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受和万人迷攻》 第1章 《万人嫌受和万人迷攻》作者:三风吟【完结+番外】 文案: 狗血文 受是万人嫌,强制了攻,直到有一天知道了攻跟他上//床都要提前吃药。 曾有人评价这篇文看了年轻好几岁,足以可见其青春疼痛感 古早狗血淋头口味,不喜勿入,感谢支持 主角都满了18岁的,违法犯罪的都受到相应惩罚 先娇纵后自卑受*薄情高冷攻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成长 古早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贺宁 闻君鹤 配角:韩卿 贺闳兴 周崇 周纪 一句话简介:万人嫌和万人迷 立意:坦诚相待 第1章 闻君鹤,我好像不喜欢你了 贺宁有时候是真的挺让人讨厌的。 他活得太理所当然,仿佛生来就该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得顺着他的意思来,家里有钱,有权,所以做什么都理直气壮,抢别人男朋友,想不上学就不上学,看不惯谁谁就有麻烦了。 那些围着贺宁转的笑脸,哪些是是冲着贺家的名头,哪些冲着他背后那座金碧辉煌的靠山。贺宁从前不在乎,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去分辨这些。 他习惯了被簇拥,习惯了被人小心翼翼地讨好,以至于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这些虚假的奉承全都消失,他会是什么样子。 但没人真正喜欢他,真的。 直到贺家出事。 周遭人对他的评价劈头盖脸地朝他砸过来。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蠢货,是个没人真心待见的可怜虫。那些曾经赔着笑脸的人,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看他的眼神里的讥讽明晃晃的。 贺宁对闻君鹤是一见钟情。 那场见面,很多年后他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每一个细节,礼堂里闷热的空气,略微嘈杂的环境,窗外刺眼的阳光,座椅上劣质皮革的气味,以及站在台上的那个人。 那是他们高二的时候,当时刚开学,闻君鹤作为学校挖来的优生代表上台发言,当时底下乌压压的都是学生。 闻君鹤穿着规整的校服,袖口却随意地挽起一截,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他站在话筒前,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像是一捧雪水浇在燥热的空气里。 阳光斜斜地穿过礼堂的玻璃窗,落在闻君鹤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而那双眼睛,贺宁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睛,像是盛夏午后被风吹皱的湖水,粼粼的,泛着细碎的光,明明平静,却又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故事。 当时贺宁因为他爸给学校捐了两栋楼,他被邀请坐在第一排。 贺宁这种场合兴致缺缺,他当时前一秒还想着放学后跟孟轩他们出去玩,可当闻君鹤抬眼扫过台下时,视线短暂地和他相撞。 就那一瞬间,贺宁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好像血液轰然冲上耳膜,连呼吸都滞了一拍。 他就那么喜欢上他了,毫无预兆,也毫无道理。 闻君鹤是那种天生就该站在光里的人。 他生得好看,不是那种浮于皮相的漂亮,而是骨相里透出的清峻,眉眼如墨,轮廓分明。 聪明,勤奋,性格也好,所有人都喜欢他。 唯一的缺憾是他太穷。 孤儿,跟着姑姑长大。 大概是贺宁看向他的目光太烫了。 那天在礼堂,闻君鹤念完最后一段发言稿,抬眼时不经意对上了第一排那道灼人的视线。 贺宁正盯着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专注,像烈火撞上寒冰。仅仅一瞬,闻君鹤就别开了脸,可那目光的余温却仿佛烙在了皮肤上,挥之不去。 贺宁想要得到闻君鹤。 孟轩很快查清了闻君鹤的底细,他告诉贺宁,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是价码不够高,闻君鹤那么穷,不会拒绝的。 贺宁拿起那份调查看,查得很细,闻君鹤和姑姑一家挤在一套二居室,五十平米不到,姑姑是服务员,姑父是搬运工,供养着闻君鹤和他们自己的孩子。 还有一张照片,闻君鹤放学后去接表弟,男孩趴在他背上,他单手托着小孩,另一只手还拎着晚上要做的菜。 贺宁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他见过闻君鹤在主席台上演讲时挺拔如松的样子,见过他在篮球场跃起投篮时衣摆翻飞的瞬间,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闻君鹤,背着两个书包,穿梭在街市里,肩线微微塌着,不是疲惫,而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承担。 于是有次放学,贺宁在走廊尽头堵住了闻君鹤,贺宁表情认真,双手递给闻君鹤一张银行卡。 