。 礼堂少见的沉寂了,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嵇景同,似乎有些不解他的举动。 半晌,学生们才反应过来,交头接耳,大声私语。 “嵇同学这是怎么了?” “不懂?同情废材的未来?” “不对!那表情,像是在看……可敬的对手?!” “我们见过。”嵇景同笃定的说道。 池司舟的脑内顿时闪现一片火花。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被置换了时空的,不仅有他,还有嵇景同! 同样身为道门人,他一定也认得第五尊神像的庐山真面! 池司舟瞬间倒吸一口气。 “池司舟?”嵇景同又喊一声。 池司舟回神,点头:“两个月前,深巷。” 嵇景同又问:“你想呼唤谁?第五尊神像?” 池司舟眯了眯眼,再次点了点头。 比起那四尊异域神明,华夏人就该接受华夏自己的传承! “好!”嵇景同点了点头,“我们一起!” 周遭的同学都惊呆了,立刻出声制止。 “嵇同学,这不可能!觉醒是属于一个人的时刻!多人同时是会被干扰的!” “嵇同学,我们知道你人好,想让废物一把。但,毕竟关乎到你的前途,你千万别糊涂啊!” “嵇同学,废物就是废物,拉不起来的!你别管了!” 就连台上的校长都急了,高声制止道:“嵇同学!请按照次序一个人立刻上来觉醒!” 可嵇景同并不理会,他依旧直盯着池司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我们下次再见,势必要分出个胜负。” 池司舟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嵇景同,声音沙哑了几分。 “不后悔?” 嵇景同摇头:“我不会输。” 池司舟闻言笑了一声,真巧,他也不会。 他呼了口气,上前,一把拉住嵇景同的手腕,举起。 而后气沉丹田,大声对着讲台上的校长道:“校长,我们有绝对的把握觉醒成功!你敢不敢赌?” 声浪如天女散花的离弦箭一般,自池司舟的位置而起,直直的刺向四周。 又在触碰墙壁的瞬间炸开,如洪钟般利落浑厚的声音夹杂着一声拖过一声的混响,瞬间安静了整个礼堂。 第3章 礼堂彻底沉寂了。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池司舟,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坐的位置上礼堂的最后排! 而且,他手里还没有任何可以扩音的设备! 可刚刚那声,分明是洪亮辽远,中气十足。 像极了一个绝佳的气息高手在说话。 但池司舟是个公认的废材,他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一旁的嵇景同也在偏头看他,目光炽烈。 好强劲的气息! 不愧是他一眼相中的对手! 讲台上的校长气得浑身发抖,他疯狂拍着桌面,厉声呵斥。 “胡闹!简直是胡闹!” “觉醒日岂容你们这般闹腾!” “嵇景同,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不跟你计较,赶紧上来觉醒!” “至于池司舟……” 他神色瞬间变得凌厉,肥厚的手一扬,指着礼堂大门,声嘶力竭的吼道:“滚!给我滚出去!” “平时不好好学习就算了,关键时刻还敢扰乱秩序,带坏风气,扰乱好学习的思绪!” “像你这样的渣滓根本不配参与觉醒!” 池司舟有些意外的看向校长,眼里闪着古怪的神色。 在他的印象之中,校长固然不喜欢他这样的吊车尾,却还保有对学生的基本尊重。 绝不可能说出“渣滓”、“不配”这样的话。 而且…… 他瞟了一眼一旁正襟危立的嵇景同,嘴角一抽。 主动搅局的是这位“好学生”吧? 他凭什么要平白无故背上这口锅! 池司舟眯起眼,懒洋洋的松开了抓握在嵇景同手腕上的手,挥了挥:“校长,弄错了吧?他先开的口啊。” 校长脸色阴沉:“胡说八道!若是没人引诱,嵇同学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话音一落,引来四周一片点头附和。 “嵇同学一向循规蹈矩,堪称学中典范,怎么可能提出如此无理要求?” “还屡次顶撞校长……嵇同学长得那么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使坏!” 池司舟环视一圈,嗤笑一声。 这是打算罔顾事实真相,举锅直扣了? 嵇景同这张脸的魅力真有这么大? 池司舟饶有兴趣地转看向嵇景同,抬手捏住他的下颚,用略带调戏的目光将他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后,遗憾摇头。 好平平无奇的一张脸。 还不如叶子看着亲切。 一定是“天才”的名号给他添彩了吧! 他还没说话,嵇景同便拉开他的手上前一步,将半个身子挡在了池司舟身前。 “校长,确实是我先提的。我也始终坚持和池司舟一同觉醒。” “我也始终相信,即使一起,我们也不会被彼此影响,各自走上自己的路。” “嵇同学!”台上的校长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脸色难看的厉害,胸口一起一伏,好似有一团火在其中燃烧。 但他又不得不强压下火气,对这位华夏盟翘首以盼的天才维持住温和的语气。 “你还是学生,对人心险恶了解不多。一时分不清有些人的嘴脸也是情有可原。” “老师念你是初犯,这次不计较了,现在,让开!” 嵇景同没说话,甚至往旁跨了半步,将池司舟牢牢地挡在了身后。 四周立刻响起嘘声一片。 第4章 所有人抛向池司舟的眼刀里都染上了几分探究,好似在问:“你小子私下里给嵇同学灌了什么品牌的迷魂汤,居然这么有效?” 险些被眼刀戳成筛子的池司舟默默叹气。 得,成万人嫌·一人迷版了。 嵇景同,你真该死啊。 他想着,垂下的手指微动,挠了挠一旁叶和光的手背,又在叶和光看过来时,悄声道:“还是你好。” 永远不会给我添麻烦。 叶和光却是一脸蒙圈。 好?他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叶和光若有所思,他看着池司舟靠近嵇景同,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嵇景同回头的瞬间,唇瓣开合,吐出一句:“可以了,你觉醒,我离开。” 叶和光的心跳骤然一停,大脑“嗡——”得一声,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一样,陷入空白一片。耳边是一片蜂蜜的嗡鸣。 他几乎是瞪着眼看着池司舟,看着他越过嵇景同,神情傲慢的看着校长,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让校长瞬间黑脸的话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礼堂大门走去。 他本能唰得站起,一把扯住池司舟的胳膊,将他扣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时,叶和光只听到自己的坚定的声音。 “你留下,我把我的机会让给你。” 脑中的静止键被猛地撤销,耳畔的嗡鸣声也随之消失。 取而代之是周遭的惊呼和私语,还有凌驾于这些,被无限放大,清晰入耳的,源自于池司舟的声音。 “叶和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叶和光浑身战栗,他眨眨眼,彻底清醒。 “叶子!”池司舟制止声再次响起,“别闹!” 叶和光却笑了,他坚定的看着池司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没闹。” “说好的罩你一辈子,决不食言。” 池司舟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的内心感动不已, 不愧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管何时,心里都装着他。 但他不能接受这番好意。 他认识第五尊神像,更清楚共鸣这尊神像需要的条件。 即使不在学校礼堂觉醒,出了城门口,照样也能觉醒。 但叶和光不同,他不认得第五尊神像,而前四尊不属于这里,所以,他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池司舟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扬起,端是一副不知好歹的模样。 “我要你罩?” “你信不信,即使这次不觉醒,我也有的是法子后面觉醒?” 四周的同学顿时露出古怪的神色。 后面觉醒? 今天之后,那四尊神像就立刻被收回仓库,他拿什么觉醒? 城门口那尊谁都不知道名字的神像吗? “我信。”叶和光像哄孩子似的,语调软和轻柔,“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身后。” “但是。”叶和光声音一顿,话锋一转,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他将手搭在池司舟肩膀上,“你真的舍得放弃吗?” “你努力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 什么意思? 池司舟微微一愣,神色有些茫然。 这个世界的他很需要这个机会吗? 他张口欲问,却被大脑突然窜起的疼痛打断。 那股通犹如一把最尖锐的刺刀,扎进池司舟的中枢,而后狠狠一拧—— 池司舟的身体瞬间僵直,表情呆滞,眼神空洞。 好似灵魂被猛地抽离一般,只剩下一具被疼痛所桎梏的躯壳。 半晌,池司舟被迫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呆愣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他想起来了。 在这个世界之中,他失去了幸福的家庭、友善的师门。 他是孤儿,是生活在地下贫民窟的穷人,是靠着华夏盟的儿童救济才上得起学吃得起饭的底层。 但今年,他满十八了。这意味着这样的救济失效了,他将再次被埋没于泥泞之中,或将碌碌无为一生。 而觉醒,成为一名天赋修行者,是他唯一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想到这儿,池司舟的心里不经泛起一丝涟漪。 要知道,在他的这段记忆之中,叶和光的出身并不比他好多少。 这一次的觉醒,对叶和光来说,也同样是唯一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愿意将这唯一的机会让给自己! 池司舟眼眶红了,他用力拍拍叶和光的肩膀,暗自承诺:“好兄弟,这份情,我一定记一辈子!” 叶和光见状,还以为池司舟选择了妥协,长舒一口气后,连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他眨眨眼,笑得惬意,两只眼笑得弯弯的,好似一只餍足的猫儿。 “对嘛!”叶和光清清嗓子,语调轻快,“我跟你谁跟谁啊?你觉醒不就是我觉醒吗?” 池司舟却觉得好笑,他到底哪里表现出,自己愿意妥协了? 不过,他很少见叶和光这样,忍不住动了逗弄的心思。 “万一,我觉醒失败了呢?”池司舟笑眯眯的问。 “绝不可能!”叶和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池司舟,轻声道:“觉醒除了天赋还有努力。” “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如果你都会失败,那岂不是说明,在天赋面前,努力,一无是处?” 池司舟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被人坚定信仰的感觉,真好。 就在这时,台上的校长忽然冷笑出声。 “让?谁同意了?我同意了?你们那些同学同意了?” “你们把这当成了什么?!把秩序当成了什么?” “把先辈们用五百年争取的平权又当成了什么?!” 他顿了顿,陡然转向叶和光:“叶和光!你也曾经是我最看好的学生之一!” “你努力还有天赋!今天的觉醒,即便你拿不到顶级天赋,也一定是不俗的!” “你想想你的家庭,你的父母!他们愿意看见你把机会让给别人” 叶和光瞬间咬住下唇,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 但当他余光掠过一旁的池司舟后,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我相信我父母会理解我的选择,我也相信,池司舟同学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校长先生,请尊重我的选择,也请给池司舟同学一个机会。” 校长顿时露出了失望至极的表情, “孺子不可教也!” “既然你不需要这个机会,那你们就一起滚!” “像你们这样的社会渣滓,就该滚回属于你们的下水道!别在这儿浪费资源!” 池司舟的脸瞬间冷了下去,他猛地抬头,目光森冷对上校长的视线,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刚说什么?” “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第4章 校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剩余的话像是被一记重拳迎面击退一般,猛地退回喉管处,灼烫得厉害。 池司舟静静地站在那,腰背挺立,单手插兜,除却声音森冷了些,面上一片平静。 可偏就如此,校长仍能感觉到有一股摄魂的杀气,从池司舟的身上溢出,又凭空凝聚成一把锐不可当的利刃,直被迫向自己! 甚至,破得他都止不住的想要避其锋芒,不受控的瞥向池司舟的两侧! 然后,心神一颤,后背顿时激起一片战栗。 在池司舟的左右,嵇景同和叶和光竟都侧身而立,呈左右相护之势,将池司舟牢牢地护在当中! 更可怕的是,他竟在一个吊车尾的身上,嗅见一股锐利凶悍的气势,能一举盖过了他身侧两位人人称道的天才?! 校长霎时冷汗淋漓,面露不敢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泯然众人”了整整十二年的吊车尾! 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爆发出如此气息,不仅盖过了天才,甚至让他一个修炼多年的强者都为之震惊! 难道,他根本不是废材、渣滓,而是大隐于市的真正的天才?! 校长瞬间攥紧了拳头,在起念的瞬间,迅速否定。 不!不对! 自己不是瞎子,学校又每年都有盟内强者讲学。 如果池司舟真的是天才,怎么可能连瞒十二年不露馅? 况且,他身边还有叶和光! 那个名号比肩嵇景同,又自带各种法器傍身的叶家少爷! 如果他真有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从来没引起那些法器的警示?又怎么可能继续混迹贫民窟,而不被叶家收养?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池司舟一定是在觉醒日之前得到了什么机缘! 校长定了定神,刚想再看,但那股气息却如泥牛入海,霎时烟消云散,了无踪迹。 而后,是一股他无比熟悉和煦的风和热烈的火,从左右两侧鞭辟袭来,又在靠近他的瞬间被打散。 第5章 校长瞬间迟疑了。 他再次看向那三人,叶和光与嵇景同光芒之甚,仿佛他方才所察,不过只是错觉。 可,那真的是错觉吗? 校长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拧着眉,目光狐疑的在嵇景同与叶和光之间逡巡了许久,才再次落在池司舟的身上。 刚一落定,就见池司舟忽然微微一笑,无声地念出两个字:“废物。” 校长的瞳孔一缩,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不敬师长、无视秩序,蔑视规则! 这样的人纵使身上真有奇遇,得到天纵之资,也该当被弃! 在人类共业的乱世之下,唯有知晓秩序、尊重规则者,才能团结一致,守住最后的邦域! 而他,身为一校之长,城池守护的第二道防线,绝对不能容许有这样的觉醒者在此诞生! 至于另外两个…… 校长清了清嗓子:“叶和光、嵇景同,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是自行觉醒,还是继续坚持你们方才的决定?” “坚持!”嵇景同和叶和光异口同声道。 校长望着他俩,露出失望之色。 “可惜了。”校长惋惜的想,“如此优秀的人竟选择自甘堕落,荒废余生。” 校长轻叹一声,他突然抬起手,将手掌心对准门的方向,用力一阵—— 霎时,灯泡炸裂,狂风四起,整间礼堂如黑域突降一般,被凌冽凌厉的风无尽的黑暗笼罩。 固定在地面上的桌椅被连根拔起,空卷上半空,摧枯拉朽般撞向礼堂大门。 “哄——” 门被瞬间撞开,森冷的寒气立刻从门外灌入,在礼堂的墙壁凝成一团冰霜。 四下学生惊慌失措,叫嚷不迭。 他们三两抱作一团,或靠或抵着墙壁、梁柱,才勉强站稳。 池司舟见状,脸瞬间拉了下来。 不管校长对他有多大的恶意或是误会,连累无辜,便是过错! 他刚想要掐作手诀去对抗那股狂风,却感受到自己的左右两只手分别被人抓住,随后有两股不同的热源顺着掌心流淌过全身。 于此同时,两只耳边传来了两道不同的声音。 右耳边,是叶和光担忧的声音:“抓稳了!千万别松手!” 左耳边,是嵇景同冷淡的声音:“风眼是冲着我们来的,但范围太大,连累到别人。” “他们只是学生,撑不了多久,我们先击退这道狂风!” “好!” 池司舟应了一声,立刻尝试抽出被叶和光握住的手,但失败了。 他有些吃惊,立刻看向自己的右边。 叶和光正背对着艰难地立在原地。 大片大片的风在他的身边停留,卷得他发梢衣角全部猎猎作响。 他显然已经站不稳了,脚下仿佛踩在柔软的布面一般,在不断地踉跄。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牢牢的将池司舟护在身后。 背向后的手也牢牢的圈住池司舟的手掌。 力量不松不紧,似乎在怕弄疼他。 池司舟猛地一晃神,一股没来由的酸楚跃上心尖。 “池司舟!” 嵇景同的厉声质问再次响起。 “快点!你想要无辜者受伤吗!” 池司舟瞬间清醒过来。 他咬咬牙,愧疚又心虚的在看了叶和光的背影一眼,便毫不犹豫地甩开和叶和光相握的手。 左手迅速与嵇景同缠握作指诀指向东方,右手捏剑诀抵在唇间,异口同声道:“金光乍现——破!” 霎那间,金光自天而降,如一道利剑,直斩狂风。 狂风猛地一震,猎声阵阵,犹如悲鸣。 待到狂风散去,只余下一片狼藉的礼堂、伤痕累累的同学、口角溢血的校长,和三个被一口半透明的白色屏障笼罩,连发丝都未乱过的人。 嵇景同牵着池司舟的手,目光诧异的瞥过叶和光,看向池司舟:“?” 施法那么重要的事,他竟分了一分神去专门守护叶和光?! 不要命了?! 池司舟没说话,甚至连理都没理嵇景同。 他环视礼堂一圈,甩开和嵇景同相握的手,上前一步,面目冷然的看向讲台上的校长,神情不怒自威。 “你在做什么?”池司舟抬起头,直视着校长问询。 他的声音很轻很稳,像一阵极其和煦的风,轻飘飘的落在了校长身上。 ——如坠冰窖。 校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他只觉得周身像是被冰水浇淋过一般,寒意顺着每一个毛孔侵入,滚遍全身。 “请离!”校长定了定神,冷声回应,“觉醒日默认规则,“挑衅秩序者视为作弊,被取消觉醒资格”。” “身为校长,本次觉醒日秩序维持者,我请离你们,有问题吗?” 池司舟笑了起来。 他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嵇景同和叶和光,一步一步走向校长,然后站定。 礼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舞台上的池司舟和校长身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 他们都想知道,池司舟到底要做什么。 “请离?弄这么大的动静,只为了请离?” 池司舟猛地扯过校长的领带,拽了过来。 鼻尖相对的一瞬间,他半眯起眼睛,喉咙上下一滚,两瓣紧贴着的唇间溢出几个古怪的音节。 校长瞳孔一缩,瞬间脑中警铃大作,他立刻想要后退,但为时已晚。 池司舟半眯起的眼瞳中陡然亮起一个血红色的六芒星法阵。 阵眼如梦似幻,瞬间让他魂轻。 等再清醒时,他察觉自己竟立于一片海域之上,浓黑的海水上有巨浪翻滚,他甚至能感受到咸津津的海水砸在脸上的痛意! 校长震撼不已,却再一次坚定,不允许池司舟觉醒的念头。 这样的人,一旦觉醒,是毁天灭地! 池司舟的质问声陡然响起在整个空间。 “为了撵走区区三个违规者,就要断送在场其他学生的机遇吗!” “就要让这群刚刚成年的学生直面来自最尊敬的人亲手赐予的恐怖吗!” “他们身上的累累伤痕是你想看见的结果吗!” 巨浪猛地被卷上了半空,灰白色的浪花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副锐利的动物图腾,如狼似虎,向往自由却又被那从海底的潮水所牵制,将一腔愤意直指校长的头顶! 仿佛,下一秒就会自上而下的,将他劈作两半! 校长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他头一次如此直观的正视池司舟! 很强! 这样的天赋前兆,即便是当年的号称人类第一天才的元帅,在觉醒前都没曾拥有过! 他甚至笃定,一旦池司舟觉醒成功,势必是华夏盟尖锐战力! 甚至没有第一! 他开始迟疑!甚至质疑! 自己方才做出的决定当真正确? 华夏盟真的错过的起这样一个的绝对天才? 但下一秒,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强者,谁能控制得住他? 一个失控、又能蛊惑人心的强者,一旦反噬,绝对是灭顶之灾! 况且,与黑域的对抗已日渐平息。 华夏盟现在真正需要的,不再是锋利的矛,而是坚固的盾! “回答我的问题!” 池司舟再次发问的声浪震动了整片海域。 浮在半空的巨浪图腾嘶吼着向下低头。 黑暗越来越近,几乎快挨到了校长的头顶! 眼见自己就要被那黑暗吞没,校长刚想自救,却在下一秒,眼前有白光闪过,身体一颤,便回到了学校礼堂。 池司舟被逼退至舞台边缘,抬起的右手手臂上,还搭着一只手! 居然是盟主! 校长倒抽一口凉气。 居然把他老人家给招惹来了! “好了。”盟主笑呵呵的拍了拍池司舟的手臂,“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嘛。” 池司舟:“……” 他神色古怪的扫了校长,退了一步,周身气势全收,恢复成学生的模样。 好个柔软有力的气息! 像极了一片平静的海,看似安全,实则危机四伏! 这个盟主,是他目前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盟主点了点头,转向校长:“学生觉醒这么大的日子,你不好好主持,闹什么脾气?” “现在学生都受伤了,你难辞其咎啊。” 校长的表情有些羞赧,但他还真不怕丢面。 身为一校之长,战备人才输送的最后一道审核,他有义务,将风险剔除! “抱歉盟主,是我鲁莽了。” “但今日,我校有三名学生无状,妄想同时觉醒以出风头,经过劝说后仍不肯悔改,只能驱离觉醒场所。”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池司舟,“觉醒一直都是每个人的神圣时刻,秩序和规则都是传承而来,带有先辈的意志,岂容他人儿戏?” 第6章 “连累其他学生无故受伤是我的错,今日之后,我会主动辞职,以儆效尤。” 盟友闻言,叹了口气:“你确实该辞职。不管发生什么事,学生的安危,都是你一个校长必须放在首位的!”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对学校的公信力是何等打击?以后,谁还敢把孩子放进学校?” “你考虑过后果吗?” 校长低垂着脑袋,懊恼不已。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 这是学校! 是守护教育未来的地方! 而他,居然因为一时冲动,伤了这些未来! 他可真该死啊…… 盟主没再说什么,转向其他人问道:“同时觉醒?谁想出来的?” “我!” 池司舟与嵇景同异口同声道。 盟主闻声挑眉,他仔细的将二人打量了一番后,笑了起来:“都是好英俊的少年人。只是,你们可知道,同时觉醒的风险有多大?” “同时觉醒,一旦一方失败,另一方也必遭受影响。” “我记得,你们之中有一个是公认的天才?能不害怕?” “不会失败。”嵇景同神情认真,“池司舟不是废材,我也不是天才。” “这一次觉醒,只可能有两个赢家,不会有两个输家。” 盟主又问:“那如果输了呢?” “那就输了。”池司舟出声道,“又能如何?” “难道这世上所有觉醒失败的人,都不活了么?” “好好好!”盟主仰天长笑,“能出这样的少年人,实属我辈之幸!” “既如此,你们便一同试试!我也想看看,一同觉醒,是个什么景象。” 校长立刻变了脸色,他赶紧出声制止:“盟主,这不能够!嵇同学对我们来说是不可多得……” 盟主抬手止住了校长的话,“华夏盟从不惧怕任何一位强者的诞生。” “同时也不惧怕任何一位天才对陨落。” “既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少年人么,谁不是在跌打之中长起来的?” 校长还试图坚持:“可是万一……” 盟主摇摇头:“没有万一。” “相信你的学生。也相信他们的选择。” 校长兴泱泱的闭上了嘴,只是表情仍不服气。 都是刚刚成年的学生,他们如何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况且这样的岁数,正是急于向大人自证能力的岁数。 这次同意,那之后呢? 之后再也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倘若同意,失败了,他们真的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代价么? 盟主笑眯眯的看向池司舟和嵇景同:“虽然这是你们俩的事情,但校长的担心不无道理。” “你们也该知道,像你们这个岁数,最是容易冲动的时候。” “所以,我需要你们找出一个担保人。如果失败了闹事,那么做担保的那个人也会被一并追责。” “我!”叶和光闻言立刻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我担保。” “并且,我承诺,如果池司舟觉醒失败,我也放弃觉醒。” “盟主,这一份加码,足够了么?” 池司舟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瞪向叶和光,“胡说八道什么!盟主,他只做担保,不加码!” 但叶和光拒绝了:“不,我加!” “我刚成年,我的担保未必能让盟主放心,但加码可以。” “粥粥,如果,一同觉醒是你的坚持,那我为你护航!” “那你可以选别的方式!” “但这就是我想选的方式!”叶和光喊了出来,“粥粥,我相信你。所以,听我一次,好吗!” 池司舟沉默了,他目光沉沉的看了叶和光半晌,终是别过了头去。 盟主见状,点了点头:“承诺和担保都有了,属于你们的觉醒仪式即将开始。” “在开始之前,可以告诉我,你们想一同献祭的神,是哪一位吗?” 嵇景同和池司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指向那五尊神像之中一尊,然后异口同声道:“祂!” 第5章 礼堂安静了一瞬,便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第五尊??疯了吧!!用唯一的机会去赌一个不可能??” “是嵇同学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别盲信了!第五尊神像的名字早就解锁了,可谁能唤醒?这些年出的天才还少吗!哪个自觉可以唤醒的,不都最后失败,然后泯然众人,成为笑谈?偏就你家嵇同学可以?” 校长也皱紧眉头,面露不豫之色。 尽管在方才,他已经打定主意放弃嵇景同, 但现在局势变了,嵇景同重返赛场,天才的荣光又加于他身。 他的选择,他的觉醒,势必会对下个十年的局势产生重大影响! 对他而言,稳妥远比冒险重要! 校长忍不住提醒:“嵇同学,我要提醒你,这是你一生仅一次的机会。”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不要让大家失望。” 嵇景同看向校长:“正是因为被有所期待,才更需要去创造机遇。” “第五尊神像伫立已久,是时候该宣告世人,他的到来了。” “池同学不是选了吗?”校长道,“有他一个就够了。” “但他是废材。”嵇景同有些执拗,“你真放心,让个废材继承第一次唤醒成功的能力?” 校长瞬间收声。 他当然不放心! 不过,他更加不信池司舟一个废柴能唤醒第五尊神像! 倘若,池司舟选择别的,他或许还得把心悬上一悬。 但池司舟选择了第五尊,他只觉得安心。 第五尊神像连过往那些万中无一的天才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区区乍现无限能量的废材呢? 不过…… 校长皱了皱眉头。 嵇景同为什么那么笃定池司舟一定能唤醒成功? 难道池司舟的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池司舟状似不满地举起手:“喂喂喂,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一点都不知道避讳?” “背地里说坏话,那是小人。”嵇景同睨向池司舟。 池司舟哽了一下,只得认栽。 嗨,跟一个老古板说什么俏皮话,自取憋屈! 校长尝试挣扎:“你刚说过,池司舟不是庸才。” “但你们并不认可他的能力。”嵇景同语气坚定,“既然这样,那就一起。” “双人同行,第五尊神像,必然能被唤醒。” 校长望着面前态度坚定的嵇景同,着实再说不出什么劝告的话,只能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好。 “如果这就是你的最终选择,那嵇同学,祝你好运。” “谢谢。”嵇景同认真道谢。 神像面前的碎石渣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池司舟和嵇景同首次共同站定在第五尊神像面前。 前四尊均已有清晰的面目,服饰雕刻精致,栩栩如生。 唯独第五尊,面目模糊,身躯被一层灰土覆盖,细看之下,那灰土之上竟还有层层交叠的蛛网! 池司舟的心狠狠一颤,眼眶忍不住湿润。 若不是一些旧日故事被隐没在历史洪流之中,黄帝又怎么会在这儿受此苦楚? 幸好他穿来了,即便不能复旧日荣光,也不敢再叫黄帝就此蒙尘! 池司舟想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刚准备要调整状态,下一刻,他只觉身子猛地一沉,后背立刻爬满了鸡皮疙瘩。 又来了! 池司舟心神一颤。 先前在台下察觉到的那股目光! 正在从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肆无忌惮的窥视着他! 池司舟立刻环顾四周。 被校长弄得破烂不堪的礼堂一览无余,毫无死角! 所以,这目光,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为什么有一种如影随形的感觉?! 嵇景同发现了池司舟的不对劲,扭头问道:“怎么了?” 池司舟反问:“你没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 嵇景同闻言皱起眉头,他立刻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番,而后摇头:“没有。确定不是错觉?” 池司舟肯定的摇了摇头。 第一次或许还可能是错觉,但第二次,他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在窥视他们! 但,这会是谁? 谁会这么无聊,去关注几个学生的觉醒? 神明? 不对,他并没有在面前的这五尊石像上感受到神明的力量! 黑域? 可这是人类最后的净土,被守得固若金汤,黑域如何渗透得了? 池司舟百思不得其解,他正琢磨着如何再探,盟主忽然叩了叩讲台桌面。 “两位小同学!觉醒时机到了!” 盟主的话音刚落,那道窥视的目光咻得消失了。 第7章 池司舟分明感受身上一轻,整个人瞬间重心不稳得往前栽去。 嵇景同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手臂,将他半拉进自己的怀中。 “没事吧?”嵇景同问。 池司舟回答:“没事。” “怎么了?”盟主问道,“没准备好吗?” “没!准备好了!”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应声,而后纷纷收敛心神,单膝跪地,双手抱作子午诀,朗声求颂。 “弟子池司舟(嵇景同)叩见黄帝,愿黄帝始降神光,照耀此方天地;将旧时荣光,投射于诸将;愿我方前进征途,坦然顺畅!” 话音刚落,只见那尊本来古朴蒙尘的神像的心脏处骤然亮起一缕灿灿金光! 随即,那金光愈闪愈烁,竟丝丝缕缕爬满神像全身! 众人的眼睛瞬间瞪大,他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尊神像,生怕错过一瞬!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却见那金光猛地绽放,将那层灰壳击碎,露出神像的庐山真面目! 是一尊头戴布巾身穿羽制长衫的老者像! 那老者鹤发童颜,眉须长挂,半眯着的眼睛似有一缕神光转动,灵气逼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那五百年来,始终屹立于城门口却无人能唤醒的神像,今日竟真绽放出如此光彩!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池司舟那个废柴真唤醒了那尊神像?” “绝不可能是他!这应该是嵇同学的功劳!别忘了他们俩是一同觉醒的!任何一人唤醒,都会有这样的光!” “即使是嵇同学,也令人震惊了……五百年了,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没想到今天真有人成了!” 盟主和校长也都露出极不敢置信的神色。 池司舟和嵇景同居然,真的唤醒了第五尊神像?! “这怎么可能?他们完全没做献祭,皆是请愿!神明怎就垂青他们!”校长忍不住惊呼出声,“难不成,这尊神像根本不受献祭?!” “盟主,此事定有蹊跷,需仔细打探!” “闭嘴!”盟主首次露出了极其严肃的表情,“不管之后如何,此刻别打扰他们觉醒!” 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大家死死盯着台上闭着眼的池司舟和嵇景同,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地之间,只回荡一道庄严肃穆的声音。 “天天则得其神,重地则得其根。” 霎时,金光如虹,灌天入地。 世间一切皆被此道烈烈金光吞没,只余白茫一片。 众人皆沐浴神光之中,心神平和,思绪空荡,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而后,那团金光化作流线钻入池司舟的脑海。 庄严武威之音骤然响彻池司舟的脑海。 “五百年前,灾难横扫此间,一时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吾辈不忍世人罹难,遂将金身于诸途,应诸世人之愿,或固守一方,或救人于水火。” “然,异族所入猖獗,阻吾辈联络,致使吾辈散落,不得相通。” “今有吾族人二位唤吾求愿,吾有一书赠汝们,此书唤做《神谕》,分作上下两册。” “上册记载所降诸神之名,名上附有诸神一缕神识。若靠近约十里,即可感应神之召唤。” “下册记载回应方式,二者相通,即可真正解锁神像,请神降世,守护一方安宁。” “两本书各附一套符箓功法,一旦解锁神像,便可学习相关符箓,得神之庇佑。” “愿汝们于旅途之中,得落降诸神之庇佑,坦然顺畅,终抵归途。” 池司舟瞬间感到了有一本书落进神识之中,正是《神谕(上册)》。 并且浑身还有少许的力量中经脉之中不住的流转。 池司舟眼睛一亮! 这是洗经伐髓!每一个正式走上修道之途的人必须经历的一步! “居然还有仙笔与仙纸和入定法门?” 池司舟察觉,欣喜若狂。 要知道符箓若想成,除却撰写者得修为,还需具有承载力的纸笔撰书才能有效! 虽说这两样上如今有锁链加身,但法门却是敞开了。 且洗经伐髓已毕,只需勤奋修炼,实力提升,那仙笔仙纸自会破除禁制,为自己所用。 只可惜下册和仙印不在自己手上。 如若也在,自己岂不是能所向披靡,一人成军? 想到这儿,池司舟的手指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双目晶亮的盯着那份上册,嘴角不断上扬,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与嵇景同共同成长,互为敌友。 二人之间,在不久的将来必有一战! 倘若他能获胜,岂不是梦想成真?! 妙哉!妙哉! 决战之前,互为盟友,砥砺前行,交付后背。 决战之后,必有胜者,享举世荣光,承举世之重。 无论结局如何,于此末世,皆是利处;于我修行人,皆是功德! 黄帝当真为我等做出了最佳选择! 池司舟慢慢张开,见嵇景同早已清醒,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由露出个灿烂又自信的笑容。 “看来,在这条路上,你我注定要成为盟友,一道同行。” “你不怕?”嵇景同眼皮一颤,问道。 池司舟摇头:“我比你只强不弱。” “况且,你我目的相同。”池司舟目光坚定,掷地有声,“纵使有所分歧,也不过是一体两面,不同选项。” “既如此,我为何要怕?” 嵇景同瞬间皱起了眉头。 你比我强? 开什么玩笑! 你我之间,胜负尚未分出,谈何强弱! 嵇景同本欲回呛,却被盟主打断了。 “好了,年轻人们。”盟主拍拍手,笑眯眯的出现在两人的中间,“能告诉我,你们都觉醒了什么?” 嵇景同与池司舟对视一眼,默契开口:“书!” 书? 礼堂上,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看着他二人。感到困惑。 这还是,第一次在觉醒现场听到这样的词语。 池司舟开口:“一本关于神像是谁,身在何处的书。” 嵇景同解释:“一本关于神像如何探寻,所需唤醒的书。” 礼堂中众人皆是一愣,又瞬间露出狂热之色! 这! 好生逆天的书籍! 他们能提前知道神像是谁吗! 他们能提前知道神像在哪儿吗! 他们能提前知道神像该如何唤醒吗! 不能! 这意味着其他城邦纵使又出了许多拥有超强天赋的新人,也不再具有优势! 这意味着华夏盟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始终拥有先机! 校长激动地浑身发抖,他几步跨到嵇景同的面前,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 “太好了,嵇同学!如果不是你,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机遇!永远不可能知道神像是谁,在哪儿!” 嵇景同看了他半晌,将手抽了出去。 “抱歉校长。你该感谢的是池司舟。” “他拿到的那本,所述是神像的身份和位置。” 