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你也上恋综》 第1章 《好巧,你也上恋综》作者:草履【完结】 文案: 那天晚上周止雨只是去抓个奸。这事儿他经历好几次了,挺熟。但怎么也没想到,次日醒来,是在另一个人的床上。 这人说他叫范砚西。 更巧的是,他即将协议结婚的对象,貌似就叫这个名字。 在混乱的恋综现场看到作为嘉宾出场的范砚西那天,周止雨手里的零食啪一下,掉了。 * 恋综结束后的一场直播。 周止雨一字一句地念弹幕:“为什么范总这么热的天还穿整套西服……” 他念完笑了,用肩头轻轻撞了一下身旁人,姿态很亲密。 “范总,你说,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还穿西装?” 范砚西的回答很简短。 “有人喜欢。” 周止雨这才转回头,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我喜欢。” 【甜死我了!!!】 【再嗑一下,唉怎么到处是糖啊!唉没办法命就这么好,唉有时候嗑到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唉皇粮,唉我狂吃!唉,唉,唉!】 1.先婚后爱,sc1v1he,很有礼貌的年下少爷受(周止雨)x很爱干净的年上人夫攻(范砚西),年龄差六岁,帅攻帅受 2.素人恋综,作者不追星也不认识明星,主角配角与任何三次元明星无关,不要代入不要代入不要代入 3.攻受锁死不拆不逆,禁梦禁换头,他俩就是我写出来谈恋爱的,他俩天仙配,配到死,死了骨灰都被我拌成两掺的,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写作指导 4.封面底图感谢@绿逗虾滑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恋爱合约 甜文 综艺 主角:周止雨 范砚西 一句话简介:不巧,全是我蓄谋已久 立意:爱是清醒者自甘沉沦。 第1章 周止雨在提示音响起之前就醒了。 那个提示音并非系统自带,而是他自己设的,录下了印度犀嚼草的声音,带着点奇异的沉重。 咔嚓、啪嗒声的混合。 当时他坐在只有几根框架八面透风的越野车里,浑身渗汗,离一层楼那么高的印度犀只有两米。 身披铠甲的灰色生物正在咀嚼,顶着一根随随便便就能戳死人类的犀牛角,肥厚的嘴唇肆意翻动,口中声音很混沌,看起来漫不经心,像在看他们,又好像没在看。 旁边的印度向导用一口咖喱味儿的英语和他介绍说,这是头成年雄性,经常出现在恒河岸边,习惯了被人注视。 不过印度犀都是近视眼,现在它停在这,可能是把咱们几个都认成想抢它地盘的猎物了,在想要不要攻击。司机大哥你可千万别踩油门啊,要是吓到它了,咱哥仨都得死。 周止雨觉得他还不如闭上嘴。 他很快没了回忆过去的心情,不仅因为那次找寻印度犀之旅只遇见了这么一头,还因为向导被债主追上门,打了个半死,更因为…… 他现在感觉很不好。 腰和腿都不太好,腰很重,臀好像肿了。 很陌生的痛感,他先前从没经历过。 他昨天去……对,前男友劈腿,他去捉奸了。 捉奸之后呢? 完全没印象。 周止雨闭着眼去摸床头的手机,手机没摸到,反而引来了一道声音。 “你醒了。” 谁? 周止雨立刻睁开了眼。 他头顶的吊灯切面繁多,从无数个碎面映出周止雨在被子里昏睡半天、有些发红的脸。 脑袋也有点昏,但不妨碍他认出这熟悉的装潢。 adios酒店的总统套房。 周止雨坐起身。 动作间,腰臀裂开一般痛,令他难以自控地皱起了眉。 随着被子滑落,侧腰两个明晃晃的梅色吻痕撞进他眼里。 留的位置很刁钻,跟个强力刺绣贴似的,粘腰上抠都抠不下来。 周止雨目光呆滞,伸手摸了摸。 是真的。 不是水笔画的,也不是纹身。 这是真被亲成这样的,大概兴奋那会儿还下嘴咬了,所以外围还残留一点浅浅的齿印,摸上去有点儿刺麻。 这、这…… 刚才问话的人收起手里的屿城早报,在他查看自己的短短几秒已经走到他身前。 这男人的西装下摆做工绣密,一点多余的褶皱也没有,弧度很完美,和他的脸一样,纯硬帅,帅得想骂人的周止雨无处下嘴。 对方头发后梳,露出饱满的额,鼻骨挺直,此刻没什么表情,但绝不是厌恶,更何况一只手正拿着直筒杯举到他面前。 一杯温水。 即使从这个仰视的死亡角度看,他也没有死角。 周止雨闻到一股浅浅的香味,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那是另一个人发泥的味道。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没第一时间接。 他不接,另一位也不着急。 周止雨又沉默了两分钟:“是我想的那样?” 那张脸一下鲜活起来,因为笑了。 然后对方唇角留着这点笑,简洁地说。 “嗯。” 一向秉持“骂人不说脏话”这句人生信条的周止雨实在没忍住,低骂了一句什么。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竟然是和一个认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虽然这人看起来挺帅的,年龄似乎比他大点,身材似乎也不错,至少身高非常在线,看行头也不是要坑蒙拐骗…… 但周止雨真不认识。 谁啊? 他费劲地想了半天,毫无所获。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看这男人的表情,竟然不是? 周止雨在这人靛蓝色的西装下摆定住视线,不肯挪窝了,仿佛想要以此逃过这令人胃疼的尴尬。 那人看他似乎获得了足够的信息,适时说:“断片了。” 陈述句。 周止雨大小伙子上轿,头一回,尴尬点头。 “先喝了吧。” 他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后知后觉有些咽痛,更深处还有些不适,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去摸喉结。 滚动的凸起在他指腹下动了动,又动了动。 确实不舒服,不是他的错觉。 摸完一抬头,他对上这人兴味的目光。 周止雨:“……又是我想的那样?” “我也给你口了。我先的。” 小周先生得到的回答与日月将倾山河尽碎倒也没什么区别,答者却仿佛看不到石化的周止雨,继续说。 “其实没想让你……但你太礼貌了,说要还我。你很可爱。” 和这人不知厚度多少的脸皮对视片刻,周止雨不堪承受地又把眼睛闭上了,仿佛头顶的天在塌。 “……停。” 这人无声笑笑,不说话了。 他说周止雨礼貌,其实自己是更礼貌那个。 从周止雨起床醒来这几分钟的等待来看,更是耐心十足。 看周止雨喝完一整杯水给自己压惊,这男人接过杯子,用手里拿着的一张纸把杯口流下来的水抹了,放回原处。 周止雨压下情绪:“我钱包呢。” “床头抽屉,手机和身份证也在。衣服送去洗了,十五分钟后服务生送来。桌上是新买的内裤。” 男人回答完,自我介绍说:“我姓范,范砚西。还能陪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就要上班了,马上下午三点。” 周止雨原本没想理会他,也没仔细听,正打开自己的钱包翻找。 钱包里,泛黄的三口之家照片完好无损,一枚金色特制卡通纪念币,几张粉的绿的纸币。很好,都没丢。 ……等等,几点? 周止雨缓慢地咬字:“几点?” 范砚西:“下午三点。” 周止雨转过头解锁手机,又联网在浏览器搜索了一下—— 手机没被篡改时间。 14:47。 他眉梢垂下去,本就没压实的情绪再度冒出来。 范砚西:“我们很合拍,稍微过火了。是我的错,抱歉。” 周止雨四处扫视,试图从光可鉴人的室内找出点什么,面色很难看。 但很遗憾,adios的客房服务早上十点开始,十一点半结束。客房服务早已来过,所有罪证都被收走,他什么都没找到、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 他无法求证。 周止雨强行冷静:“我破坏谁的家庭了吗?” 范砚西:“我单身。” 周止雨:“我看起来很好骗?” 长这么帅,单身?可能吗。 范砚西:“我洁癖。” 周止雨神色稍霁,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什么都没穿,也没法走动,拿过范砚西枕过的枕头垫在自己腰后,向后靠,眉头仍不肯松开。 范砚西瞧他片刻,和他同时出声。 “你似乎——” “你是不是……” 第2章 “你先说。” “你先。” 又撞在一起。 周止雨:“……” 范砚西手掌平展,做了个前伸的动作,示意他先请。 周止雨:“你给我下药了?” 范砚西悠悠然掸了下袖口:“犯法。你这话只能问问好人。” 周止雨没搭理他。 他问这话只是想看看范砚西的反应。 这人一定比他年长,说话时面皮丝毫不动,一点被质疑的反驳欲也没有,是条混迹人间的老狐狸了。 周止雨:“那就是我被谁下药了?我以前喝酒从不断片。” 范砚西:“至少我们遇见的时候,你只是醉了,而且醉得并不明显,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口齿清晰把人骂到毫无还嘴之力的……” 他略微停顿一下,似乎在回忆昨晚周止雨的英姿,补上下半句。 “醉鬼。” 周止雨:“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问完他立刻后悔。 因为这人挑了下眉,视线向下掠过去,停在他被被子遮住的部分,像是在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尺码? 那眼神探照灯似的,带着点很轻的揶揄,并不嘲讽。 他一看,周止雨腰上的吻痕就开始发烫。 周止雨反手捂住那处,神色警告。 范砚西明智地没再戏弄他,又笑了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周止雨:“没。” 范砚西:“看来轮到我了。” adios酒店是屿城五家五星级酒店里最贵的一位,价格和安缦系接近。 此刻的总统套房正值午后,窗帘外阳光璀璨,却进不来,室内新风柔和,温度适宜,地毯都是温的,却被两位一站一坐的男人搞得像审讯室。 “你似乎不太高兴,为什么?” 周止雨嗤笑一声:“你是我你好受吗?” 范砚西:“上过药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帮你看一眼。” 周止雨抬了抬手:“就此打住,范先生。我不想和你发展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这是我的隐私,烦请不要再问。” “那问个简单的,”范砚西脾气很好地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周止雨不假思索:“粘我的。” 范砚西嗯了一声,更多表示思索,而非是说知道了。 范砚西:“介于你断片了,我还是要为自己辩驳一句,我们至少你情我愿。” 周止雨:“你和一个醉鬼说你情我愿?” “只是陈述事实,”范砚西摇了摇头,“昨晚扶了你一把,你拉着我说要来这里。” 见周止雨不回话,他补充说。 “你逻辑通顺,我没看出你醉了,我以为我们两厢情愿,是我判断失误,很抱歉。你需要任何后续赔偿,我都——” 范砚西说着,手伸向西服内袋,要去拿名片。 他任人埋怨、不停道歉的姿态不知道燃着周止雨哪根火线,后者攥紧薄被,手背上两根青筋暴起得十分明显,彻底爆发。 “我都说别再说了,您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告诉您我为什么生气,因为我周止雨活到今天,从、没、将、就、过! “别说一夜情,就算男朋友想碰我,也得经过我同意! “但昨晚,不高兴喝了点儿酒,我就莫名其妙和您滚上一张床了,现在我起来您告诉我,咱俩很合拍,我拉着您来的,您看我信吗?!我跟个大马猴似的什么都不记得,您当然说什么是什么! “不过一场见色起意,您把自己说得多委屈啊!又是道歉又是误以为的,把自己摘得可真干净!难不成我强迫您了?! “我喝醉了,难不成您也醉了?! “最无语的是,我他妈不想为了一个便宜拥抱挨草!” 范砚西停下向外抽名片的动作,直面他尖锐的怒火。 他其实是个经常面对冲突的人,知道冲突发生时该怎么做。 如果在这时,他说句“是吗,可你还是和我做了”,那冲突会立刻加剧,面前这人会像个被威胁的河豚一样炸起尖刺,喷得满地都是毒液—— 虽说现在已经很像了。 这胸膛泛红、怒骂他的样子。 上面那句话很有杀伤力,对一个一夜情对象说出口并不难。 但范砚西没有说。 他只是说…… “看来你还记得自己昨晚很伤心。” 周止雨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回答,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 范砚西拿着名片,看向腕上的朗格南十字星。 十五分钟快到了。 现在看,倒也没了送人名片的理由。 周止雨显然不会收,他都快气炸了。 但范总要送的名片从来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便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嘘寒问暖,也没再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像好意没被人收下似的,神色渐渐冷了。 两位面皮加起来比城墙坚固的男士碰了一碰,双方都挂了彩,礼节性微笑消失得一干二净,留下一战场弥漫的硝烟。 皮鞋声渐渐远去。 厚重的总统套房门开了又关,菱形凸起的墙面反了两下室外光,反到周止雨眼睛上。 周止雨紧闭双眼,偏脸躲过。 其实最烦的事他没说。 都是男人,范砚西的反应他太好理解了,昨晚的经历一定非常不错,才会让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可他却全给忘了! 半秒都想不起来! 周止雨,你一世英名,好歹要想起一点吧!想起最关键的部分!时间想不起来,长度总要想起来吧!姿势呢?也忘了?! 对这个被酒精麻痹的脑子彻底绝望了。 他要戒酒。 抓狂的周公子胸腔起伏数次,勉强调整好心情拉开被子下床,猝不及防腿软了一下。 他把自己砸进小沙发里,心想我都被日了,躺就躺着吧,狼狈伸手,去拆那盒新买的内裤。 看到尺码那刻,他强烈地啧了一声。 买对了。 * 15:12。 有人穿戴整齐走出2309房间的门,甩上时用了大劲。 但总统套房的门做了静音设计,他这愤怒的一下,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毫不反抗、态度绵软地关上了,像个被主君迁怒的卑微小侍从。 摔门的男人扶了一下挡住小半张脸的透明框架眼镜,一身天蓝色磨毛牛仔外套,走入和他穿着格格不入的奢华走廊。 幸好昨晚去捉奸,穿了两件宽松衣服方便动手,今早穿起来不太折磨。 他自觉自己像个残疾,维持站姿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 躺着还不觉得,站起来后哪哪儿都不对劲。 烦。 最烦的是吵架没发挥好。 他忘了问候对方祖宗八辈儿了。 表面衣着光鲜实则人品低劣,姓范的这行为和捡尸有什么区别? 别想了,不生气,周止雨,你是要长命百岁的人,不能长结节。 周止雨嘴里默念大悲咒,快步走向电梯,试图提高速度以减少受苦时间。 adios五部电梯里只有这唯一一部能通向三十三层,有这部电梯使用权限的人不过一只手,客人更是完全进不来。 他在电梯外找到指纹锁,第一次验证指纹。 电梯门应声打开。 终于进了电梯,周止雨松了口气,在电梯内的触摸屏上第二次验证指纹。 这电梯开始运作。 23,24…… 四周的电梯镜光可鉴人,周止雨和无限镜面效应中的无数个自己对视,看到自己因没睡好发红的眼。 但他很年轻,再怎么也谈不上憔悴,睡上一觉也就好了,这红甚至有些像刻意涂上去的卧蚕色。 他对镜扬扬眉毛,自己逗自己两下。 31,32…… 外置观光电梯不断爬升,轿厢内,足以俯瞰整个屿城阳光灿烂的下午。 嗯? 这么快春天了。 早春午后,人流纷涌,春风戏游过楼厦,鲜活的生命气息在风中鼓动,像大地在呼吸。 周止雨浅瞟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眼神。 电梯恰好叮一声响。 他到了。 周止雨走出电梯,轻车熟路在门口刷脸,第三次验证指纹,步入门内。 顶灯随他开门自动亮起,照亮两边的柏木鞋柜,也照亮他有些乱的头发。鞋柜下层做了挑空,里面只有一双家居拖鞋,正等着被换上。 一个属于智能家居管家的机械声音热情地说。 “欢迎主人回家!” 这年轻的背影消失在门板后。 ——原来他就住在这最顶层。 第2章 18:10。 周止雨从四万平方厘米的大床上醒来。 他回家连澡都没洗,钻进毯子不到两秒就眠了。 ——另一个人帮他洗了澡,对方说的洁癖应该是真的,因为他把他洗得很滑溜,滑溜到像条泥鳅。 第3章 周止雨没敢细想。 他靠住枕头往上半躺着,还是倦。 周止雨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推开压花薄毯起身,在毯上留下半个自己的手印。 窗帘自动向两边分开,270度全景落地窗将天边景色纳入屋内。 智能家居收到指令,茶吧机发出柔和的蜂鸣,给出水口下的古典杯注水。 外面景色正好。 落日西沉,世界即将进入蓝调时刻。 周止雨揉揉后脖子,在昏暗中走到窗边,对窗舒展身体。 那是具很有力量的男性身躯,随他抻拉手臂,薄肌互相挤压出漂亮的形状,透着一股作息规律、健身计划完备的气息,是放在短视频平台上会被人疯狂问“这人谁啊”、随后私信爆炸的程度。 做完简单的热身,他原地蹦跳两下,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动作间还是有些僵滞,但忍下了。 周止雨走到茶吧机时,这杯水刚好八分满。 他拿起水喝了一口,还有点烫,又将其放下,拨电话。 “六儿。” 周六:“小雨,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查个人,范砚西。” “哪个燕?燕子的燕?” 周止雨不断翻转手里的名片:“笔墨纸砚的砚,东南西北的西,电话发你了,戴郎格南十字星,不是穷人,但没见过。” “没见过?你没见过还是我和周日都没见过?” “我没见过,”周止雨答得很快,自言自语,“我怎么会没见过?屿城有钱人比我小比我大的我哪个没见过,除非这人以前不在屿城,他空降的。” “行,那我知道了。” 周六那边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可能已经进入了初筛,没来得及挂电话。 周止雨拿指甲在名片边缘来回滑刻,沉思片刻还是问了:“六儿,昨晚上你和日子哥都没拦住我?” “小雨,你让我们走的,我们又不是没眼色。再说你进了adios,adios和咱们自己家有什么区别,让我俩回,我俩也就回了。怎么了?” “就……不太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能喝成那样,情绪上头到拉着路边随便一个人就要去酒店。 范砚西有什么好,竟然入了醉酒的自己的眼? 周止雨无法共情昨夜的自己。 “范砚西就是昨晚你带进adios那个?” 周六模糊猜到了点,“被欺负了?” “不算,就是不爽。” 周止雨说不算就是真不算。 他要是想算,也没几个人能拦住。 不过近两年小雨低调多了,脾性也逐渐圆润,这样长下去挺好的,不会出什么大事。 周六过了过念头,从运营商那边拉范砚西的通话记录,密密麻麻看不到底,语气带笑:“那是怎么了,他不行?还是活儿不好?” 周止雨笑骂:“半个子儿都不记得了,谁知道。头一回还给忘了,快气死我了。” 说话时他大腿有根筋抽动了一下,累的。 周止雨心想。 不是不行。 “不过还是恭喜我们小雨,至少咱没亏,”周六熟稔地打趣他,“周日去处理你那个前男友了,剩下的不用操心。” 周止雨想起一点前因后果,头疼地揉额角:“那骗子到底谈了几个?” 周六吃瓜本性大爆发,笑说:“你是三,昨晚上他抱着的粉头发是四,微信里聊着三个,电话记录还有两个常联系的。里边儿有个挺眼熟,是城西一个富豪,精彩着呢。” 周止雨也跟着笑:“还好没来得及谈。” “可不吗,福大命大。” “对了六儿,一会儿和酒店去个消息,把我房间房费结了,免得今天账盘不清。” 所有酒店前台入职培训时都会见过周止雨,防止认不出人,只要周止雨出现,房间空着,他想住哪间都行。 偶尔,不熟练的前台会把他当普通客人标记,就会出现房间被住了,但没人付钱的情况,乱了账。 为了避免,周止雨每次住过都会吩咐周六一句。 “好嘞。” 没一会儿,周六回电,说房费范砚西付过了,走时还多续了一天。 周止雨听了,很快地嗯一声,把名片揉成一团,做出投篮的姿势,在一片暗色中准确扔进垃圾桶。 进了。 19:00。 周止雨在不开灯的屋子里坐了会儿,实在坐不下去了。 那种隐隐约约的痛感太过折磨,让他不停想回忆到底是为什么,但又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他披上睡袍,推窗走上阳台。 不再是处男,保持这么久的良好作息也彻底乱了,他没事,他很好啊,他完全不在乎,这有什么,男的嘛,他只是有一点…… 好吧,周公子非常不爽。 阳台相当大,顶楼有风,却不至于呼啸。 角落里植被茂盛,走近了才发现,那苍翠的颜色都是假的。 和市场内粗糙的假花假草又有些不同,这些塑料制品仿制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又真,却又不活,不需要人费心思照料。 尤其是边角错落的蘑菇灯很可爱,大蘑菇小蘑菇,高蘑菇矮蘑菇,旁边还有个蘑菇形状的懒人沙发。 从屋内到阳台,这大几百平的地方除了周止雨,没有活物。 周止雨把自己扔进蘑菇沙发,拨暗了点灯,看这浓重的蓝色如同帘幕般沉落。 直至整个世界变成黑暗。 这时,手机骤然响铃。 周止雨捏着鼻梁骨坐起来,接电话。 “喂,小姑姑。” 他小姑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在那边说:“周小雨你完了!你谈了个骗子的事儿被你爷爷知道了!” 周止雨一个激灵:“怎么传到爷爷耳朵里了?!” “你那骗子前男友还骗了城西一个老头,这老头当场心脏病发作送到三院去了!爷爷当时就在三院和一个老中医叙旧呢!可不就看见了吗!人家俩还认识!说是这会儿救回来了,正在和爷爷聊天呢,今天我碰巧离这儿近,过来找你爷爷,在病房外边儿听见了才给你通风报信!” 完了…… 完了完了。 周止雨顾不得穿鞋,大步流星向屋里走,边走边喊智能家居开灯。 电话没挂,那边他小姑姑还在给他支招。 “现在买张票快出国,最早的航班,也别管去哪了!小雨,这次再被爷爷逮到,你就真得去结婚了!” 周止雨一手拿着护照手机,一手打开门,感受到阻力后立刻觉得不对向内拉,想关门。 但已经晚了。 门口,等待多时的四个便衣保镖死死扒住门,笑得很温柔。 领头的那个说:“少爷晚上好,老爷子在等,走吧。” 周止雨拿远手机屏幕,咬牙切齿:“小、姑、姑!” 配合爷爷玩了一招引蛇出洞的小姑姑听到动静,明哲保身,挂了她大侄子的电话。 20:43。 屿城第三人民医院灯火通明。 周止雨慢吞吞往里走。 他离家匆忙,米色的t恤,只来得及抓了件过胯的黑色针织开衫套在外面,下身还是那条牛仔裤,脚下穿着蘑菇棉拖鞋,看起来像隔壁精神病院区越狱失败又被抓回去的病患。 春夜还有些冷,医院灌木底下隐隐约约有了虫鸣。 周止雨本来被从车上带下来时还带着笑,越往里走,消毒水味道越浓,笑容越小,走到vip病房门口时,他几乎面无表情——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 好像见过太多死亡,无论什么时候都冰凉。 周六周日原本靠着墙,见他来了同时向他走,目光担忧。 周六:“病房里就老爷子一个。” 周日沉默着,想跟周止雨一起进去。 周止雨按住他肩,摇头制止。 六个保镖留在门外。 病房里果然没有病人,只有穿着一身深蓝近黑中山装的老人对着病床发呆。他看起来和别的老人并无不同,可能稍微精神一些,但也朴素。 听见开门响声,老年人没回头,直到周止雨走到他身侧,才转动起手里两只油润瓦亮的核桃。 哗啦,哗啦。 周止雨一言不发,屈膝下跪。 墙上的机械挂钟一格一格,勤恳地走。 “唉……“ 沉闷的空气总算被打破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似乎在自说自话,又似乎不是。 “第一个,大学同学,偷你的钱。 “第二个,海员,一上船就失联,一下船就出轨。 “第三个,游戏主播,名气大了开始睡粉,双性恋。 “第四个,健身教练,你们同性恋怎么说的?型号不匹配还是什么?我不懂你们。” 周止雨艰涩地补充:“我俩撞号了,都是……都是下面那个。” “哦,对,对,对。” 老爷子恍然大悟点头的样子让周止雨如跪针毡。 第4章 “第五个,开酒庄,挂牌骗你投资的。 “第六个,牙医,诊所用的假牙材质造假,想逃到国外,被拘了,进去大半年了吧? “第七个,隔壁市的富二代,父亲是个老赖,上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第八个,阳痿。 “第九个是现在这个骗子。” 简单说完周止雨长达两年的情史,周瞻悠悠叹了口气,细听又透着点怜爱。 “周小雨,你眼光真不怎么样啊。” 周止雨近乎悲愤:“那我怎么能知道这些人那么……那么!” 他说了一半,自己也觉得丢人,说不下去了。 再说下去,除了证明自己是个眼光很烂的蠢货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周瞻这才笑了,转过来,仔仔细细去看他。 他早知道自己这个孙子长得帅气,俊俏到只要见过他,就都会和周瞻遇见时提一句。 周老先生,您家那个小雨呢?他这几年都不怎么露面了啊,是在忙吗?那么帅的孩子,我女儿最近刚从加拿大回来,要不让两个人见一见? 周瞻总会笑着搪塞说,不肖子孙,是个同性恋,就不耽误你家千金了。 大多数人会失望地啊一声,也就不再提。 但有少数几个啊得很婉转,啊完了说,我家儿子也挺不错的,您看这……? 周瞻唉了一声,说,他有在谈,才能把这些人也赶走。 “周止雨,其实你根本没好好谈恋爱,我猜对了没?” 周止雨不敢抬头。 周瞻不再转核桃,拿起其中一个敲他头顶,周止雨哎一声握住爷爷的手。 周瞻笑着拍拍他手背,把这个敲了他的核桃塞进周止雨手里。 那只手树皮一样粗糙冰凉的质感让周止雨愈发安静。 皱纹,老年斑,有一些细小的皲裂。 他爷爷很老了。 “我听说了,哪有谈恋爱不让人碰的,人家摸一下你你都不愿意,那你谈什么?我那时候不能摸,是会被判流氓罪,进监狱的。你呢,难道别人在你这,都犯了流氓罪吗?” 周止雨心想犯流氓罪的只有一个,就是今天下午那个,结果还不在这九个人里,根本没法和爷爷提。 提了他成什么了,被人欺负了、回家找家长的小孩吗? 他连自己爽不爽都不记得了! 周止雨握着核桃自己生闷气,就低头这么跪着,露出干净的后颈。 “当初是你自己和爸妈举着手发誓,说之后都由我管教,周小雨,你可别忘喽。 “你那时候还说,两年内如果没定下来,就听从爷爷发落。爷爷是老了,可不是傻了。你说什么,我这个糟老头子可还都记得呢。” 周止雨:“我爷爷不是糟老头子,你别骂他。” 周瞻被他逗笑,语气放轻,问。 “是不是觉得爷爷太不近人情?催你去结婚?” 周止雨无声摇头。 “上头的气话也是话,只要你说了,就都要为之承担责任,”周瞻眼神很静,“不然,就为之付出代价。” 许久。 久到树下虫鸣渐大,夜风刺冷,周止雨才说。 “知道了,爷爷。” 周瞻等到想要的回答,点点头:“给你挑了个人,明天去见见吧,是个好孩子。” 爷爷说见见,周止雨明白,就是选好了人,是结婚对象。人品应当没大问题,但合不合适就不知道了。 他有些低落,依然不起。 周瞻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背起手:“陪我下楼走走,别跪着了,地上凉。那个犯心脏病的老朋友就在隔壁,他也命大,已经睡下了,今天不带你去打扰人家。” 周止雨缓了会儿才起身。 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而已,他平时活蹦乱跳,今天却不知道扯住哪根虾线,猝然闪了一下,连忙抓住病床栏杆稳住自己。 周瞻在旁边扶了他一下,皱起眉。 “闪着腰了?缓缓,别动。说了多少次,别每天躺着玩手机,要多多锻炼。你一个年轻人,怎么身子骨还没我利索。” 周止雨核桃硌在手里,内心早已把罪魁祸首骂了八百遍。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满是冷汗的额,勉强露出个体面的微笑。 “呵呵,爷爷说的是,爷爷说的是。” 0:05。 徘徊酒吧。 此时夜晚,清吧氛围正好,酒桌三三两两散落着私语的人。角落的唱片机摇摇晃晃,粤语女声咬字很徐徐,旖旎,又温柔。 周六周日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点了杯橙汁,一个点了杯白水。 周六放上棋盘,周日拿出两罐黑白棋子。 俩人开始下五子棋。在清吧。 周止雨双手插兜,踩着蘑菇棉拖鞋大步流星走向酒吧柜台,和进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 他径直选定一把擦玻璃杯酒保面前的高脚椅,坐下前突然想起什么,谨慎地向下,仿佛屁股底下不是不锈钢高脚椅,而是玻璃杯。 擦玻璃杯的人看到他这动作,淡淡补充:“这凳子上有炸弹啊?我擦三遍了,坐吧。” 周止雨踩稳脚杠,坐得小心翼翼:“不是嫌脏,是……唉,别提了。” 陆怀远早已习惯发小兼死党的不定时抽风,反转玻璃杯向下控水,熟稔道:“昨儿不是才大喝一场,今儿怎么又来了?” “都说了别提昨天,今天也不喝酒,”周止雨失神地看自己手指,“陆宝宝,看来这回我真要结婚了。” 陆怀远:“这么突然?细说。” 周止雨把前因后果说了,看着面前的威士忌冰杯出神,一向出众的眉目神色飘忽,和灵魂出窍倒也没相差多远。 陆怀远听完,沉吟片刻:“我有个办法。” 周止雨:“?” 陆怀远:“之前我投的恋综过几天要开拍了,主题是在海岛一起生活十四天。有个本来定好的嘉宾前几天滑雪把自己尾巴骨摔断了,来不了。加上后采、外拍、应对突发情况,这节目至少要在岛上录制一个月。他们那边儿找个新人挺麻烦,周小雨,干脆你去怎么样?就当去玩了。” 周止雨:“这和我结婚有……” 他本想说这和我结婚有哪门子美国关系,可脑子实在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恋综嘉宾总不可能找结过婚的人,他只要和爷爷说这是自己之前就定下的工作行程,签了合同就要履约…… 他爷爷周瞻为人正派,重视约定,一定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催他早点去,婚期必定后延。 一个月,够出很多变故。 陆怀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能拖一天是一天,”周止雨默契道,“我去。” 哥俩见面只顾着唱双簧了,周止雨忽然想到:“你投了多少?” 陆怀远放下擦干净的酒杯,比了个耶。 周止雨:“两百个?” “两千个。我老爹骂我就算了,连我老娘都不站我这边了,两张嘴机枪豌豆射手似的突突突,说他俩就等着看呢,看我到底能搞出个什么名堂。” 陆怀远愁容满面地叹气。 “所以周少爷您可快去吧,等播了,他俩碍着您的面子不好骂我,不然把您也给骂了。您是谁啊,您可是我爹娘另一个亲儿子。” 周止雨笑死了。 “明天见了我那订婚对象,我保准儿快马加鞭地去。” * 翌日。 转过瀑布般的水钻隔断看到自己订婚对象那一刹那,周止雨难以置信地停下了脚步。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 范砚西放下菜单,好整以暇地看了会儿他反应,才语调带笑地说:“上午好。” 周止雨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第3章 周止雨今天穿了件巴吉塔蓝的青果领西装,领口打了个俏皮的结。 西装一般不会用这么浅的蓝,水彩似的,再加上青果领,别人穿很容易穿出酒店侍应生的效果,但周止雨完全不会。 他长得好,个子又高,看着年轻又活泼,很适合。 也因此,现在的酒店大堂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让他没办法再装看不见。 周止雨走到这桌靠窗座位,拿起桌上那只镂空的玫瑰金属摆件,向里看桌号。 218号桌,他没走错。 不是幻觉。 范砚西耐心地双手交叉,等他进行一系列的确认,直到落座。 这人还是和昨天一样,只要起了床,就是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墨黑色头发梳得整齐,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打理得很完美的沉稳风范。 再加上浓眉高鼻,眼神深邃,不说话的话,就显得不苟言笑。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周止雨眉头一挑:“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记起来了吗?” 第5章 范砚西打开桌上的餐巾,拉平稍微折叠,放在自己腿上,语气泰然。 周止雨也拿起餐巾,但不像范砚西一样准备,他把餐巾对角折叠,其中一半一层一层卷起来,很快地弯出个圈,打算给自己叠个餐巾版天鹅。 “没,不过来之前看了我和你进酒店的监控。” 范砚西语气平淡:“这么早起来就为了看监控,受宠若惊。” 周止雨呵呵一声:“范先生姿态放太低了,消受不起。” 其实不是早起,是午夜。 他走进adios保卫处时保安正在换班,两个保安见他来了,一个拉来椅子让他坐,一个去调昨天的高清监控。 周止雨掏出一个u盘:“拷给我就行,不在这看,打扰你们工作。” 保安连声应是,心想小周总还是一如既往地体恤,知道自己在这员工放不开。 周止雨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视频被别人盯着看,尤其自己还在旁边。虽说这两个很大可能已经看到了,但那不一样。 人活着总要装一装。 还好他装了。 * 周止雨看着录像里的自己,差点没把面前49英寸的lg带鱼屏捏碎。 这个满脸泛红、拉着范砚西的马球大衣不让人走的傻逼、竟然是他自己?! 别人喝酒顶多放松了警惕,怎么他喝酒连喜欢的类型都变了?! 这和变性有什么区别?! adios酒店的监控摄像头从德国一母品牌进口,清晰度超越4k,理论上可以达到6k,让看监控的周止雨真有点想抽自己,花这么多钱得到一个这么清晰的画面,他图什么?! 更致命的是,这摄像头还可以录音。 虽说商用建筑层高三米,摄像头都在客人头顶,一般录不到多少声音,但醉酒的周少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没有机会,他偏偏创造机会。 他被范砚西半扶半抱着上了酒店,出了电梯像是更晕了,一个上步,刚好把人按在了摄像头底下! 周止雨看得心率直逼一百五,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里扇醒自己! 让你喝马尿! 视频里的醉鬼可感受不到这么强烈的恨意,他显然喝多了,头埋在另一个男人肩窝,蹭他的大衣衣领。 范砚西被按在摄像死角,周止雨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昨晚的自己更紧地贴过去,似乎很不满,说:“别动。” 另一个人被他这样软绵绵的命令语气逗笑了。 收音效果太好了,好到周止雨听见衣料的摩擦声,他看见一只骨节宽大的手从摄像死角伸过来,放在他后脑风府和风池穴的位置,轻轻按揉。 “还头痛?好点了吗?” “反正你别动。” 周止雨头皮发麻地点了两倍速,想了想两倍速还是不够,四倍速。 他煎熬难耐地度过了五分钟,听到自己无数声的“你别动”、“我头好晕”、“让我抱”,才看着自己又动了——范砚西竟然耐心十足地就这么给他揉了二十分钟后脑勺——这下总算愿意向房间走。 两人一起走进屋内,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关键的部分在这里断掉,周止雨深呼吸几次,点了八倍速看剩下的。 早上七点,范砚西叫了早点,看餐车上的餐具,是两人份,但周止雨那时候没醒。 早上十点,客房服务。 周止雨调回一倍速。 adios的客房服务两两一组,两个人手脚利索地收拾了客房,放下赠送品,清洗卫生间和地毯,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还带出来一床痕迹可疑的被子。 两人似乎很习惯这种场面,在聊天,但声音很小。 周止雨把音量拉到最大,音箱拿到自己耳边,听两个人在说什么,心想要是在猜些人心黄黄的那就尴尬了,也不知道这两人看没看见被子里的自己。 “洁癖就是好,我第一次进门听见的是‘垃圾我收拾好了,带走就行’。天籁。连地毯都不用怎么理,浴巾用过了还按三折折好,比我捋了五分钟的都整齐。多点洁癖的客人来吧。” 另一个笑了:“你想什么呢,这样的一年碰不到两个。再说了,退房之后不是还得大扫除。” “好不容易偷一次懒,高兴嘛。” “走吧,下一间。” 还好,看样子没有。 中午时范砚西又叫了午餐,服务生带走了上午没吃的早餐,这次周止雨依然没醒。然后就是不到三点,两人争吵之后,范砚西出门。 但他竟然没第一时间走,而是在门外站住,看向昨晚两人站着的位置好一会儿,才迈步离开。 干什么,等他周止雨追出来道歉吗? 他腰什么样这人没数? 午餐有新来的主厨一道拿手的烟熏火腿,他当时正忙着狼吞虎咽,也不知道到底做了几次才会让他狂吃。 很久没体验饿死鬼的感觉了,范砚西,我谢谢你啊。 周止雨拖住视频文件,全部粉碎了。 * 范砚西背后那桌已经开始上菜,他们的还没有,不过周止雨对菜品不是特别感兴趣,并不着急。 这家餐厅他以前常来,早就吃腻烦了,属于他的舒适区,刚才在前台遇见经理,还和人寒暄了两句。 “你很讨厌我。” “是啊,才发现,”周止雨来到这里后第一次露出个真诚的微笑,“不过讨厌算不上,只是不喜欢。” 范砚西并不在意他的夹枪带棒,直白地说:“那还要来,为什么不直接爽约?” “我来和你无关,只是答应了就要做到。” 周止雨的餐巾纸天鹅已经叠入尾声。 刚好前菜上了,他挑出前菜里用粉色萝卜皮雕出来的两个圆圈,放在天鹅头上当作眼睛,接着拿出一根牙签,连这两只粉色眼睛一起戳进天鹅的脑袋。 少爷对自己临时创造的天鹅餐巾艺术品很满意,有嘴有眼的,欣赏了一会儿,对面还是没有声音,一抬头,发现这人正盯着自己。 他瞳仁尤其黑,视线就显得很锋利,再加上超出正常社交距离了,让周止雨有些不适。 “盯着我干什么?你眼睛没地儿放就去看归陵江。” 这餐厅窗外就是一条江,归陵江。 范砚西略微蹙眉,是对他玩味的态度很不赞同:“你应该知道,来了就代表同意这场婚事。” 周止雨没什么所谓:“当然了。” 范砚西:“你跟谁承诺过什么?让你即使不喜欢我也要来赴宴。” “别急着给自己戴绿帽,”周止雨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耐烦地摆摆手,像在挥走苍蝇,“最基本的道德我还是有的,我没情人,只是为了我爷爷。” 范砚西平静重复:“你爷爷。” 周止雨拨弄一下天鹅嘴:“是啊。他岁数大了,就想看我结婚,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也没什么。” 范砚西:“那你呢?” 周止雨:“什么我,我怎么。” 范砚西:“为了爷爷,你就能随便找个人结婚?” 周止雨:“能啊,你不能?” 范砚西:“我不能。” 周止雨回了两下味,总觉得前面两句像是质问,不大高兴:“哥们儿,虽说我是为了我爷爷,但这也是我选的。再说了,我生在这种家庭,天生得到的就比很多人多,已经够自由了。有些自由可以让渡,我也就让了。你不也是被逼来的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聊同一件事,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你什么立场,竟然来质问我?” 范砚西:“我和你不一样。” 周止雨做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范砚西:“我自愿的。” 周止雨敷衍地插起一块鹅肝:“嗯嗯嗯,您自愿的,您可真行……” 他半块鹅肝都咬进嘴里了,才意识到范砚西说了什么,可教养又不允许他把送进嘴里的东西再拿出去,就这么默默咀嚼了几十秒咽下去,才说。 “你自愿的?” 范砚西身体向后靠,看向远处江水:“嗯。” 周止雨:“不像,除非你年纪到了,你多大,二十六?二十七?” 范砚西那双点漆的黑瞳里立刻扩开一圈涟漪,是笑了,像窗外被春风吹皱的归陵江。 周止雨啊了一声。他说小了。 “今年实岁三十了。” 周止雨看了他一会儿,那点很小的怒火很快消了下去。 无他,这人长得太帅了,看着赏心悦目,看着看着也就生不起气来了。 更何况人家还笑了,他再咄咄逼人下去,有失风度。 周止雨小小地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吃,吃的间隙里说:“我爸妈大概会很喜欢你这样的,他俩老爱说我性格太跳了,需要年长一点的。” 范砚西:“但你不喜欢。” 周止雨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一下:“就当我逆反吧。” 第6章 聊到这里,气氛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 周止雨慢慢说服自己,心想,凑合过也不是不可以。 正在切分牛肉的范砚西头也不抬,精准地说:“是不是正在想和我凑合凑合?” 周止雨有点想乐:“昨天在我身上装芯片了?猜这么准。” 范砚西:“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周止雨自有一套人生哲学:“这样多简单。我要是喜欢谁,他看一眼我的脸就知道我喜欢他了,表白都省了。” 范砚西低头一笑:“难以苟同。” 周止雨满不在乎地把蒜香面包片放进蛤蜊浓汤里泡软:“你不想结?那行啊,回去和你家长辈提,我都可以。” 范砚西:“不是不想。只是对我来说,结婚并非凑合。如果观念不合,之后会有很多摩擦。” 周止雨其实很赞同,但这张嘴实在不受控制:“范先生,昨天被我骂成那样儿,您还想跟我培养感情呢?您挺自信啊。” 范砚西:“你只是不记得了,不是故意,可以接受。” 周止雨不由自主地放下刀叉,拍了两下手:“忍者。火影你来演。” 范砚西不置可否。 后半程就全在吃,吃到微微犯困,太阳渐热。 服务生走过来把外开的上悬窗推上去,一阵风过,吹得周止雨眯起眼,有点想在柔和的风里睡了。 他昨天没怎么睡,半夜看了录像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因此提前了这场见面,此刻聊了聊,发现对方也不是特别难沟通,也就没了对抗的意思——不过人坏不坏实在存疑,前面九任都能召唤神龙了,他也觉得对方不是坏人。 可他真要这么结婚吗,以后就这么和这人过一辈子? 周六发来的资料里,范砚西是屿城首富范忠年的孙子,五年前刚从外地接过来,范老爷子对外的说辞是他孙子锻炼够了,也该接触接触家族企业。 按理说新人,总有些畏首畏尾,但范砚西手段大开大合,内部管理做得极其到位,名下的奢侈品集团短短一段时间设计风格以及质量远超业内标准。 近几年,集团里的品牌在巴黎办了几场大秀,搞得有声有色,把这条范忠年自己都不怎么管的线盘活了。 周止雨稍微一扫就知道,范砚西大概率是个私生子。 如果是亲生的孩子,就会像他周止雨一样,从小在家族里长大,自然而然进入屿城社交圈,周围人都见惯了,而非从外地空降。 只有表现很出色的私生子才会这么大了才被接回本家,依照表现评判价值。如果不够好,那就丢掉。很残酷。 范砚西需要这场婚姻来站稳脚跟,事实远没有他表面说的这样深情,还说婚前和周止雨联络感情,大概率假的。 都是些漂亮话,场面话,哄他高兴而已。 周止雨在心里轻轻地问。 那你呢,周止雨? 是不是不该这么天真了? 就像陆怀远说的,这年头,有钱人哪有真爱?都是利益交换、资源整合。 周止雨想着想着,索然无味地睁开眼,正好撞进范砚西眼里。 西装下,周止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直看我干什么?瘆人,你打量东西呢?” 范砚西垂了垂眼,似乎不清楚自己的视线会带给人这种错觉:“抱歉。可婚只要结了,就是真的。如果婚后还是我看你一会儿就起鸡皮疙瘩,别人会起疑,只是希望你提前适应。” 他的口吻太公事公办了,显得冷漠,像在与合作伙伴聊天,让周止雨皱起眉。 周止雨总是习惯不了冷漠,就像习惯不了医院里的消毒水味。 “八字没一撇呢,再说吧范先生,而且我最近还有点工作,做完才能结婚。” “什么工作能让婚期延后?” “一点拍摄,导演那边等着呢,催我了,这几天就开机。” “多久?” “一个月,最多两个月吧。” 范砚西接受良好地点了头:“你忙。” 周止雨笑了笑,心想,还是算了。 差六岁聊不来,聊不来,这人老古董似的,最关键的是很无聊,聊一句他接完就没下一句了,他都能想到范砚西会有什么兴趣爱好,无非是读书看报、慢跑夜钓…… 还是再挣扎一下,去恋综里看看,说不定能有个对上眼的。 吃得差不多,周止雨起身。 范砚西结束了自己的餐后清洁流程,也跟着起身。 周止雨想不明白,他那双手总共也就碰过刀叉,最多摸了两下高脚杯,到底为什么要用医用凝胶清洁五分钟,不过没影响到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多等一会儿而已。 范砚西把手里的凝胶片丢掉,拿起手边的羊皮手套戴好,进电梯后按下负二层的地下车库。 看周止雨进来,他问:“你哪层?” “一。” “不和我一起?” 周止雨突然想起似的,解释说:“我不坐四个轮子的车。” 范砚西没像大多数人的反应那样说你有病吧,而是问:“为什么?” 周止雨摊摊手:“怪癖而已,每个人都有,就像你有洁癖一样。” “那你怎么来的?” “摩托,我停一层了。” “加个联系方系,我发地址给你。” “这哪儿。” “婚房,去看看,给点软装参考意见。” 周瞻确实和他说过这事儿,周止雨没多犹豫,爽快点了头。 他在周六周日车里换下西装,穿好皮衣夹克和皮裤,戴上半指手套,抓起头盔正抬腿跨上车时,有辆车在他身后按了一下喇叭。 是一台沃尔沃,主驾坐着范砚西。 周止雨冲他挥挥手,心想沃尔沃好啊,一轰油门,骑上沿江公路。 * 婚房很好,是市中心大隐隐于市的一栋三层别墅。除了床。 周止雨对着这张直径两米五的圆形基佬紫水床疯狂忍笑:“范先生,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审美。” 范砚西给生活助理打电话,看上去面无表情,只有点动得很快的手指暴露了一点情绪。 他很快得到回电,打开免提。 “范总,您说那张床啊,范老爷子亲自定的啊!他说你们年轻人肯定喜欢!您不满意还是怎么着?当初搬进去花了两千呢,水太沉了,请了八个力工一块儿才抬上去,这东西重心会变,老是晃,不好搬,不过老板承诺过,体验一流……”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虎狼之词的助理滔滔不绝,被范砚西强行按断了。 两人对视一眼,周止雨主动解围:“主卧不一定得是这间,你说是吧范先生,我看二楼不错。” “夫——”范砚西及时改口,“嗯,我也这么觉得。” 周止雨讶异地看他一眼,这人已经转身朝楼下去了。 他站在原地用指节摩挲下巴,想了好几个夫开头的句子,想来想去,怎么想怎么觉得范砚西是想说…… 夫人所言甚是? 不然总不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吧? 这人代入角色也太快了,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周止雨自愧不如,跟着向楼下走去。 这婚,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结的。 第4章 “婚房你都看过了还要去?我给你提建议那会儿可不知道你们进展这么快啊。” 又是傍晚,周止雨固定刷新在阳台的蘑菇沙发里看风景,双腿交叠。 今日起风,云飞得有点快,一片像恐龙的云很快被吹成了小猪。 周止雨视线描摹着那只小猪,笑说:“婚房而已,意思是,他和他结婚的人住的地方,结婚对象不是我也照用。那能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吗?这你能不懂?我又不是猪。” 陆怀远在那边整理杯子,叮铃咣啷的,说。 “唉,我就是觉得……这次这个看起来还可以,至少颜值上。” 周止雨:“你意思我之前眼光都不可以?” 陆怀远:“行了,跟我还装上了,知道你要结婚了心情不好,但别在兄弟这撒泼。” 周止雨长叹一声。 “东西收拾好没,那边和你对接了吧?我都和他们交代过了。” “嗯,合同也签了,今晚的飞机。” “这么快,我还以为还要几天,你挺着急。” “待在这不高兴,”周止雨沉默了一下,像是想找个形容词,最终也没找到,“反正早点过去。” 陆怀远放好杯子,关上柜门,腾出手把手机拿到耳边:“周止雨。” 他很少这么叫周止雨的全名。 周止雨嗯了一声,嗯得有些低落。 “好好玩。那边刚开发,没什么人去过,景色很好。要是非得结婚,就在结婚前玩个尽兴,就当我花两千万给你办了场单身party。” “你真奢侈。”周止雨这才笑了。 “现在不是在这上班还钱呢吗。不说了,来人点酒了。” 第7章 “好。” * 工作日夜晚的红眼航班,周止雨一路畅通无阻,进贵宾楼候机。 这里灯光大亮,人意外地多,大都是带着笔电工作的上班族。 有的敲着敲着键盘就开始打哈欠,有的直直瞪着面前屏幕绿中带红的股票趋势,上面无数条折线跌宕起伏,看起来命很苦。 周六周日一人提着一个行李箱在他身后跟着。 机场贵宾楼不知道怎么想的,弄了很多共用一个扶手的两人座,大概是要它的vip客户有联络感情的机会。 两兄弟占据一整个空着的双人座,周止雨打眼一扫,单人座基本都被坐了,再加上懒得去远处,就近和别人拼了座。 旁边也是个上班族,一看就是秘书。 ——因为他膝盖上还放着件明显不是他尺码的咖色大衣,折叠得很整齐,似乎怕脏,还特意用一条毯子和腿隔开。 有点像范砚西的作风。 周止雨没来由地想。 秘书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拿着电话正不停地和那边确认着什么,语速很快,说的德语。 周止雨只听懂一点“你们确定吗”、“是的,很紧急”这种基础句子,剩下的商务词汇不太明白。 他不擅长德语,小时候没认真学。 过了一会儿,秘书挂了电话,又打一个,这次总算说了中文。 “范总,确认过了,没错——” 剩下的周止雨已经没心情听了,因为候机室又进来一个人。 周止雨先看到他的手。 那是双成年男性的手,指节很长,整洁得很过分,勤洗手的缘故,关节处也没什么色素沉积,此时满手的水珠,有几颗顺着腕骨向下滴落。 上午吃饭时,这双手就在他对面,没有停顿地划开番茄炖牛腱,拿刀的样子很优雅。 手的主人肩膀夹着电话等服务人员给他开门,走了过来。 他穿着身铅灰色的西装,手肘褶皱处暗下去,领带夹那块质感很好的窄金属和灯光反射,闪了一下周止雨的眼。 两人对上视线。 范砚西收起手机,率先颔首。 秘书跟着看过来,这才发现周止雨——多么敬业的打工人。 他捧着衣服起身:“周先生!是我眼拙,没看见您。我叫宋青,您叫我小宋就行。” 范砚西接过大衣穿上,在宋青原本的位置坐下,刚好给了宋青递名片的机会。 周止雨收下秘书双手递来的名片,看过后手臂往后递给了周六,示意他收起来:“工作都这么忙了,再看见我还得了?那得长两个头吧?” 宋青笑笑:“您真幽默,可不是吗……” 他明显还要说些什么,大概是关于刚才的工作,但视线向范砚西那边一瞟,察言观色到了极致,立刻注意到他们范总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是有点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高兴? 就因为他和夫人说了两句话? 宋秘书头脑风暴两秒钟。 就是因为自己。 因为他“先”和夫人说上话了,范总还没和夫人说上话呢。 宋青连忙退后一大步:“周先生,范总,你们聊,我突然有点尿急。” 周止雨茫然地看着他离开了候机室,转头问双人座里和他共用一个扶手的范砚西:“他什么毛病?” “你都听见了。”范砚西正用酒精棉拭手,回说。 周止雨:“这么年轻就尿急?” 范砚西:“谁知道。” 范总主打一个语言的艺术,看似说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周止雨最烦和他这种人说话,没一句真的,又像每一句都是真的,听着听着很想翻他白眼。 范砚西擦完了手,问:“去工作?” 周止雨心想去玩,玩一个月,但不能告诉你,搪塞说:“你不也是?这次去多久?” 范砚西:“三天左右。只是一点小问题。” “经营问题?” “不算经营问题,”范砚西组织语言组织得很快,“有几位客户的数据有泄露风险,排查发现是系统出了问题,去监督那边尽快解决,顺便也去看看。” 周止雨:“哦……” 他以为会听到高谈阔论,毕竟男的,都爱这样。 小时候被周启勋带去饭局,他听过无数数不清的牛逼,最后把自己吹破了的不在少数。 那时候他很烦,去卫生间的时候偷偷拉他老爸,撒娇说爸爸,可不可以走啊,我想妈妈了…… 周启勋笑得两眼弯弯,捏捏他小脸,说:“不能走,小雨,你得认真听。” “听什么?都在吹牛!” 周小雨气呼呼地咬他的手。 “听他们的假话,从假话里判断哪里是真的。” “为什么?这有什么必要?” “当然有必要,”周启勋蹲下来把他洗手时溅在小皮鞋上的水渍擦掉,“你想想,年入千万的人和年入过亿的人,是一个级别吗?” “当然不是啊。” “那如果有个年入千万的人谎称自己年收上亿,哄骗你做五个亿的投资,你会不会觉得他有这个实力,就投了?” “但他实际上没有啊!” “对嘛,他实际上没有,但他靠夸大自己,反而骗到你这五个亿了,实际上赚不赚得到这么多钱?根本赚不到。你想想,自己是不是得多听假话?学会分辨假话?” 周小雨还在消化信息:“爸爸,你们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周启勋把儿子抱起来向外走,笑着说:“今天这顿饭回去,你仔细听,猜猜桌上剩下这十三个人什么资产情况,不懂你就问。你就说叔叔,赚这么多好厉害,哄他们多说一点。他们要是不说,你就问他们怎么赚的第一桶金,大多数人对近况含糊其辞,但第一桶金一定真心,这也是能撬开他们的地方。再加上你是小孩,他们对你没有防备。回去之后把猜的结果写下来交给我。这是作业。” 周小雨一拍小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爸爸,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吧?你可真是个坏人。” “怎么能这么说爸爸,爸爸可是防止咱们家被骗的好人,大好人!” 这回忆实在童真,让如今的周止雨不自觉笑了笑。 但他今天没听到什么吹牛。 范砚西只是简单陈述了事件本身,周止雨还在回想一些套话的技巧,范砚西已经陈述结束了。 周止雨:“?” 范砚西和他对上,也轻轻递了个眼神:“有话要说?” 周止雨:“……没什么。” 没想到你是个务实的人,人品不错啊范先生。 夜色深沉,人们渐渐静了。 宋青半小时后才回来。 周止雨第二次问范砚西,这次为了防止宋青听见,也为了维护对方的自尊,他特地侧过去一点,手半掩住脸,下巴几乎靠近范砚西的肩膀,声音压得很轻。 “你确定他身体真没什么问题?公司应该和医院合作的有定期体检吧,让他再去看看?” 范砚西这次竟然笑了。 虽然很浅,但也笑了。 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他本想坐直一些,坐到一半又回去了,尽职尽责地回答。 “没问题,你放心。每年都体检。” 宋青似乎听到自己的名字,向两人这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牛马的单纯和疑惑。 他得到范总一个安抚的眼神,安心了,找了个角落整理文件,全然不知这祸事皆因范总而起。 范砚西则支着头,浅寐。 周止雨作息还混乱着,这会儿不困。 更何况范砚西就坐在他身边睡,距离比上午面对面坐着更近,当时他们还至少隔着一张桌子,这次则不超过十厘米。 这位的身量太有存在感了,假如周止雨体型偏青年,那范砚西则完全是个有压迫感的男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身上还有一股织物的浅香。可能他们奢侈品衣装行业都会这样,难以描述。 总之周止雨睡不着。 范砚西的航班比他早二十五分钟,没多久就被宋青叫起,两人过贵宾楼专属的安检通道登机。 在盒子里放下电子设备时,周止雨看到他很明显地皱眉,是嫌脏。 这人用湿纸巾裹着手机向前走,眼看就要走出周止雨视线范围之外,不知为何,他心有所感突然回头,抬起胳膊,怕他看不见似的,幅度很大地挥了挥手。 ——完全在周止雨意料之外。 ——毕竟他们还不是太熟。 周止雨愣住,手还没抬起来,这人已经大步离开。 很快,他的航班也开始了登机广播。 周日把周六晃醒,后者还没醒全,一招猛虎掏心,差点拽掉周日领口的抽绳。 周日毫不留情一脚踹过去,把双胞胎弟弟踹到清醒100%、捂着腰勒他脖子。 第8章 周止雨没注意。 虽说他一般都会注意。 他把心里没散下去的丁点动摇强行抚平,站在周六周日中间阻止了两人大战,向安检通道走。 反正没结婚呢,什么实质关系也没有。 再见了老公。 就算你和我挥了手,今晚我也还是要远航。 第5章 落地海岛是阴雨天清晨。 负责对接的助理是个青涩的大学生,举着写有周止雨名字的白板,眼神木木呆呆的,看到真人走到自己面前才惊醒了:“周老师!您叫我小何就行。” 周止雨从他手里接过一束乒乓菊,圆滚滚的,黄的红的,看起来很喜庆。 机场闷热,比起屿城机场有些小,也有些简陋。 几人向外走去。 周止雨:“这么震惊?” 小何竖起大拇指:“您长得也太帅了,我以为、我去!太帅了!竟然不是p的,怎么有人长得跟建模似的……您绝对是节目里最帅的一个!”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周止雨笑眯眯往外走,不是很诚心地谦虚几句。 外面早等着一辆保姆车,保姆车后面跟着一台改了粉色的本田幼兽,车如其名像只小兽,骑上去菜市场买菜也毫无违和感。 周止雨从小何那拿了钥匙和同色的头盔开车,周六周日和小何一起上了保姆车,顺便安放行李。 外面还在下,下得又潮又粘。 近海的地方比起屿城湿太多了,空气里遍布挥之不去的水雾,成片雾雨落下来,遮住椰树顶端,处处蒸腾。 周止雨骑着小摩托,跟车向岛屿中心的拍摄地点走。 这座岛外圈竟然是个和里面那个岛呼应的同心圆,他们从岛屿外围向内走,还得过桥。 当地人说,过桥才是进了内岛。 摩托小,油缸也不大,走到半路没油了。 周止雨停在加油站给摩托加油,没摘头盔。 保姆车在附近等。 他上游站着个在雨里抽烟的湿发男,头发到肩,可能觉得自己这样很性感——实际上看起来像一个月没洗头洗澡了。 湿发男感受到他的视线,转过脸,咬住烟嘴上下晃一下,挑衅。 “你看什么?” 周止雨声音闷在头盔里,听油枪里的油声,如实说:“看油。”腻男。 湿发男没听清,但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好话,掐烟往他这边走。 周止雨刚好加完了油,上车一个油门窜出去,懒得和他掰扯。但路过这湿发男时,对方在他必经之路上出其不意抬起胳膊,横在人脖颈的位置,很恶意,想绊摔周止雨。 周止雨反射神经相当好,当即压低身体避开,同时有技巧地轻轻一个甩尾,轮胎呲了他一身泥水,加速。 保姆车追上周止雨时,周止雨已经过了桥,长腿撑地在桥那头等他们。 内岛和外岛两个气象,外岛还在下雨,内岛已经出了太阳,还有彩虹。 这转瞬即逝的美丽事物很快消失。 他注视着彩虹尾韵,默默地想,又死一个。 小何从后面跟上来,打开副驾窗户喊:“周老师,刚才您没事吧?需不需要我联系咱们的律师?” 周止雨:“多大点儿事,这都要请律师,你们节目组法务工资这么高啊?” 小何语气很卑微:“刚才那人感觉好坏啊,您要是摔了,节目都没法上。还是给律师打个电话吧,合同写了要确保嘉宾的人身安全,我也是按章办事嘛。” 周止雨:“知道你好心,但是那人不重要,快带路。给你少件事儿办都不高兴?挺轴的你。” 小何不愧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很有正义感地强调:“坏人没被惩罚。” 周止雨这次是真乐了:“怎么没被惩罚,没看那泥点子甩他一嘴?都当场报仇了。” 小何:“也是吼。” 周止雨感觉自己在哄小孩。 明明他也没大人家两岁。 他拨下头盔面镜,笑说:“带路,赶紧的。” 节目后天才开拍,开拍之前所有嘉宾互相不见面,就住在自己的区域里,熟悉熟悉随行人员。 周止雨住的地方是个两层小楼,楼下住着助理小何,化妆师花姐,跟拍李哥。 楼上两个房间,周止雨自己一间,周六周日一间。 他俩挤习惯了,哪儿都能睡。 白天稍作休整,睡睡觉收拾收拾东西,傍晚,六个人点了十二斤龙虾和一些小菜坐在屋里吃。 屋外雨势比起早晨他们来时更大了,砸个不停。 这边比屿城气温要高,下雨又闷热,周少爷从不委屈自己,进门开始空调循环扇就没停过。 反正陆怀远付过了,他只用享受。 李哥喝了点儿酒,还记着戴好塑料手套,抱着盆里剩下的两斤龙虾,闷声剥虾。 花姐逮着空子就偷他一只塞嘴里。 李哥剥完了,花姐也吃完了。 周止雨看了看墙上的表,从矮桌边起身,说:“我出个门,你们继续吃。” 小何:“周老师您去哪啊,我和您一起吧。” 周止雨:“出门走走,你就不用了,外面下雨呢。” 小何:“别走出周围的警告线……啊,不过一般也走不到那,周围两亩地都是咱们的。” 周止雨:“好。” 他身后,周日拎着两个行李箱中的其中一个走下来,周六则拿着几件透明塑料雨衣。 看三个人都换上雨衣,周六手里还是剩下一件小雨衣,小何开了个玩笑:“怎么还有件那么小的雨衣,你们养小鬼啊?” 刚好一道闪电劈落! 黑风冷雨,停电了。 周止雨背对窗户,正冲小何,闪电中,只看到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他不回话。 周六也看向小何,神色有些阴郁。 这什么情况? 小何早在屋里灯灭的时候已经坐下了,抱着沙发扶手瑟瑟发抖,看清两人架势,被吓得又往里缩了缩。 “骗、骗骗骗我的吧?南无观世音菩萨上帝在上妈祖娘娘如来佛祖阿弥陀佛保佑我……” 周止雨声线严肃:“不,我们遛狗去。” 小何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向下歪:“遛狗?不是小鬼?你们把狗装行李箱了?活狗怎么装行李箱?周老师……” 周止雨:“死狗。” 小何感觉自己牙齿缝里都在冒冷气:“什、什么?周老师您别吓我,别人养小鬼,你养小狗鬼?还是您吃狗肉……这、这不好吧、小龙虾好吃,但狗是人类的好朋狗啊——” 周六终于忍不住破功,笑得像个漏气的烧水壶,噗嗤噗嗤:“小雨,我说了?” 周止雨:“嗯。” 小何懵懵懂懂:“啊?” 正在组装狗的周日惜字如金:“机械狗。” 周六又跑他身后勒他脖子大叫:“你怎么抢我台词!” 周日往后一掌抽在他弟腰上:“碍事精。” 穿着塑料雨衣,两人的动作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周六往后退了两步,受伤地贴着沙发滑下去,和小何排排坐,很忧郁:“我都沦落到和新人坐一桌了?” 小何这才缓过来,没顾着理会周六的俏皮话:“哦、哦,机械狗啊,那件雨衣也是狗的?” 周止雨:“嗯,太阳能狗,不过一般都充电用,还夜光。” 他话音一落,周日也已经摸黑把这只机械狗组装好,打开了开关。 果然是狗,只是和市面上常见的僵硬还能背菜篮子的机械狗不一样,这一只尤其像狗,有耳朵有尾巴,尾巴还能卷起来。狗眼睛是亮的,背部装有曲线状的夜光灯,看起来很赛博朋克。 在没电的夜里,它闪烁着耀眼的银色光芒,不知道哪里出声,叫了一句。 “汪!” 小何余惊未消:“真、真好看……” “看你这胆儿,”周止雨在暗夜里笑了一下,“小何,那我们去遛狗了,很快回来。” 小何:“狗防水吗?” 周止雨:“防水。它还能游泳。” 三个人一起出门,小何很放心:“好的好的,周老师您去吧,注意安全,海边涨潮了,夜里风大,早点回。” 周止雨:“好。” 三人一狗穿上雨衣走进雨里。 屋里闷,门外却很冷,吹得小何哆嗦一下。 见人走了,花姐举着手电出来,和小何一起嗑瓜子。 “小何,这嘉宾什么来头啊?去哪儿都有保镖跟着。” 小何不怎么在背后嚼别人口舌,生疏地说:“花姐,我也不、不知道,可能家里有钱吧。” “呿,看你这呆样,”花姐拍拍他,“没想多问,知道你签保密协议了,我也签了,就是稀奇。” 小何把她沾在自己脸上的瓜子皮碎屑拿下来:“稀奇什么啊?” 花姐:“教养挺好,都挺随和,你懂我在说啥吧?好多明星脾气特大,我化着妆他和漂亮粉丝聊骚,化完了和我说不满意要重画。头都不洗只能做湿发造型,粉丝还骂造型师。” 第9章 小何点头如捣蒜:“我懂我懂!” 花姐忧愁地半抚着脸:“就是长得有点太好看了,咱的化妆技术没啥用武之地。” 她忧愁了一会儿,不忧愁了。 毕竟不需要像化丑男那样女娲补天,少了很多工作量,好事。 花姐一想开就困了,回屋和着雨声睡觉。 小何自己在客厅坐了会儿,感觉未来一个月的职场环境稳中向好,傻乐着嗑光了花姐拿来的一整包瓜子。 * 周止雨穿着拖鞋在海边走。 雨打在脚背,冰冰凉。 他没带什么衣服,节目组都给提供,周六周日带的多点儿,剩下就都是些应急药品,卫星电话之类。 狗在他身旁闪光,罩在雨衣里,像条雪花球狗。 大风大浪,雨水倾盆。 周止雨在这凌乱喧嚣里说:“想爸妈了。” 周六:“从这回去就见。” 周日:“嗯。” 周止雨悠悠叹了口气,说:“行,还得想想给他俩带点儿什么礼物。” 雨下得太大,遛狗溜了半个小时,三人湿淋淋地回屋。 路上,周日抱着没电的狗走在后面,周六和周止雨并排,夜雨里分不清谁是谁的地步,像三兄弟。 走到门口,见小何等在门外,周止雨步速加快:“你怎么在门口等?” “周老师,你手机一直在响,花姐睡眠浅,我就放兜里捂住了,但你放心,我没接,给。” “谢谢。你快去睡吧。” 周止雨奇了怪了,这个点儿谁会给他打电话? 遛狗时间,陆怀远也知道啊,不会是他。 他一点进号码,不认识,但打了七个电话,总不能打错了吧?跨国来电,应该不会? 他在门口摘下雨衣,把狗放进行李箱,拿出浴巾,把行李箱关上。 头上罩着浴巾,周止雨光脚往楼上走,边走边回电,声音都捂在浴巾里。 “你好,您哪位?” 那边安静一会儿:“你没存我的号码。” “哦,是你啊,范先生。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待会儿挂了我会备注。” 周止雨反应过来,有些抱歉,因为礼数不周——见过面也加了社交软件,他应该备注联系方式。 但他也没那么抱歉,因他本身界限分明,又和范砚西没什么感情,其实不喜欢对方知道自己的号码。 “嗯,在忙?” “不忙,”周止雨走进自己房间落锁,双手交叉,把在雨里湿得差不多的长袖从身上拽下来,背肌舒展,又很快被棉质t恤笼罩,“刚遛狗回来,换衣服。” 他声音有点闷,从袖筒里伸出胳膊,后知后觉前一句的暧昧。 周止雨加快换衣服的速度,把湿衣服扔进衣篓,说:“没别的意思。我换好了,你还有事?” “只是来报备。” 周止雨拉开桌前靠椅,坐进去,向后靠,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么?” 范砚西重复:“报备。” “有必要吗?还没结婚呢。” “就当预演吧。” 反正一个人坐着也无聊,周止雨没拒绝:“行,那你今天干嘛了。” 范砚西:“和这边的总代理吃了饭。下午去了系统调试现场。” “能看懂吗?不都是代码。你学过这个?” “学过一些,”范砚西停顿片刻,“但不妨碍我看不懂。” 周止雨被他逗乐:“你也太诚实了。” “承认自己不足不会让我失去什么。” 窗外大雨,屋里静得能听见通话中细微的电流声。 周止雨微微垂下眼,有点困。 “去了那边你不太高兴。” “那倒没有,”周止雨把靠椅靠背往后放,手机放在锁骨窝卡住,看向天花板,“只是不喜欢下雨,但这边正在下雨。” “下雨了还遛狗?” “嗯,就是下雨了才要遛狗。” “经常有人说我奇怪,但你比我怪多了。” “哈哈……”周止雨笑意犯懒,把自己挪到床上去,“我有点困了,想睡,不然挂了吧。” “嗯,你睡。” “你……不会还在工作吧?” 范砚西把拿着的文件放下,声线如常:“现在没有。” “那就是刚才有,别和我玩文字游戏。” 范砚西语调上扬:“不是不想我报备吗,怎么你还要查岗。” 查岗这个词有些过分了。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不合适。 周止雨清醒了点,问。 “范砚西,你确定吗?” * 电话挂下足足五分钟,他们范总一动不动。 宋青:“范总?” 范砚西这才回神:“什么事?” 宋青:“文件,您过目。” 范砚西一目十行地浏览过文件,签字,合上笔帽后把流光溢彩的钢笔拿在手里,突然问。 “‘你确定吗?’是什么意思?” 宋青:“?” 范砚西一比一还原周止雨的语气:“‘你确定吗?’” 宋青怎么会不知道范砚西刚才的电话那头是谁,当即想。 这不就是不确定吗?到底是什么不确定?难道是结婚与否还不确定?能让范总脸色那么难看,也就只有这一个消息了吧? 怎么夫人刚出去一天就家庭不和了?难道出去玩别的男人去了?他们这群有钱人玩得也太花了,他这秘书还有的做吗?工作就够苦了,现在还要兼顾上司的感情问题,他是不是该骑驴找马找下家? 现在就业市场形势这么严峻,他还能找到比范总开的更高的一家吗?五险一金十三薪,公司食堂还那么便宜,一整天全吃食堂也不超过十块,虽然加班多,但给的也真多啊,而且范总实在很有原则,不上班绝不会给他发一条信息。 说出去谁敢信他个两年总秘一个月拿五位数,年底加上年终奖还能过六位?工作一百年步入a8指日可待…… 而且他连婚礼策划都找好了,现在跟他说婚不一定能成? 但人活着,只要赚到了点儿臭钱,就会开始追求尊严。 正直的宋秘书真心诚意地说:“范总,要是这么说了,那就是不确定。” 范砚西静静和他对视,直到宋青撑不住了,自己退后一步,才说。 “那个婚礼策划,让她先暂停。” “您的意思是……” “我去探班,归期不定。” 范砚西拿起身后的外套,原本已经越过他走到门边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骤然止步。 这种私人行程范总一般不带他,宋青没跟过去:“您还有什么事?” 范砚西:“你也一起。” 第6章 【嗯?新恋综!撒花!】 【2025.4.23一刷】 【不是,怎么刚开播就刷起来了】 【这名字起得好奇怪,《无数次的恋爱》】 【难不成是海王大对决,大家都谈过好几次恋爱?】 【netfalls出品,追了】 【还有弹幕功能,挺不错】 【标签#bl?男男???】 【什么,这里有男同,那太好了】 【震撼我家,真敢播啊】 【这能播吗?会不会下架啊?提前缓存一下吧】 【提醒我了,我也缓存】 【竟然不是环大陆播放,猛女落泪,内地也是吃上饭了】 【海报上八个人?感觉……有点少】 【+1,十个人差不多】 【主题曲好听的,听歌识曲了一下,be’o的love me】 【好摇滚,带劲】 【片头里所有人都好有活力,怎么要么握拍要么拿球要么锻炼】 【那个吃冰淇淋的看起来挺不擅长,他好白,有点瘦】 【皮肤好好,宝宝求护肤分享】 【这就开始宝宝了】 【抱歉啊我贫瘠的词汇量让我看到喜欢的角色只会叫宝宝并大喊一句萌】 【你也萌】 【这是直播吗?还是录播】 【肯定录播吧,恋综哪有直播演的】 【头一次看男同恋综,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这怎么分攻受啊】 【俺也想问,异性恋还能男一女一这样称呼,同性恋难道从男一叫到男八吗】 【攻一攻二受一受二?这节目里不会还有0.5吧?】 【那也太大乱斗了】 【之前我看的一个是分了红蓝队,不知道这节目怎么处理】 【片头看完了,标名字也没用,几张帅脸进不去脑子啊,能不能救救脸盲】 【多看几集就记住了,是真的长得不一样】 【?!】 【卧槽!最后一个这么帅!】 【别人是帅,他是毫无争议地帅】 【这时候就要搬出那句台词】 【从小到大,哥被骂过人品差,态度烂,耍大牌,但从来没被人骂过长得丑——】 第10章 【怎么长的!长得也太牛逼了!】 【比我怪猎捏人都敢捏】 【艾露猫表示赞同】 【这个进脑子了,也太帅,叫什么】 【左下角不写了吗,那么大的字,周止雨】 【没有观察室?我以为会先进观察室聊聊天呢】 【真没有哎,那这怎么水时长】 【真相了,有些恋综观察室和水时长没区别】 【那么又来到我们的国际惯例环节!】 【大声跟我说,恋综最重要的是什么!】 【颜值,颜值,还是颜值!】 * 拍摄日第一天。周止雨对这些一无所知。 花姐把手从他脸上移开,抹掉一点余粉,满意地上下打量:“咱们今天绝对艳压全场。” 周止雨笑个不停:“艳压?怎么用这个词。” “可惜这身t恤牛仔裤太素了,你是浓颜,穿这个有点……”花姐有点小遗憾,“唉,总之这衣服配不上你。” 周止雨很放松:“统一的dress code吧,大家肯定都差不多。” 花姐:“你们是白t,另一边可不是。” 她在说攻方。 周止雨:“他们穿的什么?” 花姐:“出场你就知道了,去吧。” 李哥还在睡觉。他不去。 恋综拍摄地在的别墅布置了超过五百个针孔摄像头,三十架无人机,固定机位二十七个,别墅及周围百米内的一切都不需要多余的跟拍。 李哥存在的意义是拍一些场外花絮,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录的素材。 周止雨绕过一些精心设计过位置的灌木,拉着装狗的行李箱向别墅内走。 【这么看更帅了,比例好好,而且走路步态,怎么说,有种家境很好的感觉】 【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搜出来,连明星都不是,敢不敢当个爱豆来圈我的钱】 【别了吧,那签售名额还不得打生打死】 【真有钱谁当明星啊】 【走个路也能看出有没有钱,你们开心就好哈】 【这恋综这么火吗,刚播没几分钟已经到可以吵起来的地步了?】 【xs,前面超高校级的电波系】 进门每个人都会有特写,从脚踝起扫到腰,再给个走路姿态的大全景。 周止雨出入过很多次类似场合,生日经常被无数台摄像机同时盯拍,怯场这个情绪对他来说不存在。 【帅得好清爽,这么简单的牛仔裤帆布鞋也穿这么好看】 【对我眼睛太好了……】 【妈妈我可以不做眼保健操了】 【1还是0,这对我很重要】 【我压1】 【那我0】 【捉到一个0】 【啊啊啊啊啊我不是0我只是个爱嗑rps的同人女!!!我是说那我压0!!!】 【好的,咆哮型0】 【鉴定一下网络热门网友】 【笑得我,这里也鉴定起来了】 【晚自习好无聊,偷偷看】 【?高中生好好学习,再翘晚自习数学作业写不完了(恐吓】 【休学在家的高中生表示,不翘其实也写不完】 【我是大学生!大学生——】 【现在大学还得上晚自习?】 【sb学校是这样的,不仅有晚自习还有早操,我是在大学吗,我明明在监狱】 【帅得我一直截屏,我将把这些都发给亲友当参考】 【有时候真的很可怜你们这些画画的,看本子都研究人体去了吧】 【别骂了别骂了orz,早已养胃】 【好爱看网友说话,在线人数7000+就是不一样,像回家了好安心】 弹幕飘过这几十秒,周止雨已经进了门。 在他之前已经到了一个人,浅蓝色的皮箱,那个人已经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好了,大男孩的样子,正面对着一只透明高脚果盘发呆。 他头发很柔顺,面容也没什么棱角,是看起来很乖的类型。 高脚果盘里突然响起了导演的声音:“出去接一下,别僵成一团。” 这大男孩怔了怔,终于从神游里出来,连忙向门口走去。 周止雨在门口换鞋,见他来了,笑说:“来这么早?你好,我叫周止雨。” 男孩想帮他放箱子,但周止雨动作快,已经放好了,超出他预料的发展让他有点紧张:“你、你好,我叫翟祁。我是个职业……” 【这就是片头吃冰淇淋那个吧,脸盲已经在努力认人了】 【对,你认得对】 【好社恐】 【社恐人已经脚趾抓地了】 【真正的社恐怎么会上恋综,别瞎共情,都是人设】 【很多反应又演不出来,这个是真的不怎么出门】 【声音在发抖啊,嘴巴也是】 【整个下巴都在抖,社恐真这样吗】 【比这严重的都有】 这男孩打完招呼,想说自我介绍,可能提前背过了。 周止雨暗道不好,第一天还没让公布职业呢,拿起旁边玻璃瓶的一朵鲜切雏菊,自然地向前递:“挺好看,放你口袋试试?来多久了,挺无聊吧?” 【这一递,好会】 【要是《无数次的恋爱》就是我想的那样,那这个肯定身经百战了】 【长得帅就是好,不油】 翟祁穿着件左胸有口袋的t恤,刚好能放花。 他说了声谢谢,把白花黄蕊的小雏菊接过来放进口袋,衬得人很温柔。 周止雨跟着他向沙发走,自己在三人座的沙发最中间坐下了,很悠闲地拿起一只抱枕搂在怀里,向后靠。 “第一次来这种节目?” “嗯、嗯。” “我也是第一次。” “你好厉害啊,一点都不紧张,”翟祁有些羡慕,想到自己,又有点低落,“我还是紧张。” “熟了不就不紧张了,多聊几句的事儿。来,未来的熟人,我们握个手吧。” 翟祁很轻地笑笑,和他握了握手,手心全是湿汗,有点冰凉。 “你在这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也就五分钟。” “那就好,让人久等不是我的风格。” 翟祁神色感激。 从刚才到现在这几句话全部是周止雨主导,他很擅长闲聊,而翟祁是真的不太会闲聊。 一旦聊天之间出现空隙,他就会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填补上,因此紧张。 【好大方的一个人,我说怎么问了好几次,原来是怕人等久了】 【真的哎,问了三次】 【感觉和他聊天很舒服】 【zzy到底是1还是0】 【没觉得如果是0的话更美味吗】 【嗯嗯嗯嗯嗯是0的话超级美味,谁赞成谁反对】 很快第三个人也来了,他穿黑t,身形结实。 【会不会黑t是1,白t是0,黑白队】 【真假,不管了先跳一个预言家】 来人笑着说:“你们好,我叫杜清秋。” 三个人交换名字,周止雨看翟祁和杜清秋握了手,问:“觉没觉得他手心很凉?” 翟祁:“我吗?我是有点。” 【这我知道,体寒,我也这样】 【这我也知道,多晒太阳养养气血,平时拍八虚顺肝经,会舒服很多】 【误入中医养生频道】 杜清秋已经收回手,点点头:“其实也好,这么热的天,你都不用开空调。” “你们热就开,其实我也觉得有点热,手出冷汗是有点紧张。” 翟祁双手局促地摆了摆。 【宝宝你好萌】 【受不了你们妈粉了】 【其实我们妈粉很端水的,见谁都能叫宝宝,在座三个人都可以是宝宝】 看杜清秋离空调近,周止雨笑说:“小杜小杜,把空调打开。” 杜清秋配合地站起来开空调,也带着点笑:“好的主人,空调已打开。” 翟祁笑成一团:“你们好有梗。” 【百度打钱】 【没人阻止我就开始乱嗑了啊】 【人还没来齐呢,去去去一边儿去】 杜清秋开完空调回来,开始背台词:“恋综名字你们都知道吧,《无数次的恋爱》,你们都谈过很多次吗?反正我有三任。” 他一看就是节目组的卧底,负责把控进度。 翟祁:“我没……没谈过……我连门都不怎么出。” 高脚果盘又发出声音:“网恋也算。” 这些指示性语句后期都会剪掉,是拍摄过程中必备的。 翟祁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不过如果把网恋算上的话,那很多个吧……数不清了……” 周止雨对他的网恋经验很好奇:“很多个是多少个?” 翟祁嗫嚅着说:“五……” 杜清秋:“五个?” 翟祁:“五十个还要多……” 【宝宝你……】 【哈哈哈哈哈人不可貌相】 第11章 【看起来这么乖,背地里玩得最花,这肯定是最多的一个】 【不是说了网恋吗,应该一次都没奔过现吧?】 【即使只聊骚,这个数量也太多了】 【正常啊,网上聊天关系很脆弱的,聊着聊着一句话不对就删了,我最多的时候一天聊了二十个删了十九个,最后得出结论,别网恋】 【剩下那个呢?】 【不会对我开黄腔的唯一真神,我小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猜翟祁双子座,风象都这样,双子座尤其】 【怎么路过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嘴】 【星座刻板印象持续发力】 【绝对infp】 【到底逃到世界的哪个角落才能远离mbti】 【面包体刻板印象也不甘人后】 【这届网友太抽象了,我好喜欢】 【看弹幕看得我嘎嘎乐,下辈子还和你们做网友】 听到数量,周止雨举起双手,自发且真诚地鼓起了掌。 杜清秋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鼓掌。 翟祁两耳通红,头越埋越低。 杜清秋比了个大拇指:“理论大师,实践为零。别人不敢说,你绝对来对地方了。” 周止雨笑到仰倒。 【笑得太好看了,我再截】 【截一万张参考图不拿来用也是画不好的,诸君】 【你认错人了!那不是画画的发的口牙!】 【我作证,前面那条不是画画人发的,我发的,我们韩娱妹就这样,看到好看的就截图】 【以前觉得二次元挺少的,真见到了才发现,是真的一眼(。)】 【你的括号暴露了你,又一个大龄二次元】 【中二是一辈子的事,1000-7等于多少?】 【东京馋鬼也有文艺复兴的一天?!】 【东京馋鬼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没有人吃安利啊,我这里还有后退的侏儒,你的冥字,骨王炮姐杀老师,一方不行,上条当滑,瞧一瞧看一看啦——】 【大家成分都好复杂】 【复杂到找不到同好,谁哭了,我哭了】 【如果你知道我玩娃吃谷kpop,胶佬手账er音游人,追地偶还是腐女产品姐,你也会觉得我命苦】 【你们都在玩冒险小虎队,就我没有解密卡是不是(痴呆】 【点了,前面都在说什么,还有,我们都玩查理九世】 【看个恋综被弹幕孤立了……】 【我要报警!报警!】 * 似乎是为了让观众熟悉三个人,他们继续聊了十五分钟,才又来了人。 这个人,周止雨还很眼熟。 湿发造型的男人走进门,一绺一绺的长发垂到肩,视线在周止雨脸上定了下。 是前天故意卡他那个。 周止雨知道,他也认出自己了。 他穿黑色。 【呃,这个不太行,有点丑】 【感觉脸歪了能说吗,还有点高低肩,哥们儿是不是整天侧着睡】 【牙还有点黄,抽烟?哕】 【眼神看起来也不太好惹……是我走在街上会远远避开的类型】 【pass,根本没到及格线,剥夺择偶权】 【弹幕嘴好毒,我好喜欢】 这人走进来,在周止雨身边径直落座:“我管荆,你们呢。” 【怎么有人第一句就能让我不喜欢】 【我也,他以为他谁啊,跟下令似的】 【皇帝哥】 又是一圈介绍,管荆点了点头,直白地说:“原来你叫周止雨。” 正在低头抠指甲的翟祁耳朵动了动。 【演我吃瓜,看似在抠手实际上恨不得耳朵超进化】 【给翟祁侧脸特写就为了我们注意他耳朵动了】 【剪辑太坏了,我喜欢】 杜清秋玩笑说:“你们谈过?不是吧?来之前节目组告诉我,这节目里有一对前任,一对兄弟,一对……什么来着。总之过程中会不断出现关于综艺的问题,到时候开播了会有奖池,答对有奖。你们可别给观众送分啊,送分也只给我送好了。” 【虽然这钱还没到我兜里,但你吃独食就不对了】 【吃独食哥】 【这个有点腹黑的】 【右下角真的有个开奖预约,但具体的奖励问题没有写哎,星号】 【好神秘,一个恋综搞这么神秘干什么】 【万人瓜分十万块,先预约,我来陪跑了】 周止雨:“没,只是前天来这里的路上偶然遇见了。” 管荆:“他说得对。” 杜清秋是个尽职尽责的旁白:“也是,大家都是提前两天到的,确实可能碰见。之后应该都是在各自的小屋过了两天熟悉周围吧?” 周止雨:“嗯,小屋住着挺舒服,往外看就是海,很美。” 管荆:“我和他一样。” 周止雨心想你把我当代言人呢,嘴这么金贵不开口,笑一下把人拉入水:“我们刚才在聊都谈过几任,新来的也说说吧。” 杜清秋指指自己:“我三,翟祁只网恋,雨你呢?” 周止雨:“我九个。” 管荆语调散漫,在桌上跷起腿:“不记得了,太多了。” 【这个管荆怎么听着那么贱呢】 【感觉周止雨挺烦他的】 【穿个人字拖就往茶几上跷脚我是真忍不了】 【这桌子之后会用来吃饭吧,也不怕传染脚气】 【啊啊啊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 【就算没脚气,这样也让人好不舒服】 【什么拽哥】 【拽哥得帅,他不配,他就是纯没素质】 杜清秋尽职尽责:“管荆很受欢迎嘛。” 管荆开了个粗俗的玩笑:“大本钟,下了床都说喜欢。” 周止雨在一旁假笑:“这能说?” 高脚果盘及时发出声音:“不能,刚才那段不要收录。我们节目虽然在内地能播,但随时有被砍的风险,随时有环大陆播放的可能,助理应当和每位老师都说过了,现在在外面候场的剩下四位老师也听着,以后不要开类似的玩笑,这和我们综艺的主旨不符。” 导演说完,又指挥全场:“音响老师,管荆旁边那个麦不对,听着有杂音,你看一下。后期老师说来了人在哪?来我这边。灯光老师,杜清秋左边那个灯有点暗,过去调整。管荆,音响老师调好麦之后你重新说。” 管荆语气很冲:“那你们倒是给我个台词啊!和几个无聊的人待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 翟祁被吓得眼神都僵了。 周止雨从不惯着巨婴,起身和翟祁挤一个小沙发。 手握合同,导演一点也不怵他,这种人他见多了:“素人恋综,要的就是最真实的反应。合同想必大家都看过了,违约后果自负。管荆老师,您不愿意拍的话,我们这边随时可以走流程。” 管荆抓起果盘里一个苹果,泄愤似的向外一扔。 工作人员各做各的,没人搭理他的脾气,只有他的助理跑过来,小心翼翼给他擦汗。 管荆气没撒完,持续发力:“这空调这么难用,坐着都热得要死?” 周止雨接过小何递来的水,看了眼身旁的翟祁,靠过去点轻声问:“你冷不冷?” 翟祁:“不冷的不冷的,我没事。” 周止雨:“你要是冷了我去说,放心,不把你供出来。” 他这话说得像是高中生要给老师打报告,说班里有人校园霸凌。 翟祁想了想那个场景,笑着点点头。 忙活一阵,拍摄重新开始。 杜清秋面带微笑,鬼打墙一样重复,语气和情绪几乎和刚才一模一样:“管荆很受欢迎嘛。” 管荆手背擦过鼻尖,带了点傲然,说:“那当然。” 【这丑比还很受欢迎?们男同真不挑】 【我受不了了,怎么第四个就来了个装逼男】 【不能跳过,这app怎么弄的,第一次观看只能倍速,没法跳过,逼人看完啊】 【才发现,真的哎】 【???黑科技】 【还要忍受这傻逼多久,我脾气暴,两分钟看不到他被打脸我将关闭视频】 【netfalls你永远失去我了】 杜清秋:“你是来者不拒的类型?” 管荆:“为什么要拒?喜欢我是他们的福气。” 【味儿溢出来了】 【guna】 【快告诉我他第二集就走】 周止雨:“一个人总有精力有限的时候。” 其实这句话往后延伸,完全可以说自己是个时间管理大师,玩个梗也就过去了,但管荆显然不这么想。 “还管上别人私生活了,在座哪个是小白花啊,”管荆嗤笑一声,“你倒挺清高,别这么装。” 导助跟了导演好几年,知道他的习惯,适时提醒拍摄进度:“导演,喊卡吗,这和咱们的剧情设计差得有点远。” 第12章 导演:“不!不用,继续拍。” 周止雨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面色如常:“你不一样,你挺高清。” 杜清秋也去拿水喝,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翟祁睁大眼睛,明显没听懂周止雨在说什么。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恋综嘉宾第一天见面就不对付,竟然会剪出来】 【导演组好特别,这综艺我追了】 【都没人get到你挺高清这句吗!小雨哥也太会骂人了笑死我了】 【宝宝你是一只蓝环章鱼】 【蓝环周鱼】 【什么什么,这在骂人?我是笨蛋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他在骂管荆长得丑,坐得近,毛孔都快怼自己脸上,太高清了,丑到他眼睛了】 【Σ(っ°Д °;)っ他要是骂我,我都不知道他骂我了】 【傻人有傻福】 【一个人怎么能反应这么快,骂得这么狠,还能对称】 【清高,高清,怎么想出来的】 【不看弹幕我都不知道……】 【弹幕这么多学生吗,工作一段就听懂了,不愿回忆】 【啊?那前面职场环境有点差啊,我工作了也听不懂】 【小雨哥be like:求管荆的脸360p】 【我也求,有没有选中某个人把他的脸马赛克的功能】 【zzy:有时候不近视也是一种烦恼】 【冷脸喝水也好帅,我宣布这位是我新的男神!男神我要逐帧学习你的骂人技巧,我会为你找到另一半诚心祈福的[双手合十]】 * 当天晚。 海岛机场的地下车库。 导演坐在车里唉声叹气,时不时拿养生锤捶腰,问身旁的制片人:“第一天就拍这么卡……忧愁……” 制片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投资拉来了,剩下的我不管。” 导演抬起养生锤,正准备在制片人背上重重落下的时候,车窗被轻敲了两下。 导演摇下车窗,喜出望外:“哟,来啦!” 范砚西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很低调。 “嗯,师兄。” 第7章 管荆被骂了也没听出来,还以为周止雨说高清是在夸自己帅,愣了愣,没再继续发难。 【这个转变笑死我了,从“有种来刚”到“他是不是在夸我”】 【有时候笨点也挺好的,不会打起来】 【太损了】 第五个人到得很快,一头金发,黑t白短裤,运动鞋。 他是五个人里唯一穿短裤的一个,练得肌肉偾张,像运动员,自我介绍叫江阳。 杜清秋没忍住和他比了比:“练这么好,体脂多少?” 江阳得意洋洋:“14。” 【肌肉男彼此之间看不到一点世俗的欲望,全在比谁肌肉练得好】 【只要肌肉练得好,这生活就能继续熬】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胸肌练大了,烦心事儿才装的进去】 【这位网友我知道你,你每天的日常就是刷刷手机打打游戏,无聊了也不放下,换台似的一直切各种软件,看点身材对比的励志短视频把自己看得痛哭流涕,嘴里说了一百遍要健身要运动,买了哑铃从快递站拿到楼上都得给自己打气,好不容易拆了包装摸到哑铃,那一瞬间想的是不行这东西这么重万一砸我脚了怎么办,于是摸着自己软软的小肚子躺回床上,继续心安理得地刷手机,在外卖软件纠结二十分钟后同时点了麻辣烫奶茶和炸鸡】 【怎么还单押了,中国新说唱你去拉】 【我们只是网友,你越界了……】 【利益相关,把前面拉黑了,嘻嘻】 【无人受伤,我很好啊,我很好啊(屏蔽关键词减肥、哑铃、肌肉】 江阳和杜清秋再聊下去估计就要脱衣服展背了,尤其好几个肌肉男聚在一起,话题很容易就变得莫名其妙、智力骤降。 周止雨拿起两包妙脆角,递给翟祁一包,放空地撕开,有点走神。 他突然想去热带雨林看竹节虫了。 虽然人家长得吓人,但也是真的呆,顶多也就爬到脸上,有点痒。 雨林总是降水丰沛,夜里了大雨也不停歇,很热闹,周止雨很喜欢。 穿林打叶的爆响声,鱼噼里啪啦拍着尾巴顺流而下的噼啪声,蚊虫聚在屋檐下,不知道是烦躁还是庆幸的振翅声…… 偶尔还会有被冲到小楼下的凯门鳄从水里抬起眼,扒住支撑建筑的木梁稳固身躯,休息够了,又向前游去。 它嘴里鼓鼓囊囊,是叼着猎物,要去送给藏在树根里的幼鳄。 原来是头母鳄。 周止雨浑身抹上驱蚊液,戴着驱蚊手环,身边烧着一盘弯曲的蚊香,双臂向后撑着身体,半仰着和风油精味儿的狗一起坐在雨楼上层的竹台上看雨线。 狗负责发光,他负责发呆。 不过现在,他只能待在这里吃零食。 【这俩小学生似的,课堂上递辣条既视感】 【哈哈哈哈后期怎么还特意把他俩圈起来放大了!】 【别人来谈恋爱,你俩来吃灵石】 【灵石小子一号,灵石小子二号】 【给我吃一口,小猫拿筷子.jpg】 好在组里也很快注意到不能再闲聊了,加快了进人的速度。 还有个原因是他们拍初见日是在早上,再拖下去,正午的太阳就没有早上那么清爽的氛围了。 第六个是一位有些阴柔相的男孩,接近雌雄莫辨,头发比管荆还要长一点,过了肩胛骨。 他的白t和周止雨以及翟祁那种毫无装饰的不太一样,是肩膀有两条接上的长布,在胸口打了个结,很度假风。 江阳看见他,脱口而出:“这不是同性恋综吗,还有女孩?” 【???我也想问!】 【应该是个长相比较难辨别的男的吧】 来人瞥他一眼,开口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女孩?” 他一开口声音低沉,便打破了那种雌雄莫辨的氛围感。 江阳脸一红,犯了错立正挨打:“不、不好意思,我说话快,对不起。” “没事,我叫林诗越,是个男生。经常被认错,都习惯了。” 林诗越温柔笑笑,在江阳身边落座。 江阳给林诗越让了点位置,特意注意没挤着他。 【?你脸红什么!人家只是坐你旁边了而已!】 【江阳像个金毛,而且头发也是金色的】 【忠犬哥】 【脸红肌肉哥】 【真的会被你们起的花名笑死……】 林诗越:“怎么都不肯看我?我长得这么拿不出手吗?” 江阳:“不是不是……我就是……唉,对不起,我看你,我这就看你。” 他面皮薄,没一会儿就又脸红了。 林诗越就这么噙着笑看他。 【第一集就这么甜吗,在床上顾涌成蛆了我】 【好萌的互动】 【这个有点狐狸相,妖妖的】 【除了管荆长得都不错】 【其实管荆五官也可以,就是体态不行】 【一直盯着外在指指点点,弹幕好mean】 【恋综我不看外貌看什么,看内在吗】 【表面上:不要评价外貌,拿掉头套:管荆粉】 第七个来的还是个白t。 观众这时候已经猜差不多了。 【前面的预言家呢,6,真是黑1白0】 【预言家在此(匹诺曹翘鼻子】 【太好了,那周止雨是0】 【周止雨是0,那简直太美味了,这种看起来精力旺盛笑起来又有点小坏的需要一个年长的相方】 【人家话都没说几句,你们已经开始造谣属性了】 【我嗑cp就这样,家产甜蜜全靠我造谣】 【周止雨你长得这么帅怎么是0啊!道心破碎】 【当0又不会失去人格魅力,体位而已为什么这么执着,又不是帅就非得是1】 【我有预感接下来要因为体位吵起来了】 【好神奇,竟然会因为这个吵架】 【这个是我猜错了,别吵架大家别吵架求求了!!!(疯狂土下座)但我还是要强调一句,我家1全是貔貅!!!】 【主要是觉得别人配不上他吧,来的三个攻一个像npc一个笨蛋小狗还有个清高哥,没人和zzy来电】 【雨粉这么快开始霸凌别人了,什么叫配不上啊】 【周止雨你还是继续吃妙脆角吧,咔嚓咔嚓就好了,我们不听他们吵架】 【吉祥物也挺好的,养眼,反正恋综,这几个人最后能成一对就不错了,别有太大期待】 七号气质淡雅,笑也是淡淡的,很清润的一个人,叫温然。 此刻左边小沙发被翟祁和周止雨占据,中间沙发坐了四个,杜管江林,只剩下右边的小沙发还空着。 温然在右边小沙发落座时,最后一个也来了。 第13章 杜清秋笑对门口:“最后一位终于来了。” “啊?让你们等很久了吗?” 一个粉头发从门口冒出来,换过鞋之后快步向内走,爽朗地笑笑:“来这么多人了,抱歉抱歉,久等,我叫叶云磊,你们好。” 杜清秋:“人来齐了,看来能公布规则了。” 【最后一个攻?就这?弃了886】 【我等到现在竟然没等到冰山男和霸总哥,你们这节目不行啊,抓不住热点】 【你当看小说呢大妹子】 【冰山男在节目里不现实,冰山就意味着话少,容易让观众觉得别人都是他的舔狗】 【好有道理】 【打个补丁,除非长得特别特别特别帅】 【就我觉得这个还可以吗,他耳钉好闪,挺会搭的其实】 【不都节目组搭的吗,这也能夸?】 【不要吵架啊不要吵架!既然搭得好看没有争议,那我们来一起夸夸节目的服化道吧!】 【守护弹幕氛围的小天使又来了】 【很需要你们,请留下】 【和我前担长得好像】 【和我学长有点像,我差点一句学长脱口而出】 【说不定是真的呢,快问问学长】 【这么大众脸吗,怎么都在说像】 【全员双眼皮成就达成!】 【终于有双眼皮男的的恋综了】 【真受不了有些恋综全在那单眼皮,吹单眼皮多好看,一看全普男,我被诈骗受伤的眼睛你们拿什么还】 【111】 终于结束了最后一次的自我介绍,八个人齐聚一堂,场务把桌上的零食袋子收走,再次确认一遍拍摄环境,拍摄开始。 npc送上规则信封。 杜清秋:“来得最晚的读吧。” 管荆:“大点声。” 【清高哥又清高上了,都有麦,大不大点声有什么所谓】 【皇帝哥每次说话都跟下令似的】 周止雨不想重拍一次,笑着对叶云磊说:“照顾一下我们这种每天戴耳机的人群,小声点是真听不见。” 叶云磊:“没问题没问题。” 【太真实,天天听歌已失聪】 【周止雨别太体面了,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长这么帅的帅哥也听力不好吗,我平衡了】 【二十多岁的年纪,七十多岁的耳朵】 【刚刚四月听歌时长已快六百小时,谁有我多】 【承让,一千多小时了】 【弹幕是整天泡在音乐里睡吗】 【巴啦啦能量!黑魔变身!阿瓦达变聋!】 【喂喂喂串场了前面的】 【伏地魔点了个赞,我没有嗅觉,你们也要没有听觉】 【啊啊啊啊啊好地狱!孝死我了……】 【伏地魔:谁能喂我花生】 【无人为你的鼻子发声,年轻时候的你来还能抢救一下,至于现在,呃,抬走】 “参加《无数次的恋爱》的各位嘉宾敬启: “来到这个节目的,都是谈过无数次恋爱,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的单身男人。 “所有成员抵达后,请互相分享你们的恋爱经历。第一日切勿提及工作、年龄,在最后一日之前请所有人保持开放,不可确定恋爱关系。八人分黑白两队,分宿舍时,黑白队不可混住。只能黑黑住,白白住。” 【怕听不懂还特意补充解释我笑死】 【男同三周已算金婚的含金量谁懂啊】 管荆:“这种规则,节目组防谁呢?” 【你】 【你啊!】 【别看了就是防你】 【有没有观众投票决定哪个嘉宾会下场的环节,不是我想干涉节目组,是管荆和其他七个格格不入啊家人们,格格不入,别人是来谈恋爱的,他像是来找茬的】 【放宽心放宽心,依我以往看恋综的经验,管荆这种的中途就会走了】 【那缺的人呢?走一个不就配不成对了?】 【再来新的呗,再来一个,或者再来三个,反正不止现在这八个人,恋综都这样】 “节目内包含两百万元现金奖励,节目终选日会根据嘉宾的节目内表现、节目外人气分配奖金。” 这句话话音落下时,管荆放下了二郎腿,杜清秋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剩下几个人除了周止雨,都不同程度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谁看到了啊啊啊管荆把二郎腿放下了!!!】 【管荆:已老实】 【我特么笑死……我说节目组之前怎么把管荆发癫的部分也剪进来,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翟祁坐得很乖巧,见镜头扫到自己,手捏着袖子,对镜头茫然地微笑。 【翟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微笑)】 【他好神游天外,怎么形容呢,恨我没文化】 【像文化生班里唯一的艺术生,画一天回来上晚自习,也不太清楚老师讲到哪了,只好迷茫又乖巧地拿出卷子】 【我的嘴替![戒指]】 “每日晚饭请诸位都参与处理,一位黑队成员和一位白队成员采买食材,剩下六人处理和烹饪食材。约会日此规则作废。 “最后,禁止在节目中有过度肢体接触,包括但不限于【哔——】、【哔——】,一经发现此类行为,从两百万现金奖励中扣除对应金额,扣完为止。 “这是各位的第无数次恋爱,还请多多走心,而非走肾。” 【有些码打了跟没打一样】 【节目组挺真诚的其实】 【嗯,从片头到氛围引入到规则,感觉是想好好做一档节目的】 【开头海岛的全景真的很漂亮,从上往下拍远景真的惊艳到我,审美在的】 【后面就都是单采了】 【到底为什么不能跳过,为什么第一个就是管荆……】 “哦,我喜欢什么样的啊,喜欢好看的,”管荆拿着一根笔,转得漫不经心,“你是男同,大家默认你很会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这样了,这样也挺好的。” “你不期待一场正常的恋爱关系吗?” 管荆笑得很随便:“我遇得见吗?就我?”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管荆:“认真点的吧,反正不像我这样。”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还挺直白,其实我也是颜控】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最像人】 【时常因为不够毒舌无法加入你们】 【第二个怎么不是周止雨?我以为按抵达顺序来呢】 【怎么是杜清秋】 【我也以为?】 【按抵达顺序那第一个应该是翟祁啊,想啥呢前面的宝宝们】 “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可靠也没有男朋友?” 杜清秋拿着问题卡片,笑得有些苦涩:“你们真是……杀人诛心。” “我主要是职业关系,很忙,而且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有时候非常恶心,回到家一点想谈恋爱的心情也没有,状态不好的话没必要谈。 “那最近怎么能谈了?因为我请假了,年假。 “是什么职业?让大家猜猜好了,猜对了…… “猜对了也没有奖励。 “我喜欢很开朗的类型,最好笑起来很好看。”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没奖励我猜什么?】 【一开始想叫你可靠哥,现在我要叫你抠门哥】 【请年假来谈恋爱,那年假结束了咋办,分手?】 【什么职业会很恶心啊?】 【多了去了,有点难猜】 【瓜分十万块的问题该不是让大家猜职业吧?】 江阳:“我这样的是不是很受欢迎?那倒没有,我整天都在健身房被骚扰。他们非要摸我。” npc:“那你怎么不躲?” 江阳老老实实地说:“躲不掉,再说也被摸习惯了,练多了身上就没有痒痒肉了,别人摸我就像……就像我摸树皮。” “我喜欢什么类型……”江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比较内向,所以喜欢主动一点的。”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你怎么被那么多人摸过,你不检点】 【送去男德班进修一下】 【前面管荆都没人说不检点,到江阳这开始说我们金毛小狗不检点了,双标狗能不能滚】 【对烂人多点要求,而不是来要求看起来很乖的我们小狗,好吗?好的】 【弹幕已经开始划分粉籍了,进展好快】 【小狗你这个理想型,直接点林诗越大名算了】 【怎么是个立陷爱】 【看看这不要钱的样子】 叶云磊在高脚椅上坐好,很快抓住镜头,镜头感很好地拨弄一下粉头发。 “大家好,我是前男团组合成员叶云磊,现在团解散了,我也解约了。 第14章 “为什么上这个节目?因为没钱。 “之前做爱豆没挣到钱吗?没有,倒欠公司五十万,希望我能活到节目最后赚点钱,真的入不敷出了。 “不过确实也是来谈恋爱的,希望在节目里能遇见让我心动的人。 “我的理想型?我的理想型是比较聪明的人,性格好一点,这样会比较好沟通,有钱就最好了。”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怎么是个见钱眼开哥】 【哥我在综艺里看到和自己相似的人设就会很监介】 【是尴尬不是监介】 【家人们我再也不玩抽象了,因为真的会有人把我当文盲】 【好心提醒嘛,大家包容一下】 【我是来上网的,不是来包容的】 【妈妈呀又要吵架了……】 【下一个下一个】 翟祁手指尖握在一起,被摄像提醒了两次才找到镜头。 “为什么来这个节目……呃,因为家里人很嫌弃……说我再不出门就要丧失社交能力了……” “你觉得自己丧失社交能力了吗?” “没有,我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说话,而且出门真的很危险的,被撞死怎么办,有人不喜欢吃菜,就有人不喜欢出门。” “我的理想型……”翟祁向上望望,转转眼珠,“很会说话的类型,能欣赏艺术,不会说我的工作没有用。”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翟小祁你怎么和我共享爸妈】 【其实我也这样,但总觉得不出门还是不太好】 【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出门被撞死怎么办……宝宝你是一个萌萌的胆小鬼】 【原来是按攻受分的单采,前面几个都是1,现在轮到0了】 【那下一个该是周止雨了吧?】 【我猜不是,我要是编剧我就把他放在最后面】 “哇,这棚子好大,原来单采需要这么大的地方。” 林诗越四处看了看,笑得很愉悦:“找我是有什么想问的?” “来这节目……因为最近有点无聊,被找上就来了,我是在街上和导演遇见的,聊两句就来啦。 “拜托,我很会扭的,导演注意到我不是很正常吗?” npc:“理想型?” “可爱的,最好腼腆一点,逗起来会很好玩。”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很会扭什么鬼啊,林诗越你做什么工作的,是我想的那个工作吗】 【在单采也嗑到了】 【56锁死】 【56是谁】 【江阳第五个到的,林诗越第六个到,所以江阳是5,林诗越是6】 【感谢提醒,记性差的是真看不懂弹幕了】 温然:“你们好,坐这里就可以吗?” “为什么来节目?因为寂寞太久了,想找个合拍的人,很短暂也可以。我很久没有进入恋爱关系了。 “为什么很寂寞?工作原因吧。我工作的地方没什么人,工作了几年非常消磨,倒不是讨厌工作,只是想让生活里多点意思。 “我的理想型,我喜欢成熟稳重的。”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你和杜清秋坐一桌,上恋综也满脑子工作】 【别说,真挺配的,杜也是为了工作烦恼】 【这个是我最没印象的,感觉干什么都淡淡的】 【周止雨我来了!】 【最后一个还真是周止雨】 周止雨:“这椅子不能转,有没有能转的椅子,那种坐着舒服。” npc:“下次单采给你换一个。” 周止雨笑眯眯地说:“谢谢~” 【就这样对工作人员撒娇,萌……】 【有要求就提,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长这么帅的话,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但让我给钱不行】 【你们守财奴铁公鸡是谈不了恋爱的,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为什么来节目,”周止雨看着卡片,小小笑了一下,“没什么原因,就是想谈恋爱了,之前遇到的人都没什么缘分。” “你知道自己很有魅力吗?” 周止雨秒答:“那当然。” 周围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周止雨扬起眉毛,神色灵动:“帅哥只要稍微帅一点就会不停被人夸。如果没被人夸过,就是不帅。我长成这样,被身边人从小夸到大,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帅?” “那有没有什么很奇葩的人追你?” “挺多的,”周止雨挥了挥手,做了个不想多提的表情,“表白当天说送我一栋别墅,结果网上一查,法拍房。这是告白吗,明明是千里送债,吓得我当即坦白自己是个无业游民家里蹲,人家收起花就走了。” 【笑死我了……帅哥果然只会经历比普通人更多的抓马】 【听他说话好放松,像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怎么你也家里蹲,那我也家里蹲】 【你们都家里蹲的话,那我也家里蹲】 “你在这个节目里也很受欢迎。” 周止雨一根指头指自己,惊讶地说:“嗯?我?大家才刚见面吧,刚才我都没怎么说话。” 【好萌】 【有没有太太可以画一下这个动作,超萌啊www】 【长这么帅怎么能做这么萌的表情啊啊啊!!!萌死我了!!!】 【果然真的帅都没有争议,一到周止雨,弹幕全是好帅】 【毕竟是真的帅啊,好帅,我的妈,好久没见过这么帅的了】 【我已经快两年没在现实里见到身高超过一八五的帅哥了,弹幕这样真的很正常,而且周止雨大屏幕都这么上镜,现实里颜值只会更抗打】 摄像机一旁的npc点点头:“嗯,你。你被三位黑队选中了,被最多人选中的人可以优先选择明天和谁约会。” 【不是哥们儿,全颜控啊】 【好搞笑,单采大家说了一堆自己的择偶标准,喜欢的不喜欢的,说什么心灵美性格好笑得好看,没想到结果一出,四个攻三个选了周止雨】 【乐,我就这样,说着喜欢好人,真看见帅的一下就倒贴上去了】 【帅的就算人品不好,至少脸在江山在,丑的不帅人品还不好】 【本来长得丑就自卑】 【先发一波弹幕把那些说我男朋友不这样的遮住】 【我猜又要打起来了,不管了先屏蔽一下】 【我们玻璃心就这样,看到吵架即使不是自己被骂也心里难受,我也屏蔽】 【节目是不是买水军了,故意让人吵起来,不想看这种吵架】 【所以谁没选周止雨】 【我猜管荆】 周止雨拿着约会卡片,不紧不慢地回想:“你说的是被‘三位黑队选中了’,不是‘被三个人选中了’,意思是有白队的也选了我?” 【???真的假的!】 【有可能啊】 【好聪明】 【有这么高速运转的聪明脑袋进入中国……后面忘了】 npc:“是这样没错,白队也有两个人选了你。” 【那就是五个人都选了周止雨,再去掉周止雨自己,八个人只有两个人没选他】 【所以谁没选他?】 【下面那个问答分十万块,第一阶段开始了!问题是:谁没选择周止雨?填写你认为的两个人名,一万块平分给所有猜中的观众!】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节目组原来在这等着我们呢!】 【节目组我恨你!给不给笨蛋活路了!】 【七个人里选两个,排列组合有二十一种可能,好难】 【概率论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我的脑子】 【节目组你敢不敢接入学信网看我数学多少分】 【当初选工科以为不用学数学,没想到不仅高数线代概率论必考还要写实验报告,实验还要考试,离散复变数电模电,还有该死的电路仿真是人学的吗,电气工程你怎么不把我杀了,找工作一看双非谁要你,哈哈我很好啊我没疯啊真的】 【有些工科女一张嘴就全是悲剧】 【汉语言在此,毕业即失业】 【法学也来,没人脉谁理你,上学梦想进红圈,毕业了当地小得跟鸡笼似的律所都进不去,倒贴钱上班哈哈哈哈】 【医学生也……每天想死是常态】 【别说了,我认真的,再说下去就变成大型专业劝退现场了】 【没那么多选项,黑队一个,白队一个,可以去掉一些双攻双受的可能,实际也就十二种,开小号蒙几个选项,万一中了呢】 【这节目又要养活一大批面部微表情行为学心理学人际关系学分析博主了】 【我只想知道答案啊啊啊啊啊!拜托了!请给我钱!!!】 【讲个笑话,快看进度条】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第15章 第一集末尾,周止雨沉吟一会儿,落笔很潇洒,在约会卡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啊???这就没了!】 【我才发现!这怎么是第一集上!】 【第一集下怎么还要等三年!】 【开超前点播算我求你,我要看下……】 【之后三年我将刷无数个博主分析问题答案并无数次打开app看弹幕555】 * “各位老师今天再回自己住的小楼里待一晚,明天拍第一集下半集会分宿舍,从那之后就全员住在别墅了,拍摄结束后场务清理场地,你们可以在这里到处走走熟悉熟悉……” 导演拿喇叭说到一半,突然大吼,暴躁狂音响彻全场。 “谁啊!别坐镜头箱!男的女的都不能坐!知道里面多少钱吗!一个镜头二十万你赔得起吗!眼瞎了看不见上面写的不能坐的字啊!把那个过去的小孩拉走! “那边那个!服化老师的化妆箱也不能坐!明天不准再有这种情况!累了找场务要折叠椅,别坐设备箱子!马上收工了都注意点儿!起来活动活动!一会儿领盒饭!” 翟祁捂住耳朵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堪其扰地走出别墅,打算在周围随便看看。 周止雨其实都可以,只是林诗越和江阳已经聊起来了,他要是再坐在旁边沙发上不走,有点像灯泡。 有人拿着吸尘器过来打扫拍摄现场,他站在楼下也碍事儿。 周止雨想了想,也跟着出了门。 这时,刚醒没多久的困顿李哥出现。 下播后就都是他负责了。 周止雨:“李哥,扛这么重的镜头啊。” 李哥:“习惯了,还好。” 周止雨:“要拍到我睡觉吗?” 李哥:“基本上是。” 周止雨:“现在才中午。” 李哥打了个趣:“你要是中午多睡一会儿,我就少拍一会儿。” 周止雨:“那不行,李哥,我中午固定睡三十分钟,到点就醒。” 李哥:“这样也好,那我有固定的休息时间了。” 不远处,翟祁从助理那拿回自己的手机,问跟拍:“我能拍你的相机吗?只是、只是找点素材参考。” 翟祁的跟拍说:“别开闪光灯就行,您随意。” 翟祁:“好的!” 找点参考? 翟祁上下左右拍了好几个相机的角度,还带着摄像的手。 周止雨回想起他接自己进门时的话,说自己是个职业……什么什么,被自己打断了。 难道是职业插画师?漫画家?很像给自己的画拍点参考。 而且右手中指有厚茧,是个经常用到手的职业。 也可能是设计师。 总之先记着,估计第二天就要猜职业了。 周止雨四处转了转,对别墅没什么兴趣,回了自己小屋。 * 内岛不大,酒馆只有两个,毗邻拍摄地的是两个酒馆里比较小的那个。导演在机场接上范砚西,半路把烟瘾犯了的制片人放下,一路驱车到这进二楼包间。 导演率先落座:“我还记得呢,不喝酒不抽烟。制片爱抽烟,见一面也算见过,就不让他来了。” 范砚西:“都没点?” 导演:“酒点了!我喝!” 范砚西无奈地说:“师兄,还喝。” 导演两眼一瞪:“你再这样我可就发脾气了。酒我必须喝,你不喝我喝。” 范砚西简单扫视两眼座椅。 导演见他这样,知道他是不走了,放心地说:“知道你洁癖,来之前让消毒了,坐吧坐吧。” 范砚西这才坐下。 导演:“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突然想投资我这小节目了?” 范砚西没摘手套:“手里有个新品牌要打出名气,你的恋综很合适,而且有我投资,你们节目服装老师就不用那么费心了,服装完全可以由我这边提供。” 导演看了他一会儿,啧啧两声:“是不一样啊,有钱了人都装起来了。” 范砚西很淡定:“你没钱?” 导演垂手给自己斟酒,闲闲地抖腿:“我有钱,但不是你那种有钱嘛,你那都什么集团什么旗下公司的,太高级了。听说你这几年回范家本家了?本家那边对你态度怎么样?” 范砚西:“还好,家里长辈对我很好。” 导演:“那就是别人对你都不怎么样啊。” 范砚西:“突然来了个新继承人,是谁都会忌惮,习惯了。” 导演又想了想:“你这剧本拿得不好,回自己家还困难重重的,要是我,我给你个更好的。” 范砚西:“现实哪有什么剧本,不过如果想象也想得很烂,那就是真没有天赋。” 导演拿起桌上另一只酒杯砸他:“你跟我说这句我现在还记得,个完蛋玩意儿。” 范砚西接住酒杯,在自己手边反扣下,没有要喝的意思。 “你不是也骂回来了,说我做的衣服都很悬浮。” 导演没忍住大叫:“那能一样吗!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当初你把我骂的那整个片子都重拍了!差点没毕业!” “师兄,我那件衣服也重做了十几版,”范砚西笑说,“近况如何,这么多年了,还觉得自己没天赋吗?” 导演傲然一笑:“呵,就这么和你说吧,这恋综播出去不火我不活了。” 范砚西:“别总说不活了,你不惜命,我还惜命。” 导演:“哼哼,咱俩彼此彼此。” 上学时他们一个在设计学院,一个在导演学院,受到最多的就是关于美的教育,完全是一路人,如今难得找到大学时一起喝酒的回忆,一起笑了。 导演叹息道: “怎么我三十多岁大腹便便脾气暴躁,你三十岁完美得跟个假人似的……” “师兄,搞创作发疯是常态,你又没什么病,很好了。” “说得也是。” 酒后,导演喝到混沌不清,范砚西滴酒不沾,助理驱车载二人回导演住的地方。 导演就住在拍摄地点别墅附近。 范砚西怕他师兄吐车上,上车后给他戴了两个口罩。 宋青打来电话时,范砚西第十二次把要倒在自己身上的醉鬼推了回去,问:“什么事?” “范总,斑点不见了,它戴着airtag,您看看它在哪?” 范砚西打开地图看猫的位置,发现猫停在一个建筑里,很久不动了。 它身上有传感器,能显示体温,倒还活着。 他把醉酒的师兄推醒,问。 “师兄,这是岛上哪里?” 在范砚西的努力下,导演从神志不清转变为颇具人形。 他被口罩捂着,费劲地靠近手机,来回放大缩小地图,在蓝光里眯缝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 “这不是我们嘉宾老师住的地方吗……让我看看……这边靠海……呃……这是周老师那栋……不信你让助理看看……” 助理停车,从前座探头过来:“嗯嗯,范总,这是周止雨周老师住的地方。我让人过去把猫抱回来?周老师应该还没睡。” 范砚西:“不用,就让它随便走走吧,是只凶猫,基本不往人堆里去,过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他又补充说:“别去打扰那位老师。” 助理:“哦哦,这样啊,那行。” 没一会儿,宋青接到范总回电。 “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 他衣服都穿好、做好彻夜不眠找猫的准备了,怎么就天降喜事…… “它没事,只是出去玩了。” “好……?” * 经历一天拍摄的周止雨洗澡换过衣服,正坐在窗台吹风时,一只不明物体跳上了格子窗沿。 周止雨抬头,和这只遍布异域风情斑点的孟加拉银豹猫对视。 蓝眼睛,很漂亮。 房间角落的李哥正在擦镜头,听到声响不擦了,以最快速度组装好设备,悄无声息举起相机。 周止雨看猫一眼,懒洋洋地又趴下去,没和它打招呼。 他对这种生命力旺盛的动物一向避之不及。 虽然喜欢,但避之不及。 豹猫动动胡须,也跟着他趴下来,双爪放在胸前开始打呼噜。 周止雨被这只模仿自己的猫逗笑,维持着这个歪头趴在桌上的姿势问。 “小猫,你是谁家的?这么自来熟?” 猫耸着背站起来,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 猫这种生物,做什么都不疾不徐,虽然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但找到个合眼缘的人类,也就随遇而安地一起困觉了。 它打完哈欠,眼眸很水润,望向周止雨笑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过来。” 银色的孟加拉豹猫得到允许,在这个轻风吹拂的微凉春夜,跳进了他的屋子。 第8章 周止雨就在这时接到了范砚西的电话。 第16章 手机屏幕上,范砚西三个大字在黑色背景下很亮。 与此同时,豹猫伸爪踩住他膝盖,看能够踩实,放心地走下来,在他大腿上开始踩奶。 这是只被人养得油光水滑的猫,皮毛在灯光下发亮,虽然在外面走,难以避免猫爪上沾了点灰尘,但猫—— 猫想踩就踩了。 它是猫,它什么不能做? 周止雨手放在它后颈,摸它肥肥软软的后颈肉,接了电话。 “晚上好。” 周止雨扫到时间,说:“还挺准时,昨天也是十点。” 范砚西那边背景嘈杂,有人说“范总我来吧,他太重了”。他没过多推拒,把扶着的人向来接的人那边歪倒,有一些沉闷的衣物接触的响声,看来是完成了醉鬼交接。 这场景很熟悉,也很好猜,但周止雨没那么猜,而是说。 “刚杀了人就给我打电话?你这善后工作做得不行。” 范砚西入戏很快:“那猜猜杀的是谁。” 豹猫踩完了奶,在周止雨大腿上盘成一团。 周止雨握住它尾巴揉捏尾巴尖,它甩他一下,呼噜声反而更大了。 “以范总的洁癖程度,一起喝酒还不走,看来是熟人。” “嗯,大我两届的师兄。” 原来是师兄。 这不知道哪来的一点安心让周止雨放缓语气:“饭局刚结束就来报备?” 见导演已经被助理宋青两人扶尸体似的扶上楼梯,范砚西拿着手机,向黑夜里一片暗色的海潮中走,远离模糊的嚣声。 “不可以?我没喝酒。” “一滴都没喝?” “一滴都没。” 周止雨心想,那咱俩有点儿暧昧了。 你喝了酒我还能说你打错,你没喝,我连个借口都不好找。 而且第二个电话的准时让周止雨有些……愧疚。 他能感觉到,范砚西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即使不做承诺,他也准时准点,说了报备,就总会来电。 周止雨安慰自己。 没事,这不算什么。 这才第二天,范砚西总不会每天都给他打个电话。 大学时候,追他的人里也不乏每天定时定点给他发短信的,虽说形同骚扰,但也坚持了挺久,具体多长他不记得了,好几个月总有。 最后这人被校内论坛匿名爆破,是他们学校计算机系的,发短信这个功能是自己写的程序,接入了ai润色文案,给校内以及别的学校很多明牌同性恋的帅哥群发。 周止雨是其中一个。 当时校内论坛那个帖子热度居高不下,很多闻讯吃瓜的校友笑说,你们男同有这种精神的话,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还有外校吃瓜的学生高价借他们学校学生的内网帐号赶来,表面观瞻,实则吃瓜,让学校短暂地上了个热搜,据说校内行政处专门针对这件事连夜开了个会议——不过以行政万年不变的龟爬办事速度来看,这事儿存疑。 最后这人记了个过,不了了之了,毕竟没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倒是有人开了个楼,把他群发的帅哥全都列了出来,周止雨的旧照也在上面,被叠了很多层,无非是说男神、帅哥、虽然这人骚扰别人不对但审美是真的没得说,之类的。 周止雨看到这种言论时只想说怎么这也能夸上,长得好是爸妈有能耐,和骚扰惯犯的审美有一丁点关系吗? ……又想起个烂人。 怎么他想反证范砚西的行为大概率并不长久、也只能举出这种例子? 周止雨,你到底还要遇到多少烂人才甘心。 周止雨有些发愣,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 周止雨想八卦想得太入神,忘了还在和范砚西打电话,补救说:“想到点以前的破事儿,不重要。” 范砚西彬彬有礼地转移话题,像是还记得昨天周止雨说他越界,没有追问,也没有指责他分心。 “拍摄怎么样,现在应该在休息?” 周止雨沉默两秒:“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拍摄?” 范砚西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以为你落地就开始拍摄了,因为那天我们吃饭,你和我说很急。” “啊,我的我的,”周止雨恍然,“今天才正式开始拍摄,比我想得累。” 范砚西那边风声渐起,听筒里响起海的呼声。 他似乎笑了,但那笑声很低,一道轻柔的和弦从周止雨耳边滑过似的,在风里听不太分明。 周止雨原本想好的说辞突兀地断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手里的手机上。 更准确地说,是放在了电话另一端的人身上。 他几个字在唇边含了很久,问。 “你在海边?” “嗯,来海边走走。” 周止雨向窗外看了一眼。 岛内没怎么开发,晚上一片不染繁华的静谧,海岸线平缓而柔和,更没几个人在海边走。 “我就不去走走了,我这晚上还是挺冷的。” “好。” “哎,范先生,”周止雨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爱好的猜测——读书看报,慢跑夜钓——问,“散步是你的爱好吗?或者慢跑。” “不算,”隔了一会儿,范砚西回答,“慢跑和散步都是为了健康,但我的兴趣不在这些。” “啊……” “你听起来很失望。” “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 “别揶揄我,”这氛围太过不对,让一向坦然的周止雨手心出了点汗,“三岁一代沟,你都比我大两个沟了,你上大学了我还是个买跳跳糖的小孩呢,觉得你有点安静的爱好不是很正常吗?” 范砚西宽容地说:“你怎么想都可以。只是想听听你说我。” 周止雨一下没了声音。 他们这算什么对话? 范砚西可是正在和他报备,可如果没了这层婚约,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报备? 这人还是站在会和他结婚的立场上来接触他的。 他身上带有年长者特有的耐心和温柔,只是耐心和温柔都有个大前提,就是周止雨会和他结婚。 而周止雨看似答应了爷爷周瞻,实际上一点结婚的准备都没做好。 他不想结。他对这样若有似无的接触很抵触。 周止雨谈恋爱有很多规矩,他很帅,家里有钱,追他的人十个里九个让他一分,剩下一个让他一百分。他就会选那个让他一百分的,说我们谈恋爱吧,纯谈,没有肢体接触那种。 这些人都很自信,说,柏拉图啊,行,考验我是吧,包您满意。 其实周止雨不是这个意思,但也无所谓。 从交往的那一秒开始,他就开始了自己的评判。 人品,性格,习惯,特质。 汗毛多,不行,体味重,不行,脾气暴躁,不行,不修边幅,不行,装货,不行,爱显摆,不行,习惯性贬低别人,不行,遇到事儿就退缩,不行…… 每看到一处不合意的地方,他就划下一个叉,三个叉之后,他就走人。 他接触了很多人,划下了很多个叉。 他们到最后总会很暴躁,他们说不能碰不能摸也不能上算什么恋爱,我和空气谈啊?他们说你这样找不到男朋友,他们说你能不能明白大家只是想谈个简单的恋爱,别想这么多,别这么较真,你要非这么全方位审视我才愿意和我亲密接触,那你干脆找个假人—— 范砚西就是那个假人。 他像个光明正大引诱自己的陷阱。 周止雨:“范先生,别再每天给我打电话了。” 范砚西追问得很快:“为什么?” 周止雨摸着猫,猫太过温暖,在自由散漫的夜风里温暖到有点烫到他,烫得他出口的话有些不稳。 “你这样……和追我有什么区别?” 范砚西片刻寂静。 他笑了。 他说。 “我不能?” 这话太不符合常理,可又很符合逻辑。 是啊,他不能吗? 他当然能。 单方面的追求没人能阻拦,除非做得很过分,才会遭到被追求者的谴责。 而且范砚西只是打了个电话。 这电话就像眼前这只猫,从容地跳进他世界。 “不是能不能,”周止雨清醒到有些无情,“是为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记得什么,那天晚上?” 范砚西默认了。 周止雨笑了一下。 他很会笑。 这看似僵持的氛围立刻被笑意打破,刚才那句质问范砚西为什么穷追不舍的问句像一个没有气泡的高透冰块把他罩进去,又瞬间融化。 他只那一句很认真,他问你为什么追我。认真过后,他的笑声一如往常。 他提醒过自己很多次别这么认真,别那么较真,但不行,不行的,他打心眼儿里就是个较真的人。 第17章 这种认真再怎么掩饰也难以完全藏住,就像融化了的冰淇淋,总会淌出点甜到发齁的巧克力,流到你指缝里,舔舐已来不及。 他不喜欢被糊弄。但范砚西糊弄他。 范砚西和别人是不是也没什么区别? 周止雨耷拉下眼皮,突如其来地厌倦:“真忘了,没骗你。” “要是记得就好了,我很希望你记得。” “记得又能怎么?范先生,你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就算那天晚上很不错,我也不会对你有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 “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我不是指关于我的。” 周止雨自动忽略了他的调戏,听出点言外之意:“什么意思,难道我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你自己想一想。你想起来的,就是刚才问题的答案。” 周止雨磨了两下牙,要不是距离限制,真想上嘴咬他一口。 打什么哑谜? 就这么自信他想不起来? “听到你那边有猫在打呼噜,剧组里有猫吗?”范砚西问。 周止雨虽然不明白话题怎么转移到了猫身上,但也不想继续讨论范砚西追自己的原因,这其实还是挺尴尬的,如实说。 “别人家的猫,养得很好,可能迷路了跑进我屋……我看看,它脖子上戴着airtag,但没写联系方式。明天下午才开始拍摄,上午我带着它的照片出去问问。” “不用找了。” “什么不用找了,难道这猫是你养的?” 范砚西轻笑:“嗯,我养的,猫是我的。” 周止雨:“……什么?” 范砚西耐心重复:“它叫斑点,是我的猫。” 周止雨:“你在这儿?你在岛上?你就在海边?!” 范砚西举起手机,把手机放进长吹喧哗的风里,让他听风声,又很快拿了回来。 “我在海边,在你住所的背面。” 要不是斑点在他腿上,周止雨现在就想下楼看看—— 范砚西像是在他心里放了个高精尖想法探测仪,说:“别下来找,我折返了。” “你回哪?你住在哪?你师兄是谁?怪不得你知道我今天拍摄,你就在这儿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猫是你特意送来的?喂?还在吗,说话。范总?” “周止雨。” 他念他名字念得很缓慢,像巫师通过听筒渡来一股深厚流畅的魔力,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让人平静。 周止雨礼尚往来:“……范砚西,你怎么不把我急死?故意逗我呢,我记住你了。” “我喜欢你念我的名字。” “范砚西!我念别人全名就是生气了。” “我的荣幸。还有,猫是自己跑过去的,它完全自愿,我也没料到,估计它还要待上几天,麻烦你照料,晚安。” 范砚西含笑挂断电话。 再拨过去,范总根本不接了,拨一个他挂一个。 周止雨电话拨不通,低头一看,斑点四爪开花地把自己睡成了一只银色海螺。 少爷扔开手机,怒从心起,找不到主人就迁怒宠物,一通真情实感地乱揉,把斑点的背毛揉得全部倒捋过去。 * 李哥从接电话那会儿就离开了房间,听房间里没有了电话声音,就又进来。 周止雨这时纯粹在发呆。 斑点被他揉了,不大高兴,跳到他床头霸占了他的枕头,伸出长腿舔顺自己的毛。 李哥敬业地继续拍摄,只拍摄又有些无聊,闲聊说:“周老师,其实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周止雨回神:“什么?” 李哥:“还以为你是每时每刻都很有活力的类型,但没有,你一个人很安静。” 周止雨乐得被他分散注意力,笑说:“我一个人,也没法唱双簧啊。” 李哥笑笑:“您知道我在说什么。” 周止雨看镜头两秒,没有预兆地伸手向前,握住了镜头:“这段删掉。” 李哥和他对视。 这帅哥总是笑眯眯的,为人和善,性格很好,但此刻唇角下垂,眉也下落,下颌相当紧绷。 李哥手里战损版的55mm标准镜头拍过很多明星,录下过最细微的微表情,这并非被人发现人设与本人不符的恼羞成怒。他知道不是。 ……更像一尊富贵锦绣深处的完美塑像掉了皮,没了心慈面善的表层,露出一角锋利冰冷的内容物。 尖锐、遍布寒芒。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刺眼。 但那才是真实。 周止雨从椅里起身,语气是李哥头一次见到的强硬。 “删掉,我看着你删,就现在。” 第9章 作为周止雨的助理,在不拍摄的时候,小何的任务相当简单,只需要按时订饭,偶尔回答三个人的问题,剩下的时间就都能自由支配。 今天晚上他挑了一部美剧,六集,打算熬个小夜把它看完。 周六拿着一张内存卡在小何身边坐下,拍了拍戴着耳机的他肩膀:“小何,李哥说内存卡上的贴纸掉了,什么贴纸啊?” 反正正在看的漫威衍生也没什么意思,小何把耳机取下来,腿上垫着的macbook也合上:“哦!就是在内存卡贴上嘉宾名字的贴纸,好区分,不然之后后期不好找。这个简单,丢了我再给你写一张,当时这东西就是我写的。” 他很快写完,要揭掉背后的光面直接贴上去。 周六把贴纸从他手里拿走:“我边走边贴,李哥急着要,不打扰你看剧。” “好!周六哥你人真好。” 这只是一件小到不会引起小何注意的小事。 周六把贴纸拿回来,周止雨则看着李哥把新内存卡插进相机里,说。 “之后每一天,十点之后是我的睡觉时间,李哥你也休息吧,到点就不用来了。” 旧的那张内存卡带着已删除视频的源文件,技术修复并不难,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周止雨直接给李哥换了张新的2t内存卡,旧的内存卡他自己保留了,其他视频拷回给他。 新的上面没有写着自己名字的贴纸,所以让周六下去找小何重新写了一张。 李哥:“我知道了。” 这些都是合理范围内的要求,没什么不好答应的,而且被删的那段视频对观众来说不是什么爆点,因此李哥并不生气。 他只是很疑惑,疑惑为什么那句简单的对话会让周止雨生气…… 该说是生气吗? 也不像,更像被冒犯了。 看他身边随时随地带着两个保镖的架势,应该是什么富家子弟,可能自己无意中触及别人家的秘密了? 李哥摇摇头,遗憾于自己的莽撞。镜头是他的第三只眼睛,难得遇到个他想发掘的人,可惜了。 他收拾好设备从周止雨屋里出来,下楼回房间的路上,遇到打电话打得兴高采烈的花姐。 “什么?真的吗!那我明天一早就去!” 李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花姐挂了电话依然心花怒放:“节目组新来了个资方,是做奢侈品牌的,送来好多样衣,让服化明天都去领衣服呢!” 李哥:“这么好。” 花姐陶醉地畅想,脑子里已经过了八百件衣服:“跟了好几个组,头一次见这么资源好的……要是以后都是这么正经的组该多好……” 她想着想着,突然拍了一下手:“对了,你上午还得跟拍吧?!那你没法去,不行不行,我得让小何早点睡觉,那么多衣服我一个人可拿不来。” 李哥笑笑说是,和她打过招呼,回自己屋了。 * 夜里,周止雨原本做好了被猫吵醒的准备,结果斑点意外地安静,躺在周止雨身旁一睡睡到大早上,比小何的睡眠时间长。 第二天一大早,睡眠不足的小何开车带上花姐,向发衣服的地方出发。 周止雨本来想骑车去遛弯儿,再去岛上集市给斑点买点猫粮,临到出门天有点阴,零星下起了雨,就不打算去了,让小何回来给他捎带点儿。 小何一口答应,他也就闲下来,坐在门口大理石阶上看天空。 睡够了的斑点从他身后绕过来,尾巴虚虚擦过他背。 斑点早晨吃了周日煮的水煮鸡胸,咬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这种没什么味道的肉,它不吃,并且表情十分丰富地看了眼周日,很一言难尽。 周六哈哈大笑:“看出来了吗周日,它说你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周日懒得搭理他,只是加了更多油醋汁。周止雨则忙着看斑点,原来猫会有这种生动的表情。 周六嘲笑自己哥哥没得到想要的效果,贱兮兮地拿前两天剩的龙虾尾勾引小猫。 斑点过去嗅了嗅,好几天的死肉,不吃,又走了。 ——咪饿到现在。 周止雨罐装牛奶喝了一半,和斑点天蓝色的大眼睛对上。 “想喝?” 斑点喵喵地蹭他腰,有点痒。 第18章 周止雨用瓶盖给它倒了点牛奶,这小东西啪嗒啪嗒舔完了,很快又抬头,周止雨就继续倒,又啪嗒啪嗒,就这么把剩下半瓶喝完了。 猫还能喝牛奶?他头一回知道。 周止雨摸摸它脑袋,收回了手。 斑点头往前撞他,又叫,撞得周止雨反应两秒,才意识到是要他摸。 活猫和机械狗终究不同。 活猫是活的,有自己的需求、自己的喜恶,是个生命。 周止雨摸一上午猫,李哥就拍一上午猫。豹猫很有活力,即使外面下小雨也挡不住它的热情,有活力到一上午学会了巡回,叼住早上喝奶的瓶盖走回来。 周止雨接住瓶盖,把它胡须沾着的雨珠拍拍掉,手里毛巾落在它身上,喊它小狗猫。 斑点竖起两只耳朵,很可爱地歪脑袋,像很喜欢这个名字。 周止雨看着毛巾,莫名来了句。 “不对,不是毛巾,是猫巾。” 无人理会他的幽默谐音梗,他自己笑了一会儿,身后恰好有脚步声来。 周日站在周止雨身后,问:“这样养只小猫也挺好的,你说是吗。” 周止雨扭头看他一眼:“你养?” 周日:“你养。” 周止雨转回头,一次又一次地抚摸斑点,平静地说:“我不养。” 周日:“只要活着就都会死,小雨,不能因为怕猫死就不养猫了。” 周止雨不理会他。 周日只好在他身边坐下来,和他一起看细雨。 人不动,雨丝方向却常变,两人被淋得身上有些晶莹,挂满了蛛丝般的雨滴。 小何和花姐回来时这两人也仍在看雨,花姐一嗓子把他们喊醒,说帮姐个忙拿衣服啦!周日便起身去帮忙。 他总这么沉默寡言、但又出现得很及时,这是他和周六不同的地方。 这时周六也下来,两兄弟一来帮忙,花姐就轻松了很多,但衣服太多,还要按照色系或者不同用途来分门别类,暂时没法收进屋子,就都放在了二楼沙发。 周止雨在一旁当吉祥物。 他看到几件自己没想到的衣服,其中有一件已经到了过分的地步,像出入某些特定场所才能看到的东西—— 前面看起来好好的丝绸衬衫,后背只有一根链子。 他迟疑着伸出一根手指,勾住这根明晃晃的银色后腰链向上提:“这些都是……” 银链在空中无声摇晃,像在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花姐欣慰地拍他的肩膀,坐实了他的猜想:“没错,这都是你要穿的衣服。” 周止雨像被烫到一样手一松,转身快步上楼。 腰链没了支点,窝窝囊囊砸回衣服里。 花姐抓起那件衬衫在后面喊:“你跑什么!这怎么了!你背又不是不好看!你想想到时候一上镜,前面看着好好的,镜头一转,多风骚多涩啊,哎呀你一个大小伙子露点儿给观众看怎么了!” 周止雨上楼梯的速度更快了:“姐!我的家教不允许我穿这种东西。” “嘿!”拿着衣服撵上来的花姐纳了闷儿了,“你长这么帅,怎么这么传统!再说了,衣服哪分什么好坏啊!” 周止雨和她隔着个门板,一人一边,唱山歌似的争辩:“衣服怎么不分好坏,布料少的就坏!这都没法穿出门你却要我穿着上节目!” 花姐:“资方送的这么好的东西我看了都想穿,你不想穿!” 周止雨心想范砚西你怎么总在这种地方添乱,原来是来这投资来了,坚决地反锁屋门,宁死不从:“那你穿!” 花姐:“我穿个什么劲儿!我又不上节目!真的很合适你快穿上让我拍张照!” 楼下处理午饭的小何差点把自己笑个够呛。 李哥把这些全拍下来了。 中午的午饭是小何从外带回来的海鲜小炒,小楼一楼外有个观景长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蹲在长廊吃,免得饭味儿飘到二楼沾上衣服。 花姐拿到衣服后就兴奋得远超常人,她的饭放在一楼桌上也没人光顾,本人在二楼的衣服堆里挑来挑去,这条裤子怎么改一下更显得腰窄,这个上衣能不能和另一件衬衫叠穿,忙得发自内心、不亦乐乎。 这次斑点也吃上了,这小岛这么小,竟然也有卖猫咪的餐包。 从伸舌头的频率来看,它舔得很高兴。 便利店店主听说他们只养这只猫几天,真空分装了点猫粮卖给他们,卖得很便宜。 小何喂给自己一勺海蛎子炒饭,仔细嚼了很久,叹息道:“要是每天都这种生活就好了……下着雨,对着海边,猫,一群人蹲在一起吃饭……” 蹲在他两步远距离的大哲学家周六故作忧郁地说:“珍惜吧,之后都不一定有这种经历了。” 周日:“虽然很多时候我都想揍你,但这句话倒没说错。” 周六:“哥,你就不能偶尔让让我。” 周日:“行。” 周六满脸惊奇地扭头,试图在周止雨脸上找到点和自己相同的惊讶——他哥这么个不解风情只知道遵守命令的人竟然有一天会说行,简直像变异了。 周止雨正看着雨,感受到他的目光,没有情绪起伏地说:“要下大了。今天又要出去遛狗。” 接触到他视线的那一瞬间,周六的好心情消散一空。 雨确实下大了,下大了就会显得人被困在屋里。 周止雨也如此,但又并非如此。 他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他自己把自己捆了起来,周六也说不好他是自愿还是被迫,他只知道如果周止雨想不通,没人能帮他走出来。 谁也不行。 动物对这些很敏锐,斑点原本吃得差不多了正舔自己的毛,感受到氛围变化,抬头想去看周止雨。 一只青筋明显的手拢下来,拢住了小猫脑袋。 它耳朵向后偏了偏,想躲开,不明白。 * 当天下午,雨停了,是来到岛上后最晴朗的一天,但鉴于周止雨也没来几天,因此这话没什么说服力。 周日把机械狗放在太阳下充电,周六看着他把狗搬过去,说。 “今天估计不用遛了,我看一直到晚上都是晴天,这天变得太快。” “放在太阳底下而已。没电了,总要充电。” 周六捧着脸叹气:“唉,这东西这么金贵,每次用都要充电,还不会叫,哪像斑点这么可爱。嘬嘬嘬,斑点,过来过来。” 斑点听到自己名字,兴高采烈地扑过来,和周六好一阵你追我赶。 它胆大又精力旺盛,已经和周六混得很熟。 虽说形容一只猫和一个人混得很熟有些奇怪,但事实如此,胜于雄辩。周六打算下午买两颗毛球给它叼咬,当作见面礼。 周止雨和花姐抗议了无数次,终于换来身上这件中规中矩的白衬衫,但相对的,下身穿了她强烈要求的收腰西装裤,西装裤裤腰上的扣子十字缝得很仔细,带着细粉,亮闪闪的,从楼上下来。 他就在楼上换衣服,显然听见了兄弟俩的对话。 周六一点儿也没避着他,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衣装革履的周止雨没有接茬,只点头说:“六儿,日子哥,我走了。” 既然天气晴了,那么拍摄就照常进行。 开拍前,服化在嘉宾身边忙得像个陀螺,拍摄过程中也是喊她们的名字最多,要及时补妆,一次又一次检查有没有出油,不然影响拍摄效果。 周止雨走进场内时,周围人一连串的周老师好,有个胆大的说周老师好帅,周止雨看过去,是总爱给他零食的场务,冲人笑了一下。 嘈杂总会吸引注意,更何况嘈杂的中心是周止雨。 林诗越拿着贴好防窥膜的手机,半个眼神也没递出去,低头和聊天对象打字。 【你说这里面谁最有钱】 他的聊天对象很快回复:【杜清秋】 林诗越露出个小小的笑。 【我也这么觉得,那就他了?】 【看你,我和你目标又不一样】 【都是爱钱,分什么高低贵贱,那你打算钓谁啊?】 【周止雨吧】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他长太好了,没钱也行】 【……你真是个垃圾】 【多谢夸奖,你也是】 灯光大亮。 灯光师固定好反光板,做了个手势。录音老师戴好耳机,比了个ok。摄像开始录制。 “场记!打板!” 拍摄开始了。 第10章 【三年!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节目组你怎么敢的!】 【啊啊啊赶来!】 【第一集就开始勾引我的恋综很久没见到了,都没拍到分宿舍就结束了】 【怎么换衣服了】 【分了黑白队之后就换了,刚才穿黑白大概是方便认人吧】 【我感觉这点是剪了,你们看,管荆洗头了,很蓬松】 第19章 【笑死我了……看嘉宾洗没洗头判断剪辑了没我还第一次见】 【是剪了,应该是分开拍的】 “今天是我们拍摄日第二天,接上一集所有人聊完天,大家按统一路线从沙发起来,左手边开始在一楼转一圈,表情都高兴点,上二楼,进二楼从右手边走再转一圈。闲杂人员从路线上离开。摄像注意。录音注意。再检查一次麦。” “很好,开始。” 周止雨缀在队尾,慢悠悠地跟上。 他上学那会儿就这样,春游总掉在最后一个,什么都能吸引他的注意。 带队老师挥舞着遮阳帽讲他们来到了哪,这里有什么名胜古迹、名士先贤,不知道,不了解,不关心,只知道油菜花,菜粉蝶,小蜜蜂,啊!荠菜开花啦~拔一下。 没想到今天还能有个和他一起掉队的。 周止雨回头,不出所料和翟祁对上,小声问他:“怎么了?” 翟祁一缩脖子,不往前跟了:“周老师你你你离我远点……” 周止雨:“?” 他实在好奇,后退着走了两步,和翟祁并排:“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掉队了掉队了喂】 【在这几秒发现了两只萌物】 【原来这也会剪进来,很喜欢,嘉宾这种互动我们其实也爱看】 【虽然知道节目拍摄可能就十几天,但还是希望不是速成感情,我是说这样正常交往的友情】 【爱情也】 【又要很快产生爱情,又希望爱情不快餐,我做人就这样,既要又要】 【前面给我两百块请我吃顿饭然后咱俩一起看恋综】 【?】 翟祁:“都说了你离我远点……” 周止雨反倒又走近一步:“到底怎么了?” 翟祁欲哭无泪:“早上出门踩到狗屎了,不知道哪条狗拉的主人还不捡,刷完鞋感觉浑身都有味儿……总之你离我远点……让我自己呆着就行……” 周止雨笑得直发抖。 【拍摄地在一个没怎么开发的小海岛,景色美是真美,岛上狗都散养乱跑的,正常正常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这位是纯倒霉】 【笑得真好看,帅哥就是帅啊,这个睫毛】 看他实在嫌弃自己,周止雨凑近他闻了一下,安慰说:“我没鼻炎,你放心,真没什么味儿,挺香的。” 别人的呼吸稍微靠近一点,翟祁整张脸都红了。 周止雨活这么大第一次见他这么害羞的人,怕再说两句这人变成西红柿,轻轻拍一下他胳膊,返身去找大部队。 “走吧,快跟上。” 【这就红温了?翟祁你上辈子属番茄啊】 【凑这么近,你们俩脸还这么般配,我可要开始嗑了】 【都是白队的嗑什么】 【两个0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的,我在这里拉个横幅不许嗑】 【zzy你就不能做1吗】 【都明牌黑白队了,死心吧】 【万一有个隐藏0.5呢】 【诡计多端的公公】 【怎么又有嬷嬷在打公公】 【这和打不打有什么关系,属性都摆明白了就别公我家0……】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公嬷大战……梦回我圈呃啊啊啊】 【啊?什么嬷嬷?什么公公?加密通话?这不是皇宫里的人吗?怎么看你们说话像动词】 【乖,前面的你不适合听这个,屏蔽这些就好了,别问了,问多了对你不好】 【对我不好?那我要去搜搜……】 【逆反是这样的】 别墅三层,顶楼有树,树下几张桌椅,果盘里,柠檬和青提都圆滚滚的。 门帘与风铃被海风吹至摇晃,午间明媚到灼热的太阳照得周边很亮,照过落地窗投入室内,中景往外推,接无人机飞向海面的远景。 外面一片湛蓝,是和煦灿烂的春天。 【你们几个从里面出来,从现在开始这里是我的房子了】 【我可以在这里宅到死】 【尸体暖暖的】 【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天气好好】 【看完这集我要出门坐一会儿,吸收活人气】 他们从楼上下来,又去看地下室。 地下室里放着几件旧乐器,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三角铁之类。 几张坐垫看似无序地乱放着,印花图案是一群动物,海陆空都有,从猫到海獭到袋鼠无所不包,悠闲又松弛。 实际上为了这一个镜头,摄像助理调整八个坐垫的角度调整了不下二十次,一点也不松弛。 周止雨的目光在几件乐器上轻轻停了停,又很快移开,和众人一起回到一楼沙发区。 翟祁这时候也跟上来,他很认生,算来算去整个节目就周止雨和他说话最多,主动在周止雨身边坐下。 周止雨去拿果盘里的蓝莓,小声说:“都和你说了没什么味儿。” 翟祁自暴自弃:“心理作用……别管我了……” 周止雨塞给他一把蓝莓,笑个不停。 翟祁很有囤积癖地拿起一颗,塞进嘴里,不咀嚼,又塞一颗。 【这两只一直拍的话那我会一直看的】 【把他俩的部分剪下来当睡前催眠】 【萌死我了】 npc:“现在开始分宿舍,再说一遍,黑白不能混住。” 几个人简单商量一下。 杜清秋:“我都可以,楼上楼下?” 江阳:“那我跟你住,楼下吧。” 杜清秋:“行的。” 管荆和叶云磊互相看一眼,管荆指了一下叶云磊,意思这是自己舍友。 叶云磊好脾气地笑:“那我们住楼上。” 【多说句话累死皇帝哥,前一集还没太觉得,这集也太明显了】 【前一集没觉得是因为周止雨一直在暖场好吗,也不知道剪掉的部分周止雨到底说了多少话】 【拿手指人也太不尊重别人了,而且刚见面没多久】 【叶云磊都没说什么你们先替人急上了】 【就是不尊重人还不让说了,捂嘴的爪巴】 如果周止雨看见这句就会说还好,其实也没说多少话,也没观众看起来那么高尚,他只是为了自己能少拍几条,不寒碜。 而且周止雨亲自体验过了才能说,他以为恋综是来体验恋爱的,其实不是。 虽说大家都是素人,但在片场,无数个镜头对着,能明显感觉到这是在组里。 这还是一场演戏,几个素人都不是什么合格的演员,所以才会相比明星更加真实,但本质上还是在演戏。 尤其那个叶云磊,表演痕迹最重,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周止雨肩膀被碰了两下,扭头。 翟祁收回点他肩膀的手,说:“周老师,我们一起住楼上吧?” 周止雨笑说:“好,我没问题。” 温然和林诗越也协议好了,他们住楼下。 所有人定好宿舍,可以回房间里休息,周止雨把拉着的行李箱放下,往床上一躺,把手机打开,放了个冥想视频。 放之前,他侧过身问正在往外掏衣服的翟祁:“你要不要睡觉?不睡我放个视频。” 翟祁忙着拿出一堆大差不差的白色t恤:“放吧周老师。” 周止雨:“都住一个屋的室友了,还叫周老师啊?翟老师。” 翟祁抱着衣服看他,有点结巴:“那……那、周止雨老师?” 【翟祈你沙东人啊,见谁都叫老师儿】 【我懂了,翟祁不是属番茄的,他属木头】 【还好他和周止雨一个房间,不然真不一定能有这么多话】 【见过认生的没见过这么认生的】 【翟祁,世界是你的生姜,你将以辛辣开启】 【我要是剪辑我得急死,嘉宾不说话怎么剪,话少的剪出来没几句,话多的多剪点又要被骂皇族】 【情商堪忧】 【怎么就堪忧了,挺可爱的啊,这才来一天】 杜清秋在楼下厨房找到点青提,拿上来他们房间,问吃不吃。 叶云磊也跟在后面,不过和忙着吃水果的杜清秋和翟祁不一样,他站在门口,眼神直盯着周止雨,笑说:“周老师,你们屋好温馨,好想经常来坐坐。” 盯着果盘的杜清秋眼神一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周止雨。 【演我吃瓜】 【原来这样看别人这么明显吗!我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那是因为杜清秋眼睛大,稍微眼睛一转就明显,眼小的就不一定了】 【这里面谁眼睛最小】 【叶云磊吧……感觉眼都没了】 【那是因为总笑吧】 【两集没看完呢,不知道被弹幕外貌aoe过多少次】 【观众别代入,这些嘉宾上镜拿钱了,肯定对他们苛刻点儿】 【一天比我一个月工资多,都赚这么多通告费了说两句怎么了,别和我说素人,都上节目了就不是素人了】 第20章 翟祁依然在状况外,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青提。 周止雨也从床上起身,走过来拿了两个没立刻吃,点头附和:“嗯,布置得这么可爱,道具老师肯定很费心思。” 【道具老师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高兴死】 【前面发现一个道具老师】 【这个拿葡萄的姿势好适合当参考……截一下,手这么好看的人不多了】 【你们画画的……】 【话说早了,其实周止雨你谈不了恋爱是应该的】 【翟祁是木头,你周止雨是铁桶,我不信你听不懂人家在撩你】 【那他俩宿舍名叫什么,铁臂阿童木?】 【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 【童年回忆】 【暴露年龄了】 见翟祁吃得差不多,周止雨很快地眨了两下眼:“你们还有事吗?我想睡会儿。” 杜清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好好睡,晚上估计还要拍很久。” 叶云磊笑容不变:“嗯,周老师午安。” 这两人走了之后,翟祁关上门,周止雨则点开冥想视频,闭眼听声音。 【睡相好好,手放胸口】 【人还没睡呢】 【受不了我这莫名其妙的笑点了】 翟祁安安静静叠衣服。 周止雨在冥想视频不停的“深呼吸,放松,从头顶开始,感受你的紧绷”里突然问:“翟祁,你选我了吧?” 翟祁肉眼可见凝滞了。 他放下衣服:“不、不能?” 周止雨闭着眼笑:“就是在想谁没选我,估计节目组会让我猜。你为什么选我,是不是因为就我和你说话了?” 【zzy我怀疑你已经知道了,透个题给我吧】 【傻了吧,没让你猜,全让观众猜】 【什么猜,猜什么?】 【下面那个瓜分一万块的问题,问谁没选周止雨,没看见?】 【怎么截止了!】 【因为这集要公布答案了吧,三天了都没看见入口?】 【过期抽奖如同砒霜……我恨……】 【看样子每集都有抽奖,记得来蹲】 【这么说这节目只有五集?】 【这么推断好有道理,难道你是添柴】 翟祁一脸被发现的尴尬:“选你是不是不太好啊……别人是不是都选的黑队。” 周止雨笑着偏头:“有什么不好,我挺高兴的。” 翟祁安下心来:“那……那就行。” 周止雨看着他叠衣服,突然想到:“不过刚才你怎么不发脾气?” 翟祁:“啊?啊?什么发脾气?” 周止雨指了指自己:“你没看到叶云磊那样?他只跟我说话,一句都不搭理你,没和你打招呼,着急忙慌地撩我来了。” 翟祈脑子没转那么快:“这怎么了?” 周止雨纳了闷了:“他无视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啊?周老师,他无视就无视我好了,你别为了我不和别人发展关系。” 翟祈一脸不在状态的样子。 周止雨:“他这样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惯了,改不了,以后要是约会,你能躲则躲。” 翟祁似懂非懂:“哦、我记住了……不过我应该生气吗?他冲着你来的,我突然让他跟我打招呼也不对吧?” 周止雨稀奇地说:“你到底是怎么思考的?”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觉不睡了冥想也不听了,拿起刚才没吃的两个青提扔翟祈。 “翟小祁,你这么晕呢。他都对你那么不礼貌了也感觉不出来?不打招呼就是无视,无视就是霸凌,懂不懂?不当场发脾气也得同样无视他,人走了你还冲他笑,笑什么?你这样的容易被欺负。” 翟祁被砸了也依然在笑,把掉在衣服堆里的一个青提扒拉出来,又去找在地毯上乱滚的那个。 “也没什么……我不在意的话不就没事了吗……” “再说傻话我可就生气了啊,你不在意,不代表他这行为就是好意,要不是还在拍摄,我当场就教训他了。” 周止雨撩起眼皮,眼神凉凉的。 翟祁傻笑着捡回青提,在水龙头底下仔细洗了洗,拿回来,放回周止雨手里,说周老师别生气。 周止雨伸手一戳他左脸—— 本来想戳额头,距离没估算对,戳错地方了。 他装怒装到一半破了功,假装凶狠地说:“小笨蛋一个,下回别理他,我给你撑腰。” 翟祁嘿嘿两声,说谢谢周老师。 周止雨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把青提吃了。 * 导演:“录音老师!麦穿了!别发呆!” “哦哦哦!” 正在录外面布景声音的录音老师连忙挑杆,把枪麦向上扬。 没多久,八个人都去午休,组里短暂休息。 录音补录完周围的环境音,走近导演,问:“老师们好,我能来问问吗,刚才那段是不是要剪掉?” 导演正在棚里揪着小胡子和编剧、后期讨论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听到他的话不揪了,问。 “你说你穿的那条还是周止雨和翟祁聊天那条?” “聊天那条。” “会剪掉,”编剧仰起脸看他,“嘉宾互相之间肯定会有喜恶,但节目组不能引导观众往那个方向走,也不能放任嘉宾对嘉宾的判断性语句摆在大屏幕上被人审判。一旦摆上荧幕,被数万甚至更多观众看到,被审判的将会是叶云磊、周止雨和翟祁三个人。” “会有人一味以恶意解读叶云磊之后的每个动作,也会有人对周老师的所有后续行为都有过高期待,造神结束后的第一步就是毁神,更会有人骂翟老师什么也不做,放任事态发展。 “我们不是只拍这一部综艺就不拍了,要有职业道德,保护嘉宾也是其中一环,还必须想到最坏的发展。所以为了避免争议,周老师和翟老师的这段不能播。” 她说叶云磊,但说周老师、翟老师,其实倾向性很明显,但专业性让她不过多发散。 节目确实需要流量,但不是靠摧毁嘉宾得来的流量。 录音比了个大拇指:“编剧老师还是周到,就是觉得有点儿遗憾。” 编剧伸长腿,看着脚面发呆,说:“没办法的事,连播综艺嘛,不是一次全放出,舆论就会发酵,有时候嘉宾形象扁平一些更保险。不过咱们也是观众,咱们看到了也算看到。” 后期笑得很沉稳:“录音老师放心,四个人吃提子不会剪。观众自有判断,看得出谁是那个行为不妥当的人。” “看看,这就是我们组,敏锐的我们编剧,负责的我们录音,兢业的我们后期,怎么样?安心吧?稳妥吧?你投我,绝对投对地方了。” 导演拍拍身旁银灰色头发的男人肩膀,抖着腿得瑟。 编剧哈哈大笑:“还有自信心爆棚的我们导演。” 被导演拍打的男人一身和头发同色的薄款战壕风衣,腰带系紧坐在黑色帆布折叠凳上,正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弯了两下弯出个草圈,和自己的手对比。 但那明显比他的无名指细了一些,也不知道在比谁的手指。 听到这,他把狗尾巴草环收进衣兜,跟着笑起来,真心实意地说:“这句是真理。” “还是不是我师弟了!揭我老底你也跟!” “夸你,你非要当骂你。” “你这阴阳怪气的说什么都像骂人,滚!” 第11章 到了下午,几个人陆续醒了,温度升高。 江阳和林诗越绑定了一样,两个人的化妆师在化妆间的位置都挨着,这两人一边化妆一边聊天,说一个moba游戏。 确实也有这种一来就看对眼的情侣,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走到最后。 如果他是导演编剧,他会在关系差不多固定之后放两条鲶鱼,鲶鱼得帅,得帅到让其中一个、甚至两个一起动摇。 周止雨想着想着走了神,被正上妆的花姐哎哎两声喊回来。 “周小雨,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周止雨乖巧地快速眨眼:“嗯?姐你刚才说什么?” 太可爱了。花姐用没拿化妆刷的那只手捂了一下胸口,这么可爱的话,原谅他也非常之正常。 她咳咳两声,说:“今天下午你拍摄,来了个人把斑点带走了,留下了很多水果和海鲜,说姓宋,谢谢你照顾斑点。” 周止雨:“哦……” 据周六说要出去给斑点买静音弹球,也不知道买没买到。 猫粮还剩下很多,宋青有没有一起打包带走? 周止雨闭上眼,叹了口气。 如果是那条机械狗被带走,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复杂的感情,再买一个就好了,都差不多。 那狗确实很像狗,但养得久了,就明白一切反馈给人类的反应都只是程序设定。他用程序也可以虚假地投喂给它狗粮,零食,甚至投喂完这条狗会怎么叫,叫几声,周止雨都再清楚不过。 第21章 不过斑点要走,是不是意味着范砚西要离开了? 他之前提到自己师兄,师兄到底是谁呢…… 最有可能是节目组的制片人,或者导演,看来是谈妥了投资,预备返程。 他说要追他,周止雨还以为多么惊天动地,结果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还在他忙着拍摄的时候抱走猫,生怕他不还还是怎么?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周止雨心里啧啧,其实也只是闲得无聊消遣范砚西两句。反正范砚西听不见,随自己怎么说。 他们感情还没到那份上,他倒不至于自作多情到伤心,他只是—— 他必须承认,他只是想猫了。 斑点真的很好摸。 范砚西把它养得很好,又皮实又胆大,还特别聪明,像个毛茸茸的聪明小孩,但又不是小孩。这点很重要。 拍摄结束之后要是还不想结婚,那他估计再也见不着斑点了。 唉…… 花姐听他叹气,笑说:“叹气啊?不舍得斑点。” 周止雨没什么活力地支住下巴,点头。 “嘿!这手!” 花姐把他的手打掉:“我这刚上的妆还没压实呢。别摸脸。” 周止雨一脸不解:“也没抹多少粉啊,姐你把我当墙皮整呢,还得抹平?” 花姐拿起一支柔软的化妆刷往他脸上怼,语气柔和:“别动,按一按就差不多结束了。也不是把你当墙皮整,是想让你在镜头下帅气地亮相。本来就没什么我发挥的余地,就让我在细节上多纠结一下吧,小王子。” 周止雨挑到一半的眉毛放下来,笑说:“姐,别用哄小孩的语气哄我。” 这个六人小团队里,花姐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接近四十。 她笑说:“谁是小孩,你是?” 周止雨笑容收敛了一瞬,最后还是笑了:“好,我是就我是。” 花姐完成了化妆,录音助理过来固定周止雨身上的麦,就又进场。 大家在冷气冻人的空调房里走向开放式厨房,杜清秋拉开洗碗机看了看:“好大的洗碗机,这下方便了。” 周止雨就知道,估计是要出去买菜了。 之后果然要去买菜,江阳举手要去,林诗越没举,周止雨就举了手和他一起。 翟祁看他举手,眼神发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坐姿没变,却有种被人抛弃了的悲凉。 这么多人坐一起,面前还有这么多工作人员,你不会有事的。 周止雨和他挥挥手,无视了他泫然欲泣的求助。 这时,坐在角落的温然给周止雨递了个你放心的眼神。 他说话很少,再加上是后面来的,周止雨没怎么和他接触,骤然接收到好意,匆忙点了头,出别墅上车。 副驾的空调出风口有摄像头,车挂上方能掰下来的后视镜上也有一个,主驾a柱后应当也有。 江阳开车技巧有种和憨憨性格不一样的娴熟:“周老师,要不我们就别叫老师了?总觉得别扭。” 周止雨和他相处很轻松:“好,那就江阳。” 江阳:“太好了,天天喊老师我总觉得自己在学校。” 【怎么是你俩,林诗越呢?】 【我刚嗑上的cp就被拆了?这么快?】 【只是买菜,要拎那么多东西,小狗只是选了个看起来能拎的,cpf不慌】 【什么叫能拎的?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前面的这几天没上网吧,第一集上半集结束之后江林就靠cp火了,结果林诗越粉又是在个超嘴相方,又是踩别的嘉宾的】 【+1,干嘛呢我是来看恋综的,打cp是什么操作真没见过,开眼了】 【周止雨和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去买个菜都不行了,真让林诗越去你们林粉又要说那么一大兜怎么能让林诗越拿,天天舞柔弱长发钓系人设,咋的,再柔弱不也是个男的?拎个菜能嘎巴一下死那儿?】 【吵得好精彩】 【塔塔开!一字摸塔塔开!】 【本来看吵架看得挺激动,嘎巴一下死那儿把我笑死了】 【关林粉什么事啊!前面都喊小狗了能是林诗越粉吗!江阳粉发什么癫,吸血林诗越但自担还是糊得一个广告都接不到眼红疯了吧?!江林cp粉但林不发音???明明江粉踩的周止雨还要拉林诗越共沉沦,这到底和林诗越有什么关系!打人也得先看靶吧?!】 【这锅林姐不背,jy粉你们自求多福吧,zzy粉是战斗力最强的,嫌弃zzy我看你们是死到临头了】 【人家那么大一帅哥主动出来和jy一起买菜还不够有教养吗,我遇见的这么帅的帅哥只有别人舔他的份,主动买菜jy粉还不高兴,是真蠢到没边了……】 【而且江阳粉舞身材好是一回事,难道周止雨身材就差?本来被强行拉cp就烦,这才第一集下半集,别把嘉宾钉死在一个人身上】 【吵完了吗,抱走周止雨,退一万步说周姐早就心如止水了,目前出来的四个攻没一个和我担有火花的】 【周姐还是体面,果然自担颜值身材摆在那,每天就是心情好哈】 【前面说话我爱听,以前以为每天看神图会审美疲劳,粉了周止雨发现不会】 【能不能来几个新嘉宾,很需要啊很需要】 【所以能不能有冰山男和霸总哥】 【笑死了,前面的姐们儿还在呢,第一集上就嚷嚷着要冰山男和霸总哥】 【我将嚷嚷到新嘉宾进场】 弹幕吵架的间隙,周止雨和江阳已经进了超市。 江阳拉出个大推车,诚恳地说:“请允许我重启这个称呼,周老师,这次买菜就靠你了。我纯出力就行,除了指挥,你什么都不用动。因为我……不太会挑菜。” 【粉丝骂得血雨腥风,正主不会买菜】 【别告诉我周止雨也不会买菜】 周止雨:“不会挑菜到什么程度?” 江阳推着车和周止雨并排向前走,大大咧咧地说:“拿着就走,也不讲价,去菜市场我老被坑。” 周止雨双手插兜,眼角眉梢都很放松,笑眼侧面看有些狡黠:“没事,我们今天来的是超市,明码标价,宰不了你。” 【笑死了什么叫宰不了你!周止雨你好坏啊!有一秒你绝对想过怎么骗江阳吧!】 【这节目有没有卖东西的环节,江阳身上的钱绝对会被周止雨骗光】 【哎呀,意料之外挺好嗑的……笨蛋忠犬和精明主人】 【还是坚持zzy独美,说实话气场不太搭】 【意思是周止雨会挑菜?】 【帅哥竟然会自己做饭】 【帅哥也是人,为什么不会自己做饭】 【周止雨这种的我看到就会默认家里有保姆若干,被爸妈养得好富贵……本来就白皮肤还好,礼节周到又很风趣……还是大帅比……剩下七个全选他我也可以理解……为了他我也会追下去的,单纯想知道这样的会选什么样的恋爱对象】 接下来的时间,周止雨没有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过,提醒的话也很简短。 “扒开看看。这西兰花都黄了,老了,拿旁边那个。这个不错,多余的叶子揪了。” 【好……好贤惠……叶子也揪……】 【周止雨你的人设好复杂……】 【感觉不是人设,完全真情流露了……】 “西红柿捏一下,软的不要,太硬的也不要。嗯对,这种的就是太硬的。” “盒装草莓翻过来看,看下面那层的压坏没。” “这芦笋都开花了,买不开花的,根儿不怎么白的。” 看江阳在一堆榴莲前面驻足,周止雨问:“你要买榴莲?” 江阳有点犹豫:“算了,估计有些老师不喜欢吃,不过周老师,榴莲怎么挑?” 【江阳,上道】 【jy再多问zzy两句,观众很需要】 周止雨:“开口的不要,熟过了。捏一下两根挨在一起的刺,刺太硬捏不到一起的不要,没熟。闻闻有没有榴莲味,剩下的只能看长相了。” 江阳充满了求知欲:“榴莲也要看长相?” “那当然了,”周止雨笑着说,“几房肉都挺饱满就叫长得好,有一两房没发育好但剩下的都不错也可以。” 【这什么?我看的还是恋综吗,这明明叫青年大学习】 【知识丝滑地进入了我的脑子……】 【周止雨你真的被爸爸妈妈教得很好w】 【这个榴莲小知识真的假的?是真的我明天去超市试一下,馋榴莲很久了】 【我作证是真的,关注的一个榴莲博主也这么说】 买完八个人的菜,两个人又去买零食。 周止雨无所事事,插兜看江阳扫荡货架。 他从小到大什么类型的零食都没缺过,对零食兴趣不大,饭菜同理。山珍海味能吃,盒饭凑合凑合也能吃,不挑食。 第22章 他余光角落,江阳突然从旁窜出来,把两包巨大包的妙脆角塞进他怀里,笑说:“之前看见你吃这个了。” 【!】 【你小子,还挺会】 【浅……浅嗑一下?】 周止雨诧异地笑了,反应过来立刻展颜道:“谢谢。” 【虽然挺会,但感觉完全没打动周止雨】 【还没达到嗑上的水准】 【周粉要求好高】 【家0帅得毫无争议是这样的】 【笑得真好看我都说倦了……】 【有没有周止雨单人cut,我可以盘到包浆】 买完菜,江阳主动请缨自己提着东西下去开车,不能累着周老师。 周止雨看他很坚决,抱着妙脆角站在超市门口等人。 节目组为了拍摄,把岛上这家唯一的大型商超包场了,出入口几乎没有人,也因此,一个从他右手边出口出门右转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人背对着他,向与他越行越远的方向走,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没拆封的逗猫棒。头发银灰色,风衣也是,个子很高的缘故,穿战壕风衣也不显腿短。 周止雨看着远去的银灰色背影沉思。 前几天,他还在贵宾楼看过一个相似的背影,但银灰色的头发……? 范砚西是黑头发。 难道范总染头了?还漂成这种又浅又亮的颜色?不可能吧? 范砚西这三个字和染头这两个字能放在一起? “周老师!该走了!” 江阳趴在方向盘上喊他。 大概只是个很像的人,养猫的人挺多,相似的也不是没有。 范砚西已经带走斑点,打算离岛了才对。 周止雨晃晃脑袋,把脑海里的想法晃出去,笑自己疑神疑鬼。 怎么会。 不可能。 第12章 回别墅时已经傍晚,海边的风温热中掺杂着冷,拂得周止雨大臂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江阳看到了,把自己的短袖外套递给他。 周止雨隔着外套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没肢体接触:“没几步就到了,而且你这外套也是短袖,我就算穿了也不暖和。” 【哥们儿你无敌了】 【level up!周止雨已从铁桶升级为不锈钢!】 【脑补了宝可梦的进化音效】 【不愿回忆……吉利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西八,已经不是对恋爱过敏了,已经到了怕被恋爱病毒感染于是穿了防护服的地步kkk】 【不恋爱仙人】 【kiyo内】 【上一集约会卡不是要写和谁约会吗,你们都猜他选谁】 【周粉在超话猜得天翻地覆,最后一致认为是管荆】 【???】 【好合理,管荆这种装哥不会喜欢上自己,于是选管荆】 【这也行?】 【好……好天衣无缝的解释orz】 导演:“编剧老师,你说周老师到底在想什么,他是打算独美到最后一集吗?” 编剧:“我不知道啊。” 导演头顶冒出个大大的问号:“你是编剧!你就是咱们组最敏锐的探针!最前沿的智脑!你怎么能不知道?!” 编剧:“我也独美到现在呢哥,你让我说,我肯定站周老师这边,递个外套又不算什么,何况穿了也不保暖。不过这段还是得录,有的观众会觉得很体贴。完善一下江老师的暖男人设。” 导演无语,拿分镜本敲她一下。 编剧没什么反应。 她总在发呆,因为脑袋里很多想法不停滚动,没时间应付外界。 她想着想着,又说。 “导演,他俩也确实不来电,这条线还得再观察观察。周老师要是想从头独美到尾,那咱们就得在其他嘉宾身下下功夫,最后终选结果得根据节目效果来定。如果前面效果不错,那就不用执着于一定要成一对,但节目效果不够的话,我们就得强行凑一对或者两对来组成节目效果了……” 导演看着此刻别墅一楼的拍摄画面,把她的碎碎念喊停。 “收声。来活了。” * 八个人,买了很多菜,再加上零食,足足五个大袋子。 周止雨拿了装零食的两个大袋,江阳则左右手各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还好周围有工作人员能帮忙关车门,他俩只管下车就行。 往别墅走的路上,能明显感觉到江阳情绪越来越高涨—— 快见到林诗越了,他很高兴。 周止雨提着的袋子比他轻,走路还没他快,固然有步速的缘故,但也足以见得江阳的喜悦。 别墅内灯火通明,别墅外为了节省开销,能关的灯都关上了。 江阳踩着别墅门口的条石路往前走,一块一块向前。地灯映着周边水池,一片暖色的蓝黄光闪烁着波光粼粼,造景花了不少钱,很有观赏价值,他却半点不在意。 他骤然止步。 周止雨踩在他身后的条石上,差点撞着他,抬头想问怎么停了。 话还没问出口,就知道了答案。 【我天呐节目组故意的吧!怎么在这时候撞上了!】 【这种巧合想拍也很难拍,我更倾向于天时地利人和】 【什么人和,人xql马上要不和了】 【江阳是不是哭了,眼里有点亮】 【这不是看起来要碎了,是已经碎成玻璃渣了】 这个角度,别墅一楼一览无余,更何况那么明亮。 林诗越和杜清秋正在沙发上闲叙,不知道说了什么,林诗越笑倒在杜清秋腿上,手握成猫爪,狐假虎威挠了一下他前胸。 杜清秋纵容地笑笑,摸了一下他头顶,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应该是说小猫。林诗越哼了一声,把脸扭到另一边。 看起来很亲密,很亲密。 江阳隐在暗色里,神色看不分明,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他。 “周老师,待会儿……可不可以帮帮我。” 周止雨站在他身后,平静又温和。 “嗯,别碰到我就行,其他我都能配合。” “保证不会。” 【周止雨你果然是属不锈钢的吧,来恋综还不让人家碰你,你谈个鬼啊】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形容周止雨】 【啥?】 【柏拉图哥】 【本来看得挺难过,到弹幕这气氛突变笑得我一口气呛住了】 【啊啊啊啊啊叉出去!】 【xswl】 周止雨上前一步,和江阳踩着同一个条石板看他的脸。 江阳有些难堪,但没有躲闪,脸色异常难看,即使皱着眉也眉心颤抖。 他知道这是节目,在拍摄,甚至他们旁边的灌木丛里就坐着一位摄影师,镜头正对着他俩,想必江阳早就在努力调整了,只是调整过之后还这个样子,就是真的…… 动了真心。 他已经控制不了面部表情了。 江阳抱着三个袋子,一动不动。 原来真心可以这么快就被触动?真好。 周止雨过了一下这念头,放下两个袋子其中一个,拿起里面一包青苹果味软糖按在他脸上,隔着软糖把他颤抖的皮肤按开,按到不再僵硬,慢慢放松,按得软糖袋子哗哗响,染上体温。 “江阳,听我的,眨眨眼,把眼泪眨掉。” 【这段看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周止雨体面人,这也帮】 【如果我这么难堪的时候有人会帮我那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他的】 【现在应该已经拍完了?不知道林诗越看到这段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错过就错过了】 【点一首《爱人错过》放在这里,走过~路过~没遇过~】 【回头~转头~还是错~】 江阳的化妆师匆匆赶过来,像是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着给他补妆。 花姐站在外围和小何一起嗑瓜子,边嗑边叹气,说:“怪不得要拍恋综呢,这谁看了不难受,跟看剧似的。” 小何刚去副导演那领了通告单,没注意这边,正盯着通告单上的人数。 花姐说话没回音,凑到他面前和他一起看明天的通告单,继续嗑瓜子。 “这纸上有花儿啊你看那么认真,毕业论文写得有这么认真不。” 小何戳在一个数字上:“姐你看这,嘉宾数量这多了两个人,有新嘉宾要来了。” 花姐一下来了兴致:“真的假的?!” 小何:“明天就来……这进度挺快,姐,明天给周老师打扮帅点儿。” 花姐把手里嗑成小山的瓜子皮甩进垃圾桶,唉声叹气。 “别为难我了,自从见了咱们周老师,每天都觉得我没有下手之地。有长眼的来就会喜欢他的。现在没人特别主动估计大家都收着呢,毕竟才来两天,进度太快导演也难做。” 小何挠挠头:“第一次入组就遇见这么好的嘉宾,我总想帮周老师点儿。” 第23章 “别急,他长成这样,性格又忒好,”花姐一副过来人的口气继续嗑瓜子,“咱家富贵花不谈只可能是他不想谈,有想谈的自然就谈了。放宽心,放宽心~” 李哥在一旁坐着抽烟屁股,闻言,把烟拿远了,笑出一喉咙的烟气。 “富贵花?你说周老师?” “多贴切啊,姐是不是特会起名字?” “哈哈哈,是,是。” * 江阳和周止雨回来后,受到了在场六人的热烈欢迎。 林诗越这会儿已经在沙发上乖乖坐着了,看江阳回来下意识用眼神迎接,结果江阳刚好扭头,问周止雨说周老师,零食放这还是岛台。 嗯? 林诗越扬到一半的笑容停下了。 错觉吧?只是凑巧转过头。 周止雨不动声色避开了要过来帮忙的杜清秋,冲挑起眉的杜清秋笑笑,嘴里却在和江阳说话:“岛台吧。咱们去。杜老师你坐着就行。” 杜清秋没水硬趟,誓要把水搅得更浑。 “周老师,怎么出去一趟就这么冷漠了,我还是你的小杜吗?” 这话问的有点奇怪,杜清秋一定看出了点儿什么。他应该和林诗越想的一样,还不想这么早就确定,也不想周止雨这么早确定。 黑队三个选自己,里面有杜清秋一个。 周止雨:“小度不是大家的小度吗?” 【这俩人说的绝对不是一个小度】 【字幕好坏啊……】 【这个字幕标注好好,不然我都发现不了,杜清秋说的是杜,周止雨说的绝对是百度的度】 【zzy轻飘飘就把话带过了】 【感觉杜清秋火药味儿挺浓,要是换个人说不定吵起来】 【吃独食哥你也没怎么表现啊,你在这里急什么】 【周止雨又不是独食哥碗里的食儿,看人和江阳凑到一起了才来找存在感】 周止雨把袋子放在岛台上,问:“买了很多零食,有要的吗,来拿吧。” 翟祁窜得最快,几乎是扑向周止雨……手里的袋子,得救了一样在其中一个袋子里翻找。 杜清秋抽出一根冰糕,低声笑说:“周老师,我记住你了。” “要我说谢谢吗,记住我的人很多,不缺你一个。” 周止雨很坦然。 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杜清秋在这质问谁呢?又不是正宫。 就算范砚西来了都不算正宫。他们只是订婚。 ……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人的名字。 周止雨略微闪神,很快恢复正常,刚巧看到杜清秋眼里一点光猛烈摇动了一下,征服欲很明显。 周止雨静静回视。 他不喜欢这种眼神,把人当猎物一样。 爱不是征服。至少周止雨认为的爱不是。 杜清秋在周止雨审视的目光下掩饰般笑了笑,没再反驳,敬业地去开橱柜—— 晚上要做饭,他去找锅了。 他偃旗息鼓,周止雨自然不会乘胜追击,问过来看零食的温然:“温老师,巧克力要不要?抹茶的还是原味。” 温然很礼貌:“谢谢,我喜欢抹茶味儿的。” 江阳没来拿,他沉默着拿出蔬菜,正忙着往冰箱里放。 这些全是和周止雨一起买的,芦笋,西兰花,形状各异,很多菜的缘故,拿出来难免稀里哗啦、咕噜咕噜,有一个差点滚下岛台。 江阳好险接住这颗翠绿的西兰花,情场失意之后,智商立刻占领高地了。 当时应该买个榴莲回来。虽说不知道其他嘉宾爱不爱吃,但周止雨绝对吃,不然不会知道怎么挑才能挑到好吃的。人家还愿意帮他,他这事儿做得太不周到、太不知感恩了。 一会儿得多照顾着周老师点儿。 林诗越背着手走过来,本来想鬼鬼祟祟偷袭江阳一下——纯情的人最受不了这种模式了,他很熟练。 但他走到半路,周止雨拿起一盒pocky敲了敲江阳的肩,善解人意地说。 “江阳,林老师来了,你给人家让个空,别堵着地方。” 岛台冰箱在角落,冰箱门打开之后,转角就有点挤了。如果是在平常,周止雨说这话就只是为了提醒。 当然,今天不是。 他故意的。 【林诗越偷偷摸摸想干嘛?】 【笑死我了……周止雨绝对是故意的……】 【好爽……】 【林诗越也没做错什么,本来恋综就是要接触不同的人,弹幕能不能别把他说的那么坏】 【他也没想到和杜清秋会被看见啊,江阳也不说,好好沟通一下就好了】 【只能说大家性格不一样,就是会碰撞出不同的结果】 【别上升价值,这事儿挺简单的,报纸找报纸,白纸找白纸,你都报纸了还非要白纸舔着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附议,林诗越没做错难道江阳就错了?既然你林诗越能和别人暧昧那江阳就不行?更别说江阳还是装的】 【什么叫江阳也不说啊?还怪上江阳了?我真开眼了】 【脸真大,明明是林诗越先伤别人心了】 看到林诗越,江阳眼神有一会儿的停顿,但很快转开。 他从周止雨手里把那盒pocky夺下来,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又还给他。 他就这么叼着一根pocky,无视在一旁的林诗越继续往冰箱里放菜,嘴里被占,也不用说话,就这么咔嚓咔嚓吃了一会儿,语气含糊地转向周止雨。 “周老师,这太甜了,我吃不完。” 【???】 【卧槽,等会儿,不对,你怎么???你怎么这么会啊???】 【江阳你别装着装着成真的了!】 【刺激……】 周止雨正靠着岛台和温然聊晚上做什么菜,听到他喊自己,偏过身伸长胳膊,捏住那根咬在江阳嘴里的pocky尾端,手腕用力一个掰断,把掰下来那半拿走,放嘴里吃了。 “那我给你分担点儿。” 【不是,这节目嘉宾怎么一个比一个会啊?!】 【周止雨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周止雨!多来点!这么盘靓条顺的做什么动作不好看啊!】 【就我一个人幻视周止雨像在给狗掰冻干吗……】 【狗还要给掰冻干?狗没牙?】 【有的是小狗,得掰碎,有的是狗嫌冻干太大块,懒得咬了,找主人撒娇就会这样】 【你们在说什么很色的话吗】 【好、好贴……】 【只是帮忙,帮忙,看周止雨那么清醒的眼睛】 蔓越莓碎块混着饼干在嘴里散开,酸甜,周止雨嚼着嚼着笑了。 太有意思了,要是今天一直这么有意思,他周止雨能在岛台站到日落收工。 果然还是吃别人的瓜有意思。 林诗越瞪着地砖缝,感觉脑浆在燃烧。 他从没被这么对待过。 他长得好,一直是被人追捧的焦点,即使表明自己是gay,也都是他选别人的份,从没缺过男朋友。 高兴了就谈,不高兴?甩了就行。 没人拂过他面子,只有无数人和他分手之后哭着想和他复合。 男的本来就贱,越得不到越急,越舔不到越想舔。这话林诗越和无数男人说过,没想到这么大一个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扎得他烂了个窟窿,风呼扯着要把他拽个踉跄。 他林诗越自己也贱,本来还想钓着江阳的同时和杜清秋玩玩,没想到人家不咬钩,自己跑了。 但周止雨现在干嘛呢? 训他的狗?钓他的鱼? 周止雨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得笑死,一是觉得冤到了无语的地步,二是理解不了这种人的脑回路。简直无妄之灾。 有没有可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林诗越一样把追求者当狗,当鱼。 大家都是人,都有心。 还好林诗越还有理智,知道谁才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本因,没先向周止雨发难,而是强压着不爽问:“江阳,我们能聊聊吗?” 江阳把pocky吃完,淡淡地说:“我们买了菜,你们该做饭了,林老师。” 他放好所有的菜,关上冰箱,从转角另一条路走了。 【林诗越的表情好精彩……大发】 【江阳冷起脸来倒也是个帅哥】 【这倒是,没那种傻憨傻憨的感觉了看上去智商都高了不少】 【纯血哈士奇冷起脸来也很帅】 【江阳变帅的原因找到了】 【哈哈哈哈哈有病啊哈哈哈哈!!!江阳什么时候才能和狗无关!!!】 【看他俩像在看男同版狗血剧哈哈哈好带劲】 林诗越正想上去追他,路过的管荆打了个哈欠,动作行云流水,塞给他两头蒜:“剥蒜。” 林诗越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凭什么我剥蒜!你怎么不剥!” “我做饭,”管荆指指角落里剥蒜的翟祁、温然,以及正在洗菜的叶云磊,又用大拇指指指自己,嚣张又欠扁地说,“这六个人除了我,就只有杜清秋会做饭,你要是也会做,就不用剥。” 第24章 【管荆用两头蒜断了林诗越的位移】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不会做饭就剥蒜,剥蒜吧孩子剥蒜吧】 【嗯嗯嗯?管荆看着这么装货没想到会做饭?】 【我现在信大家都是素人了,这东西演员演不来】 【什么地狱笑话】 【今天也在双手合十期待有人拯救内鱼】 【没人看见翟祁剥的蒜吗,他完全在捣乱啊!一个蒜扒得坑坑洼洼的!!!】 【能剥就是好孩子[拥抱][拥抱]这么乖的宝宝不多了】 【守护!】 江阳回宿舍,周止雨也回宿舍。 他拎零食回来,塑料提手勒得手疼,自己倒没吃什么,在房间里冲了半天手消痛,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来。 “进!” “周老师,你在吗?” 周止雨甩着手从盥洗室出来,好笑地说:“现在六个人在做饭,除了你,就只有我在了。” 江阳呼出一口气,把手里的药膏递给他。 “你大概率要用。” 周止雨看到名字就笑了:“扶他林。” 江阳不好意思地笑:“别提他了周老师,难受。今天谢谢你帮忙。” 周止雨接过来:“正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江阳:“?” 周止雨把裤兜里的软糖拿出来:“给,刚才的软糖,你吃了吧。毕竟贴过你的脸,给别人吃不太好。” 他说着说着停了,是又想到范砚西。 他肯定是和这人电话打多了,连这种地方都开始向范砚西靠拢。他以前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范总才是最该喊冤的人。他明明只打了两个。 江阳愣愣地接过来,撕开软糖往嘴里塞,一个,又一个,低落地大口嚼起来。 青苹果味儿的。 【这个表情……唉,哈特软软】 【zzy你就这样四处留情】 【江阳要不你改喜欢周止雨吧行不行算我求你】 【落水狗的味道是青苹果味】 【我靠好咯噔,但又有点那个感觉】 【别管了,乱嗑吧,节目拍哪个我嗑哪个】 【周止雨没明确表态之前我绝不服输……我家1到底在哪里……】 第13章 再低落也要吃饭。 拍摄仍在继续,做好饭,江阳还是如期来到桌前。 这里八个人,却有九个凳子,林诗越旁边空下一个,周止雨身边也空下一个。 面前的长桌上,大盘鸡,油爆大虾,菠萝里脊,蟹黄鸡翅,笋丝炒肉,蒜香西兰花,香煎豆腐,满满一盆的小龙虾,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江阳在周止雨身边落座。 周止雨没时间理会他,夹了几只油爆大虾,忙着吃。 翟祁尝了口鸡翅,惊讶地说:“好吃!比我点的外卖好吃一百倍!” 管荆到这才总算有了点笑容:“我做的当然好吃。” 杜清秋哎了一声:“还有我呢!虽说就做了两个小菜,但我也出力了好吧。” 【太臭屁了皇帝哥】 【臭屁怎么了,我要是能做这一桌子,没让朋友圈所有人都知道,都是我事儿没办好】 【管荆我承认之前对你太大声了,卖相好得我不敢相信】 【看起来也太好吃了……让我吃一口……】 【半夜看这集,节目组你怎么不把我馋死】 【留子深夜从嘴里流出泪水……】 【接这样的室友,我可以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每天买菜洗碗】 【看完这集又要纵欲过度了】 【?前面怎么在说不能过审的话】 【食欲(轻轻)】 【好神经的网友,咱也是找到家了】 【整天看韩国的恋综都在吃炸鸡泡面年糕,最多也就是个烤肉,看得老娘眼泪都要掉了只想说你们韩国人每天就吃这种东西吗,原来国内能吃这么好,安心了】 【啊啊啊啊我也想说!韩国人你们都给演员吃什么啊!好歹吃个火锅也行啊!】 【有几个都偏瘦了吧,多吃点吧宝宝们……】 【尤其是翟祁,手腕也太细了,平时都吃不饱吗?】 【1倒是看起来都有健身】 【感觉zzy也有】 林诗越主动挑起话头:“江阳,这都是你们买的?你们也很会买嘛。” 江阳正夹起一块西兰花,筷子尖一转就要送到周止雨盘子里,被周止雨及时制止了。 “我不想吃,你吃你的。” 江阳西兰花没送出去,自己吃了,吃完说:“不是我们,基本都是周老师买的。” 林诗越压着火气:“那你买什么了?” 周止雨一句他买零食了没来得及说,被江阳抢了先:“我不会买菜,所以只能出力,挺麻烦周老师的。笨嘛,也不太会调节情绪,林老师多担待。” 说得客客气气,天衣无缝,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让林诗越憋屈得只能闭嘴。 林诗越戳着鸡翅腹诽。 怎么这么开朗的人生气起来像块臭石头,也忒难对付了。 【不至于吧……林诗越都被甩了两次,不,三次脸了】 【pocky一次,关冰箱一次,现在又一次,确实三次了】 【感觉有点过了,什么关系没有,你生这么大的气,第一次就算了,现在还这样,再一再二不再三】 【zici,一直让林诗越难受对你江阳有什么好处】 【前面别偷偷wpg,是林诗越粉就直说,什么叫一直让林诗越难受,至少江阳没躺周止雨腿上还和人家欢声笑语,而且节目组还拍出来了人俩只是帮忙,什么关系也没有,谁真暧昧了我不说】 【这和zzy有什么关系,别带zzy】 【我觉得生气挺正常,你想要专一热烈的爱,就得承受对方不满意你花心之后的怒火,这俩人挺好嗑的其实,花心小蝴蝶和金毛犬】 【江林要吵去床上吵】 【竟然还有cpf,你们cpf这么有信念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舞花蝴蝶人设的一律打死哈,就是烂人还非说花蝴蝶,给你们脸了】 【什么叫烂人,这节目都是谈过好几次的,那大家都是烂人了?难道恋综就非得第一天就选好对象,一直选到最后一天?你见哪个恋综这么拍?就算剧本也不会这么演啊】 【偷偷举手,我也觉得……】 【别偏题,花蝴蝶人设和谈过很多次不是一个概念哈,谈过很多次可能是遇到了很多烂人,花蝴蝶就是林诗越这样暧昧着一个去钓另一个】 【花蝴蝶风评被害】 【前面在掩护谁我不说】 【不太道德,但观众也只能谴责一下】 【周围几个都闷头吃不怎么说话了我笑死,不敢吭声】 【我的情侣朋友吵架之后的我be like:】 【而且吵架之后还都来找你诉苦,谁懂我半夜瞪着俩大黑眼圈子听完这个哄那个的……】 林诗越身旁就是管荆。 管荆在他戳鸡翅时频频向他这边看,终于在他第十七次戳鸡翅时忍不住了,拿起他碗里的鸡翅放进自己碗里,嫌弃地说。 “别浪费粮食,你不吃我吃。” 林诗越被他这动作惊得愣住了,本想说上面有我的口水,但管荆已经一个鸡翅进嘴,没两秒就吐出两根骨头。 看林诗越呆滞地看着自己,管荆纳闷地说:“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帮你吃了还不乐意?” 林诗越呆呆地夹起一块豆腐:“没……没什么……” 【???好邪门的cp……】 【嗑、嗑一下吧……】 【也不嫌硌牙】 【别的不说会做饭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管荆的形象在我这一下从皇帝哥变成贤夫良父了……】 吃得差不多了,几个人拿酒喝。 一开始只有翟祁、周止雨、杜清秋和管荆四个人在的时候分享了恋爱经历,剩下四个还没怎么说。 温然打开一瓶小麦啤:“那我先说?” 没人有异议。 “我是工作原因,有时候会被家属找上门,避免不了嘛,总是谈着谈着就淡了,再加上性格本身就淡,也没觉得分手之后怎么样,慢慢也就不谈了,节目找我的时候我正想再最后试一次。” 他笑着说:“这是你们的无数次恋爱,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恋爱了,这次再找不着就算了,一个人活到老也挺好的。” 林诗越也开了一罐,和他碰杯,说温老师别放弃。 剩下六个挨个和他碰杯,温然冲大家笑笑,仰头干了。 【别呀……突然说这么难过的话干什么】 【温然你已经很好了,有些死gay宁愿骗婚也要生孩子,你只是想着自己孤独终老】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长得好正,就,很有正气】 【像我班主任】 【前面年龄不大吧,小学生初中生别看别看,捂眼睛】 【确实有点,更像体制内的……那种淡淡的死感和打工人满身厉鬼般的怨气还不太一样】 第25章 【第二个瓜分一万块出来了,果然是猜职业】 【家属找上门,难道温然是老师?】 【要是答案这么简单还会让我们猜?】 【有选项,每个人三个选项,温然的是老师,公务员,入殓师……???入殓师什么鬼啊!】 【选最离谱的,我直接入殓师!】 【这和傻子第一次去看赛马就allin有啥区别】 【前面快舔一下自己嘴,我有一份毒理学报告要写,就差样本了】 温然一边是林诗越,另一边是江阳。 江阳挠挠头,这会儿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说:“我……我是第二次谈,第一次谈是和一个女孩,发现对女的不行,不能耽误人家,就很快分手了……后来看了点g/v发现可以……就、就来了。” 【啊啊啊啊啊我一个大爆笑!江阳能不能别这么实诚!】 【我受不了了怎么g/v还被哔了!】 【为了过审吧,你不也打了分隔符】 【珍惜节目,这个性向的节目能活到现在到顺利播出不容易】 【做法点香,祝《无数次的恋爱》之后都顺顺利利!】 【祝结局圆满!】 【圆满不一定,但要给个交代,观众要的不多,真的凑不到一起也不强求】 【来点drama的,土的也行,我是土狗我什么都爱看】 【那祝大爆!大爆了就能拍第二季了w,别管我了我就要看男同啊啊啊啊】 周止雨说过了,他被跳过,顺着翟祁被跳过,连着杜清秋也被跳过,就到了叶云磊。 叶云磊:“我谈过很多个,但很多人都是冲我的身份来的,所以谈得不太高兴。” “身份?难道你是明星?”温然看他扎眼的头发,“抱歉,我不怎么追星,不认识你。” 叶云磊大度地说:“没关系的,现在不是了。” 【总算给了一道送分题】 【哪送分了,这两个选项爱豆和明星到底有什么区别!你们谁给我解释解释!他到底是明星还是爱豆,选哪个啊!】 【爱豆不能谈,明星能谈,选明星】 【你难道真是个天才】 【说是不能谈,实际上爱豆粉丝到底几个嫂子谁知道,叶云磊这题最难】 【男同还能说嫂子吗】 【呃,那……那……哥夫?】 【笑死我了……】 最后轮到林诗越。 他先是看了一眼江阳,才又看自己的酒杯,说:“职业原因,我接触的人非常多,所以遇到的人也非常多,谈过很多,我都没算过,但没有一个超过半年的。” “所以我经常患得患失,怕别人不喜欢我,怕我是不是又做得不对了,也很悲观,我总觉得别人对我的好只是因为脸,因为我……讨好。” 林诗越声音放低。 “我总这样……我想求原谅,又怕被人更加讨厌,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别人总会离开我,所以急着找下一个……我是不是错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了……但也没人教过我……我欠某人一个道歉……对不起。” 他说着说着停了,沉默着喝完。 【好真心……确实以前的恋爱经历很糟糕的话,人就是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会一味贬低自己……】 【早道歉早不就完事儿了】 【江阳窜这么快,关上冰箱门就走了,让人道歉了吗】 节目给了个特写。 温然背后,林诗越向这边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江阳放在凳子后的尾指。 被江阳一把攥住,再没放开。 【cpf活了!我的大旗还能举!】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就嗑了】 【我cp美美复合,看来今天能美美睡觉了】 【怎么全在嗑cp啊,谁能帮我回答问题,林诗越到底什么职业,这选项,脱衣舞男,模特,网红,夺冒昧,我觉得都有可能】 【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的掉进了钱眼儿里】 【网红先排除,要是网红早被一群网友刷到了,不会不认得】 【剩下两个……呃……】 【脱衣舞男这也太……好难选先空着!】 【反正下一集还有四天,够咱们纠结了】 * 今天第一个晚场拍完,导演照例拿喇叭宣布消息。 “各位嘉宾老师,今晚十点前上交你们所有的电子设备,十点左右我们还有一场收尾要拍,第一集拍完收尾就拍完了,拍摄日第二天结束。然后,这点很重要!明天拍摄之前,会有人拿安检仪扫你们,包括你们的房间! “为了沉浸体验,也为了拍摄效果,之后你们要用节目组统一发的手机传短信,而且手机里所有信息都会被监控,我的意思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会实时传云端!除了约会短信,别在里面发些不能播的内容! “拍摄结束之前,没必要不能随意外出别墅!现在你们可以出去到处走走,珍惜这点仅有的自由,over。” 几个人吃饱了饭,各有各的事做。 翟祁靠在云朵沙发上眨眼,正盯着一盆长势喜人的文竹看,像是想用眼睛把这东西画下来。 温然还在喝酒,一口接着一口,他长得异常周正,酒量有种不符合面相的好。 林诗越和江阳耳语几句,从位置上起身,走过来问。 “周老师,你能和我聊聊吗?” “去哪?” “一楼吧,外面有个泳池,我先过去等你,要来啊。” 看房子时周止雨就看见了,这后面有个篮球场大的泳池,他挺想去躺着,没什么异议地点了头。 从水里吹来的风和平地上的风不同,带着冷,让人清醒。 他到时,林诗越敲打26键的动作相当快,因为留了一点指甲,敲得手机屏幕哒哒哒地响。 【江阳倒是哄回来了,杜清秋怎么办】 【一个江阳到底有什么好激动的,杜清秋绝对比他有价值多了】 【我激动一下怎么了!要不杜清秋还是算了……江阳人挺好的,而且你吩咐我吩咐得倒好,自己什么也不干】 【这不是让你帮我看看周止雨什么态度吗】 【他我看不透,明明感觉很年轻,但心里装着事儿】 【周止雨没那么小气,你和他好好聊聊】 【可他还没来,我都等二十分钟了】 “嗯哼,聊这么火热。” 林诗越悚然一惊,立刻扭头,闻到风里吹过来的洗发水的甜香味。 周止雨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坐下,问。 “要不要毯子?” “……要。” 听到确定的回答,周止雨微微含笑着递过条黑色毛毯:“找半天才找到两条新的,耽误了。等急了没?” 他自己身旁还有一条银色的,上面带着银色的斑点。手里这条是特意给林诗越拿的。 林诗越的警惕在他这个动作里散了大半,轻声说。 “没有……好吧,是有点。” “那披上。” 举手投足之间就知道,周止雨一定家境不错。 在他心里,和别人同处一个空间时为别人考虑是件很自然的事,自然到不需要过多思考,也没必要向外炫耀,是最基本的礼仪。 换位想想,林诗越绝对不会给另一个受方拿毯子。 来这之前他做好了万全的雄竞准备,他和节目里其他三个受方天生敌对。 ——这当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周止雨展开自己的,半披半抱着躺下了,姿态很慵懒:“洗发水味很浓吧?节目提供的洗发水我不喜欢,太香了。” 林诗越正坐在他下风口扎起长发,随着他话闻了一下,再加上猜不准他态度,半晌回了一句。 “也还好,挺甜。” 但周止雨提这个只是闲话,而且懒得和他更多闲话,开门见山地说。 “我看见你和人聊天了,也知道对面是谁。” 林诗越一下坐直了。 周止雨在夜风里眯起眼,蓬松的短发被风吹起,有些困倦。 “你就没怀疑过?他这么爱钱的一个人怎么遇到我就真情流露了,搞得好像非我不可一样,那可能吗。他是不是和你说杜清秋最有钱?让你去钓他?” “嗯。” 林诗越也不傻,踩住户外藤编躺椅的边沿调整一下坐姿,抓着毯子两个角,跟着躺下,尝试着揣测道。 “确实不太可能,除非……你才是这节目里最有钱的。” 周止雨没说是或不是。 林诗越就在名为周止雨的答案面前做题,做一道问一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好好先生尽职尽责地回复。 “我成人礼那天的生日宴,他来过。那会儿他还正被看好呢,被他经纪人介绍给我的,”周止雨停顿了一下,声音里笑意很浓,“没想到现在糊成这样。” “这你都能记住?好几年前了吧。” “别的记不住,我自己的生日宴来了什么人,我还记不住吗,而且那可是成人礼。” 第26章 周止雨闭着眼,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那可是成人礼。 他拽住毯子把自己裹紧,裹成一条看起来很柔软、但怕虫的人类绝对不会摸的长虫。 夜里还是挺冷。 林诗越仍然没打消疑虑:“你要是这么有钱,何必还来这档节目。” 周止雨阖着眼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原因嘛,我来是为了……” 见他停顿,林诗越疑窦顿生。 “为了什么?” “躲我未婚夫,”周止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家里逼我结婚呢,不想结。” 林诗越看了会儿他,难得真情实感地说:“我要是你,我也不结。天菜何必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周止雨哈哈大笑。 他笑完问:“你怎么那么听他的,他是你谁?” 林诗越乖乖地说:“是我表哥,就是他带我来节目的,说能赚钱。其实我们很久没联系过了,我和他也不太熟。” 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信息,节目播出之后很多人都会知道,还不如早点告诉周止雨赚点好感,林诗越拎得很清。 他说着说着又想到个一点,问:“但江阳说买菜都是你挑的,我就没见过几个有钱人会挑菜,周老师你得给我个解释,解释让我信得过,我就信你。” 林诗越仍在考量。 周止雨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没有表,也没有钥匙,大多数时候都穿节目提供的衣服,他判断不了这人处在哪个位置。 有点小钱的爱炫耀,有了大钱的大多数低调,但大钱也分很多种,a8和a10能一样吗? 周止雨处在哪个地方? “我家后山一片农场,小时候不想学乐器了就躲菜地里摘番茄吃,我会挑菜多正常。” 周止雨任他打量,没觉得这算个问题,将心比心地问。 “你家要是有个农场,又是露天蔬菜,又是温室大棚,有牛有羊有鸡有鸭有鱼,整天有人悉心打理,蔬菜瓜果长那么好,你不去摘个尝尝?我小时候天天在自家大棚啃草莓,啃到饱,啃完了就在温室睡着了,我爸找我找得心累,为这事儿没少抽我。” 见过什么是好的水果,就知道什么是不好的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挑。 就像点钞一样,每天点真钱,摸到一张假的就知道,手里这张不对。 ——而且周启勋才不舍得抽自己家宝贝儿子,纯粹周止雨夸大并造谣。 周启勋顶多是找到人之后看见满身的泥,抽他两下屁股。 但周小雨还是学不乖。 周小雨能跑得家里裁缝缝的衣服上全是泥印子,周启勋把人翻过来一看后背,不知道翻滚到哪挂到榆木栅栏上的铁钉,外衣一道怪兽侵袭过似的大口子,好险里面没伤着。 总之经历了一番短腿小雨的踢踹,周启勋拎起人到裁缝面前认错。 裁缝早已被周小雨眨巴着大眼睛要掉眼泪的样子萌得毫无脾气,笑着说再做一件,再做一件就好了,周先生,别生气嘛。 周启勋不为所动。 “就是小才要教,大了就教会了,不能溺爱。周小雨你过来,自己把衣服脱下来叠好,有泥的地方叠进里面拿给裁缝阿姨,说麻烦阿姨给我再做一件,谢谢阿姨。人阿姨这季度的衣服本来都做完了,正打算去芬兰玩,你可倒好,整个一小泥球儿滚进来了,还让人到处找也找不到。” 周小雨嘴扁得像小鸭子,小小一个,捧着小小的衣服,小小声说阿姨,我错了…… 心里却在大叫,找不到我明明是你笨蛋!爸爸大笨蛋!这么大的儿子都找不到! 周止雨回忆了半天,回忆得很幸福,见林诗越还在那纠结,说。 “骗你也没什么好处,我来找你就是懒得掺浑水,怕你在节目里对我敌意很大。我和江阳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要我帮个忙,所以我帮了,播出你也能看到我们怎么说的。作为歉礼,我给你一条消息,让你不被耍,就这样。而且你自己想,是不是当时没在意周边,被江阳撞个正着。” 林诗越把耳鬓一点碎发拨到耳后,哼哼两声。 “你们回来得也太快了。” 周止雨自恋地说:“谁让我太会挑菜了,动作很快,不好意思打扰你,下次不会了。” 林诗越嗤笑一声,倒也有爽快的一面。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算我欠你,叶——” 周止雨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轻声嘘他。 林诗越不再提名字:“嗯,不提他,我回去多注意。” “他说的话你信一半就好。杜清秋可能有钱,但绝对不如我有钱。” 周止雨放慢声音,开了个玩笑:“你要是想赚钱,不如来勾引我,我对喜欢的人很大方。” “我也勾引不到你啊!我们两个0有什么好勾引的!” 林诗越踢了一下他的躺椅,用力不大。 周止雨想到他主动和杜清秋暧昧的理由,问:“很缺钱?” “还好,就是想……唉,就是想又能谈恋爱又赚钱,但要是真喜欢,就不会去算计人家,我也是贱的……非给自己找难看。以前那么多次都没长教训。” “怎么今天突然想通了,不像你。” “我也觉得不太像我,”林诗越看向自己的手,这只手刚刚还被江阳紧紧握住,不由自主笑了一下,“但被人握住的感觉太好了,周老师,我舍不得放开了,想试试认真一次。” 周止雨把眼睛闭上笑:“挺好。” 林诗越在风里回想前面的谈话,问。 “周老师,你真不能做1?” “不能,”周止雨懒洋洋的,“我很内向,很传统,需要别人主动。” “你不像个被动的人,”林诗越好奇地说,“之前谈过的几任得是多垃圾才会变成这样?” 周止雨呼吸均匀,看着像睡着了,不再回应他。 林诗越放下毯子起身,原本想走,但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向不知睡着还是假寐的周止雨伸出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反应过来时已经伸了手,就像在美术展看到震慑人心的展会作品,即使知道隔着玻璃,也情不自禁想要触摸。 因其美丽,也因其走出展馆后就难以见到,完全出于本能。 越来越近。 林诗越一颗心砰砰直跳。 离开节目,他大概率再也见不到周止雨了。 他就这样,刚和江阳有了关系上的突破,高兴是真的,但以前的劣根性难改也是真的。 过惯了荤腥生活的人即使改吃素,也会下意识向香味走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能散发出那么美妙的味道。 就在指甲要碰到周止雨时,这人刷得睁开眼,牢牢攥住林诗越的手腕,声音里一丝温度也没有。 “你干什么?” 他双眼仿佛两点锐利寒星,林诗越被这眼神怵得呆住时……周止雨却已经笑了起来。 那点冷一下化开了,仿佛从未有过。 他放开林诗越手腕,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说。 “偷袭我的代价。没被吓到吧?” “没、没……” “哦,还有两句话忘说了。” “什、什么?” “昨天不是单采吗,让每个人写想约会的人,互相选中就能去约会。” “这怎么了?” “我选的江阳。知道他肯定选你,选他我就不用和别人约会了。没别的意思,别误会。” “……不会,不会。” “那你走吧,我再躺会儿,新婚快乐。” “周老师别开我玩笑!” “快走吧,打扰我睡觉。” 林诗越收回手,走出很远还没压住心跳,手腕被周止雨抓过的位置这时才发起钝痛,仍有余温,一跳,又一跳。 他偷偷一回头。 周止雨靠在躺椅上,头顶翘出两根呆毛,随风摇动。 * 周止雨在躺椅上躺到晚上十点。 第一次电话是九点五十。五十四秒。 第二次电话是十点整。七分钟。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十分,电话还没来,看来今天不会来了。 导助满别墅走,喊老师们收手机了!收不要的旧手机!旧ipad!旧电脑!剪子家具长头发!木板铁片塑料瓶!走过路过瞧一瞧卖一卖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来! 过路一片笑声。 大概是林诗越问了一句我这长头发多少钱收?剪给你要不要?导助被刁难得直道歉,又是一阵哈哈。 周止雨听到,回了一句来收我的手机!