别人表白是递情书,贺宁是最特殊的一个。 “闻君鹤,我想让你当我男朋友。” 空气凝固了一秒。 闻君鹤嘴唇微抿,眼底翻涌着某种尖锐的、刺痛的东西,不是羞怯,而是赤裸裸的愤怒与耻辱。 “滚。” 贺宁被拒绝得很狼狈,没脸同人讲。 后来孟轩知道以后,当时听说后带人去骚扰威胁过闻君鹤。 孟轩和贺宁算是一起长大,小时候孟轩救过贺宁,因为贺闳兴提拔了孟父,他整天都围着贺宁。 具体说了什么贺宁后来才知道,无非是些“别不识抬举”“贺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之类的混账话,最后还撂了句威胁。 闻君鹤找到贺宁,非常愤怒。 贺宁才知道跟班做的事,可那个时候闻君鹤认定就是贺宁派人做的。 “有意思吗?派人来恐吓我?贺宁,你这种人懂什么是喜欢?”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可闻君鹤已经转身走了,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贺宁也很郁闷,觉得孟轩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他开始正儿八经追人,送早餐、等放学,他这辈子没这么低声下气过。可闻君鹤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偶尔视线相撞,那目光也冷得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直到那个傍晚。 贺宁看见闻君鹤跟他一个很讨厌的人在学校树林里说话。 闻君鹤背对着他站着,对面是韩卿,那个总爱找贺宁麻烦的学生会副主席。这人戴着副细框眼镜,表面上一本正经,检查纪律时却专盯着贺宁挑刺,领带歪了点要记名,头发长了一厘米要扣分。 背地里没少给他使绊子。 两人靠得很近,贺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韩卿突然凑过去,在闻君鹤脸上亲了一口。 “你们在干嘛?!” 他冲出去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闻君鹤转过头,黄昏的光线里,他嘴角居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是贺宁没见过的表情。 贺宁最讨厌韩卿,没想到韩卿也喜欢闻君鹤。 贺宁早就认定了闻君鹤是自己的人,他一把拽住闻君鹤的胳膊,手指死死他的手腕:“他干嘛亲你?” 闻君鹤的皮肤很凉,像他这个人一样,连皱眉的样子都好看得过分:“贺宁,松开我。” 韩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君鹤已经答应了我的追求,贺宁,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贺宁气不过,他从小到大要的东西,还没有要不到的。 他晚上回去不吃晚饭,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生闷气,谁来劝都没用,家里的佣人一直说着小少爷把身体饿坏了怎么办,于是他喜欢闻君鹤这件事被他爸知道了。 贺闳兴让人打开他的卧室门,揉着贺宁的头,少年人的发丝细软,他无奈说:“小孩子脾气,饭还是要吃的。” 贺宁坐在床沿,眼眶泛红,委屈说:“爸爸,明明是我先喜欢他的。” 贺闳兴俯身,拇指擦过儿子湿润的眼角,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新奇:“真哭了,这么喜欢?” 贺宁用力点头。 当天晚上贺父一个电话,第二天韩家父子就登门道歉来了。韩卿站在客厅里,对方那双总是透着精明的眼睛此刻通红。 贺宁看看韩卿,问他还跟他抢人吗? 韩卿红着眼睛看着他,垂眸说不抢了。 贺闳兴倚在真皮沙发上,懒散地陷在沙发里玩打火机,火苗忽明忽暗映在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他漫不经心地转着金属外壳。 没过多久他起身,宽厚的手掌同时按在两个少年头顶,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讲和的语气说:“都是同学,以后可要好好相处。” 贺闳兴对贺宁的宠爱是摆在明面上的。男人正值盛年,权势滔天,西装革履下包裹着精悍的身躯,光是站在那压得人不敢多言。 韩父立即弓着腰连声应和,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贺宁从小就是在这样的庇护下长大的。 母亲早逝,贺闳兴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妈,把儿子宠得无法无天。 贺宁小时候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贺闳兴直接住在了医院。过去厚厚一沓病历,记录着这个金贵少爷娇气的成长史。 第2章 后来闻君鹤居然真的答应跟贺宁在一起了,贺宁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手机屏幕按亮又熄灭,反复看着那条“好”的回复,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他们在一起四年,分分合合折腾了无数次。 每次吵架都是贺宁先低头,从最开始摔门就走的大少爷,变成能蹲在闻君鹤宿舍楼下等一整夜的人。