校长激动的神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鼓起的肌肉僵硬着,还挂着红,从侧面看去,好不精彩。 池司舟饶有兴趣的看了两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看向台下。 台下的众人表情异彩纷呈,有激动有嫉妒有不甘。 所有人都目光炽热的看着池司舟,仿佛想要借助目光魂穿至他身上一般,也体验一把,首次唤醒的快乐。 可池司舟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直直的落在叶和光的身上。 叶和光还站在原地,表情呆愣,但闪烁的眼里,只有欣喜。 周边的喧嚣被割离开,仿佛置身于一片静谧之海,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来回滚动! “池司舟,真的做到了!” “甚至更进一步,唤醒了那被埋没了五百年的神像!” “阿光,上来。”池司舟清冷的声音响起,穿过人群,清楚地落在叶和光的耳朵之中,“轮到你了。” 叶和光瞬间被抽离出来,耳畔尽是众人嘈杂嫉妒的私语。 可叶和光不在意,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人群,和池司舟相遇,恍惚了一秒,再变得坚定。 “不必。”他摇头,“觉醒,我叶和光,自愿放弃。” 第6章 叶和光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呢喃,却还是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池司舟的耳朵里。 池司舟皱起眉,不解地看向他。 为什么要放弃? 你不也说,这是人生中唯一的机会吗? 台上的盟主蹙眉:“叶同学,现在不是逞一时之气的时候。你的担保生效了,加码条件自动失效。这样你还是要放弃吗?” 叶和光点点头:“是的,我自愿放弃。” 第8章 “粥粥也认可我的想法,对吧?” 叶和光看向池司舟。 池司舟没说话,但抿着唇,将不同意三个字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 叶和光见状叹了口气。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穿过人群,站定在池司舟的面前。 伸手,捧着池司舟的脸颊,一番搓揉。 “不同意?”叶和光笑眯眯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会尊重我的决定吗?” “前提是你没拿前程开玩笑。”池司舟慢吞吞地拉下了他胡作非为的手,“为什么要拒绝。” 叶和光:“承诺。” 池司舟皱眉,他猛地想起先前叶和光说过的话,“我把属于我的机会让给池司舟!”,心往下一沉,立刻道:“盟主来了,我使用的是我的机会,与你无关!” “我知道。”叶和光点头,“但闹剧既已产生,就该有人出面负责。” 他顿了顿,“粥粥,你成功唤醒了第五尊神像,没有人会再说你什么。” “但,这是觉醒日,是对所有学生来说,最神圣也最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的秩序,至关重要!” “没有人有资格去破坏这样的秩序,你不能我也不能!一旦破坏,就必须付出足够惨烈的代价,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个教训!” 嵇景同闻言,眼神一沉,冷静开口:“照你这么说,最先破坏秩序的人是我和池司舟,应该付出代价的也是我们。” “可你们付不起代价。”叶和光表情镇定,一针见血,“你们成功唤醒了第五尊神仙,于目前的局势,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即使你们愿意自废天赋,从此成为普通人,也不会有人同意!” “不错!”盟主适时开口,“虽然华夏盟暂时处于和平状态,但黑域仍旧虎视眈眈,与异族的斗争随时会开始,你二人,我方失去不起。” 叶和光点头:“所以,我来承担。” “虽然闹剧的起点在你们,但我也参与其中。所以,我自愿放弃觉醒,沦为普通人,承担全部责任!” “而且,我姓叶。” 叶姓,虽然是下城姓氏,但也是大姓。出过名人无数,是支撑华夏盟运转的中坚力量,是下城乃至全盟都愿意敬重一分的存在。 而叶和光,是主支子,是叶家倾力培养的存在! 由他承担的代价,才足够惨痛到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校长。”叶和光看向校长,“这样的处理方式之后会以文件的方式宣告吧?” “这样的宣告,也足够平息这次秩序混乱的舆论吧?” 校长站在原地,有些怔忡。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盟主插手之后,还会有人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全部问题和后果。 甚至主动站出来承担全部责任! 校长沉默了良久,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似有欣慰,更多惋惜。 叶和光啊,那也是曾经能和嵇景同掰一掰手腕的存在啊。 可惜今日之后,彻底陨落了。 “你想清楚了?”校长犹豫着再给一次机会,“虽然你们破坏了秩序,但盟主也亲临了。权当一个突发事件处理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始终会落下把柄,于整个华夏盟无益!”叶和光冷静道,“校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清楚。” “代价,是让所有人学乖最好的方式。” “别再犹豫了校长,您不是说过,成年时最应该学会的课程叫做“牺牲”吗?” 校长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叶和光一眼,点了点头。 有这样的头脑和大局观,即使叶和光没有觉醒天赋,在未来,华夏盟的高层也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池司舟的脸色难看的可怕,但他终究是没再说什么,点头,认可了这个结果。 “阿光,谢谢。” “粥粥?”叶和光有些惊讶,“你不再抗拒了?” 池司舟冷笑:“抗拒有用?你不是一早就下定了决心么?” 叶和光挠挠头,露出了少年人无奈的神色。 他的初心是为所有人负责,但显然,他低估了自己决定对池司舟带去的冲击。 他想像小时惹池司舟不高兴一样,将他揽进怀里宽慰,却被池司舟避开了。 池司舟咬了下嘴唇,沉声道:“罢了,我所担心的,不过是你一时冲动,错过了机会。” “既然你能向我证明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我只有尊重。” 池司舟说到这儿,顿了顿,臭脸稍好了一些:“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当是机缘未到吧,你我又并道同行,这一路上还愁没机会觉醒?” “说不定,下一个唤醒新神明的人就是你。” “一派胡言!” 底下,忽然有人开口,歇斯底里得吼了出来。 池司舟朝台下望去,一个年岁稍长些的男生正对着他怒目圆瞪。 他认得那个男生,是上一年的学长,因为身体原因错过了那年的高考。 换算成现在的逻辑,该是错过了觉醒仪式,今年重新参与觉醒。 也就在不久之前,他进行了觉醒,只不过失败了。 “池司舟,你这个骗子,别在这儿妖言惑众!” “什么以后还有机会!所有人的觉醒都只有一次!就是十八岁的觉醒日!” “其他时间,根本没一点可能!不然,凭我的资质,怎么可能不成功!” 他双目猩红,模样癫狂。 他虽不是天才,却也称不上中庸,更不是废材! 只不过时运不济,错过了十八岁的觉醒日,就彻底被拒绝在觉醒的门口。 可现在,有人却在说,岁数不是问题! 只要机缘在,无论多大都能觉醒! 这怎么可能! 神爱世人! 连一个废材都不会拒绝,又怎么会拒绝一个赌上自己灵魂的孩子! 只可能是池司舟在说谎!在欺骗!在妖言惑众!给人无谓的希望! 他要戳穿他!至少!要告诉在场的人!这是虚假、不切实际的事情! 池司舟蹙眉不悦,他目光沉冷的看着台下的男人,觉得哪里怪异。 他虽和这男生接触不多,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都说他胆小柔软,最与人为善。 可眼前…… 池司舟沉默了一瞬,内心一边摇着头,一边又很难将他与传言之中的形象 忽然,那男生的眼球飞快的转了一圈,眼白泛起了一瞬间,池司舟猛地感受到一股极其熟悉的窥探! 那是!先前那道不知所踪的目光! 池司舟眸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形成! 先前那道窥视的目光! 不是被收走的! 而是彻彻底底隐藏在这些学生之中! 池司舟立刻盯住男生的眼睛,可他的眼球像是被牢牢黏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或许,该激他一激? 想法一起,池司舟火速拍板,嗤笑了一声。 “虽然世道变了,但有些习惯似乎还跟之前一样,牢牢地镌刻在某些人的基因里。学长,自大不是什么好习惯。” “承认自己有私心很难吗?” “承认自己想要觉醒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世人很难吗?” “胡说八道!”男生气得面红耳赤,脖颈粗壮,一双眼圆瞪得好似要掉出来一般,眼白充满一条条细密血丝,“在场的谁不是一路被教育过来的?谁有私心?谁觉醒的目的不是济世苍生?” “人类大敌在前,谁不诚心!谁敢不诚心!” 池司舟歪了歪头,“既然如此,那——” 池司舟微微一顿,朝他勾勾手指,“上来,再试一次!” 男生的话哽住了,他死死地盯着池司舟,浑身肌肉臌胀震颤,好似被吹胀大的气球,随时会爆开。 一直没发声的嵇景同终于皱起了眉头。 他迟疑的看向池司舟,他在故意激怒这个男生! 为什么?他们俩之间,并不应该存在矛盾! 而且…… 嵇景同看向台下的男生。 他在那个男生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嵇景同抿了抿唇,并未上前阻止,却往池司舟的前方靠了靠,随时准备着支援池司舟。 台下的男生陡然狂笑,他猛地止住笑声,面目可憎的看着池司舟。 “试什么!” “让我自取其辱吗!让我彻底成为所有人的笑话吗!” “还是说,你又要挑战秩序!” “池司舟!叶和光的牺牲,你根本不放在心上吧!” 叶和光闻言,眼皮一颤,他刚要替池司舟说话,却被池司舟拦了下来。 “上来,再试!”池司舟盯着那个男生,厉声,一字一顿道,“你既然觉得你足够的虔诚,你毫无私心,你所求所许,皆是为了济世苍生。” 第9章 “那就向黄帝许愿吧!” “异盟的神明或许有所顾忌,但华夏盟的神不会!” “只要你有你说得那般坚定虔诚,你就再来试试,神明必定垂青!” “神爱世人,绝不辜负每一个至善至纯之人。” 校长脸色骤变,立刻喊道:“池司舟!注意你的态度!叶同学为此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 “物尽其用!”池司舟面色微冷,语调里,仿佛淬过冰一样,寒气十足,“阿光都付出代价了,那索性,今天就枉顾秩序吧!” 话音一落,池司舟便不再理会校长,目光对上那个男生,用语句步步紧逼。 “你在怕什么?” “是在害怕你在夸大其词被发现吗!” “是在害怕你的私心被神明戳穿吗!” “是在害怕违纪让你前途未卜吗!” “如果你不怕,那你就上来,再试!” “前两者我还不敢承诺,但就第三条——” “今天的违纪问题,我跟阿光替你顶了!” 第7章 男生顿时沉默了,他死死地盯着池司舟的眼睛,怨恨、不甘、嫉妒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双眸之中涌出,如刀一般,扎向池司舟。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了火堆之上,脚下如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炽热的灼烧着他! 后退的路被断的一干二净,他如果想离开火堆,只有前进! 礼堂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好似有两团炽热的火在试探着碰撞,随时都会爆燃。 嵇景同终于动了,他抓住池司舟的手腕,低声呵斥道:“够了,别再拱火了!” 他眼角余光丝毫不敢离开台下的男生,生怕稍不注意,那男生便会被怒意裹挟着,做出伤人的举动!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别拿自己冒险。”嵇景同压低了声音,对池司舟耳语警告。 池司舟垂下头,看着被嵇景同拉着的手半晌,手腕一转,在他的小臂内测写下“眼睛”。 嵇景同瞳孔一缩,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池司舟。 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居然还在?! “放开。” 池司舟继续在嵇景同的小臂内测描绘。 “逼出来。” 嵇景同紧抿着唇,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 他承认,池司舟选了一条目前的最佳突破路径,但后果呢? 没人知道那双眼睛究竟来自于何方,被他彻底盯住,后果将不堪设想! “校长和盟主都在,你不用出头。”嵇景同耳语提醒。 顿了顿,又耳语道:“况且没人知道它来自哪,你我安全,同学安全,这才重中之重,” 池司舟险些翻了个白眼。 但凡校长和盟主能感受到那双眼睛,他就不会当那个出头鸟。 至于来处…… 池司舟嘴角一动,在嵇景同的小臂上写下:“黑域,隐藏,不会走,猜测。” 嵇景同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敢置信的对上池司舟的双眼,并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份笃定。 他沉默了一瞬,放开了抓住池司舟的手,退到了池司舟的身侧。 轻重缓急,他还分得清。 如果池司舟猜测正确,那双眼睛当真来自于黑域,且潜藏在学生之中的话—— 那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吧那双眼睛逼出来! 哪怕,这需要赌上这里所有人的性命。 礼堂外面还有更小的孩子,保护更小的存在,是所有成年人的必修课。 池司舟看向男生,说出了那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敢?那就承认吧,你在说谎!” “没有!”男生的声音响彻整个礼堂。 他粗重的喘息着,几步跨上了台,扑通一下,跪在了第五尊神像面前。 男生仰起头,看着面前那尊高耸的石像,心中惧意横生。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发丝间沁出,顺着额头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一旁的池司舟还在说话,句句劝慰,却句句像催命符一般,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之上。 “梆梆——梆梆——”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最后竟像是要从胸膛逃逸一般,撞击向自己的喉管。 “啊——!!!!” 他忍不住仰头长啸,那声音粗粝沙哑,犹如从地狱归来一般,满是恶意! “池司舟!!!给我去死吧!!!!” 一个黑漆漆的球猛地从他大张的嘴巴里蹦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向池司舟! 来了! 池司舟精神一震,空落的手猛地掐作雷诀,口中咒语飞速念过,并指刚要打出,叶和光竟直扑上去,挡在了池司舟的面前! “阿光!!!!” 池司舟惊吼出声。 他一把扯过叶和光的衣领想要将他拽回去。 但为时已晚! 那颗黑球已经撞上叶和光的胸膛! 霎时,无数道黑色的线从叶和光的胸口炸开,像条条飘逸的丝带一般,竟将他团团围裹,拽上了半空! 池司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黑域! 真是黑域! 那道不知名的目光果然来自于黑域! 黑域的力量,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潜入了人类最后的居住地! 一旁的校长和盟主陡然变了脸色,他俩一个箭步越过池司舟,以包夹之势,围堵在叶和光的面前。 法力被运起,刹那间,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呼啸,雷电交加,颇有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布加洛!把我的学生放下!”校长的怒吼声撕破空中密布的乌云,在不大的空间之中回荡。 “桀桀桀,你的学生?”阴森可怖笑声骤然响起了空中,“你确定,这被黑域力量污染过心脏,还能被称作是你的学生?” 校长的脸黑成了锅底,他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被裹得严实的叶和光,传声道:“叶同学,能听到我说话吗?叶同学?” 然而,叶和光那边,竟一点回应都没有。 校长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叶和光,晕过去了! “桀桀桀别喊了,我早已切断了他的五官,他现在已经沉寂在我的黑色领域之中,只等着被同化!” “该死!”校长低吼出声,他立刻看向一旁的盟主,问道,“盟主,有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叶同学的前提下,斩杀布加洛?” 盟主满脸阴郁的摇摇头。 假设叶和光并未被切断五官,他尚可勉力一试! 但,叶和光已经被拽入了黑色领域,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被侵染,又被侵染到了何种地步! 万一救回来的是颗定时炸弹呢? 这城中还有数以万计的普通人,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桀桀桀万老头儿,你们的未来就在我手里,有本事,你来抢啊!” 盟主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攥紧了拳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那些黑线,一声不吭。 布加洛今天必须死! 至于叶和光…… 或许,就印证了叶和光先前说过的话,“成年人要学的第一课是牺牲。” 他的人生还没起步,便注定要先牺牲。 校长的眉头狠狠一颤,他突然懂了盟主的意思,立刻制止道:“盟主,他还只是个学生!” “但他满十八了!”盟主厉声道,“今日之后,他便不再是学生!” “我们身后站着多少人,多少年幼打孩子?孰轻孰重,你该比谁都清楚!” 池司舟在后面听着,只觉得可笑。 且不说今日尚未过去,阿光仍能算未成年。 便就算成年了,也是民众。就不该被尝试救援?就该被放弃? 神明如果知道自己降下的、本该被用于守护天下,济世苍生的天赋,最终没用于救生上,只怕会寒心吧! 而且,谁说关键时刻,除了自己上,不能再求助于神明呢? 池司舟沉声道:“好,既然你们不救,我来救!” 校长猛地回头,“池司舟!你别捣乱!” 池司舟却不理他,他猛地跪向黄帝神像,五体投地,目光坚定地喊道:“弟子恳请黄帝再现,破奸佞,斩妖邪,护我华夏儿郎周全!” “轰——” 霎那间,早已沉寂的第五尊神像陡然绽放出极盛的金光,瞬间照亮整个舞台! 天空也随之发生异变,金光浮现,鸿云漫天。 天地开始震动,霞光猛地突破云层,飞速落下,劈在那半空的黑线上! 一瞬间,霞光万丈,氤氲缥缈。 所有人仿佛再度置身于玄妙之中,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待到霞光散尽,叶和光和那丝丝缕缕的黑都尽数消失,只留下一缕在地上不断蛄蛹地黑线,证明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池!司!舟!”校长气红了眼眶,“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第10章 池司舟呆愣的看着地上的黑线,一声不发。 盟主没说什么,他瞟了池司舟一眼,俯下身,拾起那条黑线,向礼堂外走去。 “临时召开紧急会议,带着你的那两个学生一起来!” 校长闻言,恶狠狠地瞪了池司舟一眼后,追了上去。 “今天的觉醒日暂停!明天重新举办!” “今日所有未成功觉醒者明日皆可重新再来!” “现在,全体都有,原地解散!” 管理者一走,原本鸦雀无声的礼堂立刻嘈杂起来,所有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吵成一团。 “黑域渗透进来了???天呐,不是说这里是人类最后安全的家园吗?就是这个安全吗???” “叶和光死了???” “不知道啊,神明保佑,我明天无论如何都得觉醒成功啊!连最安全的地方都不安全了。除了自保,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能自救的办法了……” 池司舟却像是压根儿听不到那些声音一样,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池司舟抬头看去,居然是嵇景同。 池司舟:“?” 嵇景同摇摇头,轻声道:“叶和光没事。” 池司舟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嵇景同:“什么意思?他还活着?他没事?你没骗我?” 嵇景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在那条黑线上看见了叶和光和布加洛的生命。” “他们都没死,只是被撵去了别处。” 池司舟一愣:“别处?” 嵇景同点头:“也许是黑域,也许是别的联盟。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还活着。” “而且,那里一定还有一尊神明像。” 池司舟的眼皮一颤,他猛地想起,在刚刚被盟主拾走的黑线身上,分明有和黄帝身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气息! 是属于华夏神明的气息! 池司舟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他猛地跳起来,一把攥住嵇景同的手,企图得到认同,却在开口的一瞬间,被嵇景同捂住了嘴巴。 “嘘——” 嵇景同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间,示意池司舟噤声。 神明不会轻易被污染,除非祂是自愿的。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需要他们前去探寻。 但最重要的是,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外人所知道。 “走吧。”嵇景同道。 “去哪儿?”池司舟一愣。 “趁着人还没来。”嵇景同道,“离开这儿,去找叶和光。” “你不会以为,他们会同意对叶和光展开搜救吧?” 池司舟愣住了。 为什么不会? 叶和光不仅仅是学生,还是叶家主支人。 叶家有诸多人在联盟内担任重要位置,他们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孩子被默认放弃吗?! 嵇景同见状,叹了口气:“如果肯救,当初,盟主就不会选择放弃。” “一人与千万人,在这个大局之下,该做什么选择,他们比我们清楚。” “那我们……” 嵇景同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自己去救!” 池司舟的心口热得厉害,他只觉得那口在胸口狂奔的气被安抚住了,眼眶在发烫,好似有什么随时会涌出来一般。 他吸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嵇景同一眼,刚要说点什么,校长那冷飕飕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池司舟,嵇景同!” “还愣在那干什么!” “滚过来,开会!” 第8章 会议室门口。 校长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池司舟和嵇景同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给我闭嘴,不许说话。” “尤其是你,池司舟,听到没有,别逼我动手!” 池司舟的脖颈一凉,危险的信号霎时跃然背上! 面前的校长陡然变得严肃,凶煞之气四溢,全然不似之先前在学校的随意,像一只露出利爪的雄狮,似是随时要暴起,将猎物撕扯于口下! 池司舟一时恍惚,暗自咋舌:“这会议开得究竟是什么?” “竟然让人气势骤变,如同置身于疆场之上?!” “池!司!舟!” 池司舟瞬间回神,他猛地扬起脑袋,双眼直视向校长,语调平稳,无惧无怕:“阿光被抓的事,今天也会落实怎么救出来吗?” 校长再凶又如何? 他自认不差!又多是一战的勇气! 况且他所求不多! 他只要叶和光安全完好的回归盟城! 校长冷声道:“池司舟,我们不会主动放弃任何一位值得被救的同学!” 池司舟被气笑了。 不明确回答,却以值得相论! 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 他是校长! 顾及学生安慰不该是他最首要考虑的事情吗! “什么叫值得!”池司舟陈胜质问道,“和嵇景同并称第一的人值得吗!” “家世显赫人品贵重的人值得吗!” “为了同伴甘愿自苦的人值得吗!” “身为学生该受你尽全力庇护的人值得吗!” “他叶和光值得吗!” 嵇景同被惊住了,他在后面看得分明! 池司舟那截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竟然在战栗! 汗毛炸开,毛尖如针一般向四周空气刺入,他竟然能看见有细小的冰晶自半空突兀现形而后坠落! 池司舟,他真的怒了! 嵇景同吸了口气,步伐往前一迈,手指扯住了池司舟的衣袖。 “冷静点!”他贴上了池司舟的耳廓外缘,语调急促,“这里是盟军的宅邸!那里面都是大佬!” 那声音如一阵寒风灌入,迅速冰冻住了池司舟的脾气! 池司舟瞳孔微缩,心沉了下去! 是了! 那会议室里全是大佬!他绝不能在这里疯! 一旦在这里被贴上危险的标签,他便不可能能安全脱身! 如果这些大人们最终真选择不救阿光,他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片安全区,只身入局,将阿光拽回来! “池司舟!”校长压低了声音警告,“他叶和光值不值得救,从来都不是从这些角度出发!” “你如果不懂就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叶和光值不值得救,那是从……” “大局!” 会议室内,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校长的话。 那声如洪钟一般,响亮浑厚,带着刚劲,震得池司舟脑子微微发蒙。 “小朋友,我理解你救友心切,但来都来了,不如进来先听听我们的计划?” 池司舟没说话,他双目死瞪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危险!如不顺从,即可避开!” “小朋友,你不敢来?” 池司舟打了个激灵,眼底的惧意瞬间消散。 他吸了口气,果断推开了大门。 不敢? 怎么可能! 华夏盟城的将领,再可怕也可怕不过他打定主意要去闯的黑域! 大门被打开门的一瞬间,池司舟才震惊的发现那间不大的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身穿战甲的人! 盟主不在,顶头坐着一个头发花白,年过半百,但依旧精神烁烁的男人。 他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屏幕。 屏幕常亮着,被投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布加洛的黑球,另一张则是叶和光。 池司舟看着为首的男人,几乎瞬间肯定,刚刚说话的人,就是他! 他身上的气息好生肃杀! 好似一把带鞘的刀,看似古朴,但刀刃锋利,削铁如泥。 “谷仓。”嵇景同小声道,“华夏盟军的统领。如无意外,以后也会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池司舟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是统领,怪不得有这样的气息! “小朋友来了?坐吧。”谷仓笑呵呵的看向池司舟,“就等你们了。” 池司舟没坐下,他定定的看着谷仓,声音坚定:“我要救阿光。” “我听盟主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也理解你的决定。”谷仓点头,“但,除了救叶和光,其他人呢?” “那些住在盟城之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的性命,你在不在乎!” 池司舟浑身一颤,瞳孔微扩,只觉一阵冷意骤降全身! 在乎! 他当然在乎! 黄帝和众神落下神迹,只为救助众生脱苦! 而他,作为神像的唤醒者,黄帝的第一传承者,更要传承黄帝的念想,救助众生! 他怎么敢不在乎! 谷仓点头:“既然在乎,那就先听我们的计划!” “你们已经觉醒了,该将力量,用在守护盟城身上!” 池司舟咬着唇,沉吟片刻,和嵇景同一同坐下。 第11章 既然无法反驳,那他姑且一听。 况且,这也本是他的责任! 谷仓挥挥手,示意会议开始。 “根据盟主传回来的消息,布加洛已经侵入我方安全区,并持有人质一枚。本次会议的关注点在歼灭布加洛。” 谷仓说着放大了布加洛的照片。 “目前并不清楚布加洛侵入时长,为了我方安全区安全考虑,现在进入战时戒备。” “据悉,人质叶和光被布加洛击中心脏,并破坏了五感,目前处于被污染状态。污染程度未知。” “布加洛极有可能通过叶和光的记忆,找出我方城防的漏洞。” 他顿了顿,看向下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关于城防的事情,你有在家里提起过吗?”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事关机密,从未在家中提及。叶和光虽是家中最看重的小辈,但因他尚未成年,从未带入过机密地段,还请统领放心!” “但事发突然,叶家愿意交出城防部署,换去别处执行任务!” 谷仓点了点头,“好!即日起,城防工作交由云中士处理。叶中士,你暂时领巡城工作。” “是!”两个中年男人双双应答。 谷仓吸了口气:“盟主以回盟域开启盟城的自防护体系,即日起不再出现在城中。城中防护守卫工作由同盟军全权管理。” “今日起,我方将士们分成三拨,一拨誓死守护盟城安全。一拨附近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之处,立刻事实抓捕。另一拨外出探索,以最快速度探查道布加洛的踪迹!” “是!”下首的将士们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 “池司舟,盟主说,你在觉醒的那段时间,似乎感受到过布加洛的目光,有这回事吗?”谷仓问向池司舟。 池司舟点点头:“确实有,我当时觉得奇怪,还以为是神明的注视,所以没太在意。” “不过,当时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感受到了。” “那你为什么怀疑那是来自于黑域?” “因为有学长发难。”池司舟头脑十分清醒,“学长的性格变化如同大变活人,这远非神明的注视能达成的效果。” “相对于而言,我更倾向于是被附……不,污染了。” 池司舟咬了下舌尖,立逼着将那句不大对劲的话,扭转了回来。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所以,我当时冒险选择了挑衅。” “而事实证明,我选对了,那双窥探的眼睛,确实来自于黑域。” 谷仓点点头:“好,既然你能感应到布加洛的位置,到时候由你来做我们探索前锋的向导,能胜任吗?” “当然!” 池司舟耸耸肩,这对他来说,向来只是个小case,他能做的还有更多。 “但嵇景同和我一起。” “自然。”谷仓应允,“你们共同唤醒了第五尊神像,又继承了同一本功法的上下两册,无论如何,都合该让你们一同行动。” 他顿了顿,露出无比欣赏的表情:“真是后生可畏,一场觉醒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像你们这么大的,可这个胆量。” 嵇景同抬了下眼眸,轻声道:“将军谬赞。任何事情都有后果,只是我们运气,有人替我们承担了而已。”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谷仓拍了拍,“那么我们继续讨论详细细节!” “池司舟,嵇景同,你们先听,有任何疑问,直接提出即可。” 池司舟和嵇景同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会议持续继续着,池司舟也聚精会神地听。 但他听了半晌,却发现所有人都在讨论探查到之后该如何进攻回防,压根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叶和光该如何营救。 他皱起眉头,他先前提出的事情,到了最后都无人在意?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会议到此结束,各自按照各自划分的责任,负责到底!” “是……” “等等!” 池司舟见状,立刻喊了出来。 “那叶和光呢?我说过,我要救他!” 谷仓点头:“我们没说不救。但事分轻重缓急,在守卫盟城之前,他的事可以放一放!” “将军,你在说笑吗?”池司舟厉声质问,“阿光才刚满十八,又和我们一起在觉醒日闹出这么多事,早已成为目光所向。” “他能不能被营救出来,什么时候能被营救出来,是多少双眼睛盯着的事情!” “我们不似你们想的那么多!我们只知道,我们的同伴落难了,但没有得到最好的救助,是大人在放弃我们!” “对你们来说,我们或许没那么重要!” 谷仓皱起了眉头,他倒是没想到这些。 事发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戒严。 事发地点又是学校,学生们不似军人,懂得保密。 只怕这些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如此一来,如何处理叶和光倒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 “住口!”校长拍案而起,“那只是你的想法,其他人未必!” “那麻烦校长去问问吧。”嵇景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问问其他同学的想法?” 池司舟却完全不理会这个插曲,只继续道:“我理解你们的意思。” “布加洛侵入过盟城,必须歼灭。但我们的人也在他的手上,属于我们的,必须救!” “两手都得抓,才能让本该安全的人,在他应该站的位置。” “甚至,营救阿光可以提前一些。一个熟悉的人在后方,未必不能成为我们的后手。” “没有这个可能。”谷仓摇摇头,“你们身为学生,对黑域了解的不够深入,我只能说,一旦落入黑域值守,就没有成为后手的可能。” “至于营救……” 谷仓顿住了,表情变幻莫测,似乎在做什么莫大的挣扎一般,过了许久,才闭眼吸气,拿定了主意。 他睁开眼,声音很是沉稳,“如果兼顾的过来,叶和光我们会救。但如果兼顾不过来……” “池司舟,你要知道,现在是战时,会有必要的牺牲。” 池司舟冷笑了一声。 必要的牺牲? 好可笑的话! 在己方有人陷落敌手时,最先要紧的不应当是即刻救援吗? 哪儿来的必要牺牲! 即使有,那也应该是努力尝试仍旧失败之后的无奈之举,是最下策,而不是首选! 况且,叶和光,救得出来! “叶家人也赞同吗?”池司舟目光灼灼的看向对面人群的那个方才说话的中年男人。 这是叶家在军区的主理人,必要时,能代表叶家发言。 池司舟只见过他一次,也就那一次,他深刻记得,这个男人对叶和光抱有多大的期待与喜爱。 他更记得,叶家曾说过,不会放弃一个叶姓的孩子。 他不相信,这个男人也同意谷仓的那句“必要的牺牲”! 中年男人的脸上果然呈现出挣扎的神色,他低垂着头,沉默了好一阵,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他闭上眼,点了点头:“叶家不会主动放弃任何一个子嗣,但叶家同样不畏惧牺牲。阿光既然落入敌手并被侵蚀,那叶家就做好了准备。” “一个主支子换取一方太平,值得。” “请统领放心,叶家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 池司舟彻底被气笑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看来,最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人,居然会做出牺牲家族未来的决定! “抱歉!”池司舟站了起来,“我想问一下,你愿意牺牲阿光,是因为他并不没有完成叶家的期待,成功觉醒吗?”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他觉醒呢?甚至成为一方神像的第一唤醒者呢!” 中年男人瞬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池司舟,似乎不敢相信他说得每一个字。 他张大嘴巴,相关的质问才要脱口而出,便又被吞咽了回去。 中年男人惨淡一笑,而后摇头:“没有用,跟觉醒无关。” “池司舟,我知道你跟阿光的关系很好。但,自古皆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阿光出生于叶家,背负着叶家的荣光与使命。而为民牺牲,对他而言早已吸烟刻肺,他不会遗憾!” “但我会!”池司舟喊了出来,“叶叔叔,阿光是为了救我才身陷险境!”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要救他!” “救出来了呢?”中年男人苦笑,“留得住吗?” “池司舟,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从成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留得住!”池司舟目光坚定,“他是华夏盟的人,神明不会讲他拒之门外!” “别天真了,池司舟!”校长忍无可忍,将实情说了出来,“那是黑域!叶和光的心脏已经被污染了!纵使只有一点点,对我们,对整个华夏盟都是隐患!” 第12章 “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谁也不会同意他继续留在城里。” “你救下他,他也只能在城外流浪!