导助便向这边走,大大咧咧去拿他的手机。 导助拿着拿着拿不动,疑惑地看他。 两个人一人捏着一边,周止雨也有点尴尬,连忙放开了手:“等个电话,看来今天不会来了,你拿走吧。” 导助一脸吃到瓜的表情:“等谁的电话?” 导助知道了等于导演知道,导演知道副导演和编剧就知道,副导演和编剧知道就意味着录音老师知道,录音老师知道…… 第27章 这和全世界都知道了有什么区别。 周止雨不愿多说,怕被起哄,也怕被说不敬业,搪塞说:“家人的。” 他本还想解释一下,说每天定时打,今天没打有点担心,但想了一下就否决了。 如果是家人没打来,他打回去不就行了? 他等的这通电话必然不是家人。 周止雨看着导助把手机放进盒子,装出谎言被戳破的样子。 “就是有瘾,舍不得手机。” 导助一脸理解,以一种与手机英年早婚的口吻说:“我懂的周老师,我懂。为了钱忍一忍吧。那我走啦。” 周止雨看他离开,自己也回二楼房间去休息,等一会儿拍个结尾。 正常。 周止雨和自己说。 很正常,别难过,无所谓。 周止雨,都经历这么多次了,也该学会了。 * 晚场第二场,八个人齐聚沙发。 npc:“公开初选结果。” 杜清秋适时缓和氛围:“怎么像在开招聘会,还初选,是不是还有终选,一面二面?” 见他看向自己,林诗越跟着笑了一下,弧度不大。 杜清秋看他这一眼就知道没戏,收回眼神,对上江阳警告的视线。 他挑眉和他对视,过了几秒,索然无味啧了一声。 这两个已经成一对了,没意思;温然太淡了,白开水一样,也没意思;翟祁像小学生……更没意思…… 就周止雨有点意思,但太有边界感了,这种人绝对不好追。 怎么上个综艺遇到的都这么棘手? 不应该都是想互相了解试探暧昧的人吗? npc很快拉回他的注意:“初选结果,没有人互选成功,所以明天不是约会日。” 【nb,一对也没凑成】 【周止雨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选项,他选的谁啊】 【江阳吧,江阳一看就选的林诗越】 【zzy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和别人约会对不对】 六个人一起叹气—— 林诗越和江阳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npc:“鉴于各位不太积极,明天会有两位新嘉宾入场,敬请期待。” 【!!!】 【太好了又有新人,请一定要是帅哥】 【这集能看到吗?】 【预告会有吧?片尾?】 几个人神色各异。 周止雨则单纯在发呆。 他在看不远处放众人手机的盒子,就在导演身边,但没一个人有动作。 这些手机没关机,因为怕嘉宾会有急事。再加上周止雨没开静音模式,如果有人打电话,周围人一定会听见。 但没人有动作,就意味着没有声音。没电话。 周止雨默默在心里给范砚西画了个叉。他一如既往地任性。 摄像确认拍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导演喊卡。 “老师们辛苦了!快十一点了,早点回屋休息。” 他说完,向对讲机问:“你们那边怎么样?” 副导演:“两个嘉宾的单采和片头都拍完了,已经发给后期。” 导演很满意。 “所有人,收工!” * 【新人要来好激动】 【啊啊啊啊片尾有的有的!】 【谁谁谁?快让我看看脸!】 坐在凳子上的人转了一圈,说:“这凳子我喜欢。” 【周止雨你快来啊你的凳子被人坐了!】 【不知道说什么总之先给周止雨报个警吧】 【这个callback笑死我了】 他很白净,白净得像从没被光照过,和翟祁有一拼,双手手腕都贴着膏药。 【终于来个我认识的,xxd战队的退役打野sugar,当时悄无声息退役了,没想到竟然是男同】 【是1是0】 【打竞啊那没事了,腱鞘炎铁0的家人们,是1我把ipad吃了】 “我叫沙糖,沙子的沙。 “职业原因没谈过,周围都是死宅和直男。 “什么?我是唯一一个一个也没谈过的?那你们可得珍惜老子,我还是处男。 “我为什么来,拜托,这还要问吗,那当然是要来谈恋爱啊! “嗯,我是0,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以前的队友们如果知道我是男同,别觉得丢人,我,xxd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强打野,怎么也是你们丢我的人。 “最近几场打的什么玩意儿,来谈恋爱我都得惦记着你们,丢不丢人啊一群群的,说小垃圾都怕你们觉得我在说你们萌,一个二个全特么铁废物。还好没听教练的去做解说,做解说还不得把我气死。 “说这些怕不怕被骂?骂个勾八,谁骂得过老子?我特么在役三年期间从没菜过,不败巅峰,神话。哦,你说得对,为了维持这个神话我屁滚尿流地退役了。 “再说我都退役了,我又不直播,让他们虚空索敌去吧。老子就骂了怎么了,我出演这节目你们骂我我还拿钱呢,两百万分十个人,我拿二十万不过分吧?这不比打电竞赚钱?” 【世·界·名·嘴】 【长这么可爱名字这么甜,一张嘴……你是懂幻灭的】 【我服了你们搞笑男了哈哈哈哈】 【有他在不怕冷场,这话也太密了】 【有的人先不管说什么,单单那个肢体语言就足够搞笑了】 【啊啊啊他的部分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再多说两句啊!】 【下一个是个1?】 第二个人一眼望去坐姿端正,姿态很放松,最吸睛的是一头银灰色的头发,有种和本身气质不符的帅。 【之前那个嚷嚷要霸总哥的姐们儿呢,霸总哥来了】 【这个1!我靠你和周止雨是一个图层的!帅到一块儿去了!我宣布你俩坐一桌!】 【外形好搭啊不管了我先嗑,周止雨你家1来了!】 【白毛?!!!】 【节目组果然知道我们喜欢什么】 【人均白毛控是这样】 【新的10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我叫范砚西。 “为什么来?你们会问每个人这个问题?” 【用问题回答问题,答应我下次不准这样了,长得帅也不准哦】 【幻视我大领导了……这种看似亲切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工作?服装相关。 “你们说有东西在叫?是我的猫。 “来,斑点。” 蓝眼睛猫跳上他腿,很有镜头感地喵。 【你怎么还带猫来!妈妈他作弊!】 【猫好!孟加拉豹猫大大的好!】 【好搭,银灰色的猫,银灰色的头发】 “为什么染这个发色,我特意染的。方便下属看到我的时候催眠自己这不是我。 “上节目为了宣传,因为品牌行将就木了。出来救一下。” 【节目组看着我,你是说有上司会这么搞笑地说话吗?不许给社畜幻想听见没有!】 【接这样的上司】 【我受不了了,一个二个怎么都这么搞笑……话多的搞笑话少的更搞笑……】 【节目组选人的时候是不是搞笑男优先】 “开玩笑的。这有我喜欢的人,我来追人。 “他知不知道我来?不知道。 “他是谁?不能说。自己看。” 【还能这样???】 【啊???这样的话我要看了!什么人你长得这么帅还要追?!】 【完了我真的觉得是周止雨……】 【没了?没了?!我那么大一个进度条呢!】 【下一集呢!!!怎么没了!!!(撕心裂肺)】 【放出来这么帅的!然后没了???!!!节目组你怎么不杀了我——!!!】 第14章 周止雨夜里没睡好。 他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 地点切换太过频繁,最后一个场景是辆货车横冲直撞而来,自己被逼入悬崖, 一脚踏空! 醒来发现只是腿受了凉, 抽筋了。 还好是梦。 周止雨松了口气, 半坐起来靠住床头,深呼吸。 晚上在泳池边吹风吹太久, 他后脑有点钝钝的痛,得转移点儿注意力。 翟祁坐在他两步外的床上,黑夜里只有ipad屏幕亮着,拿着根笔在画画。 他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看来耳机质量不错,不会漏音。 周止雨压低声音说:“翟祁——” 翟祁没听见,被某物砸进手里了才一个惊醒,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摸到才发现,是个揉皱的纸团。 周止雨一条腿晾在被子外面, 一条腿还在被子里, 冷汗没消, 倒是还有力气笑他,笑声一颤一颤,很轻。 翟祁摘掉耳机按灭ipad,也很轻地说。 “周老师!你吓死我了!” 周止雨笑够了, 问。 “干嘛呢翟小祁,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几点了?你ipad怎么没交?” 第28章 “不画画我会死, ”翟祁很认真,“晚上没人打扰,画一会儿。和导助说我想画画, 他就没收我的ipad,感觉他在可怜我。” 腿麻好得差不多了,周止雨从床上坐起,摸到两人中间的插座,把屋内灯打开。 “可不可怜先放一边,记得护眼,夜里画画把灯打开再画。” 翟祁摇摇头,把耳机戴回去:“开着灯周老师怎么睡觉,我没事的,你关上吧。” 他耳机戴到一半,突然啊了一声。 周止雨:“怎么?” 翟祁:“……说要隐瞒职业,我又给忘了。” 他转向周止雨床铺的方向,做了个接近土下座的姿势,趴着不起来:“周老师,还请不要告发我。” 周止雨宽慰他:“大家也差不多都猜出来了,你的最好猜。” 这宽慰倒也不怎么宽慰。 “啊?”翟祁低落地把头埋进被子里,“这么好猜吗?我已经努力在瞒了……” 周止雨走过来揉了一下他乱翘的头发,又拍拍他头顶,拍得很轻。 “那有什么,猜中了又不会多给钱,猜不中顶多有点儿丢脸,”他很快收回手,“我出去给你找个床头灯,你继续。” “不要了吧?大家都睡了……周老师!” 翟祁从床上爬下来,手摸到地面了才意识到这不是能让自己随便顾涌的家里,僵硬地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初具人形,才去拉周止雨。 “有什么,”周止雨拿起杯子,走出一步了又扭过头,笑说,“我就是给自己找点药,晚上在外面吹风吹得头疼,顺路给你拿个灯。顺路,不费事儿。” 这话三两下打散了翟祁的愧疚感,他慢腾腾地把拽他衣角的手收回来,点头说好。 “那……那你去吧周老师,早点回,当心脚下。” 周止雨笑着说找到就回,睡衣衣角从他手里滑出去。 听声音周止雨已经走下了楼,翟祁才搓搓手指尖,冒出一个念头。 睡衣好软哦,穿上一定很舒服。 得问问周老师哪里买的。 * 周止雨在一楼茶几下的抽屉找到盒感冒灵颗粒。 黑暗里,他摸到岛台拆开包装,只开了这个开放式厨房岛台上方的三个射灯,打开烧水壶,倒水,烧水。 做完以上所有,他背靠集成灶发呆,等水烧开。 一楼落地窗剩下一扇没关,夜风被薄薄的窗帘削弱了,入室没有风势,只余沁凉。 水壶里的水从寂静无声到咕噜咕噜,直到疯狂滚动,炸开,破裂,不断重复。 周止雨很喜欢似的听了会儿烧开后的水泡声,断电,拿起水壶倒水,并未倒满,剩出点余裕把颗粒和热水摇匀,一下,又一下。 睡不好除了受凉,还有一点是…… 他很久没和别人一起住了。 和翟祁住一个房间才发现,他对独处的需求比想象中大。 此刻所有人都远离他,待在泛黄的灯光下,像藏进小湾之中,才得以喘息。 什么一亮。 周止雨抬头正看到,那双眼闪亮的小生命迈步走了进来。 他放下玻璃杯,一时之间竟忘记了猫叫什么。 斑点跳上岛台,在射灯下周身猫毛飞舞,像要把生命力散出去,散落在周止雨身上。 周止雨靠近一步挠了会儿它下巴,身侧那只空余着的手蜷动数次,像在思索,也像在犹豫。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猫。 斑点被挠得脑袋下压,熟稔地打起呼噜,胡须蹭到周止雨胸前,有点痒。 他放弃了。 周止雨把这团温热抱进怀里,低头用力亲了口它头顶。 “小宝贝儿。” “喵。” “和我睡吧?” “喵~” * “翟小祁,你的灯。” “谢谢周老师!” 翟祁摘掉耳机,双手去接周止雨递来的白色宜家台灯。 底座有点沉,他没料到,坠了一下。 拿着灯的周止雨早有预料,一开始就没彻底撒手,仍握着上端呢。 随着周止雨用力,下坠的台灯止停。 翟祁小声说谢谢,即使看不见,也知道周止雨一定是笑着看他的。 这次他总算拿稳,把台灯接上插座,转向自己这边。亮了还是好一些,看ipad没那么刺眼。 斑点跳上床,喵了一声。 翟祁很惊喜:“小猫!哪来的!” 他想拍猫当参考,斑点却像成了精似的缩到周止雨背后,只探出个小小的脑袋,轻轻叫了一声。 周止雨摸摸看向自己的猫,主动充当斑点的发言人:“它不喜欢被拍。” “是谁养的吗?” 周止雨睁眼说瞎话:“不知道,半夜跑来的,看它怕冷我就带回屋了,收留一晚上。” 翟祁丁点儿没怀疑,不舍地看了一眼斑点。 斑点对此毫无回应,正忙着在周止雨被子上踩奶。 猫嫌狗不知道憎不憎的小画家只好丧气地打开ipad继续画——从第二天拍摄就在门口踩了狗屎来看,估计狗是憎的。 周止雨这次睡就睡得好多了。 他喝过药出了点薄汗;翟祁笔尖点在ipad上的声音很催眠;斑点更是直接侧睡在他脸旁边,四爪蹬着他肩膀,头抵在他耳垂下面,猫毛软得不可思议,还发热。 即使周止雨有很多不同毛料的衣服,也从没接触过这种触感,挠了两下它软软的小肚子。 斑点不喜欢被摸肚子,两只前爪抱住他手腕不让他动,后腿蹬在他腕骨上,做出要蹬他的姿势……但没蹬。 好柔软的威胁。 周止雨无声笑笑,就这么睡了。 醒来时十一点,翟祁还在睡。 他睡相很凌乱,被子像一条大蛇把他缠住了。ipad放在一边,笔不知道滚到哪里。 周止雨被众人的脚步声吵醒,打着哈欠坐起来。 看到被他传染也打了个哈欠的斑点,周止雨没忍住,把手指尖放进斑点大张的嘴里。 斑点咬他一口,没用力,舔舔他手。 随后,猫大人伸了个懒腰绕过周止雨,去喝他…… 玻璃杯里的水。 周止雨一下全醒了。 等它喝完,周止雨把杯子抢走,洗了三遍,放到高处。 他洗漱过后顶着乱乱的头发下楼,搓着手臂心想怎么有点冷,不对吧,今儿温度挺高啊?难道他还没好? 正撞见一群蚂蚁搬家的剧组成员。 原来那些纷乱的脚步声来自布景组,他们陆陆续续搬着一些摆件上三楼,看来是在收拾三楼房间。 除了脚步声,忙活着的人们几乎没有交谈。 导演挺重视,站在一楼拿着对讲机监督,时不时嘱咐两句。 “花瓶多擦两遍,擦干净点……对,一尘不染……” 这不该是导演的活吧。 周止雨有些奇怪,在混乱中找到已到场的后备军五人组,六人聚齐。 这会儿还没到化妆时间,六个人里有四个一起站在角落嗑瓜子聊天,周六周日不吃。 他俩看见旁边有蛇莓还是什么东西,找了个盆子去摘。 瓜子花姐偏爱奶油味的,嗑起来不蛰嘴,周止雨一边嗑瓜子,一边不忘让小何给斑点找只喝水的杯子。 “有新嘉宾要来了?” 他看向忙碌的场中,问。 “据说是资方参演,”花姐指了一下外面摆着的满当当的长衣架,“看见了吗,五百件衣服,凌晨运过来的。” 她想起来什么,笑得幸灾乐祸:“你那件大露背带链子的,也是资方给的。” 周止雨把一整袋瓜子都塞给她,以期堵住她的嘴。从花姐嚣张的笑声来看,没有用。 刚拿来的衣服还没剪标,周止雨实在闲着没事儿,过去瞧瞧。 他拿起吊牌,正辨认上面的西班牙语字母,被旁边负责看管衣服的场务发现了。 场务很惊慌:“周老师!你怎么下来了!一会儿有……你这时候应该还在别墅里呀!不能出来的!” 周止雨扫视全场,用眼神示意自己从楼上下来,经过一群忙着工作的布景组,又经过调试灯光的灯光组,再到下面一楼无数摄像机背后的摄制组,没有被任何人拦住。 每个人都很忙,忙到帅哥路过也没多在意。 “而且,”周止雨强调,“我屋里进猫了,猫今天用我的杯子喝了水,这能忍?” 场务:“这不能忍,但是给猫找个碗不就行了……哎呀不是!您别添乱了!快回去吧!” 场务从背后推着他回屋。 周止雨在她的推搡里艰难接近花姐,从场务唐僧念经的“快回去吧周老师”里见缝插针为自己辩驳两句,说“我给猫拿个碗就上去,真的,场务老师你信我,我助理小何马上来了,两分钟,就两分钟——”。 在两人互相拖延的空当,花姐塞给周止雨一把牛肉粒,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她好多零食。果然爱吃的人无论条件多艰苦,都会创造条件让自己吃上好东西。 第29章 刚好,大救星小何满脚的泥,从搬道具的一群人里挤出来,高高扬起的手里拿着个小碗。 “周老师!你要的猫碗!找好久没找到适合猫的我跑去那边店里买了个新的!” 周止雨在半空中和小何交接,把碗塞进睡衣口袋:“六儿!记得双倍给小何报销!” 周六头也不回:“好嘞!” 场务又去推周止雨,周止雨连连说:“别催了别催了场务老师,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场务也松了口气。 周止雨果然转身就走,路上还有闲心拿出一颗牛肉粒剥开。 裹牛肉粒的彩色塑料纸揉在他手里,稀里哗啦地响。可这声音放在现场的喧闹中,却只是条风浪一角被轻轻拍起又落回水中的小鱼,并非主角。 不知谁说了一句:“导演,范总来了!” 这片海顿时沸腾起来。 别墅里的导演听到声音,放下手中工作奔下楼。他提着一小桶75%浓度的消毒酒精,大笑着下来迎接自己的师弟,一路风风火火,迎接无数剧组人员的注目礼。 “快来,你的房间都按要求布置好了!去视察一下!”导演把酒精桶塞给这人,拍拍他手臂,声音嘹亮,“昨晚上拍太晚了,刚好各位老师还没醒,你偷偷摸摸地上去,别被人发现。” 来者正摘下墨镜,敞开穿着件卡其色长风衣,这么热的天也戴了双黑色手套,因为和黑色t恤搭配的原因,倒不至于怪异,只是像黑客帝国走错了片场。 这男人左手腕一只表在阳光下很闪亮。周止雨知道,南十字星。 宋青从范总手里接过桶,还要寒暄几句,但视力太好,一眼扫到别墅门口没几步的周止雨。 周止雨自认自己的呆滞胜过从adios醒来那天。 他手里,那颗要送进嘴的牛肉粒被手指挤压,一个受力不平衡飞了出去,啪一下掉在他脚边,因还有惯性,滚下了台阶。 范砚西跟着看过去。 导演也跟着看过去。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导演:“周老师……你怎么在这,你不该在别墅里面吗?” 周止雨眨了眨眼,目光放在范砚西银灰色的头发上,敛起眼睛笑。 “下来给进屋的猫找个碗,看来不太是时候。” 他把睡衣口袋里的碗拿出来以示自己所言非虚,说完了手一垂,握紧瓷碗,不知道说什么了。 场面更加寂静,好像喧嚣从拍摄现场转移到了周止雨脑子里。 那天在超市,他遇见的人就是范砚西。 范砚西怎么在这儿? 染了头发,布置了房间,难道他要来参演? 他要参与拍摄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被他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他被范砚西耍了。 范砚西也确实没理由和自己说。他们算什么?范砚西多打两个电话周止雨就开始划清界限,要是再说这些,他早被周止雨拉黑了。 亏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和范砚西不止一次地提过自己要拍摄,甚至对方说来到了岛上也没多怀疑,一直以为范砚西只是来投资,他怎么能蠢成这样?最关键的是—— 他床上还睡着这人的猫。 周止雨脚步后撤,恨不得自己能瞬移进别墅。 在众人看来,他只是拿着猫碗,看起来依然有些没睡醒,所以才呆呆的,但依然帅。大帅哥嘛,什么发型都帅。 李哥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场面。 范总在周少爷萌生要走的欲望之时一刻不停,大步向他走来,几个字把他定在原地。 “周老师,久仰。听师兄提起过。” 他站在他两步台阶下伸出手,手掌等在半空中,像静水中稳定的浮标。 周止雨抬起了手,但没向前伸,而是向后…… 背在了身后。 他假笑一下,当众说。 “不好意思啊范先生,洁癖我也有点。您这手套我也不知道摸过什么,不知道有什么细菌,就别了吧。” 导演灵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跳动,再加上体态圆胖,活像只被八卦油水滋养的肥硕大耗子—— 怎么个事儿,什么情况? 他请来的嘉宾怎么会和他师弟有过节? 当众让他师弟下不来台,以他师弟这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性格还不生气? 这什么?他在观看世界第八大奇迹? 周老师什么来头? “是我考虑不周。” 范砚西眉头动也没动,把手套摘下来,很谦让。 “这样呢?” 导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握手,握手是什么概念? 对他师弟来说,不隔着手套握手就是菌群/交换,病毒感染,威力几乎等同于核/弹,他和范砚西认识这么多年,握手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次! 摘掉手套握手,更是一次都没有…… 难不成他师弟今天被鬼上身了?! 他开机前请大师驱过邪,确保八方无舆才开拍,怎么今儿个这么邪门儿? 看来还得再找大师一回。 左右躲不过和范砚西握手,周止雨被众人的目光架在这,权衡两秒后还是伸出右手,被不同于他的手掌用力握住。 两人手中都有薄茧,握手时,范砚西略高的体温让周止雨眉心一跳,总觉得这人放开前轻轻磨了下他大鱼际。 故意的。 再去看范砚西,这人脸上表情如常,非要说哪里有些怪,就是一双眼睛在太阳下亮得惊人。 仿佛今日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保持距离,恰到好处。手掌交握时,那刻意的暧昧擦蹭恍惚间只是幻觉。 导演发出爽朗的暖场笑声。很罐头。 “别在太阳底下站着了,进屋吧,进屋!吃过午饭我们立刻开始拍摄。就是得麻烦周老师装一下,拍初见要有反应。也是我们工作人员的锅,没看好您。” 周止雨笑得很完美,说哪有的事,是我到处乱跑。 导演嗯了两声,二声,表否定,说,都怪猫。 范砚西瞥他一眼。 导演莫名其妙,心想招你惹你了?说猫还不行? 几人心思各异,表面上仍说说笑笑向屋内走。 周止雨率先进门,宋青不知道怎么就被夹在了周止雨和范砚西之间。 这二位有名无实的订婚夫夫哪个都比他高,一向有眼力见的宋秘书没走两步冷汗就下来了。 氛围不对。氛围不太对。氛围太不对。 怎么明明外面艳阳高照,他周围风雨欲来? 周六隔着很远看见一群人进屋,支起胳膊肘捣周日一下。 “小雨不高兴了,看那笑的。” 周日弯腰在旁边捡莲蘽,嗯了一声。 这水果一颗一颗,小草莓似的。 花姐手往这边伸,从周日捡莲蘽的小篮子里拿了一个。 周六也拿两个,抛花生米似的抛进嘴里:“猜小雨怒气值有几?满分十分,我猜六。” 周日把莲蘽盆往李哥和小何那边又递了递,说。 “十吧。” “赌多少?” “再说这个字我把你手剁了。” “别打技术岗!我错了哥!哥!不说!再也不说了!” * 猫碗放在屋里。 猫不见了。 猫去找范砚西了。 周止雨没结过婚,离婚更是无稽之谈,但在这一刻,小雨哥深深共情了离婚后孩子判给前夫的妻子。 他躺在床上,后脑枕着双臂发呆,听外面有人拿喇叭喊领盒饭了!每个组领饭的位置不一样别走错了!嘉宾老师的盒饭在我这! 剧组盒饭常常因地制宜,小岛上海产丰富,鲜虾毛蟹到处捡,盒饭里虾蟹就多。正在别墅忙碌的众剧组人员一窝蜂下去抢饭吃,两分钟内清空了喧闹的别墅。 周止雨走出门,小何刚好过来送饭,把翟祁那份也带了过来。 翟祁还在睡,不知道要睡多久。周止雨进屋摇他,这夜猫插画师把摇自己肩膀的手推出去,捞起被子蒙紧脑袋,拒绝沟通,也拒绝盒饭。 周止雨把盒饭放他床头,打开了盖,免得水汽洇得米饭没法吃,去吃自己的。 他吃盒饭也很有家教,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也因此,此刻响起的敲门声显得突兀。 很有礼,三声就停。 周止雨放下吃了一半的盒饭去开门,刚打开一条缝就把门关上了,站在门内无法冷静。 敲门的人敲第二次,又是三声。 再敲下去就要把翟祁敲醒了,周止雨一脸烦躁,拉开了门。 “有事说事,我室友在睡觉,别敲了。” 范砚西向内看了眼,像是配合他,话语都很简短:“生我气?” 周止雨又把门关上了。 范砚西不疾不徐,第三次敲门。 周止雨这次拉开门的速度更快,人也跟着出来,本想把范砚西推出去说去你屋,别在我门口扰民了——虽说睡死的翟祁不觉得范总扰民,但他睡了,没有发言能力,任周止雨编排。 第30章 没想到一推推到范总胸前…… 最关键的是,这个吧……手感还挺好…… 软软的,被他推到时范砚西虽说表情没变,胸肌却下意识用了力,变硬了点。 但毕竟是肉,倒也没那么硬。弹弹的。 范砚西倒退半步站稳,拍了下被周止雨推到的地方,叹气道:“去我那说吧。” 门口有个不知道谁放的气球,大概忙着吃饭,布置到一半丢下了。 周止雨一脚踢过去,气球轻飘飘飞起一些,又落回地上,让人心里更堵了。 范砚西的房间和他们的房间不一样,除了有个花瓶,一张书桌,其他地方空空荡荡,但又锃亮。一个黑色行李箱放在角落,随时可以拎包走人。 而且只有一张床。 他自己住一间。 范砚西像是能读他脑,关门落锁,解释说:“后来的自己一间。周老师,坐。” “没地儿坐。” “坐床也可以,我不介意。” “您不是洁癖吗?” “是洁癖,和不介意你不冲突。” 见他关门,周止雨收起假笑,面色冷沉。 “范砚西,你来这什么意思?前几天看我笑话好玩吗?” 范砚西靠住门板,抬手再次示意他坐:“慢慢来,我们一件一件说。” 周止雨强压火气:“行。” “昨天没打你电话,生气了吗。” 周止雨似笑非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少爷这话说得实在忘本,完全把昨晚在泳池边吹风吹到头疼的自个儿不当回事儿。感冒灵颗粒还在您老胃里没消化干净呢。 范砚西:“昨天那个时间我在拍摄。一些单采和片头,没办法用手机。” “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仔细。 周止雨说着说着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他声线和缓,周止雨下意识答:“昨天吹风吹得有点儿多。” “晚上冷,怎么还要吹风。” “心情不好。” 范砚西立刻笑了,联想前言,不难知道他在笑什么。 周止雨烦躁又嘴硬:“不是因为你!” 范砚西不会抓着一个点死命追问,他知道那样周止雨只会逃。这少爷需要坚定的感情,但又本能地质疑。 他默许了他的避而不谈,问:“床头那包感冒灵颗粒是你喝的?” “嗯,我喝的,这怎么了。” “还以为另一位嘉宾喝的。” “他是熬夜了才睡那么死,没生病。” 周止雨无语,掩过心里一点暗惊。 范砚西最多只看了一眼他们房间,就看到了床头那包药,他这眼力怎么长的? “喝错了,再喝一次吧。” 范砚西拿出手机给宋青发消息。 周止雨完全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打算起身走人:“您抽哪门子疯?” 范砚西一板一眼,两人您您对攻:“您吹风着凉是风寒感冒,感冒灵治风热感冒,现在好了点只是因为喝了热水。是不是起来了还觉得冷?冷就对了,因为您根本没喝对药。” 周止雨:“……” 周止雨哑口无言地坐了回去。 他就这点特别好,生病了绝不硬撑。也是因为这点特别好,所以喝药非常积极,家里人让吃药就吃,从不仔细看到底治什么。 感冒竟然还要分风寒风热? 大意了。 宋青大概去烧水了,得个几分钟,周止雨在沉默里越发不适,直到另一个人开口说。 “别生我气。不给你打电话并非我本意。” 周止雨还没气到口不择言说点烂梗,只是看着地面,声线发凉:“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我们还没结婚吧?你干涉我的选择什么意思?” “周止雨,你是觉得订婚只是两个字,只要没结婚,之前就什么都没变?”范砚西轻声问。 周止雨不闪不避,更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难道不是?范先生,你是生意人,你最清楚,合同签下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变。在我这儿,结婚证没下来之前,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范砚西摇摇头:“结婚不是这样。我们去看婚房那天,我爷爷已经给亲朋发放了请帖。” 他走近两步,在周止雨身边坐下,与他隔着四五十厘米的安全距离。 周止雨失声道:“也太荒谬了!婚期没定,什么都没有,就发了订婚请帖?!这算发了什么?日期都不知道写哪天!” 范砚西交握双手,偏头看他:“确实没写日期,因为他发的电子邮件。老年人老了,最近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周止雨:“……” 沉默。漫长的沉默。 “情况就是如此,”范砚西沉静地续上话题,“我家亲朋已经知道了我们订婚的消息,这时你再上恋综,节目播出之后被人看到,他们会怎么想?我来没别的意思,我必须来。” “我来了,还能说这是结婚前我们的情趣,要是我不来,我们两家会被说成什么样?你想过吗?” 周止雨相当愤怒:“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那边的错!” “周止雨,话别说那么绝对,你说都是我爷爷的问题,那你呢?当初在餐厅答应结婚的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答应结婚,我爷爷不会如此确定。我承认这件事他老人家确实做得不妥,但你敢说,事情发展到现在,你气我气成这样,没半点是因为你突然反悔?” 范砚西质问的声音冷静至极。 “你来是想拖延,我来为了补救。还有别的疑问吗?” 周止雨看着他毫无波动的面容,气到冷笑。 “就算是我想拖延又能怎么样?范砚西,你能为了事业忍受这种联姻是你的事,但我凭什么非得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结婚?!我又不缺爹!都说了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就算反悔了又能怎么?!我反悔怎么了!我反悔很难理解吗!你要真有能耐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他一口牙又白又齐,喷出的话也是真尖利,好像口腔是什么武器加工厂,张张嘴就能杀人如麻。 范砚西这几日待在师兄身边看恋综拍摄,看周止雨对身边嘉宾尤其温柔,对自己……怼自己倒是根本不需思考。 张嘴就来,舌间绽血,唇中含剑。 又是不想挨草,又是不缺爹,听过周止雨这种骂人话的,估计也只有范砚西一个。 就在这时,宋青敲门,说范总,药好了。 对话被强制打断,范砚西起身去开门。 周止雨低下头,把脸上残留的暴怒掩饰下去,拉扯了几次嘴角也没能笑出来,不笑了,十个手指放到腮帮,揉脸。 左三圈右三圈,也不管什么地仓大迎颊车穴位,乱揉一通,揉得脸颊充血发红。 宋青很快走人,走时很激动,明显误会了。 不过范砚西也没解释。 一是自己被骂,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二是也不怪宋青。别墅隔音太好,宋青还以为他范总在和夫人调情,不想打扰,没看夫人耳根都红了! ——实际上全是气的。 范砚西拿着药碗往回走,周止雨本能抬头想去接,结果这人把药放在窗边书桌上,又坐了回来,看样子还要和周止雨吵第二轮。 周止雨仍然紧绷:“把药给我。” 碗鼓冒着热气,在风里发白,范砚西抬指轻触一下,淡淡地说:“太烫了,等一会儿。” 周止雨:“……” 吵着架还不忘关心他,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精神? 对方态度这么好,周止雨也不好咄咄逼人,满面愁容地双肘支住膝盖,捂住脸先退一步:“范砚西……你是个好人。” 范砚西:“下一句是什么?但不是我喜欢的人?” 周止雨这次是真笑了。 他捂着脸看不清大部分表情,但能看到笑得眼尾翘起。 那弧度很深,轻易就能传染给身边人,见过的人都会想看他再笑一下。 其实他爷爷周瞻也是这么想的,小姑姑也是,陆怀远还是,周六周日更是。 周止雨正是理解他们,才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他身边人最终的目的都很单纯。 他们只是非常期待周止雨能建立新的家庭,更想让周止雨再无忧无虑地笑起来,仅此而已。 “所以我才不想和你吵架……唉……”周止雨烦闷地把脸闷进自己手心,“你是个好人,但我也是真不想现在结婚,不是针对你,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想拖延一下还被你抓包了……我才二十四岁,想拖延多正常啊……” 范砚西:“理解。” 周止雨情绪过去,很愧疚。 “别理解了,搞得好像我在撒泼打滚一样,虽然也差不多吧。对不起范总,刚才那么说你,情绪上头控制不太住,你别生气,我给你道歉……哦,你生气也行,正好我就能——” “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第31章 范砚西在他说出悔婚这两个字之前及时截停,目光落在他颧骨上。 刚才周止雨揉得实在用力,上面一道红印消也消不下去,鲜红一条,横亘在那,像被蹂躏过。 周止雨:“?” “我说想追你,那不是句玩笑话,”范砚西垂眸看指甲,“你骂我更不会让我解除婚约,我猜听过你这么骂的倒也没几个人,我相当荣幸。” 周止雨一脸恶寒:“能不能不发神经。你看了多少恶俗小说啊,以后不许看了。” 范砚西:“……” 周止雨说完笑了:“范总,我就这样。” 他起身去拿药喝,短短几步路上,越来越接近太阳。 大好阳光照亮他本就好看的脸庞,照亮他脸侧细小柔软的绒毛。 那些在论坛里说周止雨帅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现实里更帅。那种帅是三维的,立体的,帅到光彩夺目、扑面而来。 就像现在。 周止雨端起药碗,把治风寒的荆防颗粒一饮而尽。 他喝得快,喉结滚动间流下一滴,被他用手背一擦,蹭掉了。 “你看我皮囊长得漂亮就能这么简单地表白,但其实我活得很随意,说话也很随意。你说喜欢我……我不是不信,是从头到脚,半个字也不信。 “你知道我什么?我们说过几句话?你就能这么轻易地说喜欢?你喜欢我哪里? “范砚西,你的喜欢太简单。” 范砚西不为所动:“如果你非执着于让我说出喜欢你哪个地方……” 他的推理从来准确。 “周止雨,你不信会有人没什么理由就喜欢上你。” 手背上还剩下点褐黄色药液,周止雨视线向下,随意地瞥了一眼,随意地嗤笑。 “范总,您要是能把这滴舔了,我还能信你点儿——” 他说这话时信誓旦旦,玩心满满。 他说范总,他说您,他戏弄他时才这么说,他根本不信范砚西能做到这种地步。 在周止雨看来,洁癖到范砚西这个程度,根本无法忍受喝别人喝过的药,更何况已经滴在自己手上的?这和侮辱人有什么区别? 范总不摔门而去就不错了。 他就是在刁难。 但他也忘记了,在一个他回忆不起的深夜,他曾被此人寸寸舔过、反复拭摸。 在接近调戏的挑衅里,范砚西站起身。 他双臂向后,轻易甩脱了身上风衣,风衣砸到墙,一阵布料落床堆叠声。 黑色t恤下,这人宽肩窄腰,肩背结实,仅用两步就走到周止雨面前。 范砚西比自己高个大概三五厘米,周止雨猜他一米八七左右,不知道平时做什么运动,手臂肌肉紧实又流畅,此刻伸过来,向上托了一下他手。 这人用不常见光的手握住周止雨手腕,验成色似的摩挲他腕骨。 周止雨手腕处皮肤薄,被他高热的掌心握住,像被烫了一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挣扎。 腕上力道立刻变重。 范砚西牢牢固定住他手,垂下眼笑。 “就这么简单?” * 周止雨逃出了门。 他蹬蹬蹬跑下楼梯,跑到最后一阶速度太快,脚下拖鞋都甩脱了一只,只好狼狈地单脚跳着拿起拖鞋,跳进自己和翟祁屋,关门落锁,像身后有鬼在追。 翟祁刚睡醒不久,拿着盒饭睡眼迷蒙,见他进来,迷茫地说。 “哦……周老师啊……盒饭是你帮我拿的吗?谢谢周老师……不过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着急……” “盒饭是我助理小何带的,翟小祁你下次看到去谢他吧,”周止雨三步并两步跳上床,抓住被子往上扑,“没什么事儿,就是忙着回宿舍。外面的世界太险恶了,太险恶了。” 说到最后,他几乎咬牙切齿,捂住自己左手腕,手背,那一整片。 翟祁没听懂,但他很乖地不会问第二遍,一粒一粒,夹盒饭里的花生米。 床上什么东西嗷了一声,可能被周止雨压到了尾巴,窜出被子喵喵叫。 “斑点?你怎么还在我屋?” 周止雨愣了,不经意间回想起刚才去的屋—— 只顾着和范砚西吵架去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他屋里也没有猫! 斑点根本没走,一直在他屋里,就在被子底下! 他还因为斑点被带走了很伤心…… 他伤心早了。 周止雨把斑点搂在怀里侧躺下来,亲它猫头,说好猫。 好猫背靠着他,两个耳朵抵着他下巴,不时动一动,想舔他手腕。 周止雨反应很大地把手腕拿开。 斑点莫名其妙,但咪从不内耗,咪舔不到人就舔自己,猫爪蜷起来,舔得啧啧有声。 ……它主人却完全不是这样。 舔那滴药时范砚西的舌头他妈的有力极了,一块烫红的软烙铁似的,舔完还能面不改色地笑,说:“满意吗?” 周止雨怎么可能会满意!他从没被人在一个这么近的距离压制住,更遑论被另一个成年男性的气息侵略,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反抗!那只手却被握得死紧,范砚西把他压在书桌前后腰抵住桌侧,寸进不得! 而这人还有余力,轻轻松松把另一只手按在他们身后书桌上! 周止雨满脑子都在响警报! 那低沉的声线却还在继续说,接近餮足。 “你竟然觉得我会介意你喝过的药,未免也太可爱了。 “哦,那天晚上你忘了,大概也忘了我怎么舔的你,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 “周止雨,我做了你让我做的,记得还我一个约定。 “别再拦着我追你。” 这都…… 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15章 周止雨午后抱着斑点小憩一会儿的几十分钟, 出了场酣畅淋漓的大汗。 他神清气爽,头不疼也不再觉得冷,知道自己一定好了, 放心地去冲澡。 穿好衣服出来, 翟祁正要下楼去化妆间, 看到只穿白t和宽松短裤的周止雨,拿出手机说:“周老师, 能让我拍个参考吗?” 周止雨多慷慨一人,打开手臂说:“随便拍。” 翟祁蹲在地上找角度。 周止雨等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你拍什么参考?怎么要蹲那么低。” 翟祁把ipad拿给周止雨看。 周止雨接过来,地铁老人手机地看了会儿他拍的参考图片。 视角微仰, 三张分别是膝盖、脚踝以及一整个下半身。 “翟祁,你可千万别误入歧途,国家现在对这方面打击挺严的。” 翟祁急得去抓他袖子:“周老师我没有!这种橱窗一旦上架就会举报的!画师资格取消三十天!” 周止雨一脸了悟:“这么了解,翟老师,是不是真干过啊?” 说漏嘴的翟祁急得满脸通红, ipad也不要了, 弃甲而逃。 “周老师……你故意套我话!” 周止雨双手插兜跟着翟祁向外走, 慢悠悠的,嬉皮笑脸在背后喊他翟小祁,你跑什么啊,画的什么样让我也看看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幼稚男高中生。 翟祁跑了一路, 周止雨就跟了一路。 跟到化妆间门口时,所有人都知道翟祁被周止雨欺负了。 到了这就不能问翟祁画得怎么样了, 毕竟还是有人不知道翟祈是插画师。 周止雨可惜地叹气。 翟祁从他这儿落荒而逃,他则从另一个人手里落荒而逃,本来以为会在化妆间见到那个欺负他的, 但周止雨做好心理准备走进去,化妆间还是仅供八人的老样子—— 节目倒蛮能藏。 早上只来了范砚西一个。他是资方,还是导演的师弟,有这种被欢迎的待遇应该的。另一个则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 化妆间里,花姐早就准备好了,看到周止雨的白t恤大短裤差点尖叫。 “你就给我穿这种五十岁老头也能穿的东西下来了?!这玩意你八十岁也能穿!非得现在穿吗!” 周止雨捂住耳朵:“姐,不是来这还得换吗,你那么惊讶干嘛。” 花姐把搭好的一整套拍在他身上:“赶紧的去换!今天估计要拍外景,你看其他人的衣服,都可好看了。” 周止雨换上件做旧的无袖t恤,又按花姐要求叠戴了好几串饰品,星月菩提,黑檀串,还有一根黑白发带,下身的长裤也有两根链,走路时身上总有响动,很好听。 他换好衣服出来,江阳正进门,看到他,结结实实愣住了。 周止雨走到花姐身边,让她给自己画镂空的星星腮红,感受到江阳呆滞的视线,问。 “怎么不进来?难不成我这身很奇怪?” 江阳依然站着,一脸傻掉的表情。 翟祁就在周止雨身边坐着化妆,周止雨一根指头拨拉一下他的抽丝破洞牛仔裤,问。 第32章 “翟老师,还生我气呢?江阳神游呢,你帮我看看我这身是不是很奇怪?” 他笑意盈盈地冲人笑,眯起的笑眼是翟祁见过最好看的弧度。 翟祁头一次接触美人计,结巴两下,说。 “早、早就消气了周老师,你特别帅。” 周止雨这边哄好了翟祁,那边又想去问江阳,没在意江阳已经走到他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拈起他一点尾发。 周止雨没察觉。 花姐看到了,手上动作不停,冷冷和江阳对视。 江阳在花姐的凝视下缓缓放开手:“周老师这身好乐队风,痞帅痞帅的。” 周止雨很潇洒,说是吗?谢啦。我还以为是战损风呢。 林诗越从后面跟过来,打招呼说周老师下午好!江阳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刚才怎么不等我? 江阳回过神冲林诗越笑,笑容一如既往。 这两人如胶似漆地走向化妆间另一边。 花姐不动声色,拿起桌上湿巾擦周止雨被江阳碰过的一点尾发。 什么东西也来碰小雨,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长得老实,心倒是很不老实嘛。 “姐,干嘛呢,怎么凉凉的。” “沾上粉了,给你擦擦,方便一会儿给头发做造型。” “好。” *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第二集!】 【片头也更新了!每次听片头都好高兴】 【听说有人扒了每位嘉宾片头穿的衣服】 【刷到了,没刷到的建议去搜一下震撼震撼】 【看完回来了,sugar你消失这段时间是回家继承家业了吗?】 【sugar赶紧滚出来安抚水友!你身上的zegna一定是租的!给我个肯定的答案!】 【活了二十多年今天第一次听说这个牌子】 【61900元,妈妈这还是发展中国家的物价吗?】 【你说这个平平无奇的马甲外套多少钱?夺钱?几位数?】 【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还以为是防拍价呢】 【sugar你听好,兄弟是不想你活得差,但你也别活太好】 【又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怎么你们都活在晋江小说,就我活在余华小说里?】 【生活你要是这么对我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范砚西呢,有人扒出来这人的衣服吗,看过五位数的衣服,别的已经无法打动我了】 【emm范总身份已经被扒出来了,世纪集团旗下世纪奢品的继承人,他穿的衣服大概都是设计师新品?】 【据说是个新牌子】 【搜了,也没多出彩,就普通的衣服】 【这个品牌主打大众款吧,感觉他本人比较低调】 【时尚的完成度果然靠脸,搜了一下,范砚西穿的比官网模特图好看】 【?他穿的我竟然买得起……】 【五六百块也算大众款吗,反正我买不起】 【这倒是,总觉得衣服越来越贵了,尤其女装】 “拍摄日第三天了,老师们清醒一下,别犯困。” 翟祁把哈欠收起来。 周止雨就坐在他身边,头发做了层次抓乱,左半边脸上镂空的星星腮红显眼得很,花姐还给点了雀斑,野性又恣意。 那根运动发带他自作主张去掉了。 这天气,戴那玩意儿热得要死。 【周止雨脸在江山在】 【到底咋长的这句话我都说累了……】 【睫毛浓眼睛又黑亮,像那种大只的山猫,太灵动了,谁能懂我……(努力比划)】 【我懂,今天又有神图了】 翟祁不用抬头也知道,斜侧面的三个黑队已经看过来不知道多少次。 其实他也想看,还想拍几张当参考,但现在在拍摄,没法拍。 npc递出信封。 杜清秋:“今日会来两名新成员,被新成员认定的对象会直接出门约会。” 管荆念了下半句:“同时,约会日的规则是,别墅内所有人再次互选。互选失败者将组队约会。敬请期待吧。” 几个人走流程鼓掌。 【终于开始走进度了】 【第一集上的问题开奖了哎,我有一块钱!】 【谁没选周止雨,没参加纯好奇答案】 【一个江阳另一个林诗越,我谢谢你们xql,一分钱都不给我啊,咬牙切齿地送上祝福】 【这一对这么早就定下了?那有点没意思】 【什么叫没意思?唯粉批好你的皮,江林甜甜蜜蜜到最后一集哈】 【攻击性好强……】 【不是这意思,没人想拆你cp,只不过恋综会有很多变故,一开始成的,到最后一集不一定能成】 【这是真的,节目里经常会有神展开骚操作,反正继续看吧,观众也没法按头不是吗】 【不是说江林,只是说我嗑cp,真的只想把家产按头(对手指)】 【+1,我都过这么苦了我cp必须甜[可怜][可怜][可怜]】 【我看小说都只敢看he,我能承受得了什么】 npc走后,几个人开始互选。 周止雨对上叶云磊的视线,主动说:“我们吧。” 叶云磊含笑点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走到他背后沙发,站住不动。 慢了一步没往周止雨这边来的杜清秋不甘地说:“你们俩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干什么了!怎么突然看对了眼!” 周止雨扭头看叶云磊,把这个问题抛给他。 “没干什么啊。” 叶云磊在笑,但笑意仅仅浮于表面。这个问题冒犯到他了。 “杜老师,孔雀追人也要开屏,你别一直老干部风了。我觉得我的粉头发就挺好的。” 按剧本人设,杜清秋应该调笑说,不就比我快了半步吗!叶老师你可别太嚣张。 但他没有。 拍摄角度刚好微微俯拍,杜清秋冷下脸,笑意无影无踪。 导演按住导助肩头:“知道你要问什么。不喊卡,继续拍。崩人设和真情流露,当然真情流露重要。” 【嗯嗯嗯?这眼神?】 【这就是雄竞吗好刺激……】 【全都是男的的恋综好刺激,动不动就开始雄竞了,从来没在别的恋综看到如此密集的雄竞(。】 【白队的几个倒是都萌萌的,刚开始看那会儿我还以为白队会先撕起来,毕竟黑队没丑人】 【这节目里有丑人吗?管荆也只是体态有点问题,远远算不上丑】 【其实我觉得是周止雨太bug了,他太好看,翟祁总在看他,这还怎么撕起来】 【温然也有点,林诗越又忙着谈恋爱】 【所以白队氛围一直挺好的】 【周止雨: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拿了万人迷剧本】 管荆看了看缩成一团的翟祁,问:“我们互选吧?” 翟祁没料到自己会被选,很大的啊了一声:“我吗?!” 管荆乐呵呵地说:“嗯,想试验个新菜,你尝尝吧,能吃蟹吗?看你样子也不喜欢出去。” “我们能不出去?” 翟祁双眼闪亮,看向npc。 npc:“可以,你们留在别墅做饭,其他三组出去。” 【奇怪的cp又增加了……】 【第一印象觉得管荆是混混,到现在我觉得他是个男妈妈,谁能来打醒我……】 【别说了……俺也在混乱中……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谜之定位……】 【翟祁一如既往地萌】 【演我不爱出门,翟祁你说实话,你同意就是因为不用出门而且有人给你做饭吃吧】 【真相了……】 江阳和林诗越板上钉钉。 管荆和翟祁倒也很和谐。 杜清秋败犬一只,只好和温然凑一对。温然似乎对任何人来自己身边都没意见,表情很淡地同意了。 叶云磊则和周止雨互选。 npc:“互选完成,现在公布新来的两位成员的选择结果。” “黑队选择的嘉宾是……周止雨。” “白队选择的嘉宾是……黑队。” 【what???节目组你逗我呢?】 【这也行……?】 【啊?不er,这算什么,吃独食?】 【新来的两个要是看对眼了是不是就没后面什么事了?】 【sugar怎么上恋综了还玩战术,打过竞从此一辈子变成竞的形状了】 【sugar老粉来了,我猜他肯定是想先和新来的交换信息,最好能结盟……sugar别满脑子你那电竞比赛了!】 【我怎么听不懂,交换信息不应该找八个人里面的吗,老人知道的才多呀?】 【节目组应该告诉他们不能表露职业了,老人知道的多,容易被套话,两个都是新人才方便拉拢,之后更方便彼此照应】 【这是我应该在恋综听到的内容吗,sugar你谈不到恋爱的原因找到了】 * “卡!” 第33章 周止雨走到导演身边:“导演老师。” “哦!周老师!” 导演还在工作状态,聚精会神看刚才的成片有没有需要补拍的地方,好几分钟才突然发现他。 他拍拍自己的将军肚问:“周老师怎么过来了,你一会儿还要拍两场呢,抓紧时间休息休息。” “怎么拍?我是先和新人约会还是互选约会?” 导演:“当然是新人约会先拍,新人约会只有楼顶一个景,但互选有四个景,布景组还在调整。” 周止雨:“行,那我就……” “哎,等等!” 导演想起什么,小眼睛转了两圈,拉过他往人少的地方走。 周止雨被他带着走了好几步,导演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见周围没人了,头顶也没有录音老师的麦,才说。 “周老师,咱不说那些生分的,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和我师弟什么关系啊?” 周止雨笑着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导演眼神期待。 “我们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导演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周老师,不带你这样诳人的啊,你俩没关系我师弟能和你握手?” 周止雨扬扬眉毛:“就算我和他有关系又能怎么样?” 导演心思电转,只想大喊。 那你不就是弟妹了吗!我得给你俩随礼啊! 而且以后得专门安排个摄像跟着你,免得有什么场面没拍到我师弟迁怒我!看似师弟其实他才是甲方爸爸,导演我才是真弟弟! 周老师身边的跟拍就不错,要不就他了……嗯嗯,就这么办。 周止雨移开脚,避开一棵已经被人踩到快断裂的野草根茎。 “导演老师,我不能骗你,到目前为止,我们俩确实没什么关系。” 导演这会儿再看他,眼神已经很慈爱,险些一句“没事儿,马上就有关系了,我可从没见过我那不愿在公众面前露脸的师弟为了别人追到恋综里,还为此主动给我塞钱”脱口而出。 “所以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但我想要点范砚西的消息。您能说就说,不能说也就算了。” 导演更慈爱了,心想你俩都了解到哪了?只握手那可不行呀。两个皇帝不急,先把我个太监急死了。不然就把这个节目当成你俩爱的见证吧? 他沉浸在想象里太深,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周止雨说了什么,正色道。 “好说,周老师想要什么消息?” 周止雨踌躇片刻,问。 “他那洁癖是不是装的?” 导演差点恶龙咆哮! 周老师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否定我师弟的洁癖! 你是说我上学那会儿喝醉了酒回宿舍被我师弟半夜扔出宿舍门是假的?!虽然夏天不至于出人命但我可是睡在了大街上! 还是说我师弟每次出门都带上一堆消毒用品武装得像太空人是假的! 这话可不兴说! 导演浸淫人际场多年,深呼吸两下调整好状态,坚定、坚决、坚执不从地说。 “周老师,就算我的导演身份是假的,我师弟的洁癖,也绝不可能是假的。” 周止雨的表情更疑惑了。 导演:“周老师还有疑虑?” 周止雨很困扰。 “但他对我……毫无芥蒂,洁癖能做到唯独对一个人不洁癖?我不信。” 导演一脸姨母笑。 嗑到了。 都对你毫无芥蒂了还说你俩没关系,周老师,你真是一张漂亮的嘴骗人的鬼。 嗑完又猛虎落泪。 师弟,这钱是你该投给老子的,完全是忍受你洁癖的精神损失费。 今天也感谢过去的自己。 我受苦了,阿弥陀佛。 * 拍摄再次开始,周止雨走上顶楼。 春风吹动他头发,他拨开风铃,一连串细碎的声响让等待多时的人偏头。 那人站在护栏边,原本面无表情在看楼下风景。听到声音后抬眼、偏头、看向周止雨这三个简单的动作,几秒钟而已,眼神一软再软。 仿佛清风赋予柔情,春日携赠好意,南洋杉翠叶摇动,为树下两人谱曲。 “来了。” “嗯。” 【完了我感觉这俩人天仙配……】 【这个眼神你俩真不是节目前就认识了吗……】 【太配了……同框就是糖……俩人明明不是一种风格,却给我一种帅到一块儿去了的感觉】 【我cp说话了,我cp谈了】 【cp名选哪个?范周/泛舟,砚雨/烟雨,选择困难症犯了!】 【选什么,都要了!】 【看到这么多和我一样见人就嗑的腐女开心多了,《无数次的恋爱》你这将是我永远的家】 【这下家1是真的来了……】 【好权威的两张脸】 【家产震撼美味!!!】 第16章 周止雨十分有职业道德地装出第一次认识的样子, 惊讶得恰到好处。 “您好。” 进入五月,下午日头发烈。 南洋杉树投下阴影,笼罩大半桌子, 树荫下一片私密的荫凉, 很舒服。 两人交换姓名, 隔桌对坐,中间放着一套茶具。 碧螺春当然不需要他们自己泡, 茶饼更不会被拆开,只是为了场景增色。 两人身前的茶杯倒是可以动,里面是真的茶水。 周止雨轻轻一捏茶杯底,又放开, 有点烫。 【小猫试水温】 【萌】 “怎么选了我?太好奇了,第一句我一定要问这个。你应该只看了我的照片?” 他们在拍摄,周止雨就算再有不满也不会现在说,表现得相当友好。 “不能选你?” 【又来了,这个反问的调调】 范砚西端起碧螺春浅尝一口, 又放下。 “怎么不能?当然能, 选谁是您的自由, 单纯想知道原因,好奇嘛。” “你很帅。” 放言要追他,这点可不够。 周止雨不喜更甚,但面上不显, 只是说:“看来您是看脸的类型?” 范砚西:“难道脸不是人的重要组成部分?” 【xswl】 【有种聊着聊着聊进生物课本的尴尬】 【怎么开局就这么尴尬,和我想的不一样】 【两个帅哥, 估计聊天从来是别人找话题吧】 【高冷哥和霸总哥融为一体了属于是,范砚西你为什么就说几个字?多说两句ok?】 【等会儿,家人们等一会儿, fyx说自己上节目是来追喜欢的人,然后他第一次选约会对象就选了zzy……那是不是……】 【所以他这会儿话少是因为……】 【和喜欢的人说上话,他紧张了?】 【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紧张,嗑到了】 【这出其不意的嗑点到底是怎么分析出来的?都是福尔摩斯就我只知道嗑糖?】 【只知道嗑多幸福,嗑完一对下一对,那么就是永远幸福】 【果然啊,第二集上的问题:范砚西的心动嘉宾是谁?】 【这么简单吗?周止雨?我怎么不信呢?】 【要我是范总,第一次选约会对象选的一定不是我喜欢的人,成年人了爱藏着掖着】 【附议,这俩人这么尴尬明显第一次见面,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我至少认识他,第一次见面会露出点端倪】 【我懂了,你们的微信名是不是那种天王老子来了也破解不了的情话】 【被看出来了我还暗恋什么】 【统统打包去做保密工作】 【选啥,选个最不沾边的吧,温然就决定是你了!】 【怎么还燃起来了】 【知其燃,不知其所以燃】 【瞎分析什么,听我的绝对是周止雨】 【我cp名都起好了,就算他俩没关系,也得给我发生点关系】 【让我们恭喜前面的姐妹,参透了嗑cp的终极奥义——造谣】 既然说到脸的话题,周止雨就能光明正大盯着人看了。 他又试一下水温,这次不烫,拿起茶杯在手里转:“那您是自己长得帅就希望喜欢的人也帅的类型?” 范砚西摇头。 他摇头的弧度很克制,有种度量过的精准,最大程度放大外貌优势。 “不是喜欢帅的,是只喜欢我喜欢的。” 这话说的周止雨一个咯噔,手里茶杯没拿稳,撒了一桌子。 什么叫只喜欢我喜欢的? 这人才和他见了几面啊,就又是喜欢又是追的? 【?x99】 【你们俩有问题……】 【怎么连问号数量都是嗑cp的形状】 【要真是第一次见周止雨你手抖什么!这题绝对选周止雨!】 【真想给我这死手跪下……刚才争论的时候听了别人的已经选完了……】 第34章 【我又嗑到了!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fyx来追zzy,但zzy完全不知道?】 【但我们观众知道啊?】 【整天看小说里的主角开上帝视角,没想到看个恋综恋综给我开了上帝视角?】 【节目组你是真的勾引到我了,爽】 【之前是为了周止雨一个人看到现在,现在是为了砚雨两个人死心塌地地追更,剪视频去了】 【等饭!】 茶汤浅淡,味香。 范砚西坐着的位置地势偏低,短短几秒,茶水顺着桌面滴淌在他裤子上。 那裤子姜黄色,水一湿,变成深棕色。 范砚西起身拿纸向裤子上按,还记得说:“不用来,我擦擦就好。” 【???刚才一闪而过了什么镜头,我是不是看到不该看的了】 【我说周止雨你要受苦了……】 【这么有力的臀腿一定很持久吧】 【啊这,啊这……】 【[黄心][黄心][黄心]】 【我cp不仅会很幸福还会很性/福】 【真的很佩服们cpj的信念感,俩人到现在见面没有两分钟,在你们嘴里他俩已金婚十年】 【cpj是这样的】 【感觉这话阴阳怪气的,什么信念感啊,嗑cp多顺其自然的一件事,在有些人嘴里那么难听呢】 【确实怪怪的,还以为是我敏感】 【好嗑爱嗑就嗑,不嗑cp看什么恋综,看无cp不得了,看不惯的爪巴】 周止雨心想,这误会大了。 他可没想帮,再说您湿水的位置实在尴尬。 他只是想递个纸。 就算对人不太感冒,他的礼数也不会少。 范总自带的服化小跑过来问用不用换一件,被范砚西婉拒。 这天气,吹几分钟也就干了。 拍摄重新开始。 范砚西接着刚才的话问:“这个答案让你很惊讶?茶都撒了。” 周止雨不再把手放在茶杯旁,怕自己再碰洒了,听他这话,笑说。 “何止惊讶,简直吓我一跳,您没在敷衍我吧?这和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平时问这些可能冒犯,但这是节目,互相对问也是展示人设的一种,再加上镜头加持,并没有咄咄逼人感。 更何况两个人都含笑。 “没有敷衍,”范砚西摇头,“这就是我的回答。” “?” “喜欢就是怎样都好,不是吗。” 【感觉范砚西人品挺好的】 【和范砚西岁数差不多,可以理解,这个年龄他这种人有钱有闲,圆满具足,对喜欢的人不会有很多要求,喜欢就是喜欢,反而简单】 周止雨对于得来的答案并不满意。 可这是拍摄,他不能像刚见面那样再刁难他了。 他适时看向茶水,笑说:“好理想化的答案。” 还有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欢。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这却该死地是他喜欢的答案。 因为周止雨也一样,只要自己喜欢就行,只要喜欢上,别的就都可以忽略。他对喜欢的人很宽容。 “你不喜欢?” 周止雨打了个趣:“现在我觉得我和答案有点暧昧了,这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您每答一句我都要被这么问吗?” 范砚西见好就收:“当然不,请问,还有什么想问吗?” 和范砚西一起拍初见约会比周止雨想象得顺利。 本来俩人也没见几回,都挺陌生的,只简单走了个订婚的流程,这些该问的不该问的,都没问。拍出来效果绝对真实。 周止雨真心实意地说:“还想问你这样的人为什么来恋综,其实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像个工作狂,不像个会在意恋爱关系的人。” 范砚西很谦逊。 “我不过是个俗人,有想认识的人也就来了。工作狂更不会,我司八小时工作制,到点我会先下班。没必要给员工多余的心理负担。” 【傻了吧zzy,fyx不仅在乎恋爱关系,人还特意来追你的】 【看到周止雨被蒙在鼓里有种莫名的萌感】 【啊啊啊太真实了!我领导不走我们办公室只能被迫加这个没用的破班啊啊啊!】 【这样的老板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不信】 【接这样的boss】 不知不觉间,对话顺畅地继续向下。 “说了这么多我,那你呢?平时应该不乏人追求?” 范砚西态度诚恳,周止雨也不会糊弄,实话实说:“近几年不怎么出门,我总爱家里蹲,接触的人其实不多。” 【不是不能公布职业吗?】 【你们这些把家里蹲当职业的没救了,别人家里蹲是同时还做自媒体,自媒体才是本职,你家里蹲是真家里蹲】 【普通人的家里蹲就是失业望周知】 【还领不到失业低保,我笑了】 【周止雨你这么帅你竟然家里蹲,能不能多出来为市容增辉】 “一个相性不错的也没遇到?” 周止雨一哂。 “各种原因吧,具体的就不说了,不然像说他们坏话,毕竟我也不太清白,有时候也怀疑是不是我自己错了。” 范砚西竟然回答得很主观:“我猜都是他们的错。” 【9494,周止雨你长这么帅你能有什么错】 【范砚西你是一个老婆全肯定bot】 【好正直的宝宝,我只会祝前男友早死捏,分了就安静如鸡,比我过得差最好了】 【ex情场得意无所谓,真赚到钱了我可真急了】 周止雨受不了地连连摆手:“可以了,您顶着这么一张脸哄我,我真的会当真的。” 范砚西难得有些困惑:“我说的都是真话,哪来哄你一说?” 周止雨和他对视,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丝逢场作戏的成分。骗人他也会,但眼神骗不过他。 没有。 范砚西坦坦荡荡,说的真话。 周止雨不知道哪来一股不认输的劲头,啧啧有声:“那我可就问了,您这么会说话怎么还会单身到现在?npc和我说您没有恋爱经历,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他们面前除了茶具,还有一盘小食,里面种类挺多。 周止雨午饭的盒饭只吃了一半就被范砚西叫走,刚巧饿了,拿起一条细麻花咬进嘴里,嚼得咯嘣咯嘣。 等他嚼到声音渐小,范砚西才坦然地说。 “我洁癖,真的。” 【至此我们的五个1终于都有了定位,他们分别是——!】 【杜清秋:吃独食哥,竟然想取消观众瓜分问答的钱,那么观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你实在小看了大家的抠门程度】 【管荆:皇帝哥,新增标签厨神哥,以第一集下几位嘉宾吃得身边死了人都不会知道的状态,看来这个厨神含金量很高】 【叶云磊:粉毛哥,欠债哥,出道数年归来倒欠公司五十万,于是上节目挣钱,赚钱嘛,不寒碜】 【江阳:金毛哥,立陷爱,已陷入爱情,实在太不要钱了,感觉挥泪大甩卖别人也不会要,劝你和林诗越好好过吧,啊】 【范砚西:洁癖哥,身材一流,衣服下面什么样慷慨一点给大家看看,观众会给你应得的流量,而且这么帅的话,洁癖只会加分,期待更多表现】 【谁能按照这几句介绍做点周边卡牌给我,我真的会买】 【0呢,0的介绍我也想要,好刻薄好mean又好有趣】 【0还没全部出场呢】 周止雨拿开吃了一半的麻花,很疑惑。 “洁癖不应该很受欢迎?总想收拾干净周围的一切。” “洁癖是心理问题。” “爱干净也能变成心理问题?” “你在网上会经常看到洁癖的舍友吐槽洁癖太干净了,自己干净还要逼着舍友一起干净,其实是洁癖对身边人的脏污耐受程度也很低的表现。有些是对特定的物品洁癖,别的一概不管,所以一个很脏的人也会是洁癖。” 周止雨嚼着麻花,心想范砚西的声音还真挺好听。 有点像纪录片频道配音的男主播。 现在说的内容倒也挺像。 【我是洁癖我作证,大部分人以为洁癖是爱干净,其实不是,爱干净就是爱干净,洁癖是一种病】 【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周止雨:“那你是太爱干净,还是特定的地方干净?” “太爱干净。” 范砚西也拿了根麻花。 他没吃,只是捏在手里,好像和周止雨拿着同一个事物能让他通周止雨的感似的。 “上学那会儿和师兄一起住,我师兄经常喝醉,回宿舍吐得满地都是,一身酒臭味,流浪汉都不偷他。后来我就学会了。” 他很有技巧地停顿,周止雨这条乖乖鱼自然咬钩。 “学会什么?” “学会在他吐之前把他扔到宿舍楼层的垃圾桶旁边。” 导演膝盖中箭,看他那样子,要不是还在拍摄、要调度统筹画面,真想冲出去和范砚西对喷。 第35章 编剧把他手里握着的养生锤拽出来,防止被他捏烂。 周止雨笑得捧腹,差点被麻花碎呛到。 他还没来得及拿茶杯,对面的范砚西已端起茶壶,转腕给他添水到八分满,又收回。 很突然。周止雨蓦地心动了一下。 其实他在意的就是这种细节。 这种只要在一起,就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的细节。 【哈哈哈哈流浪汉都不偷好损!】 【双人宿舍?国内有这样的?】 【有,不过很少,而且范总是在国外读的大学吧】 【嗯,这节目几个人都太低调了,检索不出什么】 氛围好了很多,那一些之前没问的就能问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粘我的。” 周止雨依然是那个答案,这次他愿意解释了些,仔细地说。 “之前几场谈得都不太好,后来就喜欢粘我的了。粘我的至少会把时间花在我身上,说明他们还在乎我,不管表面在乎还是心里在乎,在乎了就行。” 【这要求也太低了……】 【周止雨你的前男友们真的把你养得很差……】 【谁啊这么对你!你一声令下我顺着网线爬到他家把人一piu坐死!】 【笑死了,弹幕好可爱】 范砚西放下麻花,神色柔和,声音也轻。 “你不觉得这样还是太宽泛了?有没有更细节点的?” 周止雨乐了:“得多仔细?我还得像上班似的写本工作守则给您?” 【问得更仔细方便你往zzy喜欢的类型努力是吧】 【不愧是ceo,就是有事业心= =+】 【这个眼神……我家1已经完全坠入爱河了……】 【家0怎么像个不开窍的小笨蛋】 【周止雨你情窍怎么不开啊!触发条件到底是啥!】 范砚西:“那我换个问法,你比我来得早,也见了更多嘉宾,嘉宾里有符合你喜欢的类型的吗?” 【fyx你真的步步为营……先问喜欢什么类型打探喜好,再问喜欢哪个嘉宾看自己有没有情敌】 【好心机!我是说再心机点!】 周止雨撇了一下嘴。 他其实很少做这个动作,只有很亲近的人才知道,这是他要抱怨,也可以说是他要撒娇了。 “现在还没有。” 周止雨没把话说死,不过按以往的经验看,现在没有就是彻底没有了。 而且五个1的性格……他都不是很感冒。 抛开性格不谈,只说脸的话,范砚西倒是完胜。 怎么回事,怎么说到现在,好像只有范砚西还勉强及格? 周止雨暗暗掐自己大腿。 周小雨,你清醒一点。 “那没上节目之前呢?” “范先生,很久没有了,再问我就要破防了——”周止雨大声叹气,“我能怎么办?没遇见喜欢的,就一直谈,一直谈——” 【这两秒发现了一只大型萌物】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们谈恋爱的,真的能忍】 【有些可以磨合,有些不行,过了最表面的准入门槛,都得处处才知道】 【恋综嘉宾都得好看,准入门槛消失之后,就是看本人性格、三观到底怎么样了】 【支持帅哥互选支持帅哥美男互选支持好看的互选】 【颜值全肯定bot】 这么亲近的姿态,范砚西自然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看了眼一旁所剩无几的约会时间倒计时,问:“一会儿还有别的约会?” “你怎么知道?” “npc把规则告诉你们,自然也告诉我了。” “嗯,有别的约会,”周止雨这几天调戏人调戏多了,张嘴就来,“难不成您要和我一起?” 范砚西见招拆招,漆黑的眸漾起笑意,问。 “我想去,你让吗?” 【让他去——!!!】 【这能去吗???】 【怎么在我想象不到的地方刺激了起来???】 【话说早了,江阳不是最不要钱的,家1才是最不要钱的……家0走别的约会流程你也要跟……】 * 场外的npc双臂举过头顶,比了个大大的叉,意思是不可以。 编剧看见,放下养生锤,手一捞导助,说。 “小助理,别愣着,你去拦一下。” “啊?拦谁啊?” “npc,快点。” “好好好,我这就去,不过编剧姐,我过去怎么说啊,就不让npc比叉?我一导助,人家也不听我的啊。” 编剧仰着头叹气,叹完了教他话术:“就说我派你来的,嘉宾比谁都清楚不能跟着去。俩人调情呢,别当他们在说真话。要是真不能拍,导演会喊卡。” 见导助领命过去了,她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喃喃道。 “看来npc也得请点会嗑的……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断嘉宾情绪了…… “素人打断一次第二次就难了……太难拍了……但npc也是尽职尽责…… “唉……愁……” 第17章 拍摄结束, 众人休整。 周止雨敷着小何拿来的冰袋往没人的墙角走,很注意,地上弯弯绕绕的设备线材一根都没踩到。 他正靠着墙放空, 肩膀被什么一贴, 又冰又凉, 散着冷意。 范砚西拿瓶冰矿泉水贴住他,目光却没看他, 淡淡地投向正忙碌的布景组,笑问。 “周老师,刚才的话,真的吗。” 周止雨没接这瓶水, 也没回答范砚西的问题,像问场中任何一个人一样问。 “哪来的冰水?” 因为拍摄暂时结束,不用再面对镜头,他没笑。 他笑时像好好先生,不笑时像漫画里的英俊反派, 界限分明, 不近人情。 导演组也只有常温矿泉水, 没有冰的。据说场务去买了。 “我屋配了冰箱。” “我去怎么没见着。” “当时宋青拿着,没敢打扰。” 周止雨笑了一声,声音一如往常,分不清是喜是怒。 “您自己喝吧。小何刚给我拿了水, 喝饱了。” 前几日,范砚西就坐在导演身旁, 看周止雨和别人所有的互动。 对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周止雨不说温柔和善,也至少彬彬有礼。 但范砚西自己靠近, 周止雨却会不适。 范总知道那并非针对自己,那只是对不喜欢的人本能抗拒。 只是。 范砚西可以理解,因他看见一块沾在柏油马路上的发黑口香糖时也是这种感觉。踩上去滑开,还可能翻出内里白绿的颜色。 如今他这么说,范总自然读懂空气地没再多言,拧开了瓶盖自己喝。 周止雨敷冰袋敷够了,把冰袋捏在手里紧握住。里面不知是凝胶还是什么,总之密度与水不太相同,柔软、却很坚持地与他对抗。 他这才说:“回答当然不是真的,一切为了拍摄。范先生,我们还没熟到我开车载您的程度。” 刚才范砚西问,你让我去吗。 周止雨笑说,可以,范总想怎么去?我载您。 周止雨知道怎么笑好看,也知道怎么笑最受欢迎。 大学里,笑容就是他的招牌。 只要提到屿城大学环境与生态学院的院草,周围同学必然会说,周止雨啊,笑起来特别好看那个帅哥。 不过他竟然是生态学院的?生态学实习不好过啊,天天上山看猴下沼泽捞鱼天上标记鸟,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怎么想不开把自己当日本人整? 周止雨被问到这种问题,笑笑也就过了,他的笑骗过一般人和一般的镜头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骗不过他自己,也骗不过范砚西。 还骗不过导演。 导演正拧着眉毛看他刚才那条,这笑很正,笑得很好看,但总觉得情绪没到位,哪儿有点细微的不对,他这种人对这些东西很敏锐。 也是他还在迟疑要不要再拍一条,才会让两个人在这待命。 范砚西喝空了水,把瓶拧紧拿在手里:“你骗不过我师兄,估计要再来一条。” 周止雨很感叹:“演戏挺难的,比我想的难。” 范砚西也坦然:“还要继续和我相处,是不是更难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你太有责任心了。” “嗯?” “但凡无所谓一点,您不来,让我自个儿被观众攻击,什么事儿都没有。” 周止雨怎么可能不清楚。 范砚西说自己不来会对两家声誉有所影响,实际上范家顶多有些丢脸,沾上周止雨这样的。 周止雨这边才是会招人不齿的一方。 明明订婚了,还要上恋综,不难想象会被公众骂成什么样。 但他也不在乎。 他要是按照爷爷之命媒妁之言这样活,活得也不舒服。 他和范砚西太不熟了,这几次见面也都尴尬,唯一不尴尬的时候,就是范砚西舔他手腕那会儿,还因为他纯被吓住了——舔他手腕的范砚西完全崩了人设。 第36章 在他的印象里,范砚西大部分时间沉默而认真,有时甚至固执到了古板的地步,就像他执意来收拾这桩烂摊子一样。 这就是范砚西会做出来的事。 他是个正直守约的好人,可他是个好人又能如何呢?又能怎样呢?难道他就能以一人之力硬抗惯性,拽住渐渐脱轨的局面吗? 更何况,不是把两个好人放在同一个空间里,这两个好人就能产生爱情的。 他周止雨甚至不算什么好人。 “我不会放任你被人攻击,不管怎样,婚只要订了,就是真的。希望你认真对待。” 范砚西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他视线太过强烈,强烈到周止雨不得不和他对视。 话说到这份上,周止雨不得不作出承诺:“架也吵了气也撒了,我没那么不知好歹,以后一定和范总好好相处。这个婚约我和您保证,之后再不会出什么岔子。综艺里我也多注意,您看我今天不就表现挺好吗?” 范砚西却没给他台阶下,不语不动,只是看他。 那双眼太黑了,在银灰色头发的衬托下黑得像是从眼中射出一箭,穿透周止雨的眼,一路突破层层守卫,在周止雨心底扎根。 周止雨一阵发毛。 他不懂范砚西到底要什么。 他不配合这场婚约,范砚西不高兴,他说自己要配合,范砚西也不高兴。 谈感情……他俩也没什么感情吧,怎么谈利益他也这么不高兴?难不成这人真喜欢他? 一见钟情?可能吗?现在电视剧都不这么拍了吧? 纠结许久的导演终于放过这条,说周老师!可以休息了。 周止雨得令,一秒没犹豫,说了句回见,拔腿就溜。 他走后很久,范砚西握紧空矿泉水瓶,攥得喀拉喀拉,引得周围几个都在看他。 烈日下,他一动不动,依然是冷淡到不愿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实际只有本人知道,他神色接近苦涩。 * 周止雨换上今天第二身行头,不敢低头向下看。 他穿着一条全是钻的阔腿牛仔裤,一低头闪闪发亮,像从龙的巢穴里抢来的,也就上身还正常点,赶往约会地点。 他不坐四个轮子的车,只好开摩托去,再加上今天心情不好,不太想自己开。找小何,小何又出门了,不知道去忙什么。 周止雨头一次埋怨他,才终于察觉自己心情很差,已经到了迁怒别人的地步。 花姐拿好补妆工具,堵住了在屋子里乱转的周止雨。 “怎么不找你姐我帮忙?周小雨你看不起我啊?你骑进岛的那辆摩托就是我的。” 周止雨好声好气:“花姐,我这不是看您今天化了两场妆累得慌吗?想着让你好好休息呢。” 花姐一甩波浪卷,小发雷霆。 “开车兜风多好的事儿,竟然觉得这会让我累,你也太小看你姐的实力了!上车!” 周止雨被她拽上那辆粉色的本田幼兽,不熟练地从背后抱住花姐的腰,说了一句冒犯了。 摩托发动,花姐在凉爽的风里大笑。 “我这岁数,再老点都能当你妈了,有什么好冒犯的?” 周止雨在她身后说,不敢苟同。 “姐,你和我妈太不一样了。” “你老妈什么样?” “她跳舞,我就不说是谁了,太有名。” “嘿!这你还跟我卖关子!” “她叮嘱我别跟别人说,不然总有人找她要签名。她写字不好看,又懒得签,最后能不说就不说了。” 花姐感叹:“你和妈妈关系很好吧?” 周止雨不明白她怎么能从几句话里看出这些。 花姐只是一味地笑。 她平日都风风火火,此刻的笑是周止雨前所未见的温和与宽容。 这太过熟悉,周止雨从家里的女性长辈身上感受过很多次。 他被此滋养,才能无缺无损地长大。 “因为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啦。” “看见什么?” “提到她,你笑得可温柔了,比今天的火烧云还要温柔呢。” 周止雨笑意更大,笑得默默的,就像他爱温长风的心情。 他妈妈叫温长风。 她是个看似和名字一样沉静、稳重,实际上玩心很重的人。 周小雨和她玩打手板、五子棋、马里奥赛车、拳皇,从没赢过,甚至抓娃娃也是。 一家三口去游戏厅,最常见的场面是温长风抓五个八个了,周小雨一个没有,小孩子又很好胜,经常气得直哭,坐在地上憋屈得不肯走,周启勋怎么哄都哄不好。 直到温长风从柜台折返,塞给周小雨一购物篮的游戏币,把游戏厅所有种类的娃娃抓了个遍,也就不哭了。 这样的母子俩,周启勋只有默默竖大拇指的份。 周止雨很久后才明白,他的妈妈只是太寂寞了。 她是位很有格调、对舞蹈一丝不苟的舞者,不会把这样童真的一面轻易放给外人看,她幽默,她调皮,可她又寂寞到难以排遣,才会总想和儿子一起玩。 奈何天赋异禀。 还没遗传给周止雨。 “对了,小雨,你为什么不愿意坐四个轮子的车啊?” “丑,太丑了,不符合我的审美。” “噗。” 载有两人的摩托在海天一线间渺小得只剩下点。如果这时平拍远景,取景框里的火烧云像天降武神洒下的神火,慢悠悠地随风而转,燎亮整个海岸线。 成群海鸟在其间穿行,悠哉游哉,是天地装饰画中不可或缺的点缀,也是变幻不停的动态。 空气中都是咸咸的、浮动着的温热味道。 世界像根火腿,短暂地美好,很快会被吃掉。 * 周止雨和叶云磊的约会地点在一条船上。 更准确地说,是一艘游艇。 临近傍晚,两人穿着救生衣开始了一些钓鱼项目。 在叶云磊把钩甩到缠住栏杆、挂住装鱼的塑料桶、不知为何就是甩不到海里之后,周止雨扶额说。 “叶老师,你看我钓吧。我真怕你把钩子甩我脸上。” 【啊啊啊周止雨别说这么吓人的话,你给自己的脸买点保险吧】 【粉毛哥你个没用的东西……】 【什么钩子,怎么有文手听到这两个字就自动进入战斗状态了】 【谁写不出好看的钩子又破防了哈哈原来是我啊】 周止雨站了二十五分钟,连上三条。 一条梭鱼,一条金鲳鱼,一条草莓石斑鱼。 草莓石斑鱼鱼如其名,一身鲜艳的草莓色,放进鱼桶,把小小的鱼桶给映得鲜红地亮。 叶云磊不会钓,拎起鱼桶搬向游艇后侧,默默走远。 那里的船舱有两位厨师,现做生鱼片和寿司。 【粉毛哥这个落寞又不中用的背影】 【好可怜但是好好笑】 【怎么这里都没有钓鱼佬吗,周止雨怎么不空军啊!给我看崩溃了……】 【有的兄弟有的,我只是在沉默着破防】 【二十五分钟三条有草莓斑……怎么回事啊怎么有综艺看着看着把我给看死了……我两百一天的海钓都没钓到过草莓斑……】 【去的是正经钓场吗】 前面几条弹幕还没消失干净,就见周止雨又上了一条鱼! 鱼竿卷回之后,周止雨把鱼抓进手里看了眼。 “嗯?今天运气这么好,老鼠斑。” 大概情场失意渔场得意吧。 周止雨再度回想起范砚西,本来上扬一点的嘴角又收了回去。 这事儿本来也是他不对,范砚西上午那会儿对他不满也应该。 他辜负的范砚西。 如果不是他出尔反尔,事情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他不论从道德上还是法律上都不占理。 他处理得太不地道,也太不成熟了。 也是范砚西人好,他把人范砚西坑了,人还想着来保全他的颜面,他却在这耍小孩子脾气。 范砚西是不是就在气这个? 周止雨指间点着围栏上掉了点漆的一处,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总不可能真是因为喜欢他吧?那么大的人了,那么生气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绝对不会。 还是想想怎么补偿。做他该做的。 【老鼠斑!!!】 【野生的还是养殖的这对我很重要】 【特意暂停看了,颜色这么深一看就是野生的……至少两斤】 【给不知道鱼价格的朋友们科普一下,草莓斑一百左右一斤,野生老鼠斑最少八百一斤】 【前面没那么夸张吧,前两天两千买了条三斤多的】 【两千三斤,这价格你开饭馆的进货吧?普通老百姓能按这价买到我把我鱼饵吃了】 【tb/pdd/vd搜xx渔业,野生老鼠斑冷链速运,详情拨打[已屏蔽,不予显示]】 【卖货的滚出太阳系】 第37章 【我真去搜了,嘴这么白一看就是养殖的,三百一斤我都嫌贵你卖五百想上天啊,拉黑了】 【嗯?有旁白介绍小岛风光哎,这小岛海水资源好好……】 【我不信,除非让我去】 【拍个恋综还顺带给人家宣传了,节目组整挺好】 【跳过江阳和林诗越的过来了,还是这边有意思】 【直接来看周止雨没在意那对,江林怎么了(放个耳朵)】 【不太对劲,今晚不知道江阳状态不好还是怎么,总在发呆,林诗越说了好多话暖场,笑到最后笑得让人心疼】 【啊?】 叶云磊拿着生鱼片再回来时,周止雨已经收起鱼竿,摘掉手套,靠着栏杆吹风。 见他来了,叶云磊双手奉上双鱼片,笑得很完美。 【不要啊不要啊周止雨你能不能别吃他的鱼片!我嗑的不是你和他啊!】 【同事,都是同事,只要没肢体接触就都是同事,好现在大家都被我洗脑好了】 【家1你在哪,你能不能瞬移到游艇里】 【范总这集戏份够多了,前面不是有他和沙糖的初见吗,再拍下去就要成皇族了】 【范砚西和沙糖戏份我跳了,要不是周止雨跟个不锈钢似的,周止雨和叶云磊这段我也不想看,生怕看到什么让我心跳骤停的场面】 【懂你……这和看拆家有什么区别】 【别担心,fyx和sugar的约会怎么说呢,感觉剪辑拼尽全力找糖,但芝麻大点儿也没找到】 【嗯?我cp又活了,细说】 【到底怎么个不顺利法】 【全在商业互吹】 【所以泛舟啥时候下一次约会】 在叶云磊想拿起筷子给自己夹鱼片之前,周止雨眼疾手快夺下筷子,夹了两片吃。 【啊啊啊笑死我了怎么有恋综嘉宾为了不被人喂手速那么快去抢筷子!】 【说什么呢(扭捏)家0只是太饿了,钓那么久的鱼呢(害羞)】 周止雨也觉得自己这动作有些明显,补救地笑:“在船舱里自闭了?” 叶云磊一脸自愧不如的样子:“周老师甩杆的样子太帅了,下次周老师也教我吧?” “好说。” 【不许!我不许!!!】 【砚雨由我来守护,家0应该没那个意思,我婉拒别人也是这话术】 周止雨答应得很爽快,和叶云磊笑眯眯的桃花眼对上,心想。 当然好说了。如果有下次的话。 按导演那个精益求精的性格,绝对不会拍第二次钓鱼,相同的景用第二次,简直在践踏他的履历。 而且周止雨找叶云磊有点事儿。 看来叶云磊找自己也有点事儿。 * 从傍晚拍到夜幕侵袭,后期总算拿到应有的素材数量,回去头疼这到底该怎么剪辑。 半点火花都没擦出来,大概得全靠剪辑强卖。考验剪辑老师技术的时刻到了。 游艇返航。 途中,周止雨摘下救生衣随手扔开,踩稳一只结实的八角钛钢箱子,向上走高半米。 眼前顿时开阔。 暗海宛如石油,海波静谧地摇晃。 叶云磊移动的声音轻得听不见,像只天生长在周止雨背后的鬼在他身后站住,声音很轻,很温柔。 “周老师,你和林诗越之间……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 第18章 “啊?” 游艇围栏原本就不高, 站在甲板上到腰,周止雨垫着箱子踩高后,更是只和膝盖齐平。 他转过身, 在这围栏上坐下, 背后完全悬空, 姿势相当危险。 叶云磊没有任何拍摄时的绅士,只是站着, 眼神像是期待他能自己坠海溺死似的。 “周老师,那天林诗越喊你去泳池,你们说什么了?” 海风渐起。 周止雨柔软的头发被吹得贴着侧脸,笑得无辜。 “这话什么意思?叶老师, 没听懂。” “装什么傻。” 叶云磊面色发寒,又逼近一步,鞋尖踢到周止雨脚踩的箱子。 “周止雨,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周止雨懒散地捏起上衣尾部的流苏,问:“你想听什么答案?是你分币没有哄着林诗越让他帮你做事, 还是你为什么和公司解约?” 叶云磊脸色一沉再沉。 “你藏得多好, 都没几个人知道那事儿, 也算沾了我的光嘛。” “不过别着急,”周止雨伸出手拍拍他肩膀,笑得和煦,“我没说, 半个字也没。无冤无仇的,干嘛给自己找事儿, 你说是不是。” 叶云磊一掌打开他的手,异常阴沉。 周止雨手被打开也不生气,像个熟练走程序坑人的反派角色。 “只是看不惯你非要让林诗越去找杜清秋, 知道林诗越缺钱就让他上恋综骗钱。表哥,你好没道德。” 叶云磊皱眉:“不是骗钱,是让他来这找个有钱的,他做不做得成我怎么知道?主要还是拿保底那二十万。他头一回进娱乐圈没经验我才带他来的,你掺合什么。” 周止雨:“不吓你你也不会主动找我,当然要跟林诗越说你坏话了。他给你通风报信,你才会来找我对峙嘛。” “这是你误会他了。他没通风报信,最近一直躲我,我自己看出来的。” 他主动示好,叶云磊也没刚才那么冷硬,口风松开了些,解释说。 “他都当模特了也还是缺钱,当然要往娱乐圈来,不然我让他干什么,去当鸭吗?一群臭得快入土的老东西,嘴里脏得跟霉菌培养皿似的还玩小男孩儿。” 周止雨不是很赞同:“娱乐圈也差不多。” “身价高点,”叶云磊语速很快,“而且什么叫我不主动找你,我分宿舍那天就主动找你了,是你甩我脸色。” 周止雨:“当时屋里除了我还有翟祁,你怎么不和翟祁打招呼?你没打招呼我才没理你。” 叶云磊:“……” 周止雨言之凿凿:“你先没礼貌,我才甩你脸色,搞清先后顺序。” 叶云磊:“……” 周止雨很认真:“要有礼貌。” 叶云磊被他气笑了:“大少爷脾气。” 周止雨哼起了歌。他引以为荣。 哼完了一首叶云磊不知道是什么调子的歌,周止雨问。 “你表弟家里出事了?还是黄赌毒了?” “他妈罕见病,神经母细胞瘤,在西班牙实验室每天烧钱,单单进实验室就花了三百万,更别说后续用药了。” 周止雨哦了一声,说:“那也别让他去和杜清秋谈。” “杜清秋怎么。” “他是法医,法医哪有几个有钱的,又累又穷,谈了也没用。” 叶云磊狐疑:“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又笑了:“周大少爷什么不知道。” 周止雨哼哼两声,把两根流苏系在一起打了个结:“少开嘲讽。他虎口有开颅锯磨出来的老茧,那形状一看就是,我见多了。” 叶云磊沉默了。 他的判断完全错误。 这玩意儿,还是周止雨内行。 他沉默一会儿,像个给自己表弟指婚的封建大爹正在挑合眼弟婿,生硬地转开话题,冒出一句。 “杜清秋不行就算了,江阳也不行。” “他怎么不行,”周止雨奇了小怪,“他一看就是少爷,性格又天真又与世无争的,大概屿城北那边的。我听说过他,外边儿留学刚回来,关系好点找他借钱不说三五百万吧,四五十万人随便给。” 叶云磊呵呵:“他移情别恋了。” 周止雨奇了大怪了:“恋谁?” 叶云磊:“你。” 周止雨放开流苏,一脸惊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叶云磊总算扳回一城,露出熟悉的温和笑意:“周少爷,您以为在这是度假,别人可都在找恋爱对象呢。我表弟是个只会主动傻撩的笨蛋,江阳两天就不喜欢了,看上您这条大鱼。您可是条一百多斤的闪亮老鼠斑,珍贵着呢。” 周止雨用方言骂了句脏话,决定这条裤子再也不会穿第二次。 “你才闪亮老鼠斑。” “我哪是老鼠斑,我就一条草鱼,”叶云磊也靠住栏杆,“你这几年这么低调,该不会家道中落了吧?” 周止雨指他鼻子:“再咒我一句试试。” 叶云磊笑了一下,那笑声从肺里挤出来似的,比风刮过还要涩。 周止雨侧头看他。 船头有灯,夜海中,一片孤单荡漾的昏黄。 叶云磊的眼睛在灯下很闪亮,舀着清亮的泪,像两汪水,说:“你家没事我就放心了。” 周止雨:“都六年了,你就……没找别人?” 要是别人,叶云磊会说你侮辱谁呢。 但这是周止雨,他知道他什么样,也知道这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心。 第38章 “没。来这也只是为了陪我表弟。” 周止雨小小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么一站一坐,沉默着吹海风。 * 六年前,刚进娱乐圈的叶云磊有个相处了十八年的竹马男友。 出道之前,叶云磊的训练排得紧锣密鼓。 公司对他信心很大,长得帅性格温柔,不装不夸大,但同时有底线,这样的在娱乐圈里不多见,人的性格本质、感情底色是装不出来的,会很吸粉。 那会儿的团也没像现在这样概念盛行,把人往概念里塞、至于到底是谁无所谓,而是更注重突出成员本身。 训练累了,叶云磊就和男友发消息。 那是个酷热蝉噪的大夏天,气温飙到快四十度,他练习室的空调又坏了。 叶云磊打字说好热,空调坏了,阿树你在哪呢,叶子找不到他的树了。 阿树传来一张赌场门口比v的照片。 他在赌场领了免费的奶茶,上面有赌场的logo,说好喝,加冰的,给你喝。 他们都不是有钱人家,父母工薪家庭。叶云磊就是知道才会很担忧,说你怎么在赌场?可别再去了,下不为例。阿树,你听我这一次。 阿树传来一条哈哈大笑的语音,说叶子!看你这担忧的!就放一百个心吧!就算送我筹码我都不会去赌!这东西谁沾上谁死! 叶云磊笑着发了个敲他头的表情,说,那晚上给我打视频,想你了。快点从澳门回来。 阿树发了个表情,一只动漫胖熊猫抬手:好的,长官!说,保证给你带伴手礼! 结果阿树在那边待了三个月。 他说有大佬请他免费住宾馆,这可是好事儿,叶云磊问他那人是不是想包养他,阿树没回。 隔了一天阿树才说,怎么可能,人家可忙着呢,哪有时间管我啊!你怎么想的,也太高看我了,帅还是我家叶子帅。 叶云磊不太放心,想飞去澳门看他,却在事业关键期走不开身,只好不停给他打电话。 阿树很快烦躁起来,说你怎么整天打电话,五十多个谁看了不烦,这么吓人!你都没事儿忙吗! 叶云磊也很上火,我一天给你打两个,你都半个多月马上一个月没理我了! 吵架。冷战。这很常见。 叶云磊一周瘦了五斤,负责他身材管理的老师看过体重秤,又去检查他身体,说干得不错,小叶子,你会火的。 叶云磊笑了,笑得很难看。 再见是出道那天。 他男朋友阿树带着高利贷送来的厚厚一沓债单,从叶云磊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唯一一封留给叶云磊的信,他放在了天台上。 信封的封口放着两个亚克力挂件,一个网球大,是一棵树,一个瓶盖大,是一片叶子。 ——伴手礼。 拆开信,里面只有两行字。 小叶子亲启: 我错了,还错了好远。你说得对,让我常住就是为了让我进套。但知道也出不来了。逃回屿城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对不起爸妈,也对不起你,只好以死谢罪。说我自私吧。依然爱你。 甚至没有落款日期。 信上的字迹太扭曲,是手太抖。 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根本认不出这字迹属于那个参加过数届书法比赛的三好学生,阿树。 叶云磊拿着信站在天台,看飞得纷纷扬扬的债单。大马路上行人吃瓜、警察怒吼的声音在顶楼听起来好清晰。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里,他一阵齿冷。 不知何时他松开了手,信被吹远,划出不受控的弧线,好似灵魂也随那封信一并吹走,吹向一片虚空。 他下意识捞了一把,没捞着,回过神一身冷汗地后退,远离了人造悬崖。他双腿发着抖下了楼,走回练习室那刻,噗通一声对镜跪下,抱紧自己。 次日,叶云磊被公司强制解约,赔偿金一百一十五万。 当时还有件更大的事,他这件事和那件事撞了,没登上报纸头条。 他注销了所有社交帐号,在互联网销声匿迹得很顺利。 十八年情谊,叶云磊数次思维反刍,也不知道阿树为什么这么对他。 从公司楼顶坠楼,就是要毁掉叶云磊的前程。 阿树真的和信里说得一样很自私,他从五十层顶楼肉身坠下,摔得粉身碎骨,想必头颅炸开、那张帅脸也早已血肉模糊,却还要拉着活着的叶云磊一起,拉着他的灵魂坠下去。 他堕落的时候会不会很恨他没去找他?恨他能一心一意奔赴远大前程?叶云磊如果真的抛掉事业去找,倒也能找到,但他没有。这是他唯一亏欠阿树的地方。 如果这是命运,那他叶云磊认了。 他看错了人,他为之付出代价。 阿树的葬礼他也没去。 这件事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但那时很多人知道,周止雨也是其中之一。 他不愿被提起。 一整个公司都看好他,每天进公司就有人说叶子,叶大帅哥,什么时候出道?想买你的专抢你的周边看你拍的电影!不要愧疚地来拿我的钱吧!你这么好的人别人不知道公司里的人还不知道吗!我心甘情愿!以后除了粉头发,也染点别的发色吧!狼尾也好看,接点发吧?很好搞的! 但他…… 但他最终也没有火。 * 周止雨:“借你点儿?” 叶云磊直截了当:“不用,节目拿点,下了节目再努力个两年也就还完了。别想让我欠你人情。” 周止雨啧啧摇头:“这头发你自己要求染的?” 叶云磊不想多说。 他知道周止雨想问什么,无非是会不会让你想起以前,但他不需要周止雨的同情。 “一切配合节目,钱难挣屎难吃。少爷别问了,回吧。” 周止雨站起身,向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你还是这样好点儿,平时别演了成吗,整天故意笑看得我瘆得慌——” 叶云磊却没时间回答他,倒映在他眼里的神色很惊恐,大声吼:“我不会水!” 什么意思? 不会水怎么了? 你不会水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周止雨很茫然,后知后觉一片天地倒转。 他忘了自己站在箱子上,也忘了自己坐了很久,起身后身体还没能适应站立的平衡,伸懒腰的动作太大,头朝下向海里摔下去! 他们已经快到岸边,这是小岛两个同心圆不重叠的部分,海下陡峭,水尤其深! 周止雨想说一句没事,但人已被海水吞没—— “周老师坠海了!” * 游艇一阵骚乱。 “什么,周老师怎么了?!” “坠海了!快去救人啊!” “我不会水别推我!救生员呢!救生员!” 在下层休息的导演正在用对讲机摇救生员,叶云磊站在原地没走,向急匆匆赶来的人指认说:“从这掉下去的,快!” 他还没来得及看那人第二眼,已听见第二声落水声,同时被那人甩开的西装砸了一脸。 叶云磊捧着西装,呆呆的。 游艇另一侧,周日设置好指令,把装有压缩救生衣和小型深水氧气瓶的机械狗扔下海。 周止雨耳后有块芯片,是机械狗用来定位他的,三维误差不超过五十公分。 狗向海里游去。 周六胳膊伸了一半在空气里,但离得远,也拽不住谁,只余声线在风中虚弱地摇晃。 “不是……刚才跳下去救人的是哪个哥们儿……” 周日调试机械狗没看见,问:“还有人跳下去了?” 周六啃着指甲,焦虑地碎嘴:“他都没穿救生衣就下去了!咱不会还得救他吧!哥,我虽然不会沉底儿,但也只会狗刨啊,靠你了!” 导演呵斥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种语气!你们俩哪来的!” 周日很有职业素养地说:“导演老师,别吼人,我们两个是周老师保镖。这种风平浪静的狭窄内海没有离岸流,救上人只是时间问题。别慌,你们这么慌没办法救人,冷静点。” 周六点点头补充:“而且船上一团乱,先让不是救生员的都进船舱,别在外面占据救援通道。刚才跳下去的哪位啊?他没带救生衣,咱得做好他也会出问题的准备。” 看到已经有人下去,导演派人开救生艇去坠海的地方等,说:“我师弟,他水性很好。一个嘉宾一个甲方,可不能让这俩人在我手里出事……我比你着急着呢!” “水性很好是指?” “大学那会儿我将近两百斤,在海里溺水了,他把我救上来的。我们俩就是这么认识的。” 周日拍拍导演:“那更不用着急了。” 周六叹了口气。 可小雨也会游泳啊…… 还padi四级,静态闭气最高纪录五分钟呢…… 人来得再慢点,他自个儿都游上来了…… 第39章 第19章 周止雨没有游上来。 他本想游上来, 真的,但落进水里那一霎那,自我否决了这个念头。 因为从背后近距离摔入水中, 像被大海接纳, 也像被海拥抱了。 水里很冷, 待久了会失温,他不打算沉下去很久。 三分钟就好, 这三分钟就什么也不想。 他计数。这是他给自己的娱乐。 他被海接住,一动不动向下坠去。游艇的灯在海里看来摇晃而模糊,像无数只发着光游动的草履虫。 海面看似平静,海里却总在鼓动, 有各种各样的力互相推挤。 周止雨顺着这些力被推走,又游回,没有任何反抗。 海接纳他,他也接纳海。他从不会让好意落空。 眼前似乎游过了鱼,他感受到鱼摆尾时的力度, 几乎就在他双眼前。 他也是其中一员, 海洋中无忧无虑的一尾人。 越向下坠, 身边越暗。 咕噜,咕噜。 深处细小的泡泡不断,安抚耳膜。 水面有声音,大概是组里有人来救他了。 周止雨闭上眼。 怎么有两道? 更多了。 这不对吧。 他睁开眼, 有人一条大鱼似的带来推力,游到周止雨身边后一个转弯, 从背后架起他双臂,打腿向上游。 很标准的救人姿势。 周止雨没看清他的脸,也没有丝毫反抗, 心想就别给人家添麻烦了,乖乖上去吧。 出水时像破开泡泡,外界的喧嚣涌来,周止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扒住救生艇上伸来的桨板,待在水里休息,说了句我没事,谢了。 一看就知道他会水,水性大概率还很好—— 一点也不慌乱,甚至不急着上岸。 救生艇上的四人举起喇叭、手机、对讲机等,和游艇汇报。 四个救生员分布在两只小艇上。 周止雨转了转脸。 所以谁救的他? 他脸转到一半,被人一手捏住。 那个救了他的人浑身湿透,衬衫贴肉,眸中光火着钳制住他,银灰色的头发湿了水后发暗,给人脏乱的观感。 他的手富有技巧地捏得他不能言语,灼热得像个刑具。 是范砚西。 范砚西怎么在这?他在生气,为什么? 怎么这人见他的几次都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怎么还掐人下巴,疯了? 周止雨无声瞪他。 周围有人,范砚西掐紧他下颌不容他躲闪地靠近,几乎和他鼻尖相抵。 周止雨第一次见他发怒,和他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 范砚西平日里显山不露水,此刻却像座突然被发现不是死火山的活火山,喷吐出的岩浆快把周遭冰冷的海面都给燃着。 “为什么不游上来?” 周止雨想笑,敷衍他一下算了,但被他掐着,这表情做出来也很难。 下颌骨像要裂了,范总用这么大劲儿干什么?万一给他掰出个颞下颌关节紊乱,他上哪说理去? “你会水,掉下来之后为什么还往海里坠?你至少往下沉了两分钟,一动不动!你非要沉到海底才安心?!” 他脸上的水滴在周止雨眼下,顺着颊流下去,好像哭的是周止雨似的。 周止雨愣住了。 范砚西说到最后,声线压得死紧,从来很稳的手气得发抖。 “你就这么想死?!” 原本要给周止雨套救生衣的救生员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在原地呆住。 从他的角度看,这两人好像亲在一起了…… 周止雨落水本就心情不好,被他这么逼问,更是一股无名火狂烈地上窜。 就算你人再好,也别把整天自己当老公行吗?!这么入戏干什么? 搞得好像很爱他一样!明明只是刚认识! 周止雨脸孔冰凉,握住他手腕拧他,因为到处都湿,滑开两次才成功。 范砚西刚从海里上来,按理说身上应该很冷,但周止雨握住他手腕,烫得他下意识想抽手。 见下巴上的手被他拧开,周止雨甩手就要走。 范砚西从背后抓他大臂,周止雨被惹急,没有前摇,反手就是一肘! 范砚西抬手格挡,扳他的肩强迫他扭过身和自己对视,手上力道极大,像个管教不听话小孩的大人。 周止雨看都不用看,这种力道明天绝对发青发紫。 但这人以为自己这样就会服输? 不可能。 几个救生员面面相觑。 这咋了这是? 刚还在亲,现在咋打起来了? 但他们又不敢吭气儿。 男同的事儿他们不懂。反正没啥生命危险了,打就打吧,掉下去伸手也就捞上来了。 周六远远哦了一声:“弟妹练得挺好,小雨打不过他,平时总耍滑,这回该骂自己了。” 周日:“嗯。” 周六:“咱好歹是夫家人,要帮忙吗?” “咱们是娘家人,”周日纠正完,转向周六,“发生什么了吗,我没看见,你看见了吗?” 周六:“狗呢,销毁一下罪证。” 周日:“看人跳下去我就让它回来了。” 周六比了个大拇指。 那边两个人的编排周止雨是一个字没听见,他几下进攻没摆脱范砚西,身上又湿又沉,越还手越憋屈,上午还想着对自己老公好点,现在想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渣都不剩,一拳朝范砚西面门砸过去! 也不管能不能砸中,泄气了再说! 结果真打中了! 范砚西倒退半步,单臂抱住救生艇,伸手一摸嘴角。 灯下鲜红,见血了。 周止雨总算从他手里逃脱,狼狈地爬上另一个没被他抱住的救生艇,接过长浴巾,先一步上了船。 * 周止雨洗完澡,换上衣服从淋浴间出来,捏自己的手。 皮是温的,内里还冷,像海洋的温度留在他皮肤里,还未褪去。 范砚西正面走来。 周止雨侧身避开,以为这人还要纠缠,不欲多和他争执。 但范总走得大步流星,仿佛游艇上这间唯一的淋浴间才是他的真命天子,面色冰冷、头也不回扎进对方的怀抱。 嘴角还破了块皮,血红色,配上那张禁欲的脸看起来很香艳。 周先生刚才打的。 周止雨:“……” 周止雨垂着眼,心想这下好了,全完了。 这还结什么婚? 范砚西回去不在屿城早报买个头条都算他人品好,头条标题周止雨都想好了,就叫“深夜跳海为救未婚夫,人被救上后却与之大打出手,基佬基佬,冤冤相报何时了?” 屿城早报的主编喜欢含蓄的标题。屿城人会溺爱。 周止雨边走边复盘。 他活该。 但他不后悔。 他从小被周启勋教导,做什么就认什么,不会给自己开脱。 如果时间倒流,他还能读档重来,依然是刚才的选择。 他不觉得一个认识几天只见过几面的人有资格质问他这么破格的问题。 范砚西位置没摆对。 对没走进他核心圈、没经过他筛选的人,他态度近乎刻薄。 两人坠海,晚上原本还有一场集体拍摄也被迫延后,全速返航。 靠岸一路顺利,导演拍拍他肩,开玩笑说周老师好好休息,别的不说,今天这游艇可算是用回本了,没亏。 周止雨情绪不高,随口嗯了一声,随大家下船。 花姐在他身后喊,小雨! 周止雨脚步放慢,换过的棉白衬衫有库房堆积很久的味道,被海风吹到鼓起,等她跟上。 海滩涨潮。 冲刷上来的泡沫湿了他的脚,像海在召唤,问,我的孩子,你为何不回来了? 花姐紧赶慢赶,赶上他后撑着两膝直喘:“慢点,慢点,等等我……人老了是真的不行了……” 周止雨伸出一只手让她扶着。 花姐摸到他吓了一跳:“你手怎么这么凉?!” 她又去摸他额头,滚烫。 花姐一路上开得贼快,飙出了买车以来的最高速,周止雨坐在后面戴上她的有线耳机,按着按钮调大音量,循环到cathartic fall的一首歌,《ocean》。 他仍在挣扎。 他心底仍有一个声音在为范砚西说话,说他不是不知分寸。 他只是太在乎了。 他喜欢你。 他很着急。 哪个人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动不动任自己沉海能冷静呢?周止雨,你能吗?就算一个陌生人看到你坠海,也会焦急的。 别对他太苛刻了。 你不给人机会,一味把人推远,难道就能找到真爱吗? 你试过了。 不行的。 可他不信一见钟情,也不信突如其来的感情。 第40章 他能信吗?他该找谁去问? 周止雨闭上眼,靠住花姐的背,浑身烧热。 花姐心中焦灼,开得更快。 她背后湿了。 * 周止雨睡了一整夜,第二天起来,岛上落雨。 小雨打不透南洋杉。 退烧了,但心里还堵,今天又不拍摄,他带着折叠凳上楼顶,在树下找了个地方坐着。 得去遛狗。下午吧,现在不想动。 周止雨思绪漫飞,从头顶绿叶到身旁户外桌,再到外面下得一片雾蒙蒙的海。 周围空无一人,叮叮咚咚。 大概这样的环境正适合漫游,他上一秒还在想范砚西受伤了之后的拍摄怎么办、也是昨天心情不好、要不还是回去给范总道个歉吧、怎么和范砚西有关的事都会被自己搞得一团乱、太烦了……然后下一秒,真的就是下一秒,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一点细节。 他在哭。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一只手握着腰进入,问,是不是很不舒服? 