他学会了做饭,虽然经常把厨房搞得一团糟,也收敛了脾气,虽然偶尔还是会控制不住摔东西。 国内并不承认同性婚姻,大三那年,贺宁自己办了个婚礼,请了自己的同学和闻君鹤的同学,比起贺宁的全情投入,闻君鹤好像一个聘请来的毫不入戏的演员。 交换戒指时闻君鹤慢了半拍,接吻时也只是轻轻碰了下贺宁的嘴角。 其实从那个时候贺宁就知道闻君鹤不喜欢他的。 他从来不喜欢贺宁出现在他身边,不允许他参与他的朋友圈,嫌弃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不收他的礼物,那些精心挑选的礼物,从限量球鞋到新款手表,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连包装都没拆开过。 可那个时候贺宁并不在乎,他相信有一天闻君鹤一定被他感动喜欢他的。 婚礼那天,他踮起脚尖去吻闻君鹤的时候,清楚地看到对方闭上了眼睛,那两秒钟的迟疑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但他还是吻了上去。 婚礼现场的观众们在短暂的沉默后,由贺闳兴拍手开始,就响起了掌声。 那个时候贺宁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满地的浅蓝色鲜花和气球,丰盈的绿色草坪和美味的蛋糕,开明的父亲,帅气的男朋友。 哪怕对方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贺宁还是觉得这就是幸福该有的样子。 贺宁的朋友圈永远是吃喝玩乐,直到某天清晨,法警的封条突然贴满了贺家别墅的每一扇门,一朝幸福被打破。 贺家所有财产都被查封,他爸锒铛入狱,以前跟他们要好的亲戚都躲之不及,曾经和贺宁好得不行的朋友直接把他删了,甚至学校里也有风言风语。 曾经巴结他的学生会干部现在故意在走廊上大声讨论“贪官儿子”的下场。 贺宁站在厕所隔间里,听见外面的人笑着说:“听说他那个男朋友也是花钱买的?现在没钱了,估计马上就要被甩了。” 贺宁看着闻君鹤那双不掺杂任何情感的、冷静得几乎淡漠的眼睛时。 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就只是这么看着他。 贺宁突然有种他连闻君鹤都会失去的预感。 两个月前贺父就安排好了退路,机票、签证、海外账户,连闻君鹤的留学手续都一并办妥了。可贺宁死活不肯走,在书房和父亲大吵一架,现在想来,贺闳兴当时疲惫的眼神里,或许早就写满了无可奈何的预兆。 贺宁来不及承受这份打击,闻君鹤就带他住进了自己出租屋,他抓着闻君鹤的手说要给爸爸请最好的律师。 闻君鹤冷冷地看着他:“贺宁,没用的。” 贺宁抱着闻君鹤,整个人都在颤抖,他问闻君鹤:“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哑得不像话。闻君鹤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那段时间贺宁过得昏天黑地,整天蜷在出租屋的沙发上发呆。直到某天门铃突然响起,他拖着步子去开门,看到韩卿站在门外。 韩卿皱着眉扫视了一圈,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贺宁刚想关门,韩卿一把撑住门框,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君鹤?以前靠威胁?现在靠装可怜吗?你不能吃定了君鹤善良就得寸进尺吧。” 贺宁对他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手指死死抠着门框:“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现在看到了吧,你可以走了。” “我当然是来看笑话的,你何不去问问你那大牢里的父亲,他当初威胁着君鹤和你在一起,多少次君鹤受不了你的脾气,想跟你分手,都是你那位好父亲大人替你施压。” 贺宁说:“……你在说什么?” 韩卿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播了一段音频。 大概是闻君鹤有些醉了,有人劝他少喝点。 “醉了就不用面对那个神经病富二代的纠缠……他那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愿意跟他在一起。” 录音里突然插入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对你还是挺不错吧。” 紧接着是玻璃杯重重砸在桌上的闷响,闻君鹤说:“恶心死了,他整个人都恶心死了。” 贺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冻住了,突然韩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片在掌心,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你见过吗?” “君鹤每次跟你上//床前是不是都得吃一颗。” “不吃药的话,他看见你,怎么硬//得起来?” 那晚贺宁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旁边只有一盏灯,灯光很暗,把他半张脸埋在腿里。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闻君鹤推门进来,看到沙发上的贺宁时明显怔了一下。 “怎么还没睡?”他边换鞋边皱眉问道,声音里带着疲惫。 