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人口中的叛徒!” “而牺牲,是他最好的结局!” “池司舟,你真的愿意看见你的小伙伴最后沦落到这个结局吗!” 池司舟的眼睛瞬间猩红,他猛地转向校长,怒意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发火,而是看着校长的眼睛,咬紧压根,一字一顿道:“他不会沦落到这个结局!” “我不同意,也没人允许!” 池司舟顿了顿,努力平复下自己激动的情绪,“你说得对,人人惧怕黑域,更惧怕被黑域侵染过的存在。” “他回来一定会被人惧怕,嫌弃,拒绝!” “但这一切,是基于他是被救回的。如果,他是提着布加洛的头回来的呢?” “你是说,一个连天赋都没觉醒的人,杀了布加洛,胜利过来?”校长看着池司舟,只觉得他既天真又可笑,“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池司舟反问,“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到?” “他……” “够了!”统领一掌拍在桌面上,打断了校长的话,“这里是会议室,不是菜市场!” “池司舟,既然你不认同我们的观念,那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 “现在,请你离开!” 池司舟被气得肝疼,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满屋的大人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滴哔——” 面前的画面瞬间消失,只余下一团雪花在电视上。 浑身黑袍的男人看着被牢牢锁死在椅子上叶和光,桀桀笑开了。 “早跟你说过了,从你被黑球浸染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放弃你了,你非不信。” “看看看看,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分辨的?” 叶和光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他只觉得浑身像被塞了一团火一般,从内里源源不断的烘烤着他。 五脏六腑似乎要被烤熟了,鼻尖满是蛋白质的焦香味。 脑子昏昏沉沉的,眼前迷迷茫茫,外界的一切声音影像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纱一般,要费很大地力气才能看清。 黑袍男人还在絮叨。 “你护的小子是叫池司舟吧?真是个情种啊,为了你,居然敢跟领导拍板。” “可惜了,到底是年轻人,人微言轻的,谁会在乎他的想法呢?” ……粥粥? 叶和光精准的听到了这个词。 粥粥怎么了?被那群老家伙欺负? 他艰难又急切的抬起头,强迫着去看那台电视,然而除了一片闪烁的雪花,什么都没有。 “快些屈服吧!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救我? 叶和光扯出一秒嘲讽的笑容。 从他给粥粥挡刀的那一刻起,他自己都自愿放弃自己了,哪里还会期待别人救助? “粥粥怎么了?你们为难他?”叶和光声音沙哑的质问。 黑袍人笑得超大声:“桀桀桀为难?那小子那么凶,又有神明护佑着,我哪儿敢呢?” “倒是你们自己人,啧啧啧,真狠啊……” 叶和光闻言,心头一紧,立刻想要站起,却被那些锁链拽了回去。 后脑重重地嗑上椅背,叶和光只觉得脑中似有万只蜜蜂齐声吟唱一般,令他头晕目眩。 “没意思没意思啊!你们人类,终究是对自己人太狠了。” “小家伙,再好好想想吧,比起和那些伪善的人类混迹在一起,我们才是你最好的归途……” 黑袍人说完,摇着头离开了。 叶和光依靠在椅背上艰难的喘息着,他的眼前一片昏花,只虚虚的看见了池司舟的影子,似乎在为了什么事情跟人强行争辩着。 情绪紧张,言辞急切,连举止都有了乱了套的慌张。 他好像很急,急着去做一件事,是什么呢? 叶和光勉强去看,虚虚的从池司舟的口型辨认出两个字“阿光”。 叶和光愣住了,好半晌才痴痴地笑了起来。 粥粥啊,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始终都还是这样莽撞。 只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在大人面前,越强势越得不到好处。 叶和光强咽了一口口水,祈祷着。 粥粥,千万别冲动,无论如何,先保全自己啊…… —— 华夏盟城内,会议室旁的接待室。 池司舟坐在狭小的房间内,脸黑的厉害。 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黑气。 嵇景同倒是悠然自得,甚至给自己和池司舟倒了杯茶。 “冷静点。”嵇景同啜饮一口,“和他们对抗,对我们有害无利。”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无视掉极有可能被当做人质禁锢住的阿光,直接进攻吗?”池司舟语气激烈,“嵇景同,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当初如果不是阿光站出来,我们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说话吗!” 嵇景同无声的叹了口气,“但你跟他们争执后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池司舟瞬间闭上了嘴巴。 他将自己摔回座椅之中,低垂着头,整个人宛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不仅没抗拒成功,还被撵了出来。 “我早跟你说过,他们不会营救叶和光的。”嵇景同捧着热茶吹了吹,“与其跟他们吵,寻求他们的帮助,不如自己想办法。”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池司舟冷哼一声,“单枪匹马冲去黑域?” “那是下策!是不得已之选!” “凭借我们现在的实力,绝不可能三个人一同安全的离开那个鬼地方!” “是吗?”嵇景同轻飘飘地说道,“你别告诉我,你忘记我刚说的话?” 话? 池司舟愣了一秒,又立刻想起来了! 嵇景同说过,他在那缕黑丝上感受到了隶属于华夏神明的力量! 池司舟立刻召唤出《神谕》,打开一看—— 第一页的第三个位置处,本该洁白的纸竟然透出极浅的金色! 池司舟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心潮澎湃! 底色变了!这意味着他刚接触过一位新的神明! 嵇景同没有说谎! 那布加洛身边果真有隶属于华夏的神明! 怪不得嵇景同会那么说! 如此一来,哪怕统领妥协,相互帮衬,一同歼灭与救援! 但那片黑域的深处,他都必须单独和嵇景同一道,单独去闯! 只是在此之前…… 池司舟猛地转向嵇景同,目光炽热,好似有两把火在燃烧:“嵇景同,这个消息,你哪儿来的?” 第9章 黄帝有言,《神谕》共分两册,上册记载神像为何,所居何处。 下册记载唤醒所需,何人可唤。 上册在他手中,下册则由嵇景同把持。 论理,嵇景同不该知道那片黑域中有神明存在。 难不成,嵇景同所继承的其他法器或功法中,恰巧有探寻神明所在的东西?! 嵇景同,欧皇附体了?! 池司舟感到惊悚无比。 都说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在原本的世界,嵇景同命在非洲,脸黑如锅底,难不成穿越之后,运气颠倒,他走上了好运? 嵇景同端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池司舟,问道:“我知道什么?” 池司舟呛声:“你说黑域里有华夏神明!” 嵇景同眉角微不可察地一抽,“完整的。” “什么?” 嵇景同见状,表情由复杂变得无奈,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我在那条黑线上看见了叶和光和布加洛的生命。” “他们都没死,只是被撵去了别处。” “而且,那里一定还有一尊神明像。” 清如泉水的声音勾起那段被遗忘的记忆共同响起在池司舟的耳边。 池司舟的耳廓瞬间爆红,薄红顺着皮肤蔓延,几秒便把裸露的皮肤全都染成了粉色。 啊啊啊啊——!! 脑补害人不浅!! 黄帝的传承让他们一时间都对是否有神明气息的敏感度猛增。 但那能确定是否有华夏神明,却是池司舟的专属技。 池司舟试图辩解:“但你说了,那里一定有一尊神明像!” 嵇景同叹了口气,无奈解释:“我有一个罗盘,可以探测物品最后一任使用者的生命存续状态。” “至于神明……或许,你也看见了那一缕黑丝上的乌金之光?” 池司舟这才想起,在先前那片被遗落的黑丝上,除了有神明的气息,还有一束乌金之光。 旁人或许认不出什么,但一直跟神明打交道的他跟嵇景同绝不可能认错! 那束光,只可能属于神明! “亏了。”池司舟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来。 第13章 嵇景同:“?” “怎么看都是你手里的东西价值更大一些。” 池司舟的语气软乎乎的,明明是含有嫉妒的话,却一点都让人气不起来。 “早些时候听长辈说我还不信,现在来看黄帝果然更心疼漂亮的孩子。” 嵇景同哽了一下,迟疑道:“谢谢?” 池司舟哼了一声,重新倒回椅子里,抬头望天,双目无神。 就算知道那里有神明又如何? 神明不认得叶和光,不可能特意去保护他啊! 而且,乌色代表着污染,又缠绕在黑丝之上。 这大概率说明,神明为自己选定的唤醒者是布加洛! 是黑域之地虎视眈眈的异族! 不是生于华夏盟长于华夏盟的叶和光! 虽然不管发生任何事,神明都不会主动对人下手,但难保不会袖手旁观。 更何况,会议说得分明:叶和光被布加洛击中了心脏,又被困在他的身边。 侵蚀会如潮水涌来,无孔不入! 虽然他坚信叶和光一定能挺住,不会被同化。 但拖的时间越久,叶和光受到的伤害也越大! 城里的人们也就越不会信叶和光没有被侵蚀! 也越不可能接受叶和光留在盟城之中! 而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们必须要独自离开。” 池司舟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像是被蒙在一口封闭的容器内,低沉却清晰。 “谈不拢就不谈。大人的观念,是权衡利弊的制衡结果。” “但我不一样,阿光是我兄弟,我的观点始终不变,阿光必须救!” “同意。”嵇景同点头,“那盟城怎么办?” 池司舟眼神闪了闪:“为了盟城,盟军和黑域之间必有一战。” “我们先深入黑域,可以和盟军前后夹击,形成包抄之势,击穿黑域,守护盟城!” 嵇景同再问:“好!那我们怎么出去?” 池司舟哽住了。 来的路上他仔细观察过这个地方。 仿古的宅院被设计得异常粗旷,横平竖直的走廊取代了曲折的游廊。 门洞空落,两边各站着一位持着武器的执勤人员。 白墙上每隔五米装着一个电子眼,三百六十度可旋转伸缩的镜头,几乎零死角的监控着宅院的每一个角落。 身处在这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根本没有可能! “所以,我们当时为什么要答应来开会?”池司舟泄了气,他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有些愤懑,“我们那会儿直接走不就好了?” “不是你先跟上去的?”嵇景同反问,“我没说过直接走?没说过他们没有营救打算?” 池司舟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那会的他确实天真了,总以为大人的观念更加周全一些。 而且叶和光再怎么说也是刚刚成年的学生,不至于真的被放弃,嵇景同的想法未免太过悲观。 但没想到,嵇景同居然才是看透了事实的那个人。 “所以,你为什么那么确定,一定不会救?”池司舟忍不住追问。 “因为利益。”嵇景同道,“以小搏大,那个位置最稳妥的选择。” 池司舟立刻反驳:“胡说!我家就没做过以小搏大的事!每一个成员都得保护!” “你家……”嵇景同迟疑一瞬,“人丁兴旺么?” 池司舟性怏怏地闭上了嘴巴。 确实。 和嵇家相比,池家显得人口凋敝了许多。 虽然每年出生的孩子不少,但架不住每年都有大批伤亡,以至于总数总是维持在一个不算多的数量上。 所以,以小搏大,真的有用? 念头闪过一瞬,池司舟便立刻摇头甩开了。 先不说池家做不出以小搏大的事,只是他自己就不可能! 不论叶和光是不是自己兄弟,他都对自己有恩,他做不到放弃恩人! 救人是必须的! 只是可惜时间不能回头,他也因为自己的轻信选择被困在了这里。 “别说了。”池司舟捂住双眼,神色痛苦,“谁知道大人的世界这么复杂?我现在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嵇景同敲了敲池司舟的手背,“想开点,起码,我们没有被囚禁,还能自由活动。” “可这有什么用?”池司舟一脸兴泱泱,“有范围的自由跟被囚禁有什么区别。” “至少我们可以创造条件。” 池司舟闻言,有些惊讶。 他认识的嵇景同向来古板,这可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话啊! “你有主意了?” 嵇景同没说话,却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池司舟顺势望去,眼前一亮。 那是院墙的一角,或许因为位置偏僻无人光顾,故而年久失修,斑驳的墙面底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 池司舟眼前一亮,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屁股,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走啊!” “趁着会议还没结束,从这鬼地方溜出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叶和光在布加洛的身边每多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凶险! 他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将人救出来! 嵇景同却示意池司舟稍安勿躁。 “越是会议快结束了,外面的看守就越严格,我们越不能轻举妄动。”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池司舟吸了口气,虚心求教。 “等。”嵇景同道,“等到他们会议结束,有人来接的那会儿,趁乱溜出去。” 池司舟瞬间明白了嵇景同的意思。 他是想利用所有人离开时的动静来掩盖他们出走时的动静! 可电子眼怎么办? 虽然狗洞附近没有电子眼,可这个房间通往狗洞的路上明晃晃的放着俩电子眼! 绕过去又势必会碰上散会的人,怎么不算一种进退两难? 嵇景同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能一起行动。我们必须一个人吸引走他们的注意力,一个人先出去。” “出去的人看清楚情况,如果势头不对,直接放弃斡旋者,去找叶和光。” 池司舟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还来?! 上一个提出类似建议的已经落在布加洛的手里了。 这一次,是不是还要再损失一个人给谷仓?! 统共就三个人,牺牲来折损去,最后就成了孤军奋战?! 这是哪里还有赢的可能?! “不行!”池司舟直接拒绝,“别说什么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最好清楚,我们的觉醒天赋是互补的,废了任何一个,都发挥不出大用处!” “但我们都有经验。”嵇景同道,“只要不发生正面冲突,想要把人拉回来不是难事。” “你觉得可能吗?”池司舟冷笑了一声,“觉醒的事布加洛观看了全程,叶和光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会不清楚?” “他会不在他身边安插暗哨?” “他会放任我们有接触的可能?” 嵇景同自信道:“华夏的神在!。” “他们是来救世的,我们又有黄帝传承,他们不会放任我们不管!” “但是乌金是绕在黑丝上的。”池司舟冷着脸挑明了破绽,“他选定的唤醒者是布加洛,纵使无伤害之心,也难出手护我们周全!” 嵇景同愣了一下,慢悠悠地侧头,神情古怪的盯着池司舟看,直把池司舟看得毛骨悚然。 他仰了仰脖子,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戒备:“嵇景同,你要干嘛!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我不是好——” “嘘——” 嵇景同竖起一根食指抵在了池司舟的唇边。 池司舟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他半仰着头迟疑地嵇景同—— 只见他站起身,一条腿半跪在椅子上上,单手撑着桌面,将半个身子探了过来,在自己的耳边低语道:“池司舟,你脑子被驴踢了么?” 第10章 “既然是华夏神明是来救世的,怎么可能对华夏盟子民的苦难袖手旁观?” “怎么可能站在黑域那群虎视眈眈的异族一边?” “又怎么可能会选黑域异族作为唤醒者?” “布加洛如果真的被选中了——” “那只可能是被侵蚀的华夏人!” 池司舟瞪圆了眼睛,和嵇景同异口同声道。 池司舟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那黑域之中,竟然还有华夏盟遗脉?! 为什么之前从未听人提起过?! “这这这——”池司舟惊得结巴,“太不可思议了——” “只有这种解释。”嵇景同退回安全距离,“神明拥有看穿世界的能力,有抱有救世之心而来。” “祂不可能助纣为虐,更不可能被侵蚀污染。除非,这是她做的主动选择。” 第14章 嵇景同说到这儿,停了一下,他歪了歪头,眯着狭长的眼,睨着池司舟,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池司舟,你猜,神,什么时候会选择主动入局?” 池司舟看着嵇景同手指,只觉他的叩击仿佛叩击在他的心脏上一般,压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神,什么时候会选择主动入局呢? 神,只会在世道落入极下沉、再无正面对抗的能力之后,选择以身入局,力图破障。 池司舟想到这儿,眼眶一热,心中如热泉涌动一般,滚烫熨帖。 尽管黑域强势,可人类始终坚韧,在神明的庇护下,总归有一部分人存活在恶劣之中。 神好,人也好。 尽管逃离者没有回头救援,但那是—— 牺牲。 池司舟猛地想起这个两个今天被不断提起的字。 只怕,不仅仅是活着的人这么想,便是在里面的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比起花费更多的人,去解救不知能否救回的人。 让安全者更安全的活着,是族群在面临不可逆的困境时,唯一的最优解。 “如果神明当真选定了布加洛,我更倾向于,他主动选择了在黑域阴影之下,安然存活的人群中的最强者,以身入局,试图救出被困者。”嵇景同慢吞吞地说道,“布加洛,就是神明当下最好的选择。” “但布加洛的状态你我都看见了,他完全被侵蚀了。”池司舟冷声道, “不成为同类,如何破障,如何突围?”嵇景同嗤了一声,“布加洛或许在侵蚀中被迷失了心智,但他的出发点,不可否认是站在幸存者一方的。” “池司舟,假设猜测正确,这个人,你救还是不救?” 池司舟闻言,陷入纠结。 内心深处好似有两个人小人在左右互搏。 神选者心性不会差,他又挑起重担,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幸存者,所以该救。 但他毕竟被侵蚀掉了心智,如谷仓所言,即便救出也是定时炸弹。 华夏盟城是逃离者的最后净土,赌不起这一位明确的侵蚀,所以不该救。 但,他真的能在知道之后,狠下心不救吗? 池司舟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家里的那句规训。 “为民请命者,民不可弃之。” 是了,布加洛除了是神选者,也是为民请命者。 所以,哪怕他被侵蚀至失去理智,哪怕他掳走了叶和光,该救就得救! 错事可以被审判,但好事也不能被忽视! 布加洛该为自己的错处付出代价,但他也应当得到属于他的荣耀。 所以,他要救! “救!”池司舟眯了眯眼,语气坚定,“为民请命者,民不可弃之。” “布加洛被侵蚀失智后或许做过错事,但出发点是对的。” “仅从这一点,我就做不到见死不救!” 嵇景同似乎并不在意,他扫了池司舟一眼,探头往外一看,而后点头:“行了,走吧。” 池司舟愣住了。 走?往哪儿去? 嵇景同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只见他弯下腰在桌子底下东摸西拽了半天,扯出两团黑乎乎的布团,一团展开往身上一披,一团扔到池司舟的头上。 视野突然变黑,池司舟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子恐惧来,他赶紧扯下头上的布团,往嵇景同的方向一看—— 他居然整个身体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仅剩一颗脑袋漂浮在空中! 池司舟:“!” 他猛地低头看向手里的布团。 暄软柔滑,还泛着丝缎般顺滑的光泽。 池司舟细细抚摸了一下,那团布的两侧居然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 这是——! 池司舟瞳孔一缩,刚想要说话,便听到嵇景同道:“是孟极的皮毛。” “从黑域之中猎得的,就这两身。被某人偷出来用了。” 他顿了顿,又自问自答起来:“孟极你知道吧?那只擅长隐身的瑞兽,穿梭于人类梦境之中,帮人实现梦想的瑞兽。” 池司舟摆出月牙眼,语气有些欠:“这也是你那罗盘告诉你的?” 嵇景同轻哼一声,双手抓起透明的兜帽,罩在头上。 霎时,他整个人与环境彻底融为一体。 “会议结束了,赶紧把衣服穿上,走了。” 池司舟咂咂嘴,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乖乖地穿上了那见大皮衣。 衣服一上来,池司舟便觉眼前一亮,四周仿佛被加了一层清晰滤镜一般,分毫毕现。 耳畔的声音也愈发清晰,风声水声脚步声,不管多远,只要发生在这间宅院内,便都在他耳里眼前。 池司舟暗自咋舌,这孟极的皮毛竟能目视千里,耳听八方?! 黑域,是将那些异族兽类的能力进行强化了吗? 嵇景同已经朝着门口缓慢移动,池司舟见状,不便多思,径直跟了上去。 耳边的嘈噪声极繁,仔细去听,还隐隐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眼前也同时出现了一群人朝他们所在走来的景象。 池司舟有些心慌,他下意识地看向嵇景同,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一般,继续朝着狗洞出发。 只是,脚步快了不少。 池司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还以为嵇景同无论什么时候能能维持住,没想到他也会有慌乱的时候。 嵇景同却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语气嫌弃:“别出声!容易被发现!” 池司舟立刻抿紧嘴唇,做出了一个封禁的手势。 谷仓等人的脚程极快,他们才刚刚走到走下楼梯,谷仓便到了。 池司舟瞬间停下了脚步,身体往旁边一侧,给人让路。 皮衣被他的动作带去,卷起一阵细微的风,刮过谷仓的一瞬间,他停下了脚步,朝着池司舟的方向看了过来。 池司舟呼吸停滞,双目微瞪,整个人提着站在石阶的边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感觉谷仓的目光锐利的仿佛两把刀,能穿过那件孟极皮毛做的衣服,在他的身上刮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糟了! 池司舟暗暗叫苦。 要被发现了! 然而谷仓却只是皱了皱眉,便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一旁跟着的人问。 谷仓摇摇头:“感觉有人在我们身边。” 跟着的人立刻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是黑域来袭?” “不。”谷仓否认,“没感受到恶意。” “而且盟主已经开启了城中的防护机制,黑域突破不了。” “那会是谁?”跟着的人迟疑了。 军宅戒备森严,旁人不可能自由进出。 盟主又启动了防护机制,黑域进不来。 难道,是自己人在恶作剧? 跟着的人思前想后,落下一句疑问:“需要属下去调查一下吗?” 池司舟的心跟着紧张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谷仓,内心祈祷着:别答应!千万别答应! 谷仓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思虑半晌,而后摇头:“罢了,应该是几只不足为惧的小老鼠。交给孩子们解决便好。” “我们先进去吧。” “是!” 跟着的人应了一声,就跟着谷仓继续往前走了。 只是在迈上走廊之前,谷仓又往池司舟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有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像是在警告他们:“既然已经被认出,那就安分点。别逼我派人去抓你们。” 池司舟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撵走。 孟极兽隐身最是擅长不过,由他皮毛制成的隐身斗篷怎么会有被看穿的风险? 自己一定是多虑了。 一旁站着的嵇景同忽然挠了挠他的手心。 “走吗?” 耳边传来了嵇景同的低语,细细地呼吸喷来,池司舟浑身一颤,立刻往旁边跨了一步。 皮毛在走动的过程中被掀起一个角,露出了一点他鞋子的后跟。 池司舟立刻无声吸气,手腕使劲,将掀起的皮毛又改了回去。 他有些心虚的往谷仓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压根儿没有往自己这儿看,才将心放了回去。 “说话就说话!靠过来干什么!让人发现我们在外面吗!”池司舟用气声回怼,张牙舞爪地,活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 嵇景同饶有兴趣的看了一阵,而后摇头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走吗?” 池司舟看了看狗洞的方向,又看了看谷仓的位置,咬了咬牙,一把拽起嵇景同的手,朝着狗洞的方向全速移动。 谷仓是去向他们被安置的房间的。 以谷仓的脚步,他们势必会先他们到达狗洞前,到达房间,然后发现他们不在,开始寻找他们的踪迹。 所以他们必须加快脚程!力图在被发现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15章 “走!把衣角压紧了,我们加快速度!” 池司舟说完,拔足狂奔。 嵇景同微哂,手搭住衣角,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 在一阵极其有限的狂奔之后,池司舟和嵇景同终于抵达了狗洞门口。 池司舟瞬间松了口气,提着的肩膀猛地一放,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在不知什么时候湿透了。 池司舟啧啧两声,微微摇头。 那谷仓着实厉害,敏锐到他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被发现了! 能安稳的走到这儿,实在是幸运。 嵇景同甩开和池司舟相握的手,一把拽下头上的帽子,呼呼喘气。 他的脸在皮毛的遮盖下变得通红,额头挂满了细密的汗珠,绒毛舒展开,像只刚出水的蜜桃。 池司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手捂上胃。 折腾了这么久,他真的饿了。 “走吧。”嵇景同弯下腰,一只手撑着狗洞的边侧,一只脚跨了出去,“那点小把戏困不了谷仓多久,抓紧时间。” 说完,直接跨了出去。 池司舟叹了口气,刚扯下兜帽,弯腰,将一只脚踏出狗洞—— 一只长矛便从暗角处猛地刺出,以势不可挡之势突击至池司舟的心口才堪堪停下。 而后,一道威正严肃的声音响起在池司舟的耳侧:“抓到你了!盗衣贼!” 第11章 池司舟呆住了。 他低头看着抵在胸口的锐器,一时说不出话。 要知道孟极兽的皮毛极有分量,穿在身上如同套了一层稳固的外皮,除非自己主动露出破绽,否则就会如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找不到切入口。 可眼前这个持矛少年居然精准地从皮毛切口刺入,在丝毫不损伤衣服的前提上,将矛抵在他的胸口?! “先生说有人觊觎这两件宝物,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少年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束手就擒吧!别逼我动手!” 池司舟露在外面的脸涨红了。 他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觊觎宝物的念头。 一旦离开这个宅邸,他一定托人将东西送回。 但眼下,他解释不清。 不问自取,无论从哪种角度都该被视为偷。 池司舟干巴巴的开口:“那个兄弟,我可以解释……” “把手举起来!”少年人厉声打断了他剩下的话。 矛头被往里怼了怼,刺破了他的薄薄的衣衫,在身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池司舟哽了一下,乖乖举起双手。 宽大的袖子落下,半空之中,只露出了池司舟的脑袋和手臂,显得有些滑稽。 “我能自辩一下吗?”池司舟声音干涩,“我……” 话音未落,一阵微风骤起,池司舟只觉得眼前似乎有光闪过,胸口处似有凉风拂过,掀起隐身衣的一角,彻底挡在他的视野。 待到衣摆回落,眼前的持矛少年早已不见身影,高举的手腕却被一股怪力往下一拉—— “咔嚓”两声过后,手腕处传来了仿佛错位般剧烈疼痛。 而后,腰上传来一道推力,那力气极大,池司舟被推得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走!”少年冷声催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什么话,去跟先生说吧!” —— 池司舟被压去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他坐在一张冷冰冰的椅子上,身上被铁链束缚着,耳畔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时间在这个环境内仿佛消失了一般,池司舟有些摸不清现在几点。 忽然,他听到门口有了锁扣被打开的响动,然后一束光直直的从门口刺入他的眼睛。 池司舟下意识地偏过头,半眯起眼避开光线的刺激。 “池同学,又见面了。”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他的头顶响起,“现在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 池司舟抬头去看—— 眼前站着一个穿着战时装备的男人,身形瘦削,面孔清秀,五官平庸的好似随便丢弃在人群之中也不会被发现。 唯独那双眼神雾蒙蒙的,好似含着一汪春水,让人自愿深陷其中。 池司舟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脑袋一晕,意识竟隐隐有要散去的迹象。 池司舟心下一凛,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入皮肤之中,陡然升起痛觉将他从这种状态下拽了回来。 好险! 他暗自心惊。 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男人,竟然是催眠天赋者!天生的审讯官! 男人温和的声音再次想起:“池同学应该不认识我吧?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正清,谷统领身边的副手,负责……” 男人迟疑了一瞬,“嗯,姑且算个最高秘书?” 池司舟哼了一声。 最高秘书? 对于这双眼睛,那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他没有纠结洛正清的身份,只是平静的问道:“困住一个来参会的学生,这可不像是一个统领应该做的事情。” 洛正清慢悠悠的坐了下去,解掉紧贴着皮肤的手套,丢在了桌上。 “如果池同学真的只是来参会,也不会出现在这儿对吧?” 他顿了顿,装模作样的四处张望:“跟你一道来的另一个小同学呢?” “跑了。”池司舟眼也不眨,开口就卖,“他比我快一步,已经出去了。” “不生气?”洛正清翘着二郎腿,单手撑头,饶有兴趣的看向池司舟,“你的同学弃你于不顾之地。” 池司舟慢悠悠的掀下眼皮,目光和洛正清对上了一瞬,又垂下了回去。 “这不是你们……不,谷统领默许的?” 在被关押的时候,他想了很多。 且不说孟极兽皮毛所制的隐身衣有市无价,极其珍贵,不可能被随意搁置在桌子底部。 只说那个狗洞,一个被守得固若金汤的宅邸,真的会出现这么大一个漏洞吗? 还有那个持矛者出现的时机便太过巧合,就好像专门等候在这儿一样。 如此来看,便只有一种可能。 这两件由孟极兽皮毛所制的隐身衣,是别人特意放在那,就等他们俩发现,穿走的。 而在这个如铜墙铁壁般的地方做出这等周密安排的,只有这间宅邸的主人谷仓。 洛正清轻笑了一声:“谷统领默许了什么?你们在属于盟军的宅邸实施盗窃?” “我猜,谷统领应该是默许,我们中离开一个,利用学生之间的义气和少年人独有的热血,去黑域做些冲动的事情?”池司舟看着洛正清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洛正清的表情果然变了,他神色冷了一眼,眼里杀气闪过,又恢复成原本模样。 “你们是学生,是这座城邦的未来。黑域凶险万分,谷统领怎么会让你们前往?” “再说,如果谷统领真的有所需求,会跟你们明说。” “就好比会议上,谷统领不也明确说了,需要你的这双眼睛配合我们探查布加洛的行踪吗?” “因为那是明面上能办到的事。”池司舟头脑清醒,条理清晰,“但有些事,明面上办不了吧?” “比如黑域到底有多大,比如叶和光被侵蚀到了哪一步、还有没有合作的机会,比如……” 池司舟忽然脑内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们知道布加洛所处的黑域里有神像!” 洛正清露出了一个赞赏的表情。 他施施然点头,右手在左手掌心点了三下:“盟主和谷统领说的没错,你果然聪明。” “布加洛所在的黑域是我们最后遗失的城区。在最后撤离的时候,我们亲眼所见,有一座神像破开层层乌云,直直坠入那片黑域。” “你们想要把那尊神像请出来?”池司舟皱起了眉头。 “我想,任何人在得知有神像落入黑域之后,不会生出想要去试试唤醒的机会吧?”洛正清承认得无比坦然。 对任何盟邦而言,神像就是战力。 所以,在抢占神像面前,一切都可以不再顾及。 更何况,他们才刚得到两个极佳的助力。 “叶和光是你兄弟,你必然不会弃他于不顾。”洛正清道,“你是生面孔,黑域必然不会对你太过警惕。再加上你身负上册,能感知神像所在。” “黑域之中,有你一人在,足够我们探查到所有消息。” “至于嵇景同……” 洛正清犹豫了一下,笑着摇头:“你性子使然,不可能放任曾经帮助过你的同僚不管。” “所以,不管这次前往是成是败,你都会回来。” “到时候你们只要在嵇景同身边布置下足够多的人手,我就一定会落入你们手里,把消息分享给你们?”池司舟顺势接话。 洛正清点点头,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他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第16章 池司舟嗤笑了一声,眼里满是讽刺。 这是吃准了他重情重义,不会弃朋友于不顾? 好厉害算计!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被放过! 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算出,最后出去的不是他,而是嵇景同? “可惜,你们失算了。”池司舟眸光一闪,语调古怪,“嵇景同先走一步,我被留下来了。” “他并不能确定里面的神像是谁,在哪儿。所以更不可能唤醒。” “至于带神像出来……” 池司舟顿了顿,嗤笑出声:“落地的神像只怕比眼下最健壮的成人都还要高大吧?” “嵇景同只是个学生,没有天生神力,根本带不出来。” “是啊。”洛正清叹了口气,露出惋惜的神色,“没想到临出洞前,你们交换了位置。” “真是令人伤脑筋啊,池同学。你们怎么那么不喜欢按照别人编纂好的剧本办事呢?” 池司舟闻言,只觉得异常好笑。 他们是活生生的、有自己思想和行为模式的人,不是演员,更不是工具,怎么可能按照别人编纂的剧本行事呢? 他们只会,撕破前人为他们所编纂的剧本! “我以为,我们今天破坏的觉醒日足够说明一切?”池司舟露出嘲讽的微笑,“嵇景同总说我天真,没想到大人也会有比我更天真的时候?” 洛正清没有回应,而是继续道:“池同学,你说如果我把你被拘的消息放出去,再编点谣言,嵇景同会回来救你吗?” 不会! 池司舟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答案。 比起自己,嵇景同要更加深谙成人的规则,自然不会为那一点花边消息自乱阵脚。 眼下与其来换,不如深入黑域! 无论是唤醒布加洛,让布加洛唤醒神像,还是解救叶和光,都比自送上门被囚禁要更好。 而且,就算嵇景同确有此意,他也决不允许嵇景同只身前来! 他们的人多,算计也多,这远不是他们两个学生能应付的来的。 池司舟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与其期待别人来换我出去,倒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 “你想让我放了你?”洛正清问。 池司舟不答,自顾自的往下说:“你们大费周章设计出一场我们偷窃衣服,被众人抓住的戏码,为的不过是让我们光明正大的站在盟城的对立面,方便为我们是被“自愿”进入黑域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抓一个和一个没抓住有什么区别?后者甚至更能说得过去。” “至于你所担心的消息共享大可不必操心。” “身为华夏盟城的人,我所愿的,也是收复黑域,歼灭异族,将属于人类的栖居地拿回来。” “说得很好,但很不幸,我不能答应。”洛正清笑了起来,“你也说了,你只是学生。而面对侵蚀,连我们通过正规训练的战士都撑不过去,更何况是你们从未受过训练的学生?” “又怎么保证,传回来的消息一定是真实的?” “那就在我们身边安插一个钉子。”