他像个没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很难过,也不知道问谁,就自顾自地哭,说不是,说你挺好的,说我就是难受,是不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喜欢我的人了?我就这么烂吗?到底哪搞错了?不然怎么谈了那么多没一个走下去的?是我活该吗? 他问。他一直问。他真的很少这么脆弱。 那人捧住他的脸,矮身贴住他额头,先去吻他眼睛,再舔掉他湿咸的眼泪,像是想把他所有的难过都吞进自己胃里。 额头一片黏腻,那个人也不在意,掰过他那张歪向一边想闪躲的脸,压住他发抖的身躯不让他逃,轻声说。 这怎么是你的错。遇人不淑而已。 可我、可我……! 烂人太多了,你不凑巧。 但…… 忘了吧,好吗? …… 好孩子。 别看我……难看…… 怎么会? 我也不想哭……我不想……我们才刚刚见面,不想让你觉得我很麻烦…… 你怎么会是麻烦?谁说了你麻烦? 没……没。 别乱想。我喜欢你,别想那么多。 你……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 就……不可能。 另一个人耐心解释,说了好多话,但再怎么说他都不信,很快不说了,换了个问法。 那你喜欢我吗? ……嗯。 嗯是什么? 嗯是喜欢。 这人克制地笑了笑,又去吻他。 他绝对很贪恋那种触感,因他回忆时自然而然地想起连带的感受,不带情欲,只是为了安抚,亲昵到像他与生俱来的家人。 一吻结束时他向前迎去,兽类厮磨似的蹭那个人鼻尖,蹭上点不属于自己的湿汗。 怎么有丝缕掠过的轻风,这人开了窗吗? 他微微眯起眼。呼吸交融在他们靠近的面容之间,蒸湿他眼下因哭过发红的皮肤。 那人看着看着,从缝隙里撬开他发抖紧咬的唇瓣,舔他的牙齿,轻扫牙龈。 之前总听说牙龈也可以是一个人的敏/感带,原来是真的。 一切动作都轻轻的。 他一定张嘴回应了。 那天晚上下雨了?他竟然忘记了。确实下了,小雨淋淋漓漓,他连雨声都记起来了。 怎么能是那种氛围? 仿佛全世界只有他最重要,他的感受是被某个人摆在第一位的,怎么可能?这能是真的? 但确实发生了。 他还不如忘了。 怪不得那天早上起来,他说他很可爱。 怪不得范砚西被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时那个表情。 因为周止雨明明说过…… 他喜欢。 周止雨坐在带靠背的帆布折叠椅里,压得椅子嘎吱嘎吱响,那只拿着手机的手越捏越紧,攥得指头在oled屏幕上留下几点带着指纹的、纠结滚烫的热汗。 他心跳怦然,胸中慌乱,想找个合适的由头把这点心慌搪塞过去,但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别的,想到最后头皮发麻,自己逼自己认下了。 他竟然很喜欢。 他真的很喜欢。 * 雨很快下大了。 雾雨蒸腾,潮热。 雨珠砸进他发里,周止雨抬手捂在头顶,还想再多坐一会儿,拿伞有些败兴。 他身侧什么歪过来,挡了滴落的雨。 “怎么不带伞。” 第20章 双人伞向他的方向歪, 范砚西不可避免被淋到了肩头。 他嘴角的伤结痂了。 周止雨视线落在他唇上,又拖拽着离开,继续这么坐着。 他刚想起那天晚上, 仍对那种相处模式感到不可思议, 心脏还狂跳着难以止歇, 根本无法和他对视。 “你来干什么。” “发烧了?” “……已经好了。” “还有哪不舒服吗。” “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近乎烦躁的羞赧果然被另一人注意到。 范砚西打量他一会儿,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垂, 拖长声音:“哦……想起来了。” 尾音近乎调笑,像在逗猫。 “你再说?” 周止雨抬头瞪他,撞进他泛起笑意含着亮的眼睛里,本来还想再说什么, 一下给忘了。 他不用镜子都知道自己多没出息,又不好直接挡脸,抬手把范砚西握伞的手往下拉。甚至这也不是故意的,他本来想拉住伞柄,预估错了高度。 伞沿自然下垂, 把范总的脸给遮住, 顺带让伞回正。 在他拿开手时, 另一个人食指一伸擦过他离开的手,向上勾动一下,动作小而轻微,一阵发痒。 绝对是故意的。 周止雨收手收到一半觉得小家子气, 直截了当勾住他,挑眉和讶然的范砚西对视。 范砚西眼神很静, 看了一会儿两人手指连接处,猛然发力,把他一整个从椅子上拽起来。 “去哪?” “我房间。” 周止雨踉跄地跟了两步, 不肯走了。他被吓了一跳。 “什么?” 这是什么性质的邀请?他俩还没那么快吧?他只是觉得可以处处,不代表立刻就要—— “你在想什么,”范砚西止步,看他双脚长胶不愿挪动,视线在他肩膀停顿,意味深长地解释说,“只是去拿红花油。” 细雨长刷般拂下,周止雨拔腿就走。 范砚西落后他两步,等他冒出伞外被雨淋了、往后退的那一下才迎上去,这样才不会让人再次跑掉,轻声笑他。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怎么会这么想?不会这么快。” “什么叫我怎么想的?” 雨幕下,周止雨走在前面,把声音压得很低,和他拌嘴。 “我们也不是正常渠道认识的,我想歪一下怎么了?” “哪不正常?” “你明知故问。” “我料事如神。” “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听见声音。” “来了很久了,是你想得太认真。” “你……!” * 周止雨拿上红花油回宿舍自己抹。 他还做不到和范砚西相安无事地待在同一个房间。 那男人老狐狸似的,平时看着漠然到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周止雨这像变了个人,一旦抓到机会,可着劲儿逗他。 他抹完一身的红花油味儿,打开窗户透气。 肩膀果然青了,但没他想象的疼。 他问他嘴角的伤用不用在意,范砚西连话都不说,只是盯着他嘴角看,眸色变深。 周止雨被他看得发毛,这人才收回眼神,慢条斯理地说。 “既然你这么愧疚,那我咬回来?” 周止雨马不停蹄地run了。 他可不愧疚,搞得好像范砚西没还手一样。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神奇,他昨天还和范砚西打得你来我往,今天这都快…… 这和谈上了有什么差别。 雨声愈来愈大,吹得米色的薄纱窗帘向内飞。 翟祁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木乃伊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一偏头被周止雨光着上半身靠住床头玩手机的样子给吸引了,尔康手道。 “周老师,别动!” 周止雨维持着垂头的姿势,只有眼珠向他这边歪,很滑稽地看他:“怎么了。” 翟祁:“等我两分钟我要画这个姿势。” 周止雨又把眼神挪回去,很注意地没再动:“你先拍个照?我想挪动一下。” 翟祁这才发现周止雨肩膀上的青紫,闻到红花油味,后知后觉他受伤了。 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爬到床边,四爪着床看周止雨肩膀的青紫。 “周老师,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吗?淤青怎么像……手的形状?” 翟祁越看思维飞得越远。 第41章 “还是走夜路被鬼从身后抓了?这鬼好凶啊,手指倒是挺长的……” 周止雨笑个不停,笑得胸肌跟着一起抖。 他举起手机把收音孔对准他。 “翟小祁,再说一遍。” 翟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乖乖又重复了一遍。 周止雨录完,把这条六秒的语音发给范砚西,撩完就跑,扔开手机不再看了,去看翟祁画画。 翟祁画得很好,至少在周止雨眼里很好。 他一看就是个画画熟练工,许多线条一笔下来,基本没什么蹭线,准确又能表达肌肉形态,套索圈上人物直接向内填色,线稿完全闭合。 周止雨跷起条腿坐在他床上,问:“翟小祁,这算什么画风?” 翟祁挠了挠后脑勺:“二次元吧,接近伪厚涂。” “你画到这样,花了多久?”周止雨很好奇,“我对画画一窍不通。小学那会儿去学达芬奇画鸡蛋,我只会把真鸡蛋往上一放,描一下。” 翟祁:“五六年吧,前几年画的丑,就画得少,后来忍着恶心往下画,有一年画了三百多张图,进步得飞快,慢慢能接稿养活自己了。” 他越说脸色越红,ipad一挪再挪,想往床里边去。 周止雨拽住ipad不让他跑,稀奇道:“你脸红什么?” ipad被拽住,就相当于拽住了翟小祈的命,他果然不再往里缩了。 这时有人敲门,周止雨说了声进。 翟祁显然没有来了外人之后要自动断掉屋内话题的社交小常识,非礼勿看地闭上眼,颤巍巍地说。 “周老师,你还是穿上衣服吧……你这样坐我旁边像在发福利……这真的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偶尔,他画画也会找模特,拍一天好几百,但网上高p,现实里还不如周止雨十分之一。 有些男的还会以为翟祁是来买一些不可告人的服务,翟祁自从被轻薄过一次,再也没敢找活人模特。 这么大一个帅哥不穿上衣,坐在他旁边看他画画……翟祈你不会在做梦吧翟祈…… 开门的范砚西手顿在门框边,看门内景象。 他和扭脸过来的周止雨对视,略垂着眼俯视他,深沉的目光从他双眼滑到鼻梁,顺着喉结落下去,绕过锁骨窝向肩头延伸。 周老师肩头的青紫非但不奇怪,反而平添一丝被凌/虐过的美感。就像翟祈说的,是个被范砚西抓出来的手印。 但他本人又是活力十足且健康的。 如此矛盾,又如此吸引人。 “两位中午好。” 范砚西打过招呼,静静开口:“什么福利?让我也看看?” 周止雨哑口无言。 您那眼神都快把我剥了,还没看到吗! 但话不能这么和未婚夫说。 他咳了一声,解释说:“抹了药给自己晾晾,你来什么事?” 自己这反应太奇怪了。 之前的几段恋爱要是被这么问,周止雨张嘴就回击了。 我脱个衣服你管得着吗,现在什么时候了?原来时间倒退一百年回到清朝啦?我在自己屋晾还不行? 就算翟祁在又能怎么?两个0待一起能干什么?更别说翟祁整天像个软体动物似的,除了画画就是吃和睡。 他知道对方吃醋,同时他也不喜欢被约束。 但范砚西现在这么问,周止雨只是有点很小的抱怨。 可能这人一直以来都把自己放在追求者的姿态,也可能昨晚坠海的发怒让周止雨突然想明白了点儿什么。 他前几任为钱为色,为和周止雨谈了之后拿出去炫耀,说这是我新谈的,怎么样?帅吧?收获一堆被人追捧的留言。 甚至有的还会拿着他照片和别人网恋。 他们为很多。 初始时他以为范砚西也一样,家族联姻,利益而已,能相敬如宾都是大好事,值得放个鞭炮庆祝庆祝,看来余生少不了斗智斗勇了。 但昨晚他才想明白,范砚西和别人不同。 范砚西不图他什么。 要说钱,范砚西同样有钱;要说脸,范砚西同样很帅,虽说稍微年长了点,但只有增色,没有减分。 他只是在意周止雨到了超过自己的地步。 不然为什么晚上没有拍摄的范砚西会在游艇上?不然为什么他落水以后第一个跳下来的人是范砚西?不然为什么他那么生气?不然为什么两个人都打起来了,范砚西还是来给他撑伞? 周止雨不傻。 平心而论,如果他和范砚西互换,他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有救生员,他懒得费那么大劲,最后要是还被自己这么对待,一拳打了脸——虽说打偏了打到下巴——这个人已经可以从自己生命里出局了。 可范砚西如此坚持。 范砚西没理他说晾晾这句,依然在看他,视线停在他两点上,张了一下嘴。 周止雨看他口型就知道他要说粉色的,在他醋意大爆发之前抓起床上短袖往身上套,整个流程不超过两秒,套好了,拨弄一下头发。 “有事说事。” 范砚西:“药油还我。” 周止雨满脸写着范砚西,你不是吧? 他还要用呢,抹一次哪够。 范砚西维持着手放在门框上的姿势,问:“不给我吗?” 他要药油,完全没有要药油的态度,不伸手取,也不催他拿,只是问给不给我,好像周止雨说不给,他也可以。 周止雨两秒之内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他就是闲的。 在自己屋没事干,来周止雨这屋找麻烦。 单纯想见他了。 少爷摸清他弯弯绕绕心思的下一秒就笑出了声,笑得眉眼弯弯,说:“不给。我还得再抹两天,红花油我的了。” 范砚西轻声说:“不是你叫我来的?抓你后背的鬼来了。” 周止雨:“鬼这次想干嘛?” 范砚西:“约人出去玩。” 周止雨煞有介事地点头。 “下午人遛狗,鬼也一起吧。” 第21章 中午时, 叶云磊带了点水果来看望周止雨。 “这么客气,放那吧。” 叶云磊拉了张凳子坐下:“毕竟是在我旁边掉下去的,不买点东西来看看良心不安。” 水果花篮种类丰富, 差一点就变成花圈了, 他必须得来送。 斑点从门缝里挤进来, 还在舔嘴,看来刚从范砚西那边吃饱喝足了回来, 见屋子里出现一只新人类,先去闻叶云磊。 叶云磊很稀奇,伸手要摸。 “这谁的猫?你的?” “哎!别摸,”周止雨及时制止他, “它主人是个洁癖,不喜欢别人摸他的猫。” 说出这话周止雨也犹豫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范砚西对斑点是个什么标准,万一他其实并不介意别人摸不摸斑点呢?那自己不就多此一举了? 但他已经说出口了。 好在咪很给面子。 斑点闻了两下叶云磊,尾巴弯成一条问号, 对这个人类不太感冒地跳回床上, 在周止雨身边坐下, 抬高长腿舔毛。 叶云磊随口说:“主人是个洁癖,那猫怎么在你这?不该把自己家猫看好?就对你不洁癖?那这主人也太爱你了。” 他随口一说,说的全是重点。 周止雨顿了顿:“这……我怎么知道。” 他可太知道了。 周止雨打开椰子往里放吸管,先给翟祁一个, 再给自己一个,又给叶云磊一个, 希望堵住他的嘴:“来,你也喝一个,回回本。” 叶云磊没拒绝。 他确实想回本, 他是真穷,这果篮三百八十八,他买那会儿心在滴血。 周止雨:“找我来不止这事儿吧,送个花篮过来该走也就走了,怎么还坐下了?” 叶云磊一口饮尽,长舒口气说:“就知道瞒不过你,是这样,江阳和我表弟,大概彻底出事儿了。” 周止雨:“?” 叶云磊:“前几天都黏在一起,今天我表弟把自己锁屋里了不愿意见人,江阳也没去找。” 周止雨:“你怎么知道的?你有卧底?” 叶云磊:“温老师给我报了个信。” 周止雨:“那找我干什么,让我去劝劝?我能劝得动?” 叶云磊:“不然呢?我找你跳大神,就跳那种能让我表弟也移情别恋别再喜欢这种花心男的舞,你也不会跳啊?” 翟祁想了一下周止雨穿道袍拿桃木剑泼符水跳大神的场景,笑得一口椰子水呛到,一直咳。 叶云磊朝翟祁笑了笑,说:“对了翟老师,上次来没和你打招呼,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上次有点急事找周老师。” 翟祁咳得满脸通红,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用在意我,我在人堆里存在感为零,经常被忽略的。” 周止雨一脸放空地看他:“翟小祁,我真觉着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第42章 叶云磊:“你从小到大被众星捧月的,你肯定理解不了,翟祈你说是吧?我们不理他。” 周止雨一个抱枕砸过去:“叶老师原来你来这是撬我墙角!这可是我舍友!翟小祁别理他!你是我的!” 叶云磊呵呵两声,歪头躲开他抱枕:“只是室友就意味着有无限可能,翟老师你说是不是?” 翟祈笑得更厉害,劝了好一会儿,才把进入角色的两个学龄前儿童劝下来。 周止雨找回智商,盘腿坐在床上,肘住脸:“撬墙角的叶老师,你肯定不用我劝林诗越。” 叶云磊:“周老师,麻烦你去和江阳聊聊,我得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要是还有感情,那就再谈谈,要是已经喜欢你了,那大家散伙,别让我弟每天这么难受。我带他来的,我看他不好受,我也不好受。” “现在不行。” 周止雨椰子水喝差不多了,把椰子扔进桶,坚决摇头。 “私下聊林诗越不得攮死我,节目开拍吧,晚上开拍之后我找个机会和他聊聊。” 叶云磊不知道被他哪个地方逗笑,笑得低着头,肩膀一直耸。 周止雨:“你笑什么?” 叶云磊笑着回忆:“想起来我以前见你,里三层外三层,被男男女女堵得水泄不通,见上一面真难,但大家还是都想见你。现在说找你也就找了,命运真离谱。” 周止雨不想多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全是看脸来的,都不是我想要的人。” 叶云磊动动眉毛:“用水晶鞋找灰姑娘,你还没死心呢?” 周止雨恍然:“哦……你说那个……” 他拉开床头柜抽屉,在一堆马克笔里翻到钱包,从里面拿出一枚金色的纪念币,放在手里抛。 “早就死心了,不然也不会开始谈恋爱。纪念币嘛,留着也挺好的。” 他们在说年少轶事。 这种纪念币只有两枚,小时候周启勋和温长风带着他融了相应克重的黄金,亲自看着师傅压模浇筑打磨好的,两枚上面都是周止雨卡通形象的圆脸。 为什么只印了两枚也很有意思。 那会儿周小雨才三年级,班里已经有很多早恋的小孩们,流行给喜欢的人送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周小雨看到,周小雨羡慕,周小雨想要。 到家,周小雨和温长风说我也想谈恋爱,想和帅气的大哥哥谈恋爱! 温长风笑得直不起腰,说大哥哥?你看上哪个大哥哥了? 周小雨支支吾吾,磨蹭半天说,不知道,就是大哥哥。 周启勋在一边挠头,说老婆,你重点搞错了吧,咱儿子好像是同性恋。 温长风懒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说,同性恋就同性恋嘛,这有什么。不过我估计小雨说这话,单纯是看上大哥哥能收很多花和情书,羡慕了吧?你收到的礼物是不是都是饼干甜点之类的?小鬼头,我还不知道你? 周小雨大叫一声,扑上去捂妈妈的嘴,说妈妈你不许说了! 温长风从周小雨小小的手底下挣扎出来,朝周启勋喊,启勋你看我说的对吧!就是馋人家大哥哥能收礼物了,他自己也想要! 说着又去揶揄周小雨,周小雨呀周小雨,你天天还不够被别人喜欢的?好贪心呀周小雨。 周启勋把恼羞成怒的周小雨拎起来,任小孩在空中胡乱挥拳,想了想说,正好他奶奶最近想把镯子融了,干脆给小雨做对小东西? 温长风说,咱妈没意见,我肯定更没意见。 于是找了个设计师设计,打好,温长风和周启勋一人拿一个,放在周小雨的左右手掌里。 温长风笑着把丝巾向后拂,在他面前正蹲下来,说。 小雨,妈妈告诉你,这两枚纪念币是纯金子做的,别看就和硬币一样大,但比硬币厚,也比硬币贵重多了,你拿好。 为了不弄丢,回程路上我要你握得紧紧的,到家了找个喜欢的盒子,你姨母之前给的暗绿色南洋木盒就很不错,装在那里面,上好锁。 周止雨,我们家的小男子汉,能做到吗? 周小雨握拳点头,不太理解地问,这么贵,为什么妈妈还要给我? 温长风笑着捏他的脸,说小雨,其中一枚送给喜欢的人吧。 你看大哥哥收到很多礼物很羡慕,但如果真的喜欢,你会想给他很多。 爱是心甘情愿的给予。 周小雨懵懂点头。 温长风补充说,除非有人诈骗你,不然以后就算不喜欢了,希望你也别把这个要回来。 周小雨拧起短短的眉毛,为什么不能要回来?我都不喜欢了。 温长风笑得更大声了,说小雨,爱过也是爱。 说这些话,给你这个,也是希望你慎重,要记住把纪念币给出去的心情。 你给出去,一定要确定自己是甘愿给出去的。 以后再要回来,和否定以前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不做那样的人。 有些感情就是只会陪伴你短短的一段时间。 它们进入你的生命,悄无声息滋润你,即使以后离去,当时的心动、被充盈的心情也不会作假。 把那些和这枚纪念币一起,留给那个离开的人吧。 * 周止雨忧郁地叹气:“没找到就算了……看来是没那个缘分……我怎么能那么小就那么大方?这可是十五克金子,该不会早就被人当了融了,现在戴在不知道谁的手上吧?” 翟祁举起手机,把屏幕怼到周止雨脸上。 周止雨拉起被子把脸捂住,呻/吟道:“别让我看金价了算我求你翟小祁,一千一克……我怎么那么小就给喜欢的人豪掷一万五……还找不着人……” 最关键的是,他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把另一枚送人了,只记得是在十四岁。他不像爱写日记的温长风,结果就是一万五送出去,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去问温长风,温长风说,是哪个小笨蛋有天回来兴高采烈地说,妈妈我遇见了喜欢的大哥哥,我要去取纪念币!抢了盒子就走了?你以为妈妈就知道你送给谁了?妈妈透视眼? 被子下,周止雨面目扭曲,咬牙切齿。 要是真有一天找到这个拿走自己纪念币的,肯定要狠狠宰他一顿。 叶云磊不死心地问:“真没可能找到了?你放弃得真快,那可是一万五。” 周止雨一下把被子掀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脸色发红地抓头发。 “我十四岁送出去,今年二十四都快十年了,能记起来算我神仙。” 叶云磊可惜地摇头。 ——债台高筑的粉毛哥深深共情了丢失的纪念币。 他说完事,得到承诺,没几秒就起身离开,带走了自己喝空的椰子。里面椰子肉还能用,别浪费。 看他离开,翟祁说:“周老师,叶老师和我想得不太一样……感觉他还是……挺磊落的。” 周止雨:“嗯,人还是得处处才知道什么样。” 翟祁深表赞同。今天又学到了。 周止雨一看时间,大概也过了午睡的时间——翟祁又去睡了,他身边这只不能以寻常作息判断——给范砚西发了条消息。 彩虹emoji:走不走,我下楼 范砚西:[ok] 他连微信名字都是本名,发来的表情也是系统默认,还好头像是一片夜空不是本人照片,不然真的很像微商。长得帅也像。 周止雨盯着看了一会儿,点进备注想了想。 法语系?翻一下?副油箱?防御型? 型……范砚西算是什么类型的…… 周止雨握手成拳,在另一掌掌心拍了一下! 风衣型! 要不是最近天热了开始穿t恤,周止雨真怀疑他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把风衣大衣焊在身上! 彩虹emoji:再发一条,随便什么 风衣型:? 好像有件大衣在对面和自己对话,周止雨乐了半天,穿好雨衣带狗下楼,出门前还在穿衣镜前看了眼自己的装备。 雨衣,黄底脏绿胶鞋,永远用不到的捡屎袋。 嗯,没问题,就算被雨衣裹成一团了也很帅。 下雨,外面的设备都收起来了,门口有个值班的场务,看他出去,问。 “周老师,您去哪儿啊?出去得报备。” 周止雨给他展示自己的发光狗:“遛狗去。” “下雨天?机械狗也要遛?” 又是熟悉的问题,周止雨笑着说:“我这狗买回来之后时不时有点问题,下雨天带出去遛一下也就好了。神奇吧?” 场务果然顺着他的话说:“神奇!” 他说着,看到跟来的范大财主,立刻很恭敬:“范总,您也要出门?” 范砚西:“嗯。” 这人和周止雨待在一起周止雨还不觉得,和别人说话时才发现,范砚西自有一股气势。 可能眸色太黑,眼神又太清明,看人一眼像x光,把人从皮看到骨,很少有人敢和他对视许久。 第43章 场务有点怕他。 这个年龄这个成就,绝对是狠人。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场务看着两个逐渐走近的身影,后知后觉…… 这俩人好像是一起的? * 周止雨:“他怎么只盘问我,不盘问你。” 范砚西撑伞往前,周止雨则走在他伞外。 他跟了两步,依然坚持把伞撑在周止雨头顶。 伞和雨衣还是不一样的,伞下像个独立的空间,周止雨就这么走进范砚西为他创造的空间里,眨巴着大眼睛问他。 “说话啊。” 范砚西:“你太亲民了。” “哄人手段一流啊范总,”周止雨啧啧两声,“之前哄过很多人?” 年长他好几岁,有点恋爱经历他也可以接受——个屁。 他接受不了。 还是提前问清楚,趁没什么感情,要断早点儿断。 范砚西:“几乎没人能忍受我超过一周,恋爱关系也一样。” 周止雨问这问题问得十分自然:“所以?一个人也没哄过?” 范砚西想了想:“小孩算吗?” 周止雨:“那当然了。” 范砚西:“那哄过。” 周止雨很好奇:“什么小孩能让你哄?” “十几岁的青春期小孩,逃学,家里人管不住。” 周止雨很有经验地说:“那是得哄着来。” 范砚西笑笑,神色追忆。 现在已经长得很大了。 就在我身边。 第22章 雨从来听风。 周止雨走路自带一种步速, 尤其遛狗时,又稳又慢。 他以为范砚西是雷厉风行、步速很快那种类型,未料不是。 偶尔他走在周止雨身前, 偶尔又在后面, 有时在他前侧, 有时又在他后侧。 已知周止雨本人匀速行走,求范砚西行进规律。 周止雨又跟着他走出几百米, 才明白原因。 因雨听风。 风从东往西吹,雨跟着从东向西打,范砚西就站在他东侧,替他提前遮蔽了风。 风衣型男今日也穿了件深黑长风衣, 面料在褶皱处有些微妙的反光,看来有防水涂层。雨打在衣摆,抓不住面料,晶莹剔透地滚落下去。 他腰带扎紧,显得人宽肩窄腰, 只可惜走在风雨里, 周遭除了周止雨, 倒也没第二个人能欣赏—— 不过范总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也说不定。 这会儿他仍然在周止雨身前半步,做个挡风卫士,周止雨握着狗绳,看他神色如常地继续走在上风口, 一丝邀功的欲望都没有,仿佛这是他本就该做的。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应该, 出现在范砚西身上更是奇怪。 周止雨想回应这点好意。他一向是个富有涵养的人。 有涵养的人说:“范砚西,我只想起了一点。” 那天晚上,他只想起了一点。 他并不记得前面还有什么因缘, 能让范砚西一见钟情、执着到如此地步。 所以范砚西,你别陷得太快。 他怕想起整件事时发现不对的地方,再和范砚西闹矛盾。 他深知自己挑剔。 “一点就一点。” 范砚西纵容地说,停下半步侧头看他,周止雨不甘示弱地回看回去。半晌,范砚西轻轻扬起一个笑,像是想说什么又克制着没有说,被他一瞧,眼神微动,还是说了。 “怕我们结果不好,提前这么早就发警告?” “不是警告,是深谙人性。” 周止雨的心情如同四周风向,常常变换,意兴阑珊。 “之前几段关系结果都不好?” “范总不也一样?您都沦落到和我协议结婚的地步了,咱俩也就半斤八两吧。你不问我,我也不问你,很公平。”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自我剖白,你不用礼尚往来,”范砚西说话总是这么天衣无缝,无可挑剔,“除了我有洁癖、有些人难以忍受之外,更多是我自己不想这么早结婚,从中故意破坏。” 周止雨了然:“我就说,长这么帅,就算洁癖又会有几个人愿意放走你这条大鱼。” “你不也是?” “我和你不一样嘛。” 周止雨双手枕在后脑往前走,他雨衣走动间和手掌摩擦,稀里哗啦一阵响。 范砚西似乎受不了这阵响声,没拿伞的手伸过来,从他松松垮垮罩住后脑的手下面穿过,拉下兜帽。 这样一来,声音就小了很多。 他指骨在风里吹到微凉,轻碰周止雨掌心,冰得周止雨一阵激灵。 周止雨想说你这个动作是不是有点太自然了,从小到大也就我爸妈给我这么拽过帽子,被范砚西提前打断了施法。 “你和我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我是因为……大家都陪你不长久。很快就认识,很快就在一起,再很快分开。时间都保证不了,更别说要求别人忠贞不移了,所以谈到后面挺厌倦。” “厌倦?” “很累啊,都差不多,像在走流程,你看,”周止雨掰着指头数,“在一起,发几天消息,吃几顿饭,对我兴趣消失,出轨,我抓——” 他及时刹住嘴:“那天我们就这么碰见的?” 范砚西:“如果你在说酒店那晚,是。” 他这么长的定语不知道是加给谁看,周止雨有点儿莫名其妙,心想可能这就是严谨吧。 范砚西又问:“对你兴趣消失?” 周止雨更莫名其妙了。 范总这话问的真奇怪,好像在为他鸣不平,像在说怎么有人这么快就消失了对你的兴趣、他怎么敢的?这世界上存在这种人? 周止雨:“对啊,就这么快。” 范砚西眉头紧锁,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冲着色来的可不就很可能吗?我以为我筛得够严格了,没想到还是忍不住那点事儿,一发/情我就踹走了。” “你是说那天你是……”第一次? 周止雨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大方,但想起来还是眼角抽抽。 “能不能不提了,想想还生气。” 范砚西回想起他当时骂的那么连贯的一长串,难得很疑惑:“当时还没说完?” 周止雨翻了个白眼:“别想翻篇,我看了监控,你走都走了,还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什么意思?” 范砚西压低声音笑,伞下,这声音又低又飘。 “我……等你出来还手呢。” 周止雨抬起胶鞋,不由分说踹他小腿一脚:“我都那样了我追得上吗我!腿都抬不起来,还不都是拜您所赐——” 他踹完才想起踹脏了范总的西裤,想解释时,一头撞进神色复杂的范砚西眼里。 他真不该抬眸。 那人充满欲/望的眼神像罐气味浓郁的香甜蜂蜜,合不紧盖,厚重缓慢地从边沿溢出,肆意流淌着一滑再滑,沾在周止雨身上。 黑伞在他面庞投下一片阴影,令他神色更晦涩。 他眸色略微变深了,大概细小地吞咽了一下?因他的腮轻轻下陷,喉结跟着滚动。幅度都很小,是克制过的结果。 周止雨即使想起来了点,想的也是那夜范砚西安慰人的一面。轻声细语,浅浅的亲吻,迷人的低声。 那晚雨夜他满心只想让周止雨舒服,一心只想让他别难过了,也别再哭,最好就这么在他怀里安心睡下,一夜无梦到早上…… 但此刻和那时相悖。 现在这眼神不是。 现在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最直白的、充满性/吸引力的目光。 周止雨震惊地后退半步。 他这一退,退出了范砚西雨伞的遮蔽范围,帽子却还没拉上来,当即被雨淋了一头,完全清醒了。 在范砚西把自己再次纳入伞底之前,周止雨拔腿就跑! 有雨遮掩,他暗骂着恨自己嘴没长对地方。 提那天干嘛呢? 还不够尴尬的吗? 他两只手抓雨衣兜帽,抓了三次滑开两次才戴上,没戴好也管不了了,大步流星向前走,也没在意范砚西跟没跟上。 范砚西原地站着,好一会儿做了个动作。 他把伞从这只手换到那只手里,神色介于懊恼和想笑之间,吐出来的呼吸都灼热。 * 遛狗结束,周止雨把小狗车停在一楼,火急火燎往楼上走。 值班的场务还在那,尽职尽责的问:“周老师回啦,范总呢?他和您一起走的,没和您一起回?” “他后边儿呢,我先回,尿急。” 场务表示理解,说您放心,狗我给您看着。 周止雨行色匆匆地换了鞋,一步跨三阶,三两步上了楼。场务在后面看着,心想这是真急啊。 “哦!范总您回来了。” “嗯,伞要给你?” “给我就行,一会儿我收拾到伞架里……哎呦,这怎么了,这么大个泥巴脚印?谁踹的您啊?” 第44章 范砚西低头看了一眼,愉悦地说:“被吓到的小朋友。” 他扫到周止雨换在门口的雨鞋,把自己的短靴脱在了他旁边,还把歪到不知道谁鞋边的雨鞋鞋筒扶上来,歪到自己这边。 场务纳了闷儿了,心想今天这俩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一向慢悠悠的周老师急得跟猴似的,洁癖的范总被踩了个脚印也没见不高兴…… 奇怪,奇怪,真奇怪。 * 进宿舍时翟祁已经醒了,又在画画。 外面响起吸尘器的声音,剧组开始打扫卫生,晚上继续拍摄。 下雨天寒,晚上吃番茄鱼片汤,一碗下肚驱寒温热还没刺,周止雨喝了两碗才停。 翟祁也喝了,他看上去瘦瘦的,实际挺能吃,除了鱼片汤以外还另外吃了两个流油的牛肉大包子,肚子滚圆靠在床头,眯着眼晕碳。 周止雨也坐着,但和他的悠闲感完全不同,好像被子里斑点的毛扎他似的,哪个姿势都不对。 翟祁哼哼唧唧地闭上眼:“周老师求你别再换姿势了……我现在没法画画你不要勾引我……呃啊,我的眼睛记不住这么多啊……” 周止雨只好在床上躺倒,把斑点抱到自己胸前来。 斑点从被窝里被人捞起来,原本有些不高兴,但被放在帅哥胸上,很快随遇而安地揣起手打呼,随着周止雨的呼吸起伏轻微晃动。 斑点打呼打到后面,干脆趴下来趴成了一长条。 小猫鼻子里呼出的气相比人来说更热一些,打在周止雨下巴上。 周止雨那颗静不下来的心在斑点呼噜声里慢慢放缓,逐渐安静。 他和自己说,周止雨,你只是很久没遇到这种眼神了,有点被吓到。 他曾看过许多饱含欲/望的眼神,单纯的欲/望,像黏糊的、掺杂着杂质的油到处流淌,这种人稍微一对上眼,双方的油互相碰到边缘,稍一相融就知道,是同类。 周止雨不在其中。 今日的范砚西也不在。 更确切的说,那眼神里有爱。 爱。 周止雨许久没想起这个字了,除了谈到恋爱问题时会有提及。 说恋爱时,他更多时间描述的也是一种关系,一种过程,而非爱本身。 但他能清楚地从范砚西的眼神里感觉到,这个人爱他。 他那么看他时也仍在克制,他一定知道周止雨会被吓到,但他大概没想到眼神那么难以掩饰,即使年长周止雨六岁,还是不能严丝合缝地封在体内。 范砚西爱他? 为什么? 理由呢? 操。 周止雨捂住脸,头疼地想。 周止雨,你还不如不想清楚呢。 第23章 花姐睡到下午才上班。 她骑着粉色小摩托冒雨赶往化妆间, 到了位置把塑料布裹着的衣服拿出来,化妆品也挨个摆好。 等她放下最后一支化妆刷的时候,周止雨也该到了。前面几天一直如此。 今天却没有。 花姐等了五分钟, 人还是没下来, 给周止雨打电话。 没一会儿周老师接起电话, 低喘了一声。 花姐惊了一跳:“小雨你干嘛呢!看什么乱七八糟的!” “姐,我亲姐, 什么都没看,我自己叫的,”周止雨咬着牙说,“昨天的淤青还没好, 让人按按。姐你等我几分钟,按完了就来。” 花姐放宽了心,语气松快了点:“谁给你按,小翟吗?剧组没会按摩的师父吧?” 那块淤青在左肩肩角,三角肌的位置, 另一个人满手的红花油, 正把那块酸麻一点点按开, 过程又痛又爽。 被按了五分钟,周止雨一头热汗。 范砚西平时到底干嘛了手劲儿这么大,舒服的地方是真舒服,酸爽的地方周止雨好几次差点忍不住要叫了。 他定了定神:“另一个……另一个嘉宾老师。翟祁手上没劲儿。” 贴在他肩膀的手顿了顿, 继续揉。 “那你衣服怎么办?”花姐又开始发愁,“昨个你那条掉海里的裤子洗完烘干了, 钻掉好多,这怎么还给人品牌方,咱是不是得赔钱?裤子都那样了。今儿个你这衣服估计也全是红花油味, 能洗掉吗?” 两人异口异声。 周止雨:“不差钱。” 范砚西:“不用还。” 周止雨稀奇地看范砚西一眼:“姐,听见了吗,人老板说不用还。” 花姐高贵冷艳地两句挂了电话。 呵。 就知道你小子见情夫呢,不然怎么会迟到。 谈吧谈吧,姐今天化快点就是了。 * 【我在佛前苦苦等了几千年……】 【喵喵的我像个望夫石】 【望节目组石】 【啊,几组约会结束大家都回来了】 【没想到最喜欢的一组是管荆和翟祁,芝士焗蟹宝能不能让我也吃一口,你忍心看一个女高中生的眼泪从嘴角哗哗地流吗】 【管荆能不能把精确到克的菜谱给我,好吗好的】 【这组cp算什么,做饭的和干饭人?】 【杜清秋和温然也挺好玩的】 【温然个性太好玩了!】 【嗯嗯嗯?我跳过了悄咪咪和我说下】 【他俩去吃烧烤,杜清秋想帮忙夹肉但温然早提前夹好一碗了,杜清秋在一旁发呆的时候温然已经剪完了所有的五花,说杜老师快点吃吧,我饿了,吃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烤肉真好吃】 【为了避开爱情的苦你们是一个比一个勤快,到底咋的,温然偷偷告诉我,是有鬼追你?还是杜清秋有乙肝?】 【笑晕了】 【们这群男的找不到对象应该的,看节目前我心想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河北……不对,这么帅那么美怎么可能有空窗期,看了节目发现们一个二个全是棒槌,越帅越棒槌】 【温然你是个塑料钝角棒槌,看起来很无害其实挺有攻击性的】 【周止雨更是个金钢打磨尖齿大棒槌】 【别逗我笑,我真的笑得不行了啊啊啊啊】 【sugar呢,上集没看完先来和你们一起追下集了】 【一句话总结:剃头挑子一头热】 【啥】 【范砚西不来电,礼数都在,太礼貌了,没和周止雨在一起那种感觉】 【我就说砚雨是真的】 【但sugar也没做错啥】 【想问很久了,sugar老粉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谁跟他一样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盯着电脑就为了练操作巩固意识复盘比赛啊,退役挺好的,他玩游戏拼命,看着吓人】 【退役也是因为荣誉都拿差不多了,教练不让他再拼命了】 【看似在贬实则在褒】 【接我主队来个这样的】 【所以沙糖会主动追范砚西?】 【别啊,家产不需要波折……我是说任何波折……】 【我草我也是……嗑上了就希望从头甜到尾……】 【看预告上这集终于来地下室了】 【估计还得一会儿,看吧先】 晚上拍摄有两个场景。 第一个场景是大家穿着昨天的衣服,进门装作刚回来的样子聊会儿天,然后新来的两个人进门。大家提议你们是晚来的,为了增进感情,我们去地下室喝酒吧,要有两个人说这话,一个黑队一个白队,最后决定是杜清秋和温然。 第二个场景就是去地下室,喝酒聊天。 杜清秋和温然第一队进门。 昨天一整天都是晴天,为了掩盖剪辑的痕迹,杜清秋适当补充:“没想到白天晴得好好的,晚上外面却下雨了。” 温然:“天变得真快。” 杜清秋:“春天嘛。”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我的版本怎么和你们的不一样】 【你什么版本】 【春天~是交/配的季节~】 【你把我下一句说了~我说什么~】 【怎么又土又神经的啊啊啊你们有病啊!!!】 【弹幕又在上高速,节目组尺度不够全靠你们来补】 周止雨和叶云磊第二队回。 温然半眯着眼刮芒果皮:“周老师,叶老师,芒果吃不吃?给你们也刮两个。” 叶云磊还在为果篮肉痛,咬着字嚼着舌:“吃!我吃两个!” 周止雨笑得想死:“我不吃,都给叶老师。” “看这困的,”杜清秋把温然手里的陶瓷刮刀抢走,“我来吧,你去沙发上睡一会儿。” “哎呀太好了,爱你。” 温然手一递,转身就走。 【温然你好熟练啊】 【杜温上大分】 【啊?这对竟然有人嗑吗】 【别说还挺好嗑的,社畜组,都有种淡淡的死感】 【杜清秋前几天不还在周止雨面前晃,能嗑到的这么快忘了?什么小杜什么主人的】 第45章 【zzy都明确拒绝了还要zzy怎样,都说了是大家的小杜】 【忘了吧忘了吧,只要忘得快就什么都能嗑,一开始的试探也算不上什么】 【可能重点错但我要问,什么刮刀能削这么软的芒果皮还削这么快】 【节目组能不能放个购物车链接,我真的会买】 【就是啊,这节目组怎么不带货,咋这有钱】 【资方有钱就是有底气】 【太良心了,底下还在瓜分一万块呢,这么珍惜我的节目去哪找第二个】 【今天的问题倒还没出现,上一集的问题揭秘了吗】 【估计今晚就会猜职业了吧】 管荆和翟祁第三队进门。 翟祁刚好晚上吃多了,昨天晚上也吃多了,应景地打了个嗝。 几个人哈哈大笑。 翟祁还有点晕碳,走到周止雨旁边,坐下拉着他袖子,歪到他这边去了。 他习惯了周止雨的红花油味,没做什么很大的反应,让周止雨松了口气。 【萌啊萌,像只小水母一样瘫在别人身上了】 【翟祁的脸一定很软吧让我捏捏让我捏捏】 管荆看岛台那边两个人,问:“要做饭?需不需要帮忙?” 杜清秋笑笑,举起芒果说就切点水果,马上切好了,去坐着吧,装好盘一起吃。 管荆这才点头,换鞋往屋里走。 【做饭哥人设不倒】 【他是我第一印象最讨厌的一个但现在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眼里有活】 【怎么这也能夸起来,漂亮话说一句费什么事儿?实际上也没用他干活啊】 【学到了,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以后出门一定把自己拾掇清楚漂亮再出门见人,这东西真难改变,看前面现在还是有好多不喜欢管荆的】 【你们在恋综也满脑子社交技巧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主要管荆一开始也是真讨嫌】 【可能没人教吧,我也是好大才知道用手指人不礼貌,好难改,现在偶尔还会这样】 【之前都在猜节目里最有钱的,sugar一件zegna的夹克说了好几百条,那咱们猜猜最穷的吧,我猜就是管荆】 【好有道理但又好像没什么道理……】 【你们神机妙算啊,今天的问题真的是谁最穷】 【喵喵喵?】 【吸取教训,这次我要等你们吵完了再选,免得最后吵出来正确答案的时候我已经选完了】 江阳和林诗越第四队回。 两个人氛围还在僵着。 林诗越看到周止雨,明显不想和他对视,他大概什么都清楚,但还不想面对现实,找到叶云磊挨着他坐。 【嗯嗯嗯?又来一对】 【这对不能嗑,都收一收收一收】 【前面暴露了什么】 【小笨蛋们都没发现你们可以随便建其他人的cp超话但他俩的不行吗,一建就炸】 【节目开始的时候杜清秋说这节目里有一对兄弟……】 【他俩是兄弟?长得不像啊,虽说都长得挺好吧】 【竟然用建超话的方式猜出了谁和谁是兄弟,这智商分给我点我早考上清华了】 【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的说一句,和这关系也不大】 【谁问你了!滚!】 【怎么就骂上了】 【冷知识,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是清华大学的俗称】 【没了科普君谁还会这么宠我】 芒果切好端了上来,八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大家都在等最后一队人来。 终于,门最后一次打开。 【范总礼节没得挑】 【这男的除了不喜欢沙糖处处都好】 【烟雨泛舟99x9999】 【我笑死了cpj为了护自己cp能有多努力,刷弹幕刷的我人脸都看不见了】 【嗑范沙的停一停找别人吧,cp名都犯傻了,这么不吉利,这是天意】 【范砚西说了就是来追周止雨的,还嗑什么范沙……这对不好嗑,屏蔽了】 【真以为sugar没粉啊小姐姐?嘴sugar的出门暴毙】 【0个人被伤害到哈,无人嘴沙糖,都在说cp,不好嗑就是不好嗑,唯粉一边儿去别掺和,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祈祷有男的看上沙糖】 【已经忘记了生活中所有的美好,大家都像无父无母一样互相攻击,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淬了毒一样,一味想致对方于死地,网友之间这样真挚的感情真是让人闻者吃瓜见者叫好】 几个人进行了惯例的欢迎流程,在客厅吃着芒果互相介绍,中间翟祁因为睡着,被周止雨戳了一下腰弹了起来,眼神很惊恐,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要和范砚西以及沙糖打招呼。 【翟祁存在的意义就是萌死我……】 【周止雨戳人也萌啊啊啊】 【好坏啊太坏了知道翟祁会被戳醒才去戳的吧】 【还是那句话,这种给我拍一百集,听见没】 吃完芒果,大家一起下楼。 【这里面怎么一个芒果过敏的都没有,我真破防了,别人吃芒果是甜的我吃芒果一股洗洁精味儿】 【(⊙?⊙)什么?!吃芒果一股洗洁精味儿原来是过敏了!】 【猴年马月猪日在《无数次的恋爱》第二集下确诊芒果过敏】 【同样的,喝完咖啡很困也是对咖啡过敏哦~】 【什么?!我把它当褪黑素喝!还以为体质就这样!原来是过敏了……】 【是啊弹幕君,你体质就这样,因为你体质对咖啡因过敏啊kora!】 【中国人和过敏物质反复搏斗直到脱敏的一生】 【玩笑归玩笑,过敏物还是少吃,反应严重真的会死的,脱敏也不是这么脱敏的】 【所以怎么脱敏】 这次再坐就不是刚才的位置了。 翟祁困得半路就掉下,周止雨回头时,范砚西已经走到他身边,问也不问,一点不见外地坐了下来。 周止雨一脸质疑地看他,后者挑起眉,无声问怎么了。 翟祁啊,翟祁! 范砚西瞄向被叶云磊拉住的翟祁,略微一扬下巴,像在说那呢,好着呢。 翟祁看起来确实挺好的,他揉了揉眼,叶云磊塞给他两个糖,说:“别揉眼,再给揉坏了,吃点糖吧。” 【完了知道叶云磊和林诗越是兄弟之后我对叶云磊突然有了层滤镜……】 【我觉得不是滤镜……其实他哥感挺强的……就是和周止雨去钓鱼没法展示……】 【也展示了吧,什么都是他去啊,搬鱼搓饵拿鱼片,也是这样周止雨才能安心钓鱼嘛,叶哥我认可你一下】 【是,就是不会钓鱼】 【不会钓鱼乱甩钩连空军都算不上的粉毛哥】 【有些话可以不用一直说的,我是说叶云磊不会钓鱼这件事】 【你们损死了哈哈哈哈】 【叶云磊看见这弹幕气得半夜从床上坐起来给你们发律师函】 周止雨正在看那边,范砚西伸手递了个什么给他。 绿茶味的糖。 “糖?” “那天茶不是撒了?看你本来想喝,买了个差不多的,不知道对不对,尝尝。” 【???范砚西你个心机男原来你在这等着呢!】 【被水泼的时候就在想给老婆买糖了吧】 沙糖环视一圈,看到周止雨眼睛一亮,笑着朝这边走来。 【等会儿?沙糖你干什么!】 【完了他要坐周止雨旁边了——!!!】 【别给我cp添乱!沙糖我跪下求你了!】 第24章 沙糖穿得很休闲, 上身的长袖卫衣,下身就穿了条杏色的短裤。 【sugar还是不忘初心,永远记得他的老人短裤】 【这集是不是sugar粉变多了, 弹幕都变得阴阳怪气刻薄刁钻起来了】 【搞竞的果然不一样】 【喷子水友就是不一样】 【网友多了就是不一样】 【不许复读了, 小嘴巴全部给我闭起来】 他卫衣抽绳特意拉的一短一长, 长的那根特别长,末端金属材质。这是在战队时就有的习惯, 老是打到人,教练说了一万遍沙糖也不改。 今天他改了。 沙糖握紧软长绳,在周止雨另一侧小心翼翼地坐下了,小声问:“老板, 您怎么在这?好久不见。” 周止雨看着他,很贵人多忘事地打量他一会儿:“你是……” 沙糖还记得不能说职业:“俱乐部的,我是——” “我想起来了,你是……”周止雨看到他的手,笑起来, “没想到本名就叫糖?” 【?老板?什么玩意儿?什么?谁?啊?】 【周止雨?xxd的老板?天眼查上不叫这个名吧!】 【不是说开俱乐部挂名的老板, 是说给钱的老板吧?发工资那个?】 【我的记忆没出问题啊, 刚特意去搜了,xxd的顶头大金主不是个叫温虹的吗】 第46章 【也不一定是真名吧,大家传是这么传……】 【周止雨……雨停了之后不就是彩虹吗,温虹, 难道周止雨妈妈姓温?那就解释得通了】 【好有道理……弹幕真是个小聪明蛋……】 【以为是撕逼局没想到是拉关系局???!】 【这bgm都悬疑成这样了氛围都烘托到什么地步了结果是这种走向?】 【sugar老粉都不说话的,只想笑】 【xs, 我证明沙糖这个只会打电竞的喷子没那能力在别人的关系里插一脚】 【家产什么事都没有真的太好了……上一集弹幕搞得我好慌张】 【以为奔着fyx去的,没想到目不斜视去找zzy了……剪辑扣工资!】 【我安心了】 【沙糖赔我精神损失费!剪辑更是!十万块立刻打我卡上!】 【沙糖好,周止雨好, 范砚西好,剪辑坏,节目组坏】 【烟雨99】 【遇见金主了肯定得问候,sugar你竟然是懂人情世故的,骂水友和喷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认得这俩字儿呢】 【sugar你在金主面前可真是个小可爱,真是日了狗了,拿出在直播间的气势再骂一句我听听呢】 【我笑死了……】 沙糖嘿嘿一笑,笑出两颗虎牙,不住点头:“嗯,本名就这个。” 周止雨把发来的手写板往他那边推,一会儿猜职业写字要用:“你比我还小两岁吧?” 沙糖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老板您记性真好,是,今年二十二。” 【有种看喷子熟人装乖的尴尬,谁能懂我一下】 【打竞三年赚得盆满钵满归来仍是大学生】 【我又要求科普了……看不懂,什么金主什么战队的,科普君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科普君来咯,蓝字是我】 【1.四年前xxd队里入不敷出,那时候各个平台都在传xxd要倒,直到有个巨有钱的金主温虹注资5kw,xxd起死回生,温虹的名字也就是那时候传开的】 【2.sugar就是xxd活泛之后捧出的最火的联赛选手,后来xxd做大做强彻底出名,当时的战队成员别人想挖都挖不走】 【3.不是我主队但是对xxd印象挺好,可以说那几年xxd的队风是所有队伍里最好的,sugar负责喷人别人负责埋头苦练,一股清流,就是这几年新人来得多,有点颓了】 【omg,这什么天降好老板】 【怪不得sugar这么乖巧】 【可以说sugar的职业生涯刚好赶上这么好的金主,是大福气】 【这说的还是中文吗,四年前,你们是说周止雨二十岁就给一个电竞战队花了五千万吗???】 【是的亲,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亲】 【金主都不认得还上去贴脸】 【网上怎么都滥用词语,沙糖不是贴脸,是该有的礼仪】 【职场小知识,又get了】 【像我这种无名小卒倒也不用,sugar是明星选手才要去打招呼,就这zzy都差点记不起来呢】 【笑了,只顾着学到了忘了考虑自己在什么位置了,我才是小丑】 周止雨看他局促,做了个握手柄的动作:“上了节目都是老师,沙老师以后教教我?” 沙糖不停点头。 老板说大家都是老师,就不用那么多礼数了。 沙糖在周止雨身边安心坐下,拿出笔试写字板,心里感叹。 我老板就是我老板。 当初雪中送炭那会儿就知道他是个大好人。 【沙糖你要不别写了,你这字不如我三岁小妹妹,至少写整齐吧,乱飞得像外星符号似的】 【字丑星人默默自卑……】 【菜就多练,没别的办法】 【本来想说呵呵节目组可算明牌了某个人的职业,结果这俩人聊了这几句还是不知道周止雨干嘛的】 【就知道他很有钱还能给钱,职业是半点猜不出来】 【也太低调了,不说根本看不出这么有钱】 【周止雨选项里给的有投资人吗?我记得没吧】 【没,周止雨的三个选项是汽车工程师、实习生、酒店管理】 【节目组你真的很喜欢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这里面哪个和老板有关系!你说啊!(扯领子】 【别的不说,宝宝你是个教养很好的宝宝,同事买辆二手a5l恨不得单位门口的狗都知道他内饰什么颜色,比起他来宝宝你这么有钱还这么低调,差距】 【不是一个量级的,估计周止雨这种家庭早就过了炫耀的阶段了】 【别骂了别骂了,我要是有钱买a5l我也天天炫耀,二手的也】 周止雨不再转向沙糖那边,面向自己座位坐好。 范砚西用写字板敲了敲他。 三个字。 “大老板”。 周止雨撩起眼皮看了会儿,一伸胳膊,用记号笔在他白板上写。 “员工↓”。 作为回应,范砚西在大老板后面加了个向右的箭头。周止雨坐在他右手边。 【我产品这么萌……】 【怎么两个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多玩,多拍,爱看】 【话锋一转,我笑死】 弹幕纷纷扰扰,屏幕内十个人已经拿好了每个人的手写板,开始了猜职业游戏。 第一个翟祁。 八个人写了插画师、原画师、画家这种类似的,节目组很宽容地都算对了,除了江阳。 他写的无业游民。 翟祁:“?” 江阳默默把自己的手写板藏到桌子底下。 【宝宝你是个待在角落里画画的小水母】 【小蛞蝓】 【小扇贝】 【小八爪鱼】 【都萌,都萌】 【小蛏子】 【?这个不萌!不许蛏子塑!】 【笑哕了……】 【蛏子好吃(抹口水)】 【啊???怎么你们都能猜出来】 【这几个都猜对了显得我很笨……】 【没事没江阳尴尬,他都正面贴脸了】 【猜对了!今天能有一块钱吗,节目组我很需要这一块】 翟祁:“怎么你们都猜出来了……我感觉自己藏得可好了……” 杜清秋靠住椅背,微微后仰:“一开始只是猜你是自由职业,设计类的,但不能确定,直到那天你搬行李箱上楼,看见你箱子口有个二次元人物的贴纸……” 翟祁捂住了脸。 温然:“他知道我也知道了。” 【我雷达响了】 【?!你们俩?!吃了个饭感情变得这么好?!】 【进展好快,我是说再快点】 林诗越也笑:“温老师知道了我也知道了。” 叶云磊:“总之,大家都知道了。” 【这俩兄弟还在藏】 江阳小声说:“除了我。” 林诗越呵呵一声,眼神凉凉的。 沙糖:“你们关系真好,可不可以带我一个。我猜出来就纯靠智商了。” 杜清秋笑说:“没问题,一定带你,待会儿一起喝酒。” 温然看他一眼,又收回眼,拿起写字板画了只小蜜蜂,肚子圆圆胖胖。 【杜清秋怎么来一个关心一个】 【有点不喜欢杜这种做派,喜欢的不用和我说哈】 【大概是节目要求他每个嘉宾来都要暖场?我猜?】 【弹幕为了给杜找理由也是煞费苦心】 【说了两句话而已不至于这么审判吧……】 【大家都太纯爱战士了hhh】 【小蜜蜂很难不觉得在隐喻】 【杜真的很像,来一个好看的就去撩一下】 【zzy听见了吗有人说你像花!】 【集体花塑了也是】 【不过我看温然也没多在意】 【温然是不是有耳钉,藏在头发里了,在闪】 【除了叶云磊也就他打了耳洞?】 【嗯,有人剪了视频,他打了好几个】 【这人没看上去这么老干部,有种白天社畜晚上魅魔的感觉……】 【那这对算什么,海王观望海王】 第二个江阳。 叶云磊写的企业职员。 写出来他就知道不对,毕竟周止雨只说了江阳是富二代,没说什么工作,所以他想的是在自己家公司的关系户。当然这个不能直接写。总之写了个很不沾边的答案。 翟祁写的美人鱼。 他经常去海洋馆画画,很多海洋馆会请,有个独立的缸用来表演,看多了很容易分辨。 【翟祁的字好可爱,像小鱼,圆圆的】 【可爱是可爱但像小鱼这个形容实在是不敢苟同】 【孔雀鱼好看的呀】 【我懂,感觉所有鱼长得都挺丑的,实在不觉得可爱……】 【我也是!看他们说金鱼可爱就养金鱼!但买来发现眼凸出来真的好恐怖!长在两边也好可怕,无法接受!!!】 第47章 【所以最后把鱼怎么了】 【呃,买来第一天就被家咪吃了】 【咪吃鱼,咪好】 【人嫌弃鱼,人坏】 周止雨和他写的差不多,美男鱼。对体脂和身材有要求的工作很少,这个算一个。 范砚西写的游泳教练。他来得晚,猜到这种地步相当不错。 【我产品字都挺好看的】 【他俩字好搭】 【szd,周止雨写字会勾丝,飘逸又很潇洒,像很会留情的那种……】 【范砚西是不拖泥带水,笔力很劲的,当断则断……太配了太配了……怎么这种地方都这么配】 【好会说,罚你写两万字砚雨同人文给大家看】 【这辈子能拥有家产的签名吗,dream一下】 【用的都是真名,大概不会签吧】 【真名不能签白纸啦,签照片海报完全没问题】 【感觉签了也是天价……】 【罚家产印一万张热吻照撕拉片拍立得海报挂画亚克力立牌色纸吧唧,签好两个人的名统统送给我!】 【这位更是敢想敢说】 杜清秋写的健身教练,倒也没偏太远。 温然和他写的一样。 【这俩人肯定又商量了】 【这对我真嗑到了】 管荆写的泳池救生员,大概也沾边吧。 【来第一天脸色那么臭我还以为厨师哥什么都没听见,原来还是听见谈话猜到了一点】 【现在已经是个眼里有活儿的好大厨了】 【馋观众就靠你了】 沙糖是空白。 他举起板子对镜头求饶:“我才来没十几分钟吧,这不难为我呢吗。真猜不出来啊。” 【这辈子没想到会看见sugar求饶,虽说是在恋综里】 【节目组一会儿买个热搜#sugar求饶#】 【你是要害了节目组……竞粉打过来我先跑】 npc:“沙糖老师,不能空白哦。” 沙糖苦恼挠头,第二次写了个富二代。 npc:“富二代不算职业,沙糖老师这次就算了,之后还请各位老师不要这么写了。在座的老师们也没有一个是无业游民,大家注意下,无业游民也不能作为答案哦。” 沙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知道了知道了~” 周止雨和npc对视一眼,心想,我好像是? npc默默摇了摇头。 不,周老师,你不是。 你又开酒店又投资战队的,你是什么无业游民你。 第25章 江阳确实是美人鱼, 这题只有翟祁和周止雨答案正确。 林诗越也写的健身教练,没对。 江阳小声安慰他说:“没对也行。” 林诗越诧异地望他一眼,像在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点自恋了, 什么叫没对也行】 【一副猜对是应该的样子, 这也没来几天吧】 【江阳, 让人愧疚你是有一手的】 【不是给他开脱,但以江阳的智商真能想到这个层面吗……】 【别舞笨蛋小狗人设了, 都是成年人,说这话什么意思能不懂?】 第三个林诗越。 这个叶云磊给自己透过底,周止雨写得没什么阻碍。 他写着写着身边有点暗,是有人从旁凑过来, 正偷看他的答案。 周止雨抬手一捂:“?” 范砚西一脸失望,坐了回去。 【fyx你怎么还抄别人答案!】 【抄一下老婆答案怎么了!】 【其实已经看见了吧?zzy写字那么大】 【肯定看见了,考试我同桌写字那么小我都看得见】 【感觉就是想逗一下小雨哥……】 【还一脸失望,装的吧】 【kdl】 答案公布,几个人发出欣赏的声音。 江阳:“模特啊?” 林诗越:“是的呢。” 江阳笑起来, 在桌子下面的手想勾他一下, 想说咱们有时间可以一起定制食谱, 都是需要身材管理的职业。 林诗越刚好去拿桌上的水,扭头和温然说话,完全避开了他。 温然和愣住的江阳对视,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很快笑了,继续和林诗越聊天。 【江林这对就叫, 呃,身材管理组吧】 【完了,这对不会要be吧】 【别啊】 【这对看得我挺难受, 呃啊跳过一下吧】 【情感为什么有点错位了,没拍摄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第四个叶云磊。 周止雨大笔一挥。明星,这个也简单。 【周止雨不会又写对了吧】 【这么确定?】 【当时单采说这么直白我还以为开玩笑,竟然真是明星?】 【桥豆麻袋……】 叶云磊举起自己的白板,上面写着,货车司机。 周止雨:“?” 叶云磊笑得温和。 明星那活儿他早就不干了,现在为了赚钱,他什么都干。 【长这么帅去跑长途货车?脸干嘛用的】 【靠脸吃饭最后倒欠公司钱,不想再生祸端吧,可以理解】 【欠债哥为了还钱好努力】 【人品还挺好,就是对谁都不来电】 【这节目有淘汰制吗?我以前看的恋综都有】 【???怎么还要淘汰,别啊,哥你剥蒜可是一把好手】 第五个沙糖。 【总算给了个送分题】 【这一块我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题猜中的人多,大概没一块吧,几毛】 【怎么没对!】 【sugar现在不打电竞,只做教练了家人们】 【和周止雨犯了一样的错误,我恨】 翟祁看到沙糖写的电竞教练,对他的职业很好奇。 沙糖对他的好奇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不行!不能教你打游戏!” 翟祁下巴抵着桌子,瘫成难过的一团:“为什么哇……” 沙糖斩钉截铁:“本来画画就容易腱鞘炎,你还要去打游戏,手腕绝对受不了,我不做害人的事。” 【你人还怪好嘞】 【萌萌的】 第六个范砚西,世纪奢品ceo。 【这个我绝对能选对!】 【这才是真正的送分题】 【感谢范总,这个我真的拿到钱了】 【ceo也要每天工作吗】 【当然了,ceo工作很忙的,董事会董事长啥的才不用工作】 【最终都是给股东工作的,差不多吧也】 【继承人也要做累活啊,我以为在家坐着收钱就行了】 【混吃等死的不用,培养继承人就用】 第七个杜清秋,法医。 【怪不得说自己没时间,整天和尸体相处那很没时间了】 【法医竟然会自己做饭吗,那很会享受生活了】 【利益相关,一天上两次解剖台下来都要吐了怎么做到还给自己做饭的】 【体验过蛆钻进防护服的酸爽吗,习惯就好(点烟)】 第八个温然,入殓师。 【你们的职业一个比一个刁钻……】 【节目组哪找来的天才嘉宾,布景都不用换可以直接进凶案现场了】 【当初选最离谱的选项真让我选对了】 【之前说家属我还以为是医生或者老师,没想到是死者家属……】 【怪不得说自己找不到对象,天天在火葬场旁边能找到什么对象】 杜清秋讶异抬眸。 温然轻轻一笑,做了个摊开手的动作。 【天国组上大分!】 【天国组……笑死我了……】 【场内氛围隐隐约约有点变了】 【谁说职业没加成,这不就是加成吗】 第九个管荆,文员。 【什么?最嚣张的一个是文员?】 【怪不得怨气比鬼重】 【你是说这个人整天在格子间里回家还会做香喷喷的饭吗】 第十个周止雨,酒店管理。 【这和我见到的酒店管理不一样】 【哪不一样】 【他咋不谄媚,我见到的酒店管理都笑成习惯了,天天得给客人赔笑】 【我这奇怪的笑点】 【不同酒店不一样吧?】 【真被我搜到周止雨的酒店了,竟然叫adios?西班牙语的再见】 【这个词也有永别的意思】 【不儿,真的觉得怪怪的,好像这些人聚在一起是为了一桩凶杀案一样……】 【恐怖起来了,别吓我,我真的会被吓到……】 npc:“周老师,周老师?” 周止雨猛然回神:“嗯?怎么了。” npc:“您还能继续拍吗?看你有点走神。” 周止雨:“马上休息了吧?我出去打个电话,很快回来。” npc:“好的。” 拍完猜职业,十个人陆续休息。 杜清秋和温然不停在聊天,声音很低,间或夹杂着些笑声,职业的共同点让他们聊得很好,大概这就是公开职业的意义。就是杜清秋偶尔提到的细节不太亲民。 第48章 范砚西目送周止雨离开。 沙糖看起来比范砚西还着急他老板的终身大事:“范总,你怎么不跟上我老板?” 范砚西收回眼。 “私事,我不方便。” * 周止雨至少走了十五分钟,走出别墅,走到空无一人的洼地,给陆怀远打电话。 忙音。忙音。忙音。 通了。 “喂,您好,哪位。” “陆怀远,你玩我。” “周小雨?我……” “少解释,这手机是节目给的,内置录音录像模块,我不在电话里和你说些有的没的。你来岛上。” 周止雨声线发凉,近乎命令。 他很少命令谁,但这绝对是一句命令。 周陆两家世交,周止雨的姑父就姓陆,陆怀远和周止雨刚出生就认识了,同年同月生的同龄人,满打满算认识二十四年,没人比他俩更发小。 他知道周止雨此刻已濒临暴怒。 都叫自己全名了。 陆怀远捏着手机在手里转:“在路上了。” “什么路上。” “去机场的路上,明天到,等我……啊,还有。” “还有什么。” “周止雨,打我别打脸。” “你做梦去吧。” 电话挂断。 * 周止雨回来得很快。 他从通往地下室的木质楼梯下来,总有锻炼的肩背弧度很美,步伐稳健,笑容漂亮,同地上散落的几个人打招呼。 见范砚西看过来,他神色不变,轻轻点了下头,向温然那边走去。 陆怀远要是在这,就知道这是完全的社交状态、防御状态。 温然和杜清秋搬来四箱啤酒,正在打开,周止雨走过去要。 温然:“周老师要几瓶?” 周止雨:“一件。” 温然稀奇地说:“周老师这么能喝?” 周止雨在落地窗边坐下,等酒:“想个办法把自己灌醉。” 他显然不大高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温然有意想他情绪高点,笑说:“周老师,你绝对喝不过我。” 周止雨信心十足:“不可能。” 温然不多炫耀:“行,那这件给你,一会儿开拍我们来干。” 翟祁习惯性地看周止雨的脸。他善于捕捉美、总是追随美,常常看着看着就看了很久。 周止雨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神色看起来…… 竟然是阴郁的。 他是个阖家幸福、财力雄厚的富二代,他生活里能有什么烦忧? 可翟祁从没看错过。 手机叮一声响。 周止雨拿出来看。 风衣型:我不喝 范砚西不喝,意思是他会负责把他带回去。 彩虹emoji:不需要,你会后悔 范砚西,你会像所有人一样后悔。 范砚西没再回复,他直接起身,拿着自己那张地垫走在他身边。 他身量很高,这角落因他加入显得紧俏。 周止雨拧眉瞧他。 “喝吧,我坐这看着你喝。” 第26章 喝酒这一part为了过审, 节目组使出浑身解数。 所有酒罐无一例外被贴上贴纸,视频平台上方用永不消失的亮黄色高级弹幕大字写着“过量饮酒有害健康,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的字样。 导演组预料到了酒局最后的混乱, 尽可能让能离开的人都离开了。 范砚西坐下后没再多言, 他比周止雨预想的还要沉默, 除了来时那一句话,再也没说别的。 他不是要拦周止雨喝酒, 也并非想管教他。 他只是看他,然后陪他。 杜清秋忙着给酒罐贴贴纸,温然已开了一瓶,浅啄口泡沫:“还可以, 算是香的。” “很常喝?”他动作熟稔,周止雨问。 温然:“下了班没事就喝。” 杜清秋:“我也是,等下了节目咱们约个酒局?” 温然笑眯眯的:“下节目还要好多天。” 他不答应,也不拒绝。他擅长这个。 “上这种班倒也容易心情不好,”周止雨仿佛看不见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问, “整天见到死者家属难受吗?” 温然乐得抛下杜清秋和他说话, 仔细回答说。 “不知道别人,反正我入行是我老妈带的,她干这行干得很好,经常带我, 我耳濡目染也就学了很多。一开始肯定难受,毕竟人家在你面前哭成那样……来入殓师这, 大多都是对家人有爱的,但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会像一开始那么难过。心变硬了。” 周止雨心想, 这才对。 他去殡仪馆那几次,见到的是个中年女人。 她身边的确有个打下手的,但周止雨当时很忙,连助手是男是女都没注意。 周止雨:“温老师,你见过我。” 所以刚上节目时,他感觉到来自温然的若有若无的好意不是错觉。 温然没有隐瞒:“嗯。” 周止雨拉开拉环,咔哧一声,啤酒泡沫从罐中涌出,湿了他一手,滴在他裤子上。 他就这么闷头喝酒,不知何时拍摄开始了,客厅长桌被撤下去,十个人三三两两,分在不停的地方喝酒,吃点小零食。 他听见翟祁第一次喝酒的呛咳,听到林诗越坏心眼地说翟老师你慢一点,再试试?你很能喝嘛,再来一口!听到温然和杜清秋说清秋,我们走远点吧,不打扰周老师……听到沙糖过来问周老师没事吧,范砚西说,没事。 周止雨心想这下我可帮不了你了翟小祁,你可玩不过不恋爱脑的林诗越;想温然能不能别走,又想他还是走吧,不然总是让他回到那天,可够他受的;还想回去给沙糖加点工资,这么离了职还关心老板的员工不多了…… 周围一切都在变慢,抽远,好像又回到海里。 与坠海那天不同,这次是温暖的海,羊水一般温热,虽说他早已没有在母亲肚中的记忆,但想必也差不离。 他身边坐下个人,说周老师!你还清醒着吗! 空啤酒罐喀拉喀拉地响,周止雨捏得软铝啤酒罐挤出尖角,戳痛了他。 他听见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说我醒着,管荆老师有事? 管荆已然微醺,说周老师,进岛那天的事我给你道歉!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啊!你和我公司一个空降的关系户少爷实在太像了! 周止雨醉着酒也记得怒骂一句操/你大爷,那天就因为这拦我的摩托!出了人命你赔得起吗!猛踹他屁股一脚,把人踹得斜着歪到另一边。 管荆嘿嘿笑了两声,挣扎好几下才爬起来,还记得去拿自己那罐啤酒,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蠕动走了。 插曲结束,他身边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坐在他身边的范砚西从始至终没有动。 【拉了半天进度条总算拉到他俩了】 【别说,喝酒这段拍得挺可爱】 【大家都晕晕的】 【晕晕的好,晕晕的适合说点平时不会说的话】 【几个人喝着酒闹,闹够了盖上毯子说点胡话,外面雨停了,远空很亮……这一幕我会记很久的】 【节目真的很会拍】 周止雨闭着眼,耳朵就开始忙碌起来,听半天没听到外面雨声。 原来雨停了。 怎么雨停了,他还是听不见范砚西的声音。 他皱起脸问:“范砚西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还是死了?”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避谶!】 【周小雨的嘴我替大家捂住了】 【事关下半生幸福,不能这么咒老公哦】 【周止雨前几集都挺会看场合说话,喝醉了在范砚西面前上来就是一句你死了,谁能get我一下】 【懂,其实是一种另类的信任,在你面前我可以口无遮拦】 【都是嗑学家】 范砚西坐在他两步外,身后是一盆顶到天花板的发财树。 为了这株发财树,导演特意在剧组里安排了个助理专人照料,定时浇水,查看树的状态,每日上传照片到他微信,稍微蔫了点儿都心急如焚。他整天说别人封建迷信,其实自己最迷信。 范砚西靠住发财树的根系。 他知道自己师兄肯定在镜头后心惊肉跳,生怕他给靠坏了。心惊肉跳好,跳跳减肥。这种时候他可以没有洁癖。 听到这话,范总眉头动也没动:“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吗?” 周止雨:“多少。” 范砚西:“你手里是第八瓶。” 他一说,周止雨立刻觉得胃部翻涌,要去卫生间。 他按着地板坐起来,头猛地一晕,险些栽倒—— 却一头撞进另一人的掌心。 范砚西扶住他头顶在他身侧蹲下,等他缓差不多,穿过一众喝得东倒西歪的人,绕过叶云磊的胳膊,江阳的脚,沙糖的手,再次跟上去。 【大师,喝这么醉,一个也没踩到】 第49章 【后面怎么不拍了!】 【去卫生间怎么拍,虽然我也想看……肯定会倒会扶会帮忙……】 周止雨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卫生间门口,拧门拧不动,用了很大的劲,还是纹丝不动,脸皱成一团,杵在那和门杠上了。 范砚西跟上来,饶有兴趣地看他和门搏斗足足一分钟,战绩为零,手轻轻一推—— 门开了。 地下室的男卫是推门,不是拧门。 门没有锁,推开就能进,里面的隔间才上锁,可门上又有个装饰用的假锁。好违反人性的设计。 但违反人性的设计让范总看了一分钟周止雨的皱巴脸,前者便对违反人性的设计很满意,甚至打开手机录了十几秒。他是资方,他的手机没上交,只是多了个节目组给的手机。 范砚西收起手机,及时阻止了周止雨向门上撞的趋势,扶着他进门。 他站在洗手台前,从镜子里问推开隔间门的周止雨:“能站稳?” 少爷呛他:“少啰嗦。” 范砚西挤出旁边的洗手液,先洗洗手液瓶,再去洗水龙头。 他冲掉手上洗手液,用名片将洗手台上余水一刮,将很多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名片扔进垃圾桶,比清洁工打理得还干净。 洗手液下去大半瓶,誓要发挥临死前的余香,在卫生间弥漫开来。 做完这些,他才摘下手套,把手套也一起洗了,最终才会洗手,这是所有的程序。 龙头水声一直响,隔间的门一直没有被推开。 范砚西洗完手,关上锃亮如新的水龙头,问:“睡着了?” 无人应答。 范砚西看了一会儿隔间门上转到红色的“有人”两个字,抬腿就是一脚! 门锁被踹松,向下转去,转到绿色的“无人”。 范砚西推开门。 门内,解决过需求坐在马桶盖上睡了有一会儿的人刚被惊醒,抱怨着向他伸手:“吓死我了……你干嘛呢……” 范砚西像做过无数次似的把人接入自己怀里,捞住他后腰搂紧了:“你会给我开门?” “会的吧,你叫我不就行了……睡着都被你吓醒了……” 周止雨丝毫不觉得这亲密的搂抱动作不对,他臂弯勾住他后颈,眯起眼看他一会儿,叫他的名字。 “范砚西。” “嗯?” 范砚西正专注地理顺他的头发,理完又去抚平他的领口。 今天周止雨穿着件复杂的雪白丝绸衬衫,袖口和领口像层层叠的荷叶。这材质一旦乱起来很麻烦,内里外边一时半会儿捋不清楚。 他的小王子。 “范砚西,你长真帅。” “那天晚上你夸过了。” “我不记得就是没夸过。” “好的,大小姐。” 他开水龙头湿了指尖,再次去抹,直到抚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什么。”范砚西暗笑。 “等会儿,我再缓缓……” “好。” 回来时拍摄基本收尾,工作人员帮忙把熟睡的嘉宾送回宿舍,轻手轻脚,两三个抬一个。 导演正站在发财树旁看发财树有没有擦伤,好像他师弟的头是刮刀,靠一下就掉一层皮似的。 见两个人从卫生间出来,导演朝他师弟招手。 范砚西半扶着周止雨往自己怀里倒,少爷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就很想睡,靠着靠着向下掉,被范砚西箍住腰,才能维持现在稍具人形的站姿。 导演:“警告你,别做些不能拍的,你房间也有摄像。” 范砚西嘴唇掀动一下:“师兄,你还是担心发财树吧。” 导演:“有些素材我们真的会放出来,你不要不相信。” 范砚西:“知道,合同上告知过了。” 导演这才走开,继续观察发财树有没有破皮。 * 范砚西没多费力就把周止雨带到自己屋,鉴于上装有些复杂,先去脱他下装。 周止雨被他闹醒,抱怨地问:“范砚西……你哪来那么大劲儿,早就想问了,你那手铁做的?练这么有力……你搬运工啊……” 刚搬运完周止雨的范砚西把长裤向房间角落随手一扔。 这长裤坐过卫生间的马桶,不能要了。 “乖乖躺着,换了衣服就告诉你。” “真的?” “真的,只要你听话。” 好宝宝周止雨听什么是什么,裤子被拽走时他本能捂了一下,奈何拽不过他未婚夫,强制被换上宽松的棉质长裤。 把长裤向上拉时,他手指难以避免擦过周止雨的内裤边。 那一点细小的梗阻很快消失,足以让范砚西判断出是纯棉的。 【fyx你就这么带着老婆回自己房间了?!】 【怎么还换了衣服!换衣服为什么不让我们看!】 【节目组我恨你……】 【怎么全都剪了!我要原片!母带!卖给我就现在!】 醉鬼这会儿又醒了,问忙着收拾衣服的范砚西:“总戴手套,你就不怕闷出湿疹?” “你不想我戴?” “在自己房间为什么还要戴?” 范砚西走回床边,半跪在床问坐起来的周止雨:“那帮我摘了?” 周止雨摘了半天。 亮黑色的羊皮手套手工缝制,做得很贴合,尤其虎口处,成品后根据范砚西的手掌再次缝了一次,戴上后很合适,只是戴也不好戴,摘也不好摘。 好不容易费了劲摘下来,周止雨扔开手套,一边嘟囔一边摸他露在空气里的手指头,喝醉了,力道不轻不重的。 想被摸的地方他轻轻滑过,敏感的地方他重重按压。 “你手怎么长的……手指长这么长这么宽干什么……摘个手套还能让我摘半天……我很困扰知不知道……” 不常被他人触摸的手发起战栗,范砚西将欲甩开手的反人类洁癖欲强行按捺下去,空咽一口,即便没有喝水。 周止雨,我也很困扰。 他一只手被周止雨握着摸,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握得死紧陷进掌中,像在压抑,也像在权衡是否出击。 如果这是平时,他会说周止雨,你该睡了,周止雨,你怎么醉成这样,周止雨,刷牙洗脸。 但今天,他在满是摄像的地方说:“周止雨,别摸了。” 周止雨不理他。 他语气变沉:“再摸我就吻你。” 他以为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妈呀好涩】 【太涩了这个,平时很少被人摸但现在就让老婆揉来揉去,这和摸敏感部位有什么区别】 【年长就是会……】 【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我草】 【太美味了……】 醺醺然的富贵花醉眼迷蒙,抬起了头,眼里含着酒光似的,清丽又黏糊地闪烁。 那双睫因他困意下撇,耷拉着,浓密,卷翘,像在勾引人去揩他眼角不存在的泪,也让人想去吻他水光闪烁的眼睛。 在这种空门大开、任人宰割的表情中,他冲他傻笑。 “行啊……” 说到后半句,他拉扯衣领,嫌热似的,手指很挣扎地摆动,忙着和领口系起来的两根细长绸带搏斗。 范砚西没有帮他。 他就那么看他……困扰地继续。 终于解开一点时,近在咫尺的范砚西看也不敢多看,迅速垂了眼。 【我天呐你竟然不帮忙!你都这么想看了临到衣服解开了又不看了!】 【真想冲进去掰他眼皮!范砚西你倒是看啊!】 【这种欲/望和理智挣扎的桥段竟然让我在恋综里看到了……】 【这个纠结却又像被点燃的眼神我能品一万年……】 另一人复杂的心绪没有影响周止雨。 他很体贴节目尺度似的不再向下解,而是揪住两边衬衫领口抖落一下,一股带着体温的温热酒意从衬衫里扑出来,扑了范砚西一脸,把周止雨自己逗乐了。 醉鬼领口大开,在自己锁骨处摸了摸,想确定还有没有别的会影响自己呼吸。 手指不太听使唤,向内一戳。 他思维的强度已不够他控制住力度,显然下手重了,把锁骨下缘的皮肤戳出一个快速泛红的印。 他本人感觉不到似的,依然笑得很张扬、很不知死活,指着那里说。 “来亲?” 范砚西完全清醒。他仍未动。 【亲他我求你了啊啊啊啊啊!】 【这你都不亲?!范砚西你不行!】 【你犹豫什么!!!】 【鬼见条】 【卡在这里,好,节目组我会永远恨你的】 【开超前点播吧我什么都会做的![大哭][大哭]】 【我不管!明天我就要看到下一集!!!】 第27章 “不亲。” 周止雨迷茫地看他一会儿:“为什么拒绝我?” 第50章 直到他歇下, 范砚西也没有回答。 长裤柔软,身下的夏凉被也软,醉鬼很快又睡了一阵, 半梦半醒间被脚底的触感吓了一跳!像什么大型海洋生物在舔他的脚! 他被吓得往外抽脚, 却被牢牢攥着脚踝抽不出, 以为房间里进了只超级大章鱼,睁大眼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范砚西正拿毛巾给他擦脚。 周止雨呆了呆, 酒劲儿还没过,懵懵地问:“哪来的帅哥,怎么连脚都要帮我擦……你田螺啊……” 范砚西擦完最后一下,说:“不是田螺, 是你老公。” “老公?”周止雨醉了也不忘自己不愿结婚的自由意志,“不可能吧,我结婚?和你?虽然你很帅也是我喜欢的那种,但结婚?我不信,我们结婚了怎么我没戴戒指?” 他醉酒了才说, 范砚西是自己喜欢的。他真话藏得好深。 范砚西低头笑了笑, 哄他说:“戒指都在我这。” 周止雨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信, 除非你现在拿出来给我戴上。” 范砚西停下叠毛巾的动作:“你记不住。戴了也没用。” 周止雨隔空点点他,威胁说:“范砚西,你刚才叫我大小姐我还记得呢,别小看我的记忆力。” 他的记忆点真是奇怪, 一会儿记得,一会儿又不记得, 像台坏了的时空穿梭机,随意地跳跃。 他哪次能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范砚西近乎奢望地想。 但他也知道,那只是种奢望。 看范砚西一动不动, 周止雨一下耷拉了脸。 “范砚西,你说戒指,该不会骗我的吧?” 范砚西起身向套内盥洗室走。 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走了? 还没醒酒的周止雨无法思考。 可能又在骗他吧,反正也被骗习惯了,烦…… 怎么老被骗,怎么老是信……周止雨啊周止雨,你真是学不乖…… 他听见挤压般的水声,范砚西大概在洗毛巾……洗毛巾有必要这么着急……?走得挺绝情。 绝情的男人再出来时拿着个绒盒,身上衣服也换过,是和周止雨一样的棉衬衫和长裤,他们都穿得很柔软,在干净整洁的室内像一对刚结婚的新婚夫夫。这本来就都是他的衣服。 困意翻涌的周止雨看他走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说的却和婚礼誓词没半点关系。 “如果你记不得怎么办?” 周止雨嗓音沙哑,想喝水,但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如果里面没戒指怎么办?” “里面如果没戒指,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范砚西语气轻轻的,“要是你不记得呢?” “简单,”醉酒的周老师很豪横,“你拍视频,现在就拍,手机呢,拿出来。” 范砚西把自己手机递给他。 在周止雨问密码之前,范砚西已经说了一串数字。这酒蒙子输入两次才输对,回过味儿来了。 “你手机密码怎么是我生日?” “不然还会是谁生日?” “你自己的?” 他问了一句就不问了,很不恋战地点开相册,一进去看到范砚西刚拍的自己。 “你怎么还偷录了,范砚西,你也太喜欢我了,这有什么好拍的?我要删掉——我删掉了——” 他删掉了,但回收站还能找回来,所以也没删掉。 范砚西任他摆弄手机。 “周止雨,你明天最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要是再忘,我不会放过你。” 周止雨打开录制,把手机靠在墙边,拍两人的侧面。 “这总行了?我不记得,你让我记得呗。我这么大个人在这总不会不承认了吧。” “可以。” 周止雨还在点头,手已经被人捉住。 是无名指。 这连着心脏的手指被人一握,他心脏不由自主狂跳起来。 范砚西维持着跪在他面前的姿势,睫羽垂着,漆黑的眸注视着他的手,一寸寸把这尺寸合适的戒指推入他指根。 戒指在灯下熠熠生辉,主钻闪亮,戒花作衬,镶爪稳固,切面精细而完美,折射到了璀璨的地步,戒肩更做了精细繁复的镂空。 即使见过无数珠宝的周止雨也不得不说,这完全是设计师的炫技之作。 “你的呢?”周止雨垂眸欣赏一会儿,问。 “你让我戴?” 你从未承认过我是你的未婚夫。 周止雨愣愣的,抚上他的脸:“你看起来好难过……我对你不好?” 范砚西向他掌心倚靠片刻,姿态依偎。 “没有不好。是我来晚了。” “那你怎么……” “你只是忘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要喝水吗?” “要!” * 周止雨醒来时就很不对。 他昨天只喝了几瓶啤的,怎么能醉成那熊样?完全不是他的酒量……头疼…… 身上倒是清爽,嘴里也没什么怪味,看来有人给他刷牙了,谁? 他想动一下,背后却碰到什么,烫热得像靠着团火。 周止雨露在外面的肩膀一阵战栗,后知后觉清晨的冰冷。身后人似乎还没醒,抬手护在他肩头,掌心放在那两秒就暖了。本能的动作。 他背后是范砚西。 周止雨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越想越热,还发了点汗,再这么热下去,就该把他身边这位热醒了。 他不敢多待,两指拨动他手腕,小心翼翼放下范砚西的胳膊,生怕把人惊扰,从他被窝里出来。 清晨温度低,周止雨踩到瓷砖,冰凉,站在上面无声转了个身,低头看自己左手。 无名指空空如也。戒指不在。 难道昨晚是做梦? 周止雨摸自己手指。 被戴上的冰凉感不像作假,他也不觉得自己做梦能梦到个这么好看的戒指。 触感太真实了,要是每次都能梦到这样的,他早就成珠宝设计师了,可现在怎么没了? 还是说他把戒指搞丢了?不会吧,尺寸很对啊?不应该戴着戴着就掉…… 说是梦,触感又很真实,不是梦吧,他竟然梦见范砚西给他们两个定做了戒指,简直匪夷所思……那一看就不是随便糊弄的订婚戒指…… 少爷细想一会儿,还是决定找一找。 实在不像是个梦,万一真是他弄丢了,一会儿范砚西醒了他去哪说理去。 就说不好意思啊范总,昨儿还在我手上呢今早起来不见了,可能昨晚真遇到八爪鱼被八爪鱼拿走了吧,毕竟它那么多手戴一个戒指不够,来打劫人类了…… 送他戒指的人还在床上熟睡,周止雨赶走自己的天马行空,弯腰隔着被子摸。 戒指镶嵌复杂,如果掉了一定会硌到人,范砚西睡这么熟,不像被他压在身下了,应该就在他周围…… 要是这儿摸不到,一会儿去床下摸一下看看…… 范砚西侧着睡,后背和墙还有段距离。 周止雨单腿跪在床上,压着腰向里探,还得注意着千万别把床上这人给惊醒了,哪能想到手臂还没来得及够到墙,先一步被人攥住手腕,毫无预兆地拉进怀里! 范砚西好像还没醒透,晨起,喉头喑哑。 “干什么?找东西?” 周止雨被他隔着被子抱进怀里,耳朵贴着他滚烫的胸口,听他心跳。 他握了握拳,被抓现行,只好坦白说:“说了你别生气。” “嗯?你说?” “昨晚给我戴的戒指,好像找不到了……” 范砚西立刻清明许多:“你还记得?” 周止雨把自己半撑起来,辩解说:“废话!都说了那天是我头一回断片!” 这个姿势,他穿着自己的衣服,神色有点急,说的话更是从天而降的礼物。范砚西仰望了他两秒,那双眼里一些难以置信,一些惊喜,按着他向下压。 他要和他接吻。 周止雨当即撑身向后仰。 他想躲。他从没和一个人谈到这种肌肤相贴的地步,更想逃离名为范砚西的馥郁沼泽。这人温热又柔韧,散发着点淡淡的香气,要是和他接吻,绝对会陷得很深。 但他的抗拒没有用。又是那双手,那双手按住他脊柱强压而下。 范砚西到底怎么锻炼的? 这个注定会来的吻还是开始了。 和周止雨忆起的那个雨夜不一样,雨夜里亲吻都浅浅轻轻的,像蜻蜓掠过水面,让人想起小潭,静水,因此周止雨会怀念。 但此刻的像撕咬。 在这样的撕咬里他的唇很快会红肿充血,即使他经验为零也知道。谁小时候还没试着给自己吸两个草莓?反正好奇心很强的周小雨试过。都是些皮肉被咬过的常识。 像是知道他的担忧,也知道这是早上,漫长的一天不能带着红肿的双唇开始,躺在床上的人很快转换风格,轻轻细细地触吻他。舌有力却又不太用力,让人咬果冻一样想把它咬进嘴里,深一点,再深一点。 第51章 其实这比进攻更要瓦解人的意志力。 进攻让人警惕,诱导却引人沉迷。 如果范砚西践行这个句子,句子里的“人”,就都是指周止雨。 范砚西嘴角那块疤早就掉了,新生的皮肤有些稚嫩,也有些紧绷,周止雨之前本想着问一下,现在亲自用嘴描摹过,倒也不必问了。 那伤口长得很好,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再有意识时,他们已吻到一起不知多久,他什么时候被人抽倒在床的也不记得,周止雨几近窒息地吞咽,呼吸急得像在溺水。另一人手扶起他下颌令他仰头,让他喘气,也变换角度吻得更深,像想和他融为一体。 范砚西以为自己年长几岁会从容,但爱里谁能从容。 直到不知谁的手机闹铃响了。 周止雨从近乎幻觉般的甜蜜里惊醒,拽了下范砚西后脑的头发。 这亲吻立时放缓。 范砚西撑起身体,离开时勾缠的涎水很亮,断落在周止雨下巴。 他捞起手机抬头解锁,不到两秒便将闹钟关掉,又将其甩开。 打扰人的物件消停,他复又低头,垂头去舔那点津液。这会儿,他丝毫不见洁癖。 周止雨和他亲得有些缺氧,还在喘气,难以置信地想,我缺氧? 海里待五分钟我都不带缺氧的,他俩到底亲了多久? 他抓住舔他的人胸前一点布料,牙根很痒:“昨晚你说的会告诉我,你平时到底做什么运动?” 范总略微低头和他鼻尖交错,笑得很轻。 “攀岩。” 怪不得手上这么有劲! 周止雨神色在恼怒和憋屈之间变换,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地方。 这好像是他的初吻。 至少他有意识的时候,是第一次。 范砚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我也是第一次。” 周止雨:“?” 周止雨:“你再说一遍。” 范砚西笑着贴他额头:“那天把你弄疼了,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尽量温柔了,你太好了。” 这人一张嘴都在说些什么东西! 周止雨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两张白纸他很满意,虽说面上不显,但底气足了心气顺了,质问说:“戒指呢?” “夜里摘走了。怕你醒了看见生气。” 周止雨嘿了一声:“我生气什么我生气——” 他话说一半,看到范砚西的眼睛。他从没看到一个人这么多要溢出的期待,琥珀油一样把他包裹,说到后面,语气不由自主放轻,转了话头。 “不生气。没生气。我生什么气。” “想你戴,怕你不喜欢。” “没不喜欢,在这儿也没法戴,节目到处拍呢。” 范砚西笑着亲他脸。 周止雨发现他相当容易满足,甚至都不会说那我们下了节目再戴。只要周止雨现在想戴,不抗拒戴,他就高兴,像个小孩。 他很爱他。 不知道现在几点,周止雨被他亲了两下,身体仍然不太适应,嫌痒,他主观压制了。 “得在翟祁发现之前偷渡回房间。” “现在就走?再呆会儿吧,”这人得了吻,得寸进尺地向下吻他喉结,“没谁醒了。” 周止雨意志坚定地起身:“做人不做周幽王。” 范砚西愣了一下,回过神正想笑,周止雨已经看准机会起了床,去找昨晚的衣服。 “衣服怎么扔在这。” “不要了,昨天滴过酒。” “那我就穿着你衣服回去?” “穿着吧,这样我高兴。” 周止雨找到拖鞋换上,范总就这么坐在床沿观赏全程,丝毫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我马上要走了,您就这么坐着,也不出来送送?” 看周止雨目光逡巡一圈,最终落在自己身上,范砚西手腕抵住下巴,目光落在他发红发艳的唇上,语调与笑意都很促狭:“你让我跟?” 他视线异常露骨,周止雨不闪不避地瞧他一会儿,看到被他堆在腿间的被子,哼笑一声。 手按在门把手上,周止雨想起什么,三连问。 “你嘴里一股薄荷味儿,你刷牙了,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范砚西注视他:“三点多。” 醒了就睡不着了,看看摸摸捏捏。他很忙。 周止雨从里到外都长得太标致,英俊到耀眼,又在他床上睡得那么沉。范砚西从他微微张开的唇缝里看他牙齿看了很久,用了许多自制力才没亲上去。对这样的自己,他不齿。 站在门口,周止雨向前回想,又想到一个地方。 好你个范砚西,不是说他不记得吗,不是说他大小姐吗?你看我记不记得。 “把你洗手液抹点给我,你有吧?” “有。” 范砚西没问原因,拿起桌边洗手液向他走,想必缓得差不多了。 对周止雨的许多需求,他都不问理由,第一时间是去满足他。不知这照顾人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也可能只是因为周止雨是周止雨。 周止雨把手放进他手里,连带湿凉的无菌洗手液一起握住他,笑得无可挑剔,说。 “谢谢我太太。” 第28章 周先生差点儿被他太太按在门上再亲一轮。 他红着脸逃回自己屋, 感觉和谈了个八爪鱼也没太大区别。 范砚西的手因攀岩磨得相当粗糙,又很喜欢摸他的脸,摸得掌心发烫, 捏着他后颈要再和他接吻。 还好有斑点小宝宝在外面叫。它饿了。 虽说范砚西并不觉得还好。 周止雨得空, 拧门向外跑, 差点撞到猫。 斑点大喵一声表达不满,可惜周止雨已无暇他顾。 范砚西立在门后, 没去追。 “饿了。” “喵。” “吃完了就去找他。” “喵~” 斑点再回周止雨屋时已吃饱喝足,它知道饿了找谁,也知道想玩了找谁,认准一个就不会去找别人, 和它主人如出一辙。 周止雨摸着斑点的脑袋想事,摸得斑点正上头,他也刚好想到在意的点,不摸了。 斑点喵喵叫。 “嘘——” 周止雨连忙又去摸它头,怕它把翟祁给吵醒。 小猫脑袋是叫声开关, 斑点被摸到就不叫了, 改打呼噜。 周止雨后知后觉, 他和范砚西,进展好像有点快。 他昨夜情绪很不好,如今好了太多。 他也没想到范砚西真准备了戒指,不敷衍, 也不简单,像蓄谋已久。那东西真漂亮。想到这, 他笑了一下。 周止雨陪斑点又玩了一会儿,找节目组要手机。他自己的手机。 导演不知道去哪了,旁边偷闲的导助悄悄给周止雨报信, 说周老师,导演出去接资方了,得一会儿回不来呢,您拿吧拿吧。 其实别的嘉宾都或多或少都拿过自己的手机,给家人打电话,或家人给自己打电话。 可周止雨头一次拿。 场务顺口问他,周老师,给家里人打电话? 周止雨笑着摇头,翻相册。 他相册整理得很干净,里面只有一些日记的照片,七十四张。 那是温长风的日记,专门写给她的宝贝,被人仔细地一页一页拓印下来,作为数字记忆留存。 日记里,字迹潇洒飘逸,像她的灵魂。 周止雨仅靠缩略图就找到了自己想要那篇。 他一定读过很多、很多遍。 * 今日多云,阴,与小雨在家读书。 小雨爱玩,总是读着读着就倒在我腿上,问我问题,今日也如此。 只是今日的问题些许不同。 他拿着《呼啸山庄》,书里,希克厉发疯似的嚎叫,叫你别折磨我了!别让我发疯!书外,我的小小的懵懂的周止雨说妈妈,爱为什么会让人这么痛苦?都这么痛苦了,那还是爱吗? 我笑他傻孩子。 小雨,就是因为爱才会痛苦,如果不爱了,怎会为此难过呢? 不爱了,任尔死活苦痛,都与我无关。 他不懂。 享受吧。我摸他软软的头发,不管喜悦痛苦,享受吧,年长之后再难被触动了,恋爱就是要趁年轻了谈。 他说,妈妈,你是不是支持我早恋! 我哈哈大笑,说,是,当然是,以后你爸问起来,就说是我让的。不过作为交换条件—— 他瞪大眼睛,怕我提什么他做不到的要求。 我说,以后不管和谁谈了恋爱,都要和妈妈说,不是让你说你谈的人如何,而是让妈妈知道你谈了。妈妈不干涉你,只是想你会和妈妈提起这些话题。你说了,妈妈会很开心。 他点点头,说好的! 他太可爱。 他对这些问题很好奇,也正是建立秩序的年纪,大概又想到什么,问我说,可是妈妈,你怎么知道你爱的就是对的人呢?你怎么能从那么多人里一下选中爸爸?选错了怎么办? 第52章 我又笑。 他以为我笑他问题幼稚,撅起了嘴。 我笑够了,把他抱在怀里,脸靠在他头顶,带着他左右摇晃,说,爱哪分对错啊。 爱就是爱,遇见了,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像一场永远止不住的雨。 爱是不可控的发生。 * 周止雨站在原地看了很久,锁屏,把手机连同里面的日记一起放回。 * 午后,别墅热闹起来。 昨晚饮酒,今天并非拍摄日,一是供演员休息消肿,二是处理昨晚的狼藉。 大家基本都醒了,在别墅里走走聊聊。 周止雨在屋子里窝着看书,翟祁画画,画得腰酸背痛一抬头,看周止雨看书,好奇地看了一眼。 “呼啸山庄,哪来的?” 周止雨举起书给他展示:“问制片借的。” “好看吗,我好久没看名著了。” 周止雨给了个中肯的评价:“挺狗血的。” 翟祁:“周老师,看完借我看一下行吗。” 周止雨笑他:“要看直接拿,住一起好几天了,生分。” 翟祁认真地说:“我真的在改了。” 周止雨懒散点头:“嗯嗯,在改了,但还是仅限于我们屋……” 有人敲门,得到应声后直接进来了,说:“你们怎么不出来玩!下过雨今天外面天气可好了!特别凉快!去吹吹风吧!” 是林诗越。 翟祁在周止雨鼓励的眼神里起身,说真的吗?那我下去看看。 林诗越笑眯眯的,说下去吧下去吧。 见翟祁被支开,周止雨:“关门吧?” 林诗越点头说好。他来找周止雨有事。 周止雨拿开书,从床上下来,和他一人一个凳子坐下了。 “要说什么?” 林诗越:“小雨哥,江阳喜欢你。你也知道。” 周止雨:“但我们不可能。” “我知道,就是想找个人说说,”林诗越笑得有些难看,“不能再继续了,我还要赚钱,我准备和他断了。” 周止雨看向他,不解他的选择。 林诗越笑容发苦:“有点儿受不了了,我太在乎了,好久没谈,陷进去太快……差点忘了我妈还得我救呢,实验室那边说扩散了,不拍摄这几天我打算去岛上打点小时工,多赚一点是一点。” 周止雨:“但要是谈好了,你……” “就当是报应吧,”林诗越打断了他,“以前我没把别人当人看,现在也有人不把我当人看,他知道我怎么想的,但什么也没解释,还是那么敷衍我,我可太熟悉这样了……” 他说到后面,捂住了头,手在发抖。 “他有点像以前的我。” 周止雨不知道说什么,只有沉默。 恋综看似快餐,有时却显得残酷。 十个人住在一起,会互相参考别人的相处方式,在这种相互印证下,有些选择会更加理智,周止雨难免审视自己和范砚西的关系。 更别说这一对还有周止雨的手笔。 他知道自己不至于影响一个人的本性,但也知道自己是导火索。 林诗越再抬头,带了鼻音。 “不能陷得太快,像个傻子,反正……不能再这样了,小雨哥,谢谢你听我发牢骚,我……我得走了。” “你等一等。” * 林诗越走时,楼下已热闹起来。 周止雨拉开窗帘向下看了一眼,知道陆怀远到了,没怎么犹豫就出了门。 陆怀远受到的欢迎待遇与范砚西相差无几,因为年纪小些,一群人喊他小陆总。 周止雨在人群角落耐心地等,等到夕阳近晚,华灯初上,才适时上去搂他脖子,把人搂走了。 一群人惊叹说原来您二位认识,陆怀远说发小,周止雨笑着点头,把陆怀远向海边带。 在海边拍摄实在是个无比明智的决定。 看到海,人总会舒心很多。 陆怀远和他在一棵椰子树下停步,递来一盒打开的白薄荷万宝路。 这是他俩第一次一起偷偷抽烟买的牌子,两人石头剪子布,周止雨赢了,周止雨选的。 陆怀远拿这个给他打感情牌。 周止雨很少抽烟。这时他从陆怀远敞开的烟盒里摘出两根烟,姿态优雅得像摘了两株雪白的花,一根扔给陆怀远,一根嚼进自己嘴里,砂轮一亮,燃着了。 花蕊被烫,尼古丁味的花侵染一片天空,周止雨沉默着,任由上半张脸在蓝灰色雾气里淹没。 陆怀远正把自己那根放回烟盒。他没想抽。 抽烟者一语不发,一拳越过烟雾,重重砸在他脸上! 第29章 这一拳毫无保留, 陆怀远被打得退后两步吐了口唾沫,举起手臂,摆出防守势。 周止雨:“你要和我对打?” 陆怀远神色很淡:“不然呢?你以为我就该站那被你打死?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老子废九牛二虎之力把你哄到这, 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跑了?” “现在不装了?你和我爷爷串通好了吧?不然他怎么答应这么爽快。” 陆怀远哎哟一声, 张开双臂做了个展示世界的手势, 叹道:“周大公子,您可算缓过劲儿来了, 要是再晚点儿,节目都他妈拍完了。” “行,你行,你可真行, ”周止雨冷笑一声,举拳在脸侧,“那你可得护好脸,毕竟我这拳头可不长眼。” 他根本不需思考,直拳极快, 光明磊落, 就是要打陆怀远的脸! 陆怀远好险矮身躲过他正面一拳, 一身冷汗,条件反射下意识捣他小腹! 当时两家一起学,所有年纪相仿的同辈里周止雨泰拳学得最好,陆怀远嫉妒但不说, 大言不惭找了个理由,说我要走仕途不做莽夫, 让周小雨学去吧,我不学。根本没认真练,只学了些三脚猫功夫。 大人们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周止雨不吃这套, 在旁边呵呵两下,说陆宝宝你等着,捡起拳套翻进八角笼。 结果就是后来只要和周止雨对上,他不出一分钟必定露怯,再恶补了也不行,这会儿不打,一会儿他得被周止雨按在地上打! 周止雨没想到他反射神经竟然还活着,脸色一白,一语不发地硬抗。 他稳住下盘一步不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上步勾拳! 运气不会接二连三,陆怀远这次再没躲不过,呛咳着往后退! 被打的两拳已经快速充血,他捂着肿脸止不住退势,踩在不知道哪个小孩挖出的沙坑,重重跌坐下去! 妈的,他可真是又花钱又当孙子! 这次还打脸! 周止雨还得拍节目,周止雨能打他脸,陆怀远却不能打脸!不然刚好给他借口不拍了! 陆怀远怒了:“你要把老子下巴都打歪?!” 周止雨抓住他领子把他捞起来,让他站稳,退后两步,再次招手。 还来。 陆怀远敛起最后一点笑意,解开领带向后甩。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拳在沙滩边扭打起来,一开始还记得招式,后来像回到了小时候,怎么阴怎么来,踹胯掏鸟戳眼睛,就差一块儿进海里涮涮了! 陆怀远身上衬衫被挣得撕裂,背向后弓,戳周止雨的锁骨扼他喉,周止雨攥着陆怀远的头发半跪在他身上,一松手铁定掉下一大把,膝盖顶陆怀远小腹顶得他快吐了! 但没人眼里有笑意。 “你从哪把温然找来的?” “……” “说话,再不说话我干碎你老二。” 可能太疼了,也可能和从小长到大的发小打架太难受,陆怀远大吼:“殡仪馆啊!还能是哪儿!入殓师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吗!又不是孙猴子!” “杜清秋呢?” “我联系的老法医!这又怎么!” 周止雨红着眼:“叶云磊呢?” “我答应额外给他五十万,他不来都对不起我的钱!” 周止雨一个一个地问,陆怀远就一个一个地答,像两头兽在对着吼。 “别人不知道,你陆怀远不知道吗!” 陆怀远怒吼:“我就是知道才让你来的!你这几年过的叫日子吗!你和死人有什么区别!他俩死了,你周止雨也跟着一块儿死了吗!” “我还不如一起死了!”周止雨激动地把他往上提,“你什么都知道还往我面前摆,陆怀远!我哪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刺激我!” “都六年了!你知道自己这六年什么样儿吗!我叫你周大公子你还真把自己当纨绔活了!当初你爸妈怎么教的你!你活成这样,我周叔温姨真该托梦在梦里抽死你!” 周止雨又举起拳! “你打啊!有本事打死我!” 陆怀远比他还激动:“周围所有人都想你好,小心翼翼过了六年,你还是这副死样子!以前周六周日可不用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爷爷也不用到时间就找你谈心!” 第53章 “我走不出来又能怎么,又怎么了!我又没求你们帮我!你自己自作多情别让我来还行吗!” “是吗!你活得好!那你最近谈的都是什么东西!你是垃圾回收站吗!我不逼你你不还是要找下一个!你当我不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找一个对你好的!你就想这么烂死自己!你非得虐死自己才开心!都和你说了八百遍不是你的错,你就是走不出来,非把自己折腾成这种傻逼样儿!” 周止雨冷冷地从泪水后盯着他,问了第二遍:“今天导助问我是不是给家里人打电话,我没说话,他不知道还能原谅,陆怀远我问你,我凭什么原谅你?” “因为我想你过得比我好!比任何人都好!” “凭你想我好就能这么办事?!” “对啊!我就是能!不然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你哪天突然就死了!来的路上我给周六周日打电话,他俩说你掉海里都不带游上来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椰叶哗哗作响。 一滴泪滴在陆怀远沾满沙的衬衫,而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像下了场密集的雨。 周止雨艰难地抽噎。 他嗓子抖得话都快说不出来,硬挤出的声音是陆怀远头一次听的沙哑。 “要是你你能走出来吗……?你能?” 陆怀远把他举起的拳拉下来,摇着头,眼睛也红了。 “我也不行……但是你得往前走啊,周止雨,六年,你都停在原地六年了……你这样哪叫活呢?你找那些渣男给你留一堆烂摊子,这样你可有的忙了……你那是谈恋爱吗?你这就是在熬时间,杀时间……” 陆怀远把发抖的手放在他肩上,像六年前一样,看起来也要哭了。 “小雨,你不能再这样活了……咱不能这么活了……你至少活出个人样吧……别整天跟个死狗待一块儿了……算我求你了……我每次看到那死狗都想吐……你要是还有一点契约精神,就在这把恋综好好拍完,算我求你了……你面对一下,然后就抛掉吧?好吗?你看看我啊……” 周止雨像是要把自己撕裂了,比此刻陆怀远的衬衫还要更开裂。他抓着头发捂着头,已经分不清死狗是骂人还是单纯陈述事实。 陆怀远忍着眼泪:“你躲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找个死狗代替高兴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这么难过吗?死了就是死了,活不了的,别骗自己了……周止雨,他们都没了……六年前就没了……” 周止雨听不下去了。 他骤然起身,去找在刚才的对打里掉的半截白薄荷。他很想这时候有个特别的人能陪他,范砚西的名字在唇间一闪而过,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们还没到那种地步。 再回来时,陆怀远已经把自己挪到一棵椰树下,靠住树干摸打火机点烟。即使衣冠不整他也要来一口,脸高高肿起也要抽。 他俩里有烟瘾的也是他。周止雨有一阵子叫他陆大仙,陆怀远特不喜欢,他感觉这名字像甲虫,但打不过,只能被叫。 他后悔了一万次小时候没好好学泰拳,散打也行,柔术也好啊。可惜没一个学成的,仕途梦更是不知何处,全是幼时戏言。 周止雨把滤嘴上的沙子掸掉,找他借火。 陆怀远呲着牙咧着嘴往这边递,递半天火借上了,打火机也掉了。 反正沙子,点不着什么,没人去捡。这点上他们倒是很默契。 陆怀远乐了一下,去看周止雨,后者也露出个浅笑。 