池司舟猛地仰起头,巨大的动作扯起禁锢在他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偌大一个军部,不会连一个为人类大业自愿献身的人都没有吧!” “但他们同样没有抵抗侵蚀的能力不是吗?”洛正清反问,“让他们跟你们一起去,跟直接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池司舟瞬间被气笑了。 这不行那不行,非得一人留作人质,一人只身冒险? 好,就算这样,谁又能保证,那只身冒险者不会被侵蚀,传回来假消息? “那留下一人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我跟嵇景同还能共脑,他能远程知道,我在面临什么,会做出什么判断,有没有被侵蚀,传来的消息是真是假不成?” “不能吗?”洛正清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们共同唤醒神像,沐浴神光,五官也在神光之下得到了加强。” “不就应该跟双生子一样,可以心连心了吗?” 池司舟诧异的看着洛正清,只觉好笑。 神光除了赐福觉醒,只有加强。 哪儿来的无中生有功能? 这话若是叫黄帝知道,只怕是要生气的。 “没有确凿的理论依据,能不要妄加揣测么?”池司舟问,“成年人了,能不能专业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盟军是个草台班子!” 妄想? 洛正清的眉毛微动,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阵池司舟,心里微微失望。 还以为共同觉醒能开发出些别的稀奇古怪的异能力来,没想到,和单人觉醒并无区别。 计划有变,还是得跟统领商量一下。 洛正清拿定了主意,摇了摇头道:“看来,我和池同学是谈不拢了。” “但不着急,我们都还有时间。池同学不如再想一想,说不定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说完,便拾起桌上的手套,施施然朝着门口走去。 门辅一关上,他便看见了那个持矛少年正正襟危立于门口。 洛正清有些惊讶,他先是慢条斯理的锁上门,再问少年道:“云泽?不是让你去休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少年没吭声,他定定地看着洛正清,清泠眸子闪烁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洛正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既没催促,也没任何要离开的迹象。 只静静地站在那,似乎在等人先开口。 终于,少年人开口了:“他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要是问孟极皮,确实是统领的意思。”洛正清的声音平和得像是在聊中午的午餐,“至于别的……” 他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少年人的肩膀上:“我想你可以自己去探查?” “我只是通过你们知道答案。”少年抬起头,表情执拗,“我的责任是听从,听从命令,听从真相,听从你们。” 洛正清挑了挑眉尾:“那如果命令和真相相悖呢?” 少年人沉默了一瞬间:“真相。” 洛正清愣了一下,露出了个无奈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先前欢迎你来到成年世界的时候,我就一直想告诫你,成年的世界是复杂,真相也可以被美化。” “云泽,如果你比起命令和我们更在乎真相的话,那自己去找吧。” “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他说完,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走了 少年人望着洛正清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半晌,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修长的手指摸上了那扇门。 门内,池司舟正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神识之中,探查起《神谕》来。 《神谕》上册只有薄薄的一本,只有二十页,前十九页每页都有两个格子,格子内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到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金光,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温度。 池司舟心里清楚,这些金光便是神像散落时,附着在这本书册上的一缕神识。 他尝试着用神识触碰,金光瞬间活跃了起来,顺着他的神识跃上,将他身上的倦意被一扫而空。 池司舟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不愧是华夏神明,即便还未曾见面,也始终不愿曾拥护过他的子民们遭受哪怕一点点的苦难。 他吸了口气,将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池司舟皱起了眉头。 黄帝不会无缘无故在这本书中添加一页空表,这里面,一定有别的什么被隐藏了的消息! 他刚想要将神识探入,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 他立刻退出神识,抬头去看—— 那没闭上太久的门竟然再次被打开了,而这次进来的,居然是之前的那个持矛少年。 “你来干什么?”池司舟忍不住讥讽,“上司没得到想要的,换一个人来问?” “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可以合作,但想要一换一,绝不可能。” 少年人没有理会池司舟的话,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牢门,点起一根蜡烛,用手罩着,走到了池司舟的面前。 “谷云泽。”少年人自我介绍道。 池司舟微微有些惊讶,谷?谷仓的…… “儿子。”谷云泽的声音再次响起,印证了池司舟的猜测。 池司舟露出了个果真如此的笑容,“来给你父亲当说客?” “不。”谷云泽摇摇头,“我是想问,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池司舟歪了歪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谷云泽。 偌大的军部,居然也存在性情中人?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重要吗?”池司舟故意激他,“与其在我这里探寻真假,不如去问问你父亲,要不要合作。” “那不一样。”谷云泽一脸执拗,“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去劝说父亲同意合作。如果是假的,我要你付出代价!” 第17章 池司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跟别人说狠话,向人证明,他可以。 但这一次,居然有人在他的面前,对着他说狠话。 他忽然有点好奇,谷云泽能向自己证明,他可以吗? “我跟洛正清说了很多,你想问哪个?” “交易!”谷云泽有些急切的接过话头,“我想知道,你所说的交易是不是真的!” “哦。”池司舟表现得兴致缺缺,“当然。” “你们费劲心里的算计总不能落空不是吗?我跟嵇景同也有意进入黑域寻人,一拍即合。” “那你能保证,绝对不会被侵蚀吗?” 池司舟诧异的看向谷云泽,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笑意。 这谁敢保证,谁又能保证呢? 黑域凶险,又瞬息万变。 便是身处其中的人都难以幸免,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对黑域本就一无所知的学生? 即使,那隶属于华夏的神像会庇佑于他们,可总归会有力所不逮的时候。 他也只能尽力保全自己罢了。 “不能!”池司舟神色无比认真,“没人能保证在里面全身而退。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保全自己不被侵蚀,将有用的消息送出来。” 谷云泽瞬间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你不怕吗?” “怕?”池司舟一愣。 “对。那是黑域,是异族的聚集地,是无尽恶意的场所,是人类的灭亡处。”谷云泽的语速很快,语调很重,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可怖的事情,“你还只是学生,你真的不害怕,独自面对这些吗?” 池司舟笑了出来,他抬起头,看着谷云泽的眼睛反问道:“那你怕吗?” “身为战士,在黑域侵蚀过来的那一瞬间,你永远都要冲在最前面,守护盟城守护人民。你怕吗?” “不怕!”谷云泽想也不想,直接回答,“这是身为战士的责任!也是身为战士的荣耀!” “我永远以此为荣!” 池司舟点点头:“你看你不怕,那我为什么要怕?” “那不一样。”谷云泽道,“我是战士,受过训练,这是我应尽应做的事。但你还是学生,你完全可以从这件事中脱身。你……” “但是阿光被卷入了。”池司舟看着他的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谷云泽,你会放任你的战友于危险之中而不顾吗?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的战友被侵蚀吗?你会连去救都不救一下而转身离开吗?” 谷云泽沉默了,他低着头思考了半晌,然而摇了摇头。 他做不到。 尽管,一直以来,无数人的战士都在告诉他,战场上,在面对突发危机时,保全战力是最重要的事,但他还是舍不得放弃那些和他朝夕相处过的战友们。 对他而言,那不仅仅是战力,还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是他兄弟! 他做不到连尝试都不尝试一下,就直接放弃! “都一样。” 池司舟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沉沉的,仿佛是在怀念,充满了沉重的气息。 “阿光是我兄弟,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黑域纵使再如何凶残,我都要去试一试。” “万一我就能有这份幸运将人成功救回来呢?” “万一阿光也一直在撑着等我呢?” “只要没到最坏的时候,我就不会放弃,我就一定要试!” “我总不能辜负兄弟这两个字。” 谷云泽只觉得胸口被重拳敲击过了一半,闷闷地,有些痛又有些热。 是啊,他也是这么想的,一声“兄弟”大过天,总不能轻易辜负的。 “至于消息,我一定会传。”池司舟道,“黑域内的异族,是人类共同的敌人。我们目标一致,自然不分你我。” “我跟嵇景同的力量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四手难敌万军。关键时刻,必须所有人的力量都集合起来才能彻底抵御外敌!” “谷云泽,我不在乎外面人怎么说怎么看,我也不在乎对我的评价到底如何,我要做到的,仅仅是问心无愧,就这么简单!” 谷云泽彻底沉默了。 他定定地看着池司舟,眼神不断地闪烁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忽然,他后退了一步,问:“你说,你愿意在我们在你身边安插一枚钉子,是真的吗?” 池司舟点头:“当然。我敢说出,就敢做到。但前往黑域无疑是有去无回,你们自己愿意吗?” “我知道了。”谷云泽咽了口口水,声调沉了下去,“我去和父亲说,我会尽力尝试说服父亲的。” 池司舟的眼底划过一道失望的光。 说服?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谷大统领说一不二,有一套自己的想法。 连那个洛正清都未必能说服得了谷仓,更何况只是他儿子,一个少年人呢? “算了。”池司舟有些泄气,“我想,刚刚的洛正清已经去了。” “或许,他们成年人之间,能聊出更深入的东西。” 谷云泽却坚持:“我也去。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想法,但有时候会想太多。” “有些事,没必要想那么多。” “但你没信心彻底说服你父亲,不是吗?”池司舟一针见血的说道,“别去做无畏的努力,逆反心理,不只存在在学生之间,成年人也一样会有。”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但有些无畏的努力,不必去做。” “那不一样!”谷云泽忽然激动了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劝服不了我的父亲,我放你离开。” “你说得对,黑域的异族是人类共同的敌人,我们的目标相同!” “纵使在叶和光的问题,我们持有完全不同的意见,但大方向上,我们没有差距。” “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是前往黑域,都是在为人类的未来安全做牺牲!” 谷云泽顿了顿,眼睛蹭的一下亮了:“池司舟,我向你保证!如果我说服不了我父亲,我会找个机会放了你,然后和你一起前往黑域!” 池司舟瞪圆了眼睛,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谷云泽,要顶撞自己的父亲放他走?! “你……”池司舟罕见的结巴了起来,“别疯。冲撞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谷云泽摇摇头:“我知道,我也没疯。很早以前,我就有了要独自前往黑域的念头。只不过这一次,你帮我坚定了这个想法,我……” “不好了!”忽然有人大喊大叫着冲了进来。 谷云泽立刻皱眉,冲着进来的人嚷嚷起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来人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苍白,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喘息了好一会儿后,才大声道:“外面,外面有个自称是嵇景同的人来了,说,说……” 谷云泽立刻就急了,厉声道:“说什么了!快说!” “他说,“池司舟,我来换你出去!”” 第12章 池司舟傻眼了。 他嘴唇微启,双目瞪圆,舌挢不下,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嵇景同,疯了? 都出逃成功,还转身饲……不,自投罗网! 池司舟感到万分的不可思议。 他可不信嵇景同没看清那些人的心思!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可不是阿光,年少气盛,又和他竹马情谊,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他于不顾!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哒—— 步调统一,踩踏声清脆,似乎来者刚刚完成了某些妙事,心情很是不错。 池司舟的耳廓一动,一股微妙的不爽感跃上心头。 嵇景同该不会,是来卖他的吧? 不能吧! 一书两册,正身背身! 他俩现在该比那双胞胎还亲才对啊! 脚步在门口停住。 池司舟立刻抬起头看向门口,那里果然出现了嵇景同的身影。 嵇景同没进来,而是堵住半扇门的位置,轻敲了两下门框:“抱歉,我能先和他谈谈吗?问过谷统领,他同意了。” 看似问句,实则肯定,仿佛笃定池司舟不会拒绝一般。 池司舟心里的那点不爽愈发的大了。 因为,他还真不能拒绝。 敌明我暗,前景混沌。 嵇景同再怎么不牢靠也是被圈定的利益己方。 提前交涉,统一策略,再一致对外。 除此以外,他实在想不出第二条路。 他磨磨牙,凶巴巴得瞪过去一眼。 嵇景同,但愿你是真的想谈! 谷云泽迟疑着看向池司舟,眼里盛满了疑问。 由于背光,池司舟或许没能看清嵇景同的表情。 但手持光源的谷云泽看得却是一清二楚,嵇景同明显有些来者不善。 第18章 而身后,池司舟的磨牙声属实有些大。 再结合一下他所听到的、有关于二人身份上的悬殊…… 谷云泽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什么,惋惜之余略有同情,便对池司舟道:“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让他直接去见统领。” “放心吧,这里没人能欺负你。” 他又补了一句,像是要让池司舟放心。 池司舟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谷云泽。 就他这有仇当场就报的性格,谁敢欺负他? 池司舟摇摇头:“不了,我跟嵇景同确实应该好好聊聊。如果方便,可以麻烦你帮忙带上门吗?” 谷云泽点点头,“可以,但我要守在门口。” 嵇景同合池司舟不约而同的点头,却各自心怀鬼胎。 池司舟心想:这是他的工作,虽然有被暴露的风险,但不能为难打工人。 嵇景同却想:你不守门口,我跟池司舟就白谈了。 谷云泽有些诧异,他也没料到这二人连争辩都没争辩就一致同意了。 探究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逡巡一周,谷云泽心里升起一丝丝诡异。 他们俩,不会要在这儿打一架吧? “有话好好说,不许打架!”谷云泽立刻提醒。 池司舟和嵇景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放心,打不起来。” 谷云泽不安的心更重了一些。他转过身,认真地对池司舟道:“他要打你你就喊,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弱势者受委屈!” 说完,转身离开,在路过嵇景同的时候,还颇为严肃地瞪了他一眼。 池司舟却被气红了脸。 他哪里弱势? 就算被锁住,他也能跟嵇景同打的有来有回! 他发誓! 门被谷云泽带上了,黑暗骤降,模糊了池司舟的视线。 但这阵黑暗并没有维持太久,嵇景同重新点燃了蜡烛,走到了池司舟的身边。 “你回来做什么?”池司舟率先发问,“没猜到他们的布局?” “猜到了。”嵇景同点点头,“看见那两件衣服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想什么了。” “那你还跑第一个?”池司舟睫毛一颤。 嵇景同道:“我也看看,在事情发展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结果和你想的差距大吗?”池司舟问。 “如我猜测,乱了阵脚。”嵇景同两手一摊,一脸无奈,“没有第二套方案果然不行。” 池司舟点点头,这倒是。 ab方案无论放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最佳的准备方向。 他们这次确实失策了。 不过…… “所以,你选择回来自投罗网?”池司舟问道。 “不叫自投罗网,叫换你出去。”嵇景同把椅子拽到了池司舟的对面,施施然坐下,开口纠正。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方案很稳当。分化我们之后,他们既能掌握到第一手消息,又能确保我们没有异心。” “即便是我,也会在第一时间做出这样的方案。” “你会妥协?”池司舟有些诧异。 他虽然跟嵇景同接触不多,但他和嵇景同算半个同类,都不会愿意主动将未来控制在别人手中。 这样的他会在此时此刻选择妥协? 池司舟根本不敢相信。 “不会。” 嵇景同说着,笑了起来。 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二郎腿翘着,似乎很自信。 “我是来换你出去的,但我没说,我会留下吧?” 池司舟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 他松了口气,刚刚一直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酸痛感顺着四肢百骸传了上来。 他尝试着放松下肌肉,虚虚的笑着,乜了嵇景同一眼,半是嗔怪:“吓死我了。还以为,我这次真要只身入虎穴了。” “你怕了?”嵇景同嘴角一挑,问得暧昧。 池司舟翻了个白眼。 他怕什么! 不是早就打算好了,那片黑域,哪怕是龙潭虎穴都得去闯吗! 不过,同盟军也不是个好留处。 况且嵇景同跟自己类似,不是个甘愿受制于人的家伙! 而且,他留在这儿,对时局稳定没有半分好处! “确实怕了。”池司舟哼了一声,故意胡说,“怕你惹事生非,怕你动荡后围,怕你把我在前方好不容易抢来的优势全数拱手送人。” 嵇景同哈哈大笑:“也对。我也挺怕的。怕你被侵蚀失去理智,怕你递回虚假,怕你转戈相向。” 池司舟猛地仰头,染着火的目光和嵇景同对上,无声的硝烟在窄小的暗室之中蔓延开。 好一会儿,嵇景同挪开目光,轻嗤一声:“说正事吧。” 池司舟沉默一下:“你打算怎么办?” 嵇景同没回话,他先是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反问池司舟:“你把他收服了没有?” 池司舟一愣。 他立刻反应过来,在嵇景同想出的a计划之中,谷云泽怕是重中之重! 但,嵇景同凭什么觉得,他池司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服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没有。”池司舟瞪着眼,应得很是干巴,“让你失望了真不好意思。” 嵇景同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浪费时间还是滑铁卢?” 池司舟眯起眼:“我家什么时候多出人见人爱的天赋了?” “但叶和光能对你死心塌地,那个机会可不是说让就能让的。” 池司舟感到有一些无语。 他跟叶和光之间,是经历了无数旧事后,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为兄弟两肋插刀,自然是义不容辞! 可谷云泽算什么? 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甚至,还身处两股不同势力,自带基础敌对属性! 池司舟自认自己从不算高尚,更没影响力,怎么可能收服别人? 更何况,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也就不会被困在这儿了! “麻烦下次你想做你主动,别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就算是,也没这个义务和能力!”池司舟说得有些咬牙切齿,“还有,你想利用谷云泽做什么?帮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嵇景同摇摇头:“出不去了。我来的路上发现周边全部进入一级戒严,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监视。” “不过,这些在我的意料之中。” 池司舟臭着张脸,盯着嵇景同,一言不发。 宅邸戒严他毫不意外,他只是好奇,既然在嵇景同的意料之中,他为什么还要回头? 他有plan b?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嵇景同继续道:“我来给他们送plan b。”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对谷仓而言,我们是刚毕业的学生,连社会都没踏入过,更别提对华夏盟的忠诚。” “身份敏感,又忠诚未知。” “用这样的人做先锋,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池司舟眯起了眼睛。 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在先前和洛正清的提议中加入隶属于盟军的探子。 他们或许没那么可信,但对于自己人,谷仓肯定多出一份信任。 “所以我提出了第二个方案。”池司舟道,“三人同行。除了你我之间,再加入一枚属于盟军的探子。” “没被答应吧。” 看似是问句,但嵇景同问成了肯定句。 池司舟点头,虽然洛正清回得模棱两可,但他直觉,谷仓一定不会答应。 虽然,他也不懂他们到底在忌惮什么。 “正常。”嵇景同应得很是从容,“比起我们,他们需要考虑的会更多。” “真正可靠的大多身居高位,轻易动不得。不在高位的跟我们年纪相差过大,无法成局。” “其他的……人心叵测,在绝对逆境面前,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池司舟瞬间皱起了鼻尖。 在共业面前,他不信有人会选择退缩,至少他不会! 比起临阵脱逃带来的升级,他更愿意壮烈牺牲,为剩余的安全留下一线喘息的机会。 “不一定。”池司舟呛声回应,“至少我不会,你也不会。” “你不会我不会,但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不会。”嵇景同冷声道,“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谁也不能苛责这个,不是吗?” 池司舟沉默了。 嵇景同说得对,求生是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无论是谁最后做出这个选择,都不是错误。 他也忽然明白了嵇景同为什么会提起谷云泽! 谷云泽是谷仓的儿子。 谷仓或许可以不信任别人,但一定会信任自己的儿子! 但是,谷仓真的愿意让谷云泽去送吗? 或者说,他真的愿意,在明文下达他们有耻行的情况下,让谷云泽去送吗? 嵇景同的声音响起在池司舟的耳侧:“谷云泽是谷仓的儿子,他定然信任他。” 第19章 “如果谷云泽参与到三人行的计划之中,这个计划将没有漏洞。” “但,他毕竟是谷仓的儿子。”池司舟发出异议,“在明知结局凶险,又有明文耻行下,他能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去送?” 嵇景同眉头一皱:“谁说他会有耻行?” 池司舟愣住了。 什么意思? 同行者中,还能有漏网之鱼? “有耻行的始终只有你我。”嵇景同面无表情,“他会作为追击者,因为要追捕我们而进入黑域!” “如果他真的出事,于他只会有忠勇之名,不会落下任何遗憾。” 嵇景同说到这儿,表情和语气一直变得嫌弃:“怪不得人家不答应,白搭一个人就算了,谁愿意还白搭一人的名声进去?” 池司舟羞得低头。 比起嵇景同,他确实思考得片面了一些,完全忘记将第三者彻底摘出。 但是,就算能完全摘出,他应该把谷云泽牵扯进来吗? 把这整件事拆解开看,便是他和嵇景同要去黑域救叶和光,而华夏盟军严防死守布加洛,甚至要将布加洛绞杀于当场。 谷云泽确实隶属于盟军,但看他的岁数远远不是正规盟军成员。 所以,两件事无论如何都和谷云泽扯不上一点关系。 谷云泽是无辜者,就应该在这件事之中应该明哲保身! “谷云泽跟整件事没有关系。”池司舟的声音闷闷地,“嵇景同,你确定要将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吗?” “谁说他无辜?”嵇景同反问,“他隶属于盟军,对付布加洛是盟军的事情。或许这一场火暂时烧不到他身上,但以后呢?” “池司舟,先不说现在不是从前,有些观念已经不合时宜了。只说我的打算从来都是他主动入局,这算什么牵扯?” 池司舟垂下眼帘,“我只知道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保存实力也是对抗的一部分。” “至于主动入局……” 池司舟冷笑一声:“他什么时候有过主动入局的想法了?” “因为他隶属于盟军,有保家卫国的念头?” “嵇景同,我不想跟你吵,如果你想要他主动入局,你现在应该把门打开,把人叫进来,然后逐字逐句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再给他选择的权利!” “而不是在这里和我商量,他在这个计划之中的作用!这不是主动,这是设计!” “有区别吗?”嵇景同反问,“这间房根本不隔音,我们刚刚说得一切,外面都能听到。” “我想,我们打的什么主意,谷云泽现在比我们都清楚了吧?” 嵇景同突然加大声音:“叶和光想要被救出,我们谁都不能缺席。布加洛是我们和盟军共同的目的,孰轻孰重,身处盟军,他应该比我们清楚?” 池司舟瞬间收声,他昂着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嵇景同,不赞同的神情跃然脸上。 说这些做什么? 和给谷云泽增压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他,和那些在会议上口口声声称要放弃叶和光的大人们又有什么区别? 眼见着房间内的火药味越来越重,门框忽然传来了敲击声。 随后,谷云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们争执这些做什么?” “池司舟说得对。既然事关于我,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问我,我愿不愿意?” 第13章 “那你愿意吗?” 嵇景同扭头,顺其自然地将话题抛了过去,像是就在等他的这句话一样。 谷云泽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的看着池司舟的眼睛道:“我想知道真相。” 池司舟和嵇景同对视一眼,一五一十得将事情的本貌、大人们最初的计划和自己的打算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池司舟道,“阿光是被我牵连才陷落的,我们必须救。” “而盟军虽然在处理阿光这件事上的意图和我们不同,但大方向不谋而合,合作不会有错。” “但我跟嵇景同在技能上互为半身,不能分开,所以我们必须寻求plan b。” 池司舟说到这儿,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池司舟看向嵇景同,他惹出来的乱子,他自己负责! 嵇景同没侧头,但也一样感应到池司舟那灼人的目光,主动接了过去:“而我们准备的方案最大的矛盾点在于需要盟军出人。” “盟军内部可用的人才共分三种,一种他们信得过但放不出也不具有迷惑性。” “一种放得出并具有迷惑性但他们信不过。” “一种……” 谷云泽打断嵇景同:“我。特例,但三者皆备。” 池司舟和嵇景同齐刷刷点头。 即使是不想牵连无辜者的池司舟也不得不承认,嵇景同的算计很优秀,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谷云泽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谷云泽看向嵇景同:“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嵇景同哽住了,他忽然红了耳根,心虚的乜了池司舟一眼,干咳一声:“咳,我觉醒时,顺带觉醒了某些小天赋。” 池司舟阴恻恻的声音在嵇景同的身后响起:“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嵇景同应得不大确定:“都有?” 池司舟:“……” 他忽然吸了吸鼻子,面容微皱,似乎有些疑惑。 嵇景同问:“?” 池司舟舔了下上唇,看向谷云泽:“你们有人爱吃柠檬?” 谷云泽被问的一懵:“什么柠檬?那是什么?” 池司舟:“没有吗?那怎么这么酸?像是有人忽然挤爆了柠檬,任由汁液喷溅一般。” 嵇景同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忽然幼稚的池司舟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你啊你啊”了半天,只得转向嵇景同道:“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跟统领谈。”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当然,我们没法保证你能活着出来。” “没有人进入过黑域,我们对那里也一无所知。” “此去凶险,九死一生,你可以拒绝。我们也有plan c。” 池司舟诧异的看向嵇景同。 plan c? 这才过去多久? 他居然想到了第三个有颗实施性的方案? 他的脑子装了高速马达?这么好用? 谷云泽沉默了,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池司舟的身上,眼里有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司舟坦荡的接受着他的注视,神色平和且安宁。 他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他希望谷云泽好好思考。 他不清楚谷云泽纠结觉醒了怎么样的天赋,现如今又成长到了何种境界,是否成为他这一批的翘楚。 但前往黑域的路不太平,黑域内更是凶险万分。说好听是九死一生,实际上是十死无生,这值得每个人慎重选择。 嵇景同的神色变幻莫测,似乎有些急迫,喉间不断涌动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出口,却又都被他咽了回去。 池司舟眼角余光瞥过,还未及分辨,心却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猛地一痛,往下一沉。 他的脸色骤然苍白,腰不自觉地向下弯去,眉间微皱,嘴唇失去了颜色。 就在这时,谷云泽忽然半跪下去,双手对准池司舟身后的锁链捣鼓几下—— 一声“咔嚓”过后,池司舟只觉得自己一直被强压着手臂猛地轻松,血液倒灌入冰冷的四肢,针扎般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顺着每一寸经络直入心脏,放大心口的痛楚。 微微仰角的椅子再也挂不住他的身体,膝盖不受控得向下软倒,他扑通一下跪摔在地,表情扭曲。 嵇景同和谷云泽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住他继续向前的架势,而后不约而同地出声询问:“没事儿吧?” 池司舟却痛的说不上话,四肢如有无数只蚂蚁撕咬一般,酸麻痛全占。 那两只握住他的手像那只被火淬过的铁钳,似乎要烫掉他的一层皮去。 直至四肢血脉重新复苏,心口的那阵痛才过去,池司舟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浸透。 “怎么了?”嵇景同问。 池司舟摇头,他也搞不清这股没来由得疼痛到底源自于什么,但疼痛过后,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浓厚的悲伤和视死如归的情绪! 似是从无数不同人的身上散发出,又汇聚在一处! 带着浓烈的恨意和不甘,想要向生死发出最后一记挑战! 池司舟心头一凛,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莫非,那片黑域中的神像出了问题?! 莫非,那片被神像守护住的净土被侵蚀?! 莫非,最后存活的人类将面临生死抉择?! 念头既出,池司舟便觉得耳朵处如有雷声轰然落下,震得他眼前一白,险些又栽倒回去! 一个沙哑的仿佛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数万年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第20章 “来——快来——” “痛!!啊啊啊啊啊!!好痛!!来——!!” 声音破碎,像是被硬挤出的,又像是被烈火燎过后的残渣。 却在池司舟的脑内无限回荡,如铜钟被敲响,震天动地! 嵇景同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改拽为托,半跪在地上,偏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池司舟,生怕错过一点他的变化。 “撑——住——来——速来——” “死!!!!” 撕裂般的嚎叫炸开在池司舟的识海,掀起惊涛骇浪,险些将他的意识吞没! 忽然,又一只泛着金光的鲸跃出海面,朝着池司舟的方向猛地一撞—— 腹部被剧痛包裹! 池司舟浑身一颤,眼前一黑,再亮便是现实。 余光之下,嵇景同几乎撑住他身体的全部重量,正担忧的看着他。 池司舟倒吸一口凉气,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头。 他抬起头,表情严肃且认真地看向嵇景同:“我们得立刻赶去黑域!越快越好!” 嵇景同被他的话弄懵了一瞬,随即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池司舟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那片黑域,一定发生了什么! 跟神像有关! 嵇景同立刻半撑着池司舟站起身,对谷云泽道:“我们要立刻见统领,越快越好!” “黑域只怕要事变,趁着危机没有彻底出现,必须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 池司舟也跟着点头,“谷云泽,抛开阿光的事情,至少我们前期目标一致,我们值得信任!” 谷云泽摇摇头,他一把将手里的钥匙掰断,丢在地上,“不用见,你们直接走。” “你们聊的时候,我已经清理出了一条路。” “顺着这出去,绕着墙根往左。” “还是那个狗洞,从那里离开,没人能拦!” 第14章 池司舟与嵇景同皆是一脸错愕。 “谷云泽,你不要命了?!” 谷云泽却往前跨上一把,一把扯过池司舟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 肌肉瞬间鼓胀,将本就修身的衣袖崩到极致,透出里面的肉色。 “听着!我只说一遍!” “这里的人手和电子眼二十分钟轮换一次,现在上交班时间,隔差只有五分钟!” “从这里到当初你们发现的狗洞快跑需要四分钟。” “我刚刚出去找人帮你们拖延了三分钟,你们必须立刻出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 “出去之后,直接去隔壁的贵宾宾馆,报我的名字,老板会带你们去一个小隔间。” “他们绝对猜不到你们在那里!” “明天凌晨两点,我跟你们汇合!” “我认可你们的方案,但他们绝不会认同!” “立刻走!剩下我来解决!” 池司舟脚尖虚虚的点在地上,瞠目结舌,心底一片惊涛骇浪。 凌晨两点,客栈汇合?! 剩下的他来解决?!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身为盟军预备役,却认同在押人员的plan b,在不和真正的决策权者确认的情况下,直接做出放人的决定?! 他就不怕,这是他们为了求离开而做出的狡辩?! 他这么选择,对得起他自己所处的位置!所拥有的身份!所代表的荣耀! 池司舟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混杂着失望的怒意。 他的脸色微微一沉,眼里的,刚想要开口—— 谷云泽却恶狠狠地将池司舟朝着嵇景同的方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快走!!!还有七分钟!!!” 嵇景同立刻将池司舟揽入怀中,一手环过他的腰死死地扳在他的腰侧,一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目光乌沉沉的看着谷云泽,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却始终一动不动。 千里眼与顺风耳被他悄无声息的扩撒至宅邸的每一个角落。 一瞬间,风声人声、人员与电子眼交替的画面尽数出现在他的耳里眼前。 庞大的信息瞬间涌入,冲的他身体一晃,月白色的眼球爬满鲜红的血丝。 他的手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似乎都要控不住池司舟了! 谷云泽的声音就在此时冲进他耳朵,如一把尖刀,带有雷霆之势,破开嵇景同耳里的嘈杂哦,直至他的识海。 “还有七分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嵇景同猛地从那一大片信息之中抽离,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谷云泽郑重点头,然后几乎半搂着池司舟冲出了暗室。 有了千里眼的加持,嵇景同和池司舟这一路走得可谓无比顺利,几乎避开了所有凶险,直达狗洞。 狗洞窄小,无法两人一道通过。 嵇景同立刻半松开对池司舟对禁锢,试图将他先塞进去。 然而池司舟却在此刻疯狂挣扎起来。 依依呜呜对声音不大,却瞬间引起了不远处电子眼的注意! 霎时,八只尚未交接完成瞬间同时转向狗洞的方向。 殷红色的光束铺开、交叠,落满了整片杂草丛! 嵇景同心道一声:“不妙!” 立刻捂紧池司舟的嘴巴,将人死死的按进草丛之中! 身子半压住他的腰背,凑上他的耳廓,用几乎是气声呵斥:“闹什么!” “叶和光还在黑域受苦!你想要他彻底沦为异种的武器吗!” “谷云泽还在里面周旋!你想要他的努力白费、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吗!” “你真以为,有谷云泽的点头,我们就能说服谷仓,让谷云泽跟我们深入黑域,实行plan b了吗?” “为了阿光争执的结果,你也给忘了吗!” “那黑域正掌握着不知几届学生觉醒的资料!在外面虎视眈眈着!随时会选择侵染盟城!” “届时,满城人又会面临什么,你还给忘了吗!” “还有那被落在黑域之中,以身入局,苦苦挣扎的神像,你也忘了吗!” “黄帝的叮嘱!我们觉醒的目的!” “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时间从不等人!孰先孰后,孰轻孰重,连谷云泽都清楚到甘愿背责为我们铺路!” “池司舟!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难道想让别人的努力都白费吗!” 池司舟被压制住下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贴进泥地里的脸上一片空白。 是啊,阿光还在黑域之中挣扎,等待他们去救! 是啊,明明他已经失败过两次谈判,却还是以为第三次能够成功! 是啊,连谷云泽都分得清的先后轻重与缓急,他居然一时被迷了心窍,险些做出傻事! 谷云泽的先斩后奏或许确实对不住他的身份、责任、荣耀! 但这件事,他确实比他这个局中人拎得清! 隶属于华夏的神明像就在那片黑域! 还有被长久困于那里,却始终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他跟嵇景同,要遵从黄帝的叮嘱,去将神像取回,驱除黑域异族,让被困者得见天日! 他们担不起被拒绝分化的风险! 他们只有策反盟军中人,从而彻底逃脱! 所以,从始至终,嵇景同打得都不是谈判的主意! 而是策反! 嵇景同却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情绪。 他紧盯着电子眼的方向,一点点和着池司舟的呼吸频率引导着他放松放缓着呼吸。 春日的微风轻轻拨弄着那足有半人高的杂草丛,摇起阵阵草浪。 红光着草浪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再三确认没有异常,才转回去,继续交接。 嵇景同终于松了口气,他喘息着从池司舟的身上翻了下去—— 后背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湿透了。 嵇景同侧目向池司舟,见他一副呆傻的模样,踢他一脚:“被骂傻了?” 池司舟的身体微微一颤,脖子轻抬,露出半张神色恹恹的脸来。 “不至于。”他的声音虽低却清亮,听不出一丝一毫不满的情绪,“我好像确实想左了,谢谢点醒。” “不客气。”嵇景同随口应道,“有什么话,离开这里再说。” 池司舟眨眨眼,看向狗洞的方向。 狗洞距离他们之中不到十公分,中间有大片杂草遮挡。 杂草堪称茂密,电子眼的红光不易穿透。 但现在有风自东边吹来,掀起的草浪朝着西边压去,可偏偏狗洞在西北位置,草浪摇晃间,能露出小半。 他跟嵇景同又都是大男人,身型虽瘦,却不瘦削,根本无法在彻底避开那露出的小半—— 除非,他们刚好卡在要草丛偏回东边的那一刻,以最快的速度跃过去。 池司舟闭上眼,风声和草丛划动的声音渐入他的识海,被放慢了数百倍,成了一帧一帧缓慢播放的画面。 第21章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片草丛一点点的从西向东移动着,直至,最边缘的一根贴上狗洞的一瞬间—— 池司舟猛地睁开眼,照着嵇景同的后腰,猛地一蹬—— 毫无防备的嵇景同如同一只断了线的贴地风筝一般,落入狗洞之中。 混乱之间,他的手磕碰上墙壁,发出一声“咚——”的声音。 电子眼瞬间掉头,红光伴着警报声炸开在这一片压根儿不大的小院之中。 脚步声立刻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几乎只是几秒,便有人出现在廊角! 可池司舟似乎不慌,他抓住时机一个前扑—— 双手扒抓住狗洞一瞬间,头探出草丛。 他扭脸,朝着人来的方向挑衅一笑,又朝着电子眼的方向明晃晃的比了个口型后—— 膝盖一收,双腿一蹬,整个人丝滑得钻出了狗洞,消失不见了。 “碰——”! 几乎是同时,会议室中,谷仓一拳砸在面前的桌上,目光乌沉沉的盯着面前的监控画面。 那段电子眼传来的监控画面里,池司舟在说:“你会为自己的不信任后悔的!” 第15章 “不可理喻!” 谷仓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 “他当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吗!” “他可知道,有多少前辈牺牲在和黑域正面对抗的战场之上!” “又有多少天才因为被侵蚀,最终成为了黑域的帮凶!” “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出这种话!” “就凭他少年义气,就凭他唤醒神像了吗!” “冷静点。” 洛正清在他的身后,双手抱臂,像是早已料到一般,笑意盈盈的劝解。 “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点傲气倒也正常。” “这是傲气吗!”谷仓扭头,“一旦黑域洞穿了他们的想法,顺势而为,真让他们将叶和光带回!” “届时,盟城会经历什么!群众又将面临什么!” “他们考虑不周全,难道我们也考虑不周全吗!现在立刻通知下去,召回所有巡逻人员,务必将他们两个带回来!” 洛正清见谷仓一副方寸大乱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上前一步,双手强摁住谷仓的肩膀,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冷静一点!这两个学生没你想象的那么蠢!而且,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清泠的声音顺着对视钻入谷仓的大脑,如同一盆径直泼上去的水,让谷仓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归于平寂。 谷仓被镇住,他直勾勾地看着洛正清的眼睛,眼底的火气顷刻消散,只剩一片冰霜。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懵懵问道:“你什么意思?” 洛正清伸出三根指头,缩回一根。 “一,黑域中异族的脑子进化没这么快,想不到那一步。” 谷仓皱眉摇头:“不可能。如果异族的脑子没有进化,布加洛绝不会想出侵入盟城,监控学生的方案。” “为什么想不到?”洛正清反问,“一来,这不是什么高级的方法。” “二来,从最后一次对抗起,布加洛便是我们最重要的对手,他究竟有多聪明,你忘了吗?” 谷仓沉默了。 确实,布加洛聪明的根本不像是从黑域中来的异族,更像是被侵染黑化的……人。 甚至,是一个有着高度军事能力的高级战士! 布加洛能想出这个方案,还真是在情理之中。 “第二点呢?” 洛正清又缩回了第二根:“那片黑域,有神像在镇守。叶和光即便被侵蚀,也不会完全丧失理智。” “更何况黄帝的像已经被唤醒,如果他真的有危险,他绝对进入不了城池!” 谷仓的瞳孔猛得一缩。 对,神像无论是否被激活,都始终保有爱人的能力! 只要有神像在,叶和光就不会被彻底侵蚀,不会失去理智,成为黑域的刽子手! 谷仓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虚心求教:“第三点呢?” 洛正清将手放下:“他们找打了我们无法拒绝的plan b的执行人。” 谷仓愣住了,他狐疑的看着洛正清,陷入迟疑。 池司舟和嵇景同的plan b他听洛正清说过了,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案。 但军部要出的人不仅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对军部、盟城绝对的忠心,被盟城所有高层新人,超强的武力和反侦察技术,还要寂寂无名到能让黑域起不了一丝一毫的疑心。 这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对立的两个条件! 短时间,他根本不可能找出符合上述两个要求的人! 池司舟和嵇景同居然找到了?! 洛正清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在鼠标上点了两下,示意谷仓看画面。 谷仓扭头一看—— 画面被快速切换,是被一群人围堵住的谷云泽,正态度坦然,语气冷静的替池司舟和嵇景同斡旋! 甚至,不惜信口雌黄,编纂谎言,将自己的同僚调去同池司舟和嵇景同完全相反的方向! 谷仓脸色骤变,他嚯得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双目怒瞪着画面的谷云泽! 健硕的肌肉隆起,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如蚯蚓一般,在他的皮肤下起伏! 他出离的愤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谷云泽!那个他们军部自幼用心培养的孩子!居然主动把这两个危险羁押者给放了! “他们确实聪明。”洛正清垂下眼睫,语气平静的评价,“按照他们给出的方案,你儿子确实是个最佳选择。而且,方案可执行性高达百分之八十。” “绝不可能!” 谷仓强忍住蹭蹭上涌的怒气,竭力让语气听着平静。 “云泽只是预备役,根本算不上军部的人!” “更何况他刚刚还做了错事!这样的他,不可能让任何人放心!” “但他确实我们唯一的选择。”洛正清道,“他跟他父亲之间有家族的心电传感,这份传感可以无视掉任何距离的限制。” “如果我们想要弄清黑域的地图、路线和大本营所在,他就必须进入亲自前往黑域。” “但他才刚刚毕业没多久,根本不具备一个战士该有的全部素质!即便进去,也不一定能活到将所有消息传回来。”谷仓反驳道。 “况且,我们从来没有过让预备役代替现役出征的传统!这个规矩一旦破了,我们要如何对其他尚未通过考验的孩子交代?” “难道让他们一直活在尚未出师便要出征的惶恐之中吗?” “军部建立的初衷,便是守护整个盟城以及盟城所有手无缚鸡之力者的安危。” 洛正清的表情难得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些孩子从自愿宣誓进入军部的一刻起,便应该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之所以之前没有过,是因为不需要。但一旦需要,那就必须要服从命令!” 他顿了顿,神色古怪了起来:“而且,这两个学生确实不简单,几乎将我们所有担心的问题全部考虑了进去。” 谷仓问:“什么意思?” 洛正清眨眨眼,反问:“你刚刚想干什么?” “召集所有巡逻人员,将他们两个捉回来!” “是啊。”洛正清点点头,“他们还只是学生,云泽也是巡逻人员之一。” 谷仓哑然,霎时,面色苍白,全身一颤,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手脚皆凉。 是啊,池司舟和嵇景同还是学生,在面临对自己的搜捕时方寸大乱、慌不择路,不慎踏入黑域是情理之中! 而谷云泽,虽然是巡逻人员,可毕竟是还没转正的预备役,身上有少年人的冲动在,跟随进入黑域也在情理之中! “盟主说这两个人不简单。”洛正清频频点头,语气里有几分赞许,“我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确实不简单。” 大胆,心细,有勇有谋。 绝对是军部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可惜纪律性太差,又因为叶和光和军部走上了分歧之路。 好在人是正的,愿意守在盟城之前,继承神明愿望,守护盟城,也算是殊途同归。 “所以,你同意让云泽去冒险?!”谷仓反应了过来,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前往黑域意味着什么?” “你知不知道以他们三的实力,根本在黑域之中走不了多久!” “你别忘了,他其实是你——” “嘘——”洛正清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间,打断了谷仓的话,“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出了决定。” 洛正清指向监控,那画面之中,被落下的谷云泽大大的松了口气,脱下了身上的军衣,将那件从池司舟身上扒拉下的隐身衣披在了身上。 而此时,躲进招待所的的池司舟和嵇景同在再三确认没有宅邸的人跟来后,总算松了口气。 第22章 池司舟略显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双脚一翘,互蹬掉脚上的鞋子后,盘膝歪坐在了床上。 嵇景同此时刚好关好了门,扭头便看见他一副无赖样的歪在床上,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摇着头,弯腰替他将两只鞋子摆好后,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还顺手将桌上那盘水果连同水果刀一起放在了他的手边。 “刚穿来就遇到这么多事,饿了吧?吃点?” 池司舟看着那盘新鲜的还挂着水珠的水果,原本还没感觉的肚子果真咕咕直叫。 他没跟嵇景同客气,随手捞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咬了一口—— 酸甜的果汁瞬间沁出,滋润了他干燥了快一整天的口腔。 他满足的喟叹一声,眯着眼抱着果子连啃好几口后,才也向嵇景同:“聊聊?” 嵇景同眨眨眼,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然后主动坦白。 “我是昨天穿的,来了之后略微了解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我——” “那不重要。”池司舟打断了嵇景同的坦白,“我好奇,你似乎从进入暗室之后,就笃定谷云泽站在我们这边?” 嵇景同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池司舟坐直了身体,他将右手的手肘抵在右侧膝盖上,手掌半托住下巴,空着的在转着那把水果刀。 “从情绪里冷静下来之后,我便觉得奇怪。在暗室之中,看似是你我在为plan b是否要牵连谷云泽而发生争执。” “但仔细想想,你说得每一句话,我被你引导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跟谷云泽释放一个信号,‘我们需要你的加入’。” 池司舟说到这,顿了顿,眸光微闪,露出一抹浅浅的危险之光,“你不是个会横冲直撞的人。” “假设谷云泽不可信,你绝对不会那么明确且急切地向外界传达这个讯息。” “所以,我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你早就笃定,谷云泽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嵇景同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池司舟,心口有些热。 眼前的池司舟容貌清秀,眼神清亮,头微微昂起,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瘦削的下巴。 他的下颚骨线条清晰,模样小巧,许是觉得自己猜的不错,两侧的嘴角微微挑着,像极了小猫嘴巴,在他的心口碰了一下,暖呼呼的。 他有些狼狈的合上眼皮,似乎是微微有着挣扎,但最终还是睁开了。“对,我笃定他是站在我们这边。” 池司舟问:“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早来一天。”嵇景同回答道,“这一天,我比你多做了两件事。一,去看了盟城周边的地图;二,去了解了一下往届毕业生的就业状况,以及是保守派还是寂静派。” “盟城城门前方不到十里便是黑域。这对盟城而言,凶险太过。几乎每一年,都有要向黑域发起总攻的言论。” “每年毕业的学生构成盟军的主要战力,甚至几乎每一届都有人升职。他们的想法对未来盟城的规划与走向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池司舟点点头:“所以,你是在了解到谷云泽是激进派后,才笃定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嵇景同摇头:“谷云泽是保守派。” 池司舟瞪圆双眼,不敢置信。 谷云泽保守?! 他那副坚决放人离开的模样可看不出一丝一毫保守的痕迹! “是。”嵇景同神色平静,语调神秘,“盟城学生的激进派是觉得一定要尽快对黑域发起攻势,不能放任黑域继续发展。” “保守派则认为,激进派太保守了!” 池司舟:“……” 翘起的嘴角一秒下撇,他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朝着嵇景同翻了个白眼。 耍他好玩儿么! 这哪里是什么激进派和保守派! 这分明是激进派和更激进派! 真想不通,能养出如此激进学生的土壤上层为什么会顾虑那么多,那么保守! “所以,你基于这一点,才确定谷云泽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嵇景同摇摇头:“事实上,在最近十年,黑域曾向盟城发起一次侵蚀,但被黄帝的神像阻拦了下来。” “虽然这次侵蚀没有成功,但谷云泽同样也又一位青梅落入黑域之手。” “我问过我这的家人,他们说当时谷云泽也曾反抗过,想要只身前往黑域救援,却因为各种原因被拦住了。” “而这十年之间,他的青梅一直没有回来过,但他也似乎没有忘记自己的青梅。每年到了他青梅被掳走的日子,都会站在城墙上遥望黑域。” 池司舟了然。 谷云泽从未忘记过自己那被黑域带走侵蚀的青梅,估计也从未忘记过去救援自己的青梅。 所以,在听到他们和阿光之间的事情之后,会忍不住同情,甚至站在他这边。 “其实也不止这一点。”嵇景同继续道,“主要的是,我们的目标一致。” “连同谷云泽在类的所有盟军成员,都苦恨布加洛。这次事情发生,追击布加洛成了必须去做的事,但布加洛极擅伪装与逃跑,正面对抗未必有效。” “我们的plan b正好弥补了背面突击的方案,夹击之下,任凭它布加洛有万千本事,也难逃一死!” 池司舟接过话头:“新仇旧恨统一之下,谷云泽势必会站在我们这边?” 嵇景同肯定的点点头。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没有谷云泽相助,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便离开了那座被守护得宛如铜墙铁壁一样的宅邸。 池司舟却因此陷入了沉思。 布加洛先前究竟做过什么,他并不清楚。 但能让军部上下一致,必定不是触及根本,罪不容诛! 可布加洛又是神像所选中者,落入如今境地,是主动入局,寻求突破,他们必须要救! 这势必和谷云泽的某一项想法相左! 倘若在深入黑域后暴露,一救一杀,岂不对立! 届时,谷云泽该有多失望! 池司舟沉道:“你这么骗他……” “我没骗。”嵇景同打断了池司舟的话,“我们确实和军部目的相同,布加洛必须落网,他做有错事,不能逍遥。” 池司舟皱眉:“但军部不求他活着,而我们需要!” “是,但我们要的是布加洛得清醒的活着。”嵇景同看向池司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 池司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他猛地想起那一句话:“死亡即是新生!” 布加洛是神像所选中者,不会轻易狗带。 但他如今被彻底侵蚀,寻常手段根本不能祛除那写侵蚀的痕迹,唯有死亡! 让原本的他死去,再重获新生,恢复理智! 怪不得…… 池司舟暗自咋舌。 确实一致。 布加洛只有死过,才能求生。 池司舟神色古怪的看向嵇景同,忍不住摇头感叹:“精巧。几乎每一步都在你的预测之中。” 嵇景同却道:“预测终究是预测,行进之间必有差错。到时候该如何随机应变,还得靠你。” 他并不擅长临场发挥,那是池司舟的天下。 池司舟点头应允。 进入黑域之后,不管他们之间有怎样的分歧,都是一体的。 在合适的地方做出合适的选择,这是他们必须要提醒知道的事。 他的目光沉了沉,脑海之中再次闪过谷云泽的身影和他最后留下的话,“凌晨两点,我会来与你们汇合。” 好微妙的时间点,他意味着什么? 池司舟忍不住问:“嵇景同,你觉得谷云泽他凌晨两点会——” “咚咚咚——” 池司舟话没说完,门外便忽然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池司舟和嵇景同立刻闭上了嘴巴,一脸警惕的看向门口。 敲门声停止,门外一片寂静。 阳光穿过门上挂窗的纱落在地上,却连半点影子都没有留下。 门外没人,更没有动静。 那阵敲门声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可池司舟的心却在此时坠了下去,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口,脑内不断地回闪着从宅邸出逃时所经历的一切,呼吸忍不住 谷云泽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那群人都已经查到了这里?! 他立刻看向嵇景同,却发现嵇景同早已运起了千里眼! 正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是谁!”池司舟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染上了一分他从未在意过的焦急。 嵇景同摇摇头,暗金色的眸子变回了黑色,“没看见。” 池司舟悄无声息地吸了口气! 能避开千里眼的躲藏! 外面的人,只可能来自于军部的宅邸! 他吸了口气,径直起身,猫着腰踱到了门口,将身体完完全全挡在了门扇的后面。 他的手插进了口袋之中,握住了他刚刚把玩水果时,藏进去的水果刀的刀柄。 第23章 “谁?”他谨慎询问。 门外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刚刚只是有风不小心吹过,带动了挂落的门栓,敲上了房门。 池司舟等了好久终于皱起了眉,心里也泛起了一阵浅浅的疑惑。 他又想多了? 刚刚的敲门只是什么东西的误触,实则根本没人? 池司舟再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无人说话,便转身往回走。 但他抬起脚的一瞬间,一个甜美的女声在门外响起:“你好,查房。” 第16章 池司舟立刻看向嵇景同,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找女生?! 嵇景同也皱起了眉头。 他悄无声息地朝池司舟摇了摇头。 池司舟立刻皱眉! 不是嵇景同找的! 那外面的女生是谁! “你好,查房!”门外女生甜甜的声音再次响起,“麻烦开一下门!不开的话,我联络军部咯!” 池司舟用眼神询问:“开吗?” 嵇景同点头:“开!看看外面是什么把戏!” 池司舟深吸一口气,将门打开一看,门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见鬼了?! 池司舟不敢确定,他将头探出去左右一看,还是没看见人影。 恶作剧? 池司舟皱起了眉头,他刚想把门关上,却看见一颗头凭空出现在了门前! 而后是身子,直到整个人全部出现! “你——!” 池司舟傻眼了,面前的人是谷云泽,但又不是他! 是个顶着谷云泽的脸,却穿着女装,拥有一头浓密栗色长发,身材纤细苗条的妹妹! “终于开了。”谷云泽的声音从女孩子的嘴里传了出来,他推开挡道的池司舟,走了进去,还顺手带上了门,“这里已经被盯上了,保险起见,凌晨两点之前都别出去。” 池司舟如遭晴天霹雳,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妹妹”, “……你男娘?”池司舟不大确定。 谷云泽面色一僵,口中念叨了几句,幻化回原本的模样,解释道:“幻形术,我觉醒的天赋之一。” “原声原貌出来太招摇了,变了一下,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池司舟尴尬极了,他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缩回了床上。 嵇景同也有些吃惊,但吃惊之余,却觉得正常,他点点头道:“你来早了。” “他们发现的速度比我想的快,我继续留在那很快就会被盯上,不如早点出来。” 谷云泽自来熟的坐下,甚至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长话短说,今天这事一出,想要正常离开是不可能了。” “但凌晨两点,城门口会换班一次,到时候,我去吸引目标,你们趁机离开。” “那你呢?”嵇景同眼神闪了闪,“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想了一下,你说的对,我暂时还不能浪费自己的身份。”谷云泽微微一笑,“我出来的时候,盟军内部已经打算给你们挂通缉了,届时我已追捕为由跟着进入黑域就行。” “那我们到时候怎么联络?”嵇景同再问。 谷云泽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鬼画符放在了桌上。 “这是用我的血制成了单面联络通讯纸,一式两份,你们拿一个,我拿一个。” “你们进入黑域之后,千万不要前进,在外圈找个地方猫着。” “一旦我进入,便会烧了我这边的通讯纸。届时,你们的通讯纸上会出现我的坐标,按照坐标来找我即可。” 他顿了顿,问道:“会看坐标吧?” 池司舟和嵇景同都点了头。 在原本的世界之中,他们也时常进行野外作业,看坐标是必要的行程。 “行。那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休息吧。”谷云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养精蓄锐,晚上出发!” “等等!”池司舟提出异议,“你前往黑域的目的是什么?单独绞杀布加洛?” “我没那个本事。”谷云泽摇摇头,“我将我看见的全部传给我父亲,歼灭布加洛的事,还是交给他们来。” “至于我……” 谷云泽轻哼一声,“和你们要去就叶和光的目的雷同。我青梅十年前也落入了黑域。我答应过她父亲,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将她的尸首带回来。” “我等了十年,她父亲要撑不住,我也是时候该践行承诺了!” 池司舟瞬间沉默,他有些震惊的看向嵇景同,还真是这个原因!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你大可以在前方等着。”嵇景同声音冷静,一针见血,“战役随时会启动,你到时候再去找也不迟。” “那不一样!”谷云泽声音坚定,“我只是预备役,有没有随同资格都不确定!” “就算有!军人的使命是冲锋陷阵!那时候,我连能不能活着都无法确定,更别提践行诺言!” “但你此刻离开,和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嵇景同的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私自放出我们也好,放我们离开也好,甚至是追击我们到黑域!” “你都没有军令在手不是吗!你也说你是军人,这是你身为军人应该做的吗!” 池司舟有些惊讶,计划是嵇景同策划的,为什么还要质问这些事? 难道,要他立刻改变自己的主意? 谷云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没有军令,我才会放了你们!” “我父亲为人正直,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 “我这样做只会让父亲觉得蒙羞!”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让我戴罪立功,给我颁发军令,让我出发!” 谷云泽说到这儿,笑了起来:“我确实应该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也找不到这个机会,在不违背身份和责任的前提下,名正言顺的进入黑域!” 池司舟和嵇景同瞬间哑然,他们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的眼里看见无奈和震惊。 怪不得他当时放手放得那么轻松! 谁会想到,看起来如此正直的一个人的心理也有这么多的弯绕和沟渠呢? 罢了,总归是说开了。 目标一致,同行的话,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池司舟叹气,他问谷云泽:“你确定事情如你所想,不会出现问题?” 谷云泽目光炯炯的点了点头。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事情也一定会如他所想那般进行。 “好吧。”池司舟声音干巴的厉害,“那都休息,养精蓄锐,晚上出发!” “不过,我们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你有东西到点能叫醒我们吗?” 谷云泽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被用得有些褪色的闹钟:“用这个。” “这是我常用的闹钟,声音够大,但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用这个最合适。” “……行吧。”池司舟挠了挠脸,有点嫌弃,却也无法,只得同意,“先休息!一切事情,等闹钟响了再说!” 池司舟说完这句话,往床上一趟,两眼一闭,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浑身轻飘飘地,好似一片羽毛,被一阵风托举着吹进了一片黑乎乎的地界。 那里的黑不像他见到的任何一种。 那里的黑黑得纯粹,黑得深沉,像是被无数种不同浓度的墨混染过一样,目之所及,无一可观。 他皱了皱,迟疑着抬脚往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水中一般,泛起圈圈涟漪。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那哭声凄惨悲凉,像是从远处传来,又像是在他的耳边响起,如影随行, 池司舟只觉得自己后背汗毛竖起,鸡皮疙瘩爬满了一身。 他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得向着四周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的心彻底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立刻抬起,在胸前一阵比划,口中默念着几句咒语,一束金光便立刻出现在他的指尖,照亮了他四周大约一米的距离。 他不得不质询:“谁!你是谁!出来!” 哭声骤然停止,不一会儿哭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无数人的哭喊声,一道传来! “痛……好痛啊……” “太苦了……他们太苦了……” “为什么不来……等……还要等多久……多久……” 男女老少的声音交织在一处,如万鬼同哭一般,听得池司舟毛骨悚然。 下一秒,一道金光忽然出现在池司舟的面前! 他这下找到了哭声的来源!就在这金光之中! 池司舟立刻朝着那束金光拔足狂奔,直至扑进金光之后,他才看见不远处竟然矗立着一尊完全看不清面目的神像! 神像身上竟然被泼了一层挂着厚厚油污的黑色汁液! 那汁液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地贴在神像的身上,一点点侵蚀着那尊神像! 第24章 竟将祂的躯体侵蚀出无数条黑色的纹路! 池司舟瞬间热泪盈眶,他扑通一下跪倒在神像面前,仿佛感受神像的痛楚一般,泪如泉涌,哽咽难言。 他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剧烈的悲痛,大声道:“抱歉!是弟子来晚了!您再等等!弟子立刻前往黑域,营救您出来!” 神像沙哑哀痛的声音响起,带着惋惜和最后的挣扎道:“来……来不……及……了……” “不,来得及!”池司舟立刻仰起头,朝着神像喊道,“求您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弟子立刻前——” 他的话没说完,神像忽然仰天长啸,一颗泪珠从石像模糊不清的脸上滑落! 像是解锁了开关一样! 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黑色的雾气从石像的身上散开,又在空中集结,编成无数根粗壮的触手,朝着池司舟的方向鞭去! 破空声骤然响起,池司舟瞳孔一缩,立刻矮身就地一滚,才堪堪避开了那些触手! 触手扑了个空,立刻调转头来,再次冲向池司舟! 池司舟仓皇着躲避了几次,却见那触手速度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密,咬紧牙根,手指翻飞之间,捏成雷决! “雷起!破!” 咒声一落,霎时,黑空电闪雷鸣! 粗壮的闪电自高空落下,狠狠地拍在了那些粗壮的触手之上! 触手瞬间断作两截! 池司舟立刻看向那尊神像! 随着触手的断裂,那石体上竟出现了无数条裂缝! 黑雾顺着裂缝处快速溢出,在空中盘踞着,竟凝结出更大更多更粗壮的触须,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扑向池司舟! 池司舟立刻狼狈的四处逃窜! 眼见便要撑不过去了,池司舟忽然听到了嵇景同的声音! “我来助你!” 池司舟扭脸一看,居然真的是他! 他持着罗盘,竟不管不顾的冲进了这片战区!! 触手似乎感应到了嵇景同一般,齐刷刷的略过池司舟,转赴向嵇景同! 池司舟瞳孔一缩,厉声高喝:“小心!!!” 但为时已晚,半空中的嵇景同根本来不及躲闪,那触手径直缠在了,扯住他的四肢,向远方扯去! 霎时,骨头碎裂的声音如爆竹齐爆一般,响彻全黑域! 池司舟几欲目眦具裂,他再掐雷决,让闪电落下! 可再密集的闪电也断不开那火速被修复得触须! 嵇景同的脸已经胀至青紫,眼白上翻,眼球不自觉的在眼眶之中胡乱打转! 池司舟急出了一身得汗,眼见要无法之时,他猛地发现,自己识海之中的仙笔仙纸封印竟然解除了! 得救了! 池司舟几乎喜极而泣! 他立刻想要将纸笔取出就地画符以驱触须,可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 如惊雷乍响,惊得所有睡着的人一个激灵! “叮铃铃——” 池司舟直接被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着从床上蹦起,眼睛都还没睁开,便一拳捶在了那只闹钟上。 “梆——”得一下,掌骨撞上了桌面,剧痛瞬间刺入池司舟的大脑。 池司舟“嘶——”了一声,满脑子的瞌睡虫瞬间消失,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扭头一看,那只被谷云泽带来用来叫醒得闹钟已然被他捶扁了! 池司舟小脸一红,手脚麻利的将闹钟碎尸推到了茶杯的后面,才去叫还在梦里的嵇景同和谷云泽。 他一脚一个踹在他们的臀部,厉声嚷嚷:“起来!快起来!时间到了!” 谷云泽被瞬间惊醒,他下意识去找闹铃,却没发现闹铃的踪迹。 池司舟心虚的咳了一声,脚下一转,挡住谷云泽的视线。 “时间到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他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心虚,眼睛也不敢看谷云泽,直往别处瞥。 谷云泽看了他几眼,大约明白了闹钟的去向,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将被睡乱的衣角逐一捋平,才和池司舟一同看向嵇景同。 嵇景同睡得正香,甚至打起了小呼噜,没有一点被闹钟和池司舟影响的模样。 谷云泽惊讶的挑了挑眉,他没想到,反而是看起来最机警的嵇景同,先在起床这件事上出现了纰漏。 “要叫醒他吗?”他问向一旁的池司舟。 池司舟却蹙起眉头。