周止雨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说什么,又没说。 陆怀远肿着脸,抽烟的姿势很扭曲,提前说:“别再说伤人的话了,周止雨,我知道你难过,可我们都想你好你知不知道?而且你个傻逼,你还不值两千万了?花都花了。我说我爸妈要抽我也是假的,他俩听了我的计划举双手双脚赞成,不然这事儿没这么快办下来。” 半晌,周止雨总算开口,是一句解释。 “不是。” “什么不是。” “我说最近谈的对象,不是因为想回收垃圾才谈的。” 前面的话题,他轻轻揭过了。这在他这等同于默认。他会拍完。 陆怀远当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眼神一亮,说话都有劲了:“那是什么?想为世界和平做贡献?” “一开始都很温柔,我也没想到最后都是那样,这我哪能料到,我又不是神仙。” “我猜也是,单纯因为你蠢。” “陆宝宝你找死。” “周小雨你来啊,打死我。都被打成这样了,我还缺你这一下吗?” “你傻逼啊。” “咱俩能玩到一块儿去,说明你也是个大傻逼。” 抽完一根,周止雨把烟头按灭,用陆怀远的领带包好揣进衣兜,打算带走。 陆怀远一脸的无法忍受:“你……我真是服了你了……那是我领带不是你的垃圾袋……你这会儿可真是个少先队员……” 周止雨把他的烟头也包进领带里,朝他伸手:“能起来?” 陆怀远翻他白眼:“装,还装,我能不知道我用多大劲,你现在呼吸一下都疼得要死还装。” 说着毫不客气,握住他手把自己拉起来。 两人一瘸一拐,搀扶着向别墅走。 夜色完全降下来,四野寂静,海在人身后走走退退,终究没跟上来。 月光好亮,亮得像要把他们淋湿。 * 周止雨没说谎。 那些前任,不是他故意的。 他当然不会知道和自己谈恋爱的人最深处是何秉性,但他也有目的。 养孩子很难。 小孩一帆风顺地长大很好,但也不好。 因为长得太顺的小孩经常会在碰到第一个微小的挫折时难以承受,很受打击。 所以儿童成长有一个很重要的课题,叫挫折教育。 周止雨在自己家活得太好了,被现实撞出家庭的厚茧之后,才蹒跚着学到了点。 那么多次靠近但不接触的情感关系,在旁人眼里看似幼稚、好笑、做柏拉图大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给自己的…… 名为爱的挫折教育。 * 今日大晴,带小雨和高兴出门玩飞盘。 高兴很高兴。陨石边牧在狗群里似乎很受欢迎,它交了好几个新朋友(划掉)狗。 周围有一家人,孩子扔飞盘,狗去接,家长在吵架。 一个说出来玩你能不能别提那些扫兴的,一个说活都活不起了还带狗出来玩,房贷都还不起了!那个不甘示弱,说要是活得不高兴,一直痛苦地活有什么意思?至少今天,咱一家高兴高兴行不行? 大致如此吧,余下的我已记不太清楚。 小雨不喜欢听吵架,让启勋换个地方,于是我们开车,向人民公园另一边的草坪驶去,那边的更大点。 路上,小雨和我一起坐在后排,问我说,妈妈,刚才的两个人,你说谁说得对? 我仔细考虑后说,对以前的妈妈来说,活着是最重要的,但对现在的妈妈来说,活着不是最重要的,活得美好才是。因为我已经有物质基础了,有了就会想要更多,人就是这样。 那如果有人一直活得不美好呢? 他说有人,他不说我。他从不觉得不好的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我是否该感到忧虑呢?我应当感到忧虑的。因我是母亲,也因我终会离开。 他才六岁,当然听不懂回答,但母亲依然要说。 我告诉他,那就一直活下去,直到遇见美好为止。 他果然问了为什么。 你遇到一次,只要遇到一次就够了,体会到那种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勇气走下去。 小雨,这终究是你一个人的旅程。 第30章 回程路上, 周止雨问。 “那我老公呢。” “什么你老公,你哪个老公,”陆怀远吓了一跳, “咱也没英年早婚啊。” 他想起来了:“哦!订婚那个。” “嗯。他也来了。” “他跟我没关系, 人自己来的, ”陆怀远想起什么,“我还得谢谢他, 要不是他说和你结婚把你吓得往外跑,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把你撵过来。” 周止雨:“你养鸡呢,还撵。” 陆怀远:“您不是鸡!您孔雀!这行了吧!好几年没开屏了我求您快开个屏吧!” 他吼完,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我这张脸你也是真下得去手……” “也就第一下重点好吗, 之后都收手了。” “这是您收手之后的结果是吗,”陆怀远指指自己肿得像被马蜂叮了似的脸,“我还得谢谢您,周大善人。” 周孔雀还想呛他,下肋连带着发了阵钝痛, 被迫闭嘴。 二位伤号艰难地走到地方, 分道扬镳。 陆怀远还要脸, 下午到那会儿还好好的,现在被打成这样怎么见人? 第54章 他号来小助理让保姆车往岛上的医院去,打算去医院躺上两天,养好了再说。 导演以为资方对自己不太满意, 旁敲侧击问助理什么情况,助理笑着说您放心, 陆总不走,岛上太美,他临时决定出去玩两天, 会在这一直待到拍摄结束,导演才松了口气。 周止雨则捂着肋条回别墅。 都是皮外伤,他摸了,肋条没断,还好陆怀远不擅腿脚。 进屋时正发盒饭,周止雨和小何发消息说自己不吃了,不用领,小何回了个好的,过一会儿又问,周老师,那用我给你带点别的什么吗。 周止雨一看就知道,小何大概误解自己不喜欢吃盒饭了。 其实周老师好养活得很,只是呼吸一下肚子就疼,条件限制,什么都吃不下。 周止雨只好回复:心情不好,真吃不下,小何你放心,我这有零食。 小何又发了一条:零食哪行啊,周老师我还是给你带点吧。 他的正在输入中滚动了很久,再来是一条语音。 周止雨点开,却是宋青的声音,估计俩人碰到一起聊了两句,刚好聊到他了。 “周先生,我正要给范总送五色阁的私厨小菜,您一起吃吧?” 周止雨气若游丝:“谢了宋青,但别麻烦了,真不想动,有点累了,想睡觉。” 宋青语音回了个好,说您多休息。 斑点不知道去哪玩了,周止雨在被子上躺着,被打的地方还在充血,昏昏欲睡。 又一条消息进来。 风衣型:心情不好?要猫吗?在我这。 周止雨迷糊着回了句什么,抱着被子睡过去。 * 再醒是不同的天花板,周止雨迷瞪了会儿,说。 “……范砚西,你都能瞬移了?” 正给他剪指甲的人说:“抱上来的。” 周止雨完全清醒了:“有谁看见了吗?” “嗯……” 他仍在捏着他手指剪指甲,咔哒,咔哒,一下,又一下,周止雨被剪指甲的那只手被迫静止,听这人拖长声音,好一会儿才逗他说。 “都没有。挑了个没人的时间。” 周止雨松了口气,更实地躺进被窝里,闻到一股柔顺剂和太阳混合的味道。 “现在能和我说了?”范砚西放下指甲剪,指腹擦过他甲床底部的月牙,“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周止雨看着自己被剪得钝钝的指甲,试图蒙混过关。 “一点小误会,和我发小打了一架,打我肚子了,疼得我吃不下饭。” 见范砚西变了脸色,周止雨连忙补充:“他比我严重多了!真的!” 他像个赴了花局却力图证明自己清白的老公,又努力解释一阵,隐去了一些细节,着重描述了陆怀远被打的脸。 看范砚西神色稍霁,周止雨才小小松了口气。 “那自己把衣服拉上去。” 周止雨:“?” 范砚西起身向放置药箱的地方走:“跌打损伤贴,还是红花油?” 周止雨思忖了一下,还是选了红花油。 膏药贴着不舒服。 他本想直接把衣服脱了,但一抬手,迟来的酸痛这时候才袭击他,周止雨倒抽一口冷气,乖乖把t恤往上卷。 周止雨就像自己在节目里说的那样,是个家里蹲,即使运动也是喜欢室内运动,比如蹦床乐园。 此刻把t恤拉上去,腹部很白,像只收起爪也放下戒备、朝人露出肚皮的动物。 范砚西摸上去才想起自己没抹油,但已经晚了,掩饰问:“这里疼吗?” “这不废话吗范总,”周止雨腰往后缩,这时候还记得耍宝,“sher都不一样了,您说呢。” 范砚西默然,把红花油在掌心搓热了,手掌覆住他伤处,很轻地揉动。 “嘶……” 周止雨发出了点声音。 其实没有到不能忍的地步。 他学泰拳是周启勋建议的,说锻炼体魄、锤炼意志,周止雨也确实学得很好,与人打斗的次数很多,后来以泰拳为基础,散打格斗都有涉猎。 这点小伤,忍忍也就过去了。 那时候他还会参加比赛,年纪小,难免被打了在妈妈怀里抱着妈妈哭,年纪大点也学会了。有时候比赛完了怕温长风担心,他自己买点药涂涂,在温长风发现之前,伤口就长好了。 次数多了,温长风再忙也抽时间去接他比赛结束,拽着小孩上车就扒衣服,看周小雨受了多少伤,勒令他最近几天吃好点补一补。 周小雨把身上汗擦干净,轻轻地抱他妈妈,说妈妈,不疼,我赢了。你该为我高兴。 温长风总是说不过他。 他不怕疼,也很能忍疼。 可此刻室内太静。 他再不发出点声音,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之前肩膀受伤时范砚西说给他揉一下,一会儿就结束了。再加上本来也是范砚西弄的,少爷心里有点小怨气,其实气氛不是太好。揉完,他着急忙慌地走了。 但今天的范砚西力度太轻,像是怕造成二次伤害,揉猫一样很轻地用指跟脂肪较多的地方揉他,揉得…… 揉得很怜惜。 周止雨被揉得一缩再缩,一躲再躲,躲到最后骂起了床板。 这板子怎么这么硬!他连下陷的余地都没有! 可无论他怎么后退,那只手都如影随形,再跟上来。 范砚西显然也知道他躲,轻声笑他。 “你自己说要我揉的,躲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明明是您把我搬上来的。” 周止雨拨弄一下头发,试图掩饰自己发红的耳朵。 范砚西不再帮他揉腹消淤,握着他腰不让他再动,笑问:“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要我帮您回忆吗?” 他掌心总是温暖,暖到滚烫。周止雨受伤的地方被他覆住,一片比温热稍烫的熨帖。 被揉时他躲,揉他的人停了,他反而主动握住这人手腕往下拉一点,那是个能触到腰窝的靠后位置,放松说。 “范总,说话要讲证据……下面一点,这儿凉,嗯,就这。” 红花油向下渗,难免沾在被子上。 范砚西就这么一手握住他腰摩挲,一手拿出手机,切到对应页面给他看。 那页面是刚才两个人的对话。 周止雨奇道:“这怎么了……我回的语音?估计太困懒得打字……我回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了,放出来我听听——” 范砚西:“那我播了。” 他话还没说完,周止雨手快,一指头戳开了对话。 几秒而已。 周止雨听着那条语音,懵在床上难以反应,面色空白。 范砚西问他,心情不好,要猫吗。 又问,还是吃点吧,我去找你。 周止雨迷迷糊糊地说。 猫太小了,一会儿抱着它压到怎么办,我睡起觉来谁都压不住。不饿,也不要猫。 ……要你。 第31章 范砚西垂头贴他。 他坏心眼地顶他温度升高的脸, 红花油有些刺鼻,手不能摸他,就用鼻尖。 周止雨用手挡他, 身体想向下滑却被手箍住, 再动就疼, 刚巧方便他舔他的指节。 他想说自己没洗手,所幸脑子还能转, 从他躺在床上那一刻起,范砚西应当就开始了清洁流程,手估计早就擦过了,干干净净。 周止雨在这途中有些疼, 拳峰发红,一跳一跳。 初中生都知道,力的作用毕竟是相互的,陆怀远疼成那样,他也好不到哪去, 尤其是手。 他刚被剪的指甲还未被甲锉磨过, 有种钝钝的锐, 被唾液浸湿、发软。 那并不是很色情的舔法,与之相反,更像狩猎归来的兽走入年长者怀中,不容置喙地被他按住, 舔顺每一根毛。 离去时这人轻吻一下,吻他掌根与手腕连接处的蓝绿色的血管。 皮肤薄, 嘴唇的触感就更明显,还有头发蹭过,像挠动了一下。 “怎么不高兴?” 周止雨被他搂在怀里, 鼻尖是药香和另一人的胸膛,张了两次嘴都没能说出话,心想,他还真是周幽王。 要是现在穿越回一周前,周止雨拽住自己说几天后你就会跟这个人亲了,一周前的周止雨想都不想就是一句,怎么有人在发羊癫疯,六儿,把这个假货拉出去。 但他现在还挺…… 还挺享受的。 他抱住他腰蹭他,说话时鼻息放轻,散发出些不易察觉的疲倦。 “就……累。” 说出来才发现是真的累。 他刚醒,不是困得累,而是心很累。 其实他挺想说的,说他的爸爸妈妈,说他的家,但这么多次恋爱经历告诉他,还是不要说。 还是不要说了。 说出来的痛苦只会变成吵架时别人刺向自己的弱点。 这无关对范砚西人品的质疑,只是一种自我保护。 第55章 那两人离开后,他学了许多。 范砚西放在他腰上的手动了动,像是想摸他的头发,又顾及满手的药油,没去摸。 “饿了吗,吃点吧。” “……好。” 还是勉强吃了点。 私厨味道不错,夏季,许多都清爽,放一会儿口感也不逊色。 吃过饭,周止雨抓了一下刘海,走到门口,笑说:“走了。” 正收拾碗筷的范砚西停下动作。 他在床边坐着,微微抬头仰视周止雨,发色和高兴有点像,那种用眼神传达感情的方式也像。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银发的? 周止雨目不转睛地看他。 他大概想说“现在就走?不多留一会儿?”这种话吧,周止雨猜的。 “睡这吧?” 周止雨笑眯眯地说:“原来您打这主意呢?早说啊。刚才躺着那会儿最方便,现在我都要走了……” “只是觉得今晚让你一个人睡……你会哭。” 周止雨所有动作顷刻消失。 他声线变调,只是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又笑。 “那哪儿能,这话说的,把我舍友放哪了?什么叫我一个人睡?” 范砚西只是看他,目光带着太过深刻的洞察,轻易堪破了他笑脸下的不安。 他挂不住笑,在范砚西的视线里落荒而逃。 * 周止雨做了个安宁的梦。 梦里阳光正好,不远处的大漆屏风光亮如新,百鸟朝凤,他坐在雕花窗内的靠椅上小睡,光打在腰,清风阵阵,鸟鸣悠扬。 世界从初始的光中浮现,模糊,虚幻,泛着温柔的暖光。 老妈说他的体检过了,马上就去当兵,还有点不舍得,老爸说,总要经历的,放宽心,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说完,摸了摸睡着的他的头发。 太安谧,也太幽静了。 他数年未曾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大多时候,他总梦到他们死时闭不上的眸,血,满地车窗玻璃的碎屑…… 以及火葬场卫生间镜子里、自己湿水麻木的脸。 梦里的自己睁开眼,和老妈撒娇,又找老爸要茶喝。 他说不要滇红,周启勋说不要红茶那绿茶?碧螺春吧?今年新采的茶。 他无所事事地转着圈走,说好——,走进张开胳膊欢迎他的温长风怀里去,靠了一会儿妈妈,嫌热,去找沾水就变色的小狗茶宠,定制的,很像高兴。 那两人坐在庭院玉兰下,白的紫的花瓣纠缠飞舞,花香漫天,半身笼着像要把他们吞没的亮光,喊他小雨。 小雨,小雨,小雨。 耳边是茶水入盏的声响。 树叶哗哗摇动。 于是他在梦里知道了这是梦。 还是不知道是梦的好,不知道就会很久才醒。知道了醒得太快,梦太短,只仓促见了一面。 但怎么可能不知道。 故人早就不复存在。 在幻觉般的梦里,他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不知何时,院子向远处退去。 原来不是院子,是他自己在退。止不住。 怎么能退得那么远?回去要很久了吧?他还回得去吗? 这短促的疑问与黑夜接壤。 周止雨就这么抱着被子卷流着泪,在凌晨两点五十四分睁开了眼。 翟祁那边簌簌响了一阵,递来一包纸巾。 * 第三集上开拍。 前两集节目在抓江阳和林诗越这对,第三集开始要抓杜清秋和温然这对。 节目组这集设计了挺多部分的,他俩化妆时候都在熟悉环节,要去哪里,干什么。倒不至于背台词,但流程必须知道。 周止雨和往常一样去化妆间,他旁边的位置却没坐着翟祁,而是范砚西。 范砚西颔首和他打招呼。 周止雨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冰敷五次,一次十五分钟,还有熬大夜画画的翟祁在旁边给他掐表,他不信范砚西看出什么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范砚西扫过他,很快收回视线。 看来糊弄过去了。 周止雨往椅子上一坐,就看自己,只看自己,半点余光也不向外分,等花姐来。 花姐到时风尘仆仆,一进屋就捏鼻子。她鼻炎,闻到刺激点的味道就不舒服。 “小雨你怎么了这是?一身药油味儿?” “别提了,”周止雨一脸的一言难尽,好像昨天和陆怀远在海边的那场架只是件不提就不会想起的烦心事,“和我发小练了练,挨了好几下。” 花姐关心地又问两句,等范砚西走了,才问。 “你们怎么回事。你到底跟谁打的。” 周止雨不知道她误解了哪个部分。 花姐:“你和范总身上都一股药油味,你跟他打了?” 过程全错,答案也错,周止雨笑个不停:“没,他帮我抹点药油。他那药全。” 其实周六周日那药也全,但在别墅里进进出出的还是太高调。 周止雨不说,别人顶多觉得周止雨多带了两个助理,可能有点小钱吧。但要是说带了两个保镖,就有点儿奇怪——内岛拍摄地一片平坦,好像不是什么很危险的地方。 周止雨头一次去范砚西那也是这个原因。 花姐恨周止雨不成婚地说:“这节目里所有人就他我看着靠谱点,你们能不能发展一下。” 周止雨十指夹着,看化妆镜里自己的脸,感叹。 “姐,我也不知道啊……这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吗?” * 镜头放远,接上集周止雨喝醉。 周止雨在范砚西床上醒来,接吻的部分全部剪掉,只剩下周止雨说的那句要偷渡回房间。 【又来看我cp调情了】 【这绝对剪了吧!那天晚上绝对亲了!怎么直接切周止雨睡着就第二天了!】 【没关系,凹三上家产已深入交流过了,现在看什么都像婚后】 【产品群在哪里,太太在哪里,链接又在哪里】 这里立刻接了今天早上周止雨下楼,一点都看不出中间相隔一天。 【鬼鬼祟祟……】 【周止雨你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跑这么快,快让我看母带】 【最后会不会把这些剪掉的拼一起出个大电影,之前有个恋综就出了,放了好多花絮,全是糖】 【梦一个】 周止雨走后,范砚西原本打算收拾床单送洗。 看到被单上一片下渗的暗色,他停顿一下,也不送洗了,找来皂角在屋子里手搓床单和被子。 【好、好居家……】 【家1床单上是什么,怎么红红的像血化了】 【这么浅,看着像红花油】 【这要是没剪我把节目组吃了,抹药油肯定贴贴摸摸了吧!有什么不能看的!你们都上节目了!我恨!】 打扫完房间卫生,范砚西把节目组提供的吸尘器把手清理干净,用吸尘器清理了整个一楼客厅、地下室客厅。 叶云磊听见声音下来看见,帮忙收拾了桌子。 节目把醉酒现场收拾了,但没完全收拾,留一点空罐和没吃完的小食让嘉宾倒倒扔扔,表现一下。 两只勤劳的小蜜蜂收拾完,互相点头,叶云磊出门晨跑。 范砚西戴上塑料手套开冰箱找吃的,黄油入锅,煎了培根鸡蛋和面包片,组装出两个三明治。 【这个也会做饭】 【给这么多手的特写……那我要变黄了……】 【肯定能按到很深的地方吧[黄心][黄心][黄心]】 做完,范砚西吃掉自己的,组装好剩下那个去了周止雨那屋。 周止雨依然在睡。 范砚西指指周止雨,给翟祁打手势:他怎么了? 翟祁举起ipad,绘画软件上是他圆圆的字:早上醒得早,在睡回笼觉。 范砚西拿着三明治走到床头,打开,凑到周止雨鼻尖。 睡美人皱眉闻了闻,又闻了闻,眼皮发抖,奈何香味还是没能成功把他的睡意驱走,就是不醒。馋虫扣大分。 翟祁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萌死我了……】 【周止雨你就这么睡得错过所有示好……】 【多逗老婆,爱看】 范砚西也笑了笑,知道他晚上一定没睡好。 这么闹也不醒,昨晚肯定在难过,可惜周老师不说。 对此周老师毫不知情。估计要等节目全片放出来才能看见了。 中午,一无所知化完妆的周止雨下楼,收拾得精神抖擞。到一楼时他打眼一扫,大家都到差不多了。 听到声响,范砚西从书里抬头,看见他手掌一合把书放去一边,动作幅度很小,轻拍了拍自己的腿。 来我这坐。 周止雨笑着嘁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时膝盖一曲,撞一下他膝盖。 这动作很快,撞完他就落座了。 第56章 在范砚西身边。 范砚西翘起嘴角,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 【太可爱了……】 【好甜,能不能每集都这么甜】 【家1每天都处心积虑地逗老婆】 【就这么口嫌体正直地坐到一起w】 【怎么没坐腿!能不能坐腿满足一下观众……呃啊求你了让我看……】 【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没吃的三明治去哪了吗,能不能给我,别浪费粮食】 所有人入场。 npc送上规则信封。 “大家好,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今天我们要……” 杜清秋念出声。 “淘汰掉一位成员。” 【?!这么快!】 【之前弹幕说会不会淘汰没想到真有】 【这才第三集!】 【每一集都分上下拍的,其实算是其它恋综的第五集,淘汰也到时候了】 “我们将淘汰一位到现在也没有和其他老师有情感交流的成员。 “这位成员,请起立。” 第32章 周止雨向范砚西那边看, 立刻被范砚西捕捉。 大多数时候,范砚西的视线像一张网…… 也不对。 和搜寻猎物的眼神不同,他更像个只向周止雨敞开的巢穴, 拒绝了所有外部环境的诱惑, 无时无刻不在为周止雨回家做准备, 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到了苛责的地步。 他以前竟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止雨对以往的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这么性感的特质竟然完全被他忽略了? 如果陆怀远在这儿, 就会毫不客气地说,才发现呢周大少爷,您那眼神儿不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范砚西侧头过来,凑到他耳边问:“早饭吃了吗?” 周止雨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理所当然地摇头。 他当然没吃,全睡过去了,梦里倒是梦到满汉全席,香味不像假的,真实得在梦里他也记得自己皱了眉头, 但睁开眼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条范砚西告诉他中午饭宋青带上来了, 醒了来一起吃的消息。 他去了。好吃。下次还去。 范砚西只是笑, 笑完了握住他一根手指的指尖,在指甲盖边缘来回磨蹭。 中午吃过饭,范砚西把周止雨的指甲打磨了个整齐,已经没有那种锐利感。 周老师一开始还推拒了一下, 说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不能自己锉,甲挫给我, 范总手一抬,甲挫跟着扬高,说坐好, 不然当心我吻你。 周止雨不确定地心想,这到底是威胁还是奖品? 疑惑结束时,锉指甲也结束了。 【老师这还是我们那个油盐不进生怕别人喜欢上自己的周止雨吗】 【抬头看老公这眼神也太俏了】 【我产品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腻歪】 【多大的人了还捏手啊!多捏!】 【节目播出之后能不能让zzy反复观看,zzy你老公坏着呢】 【打情骂俏到节目结束,我是导演听我的,就这么拍】 【呲着大牙花子对着手机屏幕傻乐的是谁,原来是我】 其余几个互相对视,陆陆续续站出来了三个人。 【几个?几个?我瞎了?】 【别啊,上来就要淘汰三个吗?!】 【这么多是我没想到的……】 站起来的三个人各自对视一眼,叶云磊先问:“我们都要被淘汰?” 管荆往翟祁那边看了一眼。 翟祁垂头看自己的手,不知道,先埋头吧。 npc:“只淘汰一位。” 【这仨站起来真的分不出了……是啊,他仨都没怎么和别人交流……】 【翟祁你这么萌你不要走啊!】 【大厨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那不就只剩下粉毛哥了吗,粉毛哥你现在下节目真的还有钱赚吗】 管荆和翟祁已经坐下。 不知道观众所思所想的叶云磊正打腹稿。 如果看到弹幕,他肯定会说弹幕都是怎么想的,这么赚钱的工作还提早下班,简直是人生一大美事,钱还完了他要立刻出国旅游。无债一身轻的感觉他很久没体验过了。 只是走之前还要有感言。 叶云磊和npc一对视就知道,今天就是他了。 他来这只是带林诗越来的,现在林诗越差不多适应,他也该走了。 他的心早已沉寂,并不期待会被临时住一起几天的人唤醒。 叶云磊依次表达了对几位嘉宾的感谢。 说话时,他有些好笑。 因为在他出道前,公司要他背下了许多类似的话术应付采访,如今正方便他不用思考,稍微润色就是满分作文。原来每段经历都不会白费是真的,只要往下活,总有一天能找到用武之地。 ——虽说这鸡汤放在这里有些奇怪,也有美化过去的嫌疑。 进度条向前走去,却在倒流。 叶云磊给林诗越整理发型;找工作人员要提子向周止雨和翟祁的房间走;不会做饭就沉默着打下手,把被翟祁剥得歪歪扭扭的蒜拿过来再返工一次…… 他和周止雨上船,承包了所有需要走动的活,周止雨守着钓竿,叶云磊正要搬鱼桶,看到周止雨救生衣的系带散开,折返回来给他系紧;早上和范砚西一起收拾屋子;每天早上定时出门晨跑…… 【看得一丢丢难过,粉毛哥你是个好人】 【怎么这时候把叶云磊所有照顾人的小细节做了个混剪……】 【剪辑你干得好啊(咬牙切齿)】 【这下我是真的掉金豆豆了】 【走了一个,那之后的约会怎么办】 【少了个1,那有0要落单了】 【会来新人的吧】 叶云磊摸了摸林诗越的头发。 林诗越不喜欢被这么摸头,他头发长,容易被摸乱,但今天他没躲。 叶云磊最后说:“周老师。” 周止雨早已把自己的手从范砚西那里拿出来,抬头看他。 他双目清明,看起来总是善于聆听,又太过清醒,仿佛刚才和范砚西不抗拒的捏手只是起了童心。 “不用活得太明白,当下开心就好。没人是把所有事都想明白再活的。你别像我一样。” 叶云磊说到后面,笑着重复。 “周老师,别像我一样。” 别像我一样被击败过一次之后,对所有人失望,再也没有再度开始的勇气。 他很潇洒,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他说只是来混个过场,其实要离开了才知道,自己还是有些留恋的。 因为这十个人坐在这,无数名工作人员坐在这,即使演戏,也都是为了一个叫做爱的命题。 回到现实,他去哪找一个这么乌托邦般的环境? 这次走了,他大概再也不会开始了。 太过理想的爱是种奢望,那种奢望终究会把自己压倒。 那是种微妙的暴力。 对自己。 周止雨目送他带着行李箱远去。 * npc:“今日也是约会日,互选成功的成员会去约会。请选择你心仪的约会对象。” 【刺激,人数不对等,到底谁落单?】 【会有两个人抢一个那种情节吗】 【卧槽真的有!】 范砚西本想说和我走吗,话没出口,被一道身影提前刹住了。 沙发另一侧,林诗越满脸阴霾地看了一眼这边。 江阳向这边走来。 周止雨坐沙发坐得浅,稍微转向江阳,一整个侧对着范砚西。范砚西是坐得更深那个,他后靠沙发背,像在等待裁决,不知周止雨神色如何。 江阳在周止雨身边落座:“周老师,是不是有点惊讶。” 周止雨语调带笑:“猜到了一点。” 江阳相当积极:“那要和我约会吗?” 周止雨摇了摇头:“不行呢。” 【不~行~呢~】 【拒绝人也这样萌】 江阳看到他身旁的范砚西,又问:“是要和他出去才不选我?” 【好年轻好冲动的问题】 【什么叫和他出去,人坐在你面前至少要有礼貌喊个范老师吧】 【都情敌了没想藏了】 周止雨反手按住范砚西的膝盖,意在安抚:“不是因为他才不选你,而是不选你就是不选你。这和范砚西无关。” 江阳:“……我不好?” 周止雨说话总是很清楚:“不是你不好,是我——” 江阳打断了他,有些焦急:“约会日只要双方同意就能出去,你可以和他出去,无所谓的,但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我也想和你出去。” 周止雨收起笑容,冷静地再次摇头。 “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进入恋爱关系了,我对自己有要求。” 他口齿清晰,一字一句。 “我不会和一个人暧昧的时候再去找另外一个人,这是我的操守。和你,和范砚西都无关。就算今天范砚西的位置上坐的是一只猫,但只要决定了和一只猫谈恋爱,我也会为了那只猫不和别人出去约会,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第57章 后期在这里加上了斑点的镜头。 斑点正在吃饭,察觉到摄像机靠近,大大的蓝眼睛凑过来,嗅了嗅。 【斑点给我亲亲!(づ ̄ 3 ̄)づ】 【这么正经的剖白切了猫一下子变得很搞笑】 【zzy好有魅力一男的,这话写成台词某些渣滓都背不下来】 江阳:“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晚了?明明是我先——” 周止雨见招拆招:“是你先吗?从哪里先?既然是暗恋,那么你喜欢别人至少会向人示好吧。你向我示好了?哪?” 周止雨大致知道,江阳的好感应该始于自己那天帮忙。 但他这么多天一次也没提过,走动还是和林诗越一起…… 有些人明明有钱,感情上却很吝啬。 【就这个四连问爽!】 【林诗越到手了就不喜欢了,这几天这么多次都有认清的机会,和林诗越分手,却一字不说,只是躲,一直让林诗越内耗】 【江阳,你明明很享受钓着别人,又想不费力地追到另一个】 【江林be吧就现在】 【早be了】 江阳阴晴不定地坐了几分钟。 周止雨:“你不走?你不走那我们可就走了。” 江阳脸色难看,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只是选我一下而已,周老师,我想和你聊聊,这个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周止雨摇摇头:“这不是选择。” 江阳:“……我不懂,什么意思?” 周止雨垂着长睫拍打一下裤管:“这不是个选择题,就算是,你也从一开始就没在选项里。我的答案一直都是范砚西,我不会让我有好感的人觉得自己正在被挑选。江阳,人不是菜,选中之后就不能再比较了,你这么把对你好的人挑来挑去、互相比较,你把喜欢你的人当什么了?菜吗?要是哪天你也被这么挑,你准备怎么应对?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菜?” 【看似在说江阳,实际上在说林诗越】 【林诗越我心疼你】 【这是我能在一个快餐恋综里听到的话吗】 【范砚西你完了,你这么好的老婆被所有人看见了】 【神级场面……怎么做到把挑菜和这里互相应和的……】 【节目组这下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请拍更多节目好吗】 【就算砚雨最后没成我也可以接受,你们都很好】 【别说不吉利的话】 江阳:“可……” 周止雨站起身,彻底不想聊了。 说到这份儿上还不懂,江阳的心理年龄小得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阳还在那种喜欢就不要多付出、要吊着的思维模式里。 就算今天和江阳出去,他们也聊不来。 周止雨转身面对范砚西明亮到惊人的眼睛,伸手到他面前,以邀约的姿态问。 “走吗?约会。” 【啊啊啊啊啊我在床上发出尖锐爆鸣声!!!周止雨你也太会了!!!】 【我想看的就是这样的感情就是这样的选择就是这样的坚定感啊啊啊!!!】 【真被我吃到国宴了……】 【砚雨快谈!!!】 【男神我永远追随你……】 【周止雨你被喜欢都是应该的】 【草,怎么又没了!!!节目组我要找人弄你!!!】 【我要租车去小岛喊话节目组!!!别再惦记你这个卡悬念了!!!我恨!!!】 第33章 他们走得早, 也走得快,后面谁和谁一起出了门约了会完全不知道。 “小雨,你走太快了。” 范砚西被他拉着, 在他身后笑。 周止雨头也不回地走了很久, 才噙起点笑, 笑自己像个刚告白完的高中生,不敢看对方的脸。 “您又不是跟不上。” “如果我真跟不上呢?” 周止雨唰一下转头看他, 眼神里好多话,最喧闹的一句在说您不是吧,才三十就不行了? 范砚西上前,用鼻梁贴一下他耳尖, 笑说:“总算愿意回头看我。” 中计了。 周止雨一垂眼,抬脚轻踩他鞋尖,虽说没用力,但也很不客气地踩脏了他。 范砚西笑笑,没再多和他亲近。 少爷还很不习惯。 两人身后, 小何、花姐和李哥也要跟去上车。 见他们这么蹭来蹭去, 花姐把梳子收进背包, 把内兜的粉底液翻到外面,方便拿取。 出门之后才会拿到节目组公布的地点,周止雨后半程走得更快,一直走到别墅门口还牵着范砚西。 看到门口接他们的林肯, 他才立住了,握着人的手也松开。 他不上车。 范砚西紧跟着停步, 气都不带喘的。 这步速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他们本质上是同一类人,精力旺盛,热衷挑战, 又对感情很认真。这样的人得到爱情的嘉奖,只能说理所应当。 范砚西:“不喜欢林肯?” 周止雨回过神来笑:“范先生要开沃尔沃来接我吗?” 范砚西向导演组那边走了两步,走出去了才问:“电动车?还是自行车?” 周止雨站在原地,并不跟上。 “都可以。” 范砚西和师兄交涉了十五分钟,回来时一左一右推着两辆捷安特:“挑一辆?” 周止雨挑了亮银色那个,调了一下座椅高度。 他平衡能力很好,小时候学自行车一次也没摔过,学会得很轻易,此时跨上车虽然有些生疏,但骑上转了两圈也就熟悉了。 别墅附近离小岛中心很远,好在今天他们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离岛内很近的地方,骑自行车足矣。 听说那地方是一间旧宅,主人审美很好。节目组和她商量了很久,主人才决定让他们租,一天的租赁费就是天价。 因为有些大型设备会损伤地面或者墙面,节目组还要负责拍摄结束后的修缮。 两人到达时,门口正站着一位着淡绿长裙的女士。 她和温长风一样喜爱颜色浅淡的丝巾,看到两人在自己面前停车,笑说。 “欢迎,两位都是型男呢。” 寒暄几句,两人把车子锁在门口路灯旁,在引领下走入主人家的花田。 门口,越过院墙的蓝雪花一大蓬一大蓬向外伸着,像只渴望被游客抚摸的小狗,丛丛花瓣几乎伸到人脸上去。 周止雨走在与它相近的左侧,时不时碰到,像被它不停地亲吻。 主人在前面推开有些掉漆的雕花围栏,又拿出一圈圈的钥匙去开屋内层叠的大小门,他们便落后两步等。 周止雨半靠着蓝雪花,正熟悉它的香味。 范砚西上前一些,胸膛快贴到他背,把他向一旁带了带。 被拉着向旁边去了点的周止雨:“?” 他和范砚西眼神对上,一下笑了。 “嫉妒?” 范砚西表情没变,只眼神泄露一点天机:“羡慕。” “羡慕我早说啊,”周止雨特意曲解了他的意思,让开位置,很绅士,“您走这边,这边离花近。” 他太调皮,好在范砚西相当直进。 “是羡慕花,不是羡慕你。” 羡慕花能吻你。 看他要用手臂拦挡自己,周止雨矮身便躲,像入湾的活鱼,从他手臂下钻出就立刻入了海,得意地甩动尾鳍。 他逃得这么快,范砚西抓了个空,一时间满眼都是他可爱的小表情。 恰好这时主人喊两人进门。 周止雨双手背后,说了句这就来!步伐欢快,向屋中走。 绕过地栽的无尽夏、香石竹,带着花朵团簇的浅香,范砚西大步跟上。 又走出两步,周止雨右手手腕被人用指尖划过腕心,配合地手一张,与对方迎来的手掌微错,找准位置,十指扣合。 * 中午吃过饭,一班人马在别墅休整,调试设备,直到晚上拍摄开始前才化妆。 这里很大,两人分在不同的房间上妆,换衣服。别墅里的场景节目组都要求他们穿得很休闲,出门才会改头换面似的大肆换装。 周止雨闭着眼让花姐扫掉余粉,心想,有点像结婚。 真的有一点。 和结婚前不能互相探视是一样的,这会儿他们也不能互相看——节目不让——进门后他们就分开了,他甚至不知道范砚西会穿什么。 花姐完成最后一个步骤,说:“好了,去镜子前转一圈。” 周止雨走到穿衣镜前。 主人的穿衣镜,连镜框这种细节的地方也特意挑选过,是做旧实木雕出来的树枝,用以真花点缀,上面仍保留着刻痕。 好似树枝缠绕、鲜花葳蕤间生出一块揣摩人心的魔镜,正映出青年身影。 四周装潢大多深色,周止雨头顶的射灯赋予他周身明亮的光晕。 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西装表面的材质遇光而亮,像一片滚动星河从肩落入脚底般,将要走入一个童话。 第58章 花姐比了个大拇指,周止雨冲她一笑,推开沉重大门,向二楼走去。 节目组说范砚西在二楼,却没告诉他是哪间房。 二楼的长廊怎么这么长?长到他都看不到尽头打开的花窗外是片怎样的景色。 天色暗了。 怪不得恋综总是拍晚场。 他确定自己要走入一段之前从未有过的恋爱关系,真刀实枪,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他会触摸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也会触碰他,允许别人走近自己,他也会走近另一个人,互相试探,直到摸索出最合适的距离。 这才是开拍以来,周止雨第一次真正的约会。 这感觉让他有些发颤。不是害怕,而是从未经历过,所以飘忽,像夜晚流动的风。 他走到半途才想起推门去找人,但门内大多一片黑暗,有些屋子里更坐着些录音师、后期人员。 周止雨遇到,连忙退出去了,心想,原来后期这么早就要入场。 所以范砚西呢? 他继续向前走去。 【一点进来就让我吃这么好!】 【这场景下血本了,墙纸壁灯包括周围墙上的画都好有品味】 【周止雨你是王子……这么推开门找却找不到也太梦幻了……】 【什么童话场景】 范砚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在找什么?” 周止雨向前走的步子停下,控制不住地说:“等等,你先别过来!” “嗯?为什么?” “别过来就是别过来。站住。” “恕难从命,”范砚西没有停下,步子反而更快了,边走边笑问,“怎么能不让我追?这个不可以。” 这位周止雨等待多时的人拾级而上,进入这条长廊,带笑的声音在长廊中滚动,产生回音。 镜头从皮鞋起,追踪了至少十秒他走路的步态,才从踝,膝,腰,向上移。 【这什么老鼠视角】 【像跟着家1一起走遇到了家0】 【这个双关太妙了,看似是追的动作,实际是追的行为……】 【我cp毋庸置疑的颜值和身材……】 天花板,无人机向前飞,让观众足以纵观全局。 范砚西一身银色西装,略暗些的领带,内里马甲束得一丝不苟,正边走边把一块怀表放入胸前口袋。 他额前落下来的银灰色头发挡了点眼,但不减炽热的神色。 薄雾般的蓝沁入长廊,除了周止雨背后的窗开着,四周所有门都关上。 只剩他们两人。 周止雨要分不清现实还是拍摄了。 他站在长廊之中,自己都惊讶自己语气为何如此执着,像在问自己珍重的初恋,就是因为珍重,才一点隔阂都不想有。 “我刚才推了那么多扇门都没找到你,你在哪间?” “原来是在找我。” 范砚西笑着回答,又是那种很揶揄他的拖长声音。周止雨第一次听时只觉得这个人像只很坏的狐狸,现在却品出点别的味道。 他很高兴,且为了接下来的发展欣喜。 “不然还会是谁?”周止雨不愿示弱,扬眉,“都说了是和你约会。” 从他们第一天认识开始,范砚西就从未和他争过口舌之快,但今天他在心里说。 这是我们的约会。 周止雨:“刚才怎么一直没找到你,你到底躲哪里了?” 范砚西笑着反问。 “我在第一间,是你略过我了。难道我是老鼠?还能钻到你看不见的地方?” 你和老鼠哪有关系? 你是来追老鼠的猫。 他周止雨才是那只老鼠。 这时他已离他不过三米,两米,一米…… 范砚西一步一步走近,周止雨就一步步后退,退到脚跟抵住墙—— 他已然退到长廊尽头,花窗之上,再退不了了。 直到后背不知为何一阵暖意。 低头一看,原来是范砚西用手掌托住了他腰。是保护,也是拦阻。 欺进身前的人把另一只手放在周止雨身后窗框上,几乎没有声音,悄无声息地逼近。 他无声拦住他,与这条长廊、这间房一起,把他困入一座名为范砚西的牢笼。 这场猫捉老鼠的追逐总算停下,到此为止。 身后一阵风过。 周止雨侧耳一凉,原来是仰靠住了窗外的椴树树叶。 他真的不停在退,连椴树叶子都在说亲爱的,别再退了。逃不了的,面对吧。 确认把人圈住,范砚西问:“等很久了?让你着急不是我本意。” “没……没着急。” “没着急怎么不让我过来?” 周止雨推他,他这时才发现只要这人凑近,他就没办法把他赶走:“就、没找到你,别问了,范砚西你别问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那不还是着急了? 今晚从见到他起,范砚西的笑就没停下。 “好,不问了,”他轻吻一下他头发,“真的在调整衣服,才耽搁了会儿,原谅我吧?” “……嗯。” 周止雨立刻松了口气! 他从没觉得自己嘴那么笨过,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男人靠得太近,太近了! 以往他那些恋爱经历就像过家家,在这样真实的近距离下碎成粉末,迅速随着身后的风一起散去,他的心脏在不停地叫一个人的名字,叫得太大声,大声到周止雨无法思考! 他像个吸引他的陷阱,让周止雨想一脚踏入,不管不顾、什么也不想地直接栽进去! “喜欢吗?” “什、什么?你说衣服?很好看。” 周止雨从纷乱的思绪里勉强回神,想跟上他的思路。 范砚西又笑了,问得更完整了些:“不是说衣服,我是问……喜欢我吗?” 他把那只装饰用的怀表放了进去,外饰的银链却没有,露在外面,一摇一晃。 闪亮的饰品吸引猫,也吸引急需分心的周止雨。 可惜他不会让他得逞。 “你要说是,我就吻你。” 范砚西低头过来,垂下的睫将要触到周止雨的头发,鼻尖太近,近到周止雨有些眩晕,完了,他怎么又来了……他应付不了! 他们额发相贴,吐息融在一起,因空间狭小,脸前很快开始发热。 周止雨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震惊的,或许还有些别的。 范砚西握住周止雨悬在空中那只无处安放的手,一寸寸向上摸,点在他手心按住那里揉,神情看上去想亲一下。 “是,还是不是?” 【那肯定是啊!!!】 【我真给你俩跪下了!!!】 【还没在一起就这么涩在一起了还得了……(捂鼻血】 【你们能不能现在就do给我看……】 第34章 周止雨被他握着手抽不出, 头晕目眩地说:“等会儿,话不是这么说的……” 范砚西又凑近了些,这姿势和搂着他靠在窗边也没什么区别。 “那话该怎么说?” “怎么能、怎么能上来就问这种问题?” 范砚西柔声说:“那问什么?既然你说我做得不对, 你肯定会?你教教我。” 【话说早了, 他还是那个刀枪不入的周止雨】 【年上让年下教自己……好好味……】 【太美味了我草好大的粮仓不枉我每天等更新】 【能不能出个砚雨纯享cut】 周止雨十分混乱:“至少要循序渐进吧?” “怎么才算循序渐进?”范砚西总在笑, “我已经很循序渐进了,周止雨。” 范砚西甚至庆幸这是在拍摄。 拍摄途中, 周止雨不会大幅度地拒绝,只能这样被逼到墙边,想推,却不忍推开他。 如果在拍摄外, 想必这小家伙已经逃走了。 范砚西:“不着急,慢慢想。” 周止雨还在想怎么能从他的钳制中脱身:“你先退后两步再说这话。” “不退,”范砚西反而抱紧他,“得不到答案我不会离开。” 【好粘人……】 【恨不得家产像双面胶每天黏在一起】 见他还是踌躇,范砚西视线越过他, 看向椴树发绒的叶:“周止雨, 我是为你来的。” 周止雨:“什么?” “我说我是为你来的节目, 只因为你,”范砚西说,“你说不会让你有好感的人觉得自己被选择,我很高兴。我也一样。我的选择一直都是你。” “无论犹豫与否, 我都等你。你想到节目结束也可以。” 周止雨像被耍了,皱眉:“那为什么还问我喜不喜欢?你不是能等吗?” 他知道这话太严苛了, 但他还是要问。 他曾这么吓退过许多人。 范砚西笑了:“我也是人,当然会着急。在别墅你说那么让人心动的话,怎么还不让我欣喜?” 第59章 “别担心, 每次我都会问你。”范砚西珍重地摸他头发,“想没想好都可以,没想好就说不喜欢,想好了就说喜欢,选择权一直在你手里。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方便我评估自己。” 周止雨听进去了。 【这和告白有什么区别???】 【这谈了吧?这已经谈了吧?!】 【这还没谈我找棵树吊死算了】 【姿态放得好低】 他凝神思索,范砚西搂着他腰的手游走着向上,一路到颈后,不急不缓,两指轻捏他后颈。 周止雨从没被人这么捏过,像被电了一下,猛地抬头。 正遇到范砚西垂首想看他神色。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位置又太讨巧,双唇相接那一刹,任何思考都消失了。 热,软。 和上次还不同。 上次因为他想起来了,范砚西相当惊喜,吻是急的,呼吸也短,很快地入侵,占据,碰撞,带着晕眩般的急切甜蜜。 这次好慢,轻轻亲在唇角,吐息绵长,还不如椴树树叶的存在感强,亲完就走了。 像在征求同意。 周止雨,喜欢我吗? 周止雨敛起眼睛,挣开了那只被他握住的手。 被挣开的人顿了顿,以为这是被拒绝的信号,后撤半步。 他信守承诺,得到正向的答案固然好,但得到负向的答案也不多纠缠。 机会还有很多,节目还没结束。 可范砚西被迫停下—— 他被按住了。 挣开他手,周止雨总算能动。他手臂一抬搂住他,不愿服输地按紧他后颈让他靠近,结结实实啵他唇角一口。 带响。 【啊啊啊啊!!!!】 【囍囍囍囍囍囍】 【喜结连理送入洞房!】 亲完,周止雨嘟嘟囔囔:“当然喜欢了。” 不然怎么会和你出来约会? 他看被他按着的人呆住,像发现什么新奇宝藏似的玩心大起,笑着两指拍他的脸,拍出几下轻响。 “傻了?” 被人逗少爷唯唯诺诺,逗人他周止雨可坏得很。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范砚西将近空白的表情,无师自通了恋爱的精髓。 一个人独自是一个样子,走入恋爱关系又是另一个样子,恋爱后还会因为另一半的行为产生无数不可预知的反应,就像现在的范砚西。 周止雨到今天才明白恋爱为何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一句“你不是吧,亲一下就愣成这样”的逗弄还没能说出口,就被人捏住下巴吻过来。 温润全然消失的吻近乎凶猛,周止雨被压得小臂整个撑住窗台,瞳孔放大,映出另一个人双眼垂着的沉迷神色。 自从遇见自己,这人就总在失控。 他的洁癖不翼而飞,他的稳重神仙难见,此时此刻,周止雨只看到一个想吻自己的人。 范砚西齿关一合,轻咬他惩罚他不认真,滚烫的舌像火种,点燃四肢百骸。 周止雨闷哼一声,难以处理这密不透风的亲吻,未来得及吞咽的唾液从嘴角向下滴,被指骨抹过。 他很少服输,就像刚才,被捏后颈这样的动作让他警惕,他会回敬。 捏回来就是了。 但这个吻他实在招架不能。 一吻上就像掉进漩涡,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亲到他想逃脱逃不掉,想说话说不出,总被另一双唇堵住,溢出点不成调的嗯嗯碎语。 那人捧着他脸换了个角度,吻得更深。 亲到最后他闭着眼喘气,舌尖已被舔到发麻,舌蜷着向内缩,却被强硬地一次又一次舔开,与他吮吸又交缠。 接吻原来要接受所有的热情,交换彼此的欲望,简直像把自己打开给人看,好恐怖……却又好上瘾。 这只是个吻,怎么吻到后面让他发颤? 他人带来的刺激潮水般一阵阵冲刷他,周止雨脸颊升温,被舔得腰都软了,险些站不住,因为被范砚西挤得靠墙才看不太出来。 周止雨回神,用力咬他舌尖。 范砚西唔了一声,这才捂住嘴向外退,退走时舌尖一卷,舔他柔软的上唇。 他终于放过他。 【涩死我了!】 【这个吞咽这个喉结滚动啊啊啊啊啊!!!!】 【太爱了,感觉恨不得把周止雨揉进自己身体里】 【这个亲……节目组至少给了八个机位……】 【不止,我数了,至少二十六个机位,全是摄像头啊好变态!能不能更变态点用五百个机位拍我产品!】 周止雨劫后余生,偏过头调整呼吸。 好一会儿,两个人各自喘匀了,周止雨才踢他一脚。 “亲人怎么像杀人,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能不能考虑一下可持续发展?” 他双唇刚被亲过,一片殷红,开口像引诱。 范砚西只顾着看他,看他艳红的唇色,还带着亮,晶莹剔透,平时灵动的眼睛因接吻蒙上一层薄雾般的水光,泛着潮,喘不过气的红晕也未褪去。 要看的地方太多,他在说什么范砚西也听不太清,只觉得真可爱,哪都可爱,又帅又可爱,托住他后脑又想亲。 周止雨两只手都按在他脸上,抗拒地把他向外推。 “你到底在没在听我说话!范西!” 他不想因为亲吻窒息而死!因为这种事上头条更是笑掉大牙! 【笑死我了好萌,我亲我家猫亲到它烦了它就这样】 【家0你从了吧,这样只会让家1更想亲……】 果然没什么用。 一阵角逐之后,周止雨败。 范砚西还是得偿所愿亲到了他,轻吻一下,没伸舌头。 周止雨这才放下心,礼貌地回吻他侧脸。 他这种可爱的小动作好多,像一吻结束后小小的仪式,连这种地方也要有始有终。 范砚西和他贴着额头,亲吻结束后的第一句话是…… “我不想拍了,我们走吧。” 在屋里坐着的导演冷漠地说:“这段剪掉。” 周止雨近距离看他的眼睛。 那里面,波澜仍未褪去,爱意和怜惜都如此清晰,原来有人的注视这么不含蓄,像沉寂多年的堤坝开闸泄洪,震响声声。 但周止雨没搭理他说不想拍摄这句。 不回他上一句,他也不回他这句。 他耍小脾气,范砚西就用肢体动作哄他,鼻尖顶他苹果肌,顺着向后亲他掩在头发里的耳尖:“刚才叫我什么?” 周止雨捂住耳朵不让他碰,冷哼:“范西。” 这人像只被主人拒绝的宠物,丧失了语言功能似的,只好用鼻子不断地凑上前,希望得到原谅,要来抚摸,让周止雨想起高兴。 周止雨很小地笑,弯起唇摸他头发,把造型师花了大时间做的造型完全揉乱。 “中间那个字呢?” “喊太快压缩了。” “连名字都懒得叫了?” “你理我了吗?你先不搭理我我再叫的你范西。” “现在理应该还来得及?” “晚了,以后你就叫范西。范西范西范西。” 周止雨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小事儿和人耍脾气,而他耍小脾气的原因不是别的,是和人接触的不安和恐惧退后了,于是安全露出水面。 这种随时随地被人接住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地安心。 他们又聊了两句,或者说周止雨单方面撒娇两句,窗框旁隐蔽的麦传来声音。 “卡。该补妆了。范老师也得再整理一下头发。” 两人没有异议。 向外走时,他被人拿住指尖握了一下。 另一人恋恋不舍。 周止雨笑着后退,冲他眨眼,从走廊再次退回到化妆间,像一幕结束后要退到幕后的演员,要再次准备,才能回到台上。 * 【你是说到这里又没了是吗?】 【预告呢!我的下集预告呢!】 【今天的饭让我吃得好饱,节目组我暂时原谅你之前的卡集】 视频网站上,第三集下结束,下集预告开始,先是预告了个新人出场。 这个大家都习惯了,往后拉。 “各位观众,还有人记得我们的规则吗?” 旁白笑嘻嘻的声音里,观众滑动进度条的手停下。 “带大家复习一下,不可以有过线的亲密动作,包括但不限于接吻,xx,xx等……看来今天的两个人完全忘记了呢。” 视频内,两人手被拷在一起,拷他们的物品被打了码,和没打也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要戴这个?” 周止雨和范砚西在沙发上一起坐下,问。 npc:“当然是有原因的。” 两人腿贴着腿,听npc的宣告。 npc:“你们违反了节目规则。” 周止雨把空闲的那只手放在耳边挠了挠耳廓,有恃无恐地问:“哪违反了?” 第60章 npc:“你们接吻了。节目不允许类似的肢体接触,所以要受到惩罚。请大家体谅审核尺度,也时刻注意遵守规则。” 周止雨扭头和范砚西对视:“还有这条?” 范砚西笑得很无辜:“我也忘了。” 【???等等,什么情况】 【你是说我cp因为亲了受到惩罚吗?节目组你们疯了?!给你们素材还要被你们惩罚?】 【fyx我信你个鬼,你就是想亲】 【家1绝对记得吧!】 周止雨皱着眉接过内容信封,打开。 信封是个爱心,打开之后,里面的字体也是粉色。 违反规则的嘉宾:周止雨、范砚西 惩罚内容:其余八人出门约会,而你们两个戴着手铐生活一整天www 时间地点:别墅内,今日,可能后延 周止雨看似冷静地说:“看不懂,解释,解释清楚点。” 【又骂早了】 【如果是这种惩罚的话那么多来点!】 【我笑死了家0这个不愿面对现实的表情】 【www是什么鬼啊!节目组也太恶趣味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精神还请大力发扬!】 “你们要以被拷在一起的方式生活一整天,目标是这样做完一日三餐,如果能做完,而且卖相不错,在所有人回来之前我们会将其解开,如果没有……” npc讨打地停顿。 “就戴到节目结束,同时从奖池中扣除二十万现金。” 周止雨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让我们戴到节目结束?你们疯了?” 从头到尾没发表任何意见的范砚西沉默着。 听到规则后,他堪称低眉顺眼,对手铐很新奇似的,稍微晃动一下。 手铐叮铃咣啷地响,力度传到周止雨那边,晃得周止雨头痛地看他,说范西,别晃了,先想想怎么办,被这么拷着怎么买菜切菜?难道我按着你切吗?别玩我的手。 比起这些问题,范砚西更在意和他拷在一起的周止雨。 他不是很在意地勾他手指玩,笑说,难道我们会被饿死? 大大的红字敲在周止雨和范砚西两人头顶,带着巨石落地的沉重音效,上书—— 被困住的一日三餐挑战!他们能成功吗! 预告结束。 【刚才谁说节目组疯了?其实不然】 【两人三手?】 【谁爽了我不说……】 【期待(☆▽☆)】 第35章 这段拍完, 剧组切下一个场景。 两人衣服没换,去后花园走走。 后花园比那道到处是门的古典长廊还要美。 正是紫藤萝的季节,瀑布般的淡紫深紫层层叠叠, 从花架攀援而上, 像巨大蓬松的蓬蓬裙裙摆。 这里也有摄影师蹲守。 他们踩过大理石路, 在月光下走到紫藤萝下,开放的花廊蜿蜒, 与尽头两棵香樟相接。 周止雨透过旺盛的花向内看。 叶子掩映下,花丛内里仍有去年发灰的旧骨,没有生机,根根攒聚, 汇成健壮的臂膀一般,供今日的紫藤萝正在花期。 他们并行走在花廊里,有藤萝垂落下来挡住去路,周止雨也就顺势停下,握起段枝, 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范砚西跟着止步。 周止雨:“你养花吗?养得多不多?” 范砚西:“养。我暂住的地方很多, 婚房里的绿植也都是从我那边搬过去的。” 周止雨:“养死了怎么办?” 范砚西:“那就再买一盆新的。” 周止雨笑了笑:“还是假的好, 不会死也不用管。” 范砚西:“但假的体会不到养花的乐趣。” 周止雨站在他两步外,神色很静。 “定时浇水,查看状态,换土培土, 摘走枯叶,人对生命才这样, ”范砚西笑得温柔,“对无机物,大家都说打扫。” 周止雨:“斑点你养了多久了?” 范砚西:“十几岁。具体多大不清楚, 十年前捡来的。” “这么大了?没看出来,感觉还是个小猫呢,”周止雨这下是真的没想到,“二十岁就养了?那时候还在上大学吧?” 范砚西摇了摇头:“我二十二岁才上大学,不然不会认识我师兄。叫他师兄也是他岁数大点,我们一届。” 周止雨稀奇地问:“怎么二十二岁才上大学?” 范砚西:“耽误了点时间,不过现在看,倒也不算耽误。” 周止雨松开紫藤萝的枝。 枝条被他拽得太下,他松手,这东西便弹起。 月光下,他在抖动的紫藤萝下笑,细小的花瓣落入他发间。 “这个我知道,剩下的就不能问了。” 范砚西好笑地看他:“不是不能问,是有人记性不好,我说了,他也记不住。” 周止雨:“我记性不好?” 范砚西点头,向他走去,声线揶揄:“不然是我?” 他走动间变了步伐。 “虽然今天穿的不是燕尾,但这样也可以,”颀长的影子弯腰,向前伸手,笑问,“月色太美,能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周止雨:“跳什么?” 范砚西:“华尔兹。” 周止雨扬起眉毛:“你要我跳女步?” 范砚西:“你不会?” 少爷最受不得激,把手放进他手里,冷哼一声:“我可是我妈的全能工具人,就没有我不会的步。” 温长风在家练舞没有舞伴,常常拉着还没睡醒的周小雨就去舞室。 她想跳男步,周小雨就配合她跳女步。 她练女步,周小雨就总在跳男步。 跳完歇息,温长风说:“华尔兹还是女步好跳,你看,只要随着我的动作前进后退就好了。” 周小雨坐在地垫上喝电解质饮料,满头大汗地说:“妈,你说让我培养兴趣爱好,跳男步也就算了,我学女步干什么,难不成有一天我还真跳女步?” 温长风叉起腰笑他:“小时候谁说自己喜欢大哥哥的!和大哥哥跳舞你不跳女步难道他跳女步?” 这时候的周小雨已经上了高中,个子比她还高一些,哼哼两声才起身:“我不管,他要是喜欢我他跳什么不行?我教他女步不就好了?” 温长风微微躬身,笑着行舞礼:“那你也得会了才能教,来吧。再陪妈妈跳一段。” 周小雨唉声叹气地握住妈妈的手,说好吧好吧,妈妈你看我这么爱你,能不能别限制我吃零食了。 温长风就说,我也爱你。我最爱你了。但变成小胖子不可以。 你这是歧视小胖子!周小雨正盯着两人步伐,闻言抬头戳穿她,而且什么最爱我,你对老爸也是这么说的。 温长风哈哈大笑。你们在我心里没有先后。并列,并列。 笑完,她说华尔兹是最适合情侣跳的舞蹈,最适合调情,也最适合交流,目光迎上又避开,转过身后被拉入怀中,再次遇见。 步伐轻盈,走走转转,适合在旷野中跳,在月色下跳。 这很美的。小雨。 今天他和范砚西在月色下跳。 他被推后,步伐很稳,皮鞋鞋跟发出些不急不乱的脆响。 周止雨跳舞是动作尤其干净的类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似很懒,实则要很认真地学才能达到这种效果,对核心要求很高。会发力之后,如何放松对舞者来说是个很难的课题。 温长风教的他都记得,且认真学了。 不远处的摄像正用对讲机号导演,说您快来。 导演匆匆赶来时两人已经步入尾声,从花廊走出,踩在外面的石子路,走入一片清亮的月光。 舞步停下,双影交叠。 周止雨左手放在他肩上,右手和他交握,腰被他揽着,垂眸呼吸。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抬头,要是抬头,一旦对视就会被吻。 “范砚西。” “嗯。” “你猜我现在想要什么样的吻?” 范砚西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深谙他仍有后话:“规则呢?” “猜对了,我们就谈个恋爱吧,”周止雨笑得安然,“不会再躲你。” 范砚西凝视了他一会儿,说,好。 他们就保持着这个舞步结束时的姿势接吻。 吻的起始点在他上唇。 范砚西轻轻含了他一会儿,浅咬一口他的唇珠,向内深入。 他吻得很平缓,在他口腔内缓慢地舔舐,一旦周止雨呼吸变急了,他就放缓,再重复这样的循环。这样的吻让周止雨可以亲得很舒适,已经能熟练地换气,游刃有余到主动把舌尖向他嘴里抵。 他们持续亲了很久,吻得温柔得恰到好处,亲到导演把几个摄像都赶走,说这没法拍,再拍他俩要被骂皇族了,别的还没什么进展呢。 周围太安静,紫藤萝在风里摇动,细小的花瓣纷飞,有一片飞入他们唇间。 第61章 范砚西舌尖濡湿那片花瓣,将其推入周止雨口中。 花瓣湿了,沾在一处,周止雨把它嚼进嘴里时,范砚西也离开了。 他眸色深沉,手按在他水光淋漓的唇上揉弄一下。 周止雨没抗拒他这动作,嚼了嚼说:“没什么味道。” 范砚西:“没有?” 周止雨莫名其妙:“没有啊。” 范砚西:“那么甜,竟然没有?” 周止雨反应过来了,笑着靠住他肩头:“老天啊,你竟然是会说这种情话的类型。” 范砚西没怎么气馁,平静地说:“看来失败了。” 周止雨好一会儿才从他肩膀抬头,笑得声音一断一断。 “没有,哈哈,没有……” 他一双笑眼神气又包容,喊他。 “成功了,男朋友。” * 回到别墅时将近一点,不过大家的作息都不太正常,所以依然灯火通明。 翟祁戴着一副边框很粗的黑框眼镜抱着ipad画画,见两人回来,主动打了招呼。 周止雨有种自己养大的宠物终于敢和别人社交的欣慰感,换完鞋过去抱了他一下,把人抱得红了脸。 他笑着又逗他两句,被翟祁拿一颗红枣砸了一下,在旁边坐下。 范砚西:“我上楼了,洗澡。” 周止雨双手合十放着,打算在这躺上一会儿,点头:“我不洗了,坐会儿我就睡觉。” “嗯。” 他垂着眼睛有点困了,脸庞在灯下投下深邃的影,翘起嘴角两个拇指互相拨弄,心情似乎很好。 他这么英俊,英俊到只要在,翟祁就总是在画他。 小画家咬着红枣熬着夜,又养生又耗命地草草勾了个外轮廓,打算做个二分。 林诗越打着哈欠下楼,看周止雨回来了,笑说:“周老师回来了,今天有好事?” 周止雨一点不带掩饰的:“嗯。” 翟祁问:“什么好事?” 周止雨:“确定关系了。” 林诗越在冰箱里翻了翻,翻出两罐白桃味的微醺rio,走过来递给周止雨一罐。 翟祁看向冒着水珠的rio,很疑惑:“林老师,我怎么没有?” 林诗越:“虽然只有三度但也是酒,小孩子不准喝。” 翟祁:“?” 周止雨接过酒罐拢进手里,仍然在笑。 他困得眼睛睁不开了,睫毛黏在一起似的垂着,不时抖动一下。酒完全没了冷意也不喝,很久才打开盖,抿上一口。 林诗越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心想,长得真是完美。 人品也是没得说。 他主动和周老师透露点消息:“周老师,今天我和翟祁都没去约会。” 周止雨清醒了点:“?” “就出去了两对,其余的都留在这呢。下午我和沙糖开黑连着上分。”林诗越痛饮一口,一声长叹,“不想着恋爱的破事儿就没那么多在意的了,爱死不死。” 周止雨:“嗯……这样也好。” 翟祁还在画画,看来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话题。 林诗越:“周老师,范总来几天了。” 周止雨困倦地说:“忘了……没注意。三四天?” 林诗越结合自身经历发出感慨:“你们进展也挺快。” 周止雨思考了一会儿,困意上涌,笑也变得含糊:“嗯……是有点。” 但他总觉得自己这次没选错。 范砚西洗完澡换了衣服,正下楼。 周止雨困得彻底闭上眼,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向后靠进沙发柔软的靠背,心想要不就这么睡了,嘴倒是还记得动。 “肯定不指望节目这几天,下了节目还得继续看看……” 林诗越赞成地点头。 范砚西走到周止雨身边,刚洗过冷水澡的手并不凉,可能体质很好的缘故,温暖干燥,摸他的脸。 他身上一股水汽和沐浴露混合的味道,闻起来有些潮湿。 周止雨把脸递进他手里蹭。 范砚西拿开他手里的酒罐,喝掉了剩下半罐,一个投掷进垃圾桶。 “澡洗完了?” “嗯,还能起来吗?” 周止雨维持这个闭眼的姿势朝他伸出双手:“您不是手有劲吗,受累把我挪走,我困死了……” 范砚西没先去抱他,而是说了句:“翟老师。” 翟祁不明所以,在范砚西的眼神指导下向一边让了让。 下一刻,范砚西以这个站在沙发后的姿势弯腰伸手,一手探到他腿下一手搂腰,一个用力,轻轻松松,直接把他抱起。 要不是翟祁让开,周止雨脚上挂着的拖鞋一定会打到他。 范砚西对尺寸的预估很精准——那天在酒店也是。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周小雨急。 翟祁看着看着,总觉得他和自己是同行。 * 抱着走难免摇晃,周止雨双手缠上他脖子,被他抱上二楼房间。 把人放进空调被里掖好,范砚西没想多待,起身要走,没料到被艰难打开眼皮的周止雨扯了一下袖子。 “竟然没把我抱到你屋……?” 范砚西拨开他刘海,弯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亲吻停留的时间有些长,能感觉到嘴唇的纹路和走向。 他在笑。 笑完了他说睡吧,你很累,声音里相当满足。 坠入睡梦前,周止雨心想…… 就是这个。 他要的不过临睡前一个不带情欲、只有疼惜的…… 笑着的晚安吻。 第36章 一夜无梦到天亮。 再起又是中午, 周止雨坐在床上醒神,开手机看有没有消息。 几个嘉宾在的群里,工作人员早上五点发了条消息, 说今天会来一位新成员。 周止雨没在意。 他已经自动把自己从纷争里划掉了, 新嘉宾长成什么样都和他无关, 帅难道帅得过他和范砚西? 之后的拍摄日程想的就是怎么和范砚西多约会,怎么不和别人约会。如果非得约会, 怎么说点和约会无关的事打发打发时间。 除了防止范砚西吃醋,还因为少爷觉得这是他的义务。 订婚了,也真的恋爱了,那这些就都是他该做的。 他点进对话框里看范砚西的头像, 刚想打字问醒没醒,就看到对方的输入状态切换到正在输入中。 一条消息很快地弹出来。 风衣型:起床了吗,午饭好了,来吃 周止雨回了个ok,把还在睡的斑点罩进被子里, 亲它一口, 去找小猫主人。 范氏食堂每天中午定时开业, 周止雨到时宋青正从范砚西屋里出来,笑着和周止雨打招呼,连说了好几句周先生中午好。 周止雨进门落锁。 “怎么感觉宋青今天特别开心,有什么好事?” 范砚西正摆正碗筷, 把筷子放进筷托:“过几天他就能回屿城工作了,我让他先离开。” “为了工作高兴?真的假的?” 范砚西难得思索了一下措辞:“他……对工作比较热情。” 周止雨大步走向他:“我还以为你才是对工作比较热情那个?” 范砚西递给他一片消毒湿巾:“还好。对工作说不上喜欢, 也说不上讨厌,是我该做的。” 周止雨接过来,赞叹说:“这么勤奋, 你家长辈很喜欢你吧。” 范砚西适时说:“毕业之后家里没让你去实习?” 周止雨在凳子上坐下,打开湿巾擦手。 “没。” 家里没人逼他干这些。但他明显觉得爷爷越来越着急了,这次回去得和爷爷聊一聊。 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他也到了开始考虑这种事的岁数了。 清洁流程结束,周止雨拿起矮碟里的一个小方面包。 面包很小,一嘴的事儿。 里面似乎是车厘子的果酱,涂得很厚实,口感绵密醇厚,又很清爽。 他嚼了一会儿,想起个问题。 现在的饭都是宋青出门买,宋青走了他去哪吃饭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他吃惯了范氏食堂再回去吃盒饭,倒不是不能吃,只是会很痛苦。口感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周止雨:“那饭呢?” 我吃什么? 他们的默契在这几天里迅速上升,范砚西理解他的话根本没有障碍,更很少误会。 听见这话,范砚西说:“我给你做,有什么想吃的提前和我说。” 周止雨:“你会做?” 范砚西给他夹了点腌制的白梨丝:“会做。” 周止雨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就想逗他一下:“不会特别难吃吧?范总,我可不想进医院陪我发小。” 范砚西笑起来,伸手过来,抹掉他嘴角一点粘软的樱桃果酱。 “这面包难吃吗?” “好吃,尤其果酱,不甜。” “果酱我煮的。” 第62章 “嗯?” “嗯。” 周止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点什么。 他们家一向是周启勋做饭。 年轻时周启勋还会赴酒局,有了周止雨之后再也没去过,每天准时准点给娘俩做饭。 晚上,周小雨放学回来,趴在岛台翻童话书。温长风带着没来得及卸掉的舞台妆进门,笑着在周小雨脸上亲一个大唇印,又去亲周启勋。 周启勋洗了洗手,过来帮她拆复杂的服装背扣,让人换衣服洗澡,见温长风进里屋,才拿起一旁的湿巾擦周小雨的脸,擦下来一堆亮片、闪粉和唇彩。 他就和老爸一起等老妈,同时等饭。 带着热气的香味在空气里卷动,一摇一晃。 周启勋难得和周小雨相安无事相处一会儿,摸摸他脑袋,说以后你也学做饭吧,有一天做给喜欢的人吃。 周小雨只想不劳而获,被周启勋捏住鼻子,说你个小懒虫。 周小雨拽开他的手爬上岛台躺倒,眨巴着大眼睛说万一喜欢我的人也想这么做给我吃怎么办,爸爸,我不能和人家抢。 周启勋笑他,你就耍滑吧,错过了有你哭的。老爸说不过你。 以前的周小雨只会偷懒,现在的周止雨会说…… “以后煮给我看看?” 范砚西看了会儿他,好像看到他刚才回忆了什么似的,说,好。 “对了,昨晚上还有个事儿我没想明白。” “什么。” “为什么你上大学晚了那么久你师兄还是你师兄,他不应该就是二十左右吗,不应该比你大啊?” “他延毕了五次,毕设一直被毙。” “咳、咳咳——” “慢点。” * 下午,怨念深重的导演师兄开始拍摄流程。 走了一个,新的没来,九个人继续出门约会。 这次约会完全是节目组安排的,没有互选环节,少了很多撕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约会对象是谁,只知道有一个幸运白队会和新来的黑队见面。 前面七个人都走干净了,周止雨还想和范砚西多待一会儿,磨蹭着没起身。 见节目组没有催促的意思,他正想往范砚西那边再坐一点,后者已经靠了过来。 范砚西叹了口气,握住他指尖拨弄,像在拨琴。 周止雨和他肩贴着肩,很少见到他这么情绪化的样子,笑说:“叹什么气?” “三个小时没摸你了。” 周止雨:“?” 他没想到范砚西谈起恋爱是这种样子,像个第一次恋爱的年轻人,有点和表面稳重不符合的有趣。 周止雨不确定地说。 “那你……多摸?又没不让你摸。” 都是头一次认真谈,二位也是半斤八两,周止雨更不知道合适的尺度在哪。 他只知道他和范砚西互有好感,那这种程度的触摸能满足就会尽可能满足对方。少爷一点儿也不吝啬,而且他自己也挺喜欢的。 “在拍。” 范砚西低着头看他手,更多地和他皮肤接触着磨蹭,闷闷不乐。 “在拍就不行?” “不行。” “为什么不行?” “都被拍下来了。” “拍就拍吧,留在别人硬盘里也挺好的。来都来了,还能解约吗?” 范砚西情绪化又理智地说:“想,但不能。” 周止雨被他逗笑,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他头发:“发根有点长出来了。” 这人把脑袋往他手里又送了送,像顶了一下他手心:“不喜欢?那晚上再染。” “没这个必要吧,染多了对头皮不好,”周止雨又摸两下,感叹说,“就是看到提一嘴,我又不是皇帝,干嘛说什么就奉为圭臬似的,难道我让你去把你公司转到我名下你也愿意?” 范砚西没有经历任何思考过程:“可以。” 周止雨和范砚西对视,从里面看不到一点调笑的意味。 他说的是真的。 周止雨收回手,有些愣怔:“……你不是吧?” 他收回手,另一个人的眼睛就像海滩上被浸湿的岩石,从他拿开的手底下露出来。 “只是……我想你喜欢。” 周止雨不明白他这点奇怪的偏执从哪来的,困惑地说。 “是和你谈,不是想把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别我说什么是什么。你……做你自己就行,就算我不喜欢也是我的事,更何况我挺喜欢的。长出点发根也好看。” 而且这下更像高兴了,有黑有白的。 周止雨爱不释手地又摸了摸。 编剧在那边观察到两个人谈心,立刻推了导助一把。 “小助理你快去!就是现在!趁他们都在想事儿!” 导助被推得往前,碎碎念我又不是宝可梦,但还是听话,快步走过去。 他把手伸进兜里却没掏出东西,肥大的口袋里不知道是钥匙还是金属件,稀里哗啦地响,向沙发上的两人走去。 周止雨还在想范砚西刚才的话,刚稍微咂摸出一点多余的意味,手上猛然一凉! 身肩重任的导助总算走到两人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副手铐,利落地把他们拷在了一起! 周止雨反应快,抬手想把东西打开,却被范砚西握紧了! 这人抓得太紧,他没能抬起手! 他恨搞攀岩的! 导助一脸歉意,快速走人。 没有任何工作人员有任何异议,看来是节目拍摄的一部分。 周止雨笑得咬牙切齿:“范总,在这儿等我呢?您说那么多好话哄我就是为了这会儿和我拷一起?” 范砚西仍然握着他手,到这儿才露出个笑。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嘛,没和我说。刚才的话也是真的。” 周止雨:“是啊,您不知道,您只是、顺、水、推、舟、了一下。” 范砚西握住他手腕摩挲,掌心滚烫,轻松赶走手铐的凉意。 “想和你拷在一起,我就助纣为虐了。” 周止雨被气笑了:“要是一直让咱俩拷在一起呢?我就问一个最现实的问题,被这么拷着怎么去卫生间?” 范砚西像在开什么重要会议似的静静思考两秒。 “我扶你?” 周止雨被气乐了,差点儿没忍住手痒。 “我想的恋爱不是这样!” 近在咫尺的范砚西视线往下,落在周止雨因情绪波动泛起微红的锁骨上,轻声说。 “我想的恋爱也不是这样。” 他视线太过强烈,强烈到能穿透衣服似的,灼热的吻一般烙在他胸口。 周止雨在他饱含暗示的视线下头皮发麻,想和他拉开距离,却被拷住两人的手铐止停。 范砚西跟着动了动,专注地盯紧人,眼睛黑漆漆的,有什么在里面浓郁得化不开,看上去很想在这时候亲他。 肯定不止一下,也不是温柔的亲法。 他身上一股植物的香味,薄荷和新鲜木枝的混合,闻起来明明应该很清醒,却让周止雨一阵阵地发晕。 周止雨想从这气氛里脱离,向后挪了挪,忙说:“昨天不是刚亲过?” “昨天是昨天,和今天有关系?”范砚西不依不饶,有种做实验的精准,“从昨晚到现在,我将近二十个小时没亲到你。” 他拿起手机看时间:“现在二十个小时多了。” 周止雨又往后挪了挪:“难道每天都要亲?” 范砚西抵着下巴笑:“这竟然是个需要探讨的问题?” 周止雨大惊:“当然了!好歹要看氛围吧?” 范砚西就又垂眼看他,目标明确地落在他唇上。 “要不是拍摄,今天的已经亲过了。” 周止雨知道自己这张嘴就是学不乖,为此他吃了挺多亏,但也控制不了,比方说现在。 “那怎么不趁中午吃饭的时候亲?范总,您技术不行别怪路不平。” “技术不行?”范总缓慢地重复,“你说我?” 周止雨有恃无恐:“不然我还在说谁?” 范砚西沉稳点头:“好。” 他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又连着说了三个好,最后温柔地笑了笑,说。 “好,我会练习。” 周止雨点头,心想好乖,要是这么乖的话也不是不能让他一下…… “就是得劳烦周先生配合。” “?” 周止雨要出口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37章 技术练习配不配合先不说, 反正拍摄俩人得先配合。 在节目组解释下周止雨终于搞明白今天的规则,问。 “一日三餐是什么意思,现在都下午了, 我们只能做一顿晚上饭吧?明早他们不就回来了?” 导演躺在椅子上翻分镜:“他们都在外面住, 明晚才会回来, 周老师放心好了,请做饭。” 周止雨:“?怎么我不参与的时候节目制度都这么有趣?” 第63章 导演放下分镜本叹气:“没办法, 你们俩进度太快了,别的嘉宾也得有点进展,不然节目不太平衡。” 范砚西:“进展很快?” 导演:“师弟,快不快你心里知道。” 还有半句话导演没说。 我可从来没见我师弟这么着急。 在导演看, 范砚西其实是个相当无聊的人。 他们读的国外的艺术类院校,校园里lgbtq满地跑,gay尤其多,以导演这么前卫的审美观念也接受不了某些风格。 但范砚西从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肢体接触都少得可怜。 除去修满学分, 和教授打交道, 他刻意控制自己的社交圈空无一人。 范砚西不烟不酒, 唯一的爱好就是攀岩,攀岩结束,做饭。 看似导演被他叫师兄,其实他才是比导演亲爹还亲爹的亲爹, 做的饭在唐人街开个馆子能让留子一个星期来吃八次。 学校周边和国内比像个美食荒漠,馋鬼留学生们在群里做了个实时在线谷歌地图, 把每位大厨留子都在地图上打了标记,写上擅长的菜系。范砚西偶尔兼职帮馋嘴留子代烧菜,收入很可观。 一个冬日, 导演喝得半醉回宿舍,倒不至于吐,就是一进宿舍就趴下了。 范砚西听到动静开门出来,把垃圾桶拉到他面前。 导演呈一滩烂泥状瘫在沙发上,说师弟,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关于你的。 范砚西本来要走,闻言动作顿了顿。 导演大叹。 师弟,你看看你,你到底来这干嘛的?就上个学?咱这种行业得和很多人打交道,你天天把自己锁屋里干什么?虽说服装设计没导演的社交需求量大,但总得需要社交一下吧,圣诞舞会你怎么不去?好多人问我你怎么没来。 范砚西穿着件深绿近黑的毛衣、米色长裤在沙发上坐下,说你把垃圾桶抱怀里我再回答。 他们宿舍的垃圾桶被范砚西擦得锃亮,刚换过新的塑料袋,导演抱得毫不介怀。 看他随时有地方吐,范砚西才说,家里让来就来了,主战场不在这,在这社交没什么意义,总要回国。 他语气平淡,导演不自觉想到点狗血剧情,问,难道你是大家族里不被重视的私生子? 范砚西说师兄,猜错了。 导演问,哪没猜对?继承人也不是像你这么培养的啊,你也挺…… 范砚西主动接上下一句话,挺无人问津? 导演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冒犯,但他醉了,没法把冒犯掩饰掩饰,说差不多吧,别的富哥哪有你这么低调的,圈子都不混。 家里和我不太熟,范砚西看破他似的说,但我也不是什么私生子,没什么家族纷争。你的狗血剧又缺素材了? 导演被看穿,抱着垃圾桶又晕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 什么叫和家里不熟?难道家里人不好? 平时范砚西不会和他聊太久,可能今天被他问到,刚好范砚西想找个人聊聊;也可能下雪天气太冷了,适合在大雪里思念远方的人,宿舍也需要点暖和的人气…… 范砚西陪他坐了一会儿。 导演再起来时范砚西还是那个坐姿,只不过把固定在天花板吊顶上用来锻炼指力的指压板拽了下来,无声和它抗衡。 导演问,你二十多活得跟老头似的,这儿又没什么年龄歧视,都没想着谈个恋爱?又不是拿不出手。 范砚西拿起毛衣上的一个线头捏在手里揉——垃圾桶在师兄那,他没地儿扔。 不是我不想,他说,是我不够格。 导演的酒一下子全醒了,震惊道。 你长成这样身材这样家里条件又挺不错的,不够格?你说自己不够格?你喜欢上谁了啊?州长还是总统?这么自卑? 范砚西沉默两秒,像是无法忍受他的思路,说,中国人。 他惜字如金地说了三个字,又停下了。 导演郁卒地说,多说两句能死是不,又不是不知道师兄嘴多严,我也就这时候有点用了,尽情说呗。我觉得你是素材,你觉得我是垃圾桶,多好。无人受伤。 范砚西说师兄,嘴严仅限于你清醒。 你肯定不记得,上次你喝醉,把整栋宿舍楼的八卦都给我讲了一遍。包括把胶片给楼下的爱尔兰人让他帮忙洗,到现在还没给他钱。三百刀。 导演满头大汗地说,明天,明天我就去还。 范砚西最后还是说了一点。 他不喜欢脏,不喜欢人味道很重,所以我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这样人会臭。 他有点馋嘴,喜欢好吃的,但吃不到也不会很想着。很可爱的。 ……是个正直有礼貌又很善良的可爱小孩。 导演说,能不能说英文。 范砚西说,能不能说中文。 导演说,你说他,男他女她?说半天连男的还是女的都不知道。 范砚西只是笑,不回答。 导演知道是问不出来了,说,这么喜欢啊?师兄和你住这么久头一次见你笑。 范砚西说,别说了,像短剧台词。 导演笑得想吐,连忙抱紧垃圾桶,说短剧怎么了,别看不起短剧,能赚钱的就是好东西,有经济基础了再谈上层建筑。 范砚西说,有经济基础才能谈上层建筑,小孩都知道经济能力不够要主动退出。 导演揣摩一会儿他的话,问,你喜欢那个是不是比你家境好很多? 范砚西说,其实我们差不多,但我不够。 导演了然。 家里条件其实差不多,但范砚西对自己要求挺高的,觉得没赚到钱没资格去追人。 他也在这边?导演问,用不用我找人帮你问问?打探一下也好嘛。 现在有钱人家的孩子出国留学挺普遍的,他这句问的很顺嘴。 不用,他在国内。 导演挠头,那你出国干什么?怎么不和他一起读。 范砚西算了算时间,说,他大概……刚高中毕业。 导演:? 导演义正词严地强调,以后犯法别找我给你挡罪,范砚西你真吓人。 你想什么,范砚西说,我们很久没见了。 导演说,更吓人了。 范砚西:……不是你想的那样。 导演说你还是别说了,我不听,师弟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做人要有底线,就算是搞艺术也不能往突破法律的方向使劲儿,师弟啊,听师兄一句劝…… 反正嘀咕了一大串,范砚西屏蔽了。导演醒来就会把这段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这不重要。 导演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大口,叹息着又躺回去,不知道思绪又飘哪去了,说,你比人大这么多?还得等人长大。 范砚西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他没在喜欢的人的成长过程中出什么力,只是等待而已,目前做的所有都是他该做的。他愿意做。 他会为了一个人自我约束到这种地步,既是他的虔诚,也是他的忠心。 到时候说出来,也是个可以乞怜的方法。 小少爷最受不了别人求他。 范砚西不会把这个称作胜算,更非手段,因为那个人一定会反感被征服。 这不是在爱里长大的人会喜欢的感情模式,相反,那个人只会被目的性很强的情感冒犯,感受到后抬腿就走。 周止雨从不缺选择,对虚伪的爱异常敏锐,他要感情里最真挚最纯粹的那一块,要尖塔顶端辉耀的星,要毫无杂质的冰,要无鱼的净水,要最明的透镜。 要一眼见底,开诚布公,才有后续可能。 范砚西不知自己能否到达那里,又会在何时到达那里。 他只能说在努力。 * 【很快啊,啪的一下就点进来了】 【不知不觉也追了好几集了】 【还以为一日三餐是从早上开始】 【现在在做什么,晚饭吗,节目组的一天和我的一天好像不一样】 【我产今天晚上会被拷在一起睡明早再一起做早饭和午饭是吗,那我命很好了】 发布完规则,两个人又对视一眼——现在他们连站起身都要互相看看,毕竟不知道对方要不要起身,免得扯到手腕。 周止雨指着手铐:“能不能在里面垫点儿东西,这扯着手疼。” npc送上好看的纸胶带,退下。 周止雨:“?” 怎么不给人贴上?给了就走了是什么意思? npc铁面无私:“周老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周止雨:“?” 【npc怎么能那么坏!】 【头顶好大的问号哈哈哈】 扯胶带还好,一个人就能完成,粘胶带不行,肯定得两个人一起粘。节目组的目的昭然若揭。 要在以前,周止雨从不陪玩,这种折腾人的事儿都是给自己找麻烦,纯属整蛊。今天他老老实实拉开纸胶带一角,扯出一小段向身旁递。 第64章 “来,范西帮个忙。” 范砚西没扰乱他动作,听话地拉住胶带卷。周止雨把胶带撕开,用没被拷的那只手向手腕内侧粘,粘一段撕一点,过程很漫长。 他一节接着一节粘了一会儿,累了打算把手腕翻个面继续粘,抬头看到含笑看手铐的范砚西。 他似乎觉得周止雨这么粘来粘去很好玩,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周止雨翻动手腕才反应过来,配合地跟着动,还能帮他固定手铐环。 周止雨有点古怪,但又挺喜欢的,心像颗汁水充盈的桃被人轻戳一下。 他知道这是什么眼神。 就是那种很喜欢什么,耐心十足地陪同,待在一起只会觉得高兴,完全不无聊的眼神。觉得他很可爱,很喜欢他的眼神。 有他帮忙,周止雨贴得很快。纸胶带的触感比不知道是铁还是钢的手铐触感好多了,上面有点纹理,不再硌手,也不会很凉。 贴完,周止雨把纸胶带向他手边一递。 范砚西不接。 周止雨:“?” 【笑晕了zzy你今天头顶上到底要冒多少个问号】 【后期是不是边p边笑,这问号大得要溢出屏幕了】 【zzy知道自己今晚要被拷着和老公一起睡吗】 【我在床上笑得好猥琐……】 周止雨当然不知道,他还以为不拍摄的时候能把手铐解开,但节目组一向不做人。 不过现在的周止雨十分迷茫,还没到想这件事的地步。 “范西,怎么不接。” 范砚西:“你帮我贴?” 周止雨更困惑了:“你没手?” 【好……好直男的发言】 【我们知道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做,但zzy今天就帮你老公贴了吧】 【范砚西:发出贴贴申请,周止雨:格挡】 范砚西把手伸向他:“从你那边贴更方便。” 周止雨观测了一下角度,确实是。 他蹙眉:“那刚才你怎么不帮我贴。” 范砚西:“看你贴很好玩,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忙着做什么事的样子很认真。 周止雨很好说话:“那待会儿做饭你负责复杂的部分,我打下手。” 范砚西:“好。” 周止雨这才拉开纸胶带,范砚西就又两指拽住。 他继续撕,擦过他皮肤向内贴,避免不了挨挨蹭蹭。 看他忙活的人笑意更深了点。 【眼睛里全是老婆是这样的】 【有嘴就是好,还是和老婆贴上了】 【想离远点儿也不行吧】 【笑死……】 【好喜欢这种一起生活的感觉】 【没别人在,两个人独自煮饭,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商量着一会儿吃饭怎么弄真的很像结婚之后……】 【我产新婚!】 第38章 贴好纸胶带, 两人向厨房方向走。 与此同时后期切了个楼梯镜头:睡饱的斑点正站在楼梯顶端伸懒腰,伸完翘起尾巴跳下楼梯找人,估计听到两个人在哪了。 人多的时候它大都在周止雨房间待着, 一睡睡得地暗天昏, 人少了才会出来。 猫也嫌挤。 周止雨在橱柜里搜罗搜罗, 又牵着范砚西去冰箱。 这人悄无声息跟着他走,要不是相连的手铐能传递来一些阻力, 周止雨几乎怀疑自己牵了一条安静聪慧、总在注视他的犬。 周止雨看着冰箱发愁。 “要不咱们不吃炒菜了?颠锅技术难度太高了。” 范砚西:“那再想想。” 其实范砚西想说难度不高,但很像炫技,未出口之前就打回了。 而且他很清楚,听话是周止雨拒绝不了的个人特质。 尤其范砚西这种在外面被人范总来范总去的, 一和周止雨在一起,决策权就好像不见了似的听话,还只听他的话,两只眼舞台上的探照灯似的只跟着他,这感觉实在是…… 很好。 正在被温水煮的周止雨感觉良好。 周止雨找到一包鱼饼, 半包海带结, 香菇玉米萝卜木鱼花, 林林总总摆出来十来样,说:“要不吃点关东煮吧,或者寿喜烧,煮煮就行, 方便。” 【这么热的天,关东煮?寿喜烧?】 【别墅里很冷吧, 看他们都穿长袖】 【寿喜烧还是算了,生鸡蛋接受不了】 范砚西用了同样的理由,周止雨表示赞同。 两人拍板, 吃关东煮。 晚饭决定,开始备菜。 被手铐铐的两只手无法在洗菜期间使用,不然会把纸胶带打湿。 周止雨本以为自己递过菜范砚西稍微洗洗就行。食材都是节目刚采购不久的,挺新鲜也挺干净,看上去已经洗过了。 结果范砚西的洁癖不允许——这人非要一片片扒开洗,没发育好的小叶子也洗。 周止雨一把一把地往那边递,范砚西一片一片地用一只手洗,也不知道要洗到什么时候。他去帮忙吧,帮忙的手又是远手铐端的那只,很不方便,还影响范砚西自己洗,也就算了。 少爷只好干看着,在范砚西重复的动作里看得犯困,半倚住灶台打了个小哈欠。 范砚西侧头看他一眼。 周止雨猜范砚西想说困了就去坐着,可惜两个人拷在一起,一个洗菜,另一个就只能跟着忙活,最终也没说。 他冲范砚西笑了笑,意思是小事,等一会儿而已。 这时斑点总算抵达岛台,轻轻一跃,趴下来喵喵叫。 它饿了。 范砚西头也不回地洗菜:“等着。” 周止雨嘿了一声:“小猫想吃就吃呗,那么严格干什么,你忙着我去找——”猫粮不就好了。 他走出半步才想起来还在被拷着,没法给斑点找吃的,又退回范砚西身边。 周止雨在心里把节目组又骂了一遍。 【周止雨你表情骂得好脏】 【怎么不算一家三口呢qwq】 【对小咪的态度好严父慈母……(?】 范砚西继续洗菜:“不是对猫严格,是忙着做饭。”忙着先喂饱你。 周止雨听懂了,打算安慰一下斑点。原来祸事因自己而起。 他右手和范砚西左手拷在一起,转身只能从身体左边开始,好不容易转到手能摸到斑点的程度,以一个拧劲的姿势抓着猫头就是东北澡堂子下灰似的死命一顿搓—— 斑点很喜欢这种狂风骤雨似的揉法。周止雨也最近才发现。 搓猫过程中,斑点猫眼紧闭,享受得一直顶他手心,想他更用力。 但周止雨姿势不对,不好发力,转了又转,调整到后面,直接撞在了范砚西背后。 这人后背温热,因为洗菜有些晃动,察觉到他靠上来,放慢了洗菜速度,让自己更稳,方便他靠。 见范砚西没说什么,周止雨就这么靠着他继续揉猫,哼一首自创小调。 【在这里放一个kappa商标】 【来人给朕点一首林俊杰的背对背拥抱】 【好神经我一直在笑】 范砚西听了一会儿,在他停下之后接起下半段,继续哼。 周止雨不揉猫了:“?” 【这也能接?】 【好和谐一点都不突兀地接上了,我宣布这就是原曲】 【我完全明白了,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周止雨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你怎么会哼,你听过?你在哪听的?” 范砚西洗干净最后一根萝卜:“我也忘了,听你哼突然想起来。” 周止雨:“?” 不可能。 这首小调是他小时候编的,除了家里人没人听过,更鲜少在外人面前哼。 周小雨编出来之后恨不得给自己封个莫扎特在世,吵着闹着要爸爸妈妈给他找紫翅椋鸟,说莫扎特有的宠物他也要有。 直到周启勋拎着他去林业局,他老爸把他往排椅上一丢,让工作人员给周小雨好好科普了一番这是保护动物,不能养,家养犯法,要剃光了头进监狱,总之大的小的好好恐吓了一顿。 周小雨别的没听进去,就听进去了剃光头,惊恐地抱紧自己乌黑发亮的头发,捂得死死的,自此再也没提过养鸟。 忘了在哪听的?假的吧?难道有人和他长了一个脑子?有这种概率? 周止雨琢磨出点不对味儿来了。 难道范砚西以前见过他? 这会儿他是真有点懊恼自己贵人多忘事。 假设他和范砚西真的见过,可周止雨小时候总去些晚宴,短短一周就会见过聊过很多人,谁还记得他什么时候见的范砚西?就算说了两句话,他也早不记得了。 再加上之前他推测范砚西是空降屿城,最近几年绝对不在本地,只能说明他们两个见面的时间还要往前推很久…… 范砚西洗完了所有的菜,把水滤滤干净,说:“搭把手,找个好看的锅。” 第65章 “哦!好。” 周止雨从思索里抽离,矮身打开下面的橱柜。 完成了洗菜任务的范砚西配合地率先在他身旁蹲下,方便他弯身来找锅,免得手铐扯到手,顺便避开摄像休息。 他总是在周止雨说话之前就把准备工作全做好了,很省心,显得很熟悉生活。 周止雨难以自控地想以后,想如果他们真的结婚,范砚西是不是就是这个居家的样子。 摄像:“导演,这段有点挡住了,没法同时拍两个人,要去干涉一下拍摄进度调整相机吗。” 导演:“冰箱上不是有个伪装成冰箱贴的摄像头,刚好能拍到侧面吧?把几句日常聊天剪在一起,人声逐渐淡出,水烧开的声音逐渐放大,这么拍就行。” 摄像比了个大拇指。 岛台和灶台围出的这片空间里,周止雨在橱柜里翻找能让煮出来的关东煮卖相更好看的砂锅。 地势低,岛台遮挡了一部分射灯光线。 周止雨唇角一点凹陷在这样的光线下变得更深沉,像个没截断的笑。 蹲在他身侧的范砚西视线专注,一直定在他脸上,看到他说“找到了!不过在里边,等我拿”,活力十足,不知道为什么拿个锅也有种和橱柜抗争到底的意味,跟着无声地笑。 他接住周止雨先递来的砂锅盖子,在周止雨头顶磕到橱柜最上沿之前,伸手护住棱角,轻声说。 “当心。” 周止雨果然没注意。 他磕在他手上,不疼,反手一摸,摸到他早就放好的手掌。 周止雨愣了愣,眼皮上掀,视线还没稳住,冒失的蝴蝶入网似的,撞进他温柔的眼眸。 他眸光一颤,连忙起了身。 【蹲在一起好萌】 【我是土狗,你俩能不能拍那种最土的豪门甜宠耽美偶像剧给我看】 【幸福得冒泡泡了w……】 * 水烧开,下耐煮的玉米萝卜海带昆布。 煮差不多,范砚西把这些捞上来,向水里放了点味淋、生抽、木鱼花,很少的胡椒粉,再去煮关东煮的汤。 这次煮好之后就可以下鱼籽福袋、竹轮之类,然后开吃。 锅里,木鱼花翻来滚去,热气蒸腾。 周止雨等关东煮的过程中出了点汗。 别墅里的中央空调从早到晚开16度,按理说不该热,可他头昏脑胀地想了一会儿,越想越热,越想越迷茫。 导演说他们进度有点快,周止雨当然听到了。他两只耳朵长得好好的,没理由听不到。 他只是在定位自己的喜欢到了什么地步。 周止雨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对绝大多数人,他的态度要说漠不关心吧,倒也没到这个地步,更像是和我无关。 就像江阳看到林诗越和杜清秋闹的时候伤心一样,他只是在一旁看着,看完了受到江阳请求,他才上去帮忙; 就像林诗越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和他毫无关系一样,关系多乱无所谓,他还是会在江阳敷衍林诗越的时候给自己解释,顺带帮林诗越说话; 他帮这两个人的动机是一样的。 谁受欺负了就帮人说两句。局势不同,他站的人也不同。 很多时候他这样的态度会被两个人要么同时恨上,要么爱恨交加——毕竟那么一张脸摆在那,有些人恨他恨得也不太彻底。 他处理感情的办法像人机读条,读到想法,确定了是这个感觉,就开始往那个方向靠,自己给自己催眠似的,进入对应的情感状态。 他觉得感情一定要有明确的界限,就像那天他想起酒店晚上,他承认他喜欢。当时他对范砚西的态度立刻软化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点担当他也不是没有。 可现在他慌了。 有什么没固定形状,混乱的一团堵在心里,咚,咚,咚,在震颤,在膨胀,他想寻隙索源又寻不到,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像被猫不用力地挠了,爪子拿开之后还在犯痒。 他不知道这叫恋爱。 * 汤还在煮。 立在灶台前的范砚西放下锅盖,手指伸过来,用指背擦掉他鼻尖一点热汗。 周止雨任他擦,等他擦完问:“汤还得一会儿?” 范砚西:“等急了?” 周止雨定了定神,说:“不是等急了,是有事要问,你来一下。” 范砚西:“怎么了?” 周止雨:“你来,来就知道了。” 范砚西不明所以。 他问是问,行动是行动,很快上前半步。 两人的距离在这个上前的动作里顷刻间被压缩。 范砚西还记得节目惩罚,没靠太近,只把手放在他后颈,顺两下周止雨长长了点的头发。 靠太近总想亲他,自制力像一盘散沙,总让他觉得前面三十年白活了。 吸引力对两人的影响是一样的,没谁更冷静一说。爱很公平。 范砚西还记得规则,周止雨却早就把这些抛之脑后。 他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是恋爱的话这样可以的吧,没什么问题……恋爱应该就是这样? 谁知道,他头一次谈到这种地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问什么,又想验证什么。 周止雨有点紧张地吞咽一口,揪紧范砚西领子,拽着人亲了上去。 第39章 挨上范砚西他就觉得不对。这人特意缓冲了一下, 不知道是怕撞到他门牙还是怎么着,最终亲上去的口感一点也不惊喜,还是那种柔软的, 轻轻的。 虽说用口感来形容一个吻很奇怪, 但确实是口感。 周止雨亲着亲着气笑了。 他要的不是这个。 范砚西看似配合, 实际上吻太浅,只是轻轻舔他。 他有点不高兴范砚西不认真, 用力咬一口他舌尖,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 “你干嘛呢。” 范砚西和他分开一点,但也没分得太开。 他俩离得近,周止雨看他动作, 是悄悄舔了舔被咬的那处。 “会被拍。” 周止雨有点冷脸:“在花园那会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范砚西又去亲他鼻尖:“那不一样。” 周止雨一不高兴了就要阴阳怪气:“哟,这怎么不一样了?追人的时候挺积极,追到手您开始矜持了?” 范砚西一点也不反驳,笑完捏他耳朵。 耳朵这地方血活,稍微捏捏就违背主人意愿地泛红发热。周止雨不乐意让他捏, 偏头躲他。 范砚西捏了两下, 见他偏头, 也就不多追上,轻声说:“回屋再说。” 汤火候差不多了,周止雨上前关火。 他没消气。他还在阴阳。 “厨房和房间这俩地方能有什么不一样?我去您屋您就能给我表演个大变活人了?” 范砚西只是笑,笑完轻轻亲他的脸。 吵架也要两个人有来有回才吵得起来。他老公笑着被骂, 根本不带还嘴的,周止雨只能单方面阴阳怪气了一会儿, 毫无成就感,头一次他在输出却觉得很憋屈。 最气的是阴阳完一看,这人还笑!不是冷脸总裁吗你笑什么!崩人设了! 他想自己生会儿闷气吧, 又走不开身。 到了这会儿,周止雨才真的对手铐深恶痛绝,连带着范总和节目组也被问候了一遍。 之前只是觉得不方便,现在才发现这东西不仅限制动作,还克扣了个人空间。 一般他嘴上骂两成,心里已经想了个十成十,直到闻到关东煮汤的味道,才神色好了点。 还是饭好吃。 饭对他最好。 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被抓住胃的周公子吃了饭依然没走成,还得跟着去洗碗。 ——范砚西自己洗。周止雨还生着气,没去帮忙。 ——不是不想被拍吗,可以啊,那帮着洗碗也别拍了。 他生气就这样,很幼稚。 范砚西不觉得有什么,心情不错。在乎才幼稚,不在乎不会生气。 洗完碗,他还把周止雨手上溅到的水一点点仔细擦了个干净。 吃了饭,收工回屋。 导演在他们吃饭那会儿已经走人了,今天外面的四对外景他也要去盯一下,他满小岛跑。留在别墅的副导虽然不是特别有艺术造诣,但好在做事认真,方方面面都拍了,单说吃饭,也能剪出好多条来。 拍摄结束,宋青过来,说今天屋子里摄像都没开工。 在外面戴手铐还算在审核面前虚晃一枪,在房间被子里戴手铐妥妥的重点观察对象,铁定被毙。 睡一起的部分也就勾引一下观众,真放出来,节目活不了了。 既然不会拍,那摄像头一晚上一直开着也费电,就都关了。 设备组会在早上七点把摄像头重新开机,拍点温情脉脉的早睡场面。 听完消息,周止雨特意观察了会儿范砚西的表情。 这人对和周止雨无关的事一如既往地面色平淡,一点也不惊讶,要么是早有预料,要么是根本不关心。 第66章 周止雨有些没趣,问npc:“那能把手铐给我们解开了吧?” npc:“周老师,这个不可以呢~” 周止雨:“?” 另一个npc说:“周老师,导演说下了节目就解开你们就没那什么……对,没手铐熟练度了,不让解。” 看来这位深谙职场生活,从不内耗。只要出了事,全是上司要求的,恨也请恨上司,和我们下面人没关系。 周止雨一脸崩溃:“戴手铐要什么熟练度!” 他话音落时范砚西立刻抬腿向前走了一步,周止雨甚至能通过手腕的晃动判断出他往前还是往后了,立刻跟上,免得自己被扯到。 范砚西走出这么点距离就停,回身看周止雨。 周止雨反应了一下。 这就是熟练度。 演肯定演不出来,很难演,导演也没期待两个素人能演出来,就用了最笨的办法—— 你俩就这么一直拷着吧,拷久了,熟练度也就有了。要的就是那种自然而然。 周止雨:“……” * 两人一前一后进宿舍。 周止雨走在前面,率先在床边坐下—— 他连坐下都很慢,不然就会扯到手。人的皮肤还是太柔软了,稍微磨蹭就发红。 直到他看到范砚西的手腕。 他完全不会红。 周止雨:“你手腕怎么不红。” 范砚西在他身边坐下,自然和他靠在一起,说:“皮厚?” 周止雨心想您皮确实厚,我还生着气呢您就又过来了,咱俩也不是得一直挨一起吧,还是有点距离的好。 范砚西看了会儿他表情,笑说:“还在生气。” 不是个问句。 周止雨嗤笑一声:“我生气怎么了,我又没破坏世界和平,生会儿气又不伤天害理,您让我自己生会儿气又能怎么,看不惯您别盯着瞧不就完了。” 范砚西不听,继续盯着他看。 自从说了恋爱,他盯着他看的时间就变多了。明面上虽然没说不喜欢,但周止雨也适应了挺久。 多喜欢才会一直盯着看啊,他就不会一直盯着,一是有礼貌——他还是那么有礼貌——二是这真的不会审美疲劳吗? 范砚西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是知道,他就会说完全不会。只有看不够,没有看疲劳。 周止雨在他注视下按了按眉心,发愁地说:“别这么看我行吗。” 范砚西:“给我个理由?” 他说给我个理由,但没说给我个理由我就不看了。 这理由即使给了,他也还是要看的。 周止雨吐了口气,认真地说:“感觉你把我当小孩儿看呢。无理取闹也可爱生气也可爱。挺不爽。” 他以为自己没想说,但说了之后发现自己想说的就是这个。 他抗拒和年上谈恋爱也有这个原因。 他不喜欢被当成小孩,总觉得矮人一头。 他的生气,他的愤怒,在对方眼里只是发出了点可爱的叫声,接近宠物,被这么对待很恶心。 他觉得范砚西可以沟通才说的,要是沟通失败就算了,这种核心的地方他不可能让步。 大不了再分一次,倒也不多这一次…… 但和范砚西遇上还是挺好的。至少他最近都挺高兴,这么快就分还是太快了。他一定会留恋。这还是头一次。 “周止雨。” 周止雨闷闷应声,有些不想面对一会儿的答案。 范砚西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手心的茧磨到他,像隔了什么,但又温热。 “我不喜欢小孩。” “就只能这么安慰我?我说的小孩是你说的这个小孩吗?我是说我年龄小你就当我没烦恼,没把我放在你对面的位置上。” “不是比我小的人就叫小孩,我也从没把你当小孩看过。” 周止雨并不会被一句话就哄好。 他很难搞他知道,但他也不会因为被人说难搞就退让。 “证据呢?我生气你也看着我笑,这什么意思?我不该生气?还是我很好笑?” “不是不该生气,也不是觉得你好笑,是觉得你可爱。” 周止雨无法理解:“我就不会觉得你可爱。” 范砚西:“不觉得我可爱才正常,我不可爱,可爱的是你。” 周止雨一脸牙疼:“我这么帅一人,能不可爱来可爱去了吗,对可爱有点过敏了。” 范砚西:“药箱里有氯雷他定。” 周止雨这才乐呵呵地说:“来两片。” 范砚西就真的做了个起身的动作要去拿,但达到手铐限制的最远距离,就又回来了。 这种说什么都有人接的感觉挺好的。 范砚西不是个死板的人,他们的相处并不僵硬,只是需要一些磨合。 所以周止雨的应答也很认真。 “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被当成小孩。我认真的。我知道你懂我在说什么。” 范砚西:“没把你当小孩。我也是认真的。” 把人当小孩不是这种态度。 要是范砚西真觉得周止雨是个小孩,许多事他根本不必要让步。 把对方视为下位就是如此,不需另一个人过问,也不需要在乎感受。一个人只用决定,而另一个人只需要接受,没有不接受的余地。 这种关系反而简单,里面是纯粹的支配,没有爱。 他对周止雨不是。 他花了很多心思让周止雨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大的年龄差,现在看做得还不够。 面对周止雨他就是这样,只会向内寻找原因,觉得自己做得不够,自己思虑不周,从不会觉得是周止雨的问题。 他还在考虑怎么说才不会让周止雨继续有这种固有印象,问话的周止雨却早已意兴阑珊。 “问这个也没什么意思,要骗还是能骗我,不盘问了,还是睡吧——” 他往床上躺到一半,被人拦住亲了。 可能因为今日摄像头罢工,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个都要凶,吮得他很痛。 周止雨倒抽一口冷气,要躲,被范砚西攥紧手腕向床铺内压,压得死紧。 之前再怎么亲,他都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柔,今天却没有。 那种浓郁的感情宛如实质侵袭他,周止雨头皮发麻,太阳穴一跳一跳,被捏着下巴打开下颌,和另一个人接吻。 他亲着亲着有点恼火,怎么他只要和范砚西遇上就是被欺负的份?