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嵇景同会睡不醒? 完全不应该! 这小子平日里不是觉轻得一点动静都能醒来么? 今天究竟怎么了! 而且,在他刚刚做的噩梦中,嵇景同也出现在那最后一幕战斗里! 难不成,他还被困在那个噩梦之中,同那尊堕像苦斗?! 池司舟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想要去推嵇景同! 可他的手还没碰上嵇景同,嵇景同那只搭在胸口的手忽然垂落下来,像只失去了全部力气的鸟儿,直直坠落! 池司舟心狠狠地往下一坠,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猛地半跪在地上,右手握住嵇景同垂落的手,弯腰低头,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皮肤接触的一瞬间,一道金光从二人的额间迸出,绚烂耀眼,刺得谷云泽不得不抬手去挡,不敢直视那束金光! 待到金光散尽,谷云泽才挪开了手。 池司舟和嵇景同的脑袋紧紧贴在一起,双眼紧闭着,不知在做什么。 而四周万籁俱寂,像是被按下了无声与暂停键一般,静谧到诡异。 谷云泽立刻去看自己的手腕,然后瞳孔微扩,一脸的不敢置信! 手表上所代表的时间,竟然被暂停了! 他立刻推门而出,扒拉着栏杆往下一看—— 街上那些披月而归的人都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僵硬在那,连表情都被固定在一个滑稽的状态! 谷云泽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扭头,又惊又惧地看着屋内的两个人!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接触而产生的金光,竟然能将这个世界的时间全部暂停! 而此刻,池司舟也重新陷入了那片黑域之中。 金光照见区域内,神像的模样更加模糊不清了! 触须尽数消失,只剩下嵇景同一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的手脚扭曲得不成形状,耳根脖颈尽数通红,整个虚弱的可怕! 池司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他立刻冲了上去,手忙脚乱的将嵇景同的脑袋搬到自己的腿上,拍打着他的面颊,神色焦急:“嵇景同?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嵇景同慢悠悠的睁开眼睛,虚焦的眼神在池司舟的脸上聚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骨骼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池司舟眼睁睁的看着那本被扭曲变形的骨头在嵇景同愈发灰败的脸色后恢复成原状。 “你的伤势在恢复!这——!” “是梦境。”嵇景同艰难的抓住池司舟的手腕,制止了他后面的话,“梦境之中受的伤可以复原。” “但,这可能不仅仅的梦境。” 池司舟闻言,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预知?还是已发生?” 如果是预知,那还有挽回的可能! 但如果是已发生,那只有死战到底,绝无妥协的可能! 嵇景同摇了摇头,他示意池司舟和他一起看向神像的方向。 “池司舟,你看那!” 神像也在恢复,坍塌的身形在恢复成被侵蚀的原貌,污垢被一点点复原,成了他刚踏入这片金光时所看见的模样。 只是,那尊神像的脸却愈发的模样! 原本还能有些许辨认特征的面容彻底变成了一块石板,一点痕迹都没有! 池司舟瞳孔一缩,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预知! 这意味着—— 他猛地张口,和嵇景同一道,将到嘴边的预言脱口而出! “黑域里的那尊神像已经到了极致!马上面临崩溃!” “黑域的大军也集结在城门口!随时会准备侵蚀这片最后的净土!” 第17章 池司舟和嵇景同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眼里尽数是止不住的震惊之色! 黑域扩张的速度竟远比他们想的快上这么多! 甚至连那尊神像,都已摇摇欲坠,随时会有成为堕像的风险! 一时间无人说话,寂静在金光之中蔓延,严肃与紧张悄无声息地渲染了整片空间。 池司舟微微合上双眼,心中不断地计算着。 他们只有三个人,与那一众黑域异族对抗,不啻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纵使能抢在异族大面积肆虐入侵之间唤醒布加洛的神智,找出神像,成功觉醒! 也不过只算是奇兵出招,断了黑域的一条手臂! 第25章 而其他异族,即便他们有心,也无能为力! 盟城的守卫,必须交由盟军来把控! 想到这儿,池司舟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皮肤被立刻豁开,鲜血滴落在地上,将整只手染成了血色。 “谷云泽不能跟我们走!”池司舟冷声,“这个消息,他必须立刻回去报告!” “这片黑域,只能由我们去闯!” “来不及!”嵇景同呛了回去,“我们目前不清楚梦境里的时间线,倘若那些异族已经大军压境了呢!” “谷云泽即便现在回去,也不一定能说服他们!证据在哪儿!没有证据他们凭什么信!” “难道非得等到战无可避才肯信吗!” “不是非得到那一步!”嵇景同抓住池司舟的衣袖,“是要让盟城的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要面临的困境!” “黑域平静了许多年,除了盟军和城主,你见谁还保持过该有的警惕?” “你又见过谁,” “大家默认了这样的和平会持续下去!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固守,不是为了进攻!” “现在,在这个时候,你告诉所有人,黑域压境,随时会开战!谁会信?你会信吗?” 池司舟怔住了。 不会。 池司舟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他也不会信。 任何一种和平在持续一段时间后都会被默认被拥有。 没有人愿意打破和平,除非拿出足够的证据。 “先出去再说吧。”嵇景同叹了口气。 他的话音刚落,池司舟便听到了一声轻微“咔嚓”声,他猛地扭头,却见一束鲜烈的红光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火舌裹挟着热浪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们尽数吞没! 谷云泽的脚下一震,身边那寂静的屏障被瞬间击破,屋外的嘈杂声传入,床上的二人也忽然重重地嗑在了一起。 池司舟一声呼痛,从床上跌落下去。 谷云泽被吓了一跳,他立刻跨步上前,单膝跪地,将滚落在池司舟扶住,将他扒拉进自己的怀中。 “还好吗!”他焦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梦中爆炸的余韵尚未散去,池司舟只觉耳孔处一片嗡鸣,身侧似乎有一团火在炙烤一般,又烫又痛。 精细的布料摩擦上他脖颈的皮肤,激起一层战栗! 他艰难地吸着气,伸手一把扯住谷云泽的衣袖,将他的手拽入了自己的怀中。 “听着!” 池司舟勉强睁开眼,充血的双目死瞪着他,仿佛有无端升起的怒意! “立刻滚回军部去!” “告诉你父亲!黑域的爪牙早已集聚在门口,随时准备给盟城致命一击!” 谷云泽瞬间瞪圆了双眼,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池司舟。 他在说什么?! 黑域的爪牙就在门口?! 这怎么可能?! 盟军日夜巡逻在盟城的每一个角落! 倘若真有此事,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传入! “你……” “他没说谎!”嵇景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谷云泽猛地抬头望去,却见嵇景同艰难的从床上坐起,七窍处均有血贮滚落,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 暗金色的光不断地在他乌黑的瞳孔之中闪烁交错,他竟为此在踏出梦境的一瞬间开了千里眼! 盟城内外的一切尽收入嵇景同的眼底,飞舞叫嚷的异族无一不挂着嗜血的微笑,正贪婪地盯着盟城的方向! 手里的利刃被磨到锋利,在郎朗月光下,寒芒分毫毕现! 嵇景同眼里的金光瞬间消散,他猛地仰起头,看向谷云泽:“立刻去!他们早已备好了一切,只等那一声命令!” “千里眼之下,万物皆现原形!信我!” 池司舟跟着点头。 谷云泽沉默了。 他表情立刻变得严肃,眼神光晃动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池司舟和嵇景同都没有催 “来不及了。”谷云泽忽然沉声道,“你们有办法让他们现形吗?” 池司舟怔了一下,又瞬间明悟过来! 他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黑域的爪牙就在门口,大战一触即发?! 可这怎么能行! 一旦事态扩大,必定会引起恐慌! 学生也好,盟军也罢,在觉醒成功的那一刻,便都做好了守卫盟城的打算! 可剩下的普通人呢?! 他们该如何去面对那些恐慌?! 一旦因此崩溃,盟城又怎么保持稳定?! 要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乱不得! 池司舟干脆拒绝:“没有!谷云泽,别去想那些!你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回去!用尽你的一切手段,让盟军所有统领相信,大战一触即发!” “不可能!”谷云泽想也不想,直接反驳,“毫无证据的事情,谁敢去信!” “一旦信了,必定会投入无数人力!届时城内必定空虚,谁来□□城内!” “只有让所有人知道真相!后续才能推进的下去!” “歪理!”池司舟怒斥,“你考虑过普通人的恐慌吗!一旦真相公布于众,勇者自然无畏!但其他人呢!” “攘外必先安内!盟军人数有限,如何能安!” “城下有防御工事。”谷云泽目光炯炯,“盟城不会放弃属于他的子民!盟军也不会!” “工事一旦启动!即使城区被黑域占领,人类也能存活!” 池司舟吸了口气。 他总算明白,那片黑域之中,为何还会有幸存者! “怎么说?”池司舟看向嵇景同。 嵇景同垂眸沉吟了许久,冲池司舟微一点头,“那就让他们看!” “你们过来,我们只需这样这样,再这样……” 浓夜下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 谷云泽刚好路过,他探头一看,似是一张通缉令,好奇的凑了进去一看—— 那张通缉令上,居然只有池司舟一个人的脸! 谷云泽瞬间变了脸色,他立刻问向一旁的大爷:“叔,这通缉令……” “是云泽啊,是去巡是不?”大爷乐呵的看向谷云泽,“辛苦了辛苦了,为了咱们的安全,又累着你们了。” 谷云泽连忙摇头:“叔说笑了,这是我们职责所在,没什么辛苦的。” 他顿了顿,又追问一遍:“叔,这通缉令啥时候挂出来的?” “哦这个啊!才挂出来没一会儿呢!”大爷瞧了一眼那张纸,惋惜摇头,“哎,你说现在的孩子咋就不学好呢!这盟军的东西也是能偷的?” “瞧着也才十六七八吧,也不知道觉醒了没有。这一辈子就这么给毁咯!” “再可惜也没用!”谷云泽冷哼一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 大叔哈哈大笑:“错了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真只是个孩子,为什么不再给个机会呢?” 谷云泽摸了摸鼻尖,虽没再说什么,却还是一副倔强的模样,似乎并不认同大爷的话。 “年轻人啊……哎,算了算了。不打扰你上值了。”大爷拍了拍谷云泽 谷云泽点点头,礼貌的和大爷道谢之后,前往他所负责放哨的城墙。 城墙上一片太平,正值换班时间,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松散,见谷云泽来了,也都笑开了。 “云泽来了?还以为你今天请假,就不来了。” “是啊,你这个月也算满勤了,总该要休息一天吧?” “不累吗?” 谷云泽看着面前这一张张乐呵呵的,心中五味杂陈,酸涩的厉害。 真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候,可惜做不到。 异族的不轨之心已膨胀到巅峰,这一战在所难免。 而他,也要跟随池司舟和嵇景同一起,进入那片最危险的黑域腹地。 真不知道等待战事消停,他们时候还有机会见面了。 “云泽?”有人碰了碰谷云泽的胳膊,“想什么呢?” 谷云泽回过神,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有点感慨罢了。” “今晚都谨慎一点,那池司舟说不定就要出城门,千万不能放他离开!” “放心吧,有我们在呢!纵使他又千万种本事,也别想逃过我们的火眼金睛!” 谷云泽嘴角一抽,心想:确实,如果没有卧底的话。 忽然,有人指着城门外大喊。 “不好了!你们快那!那是不是池司舟!” “他手里的那个人,好像是嵇景同?!” 谷云泽闻声猛地冲到城墙边缘,双手撑住城墙,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城墙外。 月光之下,那个大摇大摆着朝黑域方向走去的人就是池司舟! 不仅如此,他还紧扣着嵇景同的喉管,强迫着他抬起头,亦步亦趋的跟随着自己前行! 第26章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嵇景同的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一颗屈辱的泪珠! 谷云泽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他十根手指猛地抓进墙壁之中,怒目圆睁:“该死的!他怎么敢这么对待嵇景同!” 他扭头,朝着身边的人道:“我们一起,把这个狂徒捉拿归案!” 第18章 紧闭的大门被开了一道小缝, 一列人手持着长矛悄无声息地冲向池司舟! 踏路的步伐带起阵阵风浪,直吹向池司舟的身后! 距离被一点点的拉近,眼见就要追上,谷云泽忽然抄起身旁人手中的长矛, 朝着池司舟的方向狠狠地投掷过去! 破空声骤然响起, 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池司舟耳廓微动, 向左侧骤然旋身—— 长矛堪堪擦过他的鬓发, 直直的插入泥地! 几根黑色的发丝从池司舟的鬓角处断开,飘上半空, 又轻轻地落在嵇景同的肩上。 池司舟定定地看着那几缕发丝,轻笑出声:“这么快就找来了?看来, 你们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啊!” 小队的人迅速散开, 将池司舟、嵇景同、谷云泽团团围住。 手中的长矛直对上池司舟, 他们目光炯炯着, 丝毫不敢松懈! 仿佛面前站着的, 不单单只是个学生,更是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池司舟看向谷云泽:“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在暗室都和你说了,是你们自己愿意放的人。现在又后悔了?” 谷云泽冷声道:“没有人愿意放你离开!你能出现在这儿, 全是你自己跑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池司舟做出极其夸张的震惊表情, 他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扣住的嵇景同, 晃了晃, “嵇同学,当时你也在场的,你不替我说说话?” 嵇景同冷着张脸道:“是,他们主动放走的你。满意了吗?” 谷云泽立刻皱眉:“池司舟!这是你与军部的恩怨!你扯着嵇景同做什么!” “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吗!” “勇气?”池司舟“哈”了一声, “我要那个东西干什么!我要的,是你们离开!是阿光全须全尾活着站在我的面前!” “既然你们军部拒绝!好!那我自己去!为什么连这个都要管!” “为什么?因为进入黑域代表了侵蚀!代表人已经死了!代表凶险!”谷云泽攥紧了手里的长矛,脖颈通红,“盟城不会允许任何风险进入!” “而且,你偷窃宅邸瑰宝!你总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池司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瑰宝?就那两张皮子?” “搁在过去,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两眼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偷!” “要不是你们不放行,我也不至于做出那种蠢事!” 他顿了顿,哼了一声:“我劝你立刻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池司舟的话音刚落,扣在嵇景同脖颈处的手再次抓紧。 伤痕瞬间落在了嵇景同白皙的脖颈上,血珠滚出,触目惊心。 四周吸气声一片,谷云泽更是怒目圆瞪,连眼白都蒙上了猩红! 他恶狠狠地看着池司舟,吼道:“池司舟!你现在立刻放开他,然后束手就擒!” 池司舟露出一抹冷笑,他陡然升出手指,双指间夹着一张软趴趴的黄纸。 他手腕轻轻一颤,纸张应力翻涌,竟然瞬间立直! 幽蓝的光晕从纸张的边缘晕开,边线触及空气的一瞬,化作无数幽蓝色的电火花。 噼里啪啦得,透着危险的气息。 池司舟矮着身子,眼尾轻佻,“你敢来吗!” 谷云泽瞳孔一缩,手中的长矛猛地往空中一抛! 长矛瞬间破空,势如破竹直刺向池司舟! 矛锋碰触上纸条的瞬间,池司舟嘴角一扬,高声念道:“太白入荧!破!” 刹那之间,火光冲天,如因被瞬间点燃而炸开的油罐一般,发出震天般的轰响! 战圈中的三个人被瞬间冲上了天空,又重重落下,隐没于远处的浓黑之中! “不好!云泽!” “天呐!那里接近黑域了!” “糟了,快去救人!” 跟随的军士都惊呆了,立刻收起手里长矛,便要冲向那片浓黑! 可刚踏出半步,那火光再次炽盛! 而火光之下,是惊慌失措的异族的脸! 火星如流星般散落回大地。 落在地上、树梢、水里、异族的躯壳上。 腐蚀的嘶啦声伴着缕缕白烟缭绕而起。 哀嚎声四起,夹杂着悲鸣与呼号,如万鬼同哭一般,撕裂长空。 炙烤的香气四溢开,顺着风传入城中。 跟来的军士们都惊呆了,他们瞬间握紧手里的长矛,步步后撤! 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划破浓夜! “那是——!” “是黑域的怪物!!!” “关门!!!!立刻去通报统领!!!立刻!!!” 而黑暗之中,谷云泽看着那一地,眼神明灭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司舟和嵇景同就则站在他们的身后,一声不吭得等着,直到谷云泽转过身,抹掉脸上的泪痕道:“走吧。” “想清楚了吗?”池司舟声音听着无比平静,“后面的路没有回头的机会。” “想清楚了。”谷云泽将手放在胸口,“这份感应是我们家所独有的,这条路,也只能我同你们一起走,九死不悔。” 他顿了顿,忽然露出一抹羞赧的笑:“刚刚抱歉了,连累你做了一次坏人。” 池司舟耸耸肩:“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不是不能理解。” “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计划,你不必道歉。” “话虽如此,但方才我演过了。”谷云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哪有的名声,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池司舟轻蔑一笑,“池家人向来逍遥自在,不在乎身外之物!” “我所在乎的,只有朋友,兄弟,一日三餐!” 他顿了顿,扭头打断了谷云泽的话:“好了,我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继续跟我道歉。”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 “进入黑域之后,我们三人同体,共进退,绝不相弃!” 谷云泽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进入黑域之后,和池司舟嵇景同同行,生也好死也罢,他都要恪守职责与承诺,对得起自己和身份! 池司舟定定地看着谷云泽,好半晌,才笑出声来:“好吧!那就走吧!向着腹地进发!” 嵇景同也笑了起来,他和谷云泽相视击掌,和池司舟一道向黑域出发。 脚迈入黑域的那一刻,池司舟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神色古怪的问向池嵇景同和谷云泽:“你们,有地图吗?” 谷云泽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片区域的原始地图他是有的,也随身携带着。 可黑域侵染吞并这片区域这么多年,内里早已不知被破坏成了什么模样,那份地图早已发挥不了一丝一毫的作用。 他留在手里,不过是留作念想。 万一,他能驱逐出那些异族,将这片区域收回呢? “要地图做什么?”嵇景同掏出罗盘握在手里,“分清东南西北不就好了?” 池司舟尴尬地挠了挠脸:“忘说了,我地理0分。” 谷云泽皱了皱眉。 什么是地理? 他所接受的教育不应该和池司舟的一模一样吗? 为什么他从未听过这个名词? 嵇景同瞪大双眼:“0分?!你怎么做到的?!左右不分?!” 池司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 小时候,他是分左右的。 可随着对家族阵法的钻研深入,他愈发相信灵感,也渐渐忘记了左右。 池司舟干咳了一声,没好意思承认,也没好意思否认。 嵇景同见状,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翻了个白眼,持着罗盘,一步跨到了池司舟的面前。 “先去找什么?”嵇景同问道。 池司舟立刻看向谷云泽。 谷云泽被看得一愣,“看我做什么?” “你要不要先去找你的青梅?”池司舟问道,“十年相隔,一直忍着很不容易吧?” “虽然2我们时间紧任务重,但可以先帮你圆梦。” 谷云泽的心颤了一下,一股冲动在心底猛烈抽芽,冲到了嘴边! 答应!立刻答应! 她等了你十年,你如今来了,就该立刻去见她! 心底的声音被不断放大在谷云泽的耳里,他立刻想要应下。 可下一秒,一道声音骤然冲散了那股冲动! “云泽!醒醒!那是黑域的诱惑!别被骗了!” 第27章 谷云泽猛地打了个激灵,被欲望控制住的神台瞬间清醒了过来! “父亲!”他在心里默默的呼唤,“抱歉,我……” “你不必道歉。黑域压境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城里有我们,放心。” 谷仓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得平淡,却带着几分对子嗣的真挚。 “你长大了,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黑域,就交给你们三个了。请务必将我们所需要的信息传过来!” 谷云泽瞬间热泪盈眶,他猛地挺直身体,转身,朝城门的方向敬礼:“是!我一定不负使命,将所有的信息传回盟城!” 池司舟垂下眼帘,心里泛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所有的信息啊…… 可能,办不到啊…… 谷云泽深吸一口气,看向池司舟道:“不用了,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你们原本的打算是什么?按照你们的计划来吧。” 池司舟和嵇景同立刻交换了眼神,而后异口同声道:“神像!”。 是的,神像! 在没进入这片黑域之前,他们便各自下定决心,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神像! 异族在这里盘根错节已久,远不是他们一时半刻能了解清楚的。 但神像不一样! 他们在梦里看见了侵蚀! 更看清了被侵蚀的后果! 堕像的怨气是黑域异族最充分的养料! 一旦形成,将会是所有神明与人类的悲鸣! 他们必须已最快的速度,阻止住神像的堕落,将神像恢复成原本面貌! “去找神像!”池司舟再次重复,“黑域侵蚀了神像的石料!也侵蚀了神像的本貌!” “我们必须去阻止这件事,一旦发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谷云泽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好!那神像在哪儿!” 池司舟和嵇景同同时沉默。 黑域偌大,他们又是初入者,对一切无从得知,更不可能知道神像在哪儿。 忽然,嵇景同看向池司舟:“神谕上册可以探查神像的方位,你能看见吗?” 池司舟皱起了眉头,确实,根本黄帝留下的言论,他完全可以通过神谕去尝试链接其他神像。 但是黄帝从未提过,究竟在多少距离内能链接上! 甚至,那几次的感应,都是神像主动找过来的求助! 他应该怎么做? 用神识裹挟住那本神谕向四周探测吗? “试一试。”嵇景同道,“总归比我们在里面瞎转强。” 池司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试一试,你们替我护法!” 干等着不会有结果! 时间也不会等他们! 既然这一步必须要迈,那就从他开始! 池司舟深吸一口气,将双眼闭上,默默地念气了清心口诀。 繁复的心绪被一点点松解平复,神识裹挟住《神谕》,将精神触角向四周铺开。 遥远的世界被瞬间拉回到了他的耳侧! 风声水声虫鸣,连同枝丫的摇摆与碰撞都尽数呈现在他的耳边! 眼前确实一片光晕,黑的紫的蓝的绿的,五彩缤纷,交杂编织,宛如那神秘的曼陀罗花一般,带有致命的诱惑! 池司舟甚至觉得,自己但凡多看一眼,便会被那些光束彻底吸走,沉沦其中,再醒不过来! 他再度提起一口气,将触须向远处蔓延。 缤纷的光晕在慢慢的消失,只余下无尽的黑暗,如用不同深浅的浓墨调和过一般,只有一览无余的黑暗。 池司舟觉得无比的熟悉,就好似在哪儿见…… 不对,他真见过,在梦里! 池司舟怔在原地! 蔓延的精神触须被迅速暂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猛地想起之前的那个梦境! 在那个梦境之中,先是有一片浓墨的黑,而后有金光闪现! 他追随着金光向前,穿过那道金光,看见了那尊神像! 池司舟的呼吸不可抑制的急促了起来,他立刻摆动着精神触须向四周探去。 果不其然,在浓黑之中,真被他搅合出一缕极其微弱的金色光芒! 那光似有似无,像是被无数条黑色锁链缠绕住一般,随时都有熄灭的风险! 池司舟心头一颤,眼底泛起一股浅浅的热意。 这里的神像被禁锢的太久了! 久到用自己去对抗,去寻求生路! 祂为了子民挣扎了太久,久到神力都隐隐有散去之势。 但好在,他们来了! 而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将神像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池司舟朝着金光的方向奔去。 和梦境之中几乎一模一样,提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抵达了金光之前,然后一个鲤鱼纵跃,跳进金光之中。 金光内阴沉沉的,阴冷的厉害。 原本该有神像矗立的位置并没有神像,而多了一颗树。 那棵树似是用玉整体雕琢而成,通体莹润白净,枝丫纤细,枝头圆润。 树梢上还挂着一颗颗圆滚滚,雪白可爱的果实! 池司舟有些惊讶,这尊神像是谁?身边竟然有如此可爱的树木? 他好奇的凑近一瞧—— 那哪里是果实,是一颗颗被剔得晶莹剔透的婴孩头骨! 池司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后撤。 然而,他的脚下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细碎的骨头! 他不慎一脚踩了上去—— “咔嚓——”,骨头瞬间碎成渣滓。 树梢上的头骨立刻直勾勾地看向池司舟。 池司舟这才看清楚! 那哪里是由玉整雕而成的树! 那是完全由无数根婴孩骨头拼成的参天大树! 池司舟倒吸一口凉气,他只觉有一股寒气猛地席卷上他的身体,他立刻转身要走,但为时已晚! 娃娃的嬉笑声响起,宛如一个三百六十度环绕音箱,在他的耳边不断地播放着。 如怨如诉。 池司舟只觉得自己的天灵感像是在被什么东西疯狂啃食一般,痒得厉害! 他的脑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想要将自己的头发扯下来,将头皮抓破,露出里面森冷的骨头,再将头骨敲碎,将脑浆混上鲜血供给给那棵树做最后的肥料! “哥哥,我们饿……喂喂我们好吗?孩子好饿,孩子好饿啊……” 娃娃细细的哭喊声响起在池司舟的耳边。 池司舟眼里的清明渐渐淡了,他嘴角被缓缓的拉扯出来一个大大的弧度,佝偻着的身体渐渐站直,朝着骨树的方向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头骨摇摆的更加剧烈了起来,像是在无比期待这件事的发生! 池司舟缓缓举起双手,揪住头顶的头发,用力往外拔。 回夹的手肘陡然嗑在腰间凸起,如骨裂版的剧袭来,瞬间将他散落的神智拽了回来! 他的头皮生疼,耳边的笑声也立刻变了! 不再甜美,反倒如魔音灌入一般,带着撕裂的怨恨,如指甲刮过黑板一般,尖锐。 池司舟忍无可忍,他双手抱头,惨叫一声,跪向地面! 一旁的嵇景同瞬间捕捉到了池司舟的东西,他快步上前,立刻捉住池司舟的胳膊,阻止住他跌落的趋势! 他将池司舟从地上拽起,拉进自己的怀里。 手臂环上池司舟腰腹的瞬间,嵇景同震住了! 池司舟的衣服被汗彻底湿透! “你看见了什么?”他厉声问道。 池司舟慢慢的张开眼,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一层水雾蒙在眼中,衬得眼睛水灵灵的,十分勾人。 “树。”池司舟答道。 嵇景同皱起了眉头。 他立刻看向四周。 浓黑笼罩下的黑域,似一片从未开发过的野林,最不缺树木。 “有没有具体一点的信息!”嵇景同再问。 “骨树!”池司舟抬起头,蒙眼的水雾被破开,化作几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眶跌落,“一颗,由无数根骨头拼接而成的树,就在那片密林之中!” 第19章 骨树? 嵇景同愣了一下, 识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颗树木的形象。 那树由无数根被洗净的骨头垒砌而成! 树干莹润,树枝纤细,树梢优雅,缀满果实。 树根处还有一行用刀斧雕刻而成的字迹:“祭树。” 他嘶了一声, 眼底有晦暗不明的光在闪烁。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祭树?! 这里可是那些黑域异族的老巢! 而那些异族又是自动植演化二来, 天生地养, 遵从本能! 他们脸 池司舟, 莫不是在说谎?! 嵇景同想到这儿,面露惊悚之色。 他犹疑的看向池司舟:“你, 能确定吗?” 池司舟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歪头质问:“你是觉得我在骗你?” 第28章 嵇景同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神色古怪的看着池司舟, 反问:“你了解黑域吗?” 池司舟诚实的摇了摇头。 他穿得仓促, 根本没来得及去消化躯壳所带的记忆。 又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故, 到现在, 他所知道了解的,也不过就是一些最基本的事情。 比如黑域是五百年前突然降临的灾厄。 比如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 比如这段来之不易的平静。 但更深入的, 他便不清楚了。 嵇景同道:“好,我告诉你, 异族是从那些动物植物演化而来!他们会懂这些吗?” 池司舟瞬间明白了嵇景同的意思! 他是在觉得, 那颗骨树, 不单单是一棵树, 更是一个祭祀品! 是用于向神明祈求的圣物! 池司舟笑了一下:“演化从不会停止!五百年的时间,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发展出智慧?” “你又该怎么解释他们如今选择集结压境,而不是直接进攻?” 嵇景同沉默了。 是啊,如果只是单纯的本能驱使,他们根本不会等待, 而是直接冲向盟城,收割快乐! 但这一次,他们居然选择了压境! 如果不是进化,如果不是思考,他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选择! “而且,你似乎也忘了,这里除了异族,更有被侵蚀的人!” 嵇景同眼神一震,不敢置信。 他的意思是…… 他们在被侵蚀之后,投敌了?! 这…… 嵇景同不敢深想!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将这次 没有人会对死去的同胞下得去手! 那都是他们曾经切切实实的亲属和战友! 谷云泽被他们绕晕了,他打断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嵇景同看向谷云泽,一字一顿的道:“你还是快些跟你父亲说吧。” “城门口的那些异族之中,或许有同胞的身影。” 谷云泽瞳孔猛地一缩,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他立刻看向池司舟,质问道:“嵇景同在说谎,对不对?池司舟,这根本不可能!” 池司舟沉默了,他连看都不敢去看谷云泽。 他也希望这是假的,但从眼下来看,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事。 异族的进化的必然是存在的,但绝不可能这么快! 能让他们变化如此之大的,只可能是那些被侵蚀至失去理智,但依旧还活着的同族! 虽然,他相信他们不是故意的,但就跟主动入局却深陷其中的布加洛一样,如今的他们,不再属于同族而属于异族! 同时,池司舟的心也忍不住变得焦虑起来。 他不清楚侵蚀的速度有多快,但叶和光已经被掳进来很久了! 他必须抓紧时间将叶和光拉回来! 他做不到和叶和光立在两端,兵戎相见! “去吧。”嵇景同道,“趁着还有机会,不管他们信不信,先点破。” 谷云泽在池司舟的沉默中知道了真相。 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心底也一片酸涩,整个人难受的厉害。 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到一边,闭上眼,将这件事告诉了谷仓。 “父亲,新的消息。” “那批压境异族之中或许有同族的身影。” “如今的他们已然失去了理智,同异族无意,如真遇见……” 谷云泽哽住了,他几次张口欲说,却话始终哽在喉口,吐不出来。 好一会儿,谷仓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和预测一致。看来决定没错。” “辛苦了,继续保持联络!” “是!”谷云泽应了一声,立刻狼狈的掐断了对话。 嵇景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摇了摇头,心里也难受的厉害。 只是,时局如此,谁都无可奈何。 他看向池司舟,问道:“现在怎么说?去找那颗骨树?” 池司舟点点头。 《神谕》之下,他能看见的,也只有那一刻骨树,能找的也只有它。 “你能确定,那里是神像的位置吗?”嵇景同向池司舟确认,“我们的时间不多,但要做的事不少,别浪费时间。” “不能。”池司舟摇了摇头,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但我目前只有这一个线索。” “或许,到了那里,就能知道神像是否在了。” 嵇景同定定地看着池司舟,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好半晌,他才转过身去,拿着罗盘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慢悠悠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走吧!留在这也无济于事!” “既然是个线索,就别错过!” 池司舟松了口气,他和谷云泽对视一眼,立刻追上了上去。 夜晚的黑域远比白天的还要可怖。 浓墨染就的黑被发挥到了极致,照明设施在里面失去了全部作用,只有那被云埋藏的月,将星点昏暗的月光投下,透过密林零碎的空隙,照亮他们的前路。 他们的脚下全是硬硬的脆物,脚踩下去,一片咯吱咯吱的声音。 静谧在他们的身边流淌,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将空气都变得粘稠。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附加在他们他们身上,化作无形的重力。 池司舟觉得,他走得每一步都好重,四肢如同被灌了铅一样,越是朝前便越是难以抬起。 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每一下都像是肺里被拉扯的风箱,带着粗重的声响。 前方的嵇景同似乎也走不动了,后背的衣服成了深色,隐约之间,还有水滴顺着衣角滴落,砸在脆物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身后的谷云泽步伐却依旧轻松,像是丝毫不受影响。 池司舟微微有些惊讶。 盟军的训练如此可怕吗? 为什么他们都快累成狗了,可谷云泽却看起来丝毫不费力? 终于,前方的嵇景同停下了脚步。 “罗盘乱了。”他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将手里的罗盘展现给他们看。 指南针像是受到了地心磁力影响一般,正四处乱晃。 池司舟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入口袋,掏出一张黄符,咬破舌尖,用笔沾血往上画了几笔,然后凭空拍破。 星星点点的光亮立刻从他的掌心溢出,向四周散开,最后归于平寂。 “这里没有磁石。”池司舟眉头紧蹙,“你罗盘有使用时效?” “没有。”嵇景同摇头,“这是神赐法器,怎么可能会有使用时效。” 池司舟默然。 这倒是,黄帝不会吝啬于赐予他的子民好用的东西。 可,既然没有使用时效,周边还没有此事干扰,他们又该如何解释失效? 池司舟朝四周看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什么都没看见。 谷云泽忽然出声:“我们各自向四周找找?或许有什么发现?” 