不甘示弱地回吻。 两人吻技在这几天暴增,他主动的卷缠被另一个人视为欣悦,全数收下,还要再反哺他。 交缠的舌尖常常闪亮,是互换的湿粘唾液。 周止雨鼻端全是范砚西身上清新的味道,吻得总想吸气,但硬撑了。另一个人察觉到之后没有立刻放缓,而是慢慢调整节奏,让他有换气的余地,让他还能反击,让他意识到他在范砚西这里总是有特权,会得到常人无法企及的耐心。 吻终止时,范砚西盖住他的眼睛。 “我不会这么亲一个……” 最后两个字他咽下去了。 周止雨在他掌心里笑,笑得睫毛刮到他粗糙的手:“这话说出来太……还是不说了,不说了。” 范砚西隔着自己的手轻轻吻他眼睛:“也不想被很多人看见,小雨,我想你理解。” 周止雨就又笑,说我知道,我知道了。不让任何人看到我这个样子是吧,范西你占有欲挺强的,我喜欢。 他脸上的红还没消下去,另一个人的动作已骤然偏离轨道。 周止雨浑身紧绷,无法控制地失声。 他们戴着手铐的两只手死死握在一起,手铐声清脆地响。 周止雨有几秒连气都不敢喘,被不容闪躲地按进床垫里。那触感实在是太爽了,范砚西手上有茧,摩擦时爽得周止雨甚至想不起自己在哪。 这人轻吻他,说我们试一下。 随后他埋头。 第40章 周止雨的脑海像个不停炸开的万花筒, 响了很久还不停歇。 他世界上空落下无数纷乱的彩带,本人躺在彩带和七彩泡沫中,呆愣得几近昏迷。 腿根被另一个人的鼻梁滑过, 抽搐似的抬了下, 周止雨才猛然惊醒了, 忙撑起身体用没被铐住的那只手摸范砚西的脸,摸到一片潮湿。 范砚西差点被他拇指戳到眼, 略微闭上。 周止雨摸到他稍微动了动就停下的眼皮,声音有点发抖,又有点沙哑。 “去洗洗吧。” 范砚西抽出张纸擦他,也擦脸, 说等一会儿。 纸巾盒什么时候在那的?周止雨明明记得刚才还没有。 他擦了个差不多,又来亲他。 周止雨些微抗拒,因为还有点味道,左右躲不过被他亲喉结,亲喉结还不够, 又从喉结一路向上吻到下巴。 湿热的舌尖轻轻舔舐他, 舔得周止雨痒到发笑, 才被他拉起来一起去洗手。 第67章 “你的东西,你不喜欢?” “我……!” 周止雨被他拉起来,涨红了脸,嘴巴平日里伶牙俐齿, 这会儿只能都咽下去。 他洗,周止雨在旁边等着。 毕竟范砚西更需要先洗。 洗漱台站两个人有点挤, 范砚西垂头搓泡泡,周止雨就和镜子里眼眸闪亮的自己对视。 他拿空闲的手刮了刮鼻梁,又去捋刘海, 心想。 这恋爱,他真谈得挺高兴的。 范砚西不像他那些前任遇事就逃,即使争吵在所难免,也会坚持和他沟通,沟通不了再吵架。算算这几天,他俩吵了不止三回。 要是沟通、争吵还解释不清,倒也能动手。 他第一次觉得吵架也不是什么坏事。当然了,不是每次都要吵架的意思。 而且恋爱之后这人手段更多了,一时之间解释不清,可以,先亲了再说,消气最重要。 范砚西很会选择,什么时候用什么吻尤其清楚,是决策果断的类型。他也知道人活情绪和状态,这两样安抚好,剩下的事就好说了。 周止雨那天问他,你能看出我想要什么吻吗,就在问这个。 他厌倦了装傻和搪塞,他要一开始就找一个感官敏锐的人,封死以后逃避问题的可能。 如果你能察觉到我的很多情绪,那就没有视而不见的理由。 这样要求另一个人是否太严格了? 周止雨也不知道。 他头一次进入这样的关系,还在权衡边界。 范砚西把自己手洗得湿凉,握住他手拉到水龙头下搓泡泡。 他把自己收拾干净齐整,开始折腾周止雨。 两个人四只手握在一起,肥皂液在手间滑腻地揉,范砚西绝对捏他了,当他是什么,解压玩具吗?捏捏? 周止雨坏心眼儿地抽出只手往他脸上抹肥皂沫,满不在乎肥皂水洒了一地。 范砚西躲不掉,刚洗好的脸被他抹了一手,没什么表情的眸子一垂,抓紧他手腕要把人拽回来继续洗。 周止雨笑着后退,这会儿也不管被没被拷住,反正他要退。 他退出半步,踩在自己带出来的肥皂水上,滑了下往一边摔,眼看要磕到墙边的吹风机挂架,被另一个人眼疾手快护住了后脑。 他去看那人的眼睛,里面没来得及收起的惊吓一闪而逝。 周止雨心软又甜涩,亲他肥皂味的脸认错,亲完,苦着脸吐了吐舌头。 范砚西顺着这姿势和他接吻,避开了吹风机挂架。 周止雨咂巴一下嘴。 “一会儿得多刷会儿牙。” “嗯?” “不觉得咱俩身上一股关东煮味儿?” “那一起洗澡?” 周止雨立刻摇头:“我不洁癖,真的,范西,我们今天不洗了吧,晚上拍摄之前我洗过了。” 范砚西眼里闪过点笑意,说好。 * 第二日的早饭和午餐也完成得没什么悬念。 拍完早饭拍午饭,工作人员打趣说你们也配合得太好了,睡了一觉默契暴涨,想难为你们都没办法。周老师,这让我们怎么拍啊,来点节目效果可以吗。 这些人里也有嗑cp的,有时还会争论,再加上在现场看到更多,和很多弹幕的选择相悖常有的事。 周止雨正举着锅铲给煎鱼翻面,黄油泡泡破裂得很小声。 他也会做饭,自己住了好几年怎么可能不会做饭,只不过范砚西做的口味对他来说更新鲜,所以更愿意吃他做的。 周止雨笑对镜头:“还怎么拍,就这么拍呗,亲也不让亲,还非要拷一起。” “尤其是你,”他看向发问的那个人,还在输出,“脑子里想的都是带颜色的,要拍的东西倒是阉割再阉割,纯洁得没边了,这对吗。” 导助咬着个叫声类似尖叫鸡的伸缩哨子,听到这话应景地吹响哨子起哄。 伸缩哨子伸出很长,像在附和。这当然不对。 工作人员大叹。 审核这么严格,我们也没有办法嘛。节目比起被毙还是发出来更好。 在场人员深以为然。 范砚西解了几十秒围裙的绑带,总算解开了这节目组特意制造的困难,手伸过来给周止雨戴。 周止雨抬手低头让他戴围裙,戴好上面,这人又围上他腰去系腰后的长袋子,就像在镜头下被他亲密地抱住,对方还不松手。 现在是正面抱,晨起时被人从后背箍住的感觉还历历在目,更有什么很灼热。 范砚西健康得不像个事务繁忙的总裁。 碍于摄像头开着,范砚西又困又笑,周止雨原本还想赖床,被惊得完全不敢动,严词拒绝了范砚西要一起摸的请求,就那么一起抱了几十分钟,待到能正常起床才起。 周止雨自然而然想到以后,亲也亲了,那大概很快要下一步。 他从没这么和人亲密接触过,这算怎么个茬儿。 啧。 不想了,没必要杞人忧天。 周止雨拍拍范总,朝刚才说不知道怎么拍的工作人员大手一挥,浮夸地说。 “不是说不知道怎么拍吗,就这么拍,快,节目效果来了。看到这个系围裙的动作了吗,我要十八个机位。不能放正片就放花絮。我老公是你们资方,都听我的。” 工作人员笑成一团,有人大喊又嗑到了!笑到忘了拍摄,但也不必担心——这种时候就是李哥的活儿了。 云台质量不好也没关系,带点晃动更生动,有种抓拍的自然。花絮嘛,重要的就是活人感。 范砚西含笑系好,收手。 吃过午饭他们牵着手到处走了走,周止雨和他一起上顶层,站在范砚西初见约会的长桌前看果篮。 节目完成之前果篮不会收走,但里面的水果已经从柠檬换成了桃子。 这些水果白天放着应对拍摄,到了晚上还没人吃就分给工作人员。 周止雨拿起一颗桃子啃,边啃边看远处天色。 今日天气割裂,他们站着的地方一片晴朗,远处海上却有些发灰,暗云低垂。 周止雨咽下桃肉说:“看来又要下雨了。” 范砚西:“要去遛狗?” 周止雨稀奇地看他一眼:“还记得呢。” 也不知道他的喜好被无视过多少次才会这么问,范砚西又说:“还记得你不喜欢下雨。” 刚来岛上那天,周止雨说过。 周止雨笑了。 他把桃核掷进垃圾桶,说:“范西,今天和你说个秘密,前面的忘了吧,记住这条就行。” 范砚西牵回他指尖,把他指腹沾上的桃子汁液舔舐干净,说。 “你说。” 周止雨停顿一下,像是想谴责他一下,又觉得好像也没到谴责的地步,最终只是笑骂了一句范砚西你洁癖跑哪去了,才说。 “我不讨厌下雨,反而挺喜欢的。” 其实挺喜欢还不够。 他最喜欢下雨。 雨落后走入雨里,耳边只余风声雨声,像被世界包裹。 也像被深深爱着。 * 午睡还睡在一起,但这次周止雨没睡着。 可能很久没和人吐露真相,他有些后知后觉的胆怯,不停想看范砚西的表情。 他动了好几次,惊醒了身旁快睡着的人。 “怎么了?” 范砚西声线很低,把他向自己身边又抱了抱。 周止雨顺着他的动作调整了下姿势,方便他抱得更方便,靠住他胳膊。 “睡不着。” 但他也不好意思说就因为和人说了他喜欢下雨就担心半天,他怕被范砚西笑话。他接受不了。即使范砚西大概率不会笑话他。 搂着他腰睡的人把他搂得更紧了点,同为男性的身躯温热,胸肌因为用力有点发硬。 周止雨实在心烦,把脸埋进他胸前。 ……触感真好。 可能经常攀岩,范砚西是脱衣显瘦穿衣有肉的类型,肌肉异常流畅,此刻不用力,软绵绵的,不硌。 周止雨又往里埋了埋,心想什么史莱姆和捏捏都弱爆了,这才是真解压,叹了口气把他抱住。 范砚西一手被他枕着,有一搭没一搭摸他头发,另一只手放在他腰后,规律地轻轻拍他。 “聊聊?” 周止雨想了想,还是说:“没几个人知道我喜欢下雨,周六周日也不知道。” 范砚西:“周六周日?” 周止雨:“我的两个保镖。” 范砚西:“名字你起的?” 周止雨洋洋得意:“就是我起的,好玩吗?” 范砚西挨着他笑,说好玩,周六周日喜欢吗。 周止雨说可喜欢了,他俩还说周六周日是好名字,大家都喜欢。不是周一周二就行。 他和他说了很久没意义的闲话,呼吸才渐渐放缓,吐息也变轻。 抱着他的人轻轻亲他额角,说睡吧。 第68章 周止雨午睡起来没什么精神,做了几个不好的梦,醒来又忘了,就记得很累。 他不习惯坦白自己,连带着有了情绪和身体反应,和范砚西无关,他只是需要很多自我保护。很多很多。 周止雨吃了点零食,在沙发上躺着等手铐解开,百无聊赖地看天色。 暗云笼罩小岛,器材组又在搬器材。 明天确实又要下雨。 范砚西和周止雨坐在一起看书,看《小王子》,周止雨被空调吹得冷,盖着条薄毯靠在他肩膀小憩,顺带把毯子一角也盖在他身上。 期间他听到很多纷乱的人声,工作人员小声说周老师睡了?范砚西说嗯。随后有什么清脆地解开,他手腕一轻,折磨总算结束。 周止雨动动手,把手腕搭到那人大腿上去,被他握住手腕轻轻摩挲。 范砚西就这么摸着他腕心揉热他,和周围先回来的杜清秋和温然聊天。 杜清秋开玩笑说,做服装的也要这么保持身材吗,范砚西说,个人形象优越有助于公司管理。 温然在一边笑,说杜清秋听见了吗,别吃了,你这几天至少胖了两斤。 杜清秋说我又不开公司,上班实在有点倒胃口。这两天高兴还是多吃点吧。当两个胖胖的老头也挺好的。 温然有点恶寒,他对自己很有要求。 周止雨也想跟着恶寒一下,但他没醒。 他迷迷糊糊,睡睡醒醒,直到感觉到很多人都在,吵闹声大得睡不下去了,才慢慢睁开眼。 他一醒,范砚西立刻说:“醒了。” 周止雨嗯了一声,抬头和他鼻尖相贴,自己都没发现这是个多顺畅的动作。 范砚西被他贴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握住他手。 此时,最后一对约会对象正从外面回来。 杜清秋捧场地说:“哇哦,新成员。” 周止雨难以置信。他微坐起身,还被范砚西握着手,看向进门的新嘉宾。 看到他反应,范砚西眉心一跳。 周止雨盯着进门的黑队一动不动,神色光火,像是见到仇人。 罗泛? 他没看错吧? 把他找过来,陆怀远…… 不。 陆宝宝,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第41章 “这人你认识?” 周止雨只在新嘉宾刚进门时反应大了点, 被范砚西问才又回头,笑意盈盈地说。 “没多大事儿,一个小偷, 没想到能再遇见。” 范砚西和他耳语:“小偷?” 周止雨:“偷我钱。” 范砚西:“偷了多少?” 周止雨:“五十多个。” 范砚西神色一顿, 再抬眼时, 神色在灯下很不分明:“帮你要回来?” “你说这话的表情挺带劲的,再来一句?”周止雨拉起毛毯盖住自己, 也把俩人握在一起的手盖住,“但没必要,我打算自己要回来。” 范砚西笑了,那点话里升起的乖戾很快消散, 说:“好。” 这次约会日,新嘉宾罗泛和沙糖一组。 周止雨问附近一个工作人员:“沙糖没跟着一起回来?” 工作人员说沙糖腱鞘炎又犯了,这会儿正在岛内的小诊所里找中医针灸,没法拍摄,得稍微等一等, 好了立刻来。 正和翟祁一起吃小番茄的林诗越啊了一声, 有些自责。 “是不是因为我这几天老找他打游戏啊?本来职业原因他手腕就用得频繁……看来得控制着点, 节目后面几天别找他一起了。” 有个明显是沙糖粉丝的工作人员说,林老师,不是你的问题。沙糖要是不想打谁能拦得住他?是和林老师你玩得高兴就一直和你打了,没事儿。 我们老粉都知道沙糖性格最直接, 看谁不爽他从不内耗,都直接怼。没怼你就是挺喜欢和你一起玩的。 林诗越这才表情好了点, 拿起手机敲了会儿字,估计是在问沙糖手怎么样。 但沙糖在针灸,倒也回复不了。不乱叫就不错了。 今天周止雨和范砚西坐在了侧面沙发。因为周止雨要睡觉, 侧面沙发是个沙发床,方便躺着伸腿。 再加上他俩公开说了在一起之后,不识趣的总算识趣,也就不再来找,特指江阳。 所以范砚西身侧隔着一个空位是林诗越,暂时没人。 他们聊天过程里,进门的人和每位参演嘉宾打招呼,最后在范砚西身边坐下。 新人坐下,和他们两个的其中一位打招呼。不是离得近的范砚西先,而是周止雨先。他刻意把范砚西忽略了。 “您就是周老师?周老师下午好,我叫罗泛。” 周止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甩锅节目组:“不好意思啊,我们俩手拷在一起呢,没法伸出来和你握手。” 罗泛大概想说不是还是有另一只手吗,但听到话的杜清秋立刻笑了。他话快,抢着问,也就没有罗泛说话的地方。 “我说你们的毯子怎么盖在一起,原来是在掩饰手铐?” 温然也问:“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被拷了?” 周止雨被范砚西用指骨蹭脸,不闪不躲地咬了他一下,说:“违反规则被惩罚了。” 范砚西收回手,对这个很快将要消失的浅粉牙印很满意:“嗯。” 翟祁相当茫然,把嘴里囤的两颗小番茄都吃掉才问:“违反规则,什么才算违反规则?” 杜清秋说了几个在节目里一定会被和谐的词。 管荆咳了两下,听不下去,打算离开了。 周止雨及时把杜清秋打断。 “说什么呢!只是亲了一下就被拷了!你亲你也拷!” 温然立刻和杜清秋对视了一眼,笑了。 “试试?” 杜清秋则问了更重要的:“不止这一个惩罚吧?” “被拷在一起,或者从奖池里扣二十万,”周止雨一脸你们不用谢我的表情,“考虑到大家,还是选了被拷。” 林诗越在一边笑着戳穿他:“周老师,要不是你们,我们也不用被扣钱,你这只能算将功补过。” 周止雨据不到理依然力争:“拷一整天!很疼的好不好!” 那边杜清秋和温然已经搭上肩了,看上去真的很想试一下,毕竟被铐在一起倒也不算什么惩罚。 npc上前制止:“现在规则升级了,接吻既要被拷在一起,又要被扣掉奖金。” 温然立刻抬手,捂住了杜清秋凑上来的嘴。 “我是财迷,我的一个吻倒也不值二十万。” 杜清秋装模做样抹了一下眼角。 “我的也是,怎么办温老师,原来我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穷鬼。” 两个戏精演得高兴,看他俩演戏的管荆倒也高兴,自顾自地乐。 一直只是默默看着没有参与话题的江阳拿起一包威化饼干,寂寥地咀嚼。 引起这个话题、却没能参与进话题的罗泛被众人抛在脑后,阴沉着脸闭了嘴。 * 等沙糖回归的时间里,大家就都坐在沙发上聊天,零食饮料管够。 周止雨想要点儿地域偏远的——不在他手稍微动一下就能够到的范围内一律被打成地域偏远——都被范砚西代劳。 其实他平时不这么像没手的巨婴似的,不然不会被拷了还要和范砚西一起做饭。 但看到罗泛就想起以前傻逼的自己,实在无法接受,只好和范砚西卖个萌,方便转移注意力。 反正范砚西也没说什么,看上去还挺乐意,他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了。 他连着被范砚西喂了好几颗杏干,吃得舌头有点发涩,被糖蛰得发麻,舔他指尖继续要求。 “我要喝水,范西,给我拿。” 周止雨话音没落,瓶口已经抵在他唇边。 他配合地仰头,随着吞咽喉结起伏。 管荆还在吃。 翟祁正盯着他这个动作看,心想这怎么画,林诗越时不时也看两眼,江阳则躲着看。 杜清秋只看了一下,他发誓,还是看大家都往一个方向看才一起看过去的,他天生爱八卦。结果回头就和温然对视上了,心想完了今天得跪键盘,他怎么就管不住这眼。 罗泛倒没看。他脸色很难看,像初学者画糊了的灰暗调色盘。 范砚西放下喝完的水,往前坐,稍微挡住了周止雨。 九个人各有心事,原本说着说着话,莫名安静了一会儿。 沙糖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受到众人的热烈欢迎。 他满头雾水但照单全收地一一感谢了,心想这么好?难道就这么几天这里全变成我粉丝了?各行各业都有玩游戏的人?沙糖你也是好起来了,喷子吸的粉才是真死忠。 ——就是退役那条微博现在还有人每天定时来骂。果然死忠就是死忠。 人到齐,开始拍摄。 加入新人后还是和之前一样,能按规则选一名想要约会的对象。 工作人员拿回约会卡,递交给导演。 第69章 导演打开这张心形粉色卡纸,一把捂住了脸。 “怎么都选他,都选周老师让我们怎么拍,周老师被骂皇族了怎么办,节目被怀疑做票了怎么办?” 编剧老神在在地说:“不会的,导演哥。” 导演:“哪不会?” “丑男才会被大肆骂皇族,恋综这种本来就看脸的快餐节目,周老师可能被骂,但声量一定很小,脸在那摆着呢。神奇生物网上多嘛。观众都理解。” 编剧叹了口气,放下抱着的笔电伸了个懒腰。 “而且长得又好又上镜,咱们这节目就算拍成一坨屎,也会有人冲着脸来看,他在这就是收视率,现在人设也立住了,观众只会期待他怎么拒绝。” 编剧说得很有道理,很有逻辑。 但这次的观众注定看不到周止雨怎么用语言拒绝了。 因为他用的不是语言,是武力。 * 被罗泛选中,周止雨并不奇怪。 告知周止雨晚上要约会的npc离开了,范砚西正把做好的番茄肉酱意面推到他面前,分量不多,估计考虑到他下午吃了挺多零食。 周止雨拿起叉子卷意面,说:“范西,你怪我吗?” 范砚西双手撑在岛台上,看他把意面咬进嘴里,疑问很低。 “嗯?” “我说下午,虽然被你喂挺好的,但我主要是为了避开罗泛,不想和他说话。” “为什么要怪你?” “就……动机不太纯粹?”周止雨仔细考虑过后说,“如果你这么对我,我会挺介意的。大概会觉得你把我当工具人了,出发点不好。你要是介意,就在别的地方提点我能做到的,我会补偿。” 他不想和范砚西有隔阂,所以遇到很小的事都会剖开说。 范砚西笑了笑:“论迹不论心。要是来一个罗泛你就会这么做一次,那我只会期待他天天来。” “那不行,”周止雨咀嚼完毕,“只能期待我天天来,期待他算什么玩意儿。” “是,他不算什么,”范砚西笑说,“你没把他放在眼里,我为什么要介意?最终获益者都是我。我不是你,和你的想法也会不同,不会觉得你怠慢我。” 周止雨总算体会到和一个年长的人谈恋爱到底有什么好处了。 他们总是沟通得很高效。 “那你等我回来,把晚上流程走完我和你一起睡。” “好。” 周止雨擦了擦嘴就要走。花姐还在楼下等,他为了吃这碗意面,拖得时间有点长了。 范砚西仍站在原地:“走之前没别的了?” 周止雨知道他说什么,但不大愿意:“我一嘴的番茄味,就算漱口了也有点。” 范砚西:“那就番茄味,还记得我刚才说什么吗?我不介意。” 周止雨笑着上前,给了他一个番茄味的吻。 * 这次的约会地点在泳池。 罗泛只穿了条泳裤,在泳池前低头,不知道想什么,身材倒很好。节目组不养闲人。 泳池的蓝光反射在他眼里,在夜里有种诡异的亮。 他身后,拖鞋啪嗒啪嗒,是周止雨穿着t恤和短裤走过来了。 罗泛自言自语:“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都不重视我,周止雨,你穿着拖鞋就来了。这么随意,这可是节目约会。” 周止雨心想你穿条泳裤就很正式?大哥你kfc谁呢?事儿爹一位。 他懒得搭理他,往前走,走到罗泛背后停下了,估算距离。 罗泛离泳池挺近的,这个距离应该不会磕到头,不会出人命。 周止雨家里是有钱,但把这钱拿来给罗泛办丧事? 那不行,那叫糟蹋钱。 罗泛仍看着水:“四年没见,想我了吗?” 周止雨总算开了金口:“呵呵。” 在工作人员即时的惊呼声中,周止雨一记窝心脚正中罗泛后背,这一脚重得带响,几乎是轰一声,把人不容拦阻地踹进了泳池里! 他用多大力就受了多大反力,蹬蹬蹬连退三步,还险些没站稳! 围观群众呆若木鸡,涅槃寂静。 稀里哗啦的水声和未出口的疾呼混在一起,有工作人员跑来查看罗泛的状况。 周止雨止步,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身上的麦有没有掉。 确定麦克良好,收音清晰,接下来自己说的话会被所有人收进耳中,帅哥这才呸了两口,抹掉嘴角泳池里喷溅出来的水。 他拍掉t恤上溅落的水珠,站稳了喘匀了气,才双手插兜徐徐走回泳池边,笑得一口森白的牙刚好对上想游却没能游过来的罗泛。 “前夫哥,好久不见。” 他的夏季凉鞋在泳池边冒了个尖,踩在一滩水里,倒也不担心自己会滑下去,讽笑。 “罗泛,你有句话倒说对了。我是挺想你的,特别特别想你,每天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都在想我的钱到底该谁来还。” 泳池这里的声响实在太大,别墅里正在拍摄的几个人一起停了,往外看。 范砚西听到声音,下来得快,已经走到一楼落地窗前。 他并未打扰,隔着段距离在灯火通明的别墅里看周止雨。 以前他会询问自己是否有上前的资格,如今他知道他有,但也正是因此,他更不会打扰。 这是周止雨的事。 他相信他能处理好,带着笑回来。 * “别的前夫哥分手给钱,你分手偷钱,太不体面了点吧,罗泛。” 周止雨没要救在泳池里疯狂呛咳的罗泛,神色也没什么波动。 他正在想一个数学题。 “四年……就按每年四个点算你,五十万自己乘一乘,连本带息打我卡上。听见了吗?” 第42章 罗泛总算浮上来, 制止了要往泳池里跳的工作人员,笑得别有深意:“听见?你不知道我听不听得见吗?” 随着他浮起,黑色方形的数码产品落进池水里。是麦。 罗泛没在意麦克风, 反而在左耳里慢慢拔了拔, 缓慢拽出个什么东西。 肉色的, 很小,很符合耳内形状。 周止雨一看, 呵呵一笑:“那又怎么?这不还是能听见吗?罗泛,你该谢我。” 罗泛失望地盯着他嘴唇:“长大了,确实不好骗了,牙尖嘴利的。” 周止雨无视了他所有暧昧的语气, 站起身:“没什么别的事就不拍了,不想和你约会,你找别人吧。忙着回去睡觉呢,没时间陪你闹,记得还钱就行。” 他这不是什么请求, 就是个命令。 他发小和老公都是资方, 周止雨如今是节目组最豪横的人, 没有之一,他说什么是什么。 在他转身之前,罗泛做了个周止雨没想到的动作。 他抬起胳膊,指向落地窗下的范砚西。 “你忙着和谁睡觉?他吗?我看他挺担心你的。” 肉眼可见的, 所有人都开启了吃瓜模式。 编剧坐直身体,囧囧有神。 录音老师听得认真, 旁边录音助理递水都不接,还把自己手机关机。 本来是赶来救罗泛的工作人员站在池边,显然更适合待在池底。 几个人面面相觑, 悄无声息向后退。 被踹的人都没说什么,他们也没什么好伸张正义的。 踹的还是后背,不怎么影响拍摄。周老师还是周老师,踢人都记得替节目组着想。 周止雨挑眉,以这个高他一个人的姿势俯视罗泛,连带着反手把后腰的接收麦拔了:“不是能怎么,是又能怎么?反正不会和你睡。” 听不见了,录音老师失望地放下耳机。 罗泛语调黏腻:“见到你就足够了,我现在死都愿意。” 扒着门偷听的沙糖吐槽:“别整这些虚的,死一个我看看呗。” 趴在他头顶的林诗越:“附议。” 叠在最上面的翟祁:“那我也附议。” 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周六踩上沙发:“怎么叠在一起了,那我们也。哥,给我搭把手。” 周日:“……” 瓜田中心,范砚西打开落地窗向这边走。 被这么指,傻子也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范总在别墅内穿着长袖棉衫,走出门自然把袖口向上卷,露出结实的小臂。 晚上了,陆海风交换,但还是比不上屋内的16度空调。 热。 罗泛在水里打量他片刻:“这次这个长得不错,和我差不多。” 周止雨淡淡地说:“比你帅多了,有点自知之明,他这骨头你长不出来。” 罗泛语气熟稔:“怎么,还得把旧人新人划清界限?我想社交一下都不行?” 周止雨把视线投向范砚西,嘴里随便说了句谁管你,不搭理他了。 大学那会儿是罗泛追的他,软磨硬泡了将近两年周止雨才答应,练就了这人死皮赖脸的本事。 周止雨一开始还会回应一下,后来根本懒得搭理他,因为他发现罗泛纯属自娱自乐。他自娱自乐也挺开心的。 第70章 这人就这样,越搭理他他越起劲。 罗泛看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天真,笑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 “你以为他和我不一样吗?男人都一样。” 以前的周止雨还会被他这样的语气唬住,现在的周止雨单纯无法理解精神病的脑回路。 周止雨:“你这话说的,我不是男的?” 罗泛:“除了你。” 罗泛竟然还有脸伸出手,看动作是要摸他脚踝。 他站在水里,浑身湿透,语气热情中夹杂着一丝嘲讽:“你是个意外。你被爸妈教得太好了,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呢。” 周止雨确实挺意外。 他抬脚要踩他的手,笑说:“我也挺意外的,原来你想复合?早说嘛。疼吗?” 罗泛收回手,退而求其次向前走,浑身湿透,像是想弯身贴住他光裸的小腿,喃喃道:“不疼,你踩的怎么会疼……” 周止雨退后两步,避他如避蛇蝎。 不能再奖励他了。 他想也没想,专挑最刺人的说:“罗泛,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几年前被你骗的大学生呢?你说复合就复合,又忘了自己怎么聋的了?” 罗泛语气追忆:“我记得,我可什么都没忘……” 周止雨在他接近沉醉的表情里收起笑容,亲和的帅脸愈发锋利,脸庞在水池反光下明灭。 越帅的人越会如此。 过人的美貌在现实中其实是充满攻击性的,譬如现在。 周止雨面色冰冷,语气漠然:“就你也配问我和谁一起睡觉?几年不见,越活越贱。” 他说睡觉就是单纯的睡觉,但罗泛想的显然是另一个意思。 这位被踹入水的前任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声,音调诡异,像一行整齐的字写到末尾,钢笔刺啦划出的长长笔划。 “周止雨,当初真不该拿你那五十万,不然我早赖上你了,你就是欠我的。” 他说拿,不说偷。 那五十万,罗泛觉得自己拿得理所应当。 周止雨不给他任何回应。 胡话而已。没什么好回应的。 此时范砚西已经走到周止雨身边,轻握住他手臂把他向后拉,动作可谓谨慎,一副怕被脏东西沾上的洁癖姿态。 周止雨被他逗笑,含笑和他一起后退。 罗泛抓住泳池旁的入水扶梯向上走,边走边揉肩膀,那个刚才从耳朵里拿出来的东西被他挂在手指上,一摇一晃,有透明的线。 那是个助听器。 他和看过来的范砚西对视,笑说:“哦,新人,你想知道周止雨为什么不找我要这五十万,我出现了他才来要吗?” 周止雨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慢慢收回。 罗泛指着自己:“我这只耳朵,就是他周止雨打聋的。他追着找我要钱,他良心不安啊。” 周止雨顷刻间面色铁青。 他以为过了这么久他该忘了,但见到罗泛,熟悉的怒气汹涌蓬勃,回忆更是历历在目。 没时间理会罗泛,范砚西转过脸和他耳语:“当时打他,手疼了吗?” 周止雨没想到是这种走向,愣了一下:“忘了……好早之前了。” 范砚西这才转向罗泛,像是在和一团脏东西说话,用一种忍了很久、还打算继续忍的语气静静问。 “还有什么要说吗?” 罗泛也愣了,心想什么叫就这些,你男朋友把人打成残疾了,你说就这些? 数秒后,他才醒了似的想起自己目的:“你要是想知道细节尽管找我。周止雨这种人绝对不会开口告诉你,他谈恋爱把自己藏得跟什么似的。记一下我电话吧,我……” 周止雨想解释。 他被别人误会无所谓,但不想范砚西误会。 范砚西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对罗泛摇头:“不必。” 罗泛:“?” 范砚西:“你好像不明白什么叫界限,界限就是你在我面前说我爱人的坏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罗泛像看到什么怪物,笑了:“你把周止雨当爱人,真觉得周止雨把你当爱人?” 范砚西:“所以?” 罗泛笑得幸灾乐祸:“你和以前的我有什么区别?你乐意,你觉得周止雨乐意吗?我就这么说吧,你以为自己爱他爱得要死,实际上不知道哪天做了一件错事,立刻就被他踢出去了。” 范砚西后退半掌距离,把周止雨让出来,意思是他就站在这,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罗泛啧啧称奇:“怪不得周止雨会喜欢你,你们俩真是……” 他本想说天生一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范砚西:“我们什么关系不劳你费心。” 范砚西给的安全感实在太足,周止雨不再关注战况,视线一转,看到急匆匆往这边走的陆怀远。 他和范砚西打了个招呼,松开他往回走,说我去见见我发小,范砚西点头。 罗泛接过随行助理这时才敢递来的浴巾——周止雨不离开,小助理总觉得罗泛得再挨一脚,一直没敢递,这时才上前。 他把助听器上的水珠擦干,又去擦耳道,大概没想到范砚西这么油盐不进,边擦耳朵边说。 “你姓范是吧?范总,我被踹得挺疼,躺椅上说。” 范砚西不动。 罗泛把自己裹起来,拿起威士忌冰杯喝了一口,靠住椅背时倒抽一口凉气。今天是拍不成了。 他翻了个身,趴在躺椅上闭起眼:“装得像个正人君子,我可不信你不想听小雨的事。坏话不听,好话总听听?” 范砚西这才在他邻近椅子上坐下。 “你说。” * 周止雨和陆怀远碰头,选了个偏点的屋檐和他聊天。 “陆宝宝,你来干什么?” 陆怀远忧心忡忡地摘下墨镜,捧起他脸左右转了转,检查片刻没发现任何伤势,才松开手说。 “看到导演给我传的小视频了,这段要是拍下来放网上你得被网暴死。你怎么那么踹他啊,又踹不死,别把你踹出事儿来,这都是水。” 作为发小,陆怀远毒舌的功力从来和周止雨不相上下。 周止雨完好无损,陆怀远自己脸上倒是有些淤青还没消完,发黄,否则不会大晚上的戴个墨镜到处跑。 周止雨很小地笑笑:“没踹死他我就不会出事。” 陆怀远:“可惜了,给你脸买的保险没用上。” 刚觉得有点温暖的周止雨:“?” 陆怀远:“不行我们休息一天再开机,扯着胯没?” 周止雨:“没。不过明天休息一天挺好的,明天下雨我得遛狗。” 陆怀远:“好。” 陆怀远递了根烟给他,还是熟悉的味道,白薄荷万宝路。 这次周止雨想了想,没接。 陆怀远很疑惑。 周止雨:“一会儿和我老公睡觉,就不给他带二手烟了。” 陆怀远:“……” 陆怀远一头青筋,看起来很想抽他,但碍于武力差距,隐忍问:“你和罗泛什么仇什么怨?你甩的他?” 周止雨最终还是把烟接了过来,捏在手里转,像是手痒。 “分手了我才知道,罗泛那时候说,我是他最名贵的跑车。” 他冷笑一声。 “要不是摄像机在,老子打得他重伤一级。” * 今天的拍摄提前结束,编剧临时改了剧情。 她一看就很纠结,正不停挠头,一头浓密的黑发里,几根支棱出的白在灯下很闪亮。 和陆怀远聊了会儿舒服得多,冲淡了遇见罗泛的晦气,周止雨把烟塞进兜里,向屋子里走。 进门时,范砚西已经在了。 他正在里间洗漱。 周止雨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迈步向盥洗室走。 范砚西从镜子里和他打了个招呼。 周止雨一看到他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眼神就一片安心,从背后把人抱住,叹气:“和罗泛聊什么了?” 范砚西:“更想从你嘴里听。” 周止雨踏实了点:“听什么?哪一部分?只要不是……”只要不是罗泛左耳怎么聋的,那就什么都好说。 范砚西转过身,和他额头相抵,低声问。 “耳朵?” 周止雨心烦气躁地闭眼。 想杀人。 罗泛是真不想让他睡个好觉。 第43章 他满脸犹豫被范砚西尽收眼底。 “这么不想说。” “不是不想……” 周止雨眉头紧锁, 确实不像不想,更像是有疑虑,更不想面对说出来之后别人的反应。 范砚西刚刷过牙, 唇周冰凉着轻吻他。 周止雨被他亲了两下, 不大有心情继续, 推开他去拧水龙头,接水刷牙。 范总早在屋子里准备了他的牙杯, 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 周止雨想了很久才回想起来,他们去看婚房那天,这杯子就在了。 第71章 “小雨。” 范砚西很少喊他小雨,上次还是在花园。 那时候他那么喊是逗他, 这时他喊更像个高年级的学长,站在他身旁等待,温和谦让,有无限等待周止雨说话的耐心。 周止雨挤出点牙膏:“嗯。” 范砚西站在他两步外:“刚才为什么走?” 周止雨把牙刷含进嘴里,心想怎么不是电动牙刷, 嗡嗡一直响, 他可以假装骨传导声音太大了, 听不见。 “为什么任由罗泛在我面前造谣你?” 周止雨默不作声地刷牙,心想那是因为别人会信。 一旦信了,他解释又有什么用? 在场这么多人,有一个信了他就得费尽口舌, 要是让每个人都知道当初他为什么打罗泛,他得说到累死。 而且他不想说。 这不是件可以大肆宣扬的事。 罗泛能说自己被打了, 周止雨却不能到处说自己为什么打他。 他甚至不相信范砚西会信他,所以他才走了。 他不想面对范砚西对他态度的转变——虽说范砚西没有。 周止雨放下牙刷,噙着一口牙膏沫, 神色发暗。 “不相信我,是吗?” 周止雨沉默,想说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任何人。 这两者当然有区别,但对现在的范砚西来说好像也没区别,因为二者最终的走向都是拒绝。 范砚西扳过他的脸亲他。 没什么技巧,只是堵他的嘴。 刷牙的人没想到刷牙也会被亲,这个结结实实的吻把他堵得呛到,周止雨被亲得气管含着气和牙膏,一直发痒,抬手推他,第一下还被捉住手腕攥住了没推开,又推两下才挣开。 他脸颊飞红,为了防止牙膏沫溅到另一个人脸上,捂着嘴咳嗽,咳嗽完立刻去漱口,口不择言地骂。 “满嘴牙膏你亲我干什么!这么喜欢吃牙膏!” 范砚西舔掉唇边粘到的牙膏:“你别的我都吃过,一点牙膏算什么。” 周止雨咳了个惊天动地。 这是一件事吗! 而且那……那时候……范砚西明明说是口误才吃进去了点! 他也不躲! 周止雨:“这能怪我吗!” 范砚西这才笑了:“小雨,和我说说吧,我会听。” 周止雨又气又笑地说:“……范砚西!” 范砚西笑眯眯地说:“在。” 周止雨捏着牙刷指指他,牙刷柄一横,意思是你先出去,等我刷完牙再说。 范总乖觉退走。 洗漱出来,周止雨爬上床找他。 这人一身清爽的须后水味,已经躺好了。 范砚西作风相当老派,这几天和他一起待着,周止雨也摸清了他的生活规律。 范总拍摄结束后回屋第一件事是自清洁,第二件事是熨衣服,吃过晚饭再次除尘,总之清洁清洁再清洁,到了睡前更不会看任何电子产品,只会看点书。 今天的《小王子》早就看完了,这人正翻在前言那一页,看来打算看第二遍。 周止雨凑近,嗅了两下他肩窝,说你好好闻。 范砚西顺势把他纳进自己怀里,说须后水我挑了很久,看来没白费力气。 周止雨挑起眉:“花这么多心思讨好我啊?” 范砚西:“让我讨好吗?” 周氏王朝最年轻的昏君靠住他脸,说:“准了,谁让你是朕最疼爱的爱妃,明天再换个别的味儿的。” “稍等。” “等等,你给宋青打电话干什么?” “这次来我只带了两款,剩下的让宋青联系住处的管家空运过来。” 周止雨忙去抓他的手:“没必要,没必要。” 范砚西有点疑惑:“现在不是他的睡觉时间。” 周止雨眯起眼,仔细看了会儿他表情。 “范砚西你装的吧?逗我呢?您就没想给宋青打电话吧?” 范砚西立刻笑了:“已经能看出来了?” “这几天寸步不离地近距离看你,你说呢?” 周止雨仰头咬使坏的人的下颌,后者往床内侧避了避,还是被他实打实在侧脸咬了一大口。 范砚西慢条斯理打开前置摄像头,欣赏牙印。 周止雨跟着欣赏了一会儿,心想不愧是我,牙长得真整齐,咬上去刚好一圈,但没料到这人按住拍摄键,对着牙印拍了好几张。 周止雨抢手机要删照片,范砚西举起手往上躲,趁周止雨压在自己身上向上抢手机的空当,把人搂进怀里压紧了。 他那双手真像五指山一样有力,周止雨被他夹着腿按着腰,像被他用身体锁住了,拍着床垫要他放开。 范砚西但笑不放手:“照片我要留着。” “留留留留留你留还不行吗!”周止雨一连串地说,“您这什么癖好啊咬您一口也得留证,放手!以后我多咬两口不得了吗!” 范砚西把手机放好,垂眼瞧他,心想,我的癖好是你。 但范总不会说。 这话说了少爷又要跑。 以前周止雨不是这样。 那时候他是个充满生命力觉得全世界都该让着自己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可爱臭屁小孩,包括范砚西,现在却连一碰滚烫的真心都会被吓到。 周止雨,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了? * 他们漫无边际地闹了会儿,周止雨累了,趴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胸前,吸气。 他还记得要和他说罗泛的耳朵为什么那样呢。 ……就是还在做心理建设。 范砚西一下又一下地摸他头发,从头顶摸到后脖颈,把他刘海摸乱。要是周止雨见过他摸斑点就知道,这完全是摸小猫的手法。 不过周少爷也不讨厌。 这么力度稳定、节奏统一的摸法,他挺喜欢的。 范砚西见他不说话,停下摸头问:“看书吗?” 周止雨闷闷地感受着他把手放在自己后脑不再动,问:“看什么书?《小王子》吗?看过了,还看过好多遍。” “你喜欢哪个角色?” “你先说。” 范砚西摸着他柔软的黑发回答:“当然是喜欢小王子。”喜欢他怀里这位小王子。 周止雨没听出丝毫言外之意:“我喜欢狐狸。” “狐狸?不是玫瑰。” 周止雨笑笑说:“嗯,狐狸。” 狐狸教会小王子怎么驯养自己,小王子因此学会了该如何驯养玫瑰,要离开狐狸。 想要被驯养的狐狸很受伤。 小王子却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你。 故事书外的周小雨气得眉毛倒竖,问温长风说妈妈!他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一点礼貌也没有!明明已经伤害了狐狸! 温长风摸摸他的头,说小雨,想被驯养的是狐狸,小王子想驯养的,却是一朵玫瑰。这场驯养从最开始就是狐狸提的,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周小雨非常非常非常不高兴,即使狐狸说自己得到了小麦的颜色也不高兴,翻到最后一页没找到狐狸之后的下落更不高兴,晚饭一点也吃不下,把周启勋吓坏了。 周启勋以为今天这一桌子都是不合周止雨胃口的菜,问温长风才明白,单纯是宝贝儿子不满意一本书的结局。 他松了口气,笑说:“小雨,那你去爱狐狸不就好了?” 周小雨抬起一直垂着的脑袋:“?” 周启勋:“爱可是很难的,就像狐狸说的,你要慢慢接触,你要守时,你要有仪式感,即使最后会被伤害。” 周小雨喃喃说:“而且最重要的是……要不离开。” 温长风笑着说,那小雨,你就做一个不会离开狐狸的小王子。 周小雨认真点头,说好。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知道恋爱对象劈腿他也不会先提分手,而是先去捉奸。对他们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分手比耗着更简单,很多人不理解周止雨的选择。 周止雨只是不想当率先离开那个人。 于是他变成了首先受到伤害那个人。 可人不能怕被伤害就不往前了,不然会一直畏畏葸葸。 周止雨,你还是得说。 * 和罗泛认识很稀松平常,因为罗泛就住在他隔壁宿舍。他们一个专业,一个班。 两人的床铺就隔着一道墙,新生入学第一天罗泛就发现了周止雨。 他是班长,很自来熟地和周止雨套近乎,问他新生信息表紧急联系人怎么没填。 周止雨很烦。 他无怙无侍,填谁啊。 但最终他还是填了。写的他姑姑。 周止雨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像别人想的那么光鲜亮丽。 前两年他几乎隐形,头发糟乱,不修边幅,和舍友也没什么交流,除了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别的事一概不做。 周止雨吃饭,睡觉,醒了就在床上双眼失焦地看天花板,走动都很少。偶尔被罗泛扒拉两下头发,才能看到下面异常不耐烦、“最好有事说不然你死定了”的脸。 第72章 “周止雨同学,你到梦空间学分怎么能是零呢,你都不参加最近的活动?导员让我来找你做做思想工作。” 罗泛在他前面一排坐下。 离下一节课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周止雨烦躁地甩开他手:“关你屁事,延毕就延毕。” 说完,趴下继续睡。 他趴在臂弯里的脸皱起来,心想很久没锻炼了,手上没劲。 要不是罗泛没用力,他打不开这手。 罗泛没被这种态度逼走,相反,他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嘘寒问暖。 早餐午餐晚餐,不想出门那就他给周止雨带;平时活动不参加没学分,罗泛人缘好找几个认识的哥们儿也就给周止雨签了;运动校园算什么,多个手机多锻炼。 他本来就兼职运动校园代跑,问出周止雨手机密码,把他手机揣兜里就走了。 周止雨不想欠他人情,甩给他张卡,说了密码。 罗泛说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看你状态不好想照顾你而已,我做兼职,有钱,把卡塞回周止雨一个双肩包的夹层。 但买到后面他也有些吃力,学校食堂都买了一遍,外卖又贵,还不一定好吃。 有好几次,周止雨吃了一点就放下了,虽然嘴上没说,但一看就知道是不喜欢。 罗泛很头痛。 再加上期末周,没什么校园跑的兼职——他没钱了。 养不起对象,这说出去还不被哥们儿笑掉大牙? 一天早上醒来,周止雨面对的就是罗泛严肃的脸。 罗泛写了个大学规划,和周止雨详细讲述了自己之后的大学生活如何赚钱,如何记账,如何拆东墙补西墙。 周止雨一开始还听,但后面太长了,懒得听,也不想听,再次甩出上次那张卡,说拿去花。他递卡的动作实在熟练。 罗泛再次拒绝。 周止雨说你还挺刚正不阿,收起了卡。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罗泛不是刚正不阿,只是比周止雨以为的要的更多。 能随手甩出一张卡的人,只能说明家庭条件远比这张卡里的东西更富裕。罗泛不要钱,要的是周止雨这个人。有了人,还怕没有钱? 再加上他们相遇在了一个错误的时间。 这个时间的年轻人,如罗泛,满心进取和征服欲,如周止雨,无所谓吧,世界毁灭好像也行。 周止雨太慢热,也太无所谓了。 罗泛倒追了两年都没有进展。 他急了。 罗泛在宿舍里和一群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同龄人商讨了许多方案,最后决定把周止雨的三个舍友支开,请他们去联谊,罗泛再进屋锁门,剩下的就是瓮中捉鳖,霸王硬上弓。 周止雨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鳖。 他那天刚好发烧,烧得模糊了时间,上一次打开手机还是早上八点,第二次打开手机已经十点。明明他自我感觉这两个动作也就是前后的事儿。 与此同时,自认为自己做好万全准备的罗泛进门。 他这次没带早餐来,只带了个人,爬到周止雨上铺找他。 “小雨,小雨?你怎么了?脸这么热。” 周止雨艰难地睁开一只眼,又很快闭上:“发烧了。” 但下一秒,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发烧了?那你后面会不会很烫?” 周止雨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下一秒想往他腰里伸的手证实了,他一个字也没听错。 他发烧烧到四十度,罗泛想的是他有个地方会很热。 罗泛还在摸,甚至往外拿了什么东西,在一旁纠结说一管是不是不够。 周止雨的抗拒渐渐弱了下来。 罗泛本就动机不纯,此刻即使他挣扎也不能放弃,不然功亏一篑,也一头热汗地剥他衣服:“小雨,我知道你不舒服但真的让我看一下,今天你得让我……” 下一秒,蓄力出拳的周止雨一拳轰在他耳侧,把他从上铺直接砸了下去! 罗泛从上铺滚落,围栏被他砸歪,没任何阻挡地摔在地上! 他左耳当时就听不见了,大喊我耳朵!我耳朵! 但周止雨的三个舍友恰好被他支开,没人帮他。门也锁了。罗泛自己锁的。 高烧的周止雨系好裤腰带从床上走下来,一呼一吸都是滚烫。 即使此时像个烤炉他也得下来,这时候除了自己没别人能帮他,说出来他都想笑,老天,他想发展关系的对象在他发烧的时候只想强/奸他?说出去谁信? 周止雨烧得有些站不稳,摔在室友的单人衣柜前,咣当一声巨响! 这按理说会把人摔晕,但周止雨这会儿本来就晕,摔了一下,反而更清醒了点。 他对面的舍友是工科专业转来的,衣柜前放了个画图用的t型尺。 周止雨晃了晃脑袋,好一会儿才神魂归位,抓起半米多长的t型尺握牢,大概找了找位置,对准罗泛耳朵毫不留情,又是一抽! 罗灿尖叫一声,忍痛向宿舍门口翻滚。 周止雨跟着往前抽了至少五六下才停手,只有第一下抽到了耳朵,第二下罗泛立刻用胳膊护住脸,第三下,t型尺已经断了—— 他的理智仍在高烧里工作,说再打下去,人都要被你打死了。 他也不知道是闻声赶来的同学还是自己的幻觉在说话,没差。 但死人不行,爷爷勒令过。 周止雨丢开坏掉的尺子,昏了过去。 后面的过程周止雨不太清楚,也不太记得。 听隔壁宿舍的说,是他们听声音不对砸开了锁,把罗泛还有周止雨一起送了校医院。 周止雨待在校医院输液,当天晚上就退烧清醒了,罗泛则被校医快速处理了下伤口,用救护车转移到离学校最近的三甲医院耳鼻喉科—— 他一直在说自己耳朵听不见。 然后就是无聊的结局。 罗泛耳聋,周止雨被传谣,周六周日从那之后贴身跟着周止雨。 确切地说不是耳聋,是听力受损,和什么都听不见也差不多。 大学里,想不见一个人的方法很多,他会坐到离周止雨最远的位置。更何况周止雨也不想见他,精虫上脑的东西。 后来罗泛公派出国留学,更见不到了,罗泛那些室友也躲着他走。 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周六把那些肆意造谣周止雨的id在校内网全体爆破。 几位各有各的坏,不然也不会想得出这种下三滥的馊主意。即使不算周止雨和罗泛这件事,余下的也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周止雨和这人分手后的某一天,往不常用的背包里一摸,想起里面应该还有一张储蓄卡。 他没开网银,而罗泛知道密码。 那里面放着五十万,被人分时段取走。 一分不剩。 周止雨说完,像是等待审判一样从范砚西怀里脱开,做好了这人说罗泛没什么大错的准备。 范砚西只要开了这个口,那他今天也就该走了。 但他只等来一个紧紧的拥抱。 紧得像是要和他每一根骨头都贴合,要把他按进身体里,以此过渡掉、吸收掉他的难过,像在说对不起,我没来得及,没能保护你。 周止雨被他抱得骨头痛也没出声,只是默默被他抱着。 他被这种力度奇异地抚慰了。 原来这些陈年往事,会被有个人这么在乎。 很久之后,范砚西才拍拍他的头,动作异常轻柔,声音也轻,像在对待一尊易碎品。 他说哭吧。 周止雨闭上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渗进另一个人紧贴着他的棉质衣物里。 那时候没说出口的难过、厌恶,时至今日,才在一个安稳的怀里决堤。 周止雨以为自己哭的第一反应是畅快,但不是。 他第一反应是委屈。 他曾经也想好好喜欢上一个人。他也想不那么神经质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他以前明明会。 别人对他好就接受,喜欢他他就照单全收,这很简单,很轻快。 但从那之后,他不信了。 他不要欲,他要爱。 之后他找了很多个恋爱对象,但总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怎么他找不到爱,怎么其实大家要的都只是欲,怎么好像所有人都有问题? 那天他喝得烂醉,拦不住某些思维,甚至开始怀疑难不成是他自己有问题?他太倒霉了对不对? 清醒时他绝不会这样。 他明明配得上这些爱,他明明天生就有这种爱,拥有时不觉得,接二连三失去了才异常痛苦,痛苦得他几乎麻木。 人生前二十年宛如剔透泡影,被现实一一戳破,在他面前残忍地消散。 他被无声磨灭,他在慢慢崩塌。 他善变,他躲闪,那不是他故意的。 他好委屈。 ……他只是太委屈了。 第44章 哭到最后他一片混乱, 不停说对不起,他说那天在酒店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是, 我没有,你别怪我…… 第73章 范砚西说我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随后捂住他口鼻,说宝贝, 呼吸。 不能再这么哭下去,再哭下去要过度呼吸了。 周止雨半张脸闷在他手心里,艰难地吸气,从脸颊眉眼一片水光潋滟,睫毛打湿后上下睫毛沾在一起, 撇出的方向有些奇怪, 又带点可爱。 明明平时那么俊俏, 此刻却眉心紧皱,眉尾下垂,哭得很狼狈。 “我,”他抽噎一下, “我不是罗泛说的那样,真不是……” “我不信他的。”范砚西一手捂住他, 掌心一片呼吸的湿意与泪,另一只手拿了张湿巾,擦他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 轻声说,“周止雨,我只信你。” “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笃定我说的就是真的。” 他又要范砚西信自己,又要他有些防备,左右脑不停打架,但还是问出了口。 他不想这只是此刻的迁就。 他要的是冷静之后依旧的选择。 “周止雨,”范砚西吻了一下他眼皮,“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没说过假话。” 周止雨半闭上眼:“但我拖了结婚,还要反悔……” 范砚西用湿巾擦拭他发红的眼尾,说。 “拖延而已,只是多等一会儿。拖延你也告知我了,那时候我们还不熟,你已经说了很多。这次来这里,也确实是我家的问题。” “我的意愿是我的意愿,但你的意志不必因我而改变。 “做自己就好。” 嬉笑怒骂的你是你,倔强防备的你是你,你可以有无数面。 只要允许我看见。 周止雨仍有犹豫:“可……” 范砚西循循问:“那天你说反悔是怎么说的。” 周止雨仔细想了想:“就算我反悔又能怎么……吧。应该是这么说的。记不太清楚了。” “你说‘就算反悔’,”范砚西和他探讨语法,“假设而已,不作数。” 周止雨一下乐了,闭着眼笑:“你……你真是……” 范砚西:“如果你坚持反悔,一个电话打给长辈,我们也就结束了。” 周止雨不说话了,心想你真是爱我爱得毫无理由。 他被这人擦得眯眼,汗和泪随微凉的湿巾离开,皮肤不再粘腻,睁开那双有神而亮的眼眸。 范砚西收回手,把手心里的一并擦了,丢掉湿巾拿纸巾,捏住他鼻尖。 周止雨要自己来,被他把手按住了。 他想笑,喉咙刚哭过还发沙,一笑就咳,连忙擤了鼻涕,声音倒是还闷闷的,说:“你当我小孩啊,我自己会。” 范砚西不移开手,只是轻轻捏住他鼻尖不放,用行动表达了想代劳的意愿。 周止雨只好依他的。 他鼻子不塞眼泪不流了,思维也恢复了点,想起刚才他叫自己什么,一阵脸热。 宝贝是什么叫法啊? 他只被爸妈这么叫过! 范砚西怎么会看不出他想什么,坐起身让他自己不好意思一会儿,要换衣服。 上面满是周止雨的眼泪。 周止雨实在没事做,跟着坐起来点,说:“我给你洗。反正也是我弄的。” 范砚西:“不用。” 他拽下长袖,反手把衣服扔到离周止雨更远的书桌上,以免周止雨真的拿衣服去洗,说:“你误会了。” 周止雨:“我误会什么,你不是要去洗?” 范砚西:“不是,这件衣服之后不穿了。” 周止雨:“?那干什么。” 范砚西在床边衣架处拿下件一模一样的换上:“裱起来。” 周止雨目瞪口呆:“范砚西,我突然发现你有点极端了,怎么能从洁癖跳到细菌培养皿。这是眼泪,他只会发黄,没什么艺术价值。” 范砚西不置可否地点头,看起来连一个汉语拼音的辅音字母都没听进去,仿佛那件周止雨哭过的衣服是什么稀世藏品。 周止雨:“……” 范砚西换过衣服,再度躺进被子,把他抱进怀里,又喊他。 “宝贝。” 周止雨受不了,想挣扎,被他紧紧抱住贴在一起。 他挣扎也只是从对着他胸前挪到和他额头相抵,撇着嘴想后仰,又被扣住后颈压回来,像只身体柔软、和人僵持半天、也还是被挟持住的猫。 范砚西像个为他量身定制的牢笼,不管他怎么动,对方总有应对方法。 周止雨忙活半天出了一身汗,一看还在原地,甚至被搂得更近了,只好出声抗议。 “你也太肉麻了,我不是小孩!” 范砚西笑着说:“之前是谁说我毕业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难道不是小孩?” 周止雨:“成年了!” 范砚西就说:“好的,宝贝。” 周止雨:“我……你……我不是说洁癖,范砚西你真有病吧!” 周止雨偶尔毒舌两句,实际上脸皮挺薄。要把自己的眼泪裱起来是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情操? 他实在是没办法,张嘴咬他的手。 范砚西任他咬,特意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动了,才评价道。 “没斑点抓的疼。” 周止雨:“?不可能!” 周止雨这辈子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和一只猫比。 虽说是豹猫,但也只是只猫。 范砚西就让他看手心。他手心里几道泛白,和掌纹混合,不难看出是猫爪抓的抓痕,早已愈合。 周止雨奇道:“斑点以前这么厉害。” 范砚西笑着说:“非常凶,喂了两年才靠近了点。” 范砚西那时还在当学徒,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帮师父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体力活。 一开始师父只让他看图纸,裁剪不教,技巧也不教。 这老头说裁剪是个终身的活,干久了才能一次成型,你先打打基础,每天画三张图纸。 他说什么范砚西是什么。 从那以后,范砚西下了班回宿舍,还得接着画图,师父第二天一早要检查。 一天傍晚,范砚西走出工作室,把兜里满是布料边角的工服脱下来拿在手里,好不容易放了假——师父去法国了,说是巴黎有个国际剪裁学院邀请。 厂里院子内栽着几颗树。 他靠着树躺下,想休息,脑子还没停歇。 白布又用完了,牛皮纸是不是也没有了?卡纸、剪刀。梭心丢了,丢哪了?找不到还得再买一个。缝纫机下面的踏板坏了,不太灵敏,得换。 他负责全部的采购,想着想着拿出个随身携带的巴掌大笔记本,开始记。 他记完一抬头,喂了两年多的斑点头一次走近他。 在满是皮革的地方呆久了,难免有些味道,猫不喜欢。斑点以前从不靠近,很警惕。 它一看就是品种猫,来厂里第一天大家口口相传,很快,没人不知道厂里来了好看的猫咪。 可惜两年了,拿笼子拿网也没被人逮住,厂里员工反而收获无数爪印与抓痕,被逃窜的斑点踩在头顶也不是没有。 真是只远近闻名的凶猫,今天竟然主动来见他。 范砚西有些稀奇。 可能鼻子不太灵,也可能终于有了点良心,也可能喂过这猫无数的碎鱼肉碎鸡肉总算起了作用,总之斑点靠近了他,在他围裙边睡着了—— 后来斑点跟着范砚西大富大贵,基本不怎么吃鸡肉,估计那时候喂太多了。之前周日喂它鸡胸肉它不吃,其实并非周日的问题。 一只猫睡在他身边,温暖地呼吸着,还毫无防备,多美好的感觉。 他手放在它身上,它也不躲,表情更惬意了,两爪张开了花,露出尖尖的小牙,睡得很香。 范砚西说到这,又看了一眼手,说,再咬一个?牙印消得太快了。看不见了。 周止雨半合着眼,还记得反驳他说不行,你别想。 范砚西惋惜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斑点,说它凶,说它躲人,说它喜欢什么玩具,说它爱哪种项圈,说它挑特定形状的猫抓板。 周止雨听着听着,慢慢睡着了,带着笑睡的。 他喜欢听。 看似是坏话,实际上范砚西在说……他很爱它。 见他被哄睡,范砚西把床头灯拨到最暗的档,享受月色与安静。 人在怀中睡,他先去看他眉,再去看他眼,翘起的睫都变得很有趣,看着看着忍不住摸上去,摸到睡着的人咕哝着转开脸,他才幡然醒转,笑着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发。 他现在抱着睡着的周止雨,就想起那天的感受。 * 第二天醒来,果然下雨了。 宋青在这里待最后一天,带着饭上来的时候,包装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雨水。 他敲门,周止雨开的,接过他手里的饭在门口放下,取下外层的塑料包装。 宋青本来想自己来,被他抢先了,连连摇头要去自己拿:“夫……周先生,这真不是您该干的事,我来吧,这要是被范总知道,我又要被说了。” 第74章 周止雨不以为意:“行了,我自己想干,又不扣你工资,干嘛哭丧着脸。范砚西有这么吓人?一会儿我给你说两句好话,别害怕。” 他把菜品拿出来,宋青则去听里间的水声,看暂时没停下的迹象,才敢对着周止雨无声点头,意思是有。 周止雨乐呵呵地问:“那宋青,我问你个问题,你实话实说啊。” “您说。” 周止雨把他拽过来和他耳语:“你们范总私底下叫我夫人,也让你一起叫了?” 一向聪明伶俐察言观色的宋秘书吓出一身汗,连忙摇头:“绝对没有!我自愿的!” 私下里果然这么叫。 套到话的周止雨啧了一声。 一会儿得好好和范砚西谈谈称呼问题。 又是夫人又是宝贝的。 第45章 范砚西从卫生间出来之前, 宋青忙不迭走了,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早饭五个小菜,小茴香炒蛋, 五彩素虾, 蒜泥马齿苋, 煮得软烂脱骨的凤爪,还有个周止雨可以吃但一般不会吃的盐炒苦瓜。汤是苹果汤。 虽说数量多, 但分量不会太多,两个成年人吃刚刚好。 周止雨喝了口汤,还是烫的,连忙放下了, 等汤凉。 范砚西给两人布筷,问:“味道怎么样。” “酸甜,挺好喝的。” 范砚西又问了两句别的菜,周止雨给的评价都是很好。他真的不怎么挑食。 “真都挺好,”怕范砚西不相信, 他解释说, “我小那会儿我爸刚开始给我做饭, 他每一顿失败品我都尝过,这些和他的失败品比起来,全是珍馐。练出来了。” 范砚西无声笑了一下。 周止雨看着他笑,其实有点紧张。 他怕他笑着笑着突然冒出一句, 有时间让我也尝尝咱爸的手艺。 这可不兴尝,咱得活得长点。见我爸可就没必要了。 还好, 范砚西没有后话。 吃过饭,范砚西收拾桌子,周止雨则在屋子里瞎转悠, 想找范砚西那件被自己哭过的衣服。不出所料一无所获。 这屋子就这么多东西,范砚西能藏哪? 阳台没有,盥洗室没有,脏衣篓也没有…… 范砚西靠住盥洗室门口的门:“别找了,找不到的。” 周止雨笑得很灿烂:“找什么?我没找啊?” 范砚西:“早起的时候我不是下去磨咖啡?把衣服交给宋青了。” 周止雨一下垮了脸。 他走近范砚西折腾他的脸,捏着把他揉到变形,问:“范砚西,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范砚西任他揉,笑说:“工作,清洁,你。” 周止雨松开手,却被他握住手腕拉了回来,被他用脸蹭掌心:“你这习惯是被谁影响的?爸妈吗?” 范砚西:“嗯……” 他声音拉长,带着点笑:“一个小孩。” 周止雨:“小孩?多小的小孩,你上次说逃学那个?” 范砚西点头。 周止雨拍拍他脸,语气接近幸灾乐祸:“被小孩嫌弃了?您也有这么一天。” 范砚西亲一下他掌心:“那时候在厂里工作,每天都一身味道。皮料味道很大。小孩鼻子灵,估计刺激到他了。” 周止雨深以为然:“这真不能怪小孩,我小时候也鼻子灵,闻到怪味儿只想跑。” 不过厂里?什么厂? 想到这,他也就问了。 范砚西:“服装厂。” 周止雨:“怎么下到最基层了,惹到长辈被流放了?” 范砚西笑笑说:“那时候还没回本家。” 周止雨了然。私生子确实不好说。这事儿还是不多问的好。 范砚西看他表情,追问说:“在想什么?” 他头一次在周止雨面前皱眉,直觉两人想的不是一件事。周止雨好像误会了,误会似乎还挺大。 周止雨误以为他被戳到痛处,连忙转移话题:“在想饭后有什么饭后活动,没有我们遛狗去吧。” 范砚西回想两秒,说:“有。” 周止雨:“什么。” 范砚西:“剪指甲。” 周止雨看自己的手。上次还是被范砚西剪的,指甲剪得很圆润,健康得泛粉,还没到要剪第二次的地步。 “那我回去洗个澡,顺便换身一会儿出门的衣服。” “好。” 回屋时翟祁还没醒,周止雨把每天的饮料配额——两杯橙汁,一起放在翟祁床头贴了个条——翟小祁记得把两瓶都喝了,回来我要看到空瓶——走了。 洗完澡换衣服出来,刚好遇到从房间里出来出门的罗泛,看他手里拿着衣服,是要到洗衣房去。 叶云磊从节目离开,他顶替上来,就住在叶云磊原来住的地方,二楼,离周止雨和翟祁的宿舍不远。 周止雨确实很有礼貌,但对这种人不需要礼貌,目不斜视地上楼。 罗泛冷笑着看他上三楼:“周止雨,别把我说的话不当回事。” 周止雨停下步子,从楼梯上俯视他。 “你知道他什么底细?你猜他为什么要和你结婚?”罗泛嗤笑,“我们互相是大学同学,好歹知根知底,但你了解他多少?他们家什么情况你又知道多少?你和一个这么隐瞒你的人在一起,你以为你们会有什么好结局?” 周止雨根本不进他套,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重复说:“我们互相知根知底,所以你就是这么骗走我五十万还不打算还是吗?” 罗泛恼怒地说:“我会还!我来就是想追你的,但你不能要利息,毕竟我治耳朵也要钱!” 周止雨冷漠地说:“你活该。我你也追不到。” 他对这人一点感情也没有,看他现在做的一切就像看跳梁小丑。 就算范砚西真瞒了周止雨一部分又怎么样?这是他和范砚西的事,就算解决,也是他和范砚西解决,还轮不到罗泛一个外人来嚼舌根。 想到这里,周止雨停顿了一下。 这些年很少有人会被他划进自己人里。 他对范砚西的喜欢比自己意识到的更多,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比起罗泛的挑拨,他更在意这个。 他感情生长的速度比自己预想的快得多,快得太多了,速成的感情是好事吗? 这么快,只是一时的激素水平上升怎么办?激情过后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岂不是更坏?誓言都定了,到时候估计婚都结了。 周止雨仍在沉思。 罗泛看他分神,相当愠怒:“我追你两年,哪一次不是顺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活该?这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周止雨从沉思里回神,好笑地说:“多亏你追了我两年,所以咱俩还算挺熟的。你做点什么都夸大一百倍和我说,买两份饭先带自己宿舍一份再把我的那份拿来,说专门给我买的,把自己那份忘了,以为我不知道?扮苦有必要吗?你猜我为什么给你打两份的钱?” 罗泛一下盯紧了他:“这你怎么知道的?” 他语速飞快地说了几个名字,是他大学时的舍友,又问:“这几个兔崽子哪个跟你说的?” 周止雨懒得和他废话:“就隔着道墙,咱们大学宿舍楼这么不隔音,你能瞒住什么?你舍友开玩笑说我是你大金主我都听见了。我也知道你耳朵绝对没你说的状况那么差,聋?不可能。我能不知道你什么德性?顶多也就是听力受损,但绝不至于听不见,我说对了吗?” 罗泛还想解释。 周止雨胳膊搭住栏杆,俯视过来的笑脸完美无缺,帅气逼人:“既然你说这次是来追我的,就别再和我说一句假话,你知道我最讨厌这种人。万一再被我发现,你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其实他已经没有机会,但周止雨不介意吓吓他。吓人还挺好玩。 罗泛果然不再开口,脸色难看,撇开了头。 周止雨挥挥手,挥苍蝇似的说:“还是其实你是又缺钱了回来找我了?缺钱就缺钱,别装,同学一场,你也知道我最讨厌装货。要是真缺钱就好好说话,我还能帮你一把,不缺钱你就这么继续,看我给不给你好脸色。” 看罗泛在二楼走廊阴晴不定地犹豫,周止雨好笑地摇摇头,上楼走了。 他知道不能考验人性,但谁让每次考验人性最后的结果都是对的? 而且他太有钱……太有钱了。 有钱到可以拿很多钱考验人性。 * 周止雨进门时,范砚西仍在修指甲,找准角度一点一点摩挲,那样子像是在打磨航母零件,生怕哪个地方曲率不对,无法经过标准检验。 周止雨看得犯困:“这么细致干什么,指甲尖点钝点无所谓吧。” 他以为范砚西会说指甲长短对工作有影响之类的,没想到这人似笑非笑地停顿一下,说:“你会疼。” 周止雨想不清醒都不行:“……?” 第75章 他惊呆了:“范西,话题是怎么急转直下的?” 范砚西笑得更厉害了:“你先问的。” 周止雨难以置信地指自己:“什么叫我会疼?我说疼了?什么时候?” 范砚西放下指甲锉,把手泡进准备好的水盆里,免得指甲粉末飞到他身上去:“你说了,还说了两次。” 周止雨:“我哪说了!我不记得!” 范砚西一点也不和他争论,笑说:“好,我说的,全都是我说的,我自言自语。” 周止雨:“……” 周止雨瞪他。 范砚西被瞪也不停下,指甲剪完洗了洗,擦干净手,接着拿一管护手霜涂。 原来他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清新味道是护手霜给的。 周止雨冒出一个荒谬但无比贴近现实的想法:“难道这也是你准备程序的一部分?那天也是?你到底要做多少准备工作?” 范砚西一脸的理所当然:“很多,不然太干涩了,你会疼。” 他甚至还有闲心比较两款产品,发表了一下使用感受:“除了这些还有油基,我看水基的比起油基还是不太——” 周止雨捂住耳朵,恨不得此时聋的是自己:“够了!别说了,就此打住。这是命令,命令听见没!” 范砚西心情很好地涂完,说好,那走吧。好像刚才口出狂言的是他的另一个人格。 周止雨简直想回到那天再经历一遍。 他总算知道范砚西说的你不记得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就想起那一个片段,别的什么都没想起来。到底还有多少细节被他忘了? 他不敢想。 还是算了。 太复杂了……太复杂了。周止雨你还是别想起来了。 第46章 不管怎么说, 这两位还是黏黏糊糊出了门。 这次范砚西和他一起穿了塑料雨衣,是周日找出来了一件备用的。 周止雨跟在他身后揭他老底,戏弄他说:“这次不穿风衣了?” 范砚西把雨衣拉链拉到最上端, 说:“再这么说话我就亲你。” 这要是在一开始, 周止雨还可能会被吓到, 但现在的周止雨已经对这种说话方式免疫了。 “范西,你现在已经吓不到——”我了。 他说这话时范砚西悄无声息靠近两步, 鼻尖快贴上他侧脸,笑说:“是吗?” 周止雨被近距离帅脸暴击,惊得连退好几步,撞在一个人身上。 罗泛扶了他一把, 却没看他,而是看向敛起笑的范砚西。 “你挺聪明的,把小雨骗到这个地步,倒也有点手段,但别以为没人知道你那点底细。” 罗泛面色阴沉——他来到这节目之后就没晴朗过。 范砚西笑了一下, 并不回话, 视线里有种年长者的宽容。好像罗泛只是在闹着玩。 他底气太足, 无所谓别人怎么造谣,就像一个有钱人参加零元生存挑战,知道自己背后还有很多东西,此刻的一切只是暂时的, 不会像一个流浪汉那样畏缩。 这话在他二十岁时说,倒还会让他在意。 可惜范砚西三十而立, 什么人都见过,也拥有了太多,什么波动都不会有。 范砚西站在原地, 仿佛罗泛从未开口过,等待周止雨过来。 周止雨从罗泛手里挣开胳膊:“谢谢你扶我,但以后不要了,我也不是站不稳。” 罗泛:“你别被他骗了还帮他数钱。” 周止雨:“那五十万,你先还了再说。” 他只要一提钱,罗泛必定面色扭曲。 “你能别老拿钱说事儿吗?!” “不能呢。”周止雨走在范砚西身边,双手插兜,“钱没还之前我都会拿钱说事儿,罗泛,做了承诺就要履行,记得还钱。别让我第二次看不起你。” 他说完向范砚西那边走,问后者等急了吗,范砚西说没有。 周止雨矮身换鞋,范砚西抬起眼,一改方才避开冲突的温吞与大度,漆黑的眼浓砚一般,锋锐得刺人。 罗泛回视,直到二人开门,消失在他视野中。 * 今日大雨。 两人穿着雨衣打着伞,还是避免不了被淋。 机械狗走在旁边,步伐机械僵硬,发着银色的亮。 走出很远,范砚西才说:“对他还有留恋?” 雨里,他的声音忽远忽近。 周止雨茫然地凑过去一点:“怎么这么问?我看着像对他有留恋的人?” 范砚西几乎挨着他的耳朵:“你们以前就这么说话?” 周止雨实话实说:“那倒不是……以前,以前我以为他是个好人,对他态度还行。” 范砚西牵紧了狗:“看出来了。” 周止雨立刻就笑了:“吃醋啊?” 范砚西:“很少,但有。” 周止雨心想你这可不是很少,但难得能逗他,很为难地说:“我对你不好吗?罗泛说你我也没信,也没和他怎么纠缠,您还想怎么对您好点?范总,我没什么思路。” 雨又大了,打在伞顶宛如撒豆。 范砚西看着他,墨黑的眸里浓色沉沉,出口都像诱哄。 “那你……来亲亲我。” 周止雨眼神猛地晃了一下,像被风雨拨动的烛火。 范砚西捕捉到他的动摇,原本紧闭的唇张开一点缝隙,声音更轻了,在伞下盘旋。 “宝贝?” 这是勾引吧? 这绝对是勾引吧? 周止雨骂了句脏话,压下他脖颈吻他。 雨势太大,大得雨水向四面八方飞甩,只要站在天地之间无从躲避,就都会被打到,甩在两人脸侧,为急迫的热吻里带来点冰凉。 范砚西一臂抱着他腰,另一手还记得握紧那把伞,分心要收伞。 周止雨牙齿一个用力,碾磨他下唇,咬疼了他,却没咬破。 范砚西吃痛,不再收伞,将其随地一扔,把他推在一棵椰子树下,双臂收紧他窄腰,热烈地回吻。 他们从瓢泼雨势亲到雨势停了,凉意回收,温度渐起。 什么扑通一声! 周止雨一个惊醒,立刻从氛围中醒来,本能咽了一口唾沫。 范砚西没有退后。 他甚至更往前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可能不到一厘米,周止雨满眼昏乱,分辨不出了。 他还含着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说:“什么东西。” “椰子掉了。” “清醒着吗?”他听到他问。 周止雨记得自己点了头。 随后一阵清新的酸甜味道。 他一开始以为那是吻的味道,后来发现不是。和太阳一起来的吻很热,也很软,另一个人不着急进攻,不停、不停地含吻他,也软化他,软得像个清醒的勾引,但其实没什么味道。 那是什么? 周止雨指尖一凉,突然回神,亲亲他结束这个吻,连忙低头看去。 原来是他太用力,捏烂了一颗百香果,黄绿的丝缕汁液流得手里到处都是。 此时范砚西退开,刚好随着他视线一起瞧。 范砚西兜里怎么有颗百香果?什么时候揣走的?又什么时候被他握在手里了? 周止雨呆滞地看他舔舐自己手间黏腻的果液,咚一声,什么响得很热烈,随后击鼓一般擂个不停,反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 那是自己的心跳。 果液还在向外渗,另一个人还在舔。 周止雨一出声,声音沙哑得不像样。他像是没料到似的停顿一下,还是说完了。 “范西,给我尝尝。” 范砚西拿走那颗百香果扔开,静静看他两秒。 周止雨没有闪躲,也没说话,只偏了一下头——他靠这树靠得不舒服。 尝过百香果的舌再度缠上来。 * 回去的路上阳光大好,他们脱了雨衣。 狗绳换到周止雨手里,他一并拿着两人雨衣,范砚西则勾住满是沙砾的伞,还有那颗掉下来的椰子。 两个人临近的那只手紧紧地、紧紧地牵在一起。 “百香果哪来的?” “饭后水果,本来想做饮品,忘记了,就拿下了楼。” 周止雨笑了两声,这才想起还有个称呼问题要解决,头疼地说:“商量一下,能不能不叫宝贝?” 范砚西:“那叫什么。” 他没要周止雨给出答案,自己先说了:“亲爱的?” 周止雨连忙说:“那还是宝贝吧!” 范砚西笑得像只狐狸,说:“好。” * 下午,拍摄继续。 碍于罗泛和周止雨的关系,以及周止雨在剧组的统治地位,节目把罗泛的初选人选换了,换成了林诗越。 林诗越在拍之前来找周止雨。 周止雨从手机里抬头:“林老师?” 林诗越表情不像演的:“周老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我很慌。” 周止雨想了想,仔细解释说:“我们没分手之前……他对不熟的人挺好的,正常相处就行,没什么需要注意,挺体贴,挺任劳任怨。分手之后我就不知道了,从那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 第76章 林诗越把这些当圣旨记,赶去拍摄。 拍摄完他们的初见,轮到十个人坐在一起玩游戏,这种所有人都在一起的场景是固定机位,一堆摄像机,导演编剧录音摄像齐聚。视频里看只有十个人,实际周围至少有五十个来回走动,热闹得很。 林诗越像个通风报信的前哨,在周止雨身边坐下,说周老师,罗老师气压很低,我们重拍了四遍。当心。 周止雨正就这范砚西的手尝一杯芥末味的饮料,喝完面色不善地说,好。 沙糖看准时机,把林诗越扒拉开一点,说林老师让一下,我得坐你俩中间。 林诗越被他推得一歪,怕他手再用力,连忙给这残废让了让。 “干嘛!” 沙糖小声和他咬耳朵:“方便随时援助我老板,新嘉宾一看就是带着气来的,这种的要是选手,我们压根不让上比赛。节目组也是,太不专业了。” 林诗越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这是恋综,不是比赛,就算想帮你能帮得了什么。” 沙糖看向坐在周止雨斜对面的罗泛,笑说:“差不多差不多,比我比赛还刺激呢。” 听到全程的录音老师不知是否该上报一下。 今天要玩的游戏从三个游戏里抽,都很大众,分别是密室逃脱,真心话大冒险,狼人杀。 大家抽到的游戏是—— 最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 但节目组稍微更改了规则。 转啤酒瓶,啤酒瓶停下来时,瓶子头部对着的人进行这一轮的回答,瓶子尾端对着的人负责下一轮发问。 第一转。 杜清秋先被啤酒瓶瓶盖指到。啤酒瓶尾部指的是周止雨。 第一个问题由npc发问。 npc:“参加节目到现在,心动嘉宾对你感觉怎么样?” 杜清秋下意识看了一眼温然。 温然正在掰煮熟的豌豆,骤然被点到,面部表情在光下一阵迷茫。 杜清秋:“真心话大冒险怎么能让我替别人回答问题?”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让你回答才好玩,”林诗越摇摇手指,“说真话还是喝?” 杜清秋不敢看温然。 之前他想着和周止雨发展一下,被周止雨截停了,温然后来来的,虽说周老师截停得早,但想必温然也从工作人员嘴里或多或少听见了。 杜清秋吸了口气,真诚地说。 “没想到会认识这么合拍的人,之前的快餐恋爱像个笑话。目前我还在被考验阶段,我愿意接受考验。之后,一直。” 温然笑了笑,扔了一根豌豆给他:“看你表现。” 他手忙脚乱,好歹也接住了。 剩下几人大声起哄。 第二转。 瓶子头部对准了范砚西,瓶尾是罗泛。 范砚西没有犹豫:“真心话。” 周止雨托腮:“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好奇很久了。” 范砚西噙着笑看他:“你说。” 周止雨:“你是一见钟情吗?” 第47章 【真没想到上一集我cp戴着手铐也能做好三顿饭……】 【我以为的互相喂食的甜甜蜜蜜桥段都没有, 只看到了两位大厨】 【何尝不是另一种默契】 【能不能梦一个主题餐厅】 【空降来看我产品了!感谢指挥部】 【我天呐经历一周工作毒打总算让我看到砚雨了,猛吃一口!】 【范砚西你快说是啊!(比格抱腿.jpg)我不允许你说不!】 范砚西:“不是。” 周止雨异常迷惑:“……?” 不是? 不是那第一次在酒店就跟他上楼? 不是你追到恋综? 他们才认识几天,难道已经到了日久生情的阶段? 这也不对吧? 范砚西摇摇头, 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四个字里我只认后两个。” 【虽然不是第一面但是钟情啊啊啊啊啊!】 【就是这个, 就是这种打开就是嗑的感觉……久违了……】 【我的粮仓回来了……】 【节目组我们喜欢你】 【fyx是单恋了很久吗?竟然不是初见?】 【不是一见钟情那是日久生情?】 【是不是没人记得范砚西的开头单采说来追人, 现在明牌周止雨了,明显之前认识】 【看小雨这个迷惑的表情我猜他全忘了】 【笑死, 记性不好是这样,手机夹手机支架上给忘了都得找半天】 第三转,头是范砚西,尾是江阳。 第二转的尾是罗泛, 所以该他来问第三转的头,范砚西。 周止雨以为罗泛会问自己对他还有没有感情,竟然没有,可能罗泛也知道自己会说没有。 他不欠罗泛什么。 那五十万能还很好,还不了也就算了, 当给罗泛治耳朵了。毕竟罗泛当时要是报警闹到警察局, 最后也还是得以赔偿收场。 就是不知道男同性恋在律师那会不会算感情纠纷。 他漫无目的想了会儿, 还是很疑惑。 范砚西对他怎么能不是一见钟情? 难道范砚西暗恋?跟踪狂?那天是个特意设计的巧合? 罗泛:“范老师。” 范砚西:“嗯。” 罗泛:“你和周止雨什么时候认识的?” 范砚西:“十年前。” 周止雨没忍住:“什么?” 范砚西转头看他一眼,摸摸他后脑,眼神里写着,就知道你忘了。 罗泛本以为这些问题会让周止雨警惕。 看, 你自以为了解的人其实你完全不清楚,他你知道多少你们就谈恋爱?总得…… 他要的不是周止雨笑着抬起胳膊趴上范砚西肩膀的场面! 【我完全懂了, fyx单恋zzy十年】 【我产金婚!】 沙糖看了会儿局势,总算看明白了,前夫哥和现任老公嘛, 自告奋勇说:“我来转吧!” 杜清秋:“你手可以吗?” 沙糖笑嘻嘻地站起身,短袖卫衣的抽绳一晃一晃,说:“我手好着呢,转个啤酒瓶,小事一桩。” 他握住场中的啤酒瓶,好像握住一只瑟瑟发抖的黄毛小鸡,没怎么预估力道就甩了出去。 第四转瓶子头部指向林诗越,尾是范砚西和周止雨之间—— 沙糖给了这一对一个能提问别人的机会。 范总一向不喜欢短袖卫衣,觉得这是人类时尚史里一大败笔,但今天看着顺眼了许多。 沙糖很满意,功成身退,坐了回去。 周止雨怎么会看不出来,捏捏范砚西掌心:“那你去问。” 范砚西把他手指一拢,一起握进手里,摸他无名指的位置:“好。” 第三转尾的江阳捋了一把金发,向林诗越笑得很难看:“我们还有一点可能吗?如果我再追你一次?” 林诗越竟然没说没有。 他说,大冒险。 【?这,这……】 【这么追来追去也挺好玩的】 【太复杂了还是不嗑你俩了,幻视现实了,我来嗑产品是为了逃避现实的别让我一直想起来,跳过一下】 【还是砚雨稳稳的幸福……】 npc端来一盘白色乒乓球,里面是一些大冒险的抽签。 林诗越问:“里面有什么?” npc尽职尽责地说:“为难,充满设计的巧合,以及按头凑成一对。” 林诗越从一模一样的乒乓球里拿出一个,上面写着,给你最感谢的人敬酒,他不喝的话,你再抽一次。 林诗越:“再抽的话会抽到什么?” npc:“你手里拿的是最简单的一个。” 林诗越只好举起酒罐对上周止雨,说:“周老师——” 周止雨叹了口气,很为难地接了啤酒。 强爽,这个他喝不了,一罐就倒。 喝不了就是喝不了,没有多练练就能习惯一说。 他手肘朝后,捣一下范砚西:“一会儿我醉了您能把我带走吗?” 范砚西:“喝吧。” 很奇怪,两个字而已,周止雨就这么放心下来。 很少有人能给他这种近似兜底的感觉,但范砚西可以。 周止雨在林诗越的感谢里起身,干了一整罐,又坐下。 江阳困惑地问:“为什么你最感谢的人是周老师?” 林诗越:“啤酒瓶没指我,为什么我要说?” 他抬手问导演:“导演老师,这段可不可以剪掉?” 导演冷酷地比了个ok。 第五转范砚西自己来转,沙糖本来想再上,结果和范砚西对上了视线,立刻明白—— 我老板他男人自己有数。 啤酒瓶指到罗泛时,罗泛忍着火气问:“npc,这游戏真没内幕?” npc:“您质疑的话,可以自己试试能不能转到想转的人。” 罗泛只好不耐地问:“想问什么。” 第77章 范砚西:“你想怎么追回他?” 【他是谁?】 【之前不是说这节目里有一对前任吗,让猜吧估计,看来是罗泛和谁】 弹幕不知道,但在座的他们都知道这个他说的是谁。 周止雨。 罗泛没想到他没问自己是谁,为什么找茬,而是问了这么个看似把他往周止雨那边推的问题。 如果他真的早就想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他是真心诚意来追人的,如果他对周止雨还有一丝真心…… 都不会没想过这个问题。 要追喜欢的人,大家都会想要怎么追。 给他买点东西?给他送些礼物?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送点什么能体现我的小巧思?送什么能让他高兴?怎么关心他,怎么让他感受更好,怎么让他舒服一点,开心一点,快乐一点? 都会想的,不可能没想过。 但罗泛卡壳了。 周止雨看着他,眸光很亮,神色稀松平常,好像听了个没意思的笑话,但也没到要离开的地步。 他不会因此失望,因为他早就对罗泛失望过很多次。 在听到隔壁宿舍的黄色玩笑时,在罗泛把他当成谈资时,在无数个让周止雨不舒服的对话里,在他说了不想去某个地方、但罗泛还是发着怒要拉他去的那天。 他对罗泛真的……毫无感情。 一丁点喜欢都没有了。 周止雨在分开时可能会犹豫很多,有时甚至显得优柔寡断,但一旦决定翻篇,就是完全的揭过。 你这一页从我人生中撕下,速速离开。 周止雨没等到他的回答,像看陌生人一样转开眼睛,和范砚西耳语。 “上午那只椰子开了吗?我有点想喝。” 范砚西侧身向他,轻声说:“等回去吧?我们回去再开。” 周止雨勾住他一根手指,说好,能感觉得到范砚西很高兴,回勾住他。他们的手像海里两条小鱼,相遇后不肯分离地粘在一起。 只是又一天晚上和他一起睡而已,范砚西却会高兴。 他从不会把周止雨做的这些看成理所当然。 罗泛却会。 和罗泛在一起之后,总有和罗泛相识的人来找周止雨。 周止雨,听罗泛说你家不是挺有钱吗,借我点呗? 不借。 都是同学,借点怎么了,又不是不还。 滚。 到了晚上,忙完社团活动的罗泛就会怒气冲冲地进来,然后他们因为这件事吵架。 周止雨已经不记得吵了什么,应该都差不多。 为什么不借? 不想。 为什么不想? 钱是我的,我想给谁给谁。 你别让我没面子,就借两千,我哥们儿真有急用。 你连两千都拿不出来,要面子有什么用?有钱的是我。 周止雨你别这么说话! 我说什么了? 然后冷战。 现在想想,真是莫名其妙。 周止雨想到这,贸然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对不起。” 范砚西:“什么对不起?” 周止雨在忏悔:“把你和罗泛做对比了,对不起。” 范砚西笑了:“多对比对比。” 周止雨:“?” 范砚西把他鬓角长长的鬓发向后捋起,轻声说:“多对比,也多审视,我不介意。” 周止雨看上去有点晕晕的,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因为范砚西的话晕晕的,说:“这对你不公平。” 范砚西:“我不觉得不公平就是公平。” 正直的周止雨没被他绕进去:“不行。”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记得范砚西接下来的话,但范砚西仍然说。 “周止雨,用你最严格的标尺衡量我,我会做到。” “你……何必呢?范西,明明不做这么多,恋爱也还是能谈下去。你看他们都这样。” 周止雨在说杜清秋,在说江阳,在说撩来撩去依然身边人不断的人。即使他们对自己要求不高,恋爱也是一样谈。 虽说周止雨也不太赞同,但也拦不住别人。大家都这样。他没资格要求别人,要求别人的结果就是…… 前面那九个。 范砚西摇头,不赞同地说:“不,我不是在请你,我是要你一定这么做。” 他的目光层次太多,周止雨先是接触到怜爱,后是喜欢,又是那种觉得自己很可爱的眼神,还混杂着对他过往的心疼,甚至深处…… 还有些不甘。 他没能在那些日子里陪在他身边,因此不甘。 “别理会那些悬浮的爱,别理那些空茫的承诺,来看我吧,一直看着我。 “周止雨,我给你最好的。 “你就该得到最好的、毫无保留的、真诚的爱。 “如果哪天我的承诺作假泛黄,你就把我一脚踢开,像今天的罗泛一样,没有留恋地走吧。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也是我的誓言。” “为什么?你怎么能?” “我就是能。” “万一我刻意刁难呢?你不就没招了?” “你不会,”范砚西的表情像他说了句可爱的咒语,“就算你会,那也不叫刁难,一定是我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周止雨头皮发麻地远离他:“你这样会把人宠坏的,范砚西,这已经不叫迁就了!” 范砚西但笑不语,但手一拉他小臂,又把人拽了回来,不让他离开的意愿很明显。 周止雨看他侧脸,心想我到底忘了什么,能让你这么执着地喜欢我到不顾自己的地步?只为了满足我,这真的好吗? 范砚西似乎看得出他在想什么,曲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小雨,我只问你一句。” “什么?” “现在高兴吗?” 周止雨可耻地说:“……高兴。” 他是真高兴。 这样的话谁听了谁不高兴? 不高兴那还是人吗? 就算是甜言蜜语他也认了,他那么多前任也没一个能说出这种甜言蜜语的。 后面大家好像问了很多,挺混乱,挺好笑,周止雨都不太记得了。 他一喝酒脑子就会变慢,被酒精麻痹的脑海想不到那么多,总是漂浮着,像在海里,随温暖的海波左右摇荡。 不过有一句他记得。 温然问他,小雨,现在喜欢谁? 周止雨吐字清晰,说了三个字。 范砚西。 【送上婚戒】 【嗑死我了!!!】 【完全是legend……】 【我知道这是恋综,我装作嗑得口水乱流是有我自己的节奏,你们别管】 【我觉得他俩可以结婚了,毕竟都认识这么久了,终选日直接结婚吧,还有几集终选啊?刚好在海边你们穿西装戴婚戒吧?倒不是我着急,就是我一个朋友她实在有点着急了】 第48章 大冒险玩到后面, 节目组拍素材拍差不多了,中场休息。 杜清秋大冒险,背着温然绕别墅一周回来, 去洗澡。 温然跟了上去。 其实这些才是观众想看的, 节目组也知道, 但不能拍。这里不是阿美利卡,拍不出欲罢不能, 只好望素材兴叹。 沙糖、林诗越、管荆、江阳还有翟祁,五个人一起开黑。 看江阳的样子大概是想再努力一把,他选了个辅助位,跟着林诗越走, 但不会玩,总是回城。 林诗越最近和沙糖待久了,传染了沙糖的毒舌,没忍住嘲讽了江阳两句。 其实林诗越说话并不重,至少沙糖这么觉得。比起水友, 林诗越的态度温和得不能再温和了, 但沙糖的意见没有用。 江阳受不了最近他态度的转变, 闷闷地说:“你以前不这样。” 林诗越下一局抢了辅助的位置往沙糖那边跟,说:“我以前有求于你,当然不这样。” 更确切地说是你的钱。 林诗越寥寥地想,不缺钱就敞开说亮话呗, 大家都是人,谁怕谁。 两个上楼, 五个开黑,范砚西和罗泛倒还对坐着,没人吭声。 李哥一如既往地拍周止雨, 偶尔也会一起拍范砚西,毕竟他来的这几天,周止雨常常和他待在一起,最近更是形影不离。 周止雨这次没醉。 他只是变得有些缓慢。 没一会儿温然下楼,在周止雨身边坐下。 周止雨:“温老师怎么下来了,没留楼上?” 温然推一下他肩膀:“可以啊,都开始笑我了,周小雨,刚才真心话我怎么帮你的?” 周止雨笑着说温老师!温红娘!我错了,别打了!然哥!半躺进范砚西怀里躲他的手。 范砚西扶了他一下,没过多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是周止雨的社交,他不会连这些都要干涉——除非那人不怀好意。 温然:“我们聊聊?” 周止雨说好。 第78章 他从范砚西怀中起身,被他扶着手站稳。这人还有闲心给他拉了一下因乱滚有些凌乱的衣服,满意地看到皱成一团的褶子被抻平,收回了手。 周止雨和温然向三楼走,在三楼角落的钓鱼灯下坐下。 这角落里两张小沙发,中间是个放着泡发黄色菊花茶水的圆桌,擦得锃亮。 夜风微凉,吹开一点他们的刘海,露出清晰的表情。 节目从背后拍他们,偶尔给侧脸镜头,声音低低的,氛围很舒缓。 温然喝了口温水:“再拍就是终选日了。” 周止雨拿着杯子,没能立刻缓过神。 “这么快?” “满打满算也待了十几天,再待下去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钱,你舍得?” 周止雨没太所谓:“不是我的钱。” 他对别人的钱一点占有欲也没有。 那些是陆怀远的,范砚西的。 这俩人确实都和他关系密切,但他还没到要担心对方账务的时候。 虽说他很快要和后者账务混合了,不过那时候再担心也不迟…… 不迟吗? 结婚前还是得问问小姑姑,她清楚。 他怎么想也就怎么说,温然笑了笑,说:“你分得好清楚。” “谈恋爱分清楚点好,毕竟这个我谈过,”周止雨被夜风吹得渐渐清醒,“但结婚就不知道了,这个分不清,愁人。” 温然:“你和范砚西,有婚约?” 周止雨:“嗯。” 温然条分缕析地说:“怪不得。节目不是你犹豫的点,终选选什么都是一样的,还是要回家结婚。” 周止雨静静地说:“不想选终选。” 温然有点疑惑,误会了他的说辞:“不选范砚西,难道你要选罗泛?” 周止雨摇摇头:“我是谁也不想选。” 温然:“哦……不选罗泛我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不想选另一位?” 周止雨:“太快了。太快了。就算选了又能怎么样,这个结果也没什么用。” 他连着说了两个太快了,是心里就这么想。 温然评价说:“无可厚非。这种节目就是要你在很快的时间做选择。不过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温然笑着说:“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小雨。” 随后他说。 “别害怕。” 周止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温然:“小雨,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那天在想什么吗?” 周止雨:“什么?” 温然注视着他,眼神在钓鱼灯昏黄的光线下很温柔。 “在想这个小孩的父母一定很爱他。那时候你连魂都飞走了,坐在工作间不肯走,里面味道挺大的,很少有人一直待着。我想着说给你递杯水吧,还被你挥开了。不过你大概不记得了。” 周止雨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什么?” “我记得,”周止雨一想到那些日子就鼻子泛酸,声线发浑,“我记得那天没接一个人的水,但我后来去想道歉,没找到你。对不起啊温老师。” 温然用见过许多逝者的眼眸看他,说:“小雨,我从没怪你,现在也不会说没关系。都理解的。感情在那,你只是太想爸妈了,不是故意那么对我。” 周止雨:“……谢谢。” 温然放下古典杯,光线在其中折射,从人手里脱落后,杯子在同样材质的玻璃圆桌上很璀璨。 “我只是想说……别害怕,你的感情如何,会被人理解的。范砚西对你的感情要比我更深,他只会比我理解得更多。 “小雨,爱你的人如何看你,是你想不到的细致。” 你的退缩,你的愤怒和眼泪,都会被看见。 即使不选,即使逃避,即使在他面前破碎,他也能理解的。 爱是看见,是总在看见。 周止雨想得太多了,想得前路似乎处处荆棘,盘卷着枝杈出去,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想这个问题时抛开了范砚西在想。 他想,终选选了一个人,之后结婚也是这个人,短短一段时间,决定了之后很长一段人生,真是他要的答案吗? 他上节目前就在这么想,节目快结束了还是这么想,是不是证明其实自己毫无改变? 但他想的有点偏了,且陷入了思维惯性。 这个问题得把范砚西代入进去想。 那不是某个随随便便的人,也不是个虚无的、不存在的符号。 那是范砚西。 是和他说你尽管衡量我、把我和别人对比的范砚西,是和他吵架也记得关心他的范砚西,是和他说我是为你而来的范砚西。 和不同的人结婚,结果当然不一样。很不一样。 人这个问题里最大的变量,周止雨却忽略了。 可能范砚西正是看到了他心底的犹豫才会这么说,说你观察吧,你审视吧。 我一直在这里,以随时可以被你检验的态度。 周止雨突然明白。 一定是。 他总是看到他,看破他,把他看得很仔细也很清晰,更是……想得比他远很多。 周止雨在他面前就像这只桌上的杯子,完全透明,表象锋利又如何?触手冰冷又如何? 范砚西只看到一片粲然。 “本来还没觉得,”周止雨看了眼手机,把屏幕举给温然看,“但你们都挺向着我,挺有压力的。” 屏幕里,是陆怀远说要终选了,决定了吗。 温然:“因为你被很多人喜欢。” 周止雨:“我就是……不觉得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对的感情,不是不喜欢范砚西,我当然喜欢。犹豫也是因为这个,温老师你能明白吧?这是我的执念。” 温然深以为然。 他把视线投向夜空,说:“可小雨,你之前那么理智,关系也存续了那么长时间,有一个好结果吗?” 周止雨说没。 这不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这么短时间内产生的感情也是感情嘛,”温然向后靠住小沙发,笑说,“你看,还有几个没发生感情的,说明短时间内产生感情也不容易。” 周止雨跟着笑,说我要和他们告状! “不许!”温然指他一下,“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我来找你也是在犹豫,想和人说说,就是和你犹豫的点不一样。” 周止雨微微坐起身:“什么?我以为你和杜清秋——” 温然:“如果不是上节目,我不会和杜清秋这样的人接触。我犹豫的点是……这不是我能掌控的类型。” 周止雨:“你不是常见法医吗?” 温然笑着摇头:“法医我也认识一些,不是职业问题,就是不想和这种明显谈过很多个的人接触。他那种跃跃欲试想接触很多人的习惯改不了,和这样的人长期交往……嗯,很麻烦。” 周止雨脱口而出:“这和终选有什么关系?终选不就是这么多天印象大综合吗?对谁印象好就选谁。” 说出口,两个人一起笑了。 大家对不是自己的感情都看得很清楚。 温然揶揄地说:“是啊——对谁印象好就选谁——” 周止雨也笑着叹气:“唉……” 温然总结说:“就是太认真了,想了很多以后。你是不得不想,毕竟下了节目还得结婚,我是真想定下来,有点累了,但感觉杜清秋不合适。” “别管那些合不合适的,拍摄那天再想,实在不行还有剧本呢,”周止雨干脆举起杯子,“温老师,至少我们的友谊是真的,以后常来我家吃饭。” 温然和他碰杯:“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一定得回答一下我这个平头老百姓。” 周止雨:“?” 温然:“你是不是住在城堡里?我怕迷路,到那得提前给我个地图。” 周止雨哈哈大笑,摇头说没有,没有,我家以前就三个人,住的是院子,宽敞也好找,你来我给你带路。 但最近不行,我好久没回了,下了节目回趟家看看,得叫人来大扫除。 温然说好。一定。 * 周止雨说好的和范砚西一起睡就是一起睡,本来进了自己宿舍的门,和翟祁打了个招呼,又上三楼。 他进门,范砚西刚好洗完澡出来,见他进来,垂眼看了他一会儿。 周止雨拿着换洗衣服站在门口被他看,还张开双手方便他,等他目光定在自己锁骨窝,才问。 “这位先生,您欣赏完了吗?能放我去洗澡了吗?” 范砚西笑了笑,并不让开:“实在有个问题很在意。” 周止雨:“嗯?有问题就说,又不是不能听。” 范砚西问:“小雨,你走之前喊温然什么。” 周止雨莫名其妙地回忆:“温老师啊。” 范砚西平心静气地问:“还有呢?再想一想。” 什么意思? 第79章 除了温老师他喊过什么奇怪的称呼? 但看范砚西这样也不像吃醋,更像是想要什么,但他先给了别人,有点蔫蔫的。 周止雨冥思苦想了一阵,温然,温老师,温—— 然哥。 他喊温然喊哥了。 姓范的狐狸在这儿等着他呢。 第49章 周止雨:“范先生。” 范砚西眉毛扬到一半又放下去:“嗯。” 周止雨:“范总。” 范砚西:“嗯。” 周止雨突然凑近, 差点撞到他,范砚西本想抬手挡脸,怕他撞到自己撞疼, 却被周止雨提前牵制住右手。 他们挨得这么近, 眼睫毛都要挨到一起, 最终是范砚西先动—— 他像是难以应付这么近距离的注视,也好像从没想到会被周止雨这么看, 没有任何阻隔地互相注视,交换眼神,最细小的情绪也容易察觉,这让他觉得应对不善, 便略微转动眼睛,向下看去,睫也跟着一并垂落。 他躲开了。 周止雨在这个很小的动作里动了心。 他知道自己动心的点很奇怪,总在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可能家境殷实,香衣鬓影, 浪漫满天都见过, 他对那些并不感冒。 陆怀远就曾在屿城双子塔人流最多的新年倒计时之前包下了双子塔的大屏, 写了另一个人名字的缩写大声告白,把对方感动得难以自拔。这是很多人喜欢的方式,但很多人里不包括周止雨。 周止雨笑了他一个星期土豪,说陆宝宝, 花那么多钱陆叔没抽你? 最后陆怀远与那位的恋情不了了之,连人都忘了是谁, 但还记得自己被老爹抽了,也还记得被周止雨笑土豪,气得仨月没给周止雨带饭——那时候他们还在大学。 这种表达方式对周止雨来说不难做到。这很简单。 他更喜欢眼前这个。 这种因太过喜欢而难以和他对视的表情。 那种隐秘的, 委婉的,想要爱称的讨要。 他喜欢。 他总在想范砚西很爱他,其实他也不知何时已坠得很深。 爱河宽广,落入时不觉危险,沉底时才骤然醒转,但已经晚了。 他自以为很清醒地叫他哥哥。 不是叫温然然哥这么日常的称呼,而是那种很甜的叫法。他小时候才会那么叫,还是想求哥哥帮忙的时候。 周止雨突然想到什么。 他没有兄弟姐妹,什么时候求过谁帮忙? 但唇上的吻那么烫,烫得他很快没时间思考,那人刚洗完澡,还有些浴室的潮气,湿湿的,蕴在鼻尖,味道很清新,让周止雨总想回吻,是他想吃掉的味道。 他倒退着撞进淋浴间才醒神,一转眼看到浴室,惊呆了。 一二楼宿舍的浴室都是单人的,范砚西这里的浴室却能放下一个浴缸。 他在吻里断断续续地问:“你这房间怎么,浴室……这么大?” “提前和我师兄说的,我说要是资方参演,得待遇更好,比如浴室。” 周止雨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目光长远。 范砚西把他的换洗衣服在门口的收纳里放下,从他喉结向下亲,呼吸很热,舔舐时轻时重,周止雨想他轻的地方他重,想他重的地方却很轻,舔得周止雨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面色憋得通红。 “一起洗?” “你不是洗过了。” “无所谓再洗一遍。” “听得见吗?” “隔音还不错,我测试过。” “什么时候?” “竣工来过剪彩,在里面拿音箱开到最大声放了音乐。” 周止雨不停地笑,被他抱着腰向浴缸退过去。 “这么早。” “嗯,这是为了节目特意建的,节目拍完会改成酒店。” 潮湿的水汽里,周止雨软而薄的上衣被人拽走,胸膛在闷闷的室内一片粉色,踩进放好水的浴缸—— 范砚西知道他要来,提前放好了水。 明明不一定在他这洗,也会放水吗? 周止雨不记得自己来了几次了,难道范砚西以前也这么给他放水? 对这些根本不会被范砚西摆到面前的体贴,周止雨无从考据。 另一具身躯跟着走近,在他扶着浴缸时轻推他一把,用力并不重。 毫无防备的周止雨险些摔进去,还好反应快,膝盖跪在浴缸里才发现,下面有个防滑垫。 两个成年男人踩进来,放满的水难免溢出,稀里哗啦摔落在地。 周止雨在他也走进浴缸时就发现了,高热的体温很难忽视,本能地转脸看他,以这个半跪在防滑垫上的姿势。 他本来是想转头骂人。真的。 …… * 周止雨早上醒来时还是懵懵的,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范砚西难得比他醒得晚,还在睡,睡得很安静。 周止雨仍在发懵。 怪不得那天他起来腰酸背痛的,这次再见面,他被范砚西翻过来看到的第一眼倒抽一口冷气,发昏的脑袋立刻清明了,吓得手背青筋都暴起两根,死死抓着范砚西的手腕声音发颤,说范西,砚西,这不行,这不行,这真的不行。 范砚西亲他发汗泛湿的额角,吻很轻,声音也是,他好像生来就很擅长安抚周止雨似的,说我知道,不在这。水不行,不如油。 周止雨飘忽着,突然想到婚房里那张水床。 其实那天他摸了,很凉,手感很好,软软的,像被海水承托,但又结构稳固。 ……可以一试。 不知道范西退没退掉。 他想这事儿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拨弄范砚西的头发。湿水后头发滑得他抓不牢,周止雨想稳住身体,只好攀住他背,难免在他身上划了几道。 两道在后背,一道在手臂内侧,手肘处。 当时周止雨要去看,范砚西只稍微瞥了一眼就收回眼,说没事。 他果然说谎了。 周止雨从凉被下摸到他胳膊,摸到一点微皱的皮肤,将要结出新痂。 范砚西握住他手指坐起身,不让他摸。 他的手总是健康,有力,指甲打磨得很圆润。 周止雨抽出了手。 他还没法面对他的手。 范砚西显然猜到他在想什么,醒来后轻轻吻他,双唇贴上去,吸猫那样吸了口气,不含欲/望的贴面。 像还没醒全,有些拖延。 这在他身上很少见。 “困?” 昨晚闹得有点晚,周止雨问。 范砚西在几秒内清醒:“醒了,饿吗?” “有点。”周止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太晚了,吃点剧组盒饭凑合凑合吧,都十点多了。” 范砚西越过他下床换衣服,说:“我做。不要总吃外面的,不干净。” 周止雨愣了愣,过了两秒笑起来。 他喜欢这个说法。 外面的。 有种家的感觉。 范砚西做饭,他就当他的小尾巴,洗漱之后跟在范砚西身后双手插兜,无所事事,悠闲地看他忙活。 这次没了手铐钳制,他做饭很快,单手打蛋的动作很利落,把蛋液倒进锅里。 周止雨在旁边看着,适时说:“我要全熟的,不爱吃溏心,但也不是不能吃。” “好。” 不多时他就得到了快手的三明治,卖相相当好,面包边很酥脆,煎蛋全熟。 周止雨和他在岛台对坐,吃完后范砚西又把两个人的盘子收走,看样子是要拿去洗。就两个盘子一点刀叉,没有进洗碗机的必要。 像是知道他想干什么,范砚西说:“不用来。” 刚想去帮忙的周止雨:“?” 范砚西把盘子放进晾架:“已经刷完了。” 周止雨肘住脸:“你这样我很没有参与感,两个人在一块儿不就得一起做吗。” 范砚西拧开水龙头洗手,笑说:“昨天参与了很多,今早就不必了,休息吧。” 这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懂的挑逗让周止雨满脸通红。 “你……!” 洗过手,范砚西指节冰凉,走过来刮了一下周止雨的鼻子,一股洗洁精的清香。 周止雨拍开他手咬牙:“再逗我我就生气了,再怎么也不是这么个逗法。” 范砚西就摸他的头,笑着说小雨消消气。 早起的罗泛站在楼梯上,自然而然看向他们…… 看到范砚西黑色短袖下,手肘处新鲜的划痕。 鲜红。扎眼。 一长道像把剑,刺进罗泛眼中。 周止雨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头顶翘起的头发一晃一晃,不看脸也知道,一定是在笑着的。 罗泛几近恍惚。 为什么?他那两年那么努力也没得到周止雨多少好脸色,最后还被打得听力受损,左耳朵听力不如八十岁老太太,为什么范砚西却得到了? 第80章 为什么他就是得不到想要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他?为什么连周止雨这个总在原地停留的人也往前走了?周止雨不再崩溃,那他哪还有胜算? 看到罗泛,范砚西脸上的笑散得很快。 昨晚周止雨被温然叫走,罗泛和范砚西当然不会就这么干坐着。 他们玩了只有两个人的真心话大冒险。 说是大冒险,倒也不是,因为只有真心话。 针锋相对到最后,范砚西问,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当然要来求原谅。别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罗泛难以置信地哽住。 范砚西知道。 肯定是周止雨说的。 周止雨连这些都能和范砚西说?他以前从不开口!无论罗泛怎么说他都不反驳! 而且……而且明明在泳池那天,范砚西还不知道! 他回过神,怒到极致只有冷笑。 “你二十多岁才被带回范家,羽翼丰满了想找个有钱的稳固地位、继承家业,当别人不知道?要不是被你叔从厂里带回来,你不还是那个穷鬼?这是机遇被你遇上了,你要是没遇上,我们也相差无几。” 范砚西有恃无恐地笑,心想查到的挺多,摇摇头,很君子地说了句脏话。 “别把我和你这种垃圾比,你还不够格。” 两看相厌,两人各自离开。 * 周止雨被人点了点肩膀,回头。 “小雨,我找你有事要说。” 在范砚西发冷的眼神里,罗泛再三强调。 “关于你旁边这位的,你听完再决定,跟我来。” 第50章 周止雨没率先答罗泛的问, 而是勾住范砚西下巴抬起来,仔细端详两下,问。 “范西, 你说, 我该去吗?他的话我能听多少?” 范砚西随他动作抬起下巴, 仿佛被驯养的猛兽,温顺和气地说。 “该去, 听一半就好,背景比较重要。剩下一半回来听我说。” “好。” * 周止雨和罗泛在室外找了个地方坐。 离别墅很远,离海很近。 浪一次又一次涌上来,有几次湿了他们的脚。 周止雨从脚踩在沙滩的姿势改成在石头上盘腿, 手按在岩石不规则的孔洞中,抠里面半片碎掉的灰白色蛤蜊壳。他没什么好说的。 “说吧,想说什么。” 罗泛在他面前蹲下,以这个仰视的角度轻声问:“小雨,终选你别选他好不好?他是骗子。” 他想往前伸手, 看样子是要扒在他膝盖上。 周止雨眉头动了一下:“手。” 这种说话方式很像大学那会儿, 罗泛听话地蹲下:“你这么聪明, 我想到的你怎么可能没想到?可你不仔细查他,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周止雨心说你误会了前半句,不是不仔细查,是查过了。 周六那边肯定查到了什么, 他查到的消息都会先拿给爷爷,爷爷觉得没问题, 周六才会给他。 这次没给,不知道爷爷基于什么考量。 但爷爷不会害他。 正好周止雨也有些好奇罗泛嘴里的消息,问:“我不知道那你说, 看你挺有信心说服我的。” 罗泛:“他是范家捡来的,他一个所谓的叔叔带进的家门,根本不是亲的,你和他结婚,就是在进套,他根本配不上你。” 周止雨:“你是说他不是亲生的?” 罗泛:“嗯,都说是养子,他在家里没有亲人,这种人回范家,不是朝着继承人的位置去的。他就算再有能力,也接触不到家里的资源,不然怎么会那么大才去上学?” 周止雨略微沉思:“有这个可能。” 但也只是有可能,毕竟也有别的可能。 一个是周止雨之前的猜测,范砚西是个私生子。 另一个更离谱一些,也是罗泛来之后,周止雨某一天突然冒出的想法—— 万一是家里走丢后来捡回来的孩子呢? 也有可能。 范老爷子和他爷爷周瞻关系不错,周止雨和他见过很多面,是个慈祥面善的老年人,不像那种会刻意耽误后辈前途的人。 罗泛有点急了:“你不信?” 周止雨:“不是不信,是就算是真的,我也会给他机会。” 罗泛:“你怎么给这种骗子机会?!” “你的猜测都只是可能,别擅自定性,”周止雨下意识维护了一句,“我给你机会,就也会给他机会,都一样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维护范砚西,他以为还没到那份上,但罗泛说完,他骨子里对喜欢的人的保护欲油然而生,甚至觉得罗泛有点莫名其妙—— 我喜欢的人,轮得到你决定我怎么对他? 罗泛:“我和他怎么可能一样!” “你和他是不一样,但我还是我,我的坚持还是原来的坚持,”周止雨笑了笑,神色有些难过,“你怎么还像以前一样,总觉得靠近我的都是坏人,你却能随便和别人玩玩。” “我没……” “你没有?你再说没有,我现在就走。” “我有,我承认,我再也不和你说谎了,”罗泛神色接近祈求,“可我真没机会了?你不是也和范砚西上床了,以前不让我碰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们扯平了,好吗?” 其实没上床。但气前男友这种事儿,多做积德。 “扯不平。” 周止雨一味摇头,对他的祈求早已免疫。 “罗泛,我们好歹也相处了至少两年,我实在太了解你了。 “我要是和你上床,第二天这件事就得传遍整个男生宿舍,我会变成所有人的谈资,你舍友会立刻添油加醋到学校内网匿名发帖,我甚至不用想都知道他们会起什么恶心的标题。 “‘好兄弟隐忍多年终于届到了’,‘兄弟终于追到有钱的,帮我想想这钱该怎么花’…… “你会,但他不会,这就是你们的区别。他一个字不说,还是你自己发现的,就算我和他上床了又怎么样?你来质问我,你以为我会高兴?” 罗泛仍想辩解:“那是以前,我现在真不这样了,我知道你——” “别,别这么说。你要是还有一点真心,就别把我叫出来还歪曲我。我话里哪不对你忍着吧。那时候就没说你,任凭你造谣了。 “也别说你出国了不知道,你都回来找我了,都调查范砚西了,哪儿有你不知道的?你说是不是? “这点绝对是你欠我。 “我打伤你,我不反驳,我现在说造谣这事儿,你也憋回去。” 罗泛脸色一灰再灰。 周止雨两指夹着那片蛤蜊壳,转硬币似的在手里转。 今日天气晴朗,白云高广,阳光直射。 他那张从来光鲜的面庞在光下更加耀眼。 他实在是帅,帅得稍微蹙眉,罗泛就说不出想好的话术了。 “罗泛,你自己说,那两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被他打,罗泛还能一心想恶心他,但看他难过,罗泛只能沉默。 他好久才说…… “是,是……可……那我呢?” 周止雨用一种温和但不关我死活的口气问:“你怎么?” 罗泛像个松开了救命稻草的人,焦急得想找回,却怎么也找不到:“我那几年也不是没对你好过,周止雨,你怎么能都忘了?” 周止雨:“确实有对我好的部分,我不否认,但对我的伤害更多。” 罗泛:“我……” 周止雨耐心等他下一句。 对于将要离开他生命的人,他一向很有耐心告别。 当时确实仓促了点,现在有个再见的机会也不错。 周止雨一向体面。 罗泛病急乱投医,想找早已碎成粉末的证据:“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我来那天还发那么大火?” 周止雨笑着起身:“罗泛,踹你一脚是被你欺负了,想欺负回来,那又不是爱。这么大的人了,别拎不清。” 罗泛也笑,比他笑得还厉害,也比他更颤抖:“你真是有了现任忘了前任……” 周止雨把最残忍的话说得很温柔。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我已经过了在乎的年纪。罗泛,错过就是错过,我们体面点儿,别最后了你还在我这死缠烂打的,难看。你别让我再难过了。” 其实还有更残忍的话他没说。 你罗泛却像是现在才到在乎的年纪。 在外头转了一圈看遍世界想起我的好了,不觉得我那么坚持是有病了,来这里查我的人,求我的谅解,希望挽回我,倒是绝口不提自己耳朵为什么会这样。 周止雨笑了笑。 他也不难过。 他难过什么。 他挺高兴的,因为终选结果他想好了。 但得装一下。 话不能说太死,不然那五十万不好拿回来。 * 第81章 之前有一次,陆怀远问周止雨说,罗泛身边那几个都那样了你还不分手,周小雨,你不觉得自己恋爱脑吗?我看着都觉得傻,你真是傻得要死。 周止雨坐在阳台上打电话,捏着阳台又死了的一盆花的烂花叶在手里碾碎,说,感觉都能沟通,再谈谈吧。再谈谈。说不定能谈好呢。 觉得仅凭沟通就能谈好,大概是他对人这个物种最大的误解。 他也不是恋爱脑,周止雨很明白。 恋爱脑和他不同。 他只是很认真。 他对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且寄予了许多圆满的期望,让那时还年轻的、只想玩玩的同龄人退却。 这可能是他的错处,却也是他的坚持。 遇到范砚西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人和他同样坚持。 他并非孤身一人。 他不会再为自己的坚持感到难过,只会为之自豪。 原来他没错,他一直坚信的东西有另一个人和他一样认可,他再也不会怀疑自己了,他什么问题也没有。他就这样,他会一直这样。 以范砚西的外貌条件,只要范砚西想,他能和节目里几个白队玩得风生水起。 但他没有。 除掉和周止雨接触,要不是节目要求,周止雨怀疑范砚西能在房间里宅到节目结束。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追周止雨,就把别的可能完全隔断。 周止雨其实非常、非常欣赏。 想去见他。 “走了。” 周止雨把这抠出来的半片蛤蜊壳放进罗泛手心,慢慢退后,退到一个罗泛扑不上来的距离,拍拍屁股走了,走得很洒脱。 那片蛤蜊壳在日光下晒了太久,早该风化,罗泛捏在手里,很快将其捏成了粉末,像一段无疾而终的关系,拿到现在来说,也只是一片残骸。 罗泛看着他,心想,他会不会回头呢? 回一次头就说明对我还有点留恋吧? 回一次头吧,这么长一段路,至少五百米,一次就好,一次就好啊,他要求真的不高。 但周止雨一次头也没回。 转头犹豫都没有。 他步伐稳健,走得很快,消失在棕榈树掩映的道路尽头时还像动画片里小孩那样跳起来蹦了两下,他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才会这样,可能是要去见喜欢的人吧? 罗泛从没见过。 目送周止雨消失在视野中,罗泛笑着笑着嘴角一咸,终于笑不下去了,原本的笑声变成哭声,竟然也差不太多。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周止雨在很久以前也和他说过。 普通聚餐也就算了,联谊什么意思?说要追我还去参加联谊,这些不能推掉? 你把这些事看得这么重要,那我呢? 一次就好,罗泛,你为我多做一点,只要你做了,我就会回应。真的。 不是你说要追我的? 我要求很高? 罗泛不清楚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大概是说你也不接受我,凭什么要求我吧? 他也走得没有回头。 * “范西!” 见四周没什么人,周止雨没怎么犹豫就把沙发上的范砚西推倒压了上去。 “聊完了?” 范砚西向后退了退,后脑枕住沙发靠背,把手搭在他腰上。 周止雨趴在他胸前,想到什么,笑得发抖:“范西,你靠的地方好多人都靠过,不会犯洁癖?” 范砚西罩住他的嘴:“就当没有。” 周止雨在他手心里笑得更厉害,笑够了才抬头,轻轻亲他一下。 等他笑完,范砚西才问:“和罗泛聊得怎么样?” 周止雨:“结束了。” 他很少用这样一口说死的词,范砚西略微坐起来点:“结束了?” “嗯,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意思,”周止雨笑眼弯弯,那张俊俏的脸笑得像是神赐的礼物,“范西,罗泛说的你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自己和我说吧。” 范砚西想说什么,被一根手指顶了回去。 周止雨指腹按在他唇上:“但不是现在。下了节目我们好好谈谈。” 范砚西的反应总是不出所料。 他这么喜欢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反应? 他微微抬起上身,和他不愿分离地耳鬓厮磨:“那现在呢?” 周止雨故作为难地说:“回去亲?在这万一被看到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第51章 周止雨还是招架不了。 这箍着他脸的温热手掌给他一种迷幻般的错觉, 仿佛他被抓进一张名为范砚西的网中,马上要被上面昆虫分泌的滚烫粘液融化。 即使开始时是自己占据主动,临到末尾也是他自己被亲得眼底烫红, 总是偏头要呼吸, 却在刚得到一点空气之后一次又一次被拉回来。 在晌午安静的阳光里, 他被亲得呼吸不畅,原本是范砚西被他压着, 吻结束时,被压进沙发里的人是自己。 周止雨还有点发昏,按住他锁骨尾不让他再俯身靠近,克制短促地呼吸。 范砚西亲一口他鼻尖。 周止雨:“我怎么……你……我每次跟你亲都像在渡劫……就不能温柔点吗?” 范砚西停顿几秒, 笑得很轻:“亲着亲着就忘了……你很好亲。” 他低头和他蹭蹭。 什么叫他很好亲? 周止雨回他蹭两下,活了四分之一辈子头一次被人这么形容,舌头动了又动,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词反驳。 再加上舌尖还在发麻,被范砚西得空又亲在唇角, 但没向里深入, 轻轻浅浅的, 到后来不吻了也不离开,就这么和他贴着。 周止雨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把他推开,起了身:“不行,有碍观瞻, 别亲了,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范砚西其实没太所谓, 不过周止雨不喜欢,也就跟着一起起身。 周止雨话音刚落,别墅正门就被人推开, 和工作人员一起进来的还有在海边吹了会儿风的罗泛。 罗泛先看的周止雨。 后者唇色嫣红,没有任何扭捏,笑着和他轻轻一点头,拉着范砚西向楼上走。 他再去看范砚西。 他以为会得到范砚西的警示,亦或嘲讽,炫耀。 但没有。 范砚西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什么也没说,被周止雨催了一句你怎么不动,转头的刹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绽开一个笑。 “来了。” 罗泛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无视了他。 * 吃过午饭,大家伙要么出来散步,要么偷闲纳凉。 周止雨趁着空子来找这几天一直在外围撒欢的周六、以及看护机械狗的周日。 周日得知他的要求时很惊讶:“小雨,你说你想干什么?” 周止雨:“我说想给这狗装个发声模块,难不难?两天能弄好吗?” 周日一如既往地很可靠:“不难,但在这儿不好搞的,得回了屿城再装,两天没办法。” 周止雨:“哦……那就算了。” 周六闲闲地问:“斑点呢?斑点不比这狗好摸?” 周日以为周止雨会说再怎么也是别人的猫,没想到周止雨一点不见外地说。 “斑点被宋青带回去了,过几天我们回去了再见它。” 周六长长地哦了一声。 回去了再见它。 能见到猫,那人也要见到。 周六:“看来姑爷的人选板上钉钉了?” 周止雨结结实实给他一拳,笑说:“都开上我玩笑了,这还不来随份子?” 周六哎哎叫了两声,往一边躲:“小雨!再重申一遍我是技术岗!你这一拳可不是盖的!” 叫完他揉着胳膊笑:“还看不起我了,我肯定比我哥给的多。” “行,你俩别商量,到时候让我看看谁给的多。” 周止雨拉着周六去和周日站在一起,还从周六兜里抢走了一包上好佳虾片,咔嚓咔嚓地咀嚼,边嚼边笑。 周日注视着他,目光静静的。 周止雨察觉到了,转头回视他,嚼得双颊鼓起,好一会儿,双眼一眯,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 周日突然明白,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更坚固了,坚固到他那些犹疑消失不见,灵魂都一并跟着圆满。 自从赌狗老爹和患病的母亲死后,兄弟俩就被周启勋与温长风夫妇收养。 两人和周止雨同岁,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几乎可以说是三兄弟,此刻看到他如此,由衷为他高兴。 他们站在树荫下,周止雨的眼睛在荫凉里也是挡不住的亮,让周日难免想起六年前。 大学开学后,周止雨没去军训。 除了第一天进校门,开学四个月,还没来学校报道第二次。 他和家里承诺了不会自杀,周瞻也就没逼他,只是偶尔让周六周日去看他。 第82章 周止雨随便租了个郊区地段的公寓,离市区很遥远,出租都不愿意来。 周日被辅导员打了第十七次电话,来这边看看周止雨。 他不愿意见任何人,只有高兴陪着。 周日进门。 空空如也的狗笼,空无一物的狗碗,水也干了。 他直觉糟糕,快步进卧室找人。 屿城不太潮湿,周止雨的卧室没放床垫,用的地垫。 周日拧开门时,周止雨头发糟乱着蹲在地上,正给手机充电。 屋子里狗毛乱飞,有些细毛夹在usbc的充电口里,一时间接触不良,他插了好几次不成功,正要扔手机。 周日及时把手机拿过来,把里面的狗毛揪干净,插回充电器。 手机一亮,显示闪电符号,开始充电了。 周日把手机放下,问。 “高兴呢?” 周止雨看也没看他,回到地垫上,毫无生气地躺下。 窗帘开了条缝,一把长刀似的,这么明璨的光线,却像压在了他身上,很重,照亮他苍白的脚趾。 周日看了看凌乱四周,没有贸然动他的东西,把肉眼可见的垃圾捡了捡,归置到一旁,也跟着坐下。 约莫过了至少十五分钟,周止雨才开口说话了—— 他已经到了这么糟糕的状态,十几分钟才能酝酿出力气说出一句话,说出的话还像在最尖锐的狼牙棒上摔过,音调很怪,很沙哑。 “高兴……死了。” 周日又问,怎么死的。 周止雨这次花费了更长的时间。 他一看就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了,手机大概也是这些天第一次打开,像一具生锈的机械,咔咔开始运转,思维缓慢。 “就……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它……反正……你懂……呃。” 他语言能力退化了很多,暂时没能力描述具体的情节,但周日了解他,也了解那条聪明的陨石边牧。 车祸里,两个主人都死了,边牧幸免遇难。 可它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高兴是难过死的。 周日声音很小:“火化了吗?” 周止雨:“……嗯。嗯。” 周日不敢再多说,勉强和他聊了聊,要给周止雨做饭,还被他拦住了。 周止雨疲惫地坐起身:“我……自己来。” 他自己可以。 周日在一旁看着他,想帮忙怕被他拒绝,想关照怕被他觉得废话,就那么从上午坐到晚上。 夜幕将近,他说小雨,我走了,明天让周六来看你,你要是想让他来就比个六。 周止雨翻了个身,有气无力,抬起一条胳膊,比了个数。 ——来吧。 又是几个月后,凛寒的冬日。 周日得知周六带周止雨去人工智能试验基地时已经晚了。 他匆忙赶到,在微信上给周六发了无数条语音,周六一条也没回,心急如焚。 周六被周日拉到基地落地窗旁时还在笑,说哥,我这事儿办得怎么样?人还是得找个代替品。还是智能狗,多好。 周日气得差点扇他,压低声音彻底怒了。 你看他那是高兴的表情吗?! 大厅另一边,正和工程师沟通的周止雨轻轻撇下眼,水面蜻蜓一点似的,看了工程师展示出的型号一眼,说。 “挺好的。” 他在家里蓬头垢面,出来倒是收拾得人模人样,只是身上一身鬼气盖都盖不住,像在棺椁里埋了很久。 此时光下,他皮肤白得将近透明,睫毛被晒成不近人情的金色,表情更是少得可怜,下半张脸埋在格子围巾里,眼皮都不想抬。 完全不像在活着。 他根本不喜欢这“狗”。 工程师说机械犬体内内置有发声模块时,周止雨静静地说。 “去掉。” 工程师有点紧张,问为什么,保证了很久发声模块相当安全,测试过五百万次以上,是有什么地方不放心吗? 他以为周止雨会说万一乱叫怎么办,没想周止雨说…… “太像人了。吓人。” 六个月后,这只集报警救护紧急援助为一体的实验机械犬落在了周止雨手里。 他也回大学上学了。 又是两年。 看似一切都在回归正轨,他的笑容越来越多,他的课业门门合格,好像还交了男朋友,但周日就是知道,有什么一直都没对过。 直到周日在马路对面停好车,看到周止雨遛狗那天,脑子轰地一炸。 周止雨注意到了他,原地站住,牵着一条根本不需要遛的机械生命,手里拿着捡屎袋,冲他笑,笑得异常完美,像个帅气的疯子。 周日明白了。 周止雨的心压根儿没能从那天活着出来,现在的一切也都是防止家人担心做的假象。 他在笑,笑里空空如也。 周日从回忆里回神。 近处的周止雨正给他递虾片,看他发愣,问:“日子哥,你们不会把狗搞丢了在这搪塞我吧?” 看周日发愣,他大度地说:“小事,丢了再买一个,不着急,你们慢慢来。” 周日看他松泛惬意的眉眼,笑着喊他。 “小雨。” “嗯?怎么了。” “没什么。” 周止雨震惊地打量他:“日子哥你怎么欲言又止的,你……不会……要和我表白吧?那么多年都没说这时候打算说了?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拒绝你,还得和范砚西说一声,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原来在这儿呢……” 周六笑得想死。 都是聪明人,他们仨里但凡有谁想多了,早几百年前就该发现了。 周日:“……” 周日抢走他所有的虾片,给了周止雨和周六俩人一人后脑一巴掌。 个没良心的。 不,两个没良心的。 周止雨挨了一下也没挂脸,反而笑得很闪亮。 * 范砚西午睡醒来,反手一摸身边,空无一人。 他坐起身,周止雨就在他床边拉了张椅子肘着脸坐着看他,见他醒了,笑眯眯地说。 “哟。” 范砚西向他那边伸手,摸到周止雨递过来的手抓牢,拉过来亲了一下,要从坐在床边的姿势起身。 周止雨:“等会儿,别急着下来。” 范砚西:“为什么。” 那条一直卧在范砚西床边的狗被周止雨点了两下背上,动了。 机械狗闪烁着灯光站起身,凑到范砚西腿边,很用力地顶他的腿。 当时应该给这狗装个发声单元的,但那时候周止雨嫌这样太像人,拒绝了工程师的建议。狗,当条狗就行了。 谁曾想今天还得用它呢? 周止雨为之前自己的不成熟叹了口气。 他蹲下来拍拍狗头。 狗抬头看他。 “好狗,看见他没。” 他摸摸狗的两只灯眼,指了下从头静等到尾的范砚西,刻意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笑着轻轻说。 “叫爸爸。” 第52章 范砚西:“这算表白吗?” 周止雨一扬眉毛:“不然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范砚西笑意更浓。 他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狗叫爸爸,视线疑惑,投向周止雨。 周止雨挠挠头:“总之……它现在还没法叫, 不过以后会叫的, 我保证。” 范砚西起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向盥洗室走去。 “那我等着。” 周止雨不大高兴:“怎么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能不能配合一下。” 他自己的惊喜是个半成品,还要范砚西配合。 听声音, 范砚西正洗脸,下半段话音埋进了毛巾里。 “小雨,还是别让我配合了。” 周止雨:“?”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他声音在盥洗室的加持下清晰而低沉, 带点回响,笑说,“影响发挥。” 周止雨装没听见。 范砚西才不会让他装听不见,走出来亲他,毫无章法的吻, 给周止雨亲笑了。 少爷歪着身体躲他的吻, 还是被他亲到面颊, 张嘴就咬他,牙都磨着肉了,倒还记得没下重嘴。看来是真挺喜欢。 范砚西和他闹了一会儿,在床边坐下, 头枕堆到腰后,打开随身电脑处理工作。 午后太阳更烈, 周止雨拉上窗帘,屋内一片发亮的棕黄。 他向书桌歪靠过去,数空气里飞舞的浮尘, 乱晃的不算,飞出个弧度的才记录一下,一个,两个,三个…… 周止雨数到数无可数,转头去看范砚西。 他坐他椅子,靠他书桌,看了一会儿他工作,趁他手放在触摸板上不动时冷不丁问。 “还以为你会问我终选选谁,范西,你都不好奇吗?还是你挺自信?” 听见这话,范砚西合上电脑盖将它放去一边。 周止雨“嗯?”了一声:“怎么不继续工作了,我也没说得很严肃吧?” 第83章 范砚西摇摇头,下床往他这边走。 “没关系,我的习惯。和你说话不看电脑。” 周止雨伸手示意不用:“别,你还是看吧,你这么正式搞得我有点紧张。” 范砚西在离他最近的床边坐下,双肘肘住膝盖,肘关节自然垂落下去,以这个微微仰头的姿势问:“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 周止雨歪脑袋想了想:“大概会说已经知道答案了?不然不会让狗叫你爸爸。” 范砚西:“还有呢?” “还有啊?”周止雨拧眉思索片刻,“大概会说你不是会问的性格?” 范砚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又笑。 周止雨甩松拖鞋,赤脚踢他小腿一下:“干嘛,问你呢。又是反问又是笑的,范西,配合点。” 范砚西:“周止雨。” 窗帘拉上,窗户却没关,听得见外面风声树声,悠长缓慢。 他这样认真地念他名字,风和树一定都听见了。 “别担心。” 范砚西眸光里满是包容与喜爱,像是看得到周止雨每一根想得到反馈的神经。 “你说什么我都听到了,不是不回应你的喜欢,是我来的第一天说过了。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不会因为一个节目里选择动摇。就算明天你不选择我,下节目后也还要拨出很多时间和我纠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有很多机会与你接触,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无论如何我还是有机会挽回你。 “这个结果对我来说重要,也不重要。 “如果你选了我,我自然知道以后可以更进一步,但你不选我,我也不会因此远离。 “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不会拿那些绑架你和我亲密,在镜头前还必须要说我的名字。” 周止雨还记得他的话:“按你之前说的,我要是没选你,你又为了你家来的,这次不就白跑一趟?播了你家不得气死?” “借口而已,一个接近你的借口。”范砚西小小地笑,“你当时那么排斥我,总要想办法留下来。还是那句话,你的选择永远是你的选择。” 周止雨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后脑被风吹起的纱帘拂过,迷茫地说:“范砚西,你别这样。” “我怎么。” “你明明有……你……” 周止雨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他从没想过会被一个人姿态这么低地爱着,当下感知到这种情感,生出的不是优越感,而是气愤。 “你明明最有资格问我,非把自己放那么低干什么?搞得像……” 周止雨眉头拧紧,低声嘟囔。 “搞得好像我要抛弃你一样,又不是什么负心汉。” 范砚西摇头:“我只是想你做的选择全都发自内心,不受任何人干扰,这个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我。” 周止雨:“可……” 可这样的爱,这样漫长的等待,做了许多考量,也只是为了接近一个人,且不被他讨厌,希望他喜欢…… 听起来好像很无望。 周止雨:“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了,我对你有大恩?值得你这么还?” 范砚西:“这怎么是还?你觉得我在还你?” 周止雨更困惑了:“那是什么。” 范砚西笑了笑,眼底映出周止雨困惑、英俊的脸。 这是爱。 我是爱你,不是还你。 但他没有说,只是摇头。 他不打算给周止雨带来更多负担,影响他的判断。 * 这天晚上,周止雨没在范砚西的宿舍留宿。 他回宿舍时,翟祁正躺在被窝的海洋里瞪天花板。 周止雨洗了个澡出来,翟祁还是躺在床上继续瞪,姿势一点都没变,也不知道会不会瞪得视觉疲劳。 周止雨擦着头发说:“翟小祁,往那边坐点,怎么了死鱼似的。” 翟祁给他让了让方便他坐自己床,叹了声蜿蜒的长气。 周止雨拍拍他:“忧郁什么呢?大画家。” 翟祁苦恼地翻了个身:“节目让我选终选嘉宾,但我谁都不喜欢。周老师,我能不能选你啊。” “不能吧,”周止雨擦得差不多,把毛巾扔回自己床,“我是下面那个,翟祁,你清醒点。” 翟祁坐起来,眼巴巴地看他:“不想被人拒绝,感觉好丢人……” “原来是怕这个,不一定是要你去告白吧?应该是黑队来?”周止雨笑说,“你要是实在担心那我们演练一下,就演练告白的场景,我可以很礼貌地拒绝你,你提前习惯习惯。” 翟祁:“那太好了!” 周止雨:“嗯,开始吧。” 翟祁小声思索:“我大概会很紧张……很久也说不出话……” 周止雨开了个头:“翟祈,你说什么?没听清。” 翟祁嗫嚅着说:“我说喜欢你……” 周止雨语气平静:“你的喜欢太小声了,我没听见。”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翟祁哪个痛点,他一下子入了戏。 翟祁:“可我!可我真的喜欢了你很久!我的喜欢不是假的!” 周止雨知道。 翟祁性格内向,除了网恋其实还谈过几段,但都以“我觉得你不喜欢我”告终。他和周止雨说起来的几次都很不高兴,一直觉得丢人。 他不会表达。 周止雨摇摇头,那是完全不喜欢他的冷静姿态:“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记得不要这样。” 翟祁看起来快哭了。 周止雨微笑起来:“要让他听见。你自己脑海里情意绵绵是一回事,但如果没传达给你喜欢的人,那就是无。” “你对我来说,就是那个无。” 翟祁被这段说得脸色唰白,抖着唇不知怎么回复。 周止雨轻声说:“翟祁,我是不是很无情?” 翟祁下意识说:“不……我……” “不用为我开脱,我就是很无情。”周止雨平静地说,“因为我不喜欢你,不能给你一点多余的希望,不然对我喜欢的人不公平。” 翟祁可怜巴巴地说:“周老师,你说话好狠,但又说得好对,我要掉金豆豆了……” 周止雨一下破功,笑着去拿床头的乳酸菌奶,两瓶扔给他一瓶。 翟祁缓了缓,接过他递的牛奶:“演练了也还是怕……” 周止雨吸着牛奶问:“到底怕什么,说说,放心,我不往外说。” 翟祁十分纠结:“怕我的喜欢被……不重视。” 周止雨拍拍他,很过来人地安慰:“喜欢别人又不丢人,践踏你喜欢的那个人才丢人。” 翟祁:“但现在……其实……” 周止雨理解地接上下半句:“但现在大家都觉得前面那个丢人。” 可范砚西不是。 范砚西是觉得就该喜欢自己,接近不求回报的喜欢,这怎么行? 他周止雨又不是需要供奉。 晚上,周止雨打开手机,给范砚西发消息。 【彩虹emoji:别搞得喜欢我像给我添麻烦一样,你做得够多也够好了,又不是在骚扰】 范砚西回得很快。 很工整,很对仗。 【风衣型:别觉得我喜欢你是什么很重的事,我想做,我喜欢,很享受,已经习惯了】 周止雨眉头快拧出花来,打字更快了。 这油盐不进的。 重点是我吗?重点是你! 我要的你给了,你还一副什么都不要的样子怎么个事儿?这么圣人?! 【彩虹emoji:我挺喜欢你的,别自卑,该要就要】 【风衣型:我得到很多了,别担心,你没少给】 周止雨盯着最后一句话,有点生气。 怎么就说不服他? 他自己气了一会儿,发了好几个喵喵拳表情刷屏聊天框,把手机关机了。 周止雨在枕头上躺下,半晌没睡,想到最后气笑了,但又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争辩,其实很喜欢,手伸进头发里往后捋。 他曾幻想过这种对话。 互相喜欢,探讨姿态,确定边界,慢慢深入,与另一个人情感交融。 这竟然可以变成现实。 好半天过去,周止雨翻来覆去睡不着,埋进被窝里手机开机,想看范砚西回没回复。 还真回复了。 【风衣型:也不是自卑,是觉得幸运】 周止雨仍在输入。 【风衣型:怎么没睡,想说什么?】 他很速度地弹了个语音电话,吓周止雨一跳,后者连忙按断了。 【彩虹emoji:别打别打我室友睡了,你一个人睡可倒好,我旁边还有人】 【风衣型:是你说不和我睡,刚才打字想说什么?】 周止雨猜他一定在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周止雨宿舍还有第二个人? 就是故意的。 【彩虹emoji:想说我也是】 第84章 【风衣型:也是什么?】 【彩虹emoji:能遇见,我也觉得很幸运,范西,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喜欢】 第53章 终选那天是个好天。 节目规则果然是白队等着, 黑队来各处告白。 每个白队成员选中的场景不一样,翟祁挑中了一处喷泉。 周止雨:“岛上竟然有喷泉?” 来递消息的npc笑着说,还是新建的, 特别美。 他打开自己的, 上面的地点是小岛一处森林。 这次不用去熟悉的化妆间, 而是到了地方再化妆。外景一律这个流程。 周止雨开着摩托跟上大部队,开了二十分钟, 胳膊被晒得通红,涂了防晒也没大用,到地方停好车躲进荫凉里纳凉。 天气好热,蝉开始凶了。 岛上森林和人工种植的森林不一样, 很自然生长,看得出没多少人来过。听说剧组还请了两个户外生存的专家先探路,把森林摸了个遍,确保没什么危险才选了现在的地点。 车队在附近四散,周止雨在自己的小团队这歇息。 不远处, 巨物般粗壮的树根看起来很适合拍恐怖电影。 到地方, 道具组立刻开始布景。 周止雨歇了会儿缓得差不多, 刚想从折叠凳上起来,对上要来给自己换装的花姐。 他瞪着花姐手里那件背后就两根链的衣服。 没想到还是没躲过穿它的命运。 周止雨:“非要穿吗?” 花姐安慰说:“不会只有两根链的,穿好看看造型怎么样,不好看得找点双面胶给你固定一下。毕竟背后没什么东西, 不能让前面也跟着漏风。” 周止雨:“双面胶贴我身上?” 花姐笑着把他推进保姆车:“不然贴我身上?” 下装倒是很正常,收腰设计, 周止雨两分钟就换完了一身衣服,花了二十分钟做心理建设,还是没能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 小何以为他在车里睡着了, 敲窗户喊他。 “周老师?!周老师!睡了吗!” 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小何打了个电话。 周止雨把电话挂了,窗户按下来,表情从未有过的纠结。 “小何我没睡,就是……还在思考,得考虑考虑,做点心理建设,拍摄时间到了直接喊我就行。” 现在迷茫的人轮到了小何。 小何问:“什么心理建设,这不是穿得好好的吗?” 周止雨眉尾抽搐,心想你是只看到正面没看背面。 他的家教还不允许他在很多人面前这么穿。 同龄男孩夏天光膀子的时候,周小雨再热也没脱过上衣,一个是嫌有伤风化,二是学礼仪的老师不让。 周小雨很讨厌学礼仪,和周启勋抱怨过很多次。 就算学会了特定的动作又有什么用?吃东西,走路,干什么都像在表演,他很不喜欢。 周启勋笑着摸他的头,说都一样的,小雨,学礼仪和学别的东西都一样,你学了才知道里面的麻烦和繁缛,是不是会想其实这些没表面看到的那么高深? 周小雨点头,说,好麻烦,不是人学的。 周启勋认真地说,你学的很多东西,都是防止你被骗而已,没有什么很区别于人。这样你看到会的人不至于过度崇拜,看到不会的人,也不至于异常高傲。 周小雨高深地总结陈词,说我知道,不懂的多了,就容易崇拜别人,容易被人骗。 周启勋笑了,说这样也没错。 那时候他不知道周启勋说的很多都在教他做人,日后想起来才知道,原来日常这样小的时刻,父母亲都在细心教他。 也因此他恪守这些。 这衣服对他来说不合礼仪,他不想穿。 花姐在一旁听见两人对话,还以为周止雨只是暂时没法接受,多给他点时间就好,拖住更迷茫的小何走了。 周止雨苦着脸把窗户摇上去。 窗户又被敲了两下。 周止雨手埋在脸里,心想要不去找范总吹个枕边风吧,随口说:“小何你怎么回来了,拍摄提前了?” “小何是谁?助理?” 周止雨猛然抬头,对上弯了点腰看他的范砚西。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戴了一副没镜片的平光眼镜,镜框上弯曲的纹路很复古,像魔法森林深处走出来的学者,此刻稍微笑了,软化了一些严肃。 周止雨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你怎么来了?” 范砚西:“昨天的回复不满意才这么不高兴?还是没睡好。” 说范西范西到,周止雨还在思考枕边风怎么吹:“不是,都不是,就在想事,太棘手了。” 他手指按在车窗上,下意识往后坐了坐,想躲开范砚西的视线。 范砚西:“怎么了。” 周止雨:“你来干嘛?” 范砚西:“我……” 周止雨:“我……” 范砚西:“你先。” 周止雨:“你先。” 两位帅哥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那天在餐厅见面,两人也是这么说话的,他们都想到了那天。 短短一段时间而已,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化得这么快。 这大概就是温长风说的感情的魅力?周止雨如今才领略了一点。 范砚西递给他一瓶防蚊蝇花露水。 周止雨接过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作。 范砚西观察几秒,看他一动不动,很快得出了正确的结论:“衣服有问题?” 周止雨苦恼地说:“范西,能不能和组里说说给我换一件?” 范砚西:“长什么样子?先让我看看?” 周止雨:“你别笑。” 范砚西:“不会。” 他这么站在车外不是个办法,周止雨关上窗,开门让他上车。 车里冷气很足,关上窗太暗,两个男人又都个子很高,虽然保姆车很大不至于挤在一起,但还是有些遮挡视线。 周止雨打开车内顶灯,灯光霎时大亮。 范砚西在他对面座位坐下,摘掉镜框放进车门旁的置物空间里,询问地看向周止雨。 周止雨依然不愿意动,半晌叹了口气。 范砚西凑近他,在冷气里轻轻吻他,笑着问:“到底怎么了?” 他总是很知道周止雨此刻如何,且愿意花心思安慰他,让他放松。 而且他不催促。 只是这次的吻有点不一样。 范砚西亲他时喜欢搂他的腰,滚烫的掌心在腰眼摩挲,轻揉,这次却两只手都被周止雨抓住,像怕他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 周止雨被他亲了两下,头痛地说:“真不能在节目上穿,范西,你得帮我。” 范砚西还是那句话:“先让我看看。” “你先答应帮我我再让你看,”周止雨机智地截断他下半句,“不能我看了你再答应,总之先答应。” 范砚西很没有原则地说:“好。” 周止雨在他含笑的眼神里转过去,在车垫上趴下,捂住耳朵当鸵鸟。 “看吧看吧你看吧……我知道你们学设计的见过很多类似的,但不许说我封建,我就是接受不了,尤其是你,这么说我我会生气……” 范砚西一言不发。 周止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很久很久,身后人像静止了,没有动弹,也没有反应。 他想回头看范砚西的表情,后颈骤然一烫,被人用手掌推了回去。 他似乎垂下头在观察后背链子的构造,说话时吐息吹过周止雨的背,让他细细地发了点汗。 范砚西拿开他捂住耳朵的手,轻轻笑了一声。 “不封建,确实……该换。” 周止雨被他用手按住后颈,脸埋在车垫里抬不起头,郁结地发牢骚:“我就说没法穿,你看你也不想……”让我穿吧。 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有什么特别烫,在冻人的冷气里落在他后背。 那是另一个人的唇舌。 范砚西唇贴在他颈后向下些的距离,舌随之往下,中间路过两条银链,舌尖勾缠时擦过周止雨的皮肤,咬住时有些清脆的磕碰,令周止雨一阵发麻的战栗。 被用嘴咬起的链子落回背上,脱离了人体后迅速冰凉,落回时砸落下来,像一道冰水摔在他发汗的背上。 周止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舔后背而已,却比接吻还要刺激,他想反身推他,却被一揉尾椎,腰都软了。 “你干什么?范西,不行——” 周止雨显然误会了。 “不要动,”范砚西停在他脊柱中段靠下的位置,沉吟片刻,“只是在想合适的理由……” 过了十几秒,他贴上他背,笑说。 “我想到了。 “你不要动。” * 没过多久,花姐拿到了周老师今日拍摄的新衣服。 她下来时范砚西刚巧打开车门,把新拿到的上衣带回车里,有礼地道谢。 第85章 花姐没怎么见过他,但对讲礼数的人很有好感,拍摄前化妆和周止雨多聊了两句。 “礼貌?”周止雨很不服气,“明明我才是最礼貌那个。” 花姐低头调粉底液,哄小孩似的说:“你也礼貌你也礼貌,但你和我很熟啦。范总是和我不熟的人里最礼貌的一个,对你也跟体贴,说换衣服也就换了。这个组的服装脾气太大了,之前我要换人家都不给换。” 周止雨不太自然地往前坐了坐:“除了是演员,他也是客户,他说话谁敢不听。” “那也分人,”花姐在他脸上试了下颜色,“有的臭脾气老师客户怎么说都不换,资方怎么了,少你一个资方不少。还是得有一定沟通技巧。我真见过这样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行业内混。” 周止雨心想沟通技巧?靠谱? 他后腰上,另一个人不久前留下的印记因心绪起伏微微发烫。 是,靠谱,确实靠谱。 换衣服找的借口也非常靠谱。 花姐送新衣服来,周止雨换上就问了,问范砚西,说你跟谁说的?怎么和人说的? 和师兄说的,师兄帮忙协调了一下。 见周止雨看向自己,范砚西笑着停顿。 我就如实说…… 我在你背上留了个吻痕。 第54章 【头一次看到恋综的终选地点在森林里】 【还是这种遮天蔽日的森林】 【?怎么是森林啊, 别拍得很脏吧,不要泥巴】 【感觉会钻出两个小蘑菇问我要不要吃菌子】 【这么美好的景……弹幕你们……】 【生机盎然的,喜欢】 周止雨也很喜欢。 近日多雨, 即使今日天气晴朗也没能去除森林中的潮气。 他靠着的树根有些潮湿, 布景组在上面加了个防潮垫, 又在防潮垫上布置了很多苔藓,力求苔藓和树干本身的颜色融在一起。 处理这些时还发现了些银耳, 长在树根上还是雪白的颜色,摘下来很快开始发黄。 周六在一群人的哄抢里摘到一朵,找了个小盆子矿泉水洗净,拿来让周止雨尝尝。 周止雨:“有毒吗?” 周六:“你又不是没吃过。” 周止雨:“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周六:“有回咱们去徒步采菌子我给凉拌了, 你没吃出来,还问我什么菜怎么哏哏啾啾的。吃不死,吃吧吃吧,吃出事儿了我俩给你送医院。” 周止雨:“……” 周日先尝了一口。 银耳有根,根部略硬, 没什么味道, 胜在非常新鲜。 周止雨跟着尝了一口, 默默地嚼。 确实像陆怀远说的那样,周围的人都因为他更改了轨迹。 周六这样也事出有因。 那段他自己住的时间,周止雨没怎么好好照顾自己。说根本没照顾自己也可以。 有段时间咽喉肿痛一直咳嗽也没在意,吃止疼片和消炎药, 吃了两个星期还没好,深夜从咳嗽中醒来, 醒来睡不着了,拉开窗帘看星星。 直到某天突然浑身发痒,挠也解决不了问题, 一看镜子浑身大片的红,刺痛,奇痒。 他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叫来120把自己送进医院急诊。 到医院后一通检查,结果出来时,周六周日也到了。 肺炎。 医生进来,说免疫力下降就会带来一系列疾病,你还感染了呼吸道病毒,暂时给你开了两针提高免疫力的药,现在很多人都有这病,外在表现有大有小,别担心,回去了多吃抗炎食物,调理身体提高免疫力,好好养身体,等等。 周日听着,周六在一旁录音,顺带做笔记。 三人一起长大,这两人是除了陆怀远和爷爷之外最了解他的活人。 医生走后,两人在病床前一左一右两尊护法似的站着,医院冷白光色下,黑压压的影子投在周止雨仍在发痒的身体上,一阵发沉。 周止雨木然睁开眼:“别说让我好好照顾自己这话,医生说过一遍了。” 周日果然没说:“小雨,病好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止雨:“去哪?” 周日:“潜水,自由潜,你不是只会游泳还没学潜水吗?” 周止雨出院后吃了三个月各种补剂,期间再也没爆发过那么严重的过敏,在下海前做了一套全身体检,才和周六周日一起下海。 那天他如今也忘不掉。 他以为自己想死,但被周日从背后双臂制住,又被周六捂住了嘴,求生本能超越了一切胡思乱想,只剩下一个念头,活着。 他以为自己会无声沉底,但有了意识大口在海面喘气时,周日浮上来说,我髌骨被你踹错位了。 三人在浮动的海里对峙。潜镜外,世界发生着细小的形变,水声喧哗。 周六问:“还想死吗?” 周止雨脸色苍白,后怕地摇头。 周日游过来,揽住他肩膀拍拍他:“那就好好活着。” 周止雨点点头,扶着他往岸上游,踩到岸边发烫的沙子才双腿一软,跪进沙地里,沾了一脸沙。 从那以后他们就回归了以前的模式,简单来说就是越过越不上心,像今天的银耳,可能有毒,不是大毒,那就试试,折腾一下。 折腾一下他才能时不时回忆起来,自己还活着。 * 周止雨在树根上坐下,脚踩做旧实木台阶,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偏着微曲起。 【好长的腿】 【周止雨到底多高啊,男一米九也没这个比例,谎报了吧】 【别怀疑,人家就是183,比例好看着高,你腿短就你腿短】 他甚至不知道范砚西会从哪个方向出来,百无聊赖地扭头看,听到脚步声才回过头,眼前一亮。 和上次白色不同,这次是绿色近黑的西服,翻过来的前襟稍微提亮,但也是墨绿的颜色,胸口用细小的扣固定了一根真实的藤蔓,从前胸绕到肩头,肩头上点缀了一棵随风摇曳的白色小花。 范砚西从充满生命力的森林中向他走来,踩着苔藓与野花铺就的道路,走上台阶。 直到走到和周止雨齐平的位置,他停下,放在背后的手这时才伸过来,送上一捧单手就能握住的小捧花。 【好帅……】 【两个都帅得不行了,我狂截屏】 【纯路人,纯误入,随手一划拉帅我一大跳,这是在干嘛,拍偶像剧吗】 周止雨注视着他走来,接过他递来的捧花,垂头不语。 “怎么不看我?”范砚西站在他身前,“上次约会也不看我,我很难看?” 周止雨拨弄捧花里的风信子,轻声说:“这次和上次的理由不一样。” 刚开始拍摄,第一条不一定能过,范砚西以为他有包袱,善解人意地问:“这次怎么不一样?” 他等他回答时轻轻一吹,吹走周止雨头顶落的细小碎枯叶。 周止雨如实说:“只是……想了很多。” 想心动是不是假的。 想这是不是太快。 即使和温然说过,即使他和人说了一万次,不亲身体会和揣摩,他也不会知道现在的自己时什么心情。 他还是难以自控地害怕。 他就是会在这个问题上一次又一次犹豫。 范砚西像看到一只在穴中踌躇的兽,接近诱哄地说:“想什么?想动心是不是错觉,还是短时间内应不应该有个结局?” 周止雨有些含糊:“大概……前者比较多?” 他捏着捧花,更用力了些。 “我也不知道……我还乱着呢。本来以为压住了,但坐在这等你,又冒出来了。不是……不是故意要为难你。” “我知道。你怎么会为难我?” 【我老婆怎么可能难为我(骄傲脸)】 【fyx出书吧,就出一本《优秀老攻的基本素养》】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需要这本书的人名】 【宇宙需要深情攻!(招魂)】 范砚西放低声音:“可我只是想你看着我,这也不行?” “我……” 周止雨也不知道捧花有什么好看,可能觉得这样低头就能重来一条,有更多的时间让自己思考。 但导演没有喊卡。 他与范砚西就在森林中一站一坐。 今日剧组如此安静。 土壤松软的孔洞吸收了无数设备运行的噪音,让周止雨听见远处海的长浪,不远处溪流潺潺,听见幼鸟轻鸣,听见树根旁蛇莓摇晃。 好鲜活的地方,生命力那么旺盛,像鼓励。 周止雨吸了口气,刚打算开口,被人截住了话头。 那人话里含笑。 “既然想很多,那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真的一点没动心,为什么不肯抬头?” 【周止雨你抬头啊!我不信你不想看他!!!】 【你抬个头吧!老天我愿意用我二十斤体重换他俩在一起!】 第86章 范砚西的声音饱含笑意,像知道了一场魔术的底细,但依然愿意掏钱看技。 “周止雨。看着我。 “今天是告白的时间不是吗?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可我……担忧。” 【周止雨没反驳动心这句!】 【家0你个又心动又超爱就是不自知的笨蛋】 【太好品了】 周止雨仍盯着手里捧花,像要把视线捶打到发烫,将花叶灼伤。 “不知道你想没想,反正我想了很多。 “我怕冲重蹈覆辙,怕你的好是暂时的。 “我以前谈过的人也很温柔,虽说不如你,但也没差特别多。当然了,也就一开始,很快也就原形毕露。 “我不想下了节目才发现你不好的地方,不想初遇时的不太熟悉反而是最好的时光,不想昙花一现地谈一场。 “我不想交心之后再受伤。 “太疼了。 “范砚西,我害怕。” 【喜欢这种剖白】 【点题了,第无数次的恋爱就是会这样】 【是,之前一定遇到过很多问题,开始新的恋情就是会畏惧】 【其实这也是周止雨变相在说自己认真了,不认真不会怕,随便玩玩的人从不在意这些】 范砚西等他说完,手放在他握住捧花的手背。 “那也先抬头看看我,好吗?” 他轻声问:“难道我还不值得你一个抬头?” 周止雨这才露出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纠结、不定,让观众看得心都揪起来了。 不会最看好的一对最后没成?不要啊。 覆住他手背的手温暖发热。 “我没什么特长,但有一点被人夸过很多次。” “什么?” “周止雨,我最擅长等待。” “不想你等,”周止雨摇头,“也不想耽误你时间,我也不知道要重复这种想法多少次,就我困在这也就算了,让你等我是我不好。不愿意你也跟着我折腾。这是我的礼数。” 范砚西拿开手,一只手轻轻捧起他侧脸。 “首先,这不是耽误我时间。和你相处不是商业行为,我不会有任何亏损。你说耽误了我的时间,你自己的时间也同样消耗在我身上了,这无法计量。” 周止雨怔怔地说:“可……” “周止雨,听我说完。” 范砚西用掌心揉一下他脸颊,果然看到他眯眼。 脸好柔软。如周止雨的心。 “其次,我很喜欢你,比你想的要多很多。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你可能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很久是什么感觉,现在我告诉你。 “我怕的从来不是失去你,而是伤害你。 “只要你还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觉得满足。 “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不会觉得你伤害了我,我只担心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好,让你觉得不舒服。 “我很会自我检讨。 “即使今天你说不,我也会继续等待,等待很久,久到我能许诺下一个十年。 “就算你三十四岁了,又和别人有了许多情感纠葛,只要来我这里说一句想和我在一起,那我就会迎接你。 “等你是我的主观意愿,不是被迫。 “最后,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你觉得之前的恋爱经验可以套用在我身上吗?我和他们一样?” “不……” 周止雨说了一个字,很快补上后半句,摇头摇得很坚决:“当然不一样。” 每个人都不一样。范砚西当然也是。 他是最不一样的那个。 周止雨早已为之动摇过无数次,有时他都觉得要将过去的自己连根拔起,才足以有勇气把范砚西抱紧。 他是否有这个勇气? “那周止雨,我再问一次。 “今天是终选日,我来这里选择了你。那你呢? “你和我的决定相同吗?” 【好会说,好会说,怎么一个比一个会说啊!】 【就爱看长嘴的谈恋爱!爽!嘴就是这么用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求你了周止雨我跪下了你就答应吧答应了我去白马寺还愿啊周止雨!!!】 【没了他俩我去哪找这么好嗑的一对……】 【有高级弹幕哎!这怎么触发的!大红色!】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之前范砚西总会喊小雨,但今天没有,今天就是大名、全名,就像在说……】 【*作为一个完整的、与我完全平等的自然人,我向你询问……】 【*可以选择我吗?】 第55章 “要是我给出的答案你不满意呢?” 范砚西:“我不会不满意你。” 周止雨:“那就还是会不满意答案。” 范砚西:“我是人, 不是没有感情,当然会难过,但不会因此不满意你。” 周止雨:“要是我说不呢?” 范砚西意识到了什么, 笑而不语。 周止雨手心发湿, 粘在捧花的包装纸上:“别笑, 你笑得我很紧张。” 【周止雨你这和明牌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不’,那不就是本来的答案是‘是’的意思吗】 在滚动的松涛, 浮摇的绿意里,他和在他几个台阶下的范砚西对视。 范砚西:“只是在想怎么让你不害怕。” 周止雨苦恼地说:“别,别想了,不想你刨根问底就是这个原因……这不是你该想的。我自己解决。” 有些话能在节目里说, 有些话能在拍摄外说。 但周止雨后面的话既不能在节目里说,也不能在拍摄外说。 因为他想说……是我的错。 他还没做好上恋综的准备就来了,来了也不顺势发展恋爱关系,看似很配合,实际上是其中最顽固、最不配合的一个。 他的心本就没想敞开。 如果不是范砚西一点一点浸润他, 还不知他何时才能从抗拒的壳里出来。 范砚西并不肯定他这句, 而是手指一挑, 摸过他耳垂。 “没人能自己解决每件事,解决不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人毕竟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你总会有问题和别人一起解决。” 他停顿一下。 他本说‘我能和你一起解决吗’,但话到嘴边改了口——他意识到这有些催促他的嫌疑。 范砚西笑着说:“其实……今天我以为会有好几个人来这里。” 周止雨没第一时间明白, 反应了下:“你是说……” 范砚西:“一些其他嘉宾。” 【一些,这个量词用的好哇】 【好自觉就开始雄竞了, 笑死】 【误会好大,你俩不是一直双向奔赴吗】 【等的我抓心挠肝的,还以为刚才问话那就能大结局了, 怎么还不答应还不答应还不答应做法做法做法——】 周止雨笑了,笑得很无奈,也有点挫败。 “我给了你很多错觉吗?明明从头到尾我只选了你一个。一直都在选你啊。” 范砚西:“其实在我眼里,这才是你的不对。” 他还是头一次说周止雨不对。 周止雨:“?” 【又是熟悉的问号哈哈哈】 【这哪不对?一直互选难道不好吗?】 范砚西:“这是你的礼数,我知道。别人选你,你就会回选别人。可这只会给人错觉。在节目讲礼貌,会让我误会你同样喜欢。” 周止雨:“你是觉得我回选你也是礼貌的一部分?” 范砚西:“你是吗?” “怎么可能!”周止雨因惊诧瞪大眼睛,“我是很礼貌,但也没礼貌到这种程度!因为礼貌就和别人互选那不是诈骗吗!” 【\( ̄v ̄*\)哈哈哈你是个有礼貌的宝宝】 【碍于礼貌一直互选就是诈骗,拒绝假糖】 【就是想看乱七八糟的错位喜欢和从头到尾的执着啊,不然我看恋综是为了什么】 【插播一条,看完前面几队嘉宾来的,江林没成,杜温没成,管荆和翟祁同事互选,沙糖和罗泛尴尬非常,两个人都有种是你啊忍一下的违和感……】 【怎么都没成!】 【剧本吧,罗泛不是周止雨前任?】 【完全没看出来】 【大冒险那天罗泛那么针对范砚西还有第二个可能吗,一看就是】 【什么意思,弹幕什么意思,是说我的有奖问答又双叒叕填错了是吗】 【卧槽,你是说十个人里就我产这对是独苗了吗?】 【跪求家产he……】 范砚西:“那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你的喜欢比礼貌的优先级排序要高。” 周止雨:“当然了!我不可能因为礼貌就说……” 他话说到一半,后知后觉地停下。 明白过来的周止雨一下子笑了。 “点我呢,范西。” 第87章 【这个称呼也很好品,坐标屿城,我们这只有关系很好很亲近才会刻意把中间那个字漏掉叫人,发小或者关系特别好的情侣才这么叫】 【终于有人说了!我也想说但之前几集都没人提!还以为我嗑的不对!】 范砚西看他明白,不再发问,笑着闭嘴。 他收回手,拆取左胸前的藤蔓。 周止雨没在意这些,他还在思考措辞。 “范砚西,我确实喜欢你。 “我肯定喜欢你。” 范砚西仍在动作。 【踏实了!要的就是这个!】 【别,别,怎么感觉还有后话】 【范砚西在干什么?咋把藤蔓拆了,这多好看拆掉干嘛】 “我是喜欢你,不是对你很礼貌。这点我还不至于分不清。要是礼貌,第一天见面我根本不会和你吵架。” 这句理所当然被剪掉了后半句。 周止雨越说越明白,越说越清晰:“感情我不会搞错,我心动了,但我还是担忧,又不想你分享我的担忧,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犹……” 他耳边一重。 【我一个尖叫!范砚西你也太会了!】 【原来摘下来是这么用的!】 【全娱乐圈被迫营业麦麸的都给我来学】 范砚西把藤蔓绕在了周止雨耳后。 那朵藤蔓被他调整到刚好从发尾钻出来,蔓尖的白色小花刚好从侧脸露出,带着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放上时甚至没惊动周止雨,很好地与周止雨本人的体温融合。 范砚西拨弄他耳后的碎发,把藤蔓绕成一朵适合他的花环,耐心地穿插、编织。 藤蔓放在胸前时看不出,摘下来才发现很长,看来要编好一会儿了。 范砚西:“喜欢吗?” 他说藤蔓。 周止雨勉强定了定神,在他的动作里连做人准则都摇摇欲坠:“……喜欢。” 范砚西笑说:“也喜欢我?” 从来到这里,他的笑就没停过。 好似终选结果早已定下,胸有成竹的是他,不畏不惧的是他,满眼爱意的也是他。 周止雨难忍地红了脸:“你——” 范砚西笑说:“那还有什么问题?” 周止雨磨起一口白牙:“敢情我刚才说的您一个字也没听啊?” 范砚西:“不是没听,是不重要。” 周止雨用一副谆谆教导的口吻说:“怎么不重要?既然要互相了解,那分析内心是必须的,你不能喜欢得这么盲目。” 【年下教年上这种情节真的萌得我晕倒了】 【一个在阐述疑虑和自我剖白,一个把疑虑全过滤掉只听到喜欢了哈哈哈】 【周止雨不可以,不要再教别人怎么远离你了,观众缘和心上人的眼缘都是命运的一部分,招人喜欢就是招人喜欢】 【咋这么冷静,这种冷静的小嘴巴就该被热吻堵住,谁赞成谁反对】 范砚西:“是吗?我很盲目?” 周止雨哑然。 当然不。 范砚西并不盲目。 他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我当然也会抉择很多次,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很多吗?感情的事,谁能那么快一锤定音? “我只是没有办法,”范砚西用一种无法逃脱、甘之如饴的甜蜜语气说,“想到后面你就知道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喜欢,就会一次又一次向前。” “我们是认识得很快,可我的感情绝不快餐。 “周止雨,我肯定你的担忧,这说明你为我们想得很长远。 “可我要你现在的答案。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能等到你的选择吗?” 【都爱的不行了我说】 【好爱……太爱了,要爱得同人女毫无下手之地了】 【在某个方面倒是还有下手之地,支持多多建设】 【希望下一次秒懂的是数学题而不是这个】 周止雨迎上他视线。 太温柔,也太包容。 他自以为自己看见了他许多包容的一面,越接触才越知道,怎么还只是冰山一角?海面下还有许多看不见的仍在蜿蜒,还会铺展。 仿佛他对他有无尽的耐心。 这已经不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了,而是周止雨就像是他的全世界。 他的姿态一如既往,好像周止雨在负隅顽抗。 但即使负隅顽抗也没关系。 因为无论怎么……他都接受,也看到了。 我看到你担忧,看到你恐惧,看到你闪躲。 然后我毫无保留、一心一意地爱你。 周止雨看着他,却想到了许多人。 他想起叶云磊杀青那天说周老师,别像我一样,没人是把所有事都想明白再活的。 他想起林诗越在自己面前低着头捂着脸,沉闷地说不能陷得太快,像个傻子,不能,不能再这样了…… 他想起温然的体贴,江阳的混乱,翟祁的茫然,罗泛的追悔…… 想起这节目里许多人,想起他自己。 花环编好时,周止雨也再次开口。 在线的上万观众在他张合的唇间提起心脏。 范砚西拿开手,注视他总算放平的眉间。 此时林间骤然起风,像下了一场清新的雨。 周止雨就在这雨里说。 “是……我是喜欢你,没错。 “就算再怎么逃避,我也没法否认自己喜欢你。 “可能我的喜欢没你久,可能我的喜欢在你看来很孩子气,但……但这就是我的喜欢。你是节目里我唯一……心动的人。” 周止雨眼眶泛红,声线颤抖。 “我也不想显得那么不聪明,连这种东西都要想很久,显得我好像只会折磨喜欢我的人……也唯独不想让你觉得我不聪明……” 范砚西用指节揩掉他的泪,声线低而抚慰。 “怎么会不聪明?” 有几个人能在爱里聪明? 爱本就不聪明。 爱是违背本能、为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担忧、体虑。 爱是即使恋爱失败了无数次,即使快对感情死了心,也还是会被唤起不理智的萌芽。 爱是混沌。 爱是清醒者自甘沉沦。 “我们只相处了十几天,太快了,我怕下了节目发现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我怕我们不合拍。 “我怕我只是喜欢被选择,喜欢那种被人一直挑中的快感,也怕我只是太孤独了,病急乱投医抓到一个就爱上了。 “我怕我喜欢的不是你本身,怕我的爱不纯粹。” 他还在重复,好像重复次数多了就能让眼前的人退缩。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我都听见了。”那人说,“我不怕你犹豫,也不怕你迟疑,只要记得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周止雨困扰得想掉眼泪:“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生气,也不难过?”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和说爱我无异?” 周止雨眼神颤动,光摇晃了一下似的,很柔软。 “你这么在乎我们的关系,我怎么会生气?”范砚西笑着说,“我不打扰你的思索,只是我好想听到想要的答案。” “小雨,我好着急。” 他像个量身定做的陷阱,不知表里,让周止雨后知后觉地觉得可怕。 他要是选了他,不就代表自己还在一成不变吗?可不选他,他不也仍在重复以往的循环? 周止雨嘴唇发抖。 他否认自己,质疑自己,几乎要把过去的全部推翻了,可即使这样,就算如此…… “范砚西……我的终选结果只有你。” 范砚西向他伸手。 周止雨被他握着手,一把拽进怀里,因用力过大,还比他站着的台阶高,像摔入他怀。 他被人抱进怀里才发现,这人还有第二个目的。 他颈侧一阵潮湿。 周止雨难以置信地掰他的脸看他。 但范砚西再抬头时只眼里多了点水光,水光都只吝啬的一点,很快已看不到了,洒水车夏日里带来的彩虹般短暂,好像那点潮湿只是个转瞬即逝的幻觉。 可周止雨知道不是。 他心动得一塌糊涂。 他以为混乱的只有自己,可逼近范砚西看似冷静的表象,竟然看到他与自己相同的颤抖。 他听见范砚西低声说。 周止雨。 嗯? 我会吻你吻得很凶。 【啊啊啊啊啊终于!!!】 【这下是真的如同做了夫夫一般……好像见证了一对新人……】 【把夫夫去掉】 【喜结连理百年好合夫夫拜堂送入洞房……】 【入洞房之前亲给我看——!!!】 【卧槽什么叫吻你吻得很凶啊卧槽卧槽卧槽这个这个这个!!!啊啊啊啊啊!!!】 第56章 周止雨从来没被他这么猛烈地索取过。 第88章 他手本放在范砚西的脸, 将离未离,却被这人大力压了回去,脸反被捧住, 以一个不能转动、不能逃脱、落入笼中般的姿势与他接吻。 范砚西很喜欢这个姿势。 今天体验过了才知道, 之前的吻竟然都只是过家家。 原来得到确切答案后的吻这么重, 这么沉,全是确切的喜悦, 即使不说话也传达出了很多喜欢和爱,周止雨想暂时避开这种冲击,却被大拇指指节压入齿间,强行制止。 范砚西根本不让他合上嘴, 被咬也不拿开,还在他喘气时略微退开,盯着他咬在自己甲面的牙看,嘴唇开合两下,低声说, 好可爱。 周止雨眼带水意瞪他, 心想范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夸牙?真的假的?爱屋及乌得有点离谱了吧? 还没来得及出口, 放在他后腰的手已把他更紧地压近。 湿热的舌轻车熟路向内探,触及他的那一刻攻势嚣然,压他上颚后缠着绕着从他舌侧过,用力、餮足地舔吸。 周止雨被吮得舌根都在发麻, 一味只知道吞咽,滚动的喉结还被他轻轻一捏, 要不是嘴还被堵着,险些叫出了声。 太痒了! 初始时的失势让他一步步陷入劣势,再想夺取主动, 就变得困难。 从一开始就是,不论哪次,周止雨从没乖乖等着被亲过,他们之间总会有争有夺。 有时是单纯的角力,有时是范砚西故意让渡,周止雨中计,再被反扑。酒店那晚不算,那是意外,周止雨也不知道自己难过的时候喜欢那种亲法。 “慢点……我……唔……” “慢不了……” 那人贴着他,稍微退开点,呼吸烫得惊人,亲他下巴:“抱歉……慢不了。没办法。” 说着又亲。 【被吓晕了,这亲的感觉周止雨要被吃了】 【这是我高级vip应得的……清晰得不行……】 【什么叫情难自禁啊……】 【我就说!我就说你们是天生一对吧!】 【慢不了是什么需要重复两次的话吗!这和撒娇有什么区别!】 【不抱歉一点儿都不抱歉你现在就给我亲晕他!】 第二个吻没刚才来势汹汹,但激动褪去后的坚定也那么迷人。 可能和他唇齿相贴,唾液交换,最细微的变化都通过接触的地方传导,周止雨刚才还被他抵到发抖的颤慢慢松缓。 吻的力度好合适,很安心,最大限度地与他相贴。通过这样亲密连接的方式,他感受到另一颗完全不同的、跳跃鼓动的心脏。 范砚西的呼吸像会传染的高热,把周止雨耳根和眼下染成一片粉色。 他还想继续亲,周止雨一偏头,劫后余生地说。 “让我、让我正常呼吸一会儿……” 范砚西听见这话,果然没再追上来索吻。 他就知道范砚西体贴。 二人都在调整,周止雨缓得差不多了扭回头,嘴角一烫,断掉的涎液被人用指腹按住,向一旁抹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向前凑。 少爷在范砚西专注到慑人的视线下眼神亮亮的,只前凑,却不贴他,好像他两颊有隐形的猫须,凑近就会因胡须被挤压而感到不适,因此无论范砚西怎么想和他肌肤相贴,也只会遭到他反方向的躲避。 范砚西不和他玩,捏住他后颈固定了他,咬一口他鼻尖:“不要勾引我。” 今天他说话真是斯文,说什么都是“不要”,而不是“别”。 两个字比一个字更漫长,也更认真些,说起来不像在怪罪周止雨,更像在自我批评,批评自己的自制力。 周止雨把他这话当耳旁风。 逗范砚西实在有趣,这个平时异常稳重的人会因自己的反应轻易躁动起来,许多时刻周止雨都觉得他要越界,眼里风暴汹涌,但都硬生生克制住了。 好强。 周止雨自问自己做不到。 他被他揉后颈,别说还挺舒服:“那有什么,大不了再亲一下,这次总不能被拷了吧?” 【哈哈哈还记得自己被拷呢】 【这里有一只记仇的宝宝( ̄w ̄)】 他退后半步,但忘了自己还在台阶上,被范砚西及时捞了一把,也还是摔了。 周止雨后腰撞在台阶凸起那部分,摔得呲牙,回过神时手已被牢牢攥住,被人拉起来站好。 “不亲了,不亲了,”他按住范砚西的脸,“不能再亲了,再亲嘴都被你亲肿了。” 范砚西没再追上,盯着他笑,笑得停不下来。 周止雨还在脸红,范砚西却不会,搞得好像只有一个人在混乱。他好像天生不太红脸,明明脸颊温度比自己还热,让人嫉妒。 周止雨咋舌:“你连脸都不红,该死的游刃有余,看得我不太爽。” 范砚西:“我看起来很游刃有余吗?” 周止雨认真点头:“嗯。” 范砚西吻他的额:“可能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以后不做了。” 他声音很稳,拉起他一只手,抓着按在自己左胸前。 衣物下,这颗被周止雨覆住的心脏跳得很快,震动经骨传导,和周止雨的逐渐同频。 周止雨有点纳闷:“什么叫以后不做了。” 范砚西声音低低的:“表面功夫做多了你会误会我太冷静,我还没人疼。” 没人疼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意料之外的诙谐,周止雨没忍住,笑了。 他一勾他下巴,逗小狗似的:“以后我疼你。” “好,”范砚西与他指腹擦蹭一下,用视线描摹他的轮廓,问,“说出口的感觉怎么样?” 周止雨如实说:“踏实。比我想的踏实多了。” 在意识到面前的人是你之后。 还好是你。 他神色安然,和他交颈贴着:“要不是你……我还真说不出口。” 他说谢谢,但说得很小声。 范砚西就又笑,说我没听见,小雨,再说一遍? 周止雨只想咬他,也真咬了,咬的脸。 无人机在林间穿行捕获画面,游入这遍布生机的海洋,在范周二人不远处的树枝上停下。 这个俯视视角的镜头下,他们仍依偎着,紧贴着,面上都带笑。 和演技无关,那是忠于自我、互相选择的结果。 【真好啊……】 【我看到这些就会感到非常幸福】 【很早就想说了,现在才敢,其实他俩在一起有种磁场,什么都不做就让人觉得很幸福】 【是、是不是该说完结撒花了?】 【这么短吗!补药哇!怎么我产品刚在一起就要完结了!!!】 【后面还有半集】 【在这里宣传一下,wb关注砚雨cp超话有同人、路透、最新消息哦,欢迎来玩~】 剪辑在这里断掉,范砚西的笑却还没停。 离开镜头后,他的眼神便变了质,浓稠得好似流淌到周止雨身上,从他领口的锁骨窝落进去,看上去在想一些周止雨不太好接受的事。身体上不太好接受。 周止雨被他看得有点炸毛,想从他怀里往上窜,一手向后按住树干,却滑开了。 什么成片地掉下来,声响吸引两人同时向后看。 这棵周止雨坐过的树根上,工作人员布置的苔藓被周止雨按得大片脱落,露出下面的防潮垫,有些凄惨。 拍摄因此中止。 布景组这次倒是没来继续辛劳地粘苔藓?为什么? 周止雨顿了顿,扭头向摄像机的位置看。 导演起身鼓掌很激动:“我们今天就拍到这里!晚上最后一场,拍完就彻底结束了!然后杀青!大家最近都辛苦了!刚好也要收拾道具,周老师别管苔藓了,会有工作人员来清理。” 他拖长声音:“然后——!” 两人身边,几个快步走来的工作人员拧开彩带筒,细长条的彩带啵地飞出,在空中伸长又收缩,五彩斑斓的一大长串飞啊绕啊,落在他们身上! “恭喜两位嘉宾老师互选成功!” 站在周止雨那边喷彩带的场务呜呜地哭,是真的眼里有泪。 “吓死我了!我看你们说来说去还以为今天没戏了!想到我这桶彩带没有用武之地头一次因为班没上成差点哭了!!!” 周止雨回头看她,发现这就是范砚西来别墅那天要推着自己回屋……但没成功的工作人员。 还好没成功。 谢谢小红娘。 他笑了笑,把头顶那个带白色小花的花环摘下来递给她:“给,我们的定情信物,送你了,不哭。” 场务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接住了:“!” 范砚西已经起身,把手向他这边递。 周止雨握住他手,借力被他拉起来,后者拍掉他肩膀被溅到的碎土,上去嗅了一下。 周止雨笑得很无奈:“我这么好闻吗?沾了泥也好闻?” “嗯,沾了泥也好闻。” 第89章 场务双手捧着花环,看起来哭得更厉害了:“我我我真的能收吗这毕竟是你们节目上用的!有纪念意义啊!” “喜欢就拿着吧,”周止雨挥了两下手,笑转向范砚西,问,“这种东西咱们之后还会有无数个,对吗?” 范砚西笑着说嗯,眼神从花环上轻轻滑过。 在他看来这根本算不上礼物,他还有许多想好了要给周止雨的东西。今天这根细小的藤蔓?暂时排不上号。 两人一起走去卸妆。 “哎,我现在舔自己一下都疼,这么讨厌呢,下嘴真重。” 另一个人道歉道得乖乖的:“是我的错。” “让你亲这么凶,是不是吃到粉底液了?” “粉底液没有,但吃到唇膏了。” “我还和花姐说别涂那么多来着……腻的还是苦的?” “多涂点。不腻也不苦,水蜜桃味的。很甜。” “这真不能吃,甜也不能吃!范西你的洁癖呢!” “遇见你之后就死了。” “以后不准吃了。我说的。” “好。都听你的。” * 拍完终选,十人重回别墅。 他们回去的时间节目组调整过,每组刻意错开了,午饭也是各自在房间里吃。 晚上还要拍终选后一起聊天的景,这时尽量不见面,到了晚上情绪表达会更自然。 不过这条规则不适用于罗泛。 他敲门,来找范砚西。 范砚西从屋里走出,合上门板,不打算让除了周止雨之外的任何人进自己房间。 罗泛:“聊聊。” 范砚西:“观景台吧。” 观景台在别墅最高处,脚下踩着的就是沙糖和范砚西的房间,视野开阔无比。 此时将晚,橙红的日向西倒落。 海鸟群飞,在浮动的水漂间寻处落脚。 天上云朵和拍摄的第一天傍晚倒也无二,仿佛是这片岛在说话。它说近日海上的日子是它向天上偷来的。要珍惜。 罗泛:“我到底哪没做对?最后是你不是我。” 范砚西很不客气:“哪都没做对。” 罗泛:“你……!” 范砚西看着他,目光洞察,静静地说:“你最需要钱的时间拿了他的钱当启动资金,你前途光明归国之后,他也没举报你。想毁掉你太简单,这么简单的事他都不做,他还是很念旧情,念着你那时候确实照顾他了。” “他最不欠的就是你。 “你还是过得太好了。要我是他,你还不知道在哪蹲监狱。 “他对你这么温柔,难道你半个字都看不出来?” 范砚西声音甚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重锤,锤在罗泛身上。 罗泛脸色发白:“所以你才……不是他。” 范砚西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蔑。 他说记得还钱,隔了会儿又说了两个字,离开观景玻璃围栏,转身走了。 罗泛怔怔地望着远处海色。 他以为范砚西会骂他蠢货。 但没有。 他说的那两个字是…… 浪费。 * 后来罗泛回想数次,才明白那天他说浪费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泛不是个需要范砚西在意的人,所以范砚西关注的重点并不在罗泛。 他连骂罗泛都懒得。 他那两个字里全是叹息,是在替周止雨不值。 ——我爱的人那么温柔。这温柔竟放在过你这种人身上。 ——浪费。 第57章 几个人齐聚化妆间。 翟祁睡到拍摄前才起来, 差点赶不上化妆。 周止雨抱着他腰把他拎下楼,下楼梯时防止晃得太厉害下得很慢:“翟小祁,你说你身体里是不是有猪, 睡这么死。” 翟祁在他臂弯里摇晃, 头晕目眩地还想睡, 痛苦地哼哼两声,被周止雨放在化妆间的沙发上。 已经在的几个人都到了收尾阶段, 大家互相点头,有对终选结果不满意的仍板着脸,比如杜清秋,很快离开。 翟祁呈土下座的姿势又趴了五分钟, 被一旁路过的温然摸了摸脑袋,才艰难起身,起身时腰板嘎嘣一声,面色一白,又颤巍巍趴了下去。 好脆弱的人类。 看完全程的周止雨感同身受地疼了。 “翟小祁, 要不我推荐几个理疗师给你。” “贵吗?” “有不贵的, 但难约。” “那贵的吧……多贵?” “具体我也不清楚。等今晚拍完拿回手机我帮你问问。” 翟祁双手合十:“谢谢周老师大恩大德。” 这时, 范砚西结束了妆发流程。 他从位子上起身,个子很高,收拾得尤其整洁,路过周止雨时手按住他肩轻捏一下。 周止雨一掌拍在他手上, 落到肉上时反而没用力,只是听着响。 他和他一握, 说你先去,我待会儿就来。 范砚西勾一下他手指,说好, 带点不易察觉的黏糊。 翟祁默默看着。 “羡慕啊?”周止雨笑。 翟祁总算直起身在化妆台前坐下,摇摇头:“是高兴。周老师,一会儿我有个礼物给你,也算……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 周止雨眼睛一亮:“好。”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说什么我也没照顾你多少。确实是照顾了,他收起礼物来也敞敞亮亮,理所应当。 拍摄前,大家在聚光灯下拍合照。 最后一集,他们穿着和第一集一样的服装,三三两两,黑白分明地站。 摄影师看到杜清秋蠢蠢欲动要搭在温然肩膀的手,大叫:“不要上手!不要上手!我求你们了!太油腻了!” 温然乐得不用亲自拒绝,哈哈大笑。 杜清秋这次只敢胳膊抬起,防止他仰得很过度。 【来力!】 【竟然快要追完了……好感慨……】 【第一次看有个节目终选选完了之后还要见面,你们这几对没在一起的后悔吗】 大家拍完,在这里落座。 当时导助收走的手机,这天也由导助发回。 周止雨刚想说范西这有湿巾,扭头一看,那人手上已经放着一张平铺开的了,刚好让导助把手机放进湿巾里,随后手掌一合,慢慢地擦起来。 他还是和来时一样,是那个很在意卫生的人。 不过最近夏季,不怎么戴手套,这双满是薄茧的手露出来,常常和周止雨的握在一起。 什么变了,但又没变。 察觉他的视线,范砚西停下动作抬头,目光从银发后透出来,发出个轻轻的鼻音。 他这个样子也很让人喜欢——自从和周止雨在一起,只要周止雨说话,就会立刻停下手边的所有事,全神贯注听他要说什么。 说起来可能有些难过,但周止雨以前从没被那些恋爱对象这么用心地对待过。 周止雨看得很安心,笑笑说:“没什么,你继续。” 范砚西点头,空闲的手和他牵着,问你的要也擦一下么? 周止雨向他展示:“在擦了,不然都不好意思摸你。” 范砚西笑着握紧他手。 周止雨挠他手心痒痒。 范砚西他捉住,过两秒再放开,周止雨就继续。乐此不疲。 【有两个人格格不入地悄悄发糖】 【这种挠手心捉手指又放开是什么小学生游戏……】 【我是土狗我是说给我看更多这样的!】 【能不能搞个亲亲摸摸全天候直播,节目结束之后搞给我看好吗】 随后,不同对象进入不同的公共区域拍摄。 江阳和林诗越、杜清秋和温然在二楼和三楼的沙发分别拍摄。 翟祁、沙糖、管荆、罗泛则去了单采用的摄影棚。 周止雨和范砚西在一楼拍摄。 npc十分感慨:“两位老师,作为节目里唯一一对独苗,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周止雨讶异地说:“今天是个问答吗?” npc:“没错,咱们毕竟是个纯爱节目。” 【因尺度被迫(划掉)纯爱的节目】 【不敢想环大陆播放我该有多爽】 【看了分析帖,砚雨好多节目外互动都被剪了,节目组你最好会放花絮】 周止雨:“没什么特别想说的,节目是节目,拍摄完也就结束了,下了节目才是重头戏,估计变化会很多。” 下节目之后回归现实,不像节目里每天黏在一起时刻见面,更有家庭原因,大概率还会再变化。 范砚西:“会是好的变化。” 周止雨指着他面对镜头,和观众打小报告:“看,他好自信。” 范砚西歪头凑近他,半掩着的眼神很危险,想亲他这张不说好话的嘴。 周止雨笑着往一边侧倒,挡他的脸:“不行,拍呢,也有人在。” npc:“不用在意我,请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第90章 范砚西抱紧他腰把他搂回来,坐直。 【npc你问得明白吗起开让我来!】 【动作这么熟练到底是做了多少次,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你们亲了多少次!多长时间!】 【甜死了……】 范砚西问了个无伤大雅的问题:“节目结束是先回你家还是先回我家?” 周止雨笑眯眯地说:“嗯?不是婚房吗?” 【在一起了就是不一样,前面那两对问的都是怎么不选我之类的怨恨问题,这里已经在谈以后了,好喜欢】 【???我听到了什么你们都已经准备结婚了?!】 【稳稳的幸福……不是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怎么已经在坐火箭了!】 【玩笑话吧?哪那么快】 范砚西:“你愿意?那我们回去结婚?” 周止雨:“当然愿意——嗯,不能亲。拍完有的是时间亲。” 范砚西只好退回去,手握着他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摸得比刚才重。像有些欲念没被抚平,只好通过更多的肢体接触消解。 应范总要求,上面两句被剪掉。 npc例行问:“节目之后会多多营业吗?” “说营业不妥吧,”周止雨认真思索,“我们是认真谈感情。不是营业。” 得到确定回答的范砚西像块牛皮糖,几乎和他粘在一起。 周止雨在十六度的空调底下被他抱得一身汗,说话时没注意,还被他拉开领口亲了一口—— 他还伸舌头舔了! 周止雨捂着脖子瞪他:“让我把话说完!” 范砚西嗯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完全没听进去。 【一个好认真地回答问题一个好认真地盯老婆】 【在场三个人有一个完全没在工作我不说是谁】 【平时我会说有点工作精神,这时我只说别工作了你舔他吧只要让我看】 【多舔(捂鼻血)】 npc:“那会经常在网络上分享日常吗?” 周止雨:“你愿意吗?” 范砚西:“真话假话?” 周止雨:“当然是真话。” 范砚西:“不愿意。” 【观众听完天塌了】 【范砚西占有欲别这么强让我们看看你俩好吗?!我一边嗑到了一边痛心疾首!让我看看!】 【这样也好,以前嗑的恋综cp下了节目高强度营业圈钱,比起来还是喜欢悄悄幸福的,第二种更长远】 【你俩帅成这样不愿意出来营业?我的钱给谁不是给,还不如给你们】 周止雨:“那要是我想分享呢?” 范砚西拨弄一下他眉尾的碎发:“那我也想。都听你的。” 【洁癖哥你……你竟然是这种人设】 【这是人设吗,这真情流露吧】 【这种攻我一般称之为老婆为中心原则,老婆说什么是什么,自己的原则都得往后稍稍】 【zzy也不是专横的人,fyx你都这么说了怎么会不依你】 【茶茶的w】 npc:“回去之后两个人各自有什么规划?” 周止雨苦恼了一会儿:“我得回去上班。” 范砚西笑着和他对仗:“我得继续上班。” npc:“那回去之后要异地生活了?” 【哈哈哈哈看到你们得和我一样回去上班开心多了】 【噫,这个问题问得好,好尖锐】 工作模式的范总总算上线:“不会。我们都在屿城。” 周止雨:“屿城那交通,咱们要是在不同的地方办公,和异地倒也没什么区别。” 【早高峰挤地铁给我双脚都挤离地了,感冒病毒倒是没关闭】 【都来屿城上班吧,挤出精神,挤出风采,挤出你的鞋你的包你的早饭】 范砚西没多犹豫:“我可以居家办公。” 周止雨眼睛一亮:“真的?那你公司事务怎么办?” 范砚西:“大多数都可以居家处理,偶尔去一次就好。公司少了我不是不能转。” 周止雨响亮地亲了他一口。 npc还在问,他们还在答,也跟着节目的节奏想想以后。 周止雨答到最后有些累了,也有点困,靠着范砚西的肩闭上眼,偶尔随着问题嗯两声。 范砚西没了刚才闹他的样子,将他扶稳,继续回答问题。 “家人和工作哪个重要。家人。” “我也是。” “回去怎么回。一起回。” “嗯,一起。” “小雨,还醒着吗。” “醒着……马上睡着了。” “那之后都我来答。” 这几天而已,他们已经有了些莫名的默契,一个往后退,一个就向前上。 问到最后,把想问的都问差不多了,npc离开,让他们闲聊。 【我产在探讨未来……真的好多细节的地方都会想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怎么慢慢淡出了不要啊不要我还没看够我还没看够别走你别完结啊!】 【烟雨泛舟99!一辈子在一起!永远幸福!】 成群弹幕滚动,无数的砚雨99范周99和烟雨泛舟99刷屏,间或夹杂着一些看到这里的日期首刷。 沙发上闲聊的两个人倒是看不到。 “范西,终选之前翟小祁问我呢。” “问什么?” “怕自己的喜欢很丢人。” “那你怎么说?” “我说……喜欢人又不丢人,但看他那表情,还是没鼓励到他。” 范砚西侧脸贴着他歪过来的头顶,与他蹭蹭。 “会知道的。” 周止雨直起腰:“就这?我以为你会想说点什么呢?” 范砚西和他对视,浅笑着看到他心里,视线一如既往地透彻。 “想要爱又不丢人。” * 某弹幕视频网站。 一声提示音响起。 系统提示:您关注的画师【宅得出奇】正在直播。 “大家下午好,今天也画稿,画双人插,不动就是在找参考或者摸鱼。” 【刚看完《无数次的恋爱》,被翟老师萌到了来关注的】 “谢谢草莓大福关注。” 【节目刚结束那段时间有没有戒断反应?】 “有的,有的。我也是这个月才恢复画稿,刚结束那段时间没法直播,总觉得还在拍摄。” 而且非常强烈。但这句翟祁不能说,也不会说。 【小翟老师比上节目之前大方多了,真好哇】 翟祁看到这条,笑得很真心:“谢谢。主要身体好了,状态就好很多,找了个理疗师调理。” 【理疗?都干嘛啊?】 “调整身体力线、呼吸模式、长短腿什么的,调整好了身体会很顺,我现在在跟着老师学瑜伽。” 【能不能推荐一下?】 “太贵了,没法推荐,而且宝宝,理疗师只接熟客,我推荐了也没用。” 【在节目赚了钱就请得起了?】 “不是,钱是周老师付的,他说就当是节目结束送我的礼物了。” 【送礼物?】 “嗯,离开之前大家都互相送礼物了。” 【你送了周老师什么?】 “嗯……给你们看看。” 翟祁打开摄像头,切换直播模式,把镜头对准他数位屏上的速写本。 他拿开手,把保护得很完整的速写本露出来,一页页翻开。 那上面是很多周止雨。 笑,很多笑。 除了笑之外,还有许多日常中一眼抓到的动作。 光着半身坐在床头玩手机;举着盒饭吃;下楼梯;洗澡出来张开双手,神色很神气;递给翟祁牛奶;手里捏着给翟祁写的喝水便条;背对着他拉拽衣服,露出紧窄的腰线;和斑点睡得人事不知;早晨醒来在阳台跳绳…… 或坐或站,正比、q版,都标有日期。 那是拍摄时的日期。 最后一页是周止雨在沙发上犯困,被范砚西从身后抱起。 画完了一本a4大小八十页的双面速写本。 【大手竟在砚雨身边,翟老师你一定要画一辈子画啊,那么几天画了那么多!老师我还能加塞吗!】 “会的,强身健体画到我不能画那天,但是不接稿了,”翟祁笑容发苦,“我接稿列表被砚雨的同人图塞满了,邀请也关了,宝宝们以后也不要再投了,画完这次不画了。” 【速写本不是礼物吗?为什么还在老师你手里呀?】 翟祁慢慢地说:“因为周老师没有收。” 已经有爱人的周止雨不会收。 他感谢翟祁,给翟祁回礼,但他不收。 因为收了会让他爱的人伤心。 翟祁回神,急忙补救:“周老师说这是我自己的作品,虽然画的是他,但他只起到了模特的作用,还是我自己保存比较好,拍了照又还我了。” 【画这么多这么好,神态抓得这么准,也太认真了,我喜欢谁才会画这么仔细,翟老师,你是不是也……心动了?】 第91章 翟祁仿佛没看到这条弹幕,假装自己去接水了,接完水回来好一会儿才向下念别的弹幕,笑容不变。 有的。 他在心里说,有的。 终选之前,他旁敲侧击地问过。 周止雨一定看出来了,不然他不会说,翟祁,我是不是很无情? 他演技那么拙劣,瞒不过周老师。 但周止雨太温柔了,陪他演完了那天突兀的戏。 他的喜欢太无声、也太默默,没传达到…… 等同于无。 他喜欢的人他选不了。 他退出。 第58章 那天实在难以忘怀。 十个人拍摄结束, 同时从摄影的地方走出,还是下意识在一楼集合了。 彼此对视,好几个脸上都有些呆愣。 就这么结束了? 工作人员在欢呼, 动作利索的已经收拾起了自己的箱子, 各自往各自住的地方走。跟导演的那一班没有动, 临时员工则要尽快联系,确认下个组的行程。 许多人来和嘉宾合照, 把十个人围成不同的小堆,反应倒很一致。 走向周止雨范砚西时很激动,要签名要合照要合拍,还问周止雨能不能握手。周止雨说好。倒是没人敢问范砚西。 走向翟祁时声音放轻, 说小翟老师可以抱一下吗。 走向管荆时,问蛋黄鸡翅的菜谱。 小何把最近的通告单都整理好夹进文件夹,跑前跑后协调的心得笔记本也放进行李箱里。第一次进组就是这么个管理分明的大组,他收获很多。 花姐拎回饱经风霜的化妆箱,拿了块毛巾在外头的水龙头下擦洗, 看到划痕见怪不怪, 把划痕里的长灰也擦掉, 心想该换个新器材箱了。这东西在剧组是消耗品。 李哥还在上班,站在周止雨范砚西两三米外拍摄,看来是要奋战到底,也不知道导演给他开多少工资。如果不是, 那就是太热爱工作了。 新鲜出炉的情侣嘉宾好不容易合照结束,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 导演过来想拍一下师弟, 被及时扭头的范砚西用眼神刹住,意思是别再来了。 他师兄收回手,抱怨说:“看你整天和周老师黏在一起还以为你洁癖消失了, 没想到还在啊。” 范砚西:“嗯,还在。” 导演一个白眼将翻未翻,一转脸笑起来,招呼大家:“老师们都走吧,制片编导,演员老师,还有几位总裁一起吃个杀青饭。” 这顿饭很多人,推杯换盏,喝得尽兴,没有劝酒,全是发自内心。 拍完了,高兴。 周止雨拿回自己的手机和大家加好友,给拍摄嘉宾单独分了个组。 范砚西谁也没加。 叶云磊倒是提前给周止雨留了联系方式,刚好也加上,周止雨给他传了张饭桌上的菜图。 叶云磊发了个大拇指过来,说拍完了?之后干嘛。 周止雨回,回我那,回我家。 这是两个地方。 “我那”是adios酒店顶层。 “我家”是他的家。 幼时一家三口住在老宅,等周止雨大了点,周启勋、温长风就选了市内一处闹中取静的小院买下。 在那里,周止雨度过了童年、少年时期。每到春季,满园玉兰飘香。 车祸后他再也没回去过,一次也没,只知道有人经常打理,但这时想来记忆也没什么缺失,仍是那个静谧小院的样子。 叶云磊说,还以为你会回你爷爷那。 周止雨说,之后吧,过几天还得去印度。 周瞻住的地方小辈常回,在半山腰一片静谧林中,上山要开很久的摩托。周止雨固定时间回去看望老爷子。 叶云磊发了个问号。 他似乎在忙,过了会儿问,他知道吗。这个他当然是说范砚西。 周止雨说,不知道,还没说。 他肩头一重。 有人把下巴压过来,喉结在他肩头动,问。 “什么还没说?” 周止雨给他看聊天记录。 范砚西:“印度?” 周止雨:“嗯,每年夏天我都去。在那边有个……瑜伽吧,瑜伽老师。” 那边其实不说老师,都说上师。不过周止雨会的印地语不多,昌达上师并不介意他怎么喊,反正基础对话也是用英文。 周边的推杯换盏有些吵,范砚西几乎贴着他耳朵说话:“每年都去?” 周止雨嫌痒,避了避,没两秒又被他贴上来,问:“你想听吗?还是已经知道了?” 那年车祸知道的人很多,范砚西大概率也是其中一个。 范砚西:“知道了,但也想听你说。” 周止雨四下看了看:“这还是算了,人太多,回去再说吧。你和我一起回吗?” 范砚西定定看着他,像在确定他眼神里有多少笃定,又有多少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 他在周止雨清明坚定的视线里笑起来。 “当然。” 周止雨:“要去就得两个都去,不能挑。”然后给他解释了一下我那和我家的区别。 范砚西未雨绸缪:“都去过再去见家长?” 周止雨:“这个我还……没想。” 他实在低估了范砚西对这事儿的热情程度。 “那就再等等,”范砚西想起什么,低低笑了,“既然回酒店,那还去那天的房间吗?2309?” 他竟然还记得房间号,也不知道该不该夸记性好。 周止雨夹起一只炸虾咬了一口,嫌扎上牙膛,把剩下的喂给了旁边这颗不愿离开的脑袋。 去看看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提起那天,可就有的说了。 他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地感慨:“我骂你那会儿可没想到咱俩会有今天。” 范砚西这才从他肩膀离开,咔嚓咔嚓地吃完一整只,喝点茶水放下,笑说:“我想到了。” 周止雨:“您想到了?想到了那天在船上走得头也不回。” 范砚西:“?” 周止雨:“?” 范砚西看样子完全没印象:“什么时候。” 周止雨笑得凉凉的:“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从海里上来,去浴室冲澡,那眼神冰的。” 范砚西立刻说:“不是对你。” 周止雨好奇地问:“那对谁?脸色那么臭又和我刚打了架,走得飞快,您说个理由来让我听听,让我看看您怎么圆。” “我……”范砚西难得停顿,“只是在意形象。” 周止雨夹了点菌菇吃,神色放松:“继续编,我还可以等。” 范砚西只好说得更详细:“衣服湿透,脸受了伤,急着找镜子。” 周止雨停下了咀嚼。 什么东西? 找镜子? 都那种情况了您还在在意形象呢? 偶像包袱这么重啊? 他这话不说出来也看得出,那眼神宛如实质,要说什么全写在脸上。 范砚西抿了一下唇:“怕你觉得不好看,不想被看到,才走得很快。” 周止雨愣住了。 再加上吃差不多,他也就放下筷子。 周围,林诗越、沙糖、温然、江阳、杜清秋在拼酒,不知道是借酒消愁还是真的想喝,酒令喊得一个比一个响。 “一心敬啊哥俩好,三星高照四季财,五魁首啊六六六,七个巧啊八匹马——杜清秋!喝!” 编剧喝得躺在地上,双手在腹部放平,祥和地闭上了眼睛。还好这里的地面是藤麻垫,不至于冰人,也就没人拉她起来。 导演说了句躺着多好,舒服,拿起一酒杯加入了拼酒大军,量酒器早就不知道被推到了哪里。 陆怀远坐在他俩对面,淤青早消了,不时向周止雨这边瞥来两眼。 喧嚷的酒令,轻微的鼾声,大笑声,起哄声,有人甚至哼起了歌。 这些热闹宛如屏障,把范周两人隔离出去,隔离到只有他们的安静小世界里。 熏热的酒气把人面皮也蒸薄了似的,周止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红了脸。 范砚西未免也太在意他在自己面前什么形象了。 他好在乎。 他也太在乎了。 周止雨最开始谈的时候才会这么在乎,这么多年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经历蛰到麻木,差不多都给忘了。 没想到记忆被范砚西唤醒,心脏也跟着诚实的话语跳起来。 他的心还是一颗那么年轻的心,当然还能重燃。 范砚西对自己形象的在意并非自恋狂类型的在意,而是周止雨知道答案的在意。 这么在乎啊。 这么喜欢他吗? 喜欢得受了点伤就觉得不好见自己了? 这也太……小心翼翼了。 长这么帅这么自卑干什么。 周止雨轻声问:“范西,就……就这么简单?” “还能有多麻烦?”范砚西轻轻地笑,“再加上看你……很讨厌我,才走得快。没生你的气,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第92章 “生什么气?” “气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范砚西摸他的头发,“我知道,你当时肯定嫌我越界了。是我不好。” 要是宋青在这,大概会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还是那个冷面冷情三百六十五天雷打不动不被任何人影响工作效率的范总吗? 不过也是。 自从遇到周止雨,他就总是这个……患得患失的样子。 但他都这个岁数了,说到这里已经是极限,更多的绝不会说出口。 如果把周止雨比作恒星,那范砚西就是一颗围绕他公转的卫星,长久地、沉默着围他绕转。 他黯然神伤的样子实在太罕见,周止雨那点久远的介怀风吹雾散,心想。 这也太爱我了。 如果异地而处,周止雨做不到。 “除了这些呢?” “还想你……怎么这么凶。” 周止雨哥俩好地拍拍他,笑得眯起眼,说:“凶啊?不凶吓不走垃圾,我都这么凶了还是被骗呢。不好意思范总,让您难过了。” 他想通了,就再也不会为之忧虑。 范砚西看着他,眸光温柔,像在看珍视的宝物:“我知道。” 周止雨被他看得有些想躲。 他眼神太过缱绻,不用想都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亲他。 范砚西手拦在他后腰不让他躲,说了下半句:“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吓别人了。” “好大的口气。” “我闻一闻?”范砚西微微垂头,借着这个话头真的把脸贴附过来,轻嗅一下他唇边。 周止雨笑着推他一下:“呿。” 突然想到什么,周止雨放轻声音问:“说我凶……你当时都这么想了,第二天还来找我干什么?” 范砚西的语气理所应当:“当然要来,你烧了。” “你知道我发烧?” “翟老师没找到药,来找我借。” “那你……” “等到你烧退我就走了,”范砚西以为他介意,补充说,“没敢多留。” 他说没多留就算了,还要加个敢,显得可怜。 周止雨心软得像含着一汪温水,微弱地轻轻摇晃。 他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他只知道自己回去时已经过了十一点,退烧至少要半夜了。 那天这人就守在自己床边吗? 周止雨放轻声音,四指在掌心搓弄一下:“没讨厌你,就是想着这婚结不成了,回去大概得被我爷爷说死。而且跟你闹僵了,之后拍摄也麻烦……没想到你来找,伞直接落我头顶,把我吓一跳呢。” 范砚西温和地重复:“当然要来找。” 周止雨:“嗯?” “凶是一回事,喜欢你是另一回事,凶就不喜欢了?” 范砚西用一副这辈子就打算在周止雨这一棵树上吊死的语气冷静地说:“怎么会。” 周止雨:“咱俩互换位置,我就不会来找你。我可死要面子。” 范砚西笑着说:“你不会。” 周止雨:“为什么?” 范砚西默然地看他。 他今天的眼神太温柔,好像周止雨在名为范砚西的国度里拥有绝对的豁免权。除了离婚。 就算周止雨想炸了全世界,范砚西都会夸一句想法真好,准备什么时候实施?需不需要后备力量?我随时可以帮忙。 他就在这样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 范砚西想说不会。 如果你用我看你的眼神来看自己,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在我眼里,没有比你更可爱的人了。 可以爱,值得爱,也可爱。 范砚西不想他觉得自己的爱沉重,转开话题说:“找你也是因为不想拖太久,不然很难再说开。” 周止雨一下乐了:“夫妻才不吵隔夜的架呢。” 范砚西凑近他,温热的呼吸就在他耳边,笑说:“我们不是吗?” 周止雨没想到自己说得这么顺溜,张嘴来了句:“是是是,老公说得对。” 范砚西目光一下凝住了。 有时他眼神那么晦涩,有时他又太好懂。 周止雨顺势笑着拉起他,说了句我们先离席了,各位继续喝!被陆怀远看准时机砸了个空酒罐,说私奔的快滚! 他捡回酒罐,砸回给了罪魁祸首,挺用劲儿的。 随后他们下楼。 他们在夜晚的海边走,走得漫无目的,两行脚印凌乱不堪,放在商业插画里会被说是不会平面构成,放在周止雨眼里,是他特意破坏了范砚西的脚印。 不知道接了几个吻,亲了几次,风好冷啊,他面前这男人却那么热。 范砚西站在上风处给他挡风,周止雨摸过他结实的肩膀,被爱意熏到醉了,躺在硌人的礁石上尝他垂下头送过来的嘴唇,轻轻咬他唇珠,向内懒散地舔过去,不用力,又湿又轻,像舔一颗珍珠。 他玩儿似的亲吻让另一个人的火越烧越旺,一时间难以掩灭。 人鱼线被滚烫的指腹描摹再描摹,火线似的,绷紧时,被对方一把掐住了。 他失神片刻,浆白的颜色从腰溅到下巴,有他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都这样了,也就不回去和大部队一起,周止雨被他握着手擦拭干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后背磨得泛红发疼,反而找回了点神智。 “想拉琴,范西我们走快点吧。” “小提琴?” “嗯。嗯?你怎么知道。” “……” “范西,你笑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说一个逃学、不喜欢怪气味的小孩吗?” “难不成你从始至终都在说我?” “嗯,你。” “真没印象了……” “小提琴。你给我拉过。” “真的吗?” “要合奏吗?” “好啊。” 那是个除了他们所有人都不在的夜晚,别墅在月光下安静得像一株巨大的远古植物,地下室的窗镂下形状规整的月河之水。 他们走过所有曾拍摄过的地方,踩过器材滑轨留下的黑痕,摸到布置摄像头的暗间。 一切独属于他们。 两人在地下室停下。 周止雨走过散落的地垫,拿起小提琴。 他许久没拉,试了试音,状态倒还不错,拉了一首埃尔加的《爱的礼赞》。 这是他喜欢的第一首小提琴曲,后来他学小提琴学了很久,最喜欢的还是这首。 范砚西在大提琴身后坐下,那声音低沉的乐器如他本人一般低调谦和,适时与他二重奏,与小提琴清亮的音色混合。 拉琴时周止雨脑袋完全放空,在曲子末尾想下一首拉什么,想到想无可想,可能太久没拉琴,他把他会的所有曲子都拉完一遍,随后停下。 曲停。 他垂下琴,大臂到小臂一阵串麻,坚持着摸到小提琴发热的弓弦,轻轻弹动一下,将其放了回去。 琴发出一点无声的震颤,恢复原状。 范砚西从凳上起身,走到他身前摸他汗湿的脸。 他拉累了。 周止雨看着他,力竭后声音带喘着贴近他掌心,喊他的名字。 “范砚西。” “嗯,我在。” “我发现……我比想的还要喜欢你。” 范砚西轻笑。 “真的,”周止雨痛苦地拧眉,“要是你现在说和我分手,我会哭得很惨。” 范砚西:“不会让你在这里哭。” 周止雨气笑了:“范西!你……好吧,你等着,我迟早有一天在骚话上赢过你。” 范砚西:“我很自信。” 周止雨用额头撞他下巴一下:“这种地方没必要自信吧!” 范砚西就又笑,说和我睡吧,讲礼貌的小王子。 周止雨摸摸他头发,看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很小声地说。 狐狸。 范砚西没听清。 周止雨笑着拿开他手,施然向楼上走去,他再怎么问也不肯重复了。 月光下的,独属于我的狐狸。 他不会将这只辜负。 * 上飞机时,周止雨从舷梯向后看了一眼。 小岛天气晴朗,微风随和,因靠海略有潮湿,下一瞬又在风里不见了。 他被人牵着手腕上飞机,像戴了只火环,等空乘接过两人的箱子安置入位,走进与之相邻的座位。 “不舍?” “有点儿。难道你不会?” “会,但更多的是期待。” 起飞前关手机,周止雨扫了一眼短信消息,说:“范西,看来我又要食言了。” “什么?” “该去印度了,到时间了。大后天。” “这次要多久?” “不久,但归期不由我,只能说尽快,一个月内肯定回来。” “周六周日也去?” “只有我一个,也只是去上课,上完课就回。上课的地方在哥印拜陀,下飞机我发你具体位置,要是有要紧事你直接过去找我。” 第93章 “好。” 周止雨看他表情,想说不是不重视你,这些年我每年固定都去。 但看到范砚西的眼神,就又安心下来。 他放松下来挑他的下巴,调笑说:“范西,我走这段时间别移情别恋啊,不然我保不齐做出点不理智的事儿来。” “怎么会,”范砚西笑了笑,“我一直等你。” 从我贫瘠的少年时期开始,我就一直在等。 等我独立,等你想起。 “去吧。” 他轻吻他,也轻轻叹息。 “别离开太久,也别让我太揪心。” 第59章 落地后, 周止雨在自己家休息了两天,期间全程在楼下酒店餐厅解决三餐,还和范砚西煲了两通电话粥, 无一不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那头的人见又没了声音, 没辙地笑笑, 伴着他的呼吸声继续工作。 周止雨醒时范砚西那边还没挂,听声音正在刷牙。 他翻了个身, 把脸埋进枕头,在柔和的温度里翘起嘴角,还懒着不想起,也就这么懒散地趴着问话。 “范西, 你都不累?拍摄这么多天,回去就上班啊。” “习惯了。还要睡吗?你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三十七……三十八分钟。” 周止雨笑得困意全无,说我也起,我也起,今儿得走了。 他把自己收拾一通, 精神抖擞, 走出屋门。 周六周日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了他好一会儿, 见他出来,说我们送你到机场。 