池司舟皱眉:“这里太暗了,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谷云泽从怀里摸出一颗圆球,从里面抽出三根铁丝道:“绑在腰上,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池司舟沉默了一瞬,和嵇景同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同意了谷云泽的安排。 他们各自将铁丝绑好,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临走之前,池司舟对谷云泽道:“十步交换一次信息,一旦发生任何事,即可叫人。” “十步会不会太少?”谷云泽提出异议,“这里很大,不如将范围扩大一些?” 没等池司舟开口,嵇景同便断然拒绝:“不行!没人知道这片黑域多远会隔绝声音!” “十步是我们目前已知的安全范围!” 谷云泽见状,点头同意了下来。 三人才往外走了三步,便听谷云泽喊道:“我看见了!那颗树!” 池司舟和嵇景同立刻顺着声音的来处赶了过去,汇聚之后,抬头向前一看—— 空旷的前方,原本茂盛的林子被彻底拨开了一个偌大的圆。 清冷而朦胧的月光之下,果真有一棵秀美的树矗立在那里! 树干莹润,枝条纤细,整体,似是用一块巨大的玉石完整雕刻一般,树梢上还扣着只只小巧的铃铛。 微风拂过,发出一阵响动,似小女孩的笑声般,清脆悦耳。 遮住月光的云散开行迹,露出身后清晰的月亮,缓缓地将一双光投落在那棵树上,将那那颗玉树照得清晰历历可辨。 那棵树,尽是枯骨! 嵇景同瞬间屏住呼吸,眼睛圆睁,不敢置信! 他一直以为池司舟方才是在说谎! 却没想到,他说得都是真的! 但这里是黑域! 是被异族所控制的地方! 怎么会有骨树这类用于神明祭祀的祭品?! 莫非,这片黑域异族之中,也有同他们一般的穿越者?! 第29章 嵇景同被自己陡然升起的念想吓得哆嗦,他扭头气息不稳地问向池司舟,“是它吗?” 池司舟沉默的点了点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震惊。 是它! 这颗骨树,和他先前在幻境中所见,一模一样! 甚至,比他在幻境中所见还要震撼! 树干的粗细,树枝的长短,甚至是树梢上头骨的大小! 都仿佛成长过一般! 从幻境中的青涩变得—— “成熟。” 池司舟咽了口口水,识海中冒出了这两个字。 “可以摘了。” 有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在他耳畔,语调温和,似是在感慨,又似是在惋惜。 “又一批被迫成熟的果子。不知道这一次谁会被选作种子。” 池司舟的神经迅速绷紧,他警惕地四处张望,头甩带起的风让身边的嵇景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嵇景同问。 池司舟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嵇景同噤声。 他目光严厉又敏锐的环视,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那声音再次响起:“你在找什么?” 池司舟浑身一僵,他这才发现,那声音根本不是从外界传出! 而是从他的识海,经由神经与骨骼,直达他的耳畔! 霎时,池司舟攥紧了拳头! 全身肌肉绷紧,奔流的血液撞上四肢百骸,全身青筋暴起,如蚯蚓般,爬满池司舟的全身! 嵇景同瞬间发现了池司舟的不对劲,他一个箭步上前,侧身挡在池司舟的右手边。 手中罗盘执于胸前,口中念上一句:“四方八卦,罗网齐发,起!” 刹那间,一只带着无数根细碎锁链的光罩自天而降,将他们三人团团罩于其中! “谷云泽!站到池司舟左手边去!” 谷云泽不明就里,却被眼前这陡然惊险的气氛所惊到,一个箭步,冲到了池司舟的左手边。 手肘不慎撞在池司舟的手腕上,池司舟的手腕瞬间落下一大块青紫痕迹。 疼痛刺得池司舟一颤,他眼白的血丝爆开,冲红了双眼。 谷云泽立刻想要道歉,却在目光接触到池司舟的一瞬间,呆住了。 面前的池司舟神色陡然变得淡漠,目光古波无惊,眼帘微垂,仿佛在看的不是他谷云泽,而是一只于世无益无害的蝼蚁!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清秀的面容在那清泠的月光之下,显得冷若寒霜! 这样的池司舟,仿佛一尊石像般,让他觉得陌生、高不可攀! 池司舟压根不知道谷云泽心中所想,将心神凝聚于识海之中,厉声询问:“你是谁!” 声音顿了一下,似是在疑惑:“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池司舟愣住了,他迅速反应过来,是那尊落在这片区域的神像在说话! “抱歉,我不知道是您。”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巴,有些尴尬,“您在哪儿?我们是来帮您的。” “帮?”那声音微微上扬,似乎有些兴趣,“你们打算怎么帮?有什么能力?还是靠黄帝留给你们的那三瓜两枣?” 池司舟哽住了,清澈的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迷茫。 他似乎从未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是黑域,是敌人的大后方! 他们尚且自身难保,却还想解救神像,这件事听上去就是异想天开! 可,这不就是他们前来的目的之一么! 不知道怎么办又怎么样! 他们来时就抱有必死的决心! 黑域之下,又尚有想出离的活人! 只想他们所有人齐心协力,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池司舟严重的迷茫,他微微仰头,看着神识的上方 “不知道!但这是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我们也在来时,抱了必死之心。” “况且在您的守护下,还有一批热血未凉的年轻人在!” “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成功击退黑域,将这片本属于人类的栖息地归还!” 那声音止住了,好半晌才浅浅的笑出了声。 “我不在这儿。”神像的声音依旧平和包容,“我守在人类最后的地脉前方。” “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池司舟喊了几声,见再无回应,才略带懊恼的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嵇景同听到声音,仰脖,将头侧向池司舟的脸颊:“走了?” 池司舟点头:“走了。” 嵇景同又问:“神像就在这附近?” 池司舟摇摇头,“不在。他说,他在人类最后地脉的前方。让我们过去找他。” 嵇景同皱起了眉头。 人类最后地脉的前方? 那是哪儿? 他根本无法从记忆中挖出这个词的来源和痕迹。 嵇景同看向一旁的谷云泽:“你知道吗?” 谷云泽摇头,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但,他清楚的知道,任何古怪的背后,都会有一条线索,而线索的源头,也是一件古怪的事。 就比如,眼前这颗古怪的骨树。 “要不要过去看看?”谷云泽提议,“来都来……” “闭嘴吧。”池司舟打断他,“路上不吉利的话少说。” 嵇景同诧异询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封建迷信了?” 池司舟扬了扬手里的符纸,“我们干的不就是么?” 嵇景同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没再否认。 谷云泽在后面抱臂听着,脸上虽是面无表情,心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先不说封建迷信他从未听过,只这二人之间那若有似无的熟稔感,便古怪的厉害! 盟城不大,人却不少。外面稍微闹点动静,便会传的人尽皆知。 池司舟的事,碍于他那不明显的身份和能力,无人问津。 但嵇景同不一样。 身为天才,身为好学生,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盟军监控着。 他可以肯定,在今日之前,嵇景同和池司舟这两个人完全不认识! 但,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会在某一刻突然认识并变得十分熟稔吗? 谷云泽陷入沉思。 他觉得不可能,除非这两个人突然一起经历了生死,或者…… “但眼下我们没有别的线索。”嵇景同出声打断了谷云泽的思考,“这棵树,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了解的东西。” 他们这一路走来,除了断肢残骸,便是密林,根本没有丝毫线索。 唯一能探查的,也只有眼前这一颗骨树。 “那就过去吧。”池司舟耸肩,“我也好奇,一颗骨头树是如何生长的。” 他说完,刚想要迈步,身后突然传来女生甜美活泼的声音。 “喂!别靠近那!那里凶险!” 三人同时扭头,他们的身后,不知道何时起了一层雾。 那雾气灰蒙蒙的,像是卷入了无数尘土一般,浑浊不堪,满是砂石颗粒。 而浓雾之中,竟然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第20章 池司舟和嵇景同的后背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背后的雾气是什么时候起的?! 女孩又是何时出现的?! 她又听进去了多少?! 该死的!他们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池司舟和嵇景同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眼神清冷,眉尾低垂。 背于身后的手攥紧成拳,似是要随时暴起,给对面的女生一记暴击。 “谁!出来!”嵇景同厉声道。 “别!别凶!”女孩天真的疑问声从雾气中传来, “希拉瑞莉马上出来!” 她说完了这话, 小步奔跑着朝他们靠近, 小小的影子逐渐变大, 直至完全离开迷雾。 池司舟和嵇景同同时惊住了。 那浓雾中的人居然只是个看起来不到八岁的小女孩! 女孩小小的一个,大约不到一米四。 她穿着条缝着蕾丝花边的娃娃裙, 手里抱着一只洋娃娃。 她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 黑发微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占满了, 鼻子嘴巴小小的, 透着健康的粉色。 却唯独那本该长着耳朵的地方, 却长着一双小小的人手! 那双手微微向内拢着, 似乎是在帮女孩将四周的声音聚到她的身边。 这是——! 谷云泽心头一凛,眼里有一道白茫闪过, 手不自觉的握在上腰间的匕首。 风险必须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被侵蚀者也必须就地清楚! 池司舟敏锐的捕捉到谷云泽的异常,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握柄的手腕! “冷静点!”池司舟沉声道, “她只是个女孩!” “放开!”谷云泽低声警告, “她被侵蚀了!” “她没被侵蚀!”池司舟紧握着谷云泽的手腕, 说得掷地有声, “你看她的眼睛!” 谷云泽立刻看向女孩的眼睛,这才发现,那女孩眼神清澈无辜,像极了盟城内的那一汪泉水! 第30章 眼波流转之间,更是有无数灵动与狡黠, 丝毫看不出被侵蚀后的疲倦与呆滞! 这个女孩,她确实没有被侵蚀! 但,她怎么会在本该长耳朵的地方,长出一双替代耳朵的手?! “应该是异化。”嵇景同退了一步,半侧着头,低声解释。 “黑域的生存环境恶劣异常,为了生存下去,人类进化出一些奇怪的模样,这并不稀奇。” “手?”女孩柔软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说希拉瑞莉的耳朵吗?晋城的人们都长这样的耳朵。” “希拉瑞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大哥哥们这样的长相!” “大哥哥们,你们也是从内围出来的人吗!” 内围? 池司舟眼神一闪,笑眯眯的问道:“小妹妹,晋城是什么地方?” “欸?” 女孩张大嘴巴,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你们不知道吗!晋城哎!机械之城!钢铁之城!是异族侵蚀下,人类最后的栖居地!” 嵇景同和池司舟不约而同地看向谷云泽。 好耳熟的话啊,怎么好像在盟城也听过? “人类最后的堡垒!最后安宁牺身之所!” 这句被盟军永远视作骄傲的话,居然被打破了! 谷云泽的脸色有些难看,咬牙声隐约入池司舟的耳朵。 池司舟忍不住侧目。 还有人活着难道不是好事? 一句话而已,值得他这么在意? “晋城,应该是那片地下防御工事!”嵇景同思索片刻,咬上池司舟的耳朵,“盟军的防御手段确实了得。四十年了,栖居地居然依旧存在。” 池司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谷云泽,满是敬佩。 异族的侵蚀,带去的不单单是家毁人亡,聚集地被占! 更是阴暗毁灭与死亡的气场,无时无刻不去侵蚀着这片被占领的区域! 侵蚀着被留存下的人类和所有建筑! 四十年下来,那晋城仍能存在,可想当年建设时,所用材料之坚韧! 亦可想四十年来,留存者为加固这耐以生存的家园,所付出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池司舟喉口一滚,眼眶微热。 他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嵇景同忽然将头扭向谷云泽:“既然有防御工事,那必定留有活口。” “这么多年,盟军从未想过,回去,将活着的人带回来吗?” 谷云泽粗重的呼吸停住了,他怔忡一秒,懊悔与羞愧悄无声息地从耳根跃上脸颊。 嵇景同与池司舟同时缄默了,他们对视一眼,垂下眼帘。 看来是没想过了。 或者,想了,却碍于能力有限,碍于职责之重,碍于对前途的未知,从未踏出半步! 女孩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们,脑袋往旁侧微微一歪,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臂弯中的娃娃被搂紧了些,小小的脑袋向着四处张望,连语调都上扬了几分。 “周哥哥呢!他是不是也来了?在哪儿呀!我们超级熟悉的!” “谁?”池司舟一愣。 “欸?” 女孩的动作停住了。她猛地扭头对准了他们,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你们,不是晋铁卫吗?” 池司舟皱起了眉头。 晋铁卫? 他从未听过这个名词。 “我们不是。”嵇景同眨了眨眼,轻声道。 “居然不是吗?!”女孩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稚嫩的嗓音里满是惊吓的情绪,“可可可!内围的人根本不会被允许离开啊!” “你们不是铁卫,那会是……” 女孩忽然顿住了,她的眼睛猛地睁到最大,取代耳朵的袖珍小手紧紧攥着,樱桃小口凹成一个正圆。 “你们!你们不会是异族吧!” “天呐!你们怎么敢来这儿的!” “骨头树爷爷居然不攻击你们!”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脖子缩着,怀里的娃娃被搂紧了,小小的身子也在不住颤抖。 “希拉瑞莉警告你们哦!不!不许过来!” “骨头树爷爷会保护希拉瑞莉的!” “会把你们彻底打跑的!” 软乎乎的声音透着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 女孩在向那颗骨头树不住地靠近,骨头树也似乎感应到了女孩的害怕。 树枝还是摇晃,拽着树梢上的头骨铃铛,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雾气再次变重了,灰白色的雾如丝网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路和女孩都消失了,只有一片阴湿的寒气,顺着皮肤卷入骨缝,爬满全身! 池司舟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他皱起了眉头,目光敏锐的探向四方。 那浓雾之中,竟然有一束黑色的长条在半空中游走! 那长条足有十多米长,一掌粗!身上布满了灰色的鳞片,在浓雾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池司舟的瞳孔一缩,心彻底沉了下去。 那是,水……不!被异化后的蛟龙! 他二话不说,立刻伸出双手,一手一个拎住谷云泽和嵇景同的后衣领,将他们拽回到自己的身后。 后背重重地碰撞在一起,三人同时发出一声带着痛哼。 “骨头树爷爷!”女孩细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他们是异族!希拉瑞莉不要见到他们!把他们撵出去!” 长鞭破空的咻咻声陡然响起,声音阵阵,杂乱无章,仿佛又无数条那般诡异的蛟龙潜伏于他们身边一般! “嵇景同!”池司舟后背汗毛竖起,他当机立断,吼了出来,“打开千里眼,找到那棵树!” 嵇景同闻言立刻运气千里眼来! 金光从他的眼眶涌出,瞬间刺破浓雾,点在了树梢的高点! 摇晃的头骨铃铛如同被下了禁锢咒一般,僵硬在了半空。 破空声陡然消失,浓雾瞬间消散,树与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池司舟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泄了下来。 好险! 他闭上眼! 虽不知那棵树与神明的关系! 可那些诡蛇的气息远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一旦对上,他们必死无疑! 女孩呆住了,她仰着头,看着那棵树,好半晌,才颤颤巍巍的问道:“骨,骨头树爷爷?你,不管管他们吗……” “小妹妹,我们不是异族。”池司舟开了口,“我们是从别的地方来,能和我们说说晋城吗?内围又是什么地方?” 女孩被吓得闭上双眼,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细嫩的声音陡然大了许多:“希拉瑞莉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希拉瑞莉觉得你们是坏人!希拉瑞莉不要和坏人说话!” 池司舟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看着那被吓得哆嗦,却依旧坚强的女孩,果断放弃了交流,选择靠向嵇景同,问道:“千里眼的第二状态,会吗?” 嵇景同侧目,目光冷飕飕的落在他的脸上,半晌才收了回去,慢悠悠的往前走了两步,半跪在地上,将目光与女孩齐平。 “你别害怕。”嵇景同轻轻说道,“看着我的眼睛,我们不是坏人。”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的轻柔,像是从远方吹来的春风,带着如地母般温柔坚韧的力量,让女孩瞬间放松下来,对上了嵇景同的视线。 幽暗的眸子被一缕浅金色的光丝灌入,绕着瞳孔的边缘,衔成一只金色的光圈。 女孩的眼睛被那个光圈牢牢锁住,瞳孔微扩,眼神变得空洞。 谷云泽被吓了一跳,他立刻看向池司舟,质问道:“他这是在做什么!那是同胞!他要伤害她吗!” “千里眼的第二种形态。”池司舟耐着性子解释道,“操纵人心。” “被动技能,几乎没有伤害性。” “放心吧,嵇景同有分寸,不会伤害自己人。” 谷云泽暗暗吸气,这就是唤醒神像所获取的能力吗!简直逆天! 但…… “你怎么知道的?”谷云泽问道,“千里眼有第二种形态?” 关于千里眼,嵇景同第一次说出时,池司舟是吃惊的。 他都根本不知道嵇景同拥有了千里眼天赋!又怎么可能知道,千里眼会演变出的其他形态?! 池司舟闻言歪头,贴上谷云泽的耳垂:“这个啊,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嵇景同懒得理会他们这堪比小学生的行径做派,他扬起一个笑脸,慢悠悠的问向女孩:“希拉瑞莉是吧?可以告诉大哥哥,这棵树是什么?晋城是什么地方吗?内围又是什么地方吗?” “晋城,晋城是机械之城,钢铁之城,是剩下的所有人的栖息地!”女孩慢吞吞的回道。 “晋城被晋铁卫分割成了内外区。内区住着好多大人物。希拉瑞莉听说,他们很重要,需要特别关照和保护!” 第31章 “外围就是普通人住的地方了。虽然乱乱的,但烟火气很重,很让人安心。希拉瑞莉就住在外围。希拉瑞莉很喜欢那里。” “树呢?”池司舟问道。 女孩轻轻回应:“树爷爷就在这儿,它一直接保护着晋城的。如果有异族来犯,树爷爷就会帮忙把那些坏东西打出去!” 池司舟暗自点头。 看来,这颗骨头树,应该是那尊神像的法器了。 神像被侵蚀了,无法亲自前来守护,便将法器祭出,替己行动,全己心意。 “那晋铁卫呢?”嵇景同又问。 “铁卫是晋城的护卫军团!”女孩回答道,“他们好厉害的,守护了晋城这么长时间!”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过往,头微微昂起,小脸写满骄傲,“希拉瑞莉就是被晋铁卫的周哥哥救下来的!希拉瑞莉最喜欢周哥哥了!” 嵇景同笑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既然喜欢,那为什么还要出来呢?不怕周哥哥担心?” “因为希拉瑞莉的家没有了……”女孩的嘴角慢慢撇了下去,“黑气侵蚀了晋城外围好多的房子和街道。” “好多异族也出现在了那里。” “希拉瑞莉的家也没了。希拉瑞莉要去找新的地方住。” 池司舟垂下了眼帘。 再好的材料,再精湛的建设技巧,再用心的维护,都抵挡不住无时无刻的侵蚀。 四十年了,才刚刚出现这样的情况,已是不易,不能强求。 “那你为什么不去内围?”谷云泽忽然开了口,“既然晋铁卫一直在巡逻!他们必然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不带你们去更安全的地方!为什么要放任你们流离失所!” 池司舟立刻扯住谷云泽的衣袖,皱着眉斥责:“冷静点!她还小,理解不了那么多!”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女孩垂下脑袋,话语听起来茫然又难过:“希拉瑞莉不知道……希拉瑞莉有记忆起,就没见过内围的人了……” “晋铁卫也好久没出现了……” “希拉瑞莉不是没试图找过,但希拉瑞莉找不到他们。” “那驻守在分割线的铁卫呢!” 女孩的眼眶忽然湿润了,她抬起头,眼里有一点晶莹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吸了吸鼻子,坚强的不让那眼泪落下,小声道:“希拉瑞莉不知道……希拉瑞莉去找过,但他们不放希拉瑞莉进去……” 池司舟闻言皱起了眉头。 不放他们进去? 为什么? 难道因为他们普通,所以不值得被保护? 池司舟的眼神闪了闪。 看来,他们有必要去找内围的当权者问一问! 那些在外围的普通人,为什么不配进入内围! “还有什么要问的了吗?”嵇景同问向池司舟。 池司舟摇了摇头,嵇景同收起眼里的金色光束,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打了个响指。 “啪——” 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大哥哥,你们……” “希拉瑞莉是吧?”池司舟打断了她的话,“能带我们去一下晋城吗?” “啊……”希拉瑞莉似乎有些惊讶,她连跌带撞的退了几步,眼神在不断躲闪,“希拉瑞莉不知道晋城在哪,希拉瑞莉不要,不要……” “我们不是坏人,更不是异族。”池司舟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你不信,可以问问你身边的骨头树。” “问问它,我们说谎了没有!” 女孩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池司舟好半晌,才扭脸向那颗骨头树。 目光触上的瞬间,池司舟明显看见,那棵树上亮起一道莹润的白光。 白光缠绕上女孩的眼睛,轻轻颤动着,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好一会儿功夫,那束白光才散去,消失无形。 希拉瑞莉点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娃娃:“希拉瑞莉知道了。希拉瑞莉听话。” “骨头树爷爷说你们是安全的。”希拉瑞莉吸了吸鼻子,看向池司舟,“希拉瑞莉知道了。希拉瑞莉带你们去。” “但,我们要小心一点,如果被晋铁卫发现,就不好了!” 虽然前往地下城的路弯绕曲折的厉害,但好在路面平坦,又无树木的遮挡,他们的每一步都走得稳健。 女孩在前面蹦蹦跳跳着,赤足踏在砂石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她每一走便说一句,活泼好奇的声音环绕在他们的身边。 “大哥哥们,你们要去地下城干嘛呀?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大哥哥们,既然你们不是晋铁卫、又不是异族的话,那你们是谁呀?” “大哥哥们,你们来自哪儿啊?” “希拉瑞莉。”池司舟忽然喊了她一声,“你为什么那避开晋铁卫?” “因为地下城的人是不能随便离开的!希拉瑞莉触犯了禁忌,成了逆党,如果被抓住,是会被判刑的!” “希拉瑞莉不想去那黑乎乎的铁笼子,所以希拉瑞莉一定要避开……” 女孩的话没说完,前方竟传来了一阵铁蹄踏地的声音! 那声音才转过一圈,三个身披战甲,头戴铁盔,手持战矛的男人竟直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谷云泽皱起了眉头:“那是……” 女孩声音颤抖的厉害:“那就是希拉瑞莉说的晋铁卫!” 她猛地扭头,双手合十在胸前,一边鞠躬一边道歉。 “各位大哥哥,这里交给你们了,希拉瑞莉害怕!希拉瑞莉先走一步!” 池司舟闻言,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立刻伸手要去捉女孩,但为时已晚,眼前的女孩竟“砰”得一下,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一片空地之中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和对面的三个晋铁卫! 尴尬瞬间在空地之中蔓延开来,六个人面面相觑着,一时间,竟无人开口更无人动作。 池司舟却迅速反应了过来,他立刻举起双手,试图解释。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三支战矛便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们,而后是整齐的命令。 “发现逆党和她的同伙!立刻执行逮捕!” 第21章 “等等!”谷云泽立刻嚷道, “我们跟那个女孩没有关系!你们别冤枉好人!” “不会有人蠢到在这个时候承认和逆党是同伙!”铁卫冷笑出声,“有什么话,等到了审议庭再说!” 话音刚落,三名铁卫的战矛猛地脱手, 如离弦之箭, 直向他们的眼睛! 嵇景同见状, 即刻飞身跃起, 手掐指诀,剑指长空。 一声高呼过后, 暗空被无数道闪电撕破,雷声轰然, 带着蓝紫色的闪电球撞击向那三支战矛! 顷刻间, 天空电闪雷鸣, 白光伴着铿锵金鸣从碰撞处迸射开来! 天地骤亮, 白光团作光球包裹住战矛, 发出滋啦的声响! 然而,仅仅是一瞬, 那战矛便破开白球,带着未灭的电光再次逼向嵇景同! 嵇景同瞳孔一缩, 猛地砸落回地面, 立刻高呼:“池司舟!” 池司舟会意, 藏于袖中的符纸陡然滑出, 在空中灼烧成一道泛着火光的屏障,挡在那三支战矛的面前。 “哐当——” 战矛狠狠地撞上屏障,竟在上面落下了三道长长的火星! 涌来的力量瞬间加注在池司舟的身上,他面上一白,竟半跪了下去! 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该死! 那晋铁卫的武器究竟是由何种材料所制! 那武器之中, 竟明晃晃的有能和神明力量对抗的力量! “池司舟!”嵇景同瞬间祭出自己的罗盘,将力量分散进屏障之中,“你还好吗!” “还好。”池司舟擦掉口角的血迹,站了起来,“他们的武器应该打了附魔,正好与我的法器相克!” “这个护罩支撑不了多久!” 谷云泽回头:“那我们怎么办!” “再试一次!他们的武器绝非无克!” 话音一落,池司舟猛地撤掉护罩,三人迅速散开,单枪直入,瞬间将合抱的三人分隔开。 护罩化作一柄长剑落回池司舟的掌心。 抓住剑柄的刹那,他纵身一跃,双手高举起长剑,劈向面前的铁卫! 那铁卫丝毫不慌,将战矛往前一推,手握住战矛底部,直刺向池司舟! 矛尖擦过池司舟皮肉的瞬间,只听得一声“咔嚓”,无数道尖刺从矛头的四面八方展开,狠狠扎入池司舟的皮肉,如台被打开的绞肉器一般,朝着深处疯狂旋转! 剧痛如井喷般灌入他的五感,阻断四周的一切! 池司舟的脸色瞬间煞白,肢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嵇景同被吓得双目猩红,却被另一只刺来的战矛挡住了去路! 隔壁谷云泽早已应接不暇,嵇景同见状只得高喝道:“池司舟!醒来!” 第32章 那声如流虹般划破暗空灌入池司舟的耳眼。 他浑身战栗,被裹挟住的理智骤然清醒,眼底一片清明。 “别死在这儿!”嵇景同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没人给你收尸!” “放心!死不了!” 池司舟声音沙哑着应了,乌沉沉地看向对手,咧嘴一笑,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宛如从烈狱归来。 那铁卫的心中骤然一凛,攥着战矛的手往前一送,将刃刺入的更深! 池司舟却似是浑然不知般,咬牙闭气,握住那柄战矛的七寸。 蜷缩的手指猛地攥紧,手臂肌肉迅速充血臌胀! 他猛地睁大充血凸起的眼,高呼一声,指尖用力向下一折—— 战矛被折断的刹那,钻入皮肉的矛头拉扯着一大块献血淋漓的掉落在地上。 反冲回去的力量将那个铁卫整个掀起,抛向他身后那片黑暗! “不好!” 两侧缠斗的铁卫同时吼了出来! 他们立刻丢开嵇景同和谷云泽,伸出双手,冲向同伴! 在指尖就要碰触到的刹那,一道疾风骤至,抵在那名铁卫的后背,将三人贯回安全区。 “扑通——” 三人齐刷刷的摔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疾风骤散,露出个模样周正,一身正气的年轻男人。 他手持着一柄平平无奇的长枪,身着钢铁战甲,正面色凝重的朝着他们走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嵇景同却趁机冲到池司舟的身后,抵住了他的后背,“还好吗!” 池司舟的耳里尽是剧痛的轰鸣,他呼哧呼哧着喘息气,勉力一笑,拍了拍嵇景同的后腰。 谷云泽收枪回正,侧立于池司舟的右前方,一脸警惕:“你又是谁!” 年轻男人没理他,他微微侧头,斜视向他身后才刚刚起身的铁卫们,再次问道:“叛党呢?” “抱歉,长官!”身后的铁卫回道,“我们跟丢了她!” “无妨。”男人摇头,“他们的同党还在。那些逆党最讲信义,不会坐视不理。把他们带回去吧。” “等等!”谷云泽皱起了眉头,“你要带我们走可以,但我们不是她的同伙,更不是叛党,别把帽子扣在我们头上!” 男人眉眼一冷,表情淡了下去:“我是铁卫戍守官,不是审议庭员。” “看你们的模样,应该隶属于内围。”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帮助叛党,但身为晋城内围的城民,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录影石的监控之下。是不是逆党,审议庭自有判断。” “带他们回去!” 池司舟依在嵇景同的身上,眉头紧锁,鼻尖轻哼。 听上去,又是内围的特权。 晋城究竟在做什么? 明明都是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谷云泽却是急了:“但我们并不是晋城的人!难道录影石还会将我们记录进去?” 嵇景同点头帮腔:“而且,我们用的武器和你们完全不同。仅仅只凭我们长相一致,就判定我们是晋城内围者,是不是有些草率?” “住口!”男人身后的铁卫喊了出来,“你在说什么胡话!这方圆几百里早被异族围得水泄不通!你们能从哪儿——” “不。”男人打断了铁卫,“也不能这么说。” “四十年前,确实有一批人成功离开了这里,前往新的家园。”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但确实有这种可能。” “可当时的情况是异族压境,四周皆是黑气!些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出——” “活着!”谷云泽打断了,“虽然牺牲的是大多数,但最后还是有一小部分人活着离开!” 他的声音染着异常的亢奋,但尾调却微微哽咽,“他们也不负使命,找到了新的栖居地!” “这四十年,他们并没有忘记当时的承诺,而是一直在修生养息,积攒力量!只等一次再见的机会!” 池司舟被镇住了。 他微微蹙着眉,大卫困惑的看向谷云泽。 这,唱的又是哪出? 难道,他们在离开之前,曾许诺过被留在这儿的人了什么? “他们,承诺了?”池司舟喃喃自语。 声音很低,却恰巧被嵇景同听到。 “应该是。”嵇景同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他的识海。 池司舟被吓了一跳,他立刻看向嵇景同,神色震惊。 这是…… “心电通。”嵇景同的声音再次响起,“黄帝留下的,专属于我们双方的联系方式。你之前没发现。” 池司舟沉默了。 他有些尴尬的垂下头。 那个时候,他光顾着看神谕和那被落下的符纸仙笔,压根儿没在意过别的。 池司舟干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为什么这么说?” “气远比物来得快,扩散的也快。”嵇景同回道,“当年的场景应该远比谷云泽描述的恐怖。他们离不开这里。” “但四十年太长了,想要他们活下去,就必须给希望。尤其是当被留下的几乎都是普通人。” 池司舟垂落下眼睫。 这话倒是没错。 普通人是永远无法在这场堪称天灾的战役中取得主动的。 受制于环境,受制于能力,受制于人。 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出去! 可留下就意味着被彻底隔绝,意味着余生都要提防着异族,意味着无法预知时间的绝境! 除非给足了希望,否则,那些被遗留下的人连一年都撑不住,更不会撑过四十年! “但他们食言了。”池司舟道,“他们在外面安稳生活了四十年,可被他们承诺的人,却被遗落在这里四十年。” “你觉得,一旦他们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做?” “这就不是我们该思考的问题了。”嵇景同笑了一声,“谷云泽话都说了,总不能让他咽回去吧?” “留个心眼吧,必要的时候——” 嵇景同欲言又止,他瞥了池司舟,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池司舟明白嵇景同的意思,却淡淡的垂下了眼睫。 他不会抛却同伴! 前提是他得是同伴! 年轻男人也呆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谷云泽,眼神闪烁了半晌,才试探问道:“你们来自哪儿?” “盟城,华夏。”谷云泽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父亲姓谷,如果你们还没忘记,应该知道他是谁。” “谷……”年轻男人的表情复杂了起来,“我知道了。我带你们去见首领。” “长官!他们的身份有异!”铁卫立刻提出异议,“请以首领的安危为重!请长官三思!” 年轻男人摇摇头:“当年,率兵离开的统帅就姓谷。首领是他的师长,当年的承诺,也是那位谷先生亲口许的。他们值得信赖。” 年轻男人说到这儿,顿了顿,伸手拍了拍铁卫的肩膀,转了个身,示意池司舟他们跟上:“走吧,我带你们去见首领。” —— 和希拉瑞莉所带领的路几乎一样,弯绕曲折,却始终有月光相伴,看得清脚下和前方。 八人一行在弯弯绕绕的路上不知走了多久后,年轻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各位,欢迎来到钢铁之城,晋城。” 池司舟抬起头,眼前不是所谓的城门,而是那一整片深蓝色的虚无。 他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谷云泽说过,防御工事通常都建立在地下,可男人为什么带他们来这儿? 难道,男人在故意骗他们? 嵇景同也皱起了眉头,他分明察觉到,在这片虚无的背后,有一股沉重而神秘的力量! 那力量散发着一丝丝审视的气息,不住的在他们的身上打转。 他沉了沉气,悄无声息地打开千里眼,试图看穿那片虚无背后的审视。 却在目光碰触到虚无的瞬间,被一根无形的针刺中了双眼。 视线瞬间被一滩猩红彻底覆盖住,他惨叫一声,双手立刻捂上眼睛,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池司舟被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嵇景同的肩膀,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嵇景同反握住池司舟的手腕,摇了摇头。 下一秒,嵇景同的声音响起在池司舟的识海:“我刚刚被审视的目光注视了。我想开千里眼探查,却被那道目光伤了。” “还有救吗?”池司舟问。 “没伤到眼角膜,应该没事。”嵇景同转了转眼珠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必然处于一种被动状态。” “谷云泽不是……” 嵇景同反问:“你敢信一个自愿暴露身份的人吗?” 池司舟沉默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道不同,确实不敢太信。 第33章 更何况,他还主动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在不知道对面打算的前提下,先一步落入下风。 “怎么了?”年轻男人看了过来。 池司舟摇头道:“没事。我同伴的眼睛敏感,这一路上接触的瘴气太多,伤到了。”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进城就好了。那里有医生,能处理这种问题。” 他挥了挥手,眼前的虚无被瞬间拨开,露出里面那一道沉重的铁门。 一道闪屏跳脱于铁门之上,蓝光闪烁着照亮了七个人的脸。 不过几个呼吸,便听到一道机械音道:“检测到戍守三队成员周瑾文,洛克,杰罗德,希克斯,和三个外来者。请确认外来者的身份,外来者的来意,录入系统!” 年轻男人上前几步,轻声道:“他们是从华夏盟城来的,是四十年出离者的后代。” “自己人,没有危险。” “收到!已录入他们的脸样!门禁即将开启。晋城内围欢迎各位安全回家!” 机械音落下,铁门便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小缝,露出里面的白光。 池司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们这才走了多久,都天亮了吗?! 年轻男人一边带着他们往里走,一边解释。 “黑域来临之后,光源被彻底隔绝于城外。首领为了保证时间的运转,带领所有城民造出了人造太阳。” “可惜太阳的运作需要太多的能量,如今只能运作于内围之中。” “内围里如今还是二十四小时制,只是时间上可能与自然日有所偏差。现在是城里的白天。” 池司舟点了点头,却暗自心惊。 他很清楚,于这个时代而言,高速发展的科技总是日新月异! 时常一个新创意还没炒热,便又被另一个科技取代了。 可即便是这样,人造太阳依旧是个难点。 但这个难点居然被晋城克服了! 如此一看,晋城的科技发展,竟远比华夏盟城还要先进许多! “晋城这些年,再也没出去过吗?”谷云泽边走边问。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准确的来说,是再也没有组织过大规模的迁移。” “你们也看见了,城里几乎都是普通人。存活尚且艰难,更何况离开?” “首领不希望再出现一些无畏的牺牲,这些年,大家便都安存于此。” 池司舟忽然问道:“我听说,外围已经开始有黑域侵蚀的痕迹了。你们没去管过吗?” 年轻男人的脚步顿住了,他扭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池司舟反问:“你听谁说的?” “那个逆党。”池司舟看向年轻男人,“她和我们说,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她没有家了。” “而且,她来求助过你们,但被拒绝了。” “没有的事情。”年轻男人道,“叛党总是以此为由出逃晋城,混入异族之中。但事实上,外围我们每天都会安排人去巡逻。一旦发现有所异常,会立刻封锁那片区域,将所有居住在那里的人都转移去安全的地方。” “虽然内围与外围有所区别,但都是当年存活下的人,军部不会放弃任何一个!”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我们铁卫的每一个人都铭记于心。” 池司舟看向谷云泽:“你也这么想吗?” 谷云泽沉默了,眼里闪过一丝丝挣扎的神色。 希拉瑞莉才多大?她怎么可能说谎? 黑域侵入晋城的外围应该是真的,她的家没了也是真的,或许,被驱逐也可能是真的吧。 但他愿意相信军部,愿意相信自己父亲的师长! 虽然他也时常觉得父亲的决断有所保守,可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存活下的普通人! 这里的首领,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铁卫么,终究是有无数的人所组成的,既然是人,便会有不同的心思,会有不同的想法,更会有不同的决断。 也许,希拉瑞莉就恰巧碰见了抱有偏见的铁卫呢? 一个人的过错总归不能落在群体的身上。 池司舟看懂了谷云泽的沉默,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当然能接受偏心,事实上,他也偏心。 他来这儿的第一个目的,便是去救叶和光! 但他不能接受一味的偏心! 就像他要救叶和光! 但在那之前,他要先去解救神像,解救布加洛! 去击退黑域!让所有被困于这里的存活者得以重见光明! 但谷云泽显然不是! 他或许相信希拉瑞莉没有说谎! 可他刚刚闪烁的眼神证明,他在试图替整件事开脱! “我知道了。”池司舟声音忽然淡了许多,“我明白你的心意了,谷云泽。” 谷云泽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立刻看向池司舟,却在他的脸上看见了明晃晃的失望。 “不是!”谷云泽的辩驳脱口而出,“池司舟!我相信希拉瑞莉没有说谎!” “但就像你之前说的一样,铁卫也是由人组成!人都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也都不可控!” “外围的人确实出现了身体上的异化,难保不会被歧视!希拉瑞莉或许就恰好遇到了那些人呢?” “她自己也说了,她跟铁卫的周哥哥——” 谷云泽忽然噤了声,他猛地扭头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 希拉瑞莉认识的铁卫哥哥姓周,眼前的男人叫周瑾文。 难道,这俩—— 年轻男人皱起了眉:“希拉瑞莉?你们遇见的她?她怎么了?” 池司舟和嵇景同立刻对视一眼,双双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玩味。 “是。”嵇景同点头,“我们先前在骨头树那边碰见了希拉瑞莉。也就是她跟我们说的那些事。” “你的同伴之前口中的叛党,也正是她。” 嵇景同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语调满是带着丝丝嘲讽的好奇:“怎么,你们认识?” “她是我在外围认识的妹妹。”年轻男人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件事我知道了。关于她的身份和经历,我会去调查清楚。” “请你们放心,铁卫决不允许欺压城民的事情发生。不管是内围还是外围。” “铁卫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包含异心的叛党!” 年轻男人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们不信,等见完首领,我带你去逛逛这个内围。” “黑域对外围的侵蚀是由来已久的,内围接受了不少外围的人回来居住。” “侵蚀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内外合并?”池司舟问道。 “是侵蚀的速率不同。”年轻男人叹了口气,“晋城初创之时,也曾想过将内外围统一。” “但内外围被侵蚀的速率不同,外围者这些年被影响的很多,渐渐变得不愿再同内围来往。” “执政者没想过要改变这个情况吗?”嵇景同问道。 年轻男人苦笑:“怎么会没想过?只是那些异变于所有人亲眼见过异族的人来说,委实可怖了些。” “我们无法控制普通人的想法,只得从中周旋,两边保全。” “首领这些年苦这件事久已,你们这次来,首领非常高兴,他也想直到,在其他地方,关于这样的差异是怎么消化的。” “啊,这个啊,我们没……”谷云泽话没说完,直接被池司舟捂住了嘴巴。 “抱歉,他岁数小,见识的也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嵇景同从旁解释。 年轻男人笑了笑:“能够理解。或许,你们那是令人艳羡的安全区。” “能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实在令人羡慕。” 一只机械鸟忽然落在了年轻男人的肩膀上,鸟头靠了过去,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又飞走了。 年轻男人点点头,道:“三位,首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啊?”谷云泽推开了池司舟的手,声音听上去有些局促。“就这样见吗?要不,我去收拾一下?这样见师祖也太失礼了。” “不用。”年轻男人道,“在进入晋城内围之前,我已将三位来访的消息上报给首领。” “首领听说是谷先生的孩子来了,很高兴,也很迫切的想见一见你们。” “方才城门口的机械器也录入了三位的信息,三位直接去见首领即可。” “跟我来吧。” 他说完,便大步往前走去。 池司舟和嵇景同对视一眼,拽着谷云泽跟了上去。 首领的宅邸就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宅邸不大,没有垂花门,也没有抄手游廊,只有一座泰山石镇压在门前,绕开它后,一眼就能从中门看到头。 空旷的院落十分干净,也衬得正厅中少女那饱含怒意的声音更加清晰。 “可是爸!这么做相当于在做无畏的牺牲!” “不仅是我不愿意,城民们,铁卫们,没有人会愿意去这样做!” 第34章 第22章 池司舟和嵇景同同时停下脚步, 齐刷刷的看向带路的年轻男人。 里面,似乎是有家庭争执? 虽不知缘由,但确实不好在场。 嵇景同主动提议:“我们先出去等等?” 年轻男人的目光掠过两个人身上的伤口后,摇了摇头:“不用。你们的伤需要尽快治疗, 我们进去。” 他说完, 推开门, 大步走了进去。 池司舟见状, 不好再说什么,就拉着嵇景同一起跟了上去。 里面的争执还在继续, 少女的声音高亢激烈。 “四十年前早已试过一次,但他们没有回头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再试!” “父亲!逃避起不了作用!我们只有殊死一搏!” 池司舟挑了挑眉, 目光立刻瞥向谷云泽。 少女的话里, 似乎在直指当时率领人员离开, 找到全新栖息地后, 却没有回头的谷仓? 谷云泽眼皮一颤, 但什么都没说。 为首的中年男人仅仅只是冷淡的扫了少女一眼,冷声道:“够了, 琼景。我意已决,你出去吧。” 少女似乎还想辩驳:“可是……” “出去!”中年男人严厉的打断了她。 那名为琼景的少女哽住了, 面上神色百变, 最后却只有一声极其不甘的“是”。 她扭身就走, 却在路过周瑾文的时候, 忽然停了下来,看向他。 目光森冷,恍如见己仇敌。 周瑾文却毫不在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向那个中年男人, 单膝跪地:“首领,人我带来了。” 池司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微有些诧异。 晋城之中,在年轻一辈里,似乎有一阵不为人知的风波诡谲? 这是为什么? 强敌当前,不更应该齐心协力,共抗外敌吗? “你也去门口守着。”中年男人居高临下道,“务必不叫外人进来,明白了吗!” “是!”年轻男人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跟着少女琼景离开了正厅。 正厅之中,很快就只剩下了池司舟、嵇景同、谷云泽和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没吭声,他目光直直的落在谷云泽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才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神色。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中年男人道,“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孩子应该和你一般大。” 池司舟眼角一颤,心却立刻沉入谷底。 谷云泽该不会要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吧?! 他立刻尝试抢夺话题,却在发出声音的瞬间,听到谷云泽道:“谷仓,我的父亲。” 池司舟兴泱泱的闭上了嘴巴,面色微冷,很不高兴。 谷云泽像做什么?! 那出去的少女琼景早在刚刚就表现出对四十年离开那一拨的不满与憎恶! 不管上面的中年男人怎么想,此时绝不是落落大方承认身份的时候! 就算他再如何涉世未深,对同胞抱有好感! 难道连基本的察言观色都做不到吗?! 难道不知道,自己这番承认会对他们后续行动带来多大的阻碍吗! 嵇景同忽然握住池司舟的手指,和缓的声音在他的识海响起。 “他该承认的。” “在外面,他早已告诉周瑾文和那三个人自己的身份。” “周瑾文是带着我们进来了,可那三个人都回去了。” “他瞒不住自己的身份。” “既然瞒不住,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他回来了。” “虽然回来的晚,但总算没有失诺,不是吗?” “可这对我们不利。”池司舟的声音听着有些着怒,“且不说阿光如今还在未知的地方受苦!只说神像,如今的处境都危险的不容小觑!” “谷云泽所暴露的身份,势必会让他们中的一部分对我们敌视!也更加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 “届时,我们束手束脚的,该如何完成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简单啊。”嵇景同轻飘飘的说道,“和他分开不就好了么?” “你有办法了?”池司舟微微一愣。 “没有。”嵇景同摇头,“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他们真的对四十年离开的那群人有恨意,会不分化我们而图之吗?” 池司舟垂下眼睫。 代入自己是当时被留下的人,在面对迟到四十年的只身回归,被恨意侵染之下,他 中年男人震惊的看着谷云泽,语气里染上几分不可思议:“你,你是谷仓的儿子?!谷仓还活着?!” 谷云泽垂下头,无比自责的道:“尽管当年突围惨烈,但父亲当年还是成功的杀了出来。” “他带着当时剩余的人找到了新的栖息地。” “只是,当时剩下的人太少了,修养了四十年,仍没能攒够回来的力量。” “抱歉师爷爷,我们食言了。”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双手背在身后,语气感慨:“不打紧不打紧。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当年,让他们强行破出重围,虽然实在是迫不得已,却也令我愧疚到了现在。” “如今,听到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他赶紧抬手擦了擦眼角,干咳了一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来这儿做什么?路上凶险万分,都把自己的命不当做命了?” “找阿光!” “解救你们出去!” “黑域按捺不住想要冲向新的栖息地!我来后应!” 三个人三种声音三个目的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池司舟愣住了。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嵇景同。 他在说什么?! 救他们出去?! 他们根本没这个能力! 谷云泽冲动用事也就算了,他虽不理解,但碍于不熟的身份,可以强行忍耐! 可嵇景同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这么说,会让中年男人放下戒心?! 他怎么就不信呢?! “你们倒是实诚。”中年男人呵呵笑着,“虽然三个人三个目的,但目的地一致,确实能同行。看来,谷仓将你们教育的很好。” 嵇景同笑了笑:“您说笑了。虽然目的不同,但确实行程相近。况且黑域异族压境又是我们人尽皆知的事,为了共同的敌人,也为了互相之间有个照应,理应一同前行。” 中年男人点点头,看向池司舟:“阿光是谁?” “我发小。”池司舟道,“异族侵入了原本安宁的栖息地,掳走了我发小。我不甘心他就此失踪,追了过来。” “少年义气,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着实不错。”中年男人赞许的点了点头,“在这里,你们人生地不熟,即便有心也难以追查到什么。我会着人替你调查的。” “放心吧,一有消息,便会立刻通知你。既是同袍,便不该被遗弃。” 池司舟张张嘴,立即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中年男人说得对,这里是黑域,作为初入者,他确实人生地不熟,有力气无处使。 虽然他并不信这个男人,但偌大晋城总归是有好心人的,有人助力,远比他像无头苍蝇般乱转强。 “谢谢您。”池司舟的声音听着有些干巴别扭,“给您添麻烦了。”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他笑着略过嵇景同,看向谷云泽:“至于后应,你也别担心了。我们既是同袍,自会相助。” “一会儿我便着人将我们收集的信息传递出去。” “放心吧,断不会让还安逸存活的同胞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池司舟和嵇景同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是他们的错觉么? 男人话说得正直,可遣词造句里分明还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就好似,他根本没这个打算,只是碍于情面或是别的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不得已而为之。 谷云泽却大为感动,他用力点头道:“麻烦您了!但您跟我说就行!异族凶险,远不能让其他同胞前去送死!” “我既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便做足了打算和准备!您只管使唤我便好!” “这说得是哪里的话!”中年男人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既都是同胞,都是为了人类生存而战,便没有送死一说!” “况且你来得匆忙,这一路想必有诸多凶险,远来不及看路。” “出去的路又远比来时险峻,你一个人,谁敢放心?倘若未能完成任务,岂不是白牺牲了?” “况且,你还年轻,正是人类的未来的希望,断断没有年长者不站在前方的道理!” “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挪到池司舟和嵇景同的身上。 似乎是似乎才发现嵇景同和池司舟受伤一般,他眼睛微瞪,语气惊讶:“你们的伤……” 第35章 他露出一抹歉意,“是我疏忽了。光顾着和你们叙旧,把这事忘了。” “云泽留下陪我说说话吧,瑾文在门口等你们,先去将伤口处理了。” “不了吧?”池司舟看向谷云泽,试探着替他拒绝,“我们既然是一起来的,总归还是一起行动的好。” “谷云泽?”池司舟喊了一声,“你说是吗?” 谷云泽抿了抿唇,神色挣扎,似乎是想留下。 池司舟瞬间明白了过来,失望明晃晃的挂在了脸上。 不待谷云泽开口,他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也是,你和这位首领虽从未见过,却关系匪浅。” “如今好容易见上一面,实在应该好好说说话。” “是我刚刚想错了,抱歉。” 谷云泽瞪大双眼,他立刻明白池司舟这是生气了! 虽然他不知道池司舟生气的缘由,可他本能的心底升起一丝强烈的求生欲! 那求生欲在疯狂地告诉他:“立刻道歉!然后跟他们走!” “一旦被他们抛弃!你便真是孤身一人,孤立无援了!” “这个中年男人,他不是好人!” 但谷云泽不信。 自己的父亲或许存在诸多偏激的举动! 可本质上是为了所有人! 能教出他父亲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他迟疑着,嵇景同却摸索着走了过去,牵住池司舟的手。 “走吧。”嵇景同道,“给他们一点时间叙旧吧。” 池司舟点点头,先是中年男人行礼致谢,而后和嵇景同一起朝门外走去。 谷云泽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张张嘴,致歉的话在嘴边犹疑再三,最终没能说出去。 “云泽?”中年男人问道,“怎么了?” 谷云泽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不。没什么。” “罢了。”谷云泽心道,“应该只是看他们要走,一时着急了吧?他怎么会不是好人呢?”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父亲的为人,更相信能教导出父亲这样杰出人才的为人! 刚刚的求生欲,怕只是个错觉吧? —— 池司舟和嵇景同刚走出正厅,就看见方才的年轻男人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许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他把眼睛睁开一道缝朝他们看了过去。 “聊完了?”年轻男人问道。 池司舟点点头:“你叫周瑾文?” 年轻男人点点头:“对,是我。我之前好像自我介绍过吧?忘了?” 池司舟摇头。 他才十八,记忆力没这么差。 他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走吧。”他站起身,正了正衣服,“我带你们去林医生那。” 出了宅邸,走过一条横街,朝着路口右边一转,便来到另一条长街。 周瑾文边领着他们往前走,边道:“晋城整个是个两个圈,由不同的道路相连接在一起。首领的宅邸在最中心。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内围唯一一名医生的诊所,就在这条街的最尽头。” 池司舟一边听一边看向两侧。 不同于华夏盟城的繁华热闹,晋城的街道要静了许多。 很少有人在街上走动,摊贩也几乎没有在营业,偌大的街道,看上去无比萧瑟。 “你们这里的商业不开展吗?”池司舟皱着眉问。 “周遭都是异族,活着都很艰辛,哪里还有力气开展商业?”周瑾文嗤笑一声,“这边都是以物易物。街市一般早上八点开始,维持两个小时。后面就不再展开了。” “医药也是如此?”嵇景同忽然开口。 周瑾文摇摇头:“医药不是。医药和火力是目前唯二需要货币交易的。” “好在这些年晋城的人体质和抵抗力都有大大增强,很少生病。” “所以,几乎没人需要林医生的帮助。” “那你们呢?也很少受伤?”池司舟又问。 周瑾文摇摇头:“那不会。异族时常试图侵入晋城。我们戍守的兄弟受伤颇多。也多亏了林医生,才没有大规模的伤亡发生。”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林医生那最不缺的反而不是常规药物,而是伤药。” “也算是和你们的伤势对口了。” 他说着说着,一行人便抵达了长街的尽头,一栋有红色屋顶的屋子跟前。 “到了。”周瑾文停下道,“来吧,今天林医生当值,有他给你们治疗,包药到病除!” “不过,他有洁癖。你们进去的时候注意一些,千万别碰到他的东西。” “他是真的会跟你们生气。” 池司舟闻言抬眸,眼前的屋子占地不大,红顶白墙,对比鲜明。 门口没有门,而是贴一些透明的片状的透明胶条。 门头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林氏诊所”四个大字。 整个屋子从外面窗明几净,整洁无比,完全符合一位有洁癖的医生的理想住所。 可偏偏,池司舟看见,那红色的屋顶上,瓦片与瓦片之间,有无数在疯狂扭动的枝条和流着鲜红色浓浆的果实! 第23章 蠕动的藤蔓似乎察觉到池司舟的目光, 流着浓浆的果子猛地立起,将一股浓浆朝着池司舟的方向射了过去! 霎时,有风从屋顶升起,重重得掠向他们仨的方向, 拨动他们垂落的发丝! 池司舟浑身一震,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撞在嵇景同的身上。 嵇景同敏锐的察觉出池司舟的不对劲来, 立刻反把住他的胳膊肘并低声问询:“怎么了?” 池司舟没吭声,他再看向屋顶, 藤蔓与果实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虚无! 池司舟愣了一下。 幻觉? 不!那不可能! 倘若是幻觉, 怎么会陡然升风, 撩起所有人的头发? 这间屋子, 甚至是屋子里的大夫! 必然和异族有所联系! 池司舟立刻想要告知周瑾文, 却被嵇景同勾住了衣袖。 “别说。”嵇景同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识海之中, “晋城的情况晦暗不明,你不担心他们是同伙吗?” 池司舟哽住了, 他微微瞪大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 他们有亲人死于异族之手! 他们怎么可能成为异族的同伙?! “四十年, 山海可变, 人心为什么不能?”嵇景同的质问声响起, “这里太过封闭孤立, 周遭又都是敌人,难保不会剑走偏锋!” “你别忘了布加洛!” 池司舟哽住了。 是啊,根据他们的猜测,布加洛就是那个在正面无效之后,最终走了偏锋, 才失去理智的存在! 有一就有二! 内围之中,未必不会存在第二个! 前面的周瑾文扭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池司舟收起震惊,挤出一个笑来,“我刚踩到石子了,险些摔倒。” “小心点吧。”周瑾文似乎并不觉得异常,“晋城的情况越来越差了,街道也无人打理,石子碎末什么的,很常见。” “走吧。”他顿了顿,往前跨了一步,撩开门帘胶条,“我们进去。” 池司舟深吸一口气,扶着嵇景同跟了上去。 那诊所确实不大,一眼便能看清里面的装饰。 墙面被粉刷的白净,地上也纤尘不染。 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男人。 池司舟打眼一看,是个长相平平无奇到随手放进人堆之中便寻不出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桌子前,聚精会神的盘玩着手里的虚拟屏幕,似乎丝毫没发现有人进来。 周瑾文显然是与他熟络的,他径直走了过去,伸手在:“林医生,我又来了。” 中年男人似乎被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虚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松了口气:“是小周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又受伤了?” “不是我。是城里刚来的两个贵客,不小心受了点伤。”周瑾文笑呵呵的回道,“林医生,你这有药吗?” “有有有。”林医生一叠声的道,“巧了不是?我昨个刚做了点药,就在里面放着,等着,我去给你拿。” 他说着,起身走进了内室。 周瑾文见状,扭身对池司舟和嵇景同道:“林医生眼睛不好,找东西估计还有一会儿,我在门口等你们吧。” 说完,周瑾文也离开了。 不大的厅里忽然就只剩池司舟和嵇景同两个人。 池司舟皱了皱眉。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一个会做药的大夫怎么会眼睛不好? 看不见的情况下,他靠什么做药?直觉?还是经验?还是…… 池司舟再一次想起在屋顶上所看见的藤蔓和流着鲜红色浓浆的果实,思量再三,在识海中将这一切告诉了嵇景同。 第36章 嵇景同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迷糊的眼睛朝着四周看了看,最终寄出了天赋·通风耳。 霎时,整个晋城内围的所有声音都落在了他的耳朵之中! 他听到了,小家中的争执哀愁,铁卫队中的交谈与嬉笑,首领和谷云泽之间饱含舐犊之情的对话。 以及—— 从内室传来的,刀切割进肉里的噗呲声和声声低沉的哼哧声! 那声音仿佛从喉咙之中滚出又被嘴套堵了回去,带着浓浓的痛恨,和未尽的不甘与恶意! 而声音的背后,他还听到了医生的自言自语:“这药似乎要不行了,是时候再去换一个回来了。” 他的心陡然沉入了谷底,握在池司舟手腕上的手微一用力,五根指头瞬间捏进池司舟白皙的肉中,留下五道鲜红的指印! 池司舟痛的一哼,空着的手立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嵇景同?”他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嵇景同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在识海之中急切询问:“那个首领,他长什么样!” “普通中年男人长相?” 池司舟挠了挠头,开始尝试回忆首领的模样。 然后,他瞪大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之中,竟然丝毫挖不出一丁点关于那个首领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 他清楚的记得,那首领虽未曾在他们的面前遮过面! 他更清楚的记得,虽然那个房间的光线昏暗,但他始终直视着男人的脸! 难道他的记忆被修改了?! 可为什么他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恍惚过! 不记得自己的记忆所有缺失! 池司舟即刻闭上眼,疯狂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抠挖着见面时的细节。 一切都在! 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个表情! 他的,嵇景同的,谷云泽的,琼景的,周瑾文的,甚至是首领的! 却始终看不见首领的那张脸! 池司舟猛地睁开双眼,眼底一片猩红,他立刻转向嵇景同,识海中的声音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我想不起他的模样!” 池司舟抓紧了嵇景同的手腕,形容有些仓促。 “但我的记忆都在!没有被修改!” “嵇景同!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嵇景同渐渐沉默了,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微微蹙着,神色严肃,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池司舟就在一旁看着,心却是一点点提了起来。 嵇景同不会无缘无故露出这样的表情! 关于那个首领! 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池司舟的心微微有些发热,他张了张嘴,无数的话接连的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嵇景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握住:“没什么,我只是在担心,这么长时间过去叶和光的情况。” 指腹却碰上池司舟的掌心,悄咪咪的划出“出去再说”,四个小字。 池司舟的掌心一颤,手指回握,包裹住嵇景同的指尖。 “好了。” 洁白的帘子被再次拉开,医生先生走了出来,将一小瓶药放在了桌上。 “一日两次,擦在伤口上就行,一天就好了。” “两人都一样?”池司舟问。 “都一样。”林医生答,“只要是被异族所伤,就用这个药。什么伤都能治。” “你们的伤口一看便是出自于异族之手。放心,用得上。” 池司舟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的眸光微冷,嘴角下撇,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要知道,他的伤口是戍守的晋铁卫武器所造成的! 嵇景同的眼睛在直视内围城门屏障时所伤! 倘若这样的伤口出自于异族之手,那岂不是意味着,武器的材料源自于异族? 岂不是意味着,屏幕的构建力量源自于异族? 岂不是意味着,晋城内围,早已与异族有所勾连? 嵇景同竟然猜对了! 内围的人,居然投靠了异族! 可,他们分明是人类!是异族的敌人! 他们的亲戚朋友早在四十年前死于异族之手! 他们,怎么敢去这么做! 冰冷的指尖忽然被一道温暖裹住,池司舟回神望去,是嵇景同在捏他的指尖。 “知道了,谢谢林医生。”嵇景同声音平和,“池司舟,去拿药吧,我累了。” 说着,还重重的捏了两下。 指尖碰触之间,是传入他识海的声音:“这里不安全,先离开。” 池司舟冷静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捞起那瓶药,和林医生道了谢后,离开了那间诊所。 周瑾文就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了,便道:“给你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你们是先去休息,还是先逛逛?” 嵇景同皱了皱,他鼻尖微微耸动,忽然问道:“谷云泽呢?” “他啊。”周瑾文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首领许久没见旧人了,一时激动,打算跟他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你们不用等他了,回不来的。” 周瑾文笑得肆意,可眼神中却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池司舟的心却因此冷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谷云泽,怕是被彻底扣下了! “休息吧。”嵇景同忽然道,“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没休息过,先睡一觉。” 同一时间,嵇景同的声音也在池司舟的识海响起:“回头构造一个安全区,我们聊聊。” 周瑾文看向池司舟:“你也这么想?” 池司舟看了嵇景同一眼,点了点头。 他虽然摸不清嵇景同的想法,但他清楚,两人共体,嵇景同不会害他。 而休息室,哪怕再不安全,明面上也只可能有他们两个在。 他有符纸,自然能构建出一个安全的聊天环境。 他们必须聊聊了,关于晋城,关于谷云泽,关于后续行动。 周瑾文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逡巡了半晌,耸耸肩,率先走了出去:“跟我来吧。你们休息的地方就被安排在了诊所的附近。” “放心,林医生是我们这里唯一的大夫。他的身边,绝对安全。” 第24章 周瑾文将他们带到诊所旁一座同样不起眼的石屋前, 推开门扉,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仅有两张铺着薄褥的板床,一盏昏暗的油灯在角落摇曳。 “条件简陋, 委屈二位了。”周瑾文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眼神却扫过嵇景同紧紧攥着池司舟手腕的手, 以及池司舟掌心那瓶诡异的药, “好好休息,有事可以来诊所找林医生, 或者去铁卫队驻地找我。谷兄弟那边……你们放心,首领不会亏待老友之后。” 说完, 他不再停留, 转身离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巷道中渐行渐远。 门一关上, 池司舟立刻反手锁死。 他指尖微动, 几张泛着微光的符箓无声飞出,精准地贴在门窗和墙壁上。 符箓光芒一闪而逝, 一层无形的、隔绝窥探与声音的屏障悄然张开——这是池司舟压箱底的“禁音符阵”。 “安全了。”池司舟声音紧绷,拉着嵇景同在床边坐下,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嵇景同, 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诊所里听到了什么?那个首领……为什么我想不起他的样子?” 嵇景同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 眉心紧锁,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在池司舟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冰冷:“那间诊所内室……是屠宰场。” “我听到了刀切进肉里的声音,听到了……一种非人的、被堵住嘴的、充满痛苦和恶意的哼哧声。不是野兽, 更像是……被折磨到极致的人,或者某种类人的存在。” 嵇景同的指尖冰凉,“那个林医生,他自言自语说:‘这药似乎要不行了,是时候再去换一个回来了。’” 池司舟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换一个”?换什么?药引?活人?! “至于首领……”嵇景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最初也没想起他的模样,甚至没觉得奇怪。但当你提醒我时,我强行回溯‘通风耳’捕捉到的所有关于他的声音信息……那声音的频率、共鸣……不完全是人类!而且,在他和谷云泽‘叙旧’的对话里,有一段极其细微、被刻意压制的低语,像是……虫豸摩擦甲壳的嘶嘶声!” 池司舟如遭雷击:“你是说……首领他……” “他被寄生了!”嵇景同斩钉截铁,“或者更糟,他可能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首领!四十年的封闭隔绝,与异族为邻……布加洛的教训就在眼前!他们不是投靠异族那么简单,他们可能已经被异族从内部侵蚀、替代!晋城内围,早已沦陷!” 第37章 这个结论让池司舟遍体生寒。 他想起了屋顶那惊鸿一瞥的藤蔓与脓浆果实,想起了那阵诡异的风,想起了林医生笃定他们伤口来自“异族”的断言——因为伤害他们的武器和屏障,本就源于被囚禁、被“制药”的异族! “谷云泽!”池司舟猛地站起,“他被扣下了!周瑾文那个笑容……首领要对他下手!” 想到谷云泽可能被拖进那间恐怖的内室,成为下一个“药引”,池司舟心急如焚。 “冷静!”嵇景同低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眉心,那里仿佛有什么在隐隐跳动,“我们必须救他,但不能莽撞。周瑾文、铁卫队、那个林医生,甚至整个内围的居民……我们不知道谁被寄生了,谁还清醒,或者谁已经麻木顺从。” 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感知着什么,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而且……我感觉到了。这城里,不仅仅有异族的污秽气息……还有一种……更古老、更沉重,被压抑了太久的力量……它在‘土壤’深处,在‘石头’里,在那些看似麻木的人心最深处……它在呼唤,它在等待……” 池司舟一怔,看着嵇景同紧闭双眼下微微发光的眉心,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你……你的天赋‘通风耳’……难道不仅仅是听力?你感觉到了什么?” 嵇景同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苍青色气流。 那气流带着亘古的寒意与威严,仿佛能冻结时间,洞穿幽冥。 “在直视城门屏障受伤时,在听到那屠宰场的声音时,在感知到首领声音里的‘异物’时……有什么东西……在我血脉深处……醒了。” 嵇景同的声音变得悠远而宏大,不再仅仅是在识海响起,而是在这小小的符阵空间内回荡,带着龙吟般的回响: “吾名……烛照九阴。”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