周止雨点点头,把头发揉成一团乱,打开冰箱拿水喝。 * 爸妈离开那段日子他接受过一个外国人的哀伤治疗, 和心理咨询很像,但主要针对家人离世, 他去了两次就不再去了。 让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来说中式丧葬,他听着总有点水土不服。 再加上那时还在大学,学期内在山里看猴群迁徙繁衍记录数据, 学期结束背着包喊上周六周日就出国旅游,去了很多地方。 一开始想去危险的地方,周六周日全票否决,后来想去悠闲的地方,去多了跟没去一样。 春日屿城悠长的樱色,夏季波多黎各波光粼粼的海,秋季关东的红枫,冬季济州岛死白阴沉的天。 挺好的,只是都和他毫无交集。 哥印拜陀……是个例外。 第一次来这地界时,周止雨被偷了钱,风尘仆仆地抓小偷抓了二十分钟,总算把人逮住。 小偷被赶上的周日踢进墙角,膝盖跪了一溜羊粪蛋,周止雨走上前,将人从土坑里揪起来一看,发现他脖颈里用草绳穿着尊小金佛,把周止雨给看笑了。 他拿回钱把人踢走,继续了旅游。 那时那尊巨大的湿婆神还没开始建造,现在已经变成了网红打卡地段。 漆黑肤色的湿婆神于地面露出肩膀与头脸,躯体巨大,头面俊美,唇角的弧度将笑未笑,与每位抵达哥印拜陀的旅人遥遥相望,仿佛地下埋着它未露出的下半身。 不过因为雕塑巨大,建造前和建造中,这雕塑都被当地居民投诉过影响生活环境。 下飞机没两分钟,周止雨出了一头汗。 “范西,我到了。这个月手机关机了,谁都不接了。” “……好。” 范砚西应得好慢。 周止雨在昏热的天气里笑起来,一颗心又甜又软:“这么不舍得。” “那可是一个月。” 我都还没和你谈一个月。 这句范砚西没有说,但周止雨怎么会听不出来。 “回来我去婚房找你。” “那……再见。” “再见。” * 印度六个季节,五月多正是最热的夏天,干而烤,街上的风时不时浮动着坏咖喱的酸味,入目粗犷。 南印整体比北印更干净,也更友好一些。当然,也只是相对的。 周止雨一般在哥印拜陀待一个月,再多就不行了,因为六七月印度会进入雨季,骤增的降雨量会让整个城市都像泡在水里。 哥印拜陀是个靠河的城市,气候已算良好,但也躲不过那段时间。 雨不停滴答,天地俱湿,稀里哗啦地淹掉主干道和乡街,下得让人只想长出鳃,比不得四季分明的屿城。 瑜伽中心的人举着牌子来接,周止雨最先找到翻译——来多了,他已经能敏锐地辨别出哪个是翻译。 一行人坐车前往瑜伽中心。 瑜伽中心每年都会抵达许多外国游客,周止雨来过很多次,不和游客走,直接去上师昌达的院子。 不知道别人如何,但自从认识了昌达,周止雨就一直是这个模式——到印度,找她,在她的瑜伽疗愈中心待一个月,然后走人。 她是个比较白的达利特,和亚洲人常见的肤色差不多,据说年轻时还被抓走做过一段时间的奴隶,有两个和周止雨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 昌达不到一米六,面目柔和,那双眼睛明亮清澈,鼻骨又大又直。 第一次在瑜伽中心看见她,周止雨就选中了她做上师。 来到这个圆形的古木掩映的院子时,昌达早已在门口等待。 见他下车走来,她张开双臂和他拥抱。 周止雨弯腰抱她,笑眯眯地用印地语说:“一身咖喱味。” 昌达热情地笑,耳鬓黑白交杂的发梳得很整齐:“我刚吃过,这次的香料新鲜,很新鲜,你走时带一些。” 周止雨和她一起在院中水池边坐下,把随身背包放在脚边,和她聊点近况。 随行负责收拾行李的工作人员拿起行李箱,放进他固定住的屋子。 他和她身后是被白日晒到蔫蔫的睡莲,沉静地趴伏于水面。 竹林高耸,给予两人坐下之处一片凉荫,还有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周止雨都不认识,总不认识。 昌达和他说过很多次院子里的植物物种,但他记不住,每一次都要再问,问到最后昌达叹了口气,说雨,你是坏孩子。 周止雨就会笑,说那昌达,下一次问你还会告诉我吗? 昌达说,会。 为什么? 坏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昌达挪动一下左腿,没注意碰到了他。 这个小动作把周止雨唤醒。 “又是一年,雨,你的今年怎么样?还和之前一样吗?” “我交了新的男友,我们订婚了。” “这么水到渠成吗?还是说这是另一个骗局?” “昌达——!” 昌达笑得后仰,脖颈堆叠在一起的颈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周止雨把手虚放在她后背,防她仰入水池,神色柔和得像落入一个梦境。 温长风老了会是什么样呢? 她离开时才刚刚四十二岁,看起来和二十多岁的人差不多,如果她也像昌达这么大岁数,也会有这些纹路吗? 眼尾,脖颈,鼻翼两侧,笑起时嘴角的纹路。 那一定很美。 “这次……他和以往那些人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周止雨轻声说,“我之前已经挣扎过很多天,怕这是错觉,心怀许多恐惧。” 说的不是母语,他就会出乎意料地直率。 但他不知道上头用印地语怎么说,就换了英文。 他说crush。 他怕这是很快的感情,昙花一现,倾轧而上,也同样会很快离开。 “你这次来,是想解决恐惧吗?” “不希求解决,可能我就是个需要反复验证自己感情的人吧。这次来只是想知道……如果离开他很久,我会怎样,毕竟要结婚了。” “怕结婚吗?” “订都订婚了。” “话是这么说,但雨,我知道你,如果不喜欢,你是会大闹婚礼也不结婚的人。” “我喜欢着呢,只是不知道到没到结婚的地步。” 昌达把满是粗茧的手放在这帅哥的手背,笑着说:“那你这是……抛掉他来了吗?” 她的手很热。周止雨没有躲开。 “我没有!”周止雨用一种人品被质疑的语气说,“他才没被抛下,他只是……” 他停顿一下,不知道怎么描述,最后说…… “他在家里等我。” “家?你是说家吗?” “嗯,家。” “你可不常说这个词。” “以前我根本不会说这个词。” “哈哈!现在已经说得很好了嘛。” 两人相谈甚欢,看到了饭点,一起去用午饭。 周止雨把干面包泡进冬阴功汤里吃,酸酸辣辣,很开胃。 “还是这个味道。” “阿大做饭很干净的。他对自己要求很高。” 阿大是昌达的大儿子,周止雨见过他几次,是个瘸腿的男人,走路总一跛一跛。 “他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他自己一个人吃,不然见到这么帅气的你,他会自卑的。” 第94章 “别这么说,昌达。” “没关系,他比小强还想活着呢,不会被这一句话就打倒。他珍惜生命。” 午饭过,他就和昌达在这个开阔的自助餐厅聊天,四周没有窗户,时不时风来。饭撤下去,留有一点酸辛的余味。 晚饭后,周止雨回自己住的地方。 那是间洞穴般的小屋,走进猛然一暗,榻很低矮,一张陈旧但干净的瑜伽垫卷得很紧,竖在角落。唯一可以当作桌子的地方是根树桩,上面满是刻痕,不知哪位顽童的手笔。 树桩上,一个全新的灯泡停留在那。 周止雨拿起灯泡,脱了鞋踩高凳子,把灯泡拧进圆锥形的灯罩里,开灯。 圆锥让光有了形状,头顶尖尖,像座房子,房子里住着周止雨。 光,虫鸣,独角仙。 窗棂摇晃,带来一股朽木捏碎后揉在手心里的沙粉味。 屋中绿植无声栖息着,与他共存。 周止雨在灯下手背挡着眼躺着,心静得像石入水,打算起身关一下门。 他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合上,就听见隔壁房间房门被撞开。 厚重的木门转轴咯吱,响了两声,跟着人的喘息和低语。两个人。 周止雨默默关上了门。 第一天来就碰到这样的? 好在这里隔音很好,他依然睡得着。 * 这两星期,除了瑜伽,冥想,洗漱睡觉吃饭,周止雨什么也没做。 有好几次睡前他都想把手机开机,但临到摸到,又收回了手。 他衡量感情的方式实在冷酷,对自己更是严格。 远离,分开,不同的空间,连网络上也不接触,好像只有撤开到足够远,才能看清自己胸腔里跳动的到底是个什么形状,跳跃得多远,跳跃得够不够结婚的高度。 次日早,昌达在他面前带练,双腿劈成一字马,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手绕过头握住脚尖向一边倒,说。 雨,你身体僵硬了好多,以前这些动作你都可以的。 周止雨痛苦地喘息,脸憋得通红,说昌达,我都一年没来了,而且,每次你都这么说。 然后痛苦地再试。 但这种痛苦和心的痛相比只是九牛一毛,更何况运动之后还会更舒适。周止雨不会排斥。 昌达说,你每次回来都会带着僵硬的身体。看来你住的地方很不适合你。放松,不要抗拒身体。 周止雨只好笑笑。 何止是住的地方不适合,爸妈走后他觉得全世界都没有他下脚的地方。 这里很好,那里也很好,但都不是他的地方。 他像只大海中漂流的空酒瓶,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过的还不错,爸妈走了才发现,他的瓶盖和爸妈一起走了。 于是海水漫灌,他沉底。 再浮不起。 * 又是一周的一个傍晚,昌达带着他从斑驳颓圮的旋转楼梯走上建筑顶端。 此处没有护栏,两个蒲团随意放在楼顶,其中一个蒲团靠近楼层边缘,看起来很容易掉下去。 周止雨选了离边缘较远的那个。 昌达背对着他结跏趺坐,指向周止雨两步外的墙壁缺口,说。 “阿大从这上面摔下去过。” 周止雨坐在她身后,问:“是因为这样才瘸腿?” “不是,那次摔下去,他甚至没有骨折,他从此很自信,以为自己有神护身,”昌达摇头,“直到某次和人打赌,他说自己能从三楼摔下去不会受伤,摔了下去,因此瘸腿。” 傍晚,哥印拜陀的湿婆神轮廓更显温和,漆黑的塑像与夜色互相侵染,仿佛要融为一体。 周止雨和它对视。昌达也是。 昌达继续说。 “开始时我以为,阿大和你是不同的。他受过伤,反而变得鲁莽、自大,与你是两个极端。” 周止雨仍与湿婆神对视。 “但那次真的摔断腿后,他变得与你相同了。 “他以前最爱四处游玩,他的梦想是做个导游,但受伤后他一步不出这个院子,也再没来过这个没有护栏的楼顶。 “他的伤在身体,从外面看得见,相对容易理解。 “可你的伤在灵魂,却太难找。” 温热的风里,她笑着说:“但是,雨,爱是难以止停的,就像雨一般。” “你越是抗拒爱,它来得越是凶猛。 “你的判断力从来数一数二,怎么会分不清短暂的喜欢与长久的爱呢? “你想他吗?” 她回头,看到周止雨的面孔。 他瞳孔漆黑,容色俊美,在广阔的天地间那么安静。 在昌达以为都要听不到他的回答时,他说。 “当然……想了。 “可我只会这个方法。可如果我只能用离开他来证实我的爱,那我不就…… “还是那个我吗?” * 两天后一次中午饭,他在吃饭的地方遇到了他的邻居。 那是个风流成性的西班牙人,男性,荤素不忌,男女无差,很快找到了合眼缘的交/媾对象。 这双有着异色眼眸的外国人主动向他打了招呼,用的英文。 “嘿,亚洲人?my mate,你来自哪里?” “中国。” “哦,我还从来没交往过中国人。” “你说交往的口吻像在集邮。” 周止雨取了点炒饭放在盘子里,拉开藤椅坐下。 “为什么不呢?”西班牙人在他对面坐下,后半句换了西班牙语,“每个国家各有各的风情,怪就怪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好了。” 周止雨挑起眉与他对视,用西班牙语说:“我听得懂。” 这西班牙人是个调情高手,被拆穿了也不恼,张嘴就是一句,啊,我喜欢你这样。很有攻击性的样子。 周止雨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棉麻短袖,搞不懂他。 “我看灵魂。” 他看着轻浮,说话却很认真,很有欺骗性,像头外形华美的兽类。 “真的不能和我出去玩一趟吗?” 周止雨一笑置之,眼神从他浓密的胸毛之间轻飘飘滑过,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我有订婚的人了。” 对方锲而不舍:“订婚又不是结婚,结婚了也可以离婚。万物皆流,无物常驻。” 周止雨心想这句话是用在这的吗,笑了笑:“在我这不行。” 西班牙人不以为意地问:“你爱他吗?说得那么坚定。” 周止雨:“我爱他。” 西班牙人惊讶地说:“le amo?” 周止雨重复道:“le amo.” “为什么不是le quiero?” “le amo,”周止雨再次重复一遍,笑得很文雅,“你是西班牙人,你比我更懂西班牙文。” 那西班牙人也跟着笑了,虽然还是那个笑,但笑意向后退让,变得正经。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向周止雨发出过这种邀约,路过也很礼貌,点头和他错身而过。怀里还是常常抱着个人。男的,女的。长发,短发。 周止雨会对两人同时微笑,接着走过。 那西班牙男人有这样的反应并不稀奇。 te quiero确实是我爱你,但还有我要你的意思。 调情可以用,刚date过一次的可以用,金婚伴侣也能用,家人朋友也可以用,都能用。 te amo更少人用,它不模棱两可,它明晰得让喜欢玩弄世间的人心惊。 它只有一个明确指向的意思。 我爱你。 它更深情。 * 从印度离开那天,周止雨坐在屋子里,看着坑洼的墙壁不愿离开。 外面车队在等,要走的人却还在磨蹭。 昌达推门进来,手臂上,软肉随着动作晃荡出一点波纹。 她年龄上来,即使常锻炼,也有些限制不住松弛的态势。昌达常说这是岁月的拉扯,到了时间,就该去另一个世界。 没和她对视,周止雨盯紧门口折进来的光,说昌达,我这么犹豫,是不是说明其实我爱的不那么深? 昌达在他面前跪坐下来,裙裤沾尘,仿佛今天不是要走的日子,而只是和周止雨聊一次闲天。 你要批评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能承认自己的感情比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呢? 我以为爱不会摇晃。 情感都是会摇晃的,你要是时刻都要确认自己的爱,反而没有时间爱了。 昌达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说雨,下次再来,不要再装做不认识植物了。 即使你认得,也还是我的孩子,你总不可能变成比我大的大人,我不会冷漠待你。 周止雨轻轻抱住她,在她怀抱里闻到一点她的汗味。 他说昌达,可我…… 可我再活下去,很快会到比爸妈还大的那一天了。 我做的决定真的对吗? 没人像他们一样给我兜底了。 是我不够喜欢吗,不然我为何迟疑? 第95章 昌达突然发现什么,笑起来。 “看来你的身体先于你选择了他。” 周止雨不解。 “如果你真的那么无法容忍,那……” 她的手靠近他。 那是只温暖有力的手,因从他上装表面轻轻拈起什么,背筋变换。 她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周止雨面前。 周止雨片刻失语。 那是一根银灰色的细发。 比周止雨的略微短一些,在光线下轻微发亮。这当然不是周止雨的头发,也并非白发。 “你说不敢,说害怕,说善变,难道在说他不好吗? “并非如此吧。 “你只是在说你不好。 “你怕自己伤了一个爱你的人的心。 “而且……你怕的真是这个吗? “你这样患得患失,在我这里说了以前那么多年都没有说过的爱字,几乎每天,我和你聊天的止点都止于此,你看着像是不爱吗? “你爱惨了。 “你更怕你的爱送给了错的人,就想找到那个人的错,想因此证明自己正确。 “爱怎么会是证明?” 周止雨着魔似的盯着那根发,像是想以眼球为透镜,用目光将其燃着。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换过衣物来了,怎么一根头发还能跨越数千公里跟在他身上,像另一个人无声亲密的标记。 昌达看着他神色变化,轻轻将这根头发放入他手心,卷起他手指的动作温柔得仿佛大象用象鼻卷回小象,笑着说。 害怕又如何,恐惧又如何呢? 推自己一把吧。 日轮永远在你我头顶照耀。 思想都是幻象,感受才是真实。 雨。 雨季要来了。 你该走了。 第60章 阴云里, 周止雨走上飞机。 他趁着候机打开手机,没开静音模式的手机叮叮咚咚一串响,好几分钟也没停。 隔壁坐着的男人讶异地望他一眼, 一开始本来是看谁的手机消息这么火热, 后来看到他的脸, 好一会儿没移开目光。 周止雨早已习惯,专心去看消息。 第一类是综艺相关。 杀青照导演发了朋友圈, 挺多人看到之后,想来联系周止雨。 导演问周老师,你有意向吗。大概是看到了他的朋友圈置顶,又问周老师去旅游了啊, 那我先让他们加你助理?这条消息的时间在半个月前。 周止雨回复,我有助理? 导演回的很快,小何嘛,他说周老师照顾他很多,你要是有意向他就帮忙。最近找我问你的人依然很多, 周老师考虑不考虑呀。 周止雨说, 真不考虑, 导演哥,以后都不会出演了。 导演说,你这是根本没有走星途的意向? 周止雨打字说嗯,不喜欢镜头。对了哥, 范砚西被问了吗? 导演回,他当然也被问了, 但我知道他啥性格,全给拒了。 周止雨问,他以前就这样?生人勿近的。 导演说那还用说。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一直都是, 小十年了。 过了一会儿,他旁敲侧击地又问,不过小雨弟弟,怎么刚下节目你就去旅游了?去散散心还是有什么急事儿? 周止雨回,都不是,我去找我在印度的瑜伽老师。每年这个点儿都去,早约好了。 那头的导演好一会儿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松了口气给范砚西通风报信去了。 周止雨听到登机广播,打字说谢谢哥,有空一起吃饭,我该登机了。 导演回了个ok。 第二类是周六周日。 周六昨天发来一条:机票发我,我们去接你。 然后发了张钥匙的照片,问,需要吗? 周止雨放大看了一会儿,心想这是哪儿的钥匙?他家里都是指纹锁,早习惯出门不带钥匙了,哪来这种不锈钢钥匙,还得让周六特意来问? 他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啊,是婚房的钥匙。 周六在问他是回adios还是范砚西那边。 周止雨打了两个字。 第三类是节目嘉宾。 温然问你怎么一下节目就旅游去了,把你老公扔了? 周止雨把刚才和导演解释的也给他解释一遍。 温然也松了口气,说现在是回来了? 回来了。周止雨说,房子打扫好了请你来我家吃饭。 温然说,好。 大家都对他这趟旅行的结果挺好奇。 不过导演的信息传递速度似乎不快。他都坐在座位上了,范砚西也没给他来个电话,微信更是空空如也。 范西,你不行啊。 飞机起飞,断网。 周止雨嫌飞机上wifi慢,干脆不联网点进99+的短信扒拉。倒也不差这一会儿。 以前他都懒得看短信。都是验证码,银行短信,广告,骗子…… 但今天他看了。 还好他看了。 一个被他备注了“风衣型”的号码给他发了三十天的短信。 * 5月13日,晴。天气很好,你那边倒很热,时差两个半点,落地后适应吗。 适应。很适应。两个半小时跟玩儿似的。 5月14日,阴。屿城没岛上热,赶上了春末,可惜你不在。把下个月的工作提前了。 提前做了方便这时候等我回家?好贤惠。 5月15日,晴。斑点吐了,医生说是天热的,但家里空调恒温,它又跑出去玩了。和你一样。 我没去玩儿!我办正事儿呢我!周止雨瞪手机。 还好他是单人座,没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5月16日,晴。去买花,店员问我给谁买,我说给夫人买,她说那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小雨,我不知道。 喜欢康乃馨和风信子。周止雨笑着往下拉。 不过买回来就都得范总打理了,少爷不会。 5月17日,晴。买了雪柳,斑点啃了。真的不开手机? 周止雨越看越笑。 抱歉了范总,真没开。之前说你忍者是我不对,我才是忍者。 5月18日,雨。雨下得很大,我问周六借了狗溜。 我把假狗当真狗溜,我不在你还记得下雨再把它牵出来,也不知道被没被人说精神病。 咱俩真是神经到一块儿去了。 5月19日,雨。雨还没停,狗我留下了。它好,不掉毛。 就说吧!终于有人体会到了养机械狗的精髓!不掉毛! 5月20日,晴。520的企划案从昨晚开始正式实施了。公司大楼的外墙上都是粉色。 啧,周止雨没忍住咋舌。 绝对是想我了。 5月21日,晴。海报换新,数字从520改成了521。 周止雨没想到自己看个流水账日记都会心生不忍。 明明范砚西什么都没说,他硬是品出了很多落寞。 5月22日,阴。宋青生病告假,开车送他回去。可能烧傻了,半路问我是不是一下节目就被甩了,给他放了一周带薪假,冷静冷静。 恰好此时一个气流颠簸,周止雨笑得手机差点飞出去。 5月23日,晴。十天了,在那边怎么样? 很好。就是总吃些一样的没什么意思,外面买也只有速食,瘦了。 想念范西的厨艺。 5月24日,晴。雪柳出芽了。 周止雨挑眉。 还在养着呢?这么多天没提还以为死了。 这人怎么什么都能养活。 5月25日,晴。出差,但德班,倒时差。 这个但字就用的很妙。语言的艺术。 周止雨搜了搜。这是南非。 ——离印度远着呢。 5月26日,晴。倒完了时差,工作,和我对接的负责人给我看他的妻子和孩子。 怎么感觉好委屈。 5月27日,晴。很快谈完了合作,当夜归国。 周止雨要被笑死了。 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炫耀妻儿于是飞快处理工作并回国。 说出来这是范砚西,谁信。 5月28日,晴。天气变热,蚊虫多了。这次一个人去,驱蚊物品带了吗。 带了,不过昌达这里蚊子不多。 5月29日,晴。看了昨天的短信,你大概不需要我这么操心。 周止雨心说别啊!您发您的!随后看到下半句—— 但我还是会发。纵容我一下。 好的,好的,没问题。 5月30日,晴。宋青复工。他看我的眼神更不对了。小雨,回来帮我解释两句。 周止雨笑得空姐过来送餐都没注意,被碰了碰肩膀才回神,说哦!好,您放那吧。 空姐看他笑得那么欢,还以为他在看搞笑视频,闲聊问您刷什么视频呀?这么乐呵。 周止雨笑说看我爱人短信,但这就不能给您看了,美女姐姐,他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空姐艳羡又开心地离开,周止雨则把肉酱意面打开,边吃边继续看。 第96章 唔,没范西做得好吃。 5月31日,晴。雪柳开了第一朵花。 要是发微信就好了,周止雨能让他传图片来。 不过这人实在太老派了,门锁都用的钥匙锁,再怎么思念也不会狂轰滥炸。 发短信,又那么简短,也不发彩信,稍微不注意就淹没在垃圾信息里。 周止雨以前觉得这样的人古板,如今不知道是视角变了还是成熟了,反而觉得这样很有魅力。 6月1日,晴。儿童节快乐。 ? 周止雨很想回他一个问号。 我快乐什么?我不是儿童! 6月2日,晴。天气很好,下班到家坐在沙发上想摸猫,但斑点不愿意,它只愿意你摸。 啧啧啧。 周止雨连着啧了三声。 范砚西!想我直说! …… 6月10日,晴。一半的雪柳都开花了。 …… 6月15日,晴。雪柳爆花了,它开得很好。 可能最后一条他没忍住,6月15日,也就是昨天,他一天发了三条。 小雨,几时回家? 超过一个月了。 * 下飞机,身后人群吵嚷。 周止雨头一次坐了几个小时飞机还一点不累,边走边按住语音,发送,上了廊桥。 坐在办公室里看窗景的范砚西听到特殊提示音,拿起手机,点开了。 “砚西,等着我。” 电磁信号的另一端,周止雨拉着行李箱的背景音咕噜咕噜,还有身边同下飞机的夫妇碎语。 “我来了。我去找你,你别着急。” 他身处人群中,尾音上扬,像云端一名天使嬉闹够了,带着爱和远方璀璨风光,打算奔入他的怀中。 这条5s的语音很快播完。 办公桌前,范砚西握着手机,每当语音停下就再次点开,几近难以自控,听了一遍又一遍,从夕阳渐晚播到夜色初上。 他清醒无比,清醒到能叹息自己的不理智,却又自甘沉沦,沉沦地长出一口气,垂头去吻传递来周止雨这条语音的手机。 * 周止雨下午七点多到的家。 盛夏,这个点天还没有黑。 婚房的钥匙看房子那天范砚西就给了,周六收着,两人来接机,周日把摩托给他,周六则把钥匙给他。 周六看到了周止雨的微信消息,亲眼见到他时又问一遍,说,真需要? 周止雨没迟疑,说,特别需要。 他拿这把钥匙拧开了婚房的门。 屋内空无一人。 猫呢? 斑点也不在。好安静。 门口衣架有两件外套,看来最近没穿过,周止雨走过去闻了闻,很干净。 地板似乎刚经人擦洗,有股洗洁剂特有的香味。 可能知道他要回来,提前收拾了。 插花根部还很新鲜,像今天刚刚剪的,里面只有水。 这也能养活?这到底怎么养活的?水有这么大能耐? 周止雨在玄关放下行李,找到一楼浴室,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这里的浴球范砚西特意挑过,没有甜得很浓呛,都是些清新的味道,让人想起山雪,松木。 周止雨泡完出来,换上亚麻衣物走向冰箱,浴球的味道在走动时仍隐隐约约跟着他,像被范砚西的气息缠绕,让他心情很好。 路途中,他拨弄一下花瓶里的雪柳。 打开冰箱,里面各种颜色的饮料排列得很整齐,日期新鲜,应该是范西估算着他的归家日期新添置的。范西不喝这种。 但没有菜。 冷冻层倒是还有一些肉,只剩下一天的份量。 范砚西大概率是去买菜了。买他们两个人的。 周止雨挑了罐荔枝味的气泡饮料打开,等气泡啵啵啵全消了,才啄一口。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陌生的新地方适应得这么好,惬意地陷进麂皮沙发里,打开电视机调到无声,看一部狗血电视剧。 他自始至终没有开灯。 约莫十五分钟后,有人开门。 来人看到了门口摩托,但屋内黑着,以为周止雨到家就休息了,在睡觉。 范砚西轻手轻脚把门合上,刚想提着买来的菜径直向开放式厨房的冰箱去,偏头注意到电视的亮光。 他停下了。 屏幕发的蓝光在屋中亮得刺眼。 电视机前的人半倚着沙发扶手,手伸在沙发外,胳膊的最远端松松垮垮握着瓶空罐。 听到声响,他扭过头看他,背光下,神情反而模糊。 即使看不清,范砚西也知道,自己正被注视。 “别那么傻站着,范西。” 趴在沙发上的人脸贴手臂,懒洋洋地笑。 “走过来摸摸我。” 第61章 回来了。 嗯, 回来了。周止雨笑到一半停下,你怎么这种表情?觉得我不会回来? ……嗯。 你还嗯?! 范砚西笑了。没办法,他现在克制不住喜悦。 他搁下袋子换鞋, 周止雨就还那么侧趴着, 说范西, 你挺急。 装得不好?我还以为不错。 急得菜都放门口没提进来还不错呢? 周止雨不停地笑,头顶几根被蓝光染亮的头发一晃一晃。很轻的笑音。 范砚西在原地站住, 问,买了冰淇淋,吃吗? 什么味儿的? 香草,牛油果。 我喜欢牛油果的。 来。 他们坐在门口吃牛油果冰淇淋, 只开了盏暖黄的顶灯,周止雨拿勺子挖开淡绿色冰淇淋送进嘴里,入口冰冰凉。 暖灯下,冰淇淋的颜色有点发黄,没来由的很温馨。 周止雨呼了口冷气, 问, 这个月都在干嘛? 工作。 没了? 睡觉洗漱也要说? 那倒不用。 除了这个月的工作, 就只有下个月的工作。 你家人那边……你怎么说的?等急了吗。 我说你有事要忙,他们很理解。 这么厉害啊?你说什么是什么。 他们比较……尊重我。 你还没和我说过你家呢,你爸妈呢? 不在了。 啊……当我没问。抱歉。 没什么不能说的,很早就不在了。 哦。哦。好。周止雨愣愣的。 范砚西放下吃空的冰淇淋, 很突然地摸他的头。 他动作很温柔,他们又都坐着, 周止雨头皮绷紧一瞬,慢慢在他掌心里放松。 ……像在摸一片终于飞回他身边的云。 周止雨侧脸看他,缓缓把勺放回冰淇淋杯里, 踏入他爱意浓厚的沼泽。 进门还以为你喝醉了。 让你摸我就是喝醉了? 嗯。 你信一下吧。周止雨握住他手腕,都上手了还说什么呢,有本事拿开。 范砚西不再摸他头发,指关节挤进他指缝,反手扣住他手按在地板上,动作有些重。周止雨对此接受良好。 他身体前倾贴近他,却没吻他,只是用鼻尖轻轻蹭他的,像嗅闻远归爱人的兽。 周止雨回应了大部分他鼻尖相贴的请求,偶有一两下躲开了,再笑着回来。使坏之后少爷很高兴,和他脸贴着脸。冰淇凌显然没什么用,没法降温。 他尝到范砚西嘴里香草冰淇淋的味道,比牛油果的甜点儿。 冰淇淋的温度还没走,口腔温温凉凉,很柔软,像小时候吃的一种化了就会变软的雪糕,好像叫绿舌头? 他很快没别的心思想别的了,被人托着后脑倒在木地板上时才一顿。 他在和他心有灵犀的另一个人那得到了答案。 范砚西轻轻咬一下他下唇,说话时热气浮动,带着笑。 这地板我擦了两遍,放心躺。 你自己擦?这么大的地方? 闲着也是闲着。 周止雨荒谬又好笑地被堵住了嘴唇,那点情绪过去,很快明白了原因。 ——等他回来,又没什么事做,只好多运动运动了。 这吻比周止雨想的还要温厚。 他手放在范砚西肩膀,后者反射性退了一下,以为他不愿意,自己要被推开,直到下一秒周止雨抓紧他。 亲得很漫长,呼吸急促了就放开,缓好了再继续,像无数次的夜晚,反复拿起一本没有结局的书。 周止雨仰躺在地板上和他扣着手,没规律地摇晃两下,又停下,问。 冰淇淋,你买了多少? 十罐。 该化了。 站起的范砚西朝他伸手,掌心一如既往的温热,又有层茧。 他去放冰淇淋,周止雨则打开灯,把电视关掉。 放好冰淇淋的人走到他面前,离他两步远,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他微红的脸。 看什么? 看你的勇气会不会被灯照回去。 周止雨走进他怀里,脸埋入他颈窝抱紧他脖子笑,说勇气没少,就是没什么力气,飞机坐久了很累,要不你抱我上楼吧? 第97章 他本来只是随便说说,但被范砚西托住臀抱起来,慢悠悠向楼上走,真有了困意。 范砚西又摸了摸他头发,问,那你呢,在印度都想什么。 想你。 想我什么? 怎么还有一问?我以为你问到想你就该停了。 还有很多问。 周止雨尾发散在床上,扎到自己了才意识到他很久没剪头发,长度已经遮住后脖子。 他被人放下,套娃似的耍赖,想你都在想我什么。 我说了。 你哪说了? 范砚西站在窗边,眼皮微垂着,一双漆黑的眼瞳静静俯视他。 这本该是个很有压迫感的表情,可周止雨只能从中看出难以察觉的失落。 周止雨眼神很亮,睫毛里舀着吊灯的亮光,说,范西,我喜欢康乃馨和风信子。 范砚西眼睛微微睁大了点。 他立刻知道他看了短信。 周止雨翻身躲他的吻,手掌整个盖在他脸上,笑得很坏,说你这人太闷骚了,这都不肯直接问。我这是看见了,要是我压根儿没看见呢? 没看见就……没看见。 范砚西呼吸很热,亲不到他唇,退而求其次往下吻去,咬了一下他喉结。 这么洒脱? 以后用别的软件给你发,总能看到。别躲,再亲一下。 你这都……你都亲到哪去了。 那你张嘴。 啊—— 周止雨像个医院诊室里的孩子检查扁桃体那样张大嘴,本意想逗逗范总,结果被亲吻堵得咳嗽的也是他。 他们聊到凌晨还没停下。 夜晚暗而安静,屋中只有二人低语。 看不清面孔,但能感受到躯体的温度。 周止雨也没想到会和一个人聊到这种程度,有时候是他聊天的对象对这种深度交谈并不感兴趣,有时候是周止雨觉得说了也没用。 今天不属于这两种情况的任意一种。 大多数时候他和范砚西都在说一些周止雨会立刻换台的简单对话,然后在其中几句里突然聊得很深,再跳出来,像玩蹦床,很轻盈。 他知道自己会坠落,但也知道自己会弹起,像在不停地失重。 他还是说了他在印度想什么。 他觉得自己在他们关系的开始没做好,他很尖锐。 没办法,担忧常在。 以前周止雨总觉得自己可以快乐一辈子,如今他只是接受了现实,贷款担忧也好,未雨绸缪也罢,他现在就会这么想。可能以后不会,但现在还是会。 和你谈恋爱的不是我吗?范砚西问。 嗯? 只要我没说不好,那就是很好。 范西,你这都算溺爱了。 反正别听他们的。 倒是给我个理由嘛。 因为他们都没我爱你。 所以? 所以别听不爱你的人说话。 哈哈!好。 而且……我并没你想的那么好。 哪儿不好,没不好吧。 我很古板,没有很多兴趣爱好,大部分时间情绪反应都很平淡,有时显得无聊。 周止雨很不解。 我没觉得不好就是很好。你又没和别人谈,我的意见就是唯一的意见。 你对别人倒很公正,对自己却不是。 周止雨不高兴了,翻身背对他。 范砚西还在说。 他说你说自己不好,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接近你时我太唐突,很多时候我越界太多,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即使送出好意,也要挑选合适的时机。 他说所以你之前说对不起,我只会说没关系。这不是溺爱你。 他说我也有很多不妥的地方。 他说你和我不熟,我被你排斥是应该的。毕竟在你看,我只是个莫名其妙很在意你的陌生人,你那些过分在我眼里都很合理,是我先自作多情。 他一定也痛苦过。 在他不断的安慰里,周止雨想。 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看同样痛苦的人因痛苦动作变形、形容奇异,心里才会比起责怪,更多的是宽恕与温柔。 周止雨翻身回来,捏着他脸说别说了,都在一块儿了还说自作多情,这词儿也太残忍了。 范砚西轻轻亲他指尖,好像他身上每一寸都值得探索,说好。 他还在说。 他说我毕竟比你年长,粉饰事实的事我不会做,一些过错我也不会不认,但即使我们之间有过很多问题,你也还是回来了。 他说小雨,我只会觉得高兴。 他说你再大点就知道,很多关系不是因为一两句话才崩裂的,话只是导火索。如果真没缘分在一起,再怎么聊也没办法。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再怎么都是不合适。 周止雨扬眉一笑,说我懂,我懂,我们很合适。 范砚西把转回来的他抱进怀里。 周止雨在他胸前眨眼,眼睫刮到他胸前柔软的衬衣布料。 范西,你听好。 嗯?你说。 我喜欢康乃馨和风信子,康乃馨送妈妈,风信子是我自己喜欢;我发小叫陆怀远,我俩纯兄弟;周六周日是我的保镖,他俩是双胞胎,从小就被我们家收养了,是我的两个哥哥;我喜欢蹦床,钓鱼,拳击;蹦床是在空中跳很爽,钓鱼是磨性子,拳击是发泄手段,攀岩没试过,你要是想让我和你一起爬,那你得教我,是不是有那种双人线? 嗯,有。 还有最后一条。 什么。 想我得直说,不直说一律当没有。 范砚西笑着点头。 唉,说累了,您让让,我去刷牙。 就这么睡也可以。我给你刷。 我想问很久了,酒店那天你怎么给我刷的牙? 你进去就说想吐,吐完自己刷了牙,我只是在帮忙扶住你,没干什么。 还有呢? 吐完你就在哭,哭饿了又去吃冰箱里的切块蛋糕。 周止雨捂住了脸。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更丢脸的? 你喊我名字。范砚西笑说,我还以为……你酒醒了。我没想…… 他很少笑得落寞,但现在是——是想起了周止雨的话。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周幽王回想那天自己说了什么,愧疚得对天发誓。 他很少觉得自己骂人骂得很难听,但现在是。 发完誓他问,范西,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圆圆的,挺贵。你想想,肯定有。 这话说得不死。 就算纪念币不在范砚西那,范砚西也可以把订婚戒指拿出来,总之有东西给。 给戒指也行,都是好东西。 他对这些不执著,如果范砚西是那个人,那很好,如果不是,他就当硬币被小偷偷了融了化成金水了。 范砚西说有,打开床头灯下床去找。 那东西就放在衣柜抽屉里,拿出来之后,扣头和金币碰撞的声音在黑夜里很清晰。 周止雨以为自己还得等一会儿,没想到压根儿没提心吊胆一分钟,就看到范砚西举过来的那枚编织猫项圈。 他指节分明的手圈住项圈,四指握住项圈背后,让项圈正面在周止雨眼前露脸。 金色编线,同色扣头,坠着枚比寻常硬币略厚的同色纪念币,不难想象戴在斑点身上会有多富贵。 这金币刚被拎起,还止不住惯性,仍在灯下摇晃。 币面上雕刻着一个神气的卡通小人。 周止雨跳下床扑进他怀里。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第62章 周止雨起得早, 身边范砚西还没起。 他靠住床头发了会儿呆,套了件薄睡袍在阳台坐下,看楼下。 篱笆外, 小区马路上, 踩着滑板驰骋的小孩垮嚓摔了个跤, 滑板飞出去很远,膝盖立刻划擦出了血痕。 她身后, 家人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她身边,一个拿着她不愿意穿的护具,一个扶起她,神色担忧又关切。 这孩子原本愣愣地看自己出血的腿, 没哭,听到大人来了才哭了。 拿着护具那个本来有些生气,看她这样,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叹了口气把她抱进怀里, 搓衣服似的搓她的背, 说不哭不哭, 爸爸妈妈来了。 周止雨在二楼听得清清楚楚。 他笑了笑,把手里凉茶一饮而尽,走回床边。 另一个人手一揽接纳了他,晨起, 声音沙哑。 “身上这么冷。” “起太早了,外面还不热, ”周止雨把冰凉的脸埋进他颈窝,“早。” “早,”范砚西清醒了些, “认床?” “有点,床挺大的。” “和节目里不一样?”范砚西总是知道他想说什么。 “嗯。” “再睡会儿吧,昨晚聊太晚了,今天有待办吗?” “你都不上班了怎么说话还一股班味儿,”周止雨捏他鼻子,“上午去见爷爷,下午……下午要是有时间就回趟家。” 第98章 范砚西被他捏得声音发闷:“家?” “一起去吧,我家,不是我爷爷家。”周止雨松开手,含糊地笑。 “那你睡。到时间了叫你。” 范砚西手护在他腰后,暖热他有些发凉的背脊。 周止雨被他的体温熨着,渐渐有了困意。 * 吃过早饭,范砚西在家准备午饭,临走前让他带回来条围裙。婚房没有。 周止雨说好。 他按计划回老宅,在熟悉的停车位停好摩托,被佣人带进周瞻书房。 进门时,戴着对老花镜的周瞻正在看本季度财报,听到他脚步声,老人扶了一下镜腿,说坐。 等他坐下,周瞻按住面前几个文件推给他。 周止雨不明所以地接过来,还以为是几份,没想到只有一份,只是很厚。 那是一份并购合同。 一老一小各自安安静静看了会儿文件,周止雨看完厚达三十页合同的每个条款,翻到合同最后的日期。 甲方一片空白,乙方已经签好了字。 公章,落款,日期,一个不少。 日期在恋综拍摄之前。 这份并购合同与其说是并购,不如说是乙方白送。 如果现在有人拿到这份合同写上自己的名字,盖上有法律效益的公章,在范砚西名下的世纪奢品就会依法被该人并购。无论是谁。 现在周止雨握着合同。这权利正被他握在手中,签个字就好。 周瞻扶了下眼镜,悠悠道:“在你们相亲前,砚西找过我,给了我这个。” 周止雨拿着这份烫手山芋似的报告,最近长长了点的额发遮住眼神,半晌说。 “他怎么想的?” 他怎么想的,这个日期,他是要把自己努力经营的公司全给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接受他的订婚对象? “你问我个老头子,我哪知道?你不该问你自己?或者问问他?” 周瞻乐呵呵地说:“还是年轻好啊,这么有魅力?” 周止雨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爷爷糗,脸色通红地把合同揉了揉。 这么厚的一沓揉倒也揉不多皱,他揉到一半想起来什么,又把合同展平了捋整齐,一张张摊开,对准碎纸机口,挨个塞进去。 碎纸机嗡嗡作响,把合同的每一页切割成细碎的长条。 “不签啊?是我我就签,”周瞻可惜地连声啧啧,“小雨,你这种感情放在利益前面的年轻小孩,真不知道做生意得亏成什么样。” 周止雨有点恼了:“我要要了他还有什么!” 周瞻笑笑说:“那不是还有你嘛。再说了,人家又不是没钱。” 周止雨烦闷地不说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其实他也以为自己会高兴,但他发现更多的是心疼。喜欢一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连他的付出都会一并心疼。 他知道范砚西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多,因此才更不想签。 他不知缘由。 “说来也巧,”周瞻摘下老花镜,“你爸妈结婚的时候,你老爸也这么干的。” “什么?” “你不知道吧?你以为你爸妈结婚很容易?那时候我和老伴儿都反对呢,你爸在家住了一个月,给你爷爷奶奶成天做思想工作,说你妈多好,以前多清苦,家里就她一个苗苗,说他们多相爱,那时候都说门当户对,我给气得说他俩结婚了就别回来,不认他这个儿子。” 周瞻也纳了闷了:“怎么现在你结婚还是这个套路,虽说这回掉了个个,咱们家是被送的,但他们都怎么想的?” 周止雨故作高深地说:“爷爷,你是包办婚姻,你不懂。” 周瞻扬起拐杖。 周止雨连忙往藤椅后面躲:“而且!而且!您这话我奶听到不得气死!难道您结婚没送?” “她气死?!”周瞻仰高声音。 “她气死什么?她外边儿正度假呢!前几天还给我发她跟那些老姐妹的照片儿,要不是我腿脚不好……” 周瞻恨恨地拿拐杖杵了杵地:“你个小孩你跟大人犟什么嘴!办完了事儿就赶紧回去!婚礼你们自己搞!这我不管。” 原来是被老婆丢下了最近正发脾气。 周止雨宽宏大量地装孙子,不,当真孙子:“好好好,行行行,是是是,您孙子这就走。” 他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说:“不过爷爷,我摩托就放这儿了,不想骑了,太吵,震得耳朵疼。最近我喜欢安静点的出行工具,您也不用保养,搁着就行。” 周瞻愣了愣:“那你怎么走?” 周止雨一手按住门把手,侧过身朝他晃了晃手机:“叫人来接。” 周瞻看向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笑了,说。 去吧,臭小子,注意安全。 * 周止雨没让人送,自己走出老宅很远,走到个商场附近才停下,给范砚西打电话,让他来接。 范砚西问,摩托呢? 周止雨说放爷爷那了,我爷爷要骑。他相中了,我不和老年人抢。 范砚西沉默了至少六秒,像发了个省略号。 范砚西最终说,老人家身体挺好。 周止雨乐得要死,说快来接我,不要电车也不要自行车。外面好热。 好。 挂了电话,周止雨找到个户外长椅坐下。 这超市是个生活超市,附近人流热闹,挤挤攘攘。周止雨小时候来过。 很多年没来了,装修升级,除了新增大屏、门面装修,连地面的砖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他默默看着,为这里增加一些新的记忆。 太阳发晒。 拄拐抽烟的男人路过他,开电动三轮的快递员路过他,骑代驾小车的大学生路过他,拎购物袋的女士路过他,明黄制服的外卖员路过他。 踏板电车前,四桶菜籽油放在前面踏板上,用小孩补习班的书包绳把提手串在一起,捆紧,很有智慧,也路过他。 众生路过他。 等人途中他被要了好几次微信,都以我爱人马上来接我拒绝了。 这都市中人人匆忙,倒也没有人多纠缠,大概时间宝贵,寸土寸金,感情也被压缩得焦急。 他们短暂驻足,很快离开,汇入主脉。 约莫一刻钟后,一辆墨色宾利不轻不重地按了两下喇叭,在这条吵嚷的街上,车短暂的吸引了目光,又融入这长街中。 黑色车窗落下去,范砚西看向这边,叫他。 “小雨,上车。” 于是终于有一人为他停留。 第63章 周止雨想往后座走, 副驾车门已经打开了。 “来副驾。” 周止雨站在门外不动。 范砚西不催促他,只是朝向他的方向和他对视。 周止雨看了两秒就避开了。 范砚西眸色太黑,专注得像看到他所有的软弱。他唯独不想被他这么看着。 余光瞄到赶来贴条的交警, 周止雨连忙进了副驾。 他刚刚关上门, 身侧已经伸来一只手, 拽住安全带卡扣向锁头的地方拉,咔一声, 扣好。 周止雨端正坐着,一语不发,等人离开了才说:“空调开大点,在外面坐了半天, 热。” 范砚西依言调大空调。 周止雨并不热。 他只是很紧张,只好盯着后视镜看,看范砚西的头发。 前方红灯,正赶上成群车流,遵守规则一同停下, 安静且默契。 这里的红绿灯, 绿灯时间比别的地方长一些, 行人在斑马线上走得慢慢悠悠。 周止雨坐在车里,放在身侧的一只手不动声色握紧了安全带。明明车内空调相当凉快,路况安全又稳定,他却还是在渗汗。 “范西。” “嗯。” “你头发一直没剪?” “不好看?” “挺好看的, 就是以为你会剪。” 周止雨实话实说。 放在别人身上大概率不太好看,毕竟颜色分界很明显, 但范砚西顶着这张脸,没有不好看的理由。 “你想我剪?那过两天去剪了。” 周止雨有点莫名:“好?” 红灯转绿。 “只是征求你的意见,”范砚西解释说, “万一你更喜欢这个发色。” “之前在节目上不是探讨过了吗,剪掉吧,染发伤头发,你黑发就挺好的。” 你是你,不是非得像我的狗。 “好。” 途中,周止雨其实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范砚西一直在问,自己一直在回答。 他问中午想吃什么,周止雨说蟹肉馄饨。 他问最近要出去玩吗,周止雨说这不是刚回来吗,在家多待几天吧,还是说你想出去?那也可以。范砚西就心情很好地说,那倒没有,在家也很好。 问到后面,周止雨说范西你能不能别和我说话了,好好开车,司机不准和乘客攀谈。 说完顿了顿。 第99章 ……倒反天罡。 往范砚西那边一看,这人也看着前路正在笑。 周止雨手一伸去捏他的脸,用了点劲儿,没想到被他低头吻到指甲,连忙收了回来,蹭到一点湿润。 此时宾利已驶入车库,无声停下。 车停,却没熄火,空调还开着。 周止雨解开安全带,却没能开开门下车。 他刚想转头,另一个人已经探身过来,手掌按在他这侧的车窗上,将他困住。 周止雨刚想打趣说你强制爱也别在这儿吧,下一刻就被他吻到脸,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和不停亲触他的碎吻。 “明明很冷。” 他在说周止雨冰凉的脸。 周止雨根本不热,只是出风口吹出的冷风能让他分神。 他鼻头一酸,被人按住后颈摩挲两下,搂进了怀里。 眼泪甫一出闸,柔软的棉立刻将其吸收,只留一点发暗的水痕。 “不怕。” 他被范砚西托住后脑和他接吻,从紧绷被他舔舐得发软,直到这吻一路向下,周止雨才猛然回神,说在这?不了吧。 范砚西拨弄一下按钮,放倒座椅,说就这吧。 有些记忆需要覆盖。 车库一片安静,只有身边人擦拭的声音很清晰,周止雨在车里躺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有些部分还没完全合拢,向外一点一点流吞咽不下的部分,他一片放空地看车顶,被人拿毛巾擦脸也没有任何反应。 擦耳朵时那人隔着毛巾揉动一下。 “疼……” “疼?” “谁咬的?” 范砚西失物招领:“我。” 擦到锁骨,他换了条毛巾。 周止雨一说话哑得变了调,清了清嗓:“还得换毛巾?” “脸和身体当然不能用一条毛巾。” “你亲的时候也没这么泾渭分明吧?” 范砚西笑笑不说话。 连人带车收拾一通,周止雨被他抱进电梯,在电梯镜内的自己脸上一片情热结束的透红,像微醺着。 周止雨只看了一眼,就又闭上。 他原本的衣服都不知为何有点松垮,人又软又懒地闭着眼笑,没有预兆地说:“嗯,洁癖。” “治好了,”范砚西跟着他笑了一下,坦然道,“神医。” 周神医想到什么,很坚持:“别吃了,又不好吃。” “其实……还好。”范砚西语速很慢,像在回想。 周止雨:“亲我都是苦的!” 范砚西没有原则地说:“嗯,没有下次了。” 周止雨还在想这算不算他的癖好,要真的是怎么办,他就这么把人的喜好给剥夺了?不过答应这么痛快应该也无所谓吧? 范砚西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一尘不染的电梯镜里倒映的两人,突地问。 “这里?” “不行!你故意吓我的吧!” 范砚西只是笑,心想不是吓你。他真的考虑过。 他一向不爱表露,但这几天笑容尤其多。 周止雨被他放进沙发,屈腿侧坐着,把脚放在他腿上被这人捏脚腕,心想。 是因为我啊。 * 吃过蟹肉馄饨歇息一会儿,下午两人一起回周止雨家。 黄铜大门仍是以前的模样,只是看着更黯淡,这么久没回来,竟然也没什么磕碰,维护得很仔细。 都说房要人养,这座小院日日有人维护,和周止雨离开时倒也没差太多。 他以为家里会有些佣人,但开门发现空无一人——大概周瞻知道他最近要回来,让人暂时离开了。 前两天刚浇过水,庭院里的玉兰根还是黑的,六月多已经落了,只剩下绿油油的叶。 周止雨走过去摸了摸,一手湿润,用的肥料好像换了。土壤的味道闻起来和以前不同。 范砚西跟着他走,影子落在他身边,像名沉默的守卫。 周止雨转头转到一半,本以为自己能笑,唇周肌肉往上提了提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笑不出来。 周围熟悉得让他有点想哭。 还好范砚西没有看他,而是拉开户外椅坐下,问:“客人来了,我没有茶喝吗?” 周止雨转身向屋中走。 见他转身向屋内走,范砚西才转头,看他背影匆匆。 * 再拿出茶来,周止雨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和范砚西相对而坐,给他斟茶。 范砚西问:“卫生间在哪?” 周止雨:“进门走到头左拐。” 范砚西点点头进去了,却很久没出来。 周止雨纳闷地去找人,站在卫生间门外敲门:“范西,你掉马桶里了?” 范砚西好像正靠着门板,声音很近:“什么时候能出去了我再出去。” 周止雨总会觉得他体贴,就像现在,体贴到了过分的程度。 “您别堵着门了,让我进去。” 范砚西退开两步,被他拧门闯进来,又重新靠回去。 周止雨也不说话,就和他脸贴着脸,半晌张嘴咬了一口他的脸,嘟囔说以退为进,低估你了,范西。 范砚西一下又一下摸他的头,大多数很轻,偶尔重重地按一下。 周止雨显然很受用,被他这么摸了一会儿,说:“看见我哭不准笑我,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不会,”范砚西极其正经地问,“能拍视频吗?” “……不准拍!” “那能录音吗?” “范西,我看你不是有洁癖,你是有别的癖好吧?!” “那别的时候能录吗?” “哪有人退而求其次像你这样退的?你再说一遍?”周止雨震撼地攥住他衣领,没有任何停顿地说,“范砚西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哭了我只想没收家里一切电子设备包括你的手机不行还是现在就交出来吧快拿给我立刻马上就现在。” 他说完就去摸范西手机。 夏季穿的薄,摸到中途周先生脑子里有个部分还感叹了一下身材真好,被理智挥舞着小铲子铲到一边去了。添乱。 很有本事的范总被摸走手机,含笑举起双手,双臂贴住门板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仍在纠缠。 “只存本地不传云端,我保证,只是想纪念。” “不准!” 根正苗红的周止雨更震撼了,松开他就向外走。 他一向打不过就走,绝不恋战,边走边重复两个字。 范砚西走到镜前,愉悦地整理领带,知道他说的是变态。 * 他陪着他在这间房子里闲逛,像在节目里逛后花园那天。 “这油画是我十五岁画的,很丑但还是被裱起来了,我尝试偷了无数回扔了无数回都被我爸捡回来,边角黑了是有一次我烧的,我爹说更艺术了。” “我和岳父审美一致,能拿回婚房吗?” “婉拒了。” “唔。” “你不准离开我视线范围内!把画框放下!范砚西……我后悔让你进来观光了!” “晚了,宝贝。” “这是我房间……那个杯子你想拿就拿吧,先把油画放下,算我求你。” “我可以都拿。” “……你是松鼠吗?” “我可以是,譬如现在,不过最近从公司前台学到了个新词,我更喜欢你称呼我为周止雨激推。” “范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成熟的成年人,真的。” “如果这个标签会让我拿不到油画,那还是撕掉吧。我相当幼稚。” “范砚西我牙痒痒了!” 范砚西点点锁骨:“咬吧。这里。请。” 周止雨和他拌嘴到后面已经不生气了,只有无力,快步离开了自己房间,坐在楼梯最下面的台阶无语地编楼梯上挂的草穗。 拿吧拿吧,范砚西要拿什么他都不会波动了—— 如果温长风在这儿,大概会抱起手臂哈哈大笑,说小雨,终于有人能治你了。 “小雨,你这件校服我也带走了?” 他还是波动了! 他实在低估了这个变态! “范砚西你是不是疯了?!我穿不上了!” “嗯……?”范砚西沉吟的声音都含着笑,“我没想让你穿,只是收藏,很有纪念意义。” 他从门内转出来,仍捏着明显小一号的初中校服双肩,问:“你想歪到哪去了?这校服很好看。我毕竟是做设计的。” 周止雨:“……!” 周止雨拔腿就走! 他三步并两步跨上二楼,把范砚西的笑声甩在身后。 二楼他走得快,没注意,一抬头对上一把小提琴。 缺了根弦,被挂在连廊上。 他没想到会看到这东西,入眼像见到鬼,猛然后退一大步。 这把琴怎么在这里?他明明放在地下室了……谁拿出来的? 不,这不重要。 第100章 过往像他体内瘟疫,周止雨以为自己治好了,没想到只是在他健康时潜伏,在他孱弱时趁虚而入。 怎么还是那么清晰。 他还记得。 他站在聚光灯下,被照得轮廓熠熠,脸上映着香槟色的吊灯光斑,正接受无数赞美与恭喜。礼物在身后堆成了山。 成人礼,生日宴,多美好的日子。 其实他对礼物很不为所动,他收到过许多了,他更想收到来自家人的。 他无所事事地垂着眸,看似在笑,实际很放空地想。还不来?司机太慢了。 就在这时,有人的手机响了。 随后,许多人的手机都响起来。 从口袋,从手包,从秘书、助理手里。 黑暗中的人影面目模糊,都很憧憧,拿起手机后,那惊讶、悲哀、可叹、怜悯的神色之多,周止雨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想从这聚光灯下逃走,却双脚发麻着逃不脱。 终于所有人都看向他。 周六快步从他身侧走来,低声说了句什么。 周止雨脑海轰然,踉跄着后退一步。 周六眼疾手快扶住他,撑住他不向后倒。周日拨开人群,强硬地推了周止雨一把,终于把他推回了神,向前走。 三人神色近乎肃杀,走入聚光灯照不到的范围,像暗海中最利的剑尖,要刺向寻不到的深渊。 * 独居那段日子,周止雨把那天回想到烂了。 他记得那天的每个细节,自然也记得那天早上,他为了自己的成人礼做准备,打算再练练琴。 但不知怎么了,他下巴抵住琴托,换了无数个姿势,没有一个舒服,搭上弓一拉,下弓力度根本不大,离脸很近的地方却立刻一声短促的爆裂! 琴弦毫无预兆地断了。 断了一根,别的弦再拉发出的声音都很嘲哳,周止雨离得近,难免被琴弦抽到,侧脸到耳朵立刻红起一道印,也不打算拉了,忍痛捂住耳朵把小提琴放下,心里奇怪。 不应该啊,两个月前刚换过弦,这么快就绷断,是调弦的调太紧了? 明明他只是最近拉得勤快一些。 后来他才知道,琴弦断的时候,就是他爸妈……出事的时候。 他坐在租屋沙发上,拍拍身边位置,蔫蔫的高兴走过来圈成个圈躺下来,狗尾巴毛有点扎手,扫了他一下。 周止雨捏着它软弹的耳朵,喃喃说高兴,我想明白了。 高兴抬起眼睛看他,像在疲惫地问怎么了。 周止雨苦笑摇头。 * 原来命运曾发出提醒。 ……以一声琴弦崩溃的回音。 第64章 他从车上下来时, 地面热浪滚烫。 皮鞋踩上去,后跟略微磨脚。新鞋都这样,贵的也免不了。 他走了两步被人拉住, 周日在他身后摇了摇头, 另一只手解开礼服领结放进兜里, 想帮他也解开,太热, 但被周止雨推开了手。 他刚从宴会上下来,头发里被庆祝礼花喷上的金银闪粉还没掉,向车祸现场走,和柏油马路上的滚滚黑烟像重案七组和优雅王子爱上我两个片场。 他向前走, 想钻进警戒线,被周围看场的警官抱住腰放到一边,说小孩,那是车祸现场,不能进, 你从哪跑出来看热闹的, 快回去…… 说到这里, 大概看到周止雨的神情,警官住了口。 他朝警官大喊那里面是我爸妈,还有我的狗!但没有用。 警官听后反而把他抱得更紧,还往不会过车的草丛里又走了走, 力度勒得他腰痛,把他的脸按到自己胸前, 说别看,听话,乖孩子, 别看。 他想到那件大漆屏风。 百鸟朝凤,爸妈今日开车上山去取,做大漆的老师傅远近闻名,到最后一刻也在仔细打磨,于是拖到了当天。 原来眼泪太满掉得太快不太会影响视线,周止雨掰开警官的手向草丛里跑,在那找到了那块巨大的折叠大漆屏风。 车祸后,屏风从车后摔出,百鸟朝凤的纹样在冲撞与刮擦中模糊不清,摔入草丛,像个等待着被抱起的、伤痕累累的人。 他没法抱住爸妈里任何一位,高兴也已经被送走了——边牧还有抢救的余地。 他连这块屏风都抱不起来。 太大,也太重了,十八岁的男孩而已,他扎了一手摔至劈裂的木刺,连着搬了三次也只是抬起一边,倔强地不肯放,与之僵持到脖颈青筋浮凸,整张脸都红了。 他跪在草丛里胸腔起伏,不停喘息,还带着泪。银白色礼服全是灰土,前胸礼花已不知道掉到哪里,雪白雪白的风信子。 等他和警官合力把屏风搬回路上,周止雨把屏风放下,一手的血,哭过后只有茫然。 好热,怎么这么热,他们怎么还躺在那?就不能上救护车吗?怎么直接就判死亡了?不能急救吗?一点急救的可能都没有吗? 柏油要把人脸都烫烂了。 妈,你说话啊,平时你早就该抹防晒去了。 爸,你从来不让自己脸上沾血,怎么今天满脸的红黑色? 你们起来啊…… 时间仿佛静止,他环顾四周。 周六周日在打电话,大概在联系律师、周瞻、周止雨的姑姑姑父。 滚滚黑烟,绿色护栏被撞出的缺口像张不屑的嘴,叶云磊的同行安全带勒紧,尸体仍在货车坐上。 柏油滚烫,杜清秋的前辈站在案发现场。 死尸前,温然的妈妈正调色上妆。 他最亲的两个人好像融入路上晃动的热浪,在这山间公路中显得荒凉。 周止雨站在这一切面前,一阵摇曳般的恍惚。 所有人都步履匆忙。 好像不合时宜的是他的悲伤。 * 正在怔怔掉泪的周止雨听到脚步声。 他正坐在地板中央,想说等等你别上来,却说了一个字就断掉。 哭声像要扒开他喉咙爬出来。 他连忙闭上嘴,想关住它。 见脚步声不停,他想起身,却双腿发软。 范砚西脚步很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快步走到他身后,蹲下。 他捂住他的眼睛,手掌很热,指腹快贴到了太阳穴,闭得密不透风,只指间发着点光照的红。 他说,这样就看不见了。 你看不见我。我会看不见你。 所以哭吧。 * 20○○年7月24日13时21分,民族企业家周启勋、屿城芭蕾舞团首席温长风夫妇二人车祸遇难,当场死亡,司机三度烧伤,抢救五小时无效,死亡,同乘一犬生还。与之对撞的货车司机当场脑梗,抢救无效,死亡。 经查明,车祸系货车年久失修,发动机过热引起。山间有鹅过路,司机于转弯处急刹,冲出。 近日来,因夏季高温,此类事件频发,令人悲恸,望广大市民朋友引以为鉴。 第65章 我和启勋的宝贝: 展信佳。 不知你找到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很难拆吧?我粘胶水也粘了很久, 隔层尽量做薄了,我聪明可爱的宝贝应该找得到才对。 也可能一直没找到?那样很好,说明你过得还不错, 我也还活得好好的。 但既然看到了, 那…… 小雨, 我写了展信佳,但对你如今佳不佳实在没底。 不知我离开时多大年纪, 但既然是遗书,常常增补也属正常。我计划五年增改一次,今日是我三十岁生日,三十五岁想到什么再补上, 以此类推。 遗嘱在你老爸那边拟,他最近在找信用优良的信托,好一阵子要忙。 如果你找到这封信,拿来和我一起看了,一定不能生我们的气。这不是咒自己, 而是早写早好, 防止意外比遗嘱先来。 我们走后, 你过得好吗? 人世真是残忍,离开后再也没了联系的途径。你烧纸多烧些,烧少了我怕拿不到,下面一定通货膨胀。 就像我写这封信一样, 总前后相悖着,上一句还在说没法联系, 下一句已经在想阎王爷了。 我一定会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思来想去,总想和你多说一些, 临到下笔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你肯定很难过。你那么爱我,也那么爱你爸爸,最心碎的就是你了,但这件事,我们竟也做不到帮你拼合。最难过的事竟要全靠你自己,你还好吗? 还是不提这些有的没的才对,如果我们走了,你更怀念的还是活着的我们吧?我会和启勋尽量多地拍摄照片和视频,放在爷爷那里。爷爷不在了就奶奶,奶奶不在了就姑姑,总会有人拿给你。 (笔迹拖移,后面跟着三个小孩子的字迹,周止雨,弯弯曲曲,歪歪扭扭) 你个小捣蛋鬼也听得懂地狱笑话吗?怎么来抓住我的笔不让写了? 来和五岁的自己打个招呼。 (一张照片掉出来,是周止雨自己,五岁,正傻笑着) 第101章 写到这里才发现,小雨,我更多的是感激。 我家境贫寒,少年苦学,成人苦练,与启勋结婚更是受到许多阻力,都一一克服过来。你看到这里,也不要因此疏远爷爷奶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局限,他们的想法也有道理,只是总有少数人会冲破道理,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少数人之一。 本以为与他浓情蜜意已让我满意,生下你后才知道,孩子的爱更是一种奇迹。 你对我毫无保留的依赖与爱时常让我恍惚,冲刷掉无数旧时困扰我的回忆,我曾无数次祈求过一个美满的家庭,没想到一切愿望成真,仿佛梦境。不知道怎么向你描述才能让你体会十之一二,但你要知道,妈妈很感谢你。 你好乖,生你异常顺利,胎红褪去后容颜安静,学会说话后表达准确,极少哭闹,第一次喊我妈妈时你已长开,用柔软的手圈住我一根手指,慢慢地喊,妈……妈。刚刚喊出来,我就哭了,时隔多年的眼泪落在你身上,你愣愣地,把它抹开了,冲我笑。 养育到现在,你更是人间瑰宝,在列车上看到同样哭闹的小妹妹,陪她玩到不哭了,还被家长连连道谢。现在的你还记得吗?大概率不记得了吧?没关系,妈妈记得,妈妈都会记得。 这样的事随你长大,以后想必还有许多,你会长成什么样呢?实在期待。 我是不是偏题太多? 但我想你会原谅我,最书面、最规范的地方都由启勋写了,我写一些随性的一定可以,对吗? 我的小雨总是会原谅我。 你那么柔软的一颗心,坚定却不软弱,有时看得我很害怕,我们离开了,谁来保护你呢? 我们一定要活久点才行。 20oo10月4日。 增补1: 好宝宝,你十岁了,与我五年前预料的那样,你按部就班地成长,还在换牙,换下的每一颗我都留下了,怎么这么多牙?周止雨是牙牙大王。 前两天,你第一次要求我叫你的全名,不愿我再叫你小雨。好的,周止雨。 不知道你最近接收到了什么信息,可能觉得自己是个独立的人,不想再被小雨小雨地称呼?这很好,其实你一直都很独立。 最近两年你都学拳击,能明显感觉到你坚韧、沉默了许多,打架倒是没变多,我很意外。自你学拳后,妈妈已做好经常去学校赔罪的打算,未料不用,又想了想,这就是你,话说不通才会展示武力。 小雨很好,周止雨也很好。你在妈妈这里二者皆是,叫你小雨只是觉得可爱。或许你正是不喜欢我以可爱的态度对你? 嗯……温长风需要思考,写完增补会找你聊聊,或许你会觉得莫名其妙。但那又怎么样呢,我才是妈妈,这是妈妈的特权。 给你起名时花了很多心思,那时我们就有了写遗嘱的想法,实在太过未雨绸缪了,是不是?对着一个那么小的婴儿想这些? 可如果人生是一场不停的雨,我们怎么忍心看你一直潮湿? 若我或/和启勋走了,不愿你为此太难过。 止雨,过去的就过去吧。 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要活。 20oo10月11日。 增补2: 小雨,你想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妈妈很想知道。 你长大了,十五岁,是个有主意的大男孩了,比我都高,功课学得很好,人际交往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问你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你都酷酷地说挺好,没事。 你窜个子窜得那么快,会很痛吗?你有相处不快的同学吗?有受到排挤吗?有喜欢的男孩女孩吗? 妈妈知道你有很多事自己可以解决,也就解决了,很多事都不像小时候那样,扑在我怀里和我说。 曾想过是我过于担忧的目光让你反感了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应当没有?也只好诉诸笔下。 后来想想,有人说孩子长大的过程,就是逐渐从父母身边离去的过程,我竟然也到了这种时刻。你学会得越多,就越有能力离开我,所以一些人才会对孩子很有控制欲,因很恐惧。 我当然也会恐惧,但还好我知道情绪不代表我,你只是长大的速度变快了,变得太快太快了。我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会加以阻拦?这些该我自己按捺。 你总会离开我,或早或晚。如果这张纸灵验,大概是我先离开你吧?这种地方还是不要比较了,你在游戏厅比不过我的时候,总是鼓起一张脸,像只无毒的小河豚,戳一下软软的,我可爱的宝贝。 小雨。不知道如今多大、但总归是我的小雨的小雨,你是怎么想的?你到了思考人生的阶段吗?会在发呆时想我是谁,我该往哪里去吗? 你有理想吗?你的理想是什么?你有所追求、又有所热爱吗? 你脚踏实地地活着吗?你做得到拍着胸脯和我说,我这条生命正灿烂着吗? 我再也见不到的你,正看到这里的你,你怎么样呢? 20oo10月7日。 * 二楼书房,周止雨拿着这封晚了六年才拆开的信,在角落缩成一团。 他二十四岁,身躯长开,四肢修长,早已不是那个面对现场茫然无助的少年了,但这样缩着,神色隐没在黑暗里,又从中窥见以往慌乱黯然的影子。 范砚西手放在书房门把手上,听了两秒,悄无声息后退,怎么来的,就又怎么回去了。他走近了太多,该留给他独自咀嚼的空间。 他听见他说…… 不怎么样。 妈妈,眼泪好难吃。 第66章 周止雨那天没有回婚房, 在自己房间睡下,范砚西一个人离开。 他在自己家住了半个月,期间没有一个佣人回来, 就一个人打理。 从婚房过来的范砚西倒是会一起帮忙, 顺便带着买好的菜。夏天, 很多时候是形状各异的冰淇淋,或者一个薄皮无籽西瓜。 蝉叫得运动手表提示噪音环境, 周止雨把提示关了,躺在木地板上等热汗消,望着窗外的玉兰树发愣,也不开空调。 范砚西拿着半个西瓜在他身边坐下, 把沙瓤西瓜放在锃亮的地板上。 周止雨坐起来,拿勺默默地吃。 那扇屏风还放在地下室,周止雨那天把小提琴放下去,远远看到了暗红色的屏风,在最角落处, 不见阳光, 阴森森的。 他吃着吃着西瓜, 向后靠住范砚西的胸膛,说。 “怎么不见你催婚了。” 范砚西很茫然:“我催过婚吗?” 周止雨就回想。 “那来恋综干什么。之前你说家长那些都是你的借口。” 范砚西腕搭在他肩,手自然而然拨弄一下他耳垂:“得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就这样?” “就这样。” “要是当时追不到呢。” “节目后再追。” “我拒绝了呢?” “我想想办法。” “想不出怎么办,我不乐意怎么办。” 范砚西的口吻很无畏:“那我就等。” “等不到呢?” “一直等。” 周止雨笑得被瓜瓤呛住, 捂着嘴弯着腰咳了一会儿,小声说…… 傻子。 范砚西抚他的背。 周止雨以前几段关系就没让人摸过, 更何况背,此时被他轻拍,艰难地把西瓜肉咽下去, 说,没听见? 范砚西说,听见了。 那你不反驳? 范砚西看他呼吸顺畅,拿开手笑了笑,说,大哥不说二哥。 他眼睛一垂,看到周止雨七分裤上被划开的道子。 “在哪割的?” “忘了,没注意。” 范砚西把他裤腿往上推,看腿没受伤才说:“在这等我。” 周止雨继续吃西瓜,咔嚓咔嚓,鼓着腮帮子等他。 他再回来带着针线包,周止雨看他舔线穿针,竟然是要给他缝裤子。 “你会?” “嗯,”范砚西穿好线,“腿过来点。” 周止雨双手撑在身后、腿跷在他腿上让他缝。这人动作熟练得很,扎入后往外拉,动作准确又快,有种做实验似的精准。 他撑着看了会儿,看得有点累了,就又躺下。 “范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这个月不是很闲?” “想去哪?” “我是问你想去哪,别什么都以我为准行吗?” “不以你为准以谁为准?斑点?” “你啊。” “我不看重这些,都可以。” “那你都看重什么?” “你,家人,”范砚西停顿一下,还是说,“工作。” 周止雨一骨碌坐起来。 范砚西立刻停下针,捏一下他小腿肚:“说了不要动。” 周止雨一脚踩在他腹肌上,说:“那你就这么缝吧。我不动了。” 范砚西看他一眼,周止雨挑衅回望。 范砚西收回眼神,没打草惊蛇地继续缝,缝到最后打了个结,拽断了线。也不知道怎么缝的,再加上线选的颜色和裤子很接近,远看起来像从没烂过。 第102章 周止雨由衷夸他好几句,动了动脚趾,早已忘了自己刚才的挑衅。 少爷和范砚西沉沉的眼眸对上才一个激灵,眼疾手快要收腿,被他攥住脚腕把人扣住,亲到一嘴西瓜的甜味儿。 他被亲得气喘,趁范砚西撑起身体时按住地板往一边滚了半圈,脸朝地,不动。 吻落在他颈后,一起的还有范砚西的笑。 “这样只会方便了我。” 周止雨连忙又要翻身,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已按在他脸侧,早已预判,低头亲吻他。 那天晚上范砚西留下了,和周止雨一起睡在他的房间。 夜里,他背靠着墙睡,周止雨靠着他睡,背后压着周止雨小时候用油漆笔画的拿着宝剑斗恶龙的他自己的可爱涂鸦。 他果然一次婚也没催过,包括范家的长辈。 周止雨去见了范砚西的爷爷,范玉年。 老年人好像不知道两人有婚约似的和他聊天,他写字,周止雨就在一边磨墨,范玉年可高兴了,用毛笔杆子直捅范砚西的胳膊,说小雨啊,还是你好,看看砚西,名字里还有个砚字呢从来没给我磨过墨。 范砚西说爷爷,你多用用手,免得筋膜粘连。 范玉年和周止雨告状,小雨你看他,整天管我! 周止雨挠了挠脸,忘了刚拿着墨条,挠得一脸的黑,没辙地说,他也这么管我。 范玉年老眼一瞪,说都是孙子分什么高低贵贱的,你也管他去。 正拿湿纸巾给周止雨擦脸的范砚西有恃无恐,轻轻一撩眼皮,说花猫可管不了我。 花猫一手按进砚台里,又按在他脸上,送给范砚西一个充满爱的墨水手掌印。 范玉年哈哈大笑,留两个人吃饭,晚上要走了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拉周止雨的手——周止雨一向招老年人喜欢,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止雨哄了老爷子好一会儿才走,答应下周还来。 范玉年一边朝他们的车挥手,一边笑容洋溢地点头,他们走出很远才关了门。 回程路上,他们不断越过霓虹灯光,侧脸时明时灭。 范砚西说,自从自己回了家……还是第一次看爷爷这么高兴。 周止雨看他侧脸,仿佛上面还有没洗干净的墨水印,笑嘻嘻地说,你看你也笑。 范砚西衣领上仍有墨滴,没接话。 到家了他才突然发难,周止雨正拽衣服去洗澡,被他拦腰抱起,扔进放满水的浴缸。 周止雨摔进水里,浴缸够大,水够多,沉底都没有。 他甩开t恤再坐起来,抓住浴缸沿怒了。 范砚西! 我在。范砚西踏进浴缸。 浴缸因两人体积不断往外溢水,稀里哗啦的水声里,周止雨得到一个湿热的吻。 他火气在吻里消弭,嘟嘟囔囔地说,摔坏了你赔啊? 范砚西说我看着呢,而且也有事要做。 什么? 他火钳一样的指腹落在周止雨沾过墨水的脸,精准地描摹被墨水沾过的位置,说。 没洗干净,再洗一遍。 周止雨趁他不注意,一个翻身把他压进浴缸,神气地坏笑。 您先! 范砚西撑起身,吻从他眉弓掉落的水珠。 洗完澡出来周止雨已经很困,半靠着他被他吹头发,说,范西,你爷爷是个好人。 嗯?范砚西把风档调小。 还没说结婚呢,就把我当亲孙子对待了。 范砚西笑了笑,说,应该的,继续给他吹头发。 周止雨对着镜子张开五指:“我也看见爷爷看我的手了。” 范砚西停顿片刻,等他下一句。 “所以戒指呢?还不给我?” * 空调打低,周止雨却还是热。 他膝弯卡在范砚西肩头,扶住范砚西小臂,手原本按在他发硬的肌肉上,猝然抓紧了。 “啊,等等。” “疼?” 周止雨笑着用脑门蹭一下他下巴的汗,说:“戒指。” “嗯?” “戒指刮到我了。” 第67章 屿城酷暑。 他们包了片私人沙滩出去玩。 这次的海边只有他们两人, 周围一片白茫茫的细沙,周止雨躺在沙堆里沙浴,只露个头。 走过来的人把冰凉的椰子水吸管放在他嘴角, 在他身边坐下看书。 周止雨从沙子里伸出手捣他的乱, 抓起沙子抹他, 又去抢他的书,直到整本书都沾上沙粒, 扫走后还有些亮晶晶的留在其中。 范砚西放下书,也不看了,过了一会儿拎桶水过来浇他,把他浇筑在了原地, 周止雨变雨堡。 周止雨听到水声时已经晚了,被重沙压得起都起不来,骂骂咧咧两句,无非是说范西你等着,我绝对找机会还手。 范砚西这才拿回书翻过一页, 一概点头, 虚心接受, 完全不听。 过了会儿,这人问:“重吗?” “挺凉快。” 范砚西看了看他脸色,确定没把人压出事,继续看书了。 等沙子干的过程中, 周止雨睡了过去。 再起来范砚西已经不见人影,他被太阳晒得耳朵和脸都是红的, 沙堡也已干掉,脚一踢,碎成渣渣。 周止雨从沙子里爬出来冲澡, 跑进水屋拿水喝——今天的份儿实在晒够了——范砚西就靠在门边,等他喝完了水去亲他。 范总很喜欢这样等待结束之后得到一个吻的方式,比如洗完澡出来之后,早上刷完牙之后,喝过水之后。 久而久之,周止雨条件反射做完事就去亲他,亲上才反应过来,这次好像没有要亲。 但最后还是亲了,而且亲了很久。 范砚西喜欢漫长绵柔的方式,周止雨其实挺喜欢的,但到了后面有点受不了,舌根被他嘬得发疼,就去推他,说他好粘人。 范砚西被推出半步,笑着问,你不是喜欢粘人的吗? 周止雨没想到他把自己一句话从刚见面记到现在,笑了一会儿,又和他亲,说那好吧,我喜欢粘人的范砚西。 别的就不喜欢了? 周止雨靠住他笑倒,说都喜欢,最喜欢粘人的范砚西。 两人说笑几句,周止雨从随身包翻出张信纸,在屋中一张椭圆形桌前坐下。 折痕很多,但能确定是新的,因为还有新信纸齐整坚硬的感觉。 信的开头只写了个温长风女士,一个冒号。 周止雨没有拿笔。 想回信的念头有了很久,却一直没想好怎么回,只是开个头对他来说就很难,他深知自己会在那个女人面前自惭形愧。他无法回答她写下的任意一个问题。 范砚西把餐盘放在他手边。 周止雨收起空白信纸,抬头和他接吻。 * 下午太阳最晒的时候,周止雨在范砚西监督下热了身,穿好湿衣,下海潜水。 “你不去?” “过会儿。” 成群珊瑚发白,早已死了。 周止雨幼时下海还总能看到鲜艳的珊瑚,近些年越来越少。 他继续下潜,落在一片沙地里,在海中坐下,静静呼吸。 海水随他这动作浮起一些,又落下。脚蹼陷进去,像陷进什么冰冷的柔软生物身体里。 他喜欢海不是假的,那天从船上落水,摔进水里后他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安静。 声音离他远去,只有气泡破裂,海水摇动,他不过海这只庞大生物血管中停驻的一颗微粒,做什么也没有任何影响,大洋贯通,遍布全球,像在与这颗古老的星球一同脉动。 他在海里坐了半个小时。 透过面镜,周止雨果不其然看到那个下海找他的身影,心里暗笑。 一开始这人肯定是想让他独自待会儿,见他待得久了,又会担心他是不是腿脚抽筋,只能在海里吸着氧等救援。 他起身向上游,快接近时打开双臂,摸到范砚西还温热的皮肤,缓慢踢水向上浮。 离水面有段距离时周止雨停下看了眼压力表,防止减压太快,就这么浮着,等压力平衡。 在水里,范砚西摸他的头发,像摸一片摇晃的海藻。他好像很喜欢摸他的头发,手在海里也是温热的,是除了周止雨外唯一的热源。 周止雨咬着呼吸调节器轻轻碰了他一下,在下巴。 他戴着面镜,戴着呼吸调节器,还背着bcd,范砚西却没有。 差不多可以上岸,周止雨却没有,反而拉了范砚西一下——他把呼吸调节器拿掉,同时推开的还有自己的面镜。 范砚西一向稳妥,今日也不顾了,抓住他的配重带拉开,铅块直接撞进他虎口。 但没人管这个了,因为他们同时上浮,唇分开刹那,又重新吻在一起。 海里没有天地,一切都柔软,但唇缘的柔软又不同,比泛冷的海水更暖,像咬住一只主动靠近的贝,更温的。 随着上浮,周止雨耳朵稍微耳鸣了两秒,一时不知道是该吻还是该听。 第103章 感官的纷乱在出水那刻达到了顶峰,像打破一只名为海洋的巨大泡泡,突然间,众多声音闯入宁静的世界,他下意识闭上眼,被人摸了摸眉毛,同时听到海鸟嘶哑的叫声。 短暂的一吻结束,他们向接引船上爬。 身上全是水,和他互相抓着手腕把他拉上船的人却拉得很紧,掌中茧很粗糙。 海滩边有一家微小的潜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范砚西把拎着的bcd放下,周止雨忙着脱湿衣,脱下去就被另一个人拿走了,沉默地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静谧终于被一声笑打破,是周止雨打开了淋浴去冲水,站在水下把头发往后捋,勾掉眼尾的淡水,凑头过来看了一眼。 看到范砚西被配重铅块砸红的手,他很没良心地嘲笑他,笑得有点蔫儿坏。 “范总,值吗?” 就一个吻,值吗? 他以为范砚西会说值得要命,但商人把目光从湿衣上挪开,先是看他的眼,接着视线一滑,落在他丰润的唇珠,又去看他在太阳下淋了水的矫健身躯,没这么说。 范砚西收回眼神,笑笑,一味摇头。 “没法用值不值衡量。” 周止雨还在冲洗,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他只觉得幸运。 * 次年四月,《无数次的恋爱》恋综上线。 恋综播完后,同时上线的还有同名大电影。 电影是恋综的精剪,理所当然被骂了圈钱,但还是有很多人买单,电影最后每个人有个小短片。 这是后来的拍摄,剧组还是那个剧组,主要人马都很熟悉。 周止雨的短片传得最广。 温暖的春日傍晚,他穿着件墨黑丝绸衬衫在岛上一条上坡路走,衬衫开了两颗扣,手里握着半瓶没喝完的酒。 离上次拍摄已经过了一年,这帅哥头发有点长长了,挂在耳尖,落过脖颈,被风吹向脑后,显得很倜傥。 翟祈最先跟上他,但他在这个场景格格不入,拐入一家画材店。 周止雨和他挥手。 杜清秋一闪而过。 江阳在路边举着个牌子,牌子上画了个红圈,周止雨停在他面前,拿起红色记号笔,在圈里画了个叉。 叶云磊出现在下一个路灯,倒是没举牌子,笑着说你随便走走?周止雨说嗯,从兜里拿出一张布贴贴到他肩膀上,上面写着好人。叶云磊给他也贴了一个。 那年车祸事件屿城妇孺皆知,压在娱乐版头条,盖住了叶云磊解约的消息。 罗泛随后走过来,很固执地跟了他许久,从上坡走到下坡,最终不得已离开了。那愤恨的眼神不像演的。 从始至终,周止雨没给他半分注意。 范砚西姗姗来迟。 他看起来刚下班,估计身上还会带着一股打印机的墨盒味道,和西装织物的气息混在一起,来时步子有些快,先是靠近他,随后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见他没有躲,范砚西拿走他的酒喝了一口。 周止雨听着他开盖,发出啵的一声,又听他咽下,才笑问。 “好喝吗?” “难喝。” “所以才剩了。” “怎么不扔。” “扔了手就空了。” 范砚西笑了笑,把酒向身后垃圾桶随意一掷。 随着咚一声瓶子入桶,范砚西握住他手,十指扣住,两人相携走向霞光粼粼的近海。 【好恩爱】 【看完美美睡觉】 【嗑cp最好的点就在这,是真的会因为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就会很幸福,现实可能不总如我意,但屏幕里他们特别相爱,一直,永远】 第68章 炎炎夏日。 二十四岁生日过后, 周止雨进了自家公司,从最底层开始干,和一个普通员工倒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他没工资。 爷爷说整个公司都是你的, 要工资干什么, 白干就行了。 周止雨:…… 也只能老老实实白干,每个月工资条照开, 但钱一分没有,吃范砚西的,喝范砚西的,菜他买, 饭他做,连衣服他都一手包办了。 他生日那天被堵在屋子里量完了所有尺寸,从头顶到脚底,还倒了双脚模。 范砚西说想给他做双鞋,又说别太期待, 我最近变忙了。 周止雨说好的, 我当没听见。 范砚西沉默一下, 说你还是听见一下吧。 他比他看起来好笑多了。 这是周止雨和范砚西在一起的第二年夏天。 营销二组的主管低声下气接完电话,匆匆忙忙往外走,点了周止雨一起。 “周止雨,有个客户收到的茶叶批次不对, 你跟我一起赔礼道歉,送上新茶, 再把坏茶回收了。” ——没错,周公子现在是个卖茶叶的。 周止雨关电脑起身,说了句好, 跟上。 主管开车,周止雨副驾,把空调打高。 “怎么样,来轮岗也两个月了,适不适应。” 看来是关怀新员工。 周止雨如实说:“挺好的,被骂就笑,不停道歉就行,比当客服好多了。” 主管一拍他头,笑骂说:“长这么好,跑业务被骂的概率小多了吧?别人穿西装像个卖保险的,你穿像要走t台似的,哪儿买的西服啊?给我介绍介绍?” 周止雨笑眯眯地点头:“家属给做的,他就是干设计的,但他忙,我得帮您问问。” “嗬!这敢情好,原来你结婚了?”主管一惊,望了望他又觉得正常,“也是,这年头脾气好又会来事儿的小伙子都英年早婚了。” 他随即摆摆手:“那就不麻烦弟妹了,我要是上班儿回来还得做活也烦。” 周止雨显摆一下戒指:“咱部门也就您忙得脚不沾地不知道了。” “别提了,”主管看了眼戒指,想了会儿,狐疑问,“你小子不会入赘了吧?这么好看一戒指,我戒指这么朴素都三万多呢。” 周止雨很无辜:“我不知道啊,他挑的。” 主管怒骂一句你们小白脸! “臭小子,也就仗着我关照你,”主管又拍他一下才收回手,“我走之后你可悬了,到时候找个人好的和人多处处,多奉承奉承新领导,懂我意思吧?”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多嘴:“你这么有眼色的倒也不用我担心。” 周止雨:“嗯?” “你还嗯?嗯什么嗯?”主管指指自己明显到惊人的黑眼圈,“看到没,这就是老子呕心沥血的证据,别的组不做人把这么多业务都分给咱们组,我上面那位又是个软柿子,拦不住,他一被捏咱们就得加班,年轻人,我干不下去喽。” 主管干事利索,不偏不倚,又看得清形势,其实周止雨觉得他该升职了,没想到反而要被挤走。 周止雨默默记下。 俩人按流程赔礼道歉,送上新茶叶,拿走了旧茶叶,看他们家有孩子,周止雨还送了一盒彩虹糖。 主管负责和大人道歉,周止雨负责哄好小孩。 主管道着道着歉,大人说你不要说了,竖起耳朵听里屋周止雨和孩子的动静,高贵冷艳地问—— “他多少钱?” 主管惊呆了,哆嗦半晌说:“这个、这位女士、我们、我们是正经卖茶叶的……” “一百五一两的茶叶我都买了,还差这点钱,开个价吧。” 女士抱起双臂,波浪卷落到胳膊肘。 “我们家混世魔王从来没安生过,这还是头一次他和谁玩到一起,你是领导,你也别道歉了,原谅你们了,你现在去问问他这事儿,带孩子要多少时薪?我都能开,周天来就行,你们应该是双休吧?” 主管擦了擦汗,心想原来是家教啊,说好的,好的,我问问。 主管进去问,没一会儿周止雨和他一起出来,说您是叫我? 他长得太养眼了,女人把板起来的脸收回去,下一刻看到他的戒指,心想果然。 女人把事情说了。 周止雨没有考虑就说:“不行的。” 女人也没不高兴:“为什么?” 周止雨愧疚地挠头:“周末两天都得陪家属……” 女人可惜地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好的都结婚了?很快转移话题:“要不你来干教培?你们公司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双倍。” 她递来一张名片。 周止雨双手接了名片,说谢谢您,我这实习期还没过呢。意思是俩工作都不一定喜欢。 女人可惜了第二次,说行吧,你今天就跑我这一趟吧? 周止雨说是。 那留你们吃了午饭再走,来吧,帮我带会儿孩子。 周止雨看向主管。 被动沾光的主管连忙点头。 吃完饭,主管上了车才长叹一口:“有钱就是好,等我赚够了我也退休,鹅肝我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以为鹅肝不好吃,原来是我没吃过好的。” 第104章 周止雨问:“公司开太低了?” 主管摆摆手,马上要走了也没想瞒着:“还行,行业标准水平,主要咱公司福利不错,再加上也有感情了,我就一直没走,但最近是真斗累了。” 周止雨明白了。 被挖了。 工作就是这样,谁给的钱多跟谁走,忠诚度可以兑换百分之十的钱,但兑换不了翻倍的钱,对手公司一定开了150%或者更多的薪资。 工作日结束的晚上,周五下午,周止雨开车去爷爷那儿。 他在市中堵了一个半小时,到周瞻住处时天还没黑,边开边和范砚西煲电话粥。以通话时长来看,这粥炖得挺烂。 到地方他挂电话,一路向周瞻书房走。 周瞻晚上总是在那,或练字,或看书。 他推门时老人仍在写字,这张宣还没写完,周止雨在旁边不出一声地看着,看他写完了才说,爷爷,我来了。 周瞻把毛笔往笔搁上一搭,拿下老花镜,收起宣纸卷成一卷,插进旁边放写废宣纸的桶里,这才坐下。 “说说吧,这周怎么样。” 周止雨与他隔桌对坐,说:“第一是擢拔机制还有待改进,第二是员工薪资水平在行业中只算中等,需要改革。” “擢拔都需要改进了?现在的机制可是我定的,”周瞻乐了,“小雨,你哪来这种感想?” 周止雨把自己组的困境说了。 周瞻表示理解:“嗯,营销部门本来就是最大的业务部门,除了你说的这个原因,这个部门派单量本来就大,人员流动性也强。” “但各组情况却不一样,那就是擢拔机制的问题,带头的至少要能力均衡,”周止雨皱起眉,“而且爷爷,我不想再做卧底了,这么查得查到什么时候?就算我发现不对劲,你把人换掉,但换上去的人怎么考察?本质还是机制问题,如果不能用人监管,就要有新机制监管。” 谈何容易? 周瞻示意他继续说。 周止雨:“在公司里干了几年的老人忠诚度都是有的,我们的公司福利是一等一的好,但薪资跟不上。” 周瞻不很赞同:“薪资水平和福利水平要结合在一起看,薪资行业中等,福利行业上等,这已经是个良好的企业模式。” 周止雨据理力争:“薪资和福利不该分开看,薪资应该包含在福利里,而且应该是最主要的部分。如果有两份工作,一份包吃包住给一千,一份不包吃包住给四千,我一定选四千那个,剩下的地方我自己可以想办法省,但只有一千看着就没什么希望。” 周瞻:“但确实有人会想无忧无虑地拿一千。” 周止雨:“爷爷,在公司这种竞争体制下怎么谈无忧无虑?工作又不会干一辈子,没了工作之后拿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周瞻:“以屿城的房价和租房市场,你说的那两份工作,前者更能存钱。” 周止雨皱了皱眉,半晌说:“压低薪水是为了招外地员工?” 周瞻点头:“外地员工比本地员工更有拼劲,这也是一种筛选。” 周止雨咋舌道:“……这就是资本。” 这个问题探讨到这,算是翻篇。 周止雨提出了第三个问题:“这是我轮换的第六个岗,茶叶不是咱们的主要业务,规模不大,客服和营销是压力最大的两个组,也是唯二面对客户的组,这些组的意见从来传不到上面,明明他们的意见最贴近市场,我不明白为什么。” “看不到是因为散户声音大,但分销占大头,分销我只要和茶城、和商场对接,保质保量后运输过程不出差错就好,直销的散户却不一样,每个散户就是一个声音。” “但分销收益在逐年减少,有些分销商品控不行,对品牌形象反而是倒推。”周止雨把准备好的报告推到周瞻面前。 周瞻打开翻了翻,看了两页就笑了。 周止雨很不高兴:“爷爷,你笑什么,我这报告写的不好?不好也别说,至少我认真写了。” “我老了,维持这种模式不仅是因为赚钱,还因为省心,大家都在做的模式不一定对,但一定有油水,”周瞻笑着放下报告阖上眼,安静地说,“可小雨。” 周止雨听着。 “要成为你爸那样,需要付出代价,付出很多代价、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最后还可能被小人钻了空子,不仅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还要向外面宣传你不好吃。你会见到最卑鄙、最不要脸的人。” “……我知道。” “这篇报告,你看了他以前的文件吧?” “……嗯。“ “要是想和他走一样的路,就要做好准备。体恤员工、惠民利民之前,要先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爷爷不是打击你,只是担心你,因为企业的坍塌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就像卖茶叶,以前我那个时候,有人买通工人让他们在包装过程中往新茶里撒泻药,你准备怎么办?怎么补救? “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吃哑巴亏。 “不过那时候没有网络,也没有大数据,消费者吃了坏茶叶无处可诉,想回收检验也很难。现在都机械化生产了,处处监控,倒是没了这些问题。 “时代进步了,网络安全反而变得麻烦,”周瞻叹息道,“除了云备份,纸质资料留底也非常重要,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看看几个数据仓库,刚好也到了新仓库选址的时间。不能选在排水系统不好的城市,也不能选择沿海城市,头疼,留给我们的地方不多啊……” 周止雨低头蹙眉,明显仍在思索,说,好,我和您一起去。 * 导演打来电话时,周止雨正排查标签。 七月初,他迎来了自己的第七个岗位,仓库管理员。 仓库基本实现了机械自动化,比如周止雨正巡逻的这个仓库,占地五亩,这样的大仓库这里有六个,年租金六百万。 每个仓库一个仓管三个搬运工,和大型货车对接,八小时轮班制,每天下班前检查消防设施。 他边开叉车巡逻边接电话,看自己上午贴好的标签和货品对不对得上,声音在仓库里全是回音。 仓库没有空调,热得像个钢架蒸笼,他脖颈还搭了条明黄毛巾接汗。 “导演哥,怎么给我打电话?闲了?” 导演听见回音,以为他在外面玩:“你那那么大回音?在山洞还是溶洞?” 周止雨手腕上蹭,蹭了一片额头热汗,笑着又对完一个标签:“我上班呢,仓管。” “你还得上班?”导演惊讶了,“我以为你在家里躺着什么都不干就能生钱呢。”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嘲讽,连忙找补说:“哥没那意思,没那意思,你知道我吧。” “知道,您说,找我什么事。” 周止雨很坦然,导演说的也是事实。 为了打这通电话,导演提前问了师弟,知道这俩人感情好着呢,听见周止雨一向稳妥悦耳的声音,嗓子一酸,如泣如诉。 “周老师!你们该营业了!” 周止雨拿着手机:“……?” 第69章 周止雨的仓管生涯半途中止。 接下来一个月, 他和范砚西赶了好几场紧锣密鼓的路演。 周止雨每场都去。范砚西前面几场去了,后面几场因为工作原因还没定下。 周止雨站在影院放映厅的大灯下,左手边温然右手边范砚西, 头一次面对场中爆满的观众, 心想, 人真多。 找茬的观众正在问范砚西。 范总,看到翟老师和周老师的互动什么感想?有没有什么观后感? 台下为这个鲁莽的问题哗哗鼓掌。 ——周止雨是鼓掌鼓得最响那个。 起哄自己老公这事儿他无师自通, 可以料想过不了一会儿就要被发到cp超话,bgm搭配坏猫之歌了。 范砚西拿着话筒说,知道你们要我说什么。 观众说真的假的?我们不信。 范砚西说,想听我说我都有点嗑他俩了, 不对? 观众一半笑嘻嘻地说不敢!一半猖狂地说是啊! 范砚西看向周止雨,说,说过了,这次就不说了。 观众发出疑惑的声音。 范砚西伸手在周止雨和自己中间晃出个圈,说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说了。 观众问周止雨, 周止雨点头, 说是真的, 醋过了家人们,换个醋吧。 观众狐疑。 周止雨举手发誓,说没必要骗你们,真的。说假话以后没有性生活。 观众哈哈大笑, 这才信了。 * 那天两个人一起在家看播出版本的综艺。 范砚西在开杜比全景声的一百寸电视屏幕上看他和翟祁互动,面无表情地说:“真甜。” 他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 只有声音凉凉的,见得不到回应,很快又说:“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他那时候还正被少爷烦着呢, 就有人被他这么关照了。人果然不能攀比,一攀比气死人。 第105章 周止雨不是不回应,是止不住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压根儿说不出话。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上笑意还未褪尽,手按在范砚西大臂把他向沙发另一边推。 范砚西顺从地倒下去,等周止雨爬到自己身上,在周止雨伸手压在自己脸侧时吻了一下他手腕内侧。 相比周止雨的手腕,他嘴唇温度有点凉。 周止雨找准位置撑稳自己,轻轻地垂头向下吻他。 他本意是接个安抚的吻,力度很微弱,幼兽表达喜爱似的,一下一下,用一点舌面舔湿他的唇,捏着他耳朵说只喜欢你,把别人都忘了,马上听进去,这是命令。 范砚西觉得还不如他舔冰淇淋力道大,手扣住他后颈,不满足地来回摩挲,渐渐加深了纠缠。 * 场下观众还在起哄。 周止雨回神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连忙喊这是《无数次的恋爱》路演,这不是魔力麦克! 晚了,底下已经在狼叫“亲一个!”“亲一个!”了。 有人从最后排冲出来一句“舌吻!”,大家一致转向,全在喊“舌吻!”,喊到后面又开始喊“法式!”“法式!”“法式!”,演变到最后变成“三分钟!”“三分钟!”“三分钟!”。 周止雨崩溃地说你们怎么还能点菜啊?!我拍摄都没这么自由! 无数个手机对准他们,手机主人们狂笑,说我们不管!现在就亲! 范砚西给他举着话筒,周止雨双手合十求饶说我怎么在家被他欺负,在外面被你们欺负! 观众大笑,说你怎么不欺负他! 周止雨指着身上白t说你们看着我的衣服再说一遍?要是有人说自己是1可能是假的,但说自己是0,真的不能再真了,刻板印象都收一收。 范砚西沉着冷静宽容悠闲地接了句没事,想在上面就在上面。 观众长长地“哦——”了一声,说脐橙我们也爱吃,好吃。 周止雨耳根都红了,说范西!原来你和她们打配合呢!约好了就逮着我一个人逗啊! 观众爆笑,有的举着长枪短跑按连拍不松手,有的直接在录长视频。 导演连忙叫停,说你们说的欺负是一个欺负吗!我都要不认识欺负了! 最后闹哄哄地结束了也没亲,倒是签了无数张两人合照,还被问了很多问题,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约好了,口风一致地让他们两个开微博,抖音也行,发点照片多直播,最好两个人一起直播。 周止雨还在行云流水地签字,没答应,说我们又不是明星。 粉丝扒着座椅靠背说求你们了,营业一下吧!就一下!一个月发一条也行! 周止雨还是不答应,说我们又不是假的,为什么需要营业?没爱强扭才叫营业吧? 粉丝静了静,过了会儿说,虽然被拒绝了,但是又嗑到了,一年多了感情还是这么好,砚雨99。 周止雨把签好的t恤递回给她们,拉走范砚西,临别不忘和她们挥手。 * 到家整理她们送的小礼物,观众把随身包里的全塞给他,还塞给他吧唧亚克力挂件色纸镭射票手幅,包括他们两个的棉花娃娃,甚至还有很小的啤酒瓶盖。 周止雨从这一堆里找到些偶遇的生活照。 不知道谁拍的,反正拍了,但当时都礼貌地没上来打扰。 有网友说这都是偷拍,总之关于私生偷拍的话题在超话和广场指桑骂槐乱七八糟地又骂了两轮,很有战斗力。范周二位里没一个知道的,他俩除了工作都不怎么看手机,完全的现充。 自从周止雨也上班之后,两个人默契地把周末两天当作约会日,有时挑老城区一个不知名的巷子到处走走,有时去二手市场淘来点手工雕刻的怪奇东西。 有只双耳陶罐从旧货市场买来之后被范砚西洗干净,周止雨拿出前一天买时拍的照片对比,发现他洗得太过,和本身的颜色已经不一样了。 不过也可能是陶罐太脏。 他手里正拿着的这张照片就是不知道他们哪一次出门,一个午后。 其实周止雨不太能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只能根据自己的衣着和环境判断时间。 大概是去年夏天吧? 和范砚西在一起之后,他这样的日子很多,很安心,很平静,偶尔起点玩心。 范砚西年长他几岁,大多数时间都很包容,但真要和周止雨一起玩,也能玩得难分胜负。周止雨不喜欢无条件的纵容,他很知道。 照片从街角拍的,拍到周止雨大部分正面。 他一身细麻的料子,无袖的白麻衫,下身是宽松得像裙子似的细麻织裤,勃肯鞋,估计又去哪里散步了吧? 还拿着个蛋筒冰淇淋站在檐外,在阳光里笑,浑身都被日光淋得发亮似的,透过照片,仿佛能闻到那天阳光和冰淇淋车周围甜香混合的味道。 只拍到范砚西一条胳膊,不用想也知道,他正站在周止雨对面。 檐下,这人西装衬衫上臂的臂环勒得紧绷,正伸手去揽他的腰——周止雨不远的身后,一个滑旱冰的小孩正往这边过来。 周止雨看着那张照片里自己笑弯的双眼,心想,笑得也太灿烂了。 他和范砚西在一起的时候都笑成这样吗? 他把照片放回相框里卡好,手机屏幕一亮,进来条消息。 风衣型:在加班,很忙,今天的路演来不了了 周止雨打了个电话过去,以为宋青代接,没想到是范砚西本人。 “大忙人,又开会呢?” “刚结束,在休息。” 他那边传来拉扯领带的布帛声,周止雨了然:“在你办公室?” 范砚西应了一声,躺下调整呼吸,手机应该是被他放在耳边了。 他俩打电话就是这样,不说话也不会挂,突然有事进来才会暂别。 周止雨肩膀夹着电话继续收拾小礼物,那头的人突然说。 “不想去。” “什么不想去。” “今天的晚宴。” 周止雨把两个代表他们的棉花娃娃放到床头:“不去不行?” 范砚西答非所问:“想你了。” 他最近一定非常忙。 周止雨又心疼又好笑地说:“那你缓缓。工作又做不完。” 范砚西:“最近不行,往后采纳。” 他这么说就是真准备这么办了,周止雨放心地问:“那都想我什么?” 范砚西突兀地笑了一下。 周止雨:“笑什么。” 范砚西:“笑我说完你就会挂电话,不想你挂,还是不说为好。” 周止雨不信:“你说我听听?我怎么不信呢。” 范砚西:“想把你剥光了舔干净。” 周止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了电话,范砚西又打了三个他也没接。 这人不再打了,过了会儿微信发来一条。 风衣型:我就说吧^^ 周止雨回了句上你的班,把他拉黑了。 周止雨直到路演快结束才见到他。 他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范砚西一看就是刚从宴会下来,一身礼服没来得及换,头发原本往后梳拢得很整齐,却因赶来匆忙额发凌乱,手里还握着束浅蓝色的风信子,走入人前时,全场都静了静。 骤然有人尖叫,我产品终于合体了!还以为今天没戏! 周止雨默默站到编剧身后,心想你们这都什么词儿啊,什么合体!得亏问答环节结束了! 范砚西在第一排落座。 今天范西不发言,就在台下坐着看他,谢绝了工作人员拿给他的水。 周止雨总和他在一起,再加上范砚西和自己待着的时候很少这样,这会儿霎时反应过来,想起来原来这人还是个洁癖呢,再不洁癖一下他都给忘了。 问答结束,大家鼓掌,站在台上的几个嘉宾排队往放映厅出口走。 周止雨落在最后,跑得很快从人群中掠过,手倒还记得,从无数个向他伸过来的照片、礼物、手机中闪电般拿了什么,跟上大部队。 是只拿了范砚西一个人的花。 * 回家路上,周止雨用小拇指勾他的手,另一只手握着那束风信子,在小区路灯下压马路。 昨夜刚下过雨,有积水的地方他也不躲,踏上去踩在脚底,沾湿了也不介意。 范砚西则会长腿一迈,将之跨过。 “范西。” “嗯?” “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 “不一定能来,还是不给你期待了,没想到能赶上。” “让我高兴高兴也没什么。” “比起让你高兴,更想让你信任。” 周止雨驻足看他,眼神在路灯下又黑又亮,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飞快从中划过,又被他珍视着藏进帅气的皮囊。 如果不是范砚西一直盯着他,恐怕也很难发觉那丝触动。 第106章 “小雨,还有件事。” “你说。” “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吗?” 夏夜微凉,行人大笑。 那笑惊走两只栖鸟,偶遇一只肥猫。 第70章 温长风女士: 你好吗? 我今年二十五岁了。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你们离开我太久太久了。 (水痕落在太久了三个字上, 笔迹被晕得析出细痕,轻轻下凹,像大臂顶端卡介苗的印记) 不说假话, 你们走后我过得不太好, 现在去想那几年也想不太起来。不是不想和你们说, 我什么都想和你们说。 就算记得……也没什么说的必要。烂人烂事。陆怀远说得对,他说我糟蹋自己。其实他说这话, 我第一反应是对不起你们,老爸大概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肯定会批评我,说你不是对不起我们, 是对不起自己。 不要。不想听这句。别离开我这么久还批评我,我受不了。我也只能在你们这任性一回了。妈,我不听。我不听。 最近过得还行。 第一件事是进了公司,有在好好上班,门道挺多的。妈, 我想把爸招魂回来教我。爸, 你要是听见了就给我托个梦, 最好是连着梦,梦境补习班那种。 第二件事是……我有爱的人了,初遇第一印象还挺不好的,谈到现在发现是我眼神有点问题。他是男的。老妈, 你儿子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个gay了,你就当你言出法随。 年长我六岁, 像家里的哥哥,答应订婚之后更明显了,处处让着我, 小事我们从来没吵过架,基本上都是我单方面生气,他听,听完说的最多的是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真的很烦,再说了我那是帅……不说了,反正怪他,都怪他。 大事,最近倒也没什么大事。唯一算得上大事的……是他还在等我一个答案。 因为订婚到现在一年多了,我迟迟没提结婚。 不是对他不满意,也不是不喜欢结婚,只是很迷茫,迷茫到去翻看你们结婚的相册。 妈,你太美了,看上去那么幸福,那么坚定,你怎么确定自己选的就对?你怎么保证不会被骗?你怎么消除内心对人性的怀疑?怎么我就不能?到底要有多少勇气才能和另一个人结为婚姻?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想吧? 你好勇敢。 我做不到,不过也想通了。 既然这样,只好一刻不停地和他在一起。 我那么年轻,有整个余生去打消疑虑。 妈,你还问我的理想,问我怎么活,我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 活到什么程度才算数? 这个我都不满意的我自己,你看了会感到欣慰吗? 你肯定会。拳击比赛输了也还是为我骄傲的我妈妈,你这么盲目地爱我,我都能想象你看到我现在这个畏缩样子的表情。 但不用为我难过,也不用心疼我,我还有很长时间继续活。 活到假如有一次重活的机会,我依然成为这个我。 我难过,我脆弱,我懦弱,我退缩,但我是我。 即使不堪,即使痛苦,即使无数意外重击我淹没我……我也是我。 生而为人,我永远爱我。 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乙巳年七月三十一日,于屿城 * 周止雨认认真真,就像温长风第一次教他怎么折信纸那样折好信纸,装进信封,拿在手里发愣。 有人敲响这辆suv的车窗。 周止雨对着后视镜收拾好表情,把车窗按下来,没料到被暖光照亮。 敲窗的人提着盏亮起橘光的黑色露营灯,面部棱角在暖光里与神色一同柔和,看见他,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提,喊他,止雨。 周止雨把信留在车上,被他牵着往丛林边缘走。 范西。 嗯。 去哪? 你会喜欢的。 密林里,草中过风,长叶翕动。 绕过最后一棵松,宇宙向他们铺展开画卷般的星河。 他握紧范砚西的手,已经顾不得他痛,怔怔抬头。 漫天星光如同勋章。 而高空长风吹彻。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