昏暗的灯光下,贺宁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你吃过了吗?”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闻君鹤扫了眼厨房里原封不动的饭菜,碗筷整齐地摆着,连保鲜膜都没撕开。 “在外面吃过了,你没吃吗?”他脱下外套挂上衣架,动作自然得像往常一样。 贺宁摇摇头说不饿,他盯着闻君鹤的手指看了几秒,突然问他给他那枚戒指呢?之前不是戴得好好的吗? 闻君鹤愣了愣,说他明天去找,贺宁微微垂眼,心想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扔掉了吗? 以前闻君鹤也不喜欢戴,每次都是贺宁提醒他,后来戒指还是没找到,贺宁也没提醒过。 贺宁那天站起身仰起头去亲吻闻君鹤,他第一眼就喜欢这个人,他用尽招数去讨好他。 可闻君鹤没任何反应,那张冰冷而精致的脸庞露出了一抹厌恶之色:“贺宁,不被男人*,你会死吗?” 贺宁被闻君鹤扔在床上,君鹤说出去拿个东西,门没关严。 贺宁看见他站在客厅,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熟悉的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药瓶和韩卿给他看的一模一样。 那晚贺宁在闻君鹤身下颤抖得不行。 闻君鹤以为他是兴奋的,其实贺宁是在哭。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照出两个交叠的身体,一个在发泄,一个却在无声地崩溃。 闻君鹤最喜欢的姿势是后//入。 贺宁如今才明白是不想看见他这张脸吧。 后来,他们还是走到了分手这步。 闻君鹤当时以优异的成绩申请到了公费留学,贺宁因为贺闳兴的原因被限制出境。 他让贺宁到时候出国来找他,他不想念书就先休学,贺宁让他先走,他等他父亲的判决下来,就会去找他。 后来闻君鹤去了两三个月里,很忙,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联系变得越来越少。 有时贺宁发过去的消息要隔好几天才能收到回复,视频通话时闻君鹤总是满脸倦容,背景是堆满资料的写字台。 通话记录从每天一次变成每周一次,最后大半个月都不联系。 有时候贺宁跟他一周都说不上话。 闻君鹤站在异国的公寓窗前,指尖夹着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问贺宁,贺闳兴的判决什么时候下来。 贺宁说还在等,电话那头就嗯了一声,闻君鹤说等限制解除就给他买机票。 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像一条发光的河。 贺宁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可是闻君鹤没等来贺宁本人,却等来他的越洋分手电话。 闻君鹤在那头声音近乎漠然:“贺宁,你确定要讨论分手?” 贺宁掐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说:“……闻君鹤,我好像不喜欢你了……我们还是分手吧,再见。” 这些年辛苦你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对面楼的灯光。 贺宁坐在黑暗里,等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最后彻底熄灭,他把电话卡扣出来了。 第2章 那是小贺对象 五年后。 贺宁陪着一位雇主去医院打胎,他拿着检查报告。 旁边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指甲油剥落得斑斑驳驳,耳朵上穿着好几个耳洞。 贺宁在陪诊平台上注册两年了,假期偶尔接单,陪人看病、拿药、或者像今天这样,或者来陪着来做手术。 这些年,他陪过拄拐杖的独居老人,对方一路上絮絮叨叨讲着儿女在国外如何出息,太忙了实在是回不来;陪过发高烧的女实习生,那孩子在输液室边哭边改ppt,最后靠在他肩上昏沉睡去;还陪过刚做完化疗的阿姨,非要塞给他一袋自己做的咸菜,说比外面买的好吃。 第3章 贺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递纸巾,在沉默太久时抛出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在对方欲言又止时假装看手机。 有时候陪着陪着,对方突然就哭了,贺宁就安静地坐着,等那阵情绪过去。 一个人去医院是件很孤独残忍的事,贺宁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想起自己以前。 女孩进手术室前一直很紧张,贺宁于是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安慰她说很快的。 女孩握着热水,眼妆有些晕开,在眼下洇出两道灰痕,有些神经质地反复问道:“你不会离开的对吗?” “当然,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在外面等你,不然可以给我差评。” 贺宁账号上好评很多。 女孩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平台评价里都说你特别靠谱,我翻了好久才选到你。” 她攥着病历本的手指稍微放松了些。 贺宁接过她的挎包,看着护士把人送进手术室。 转身时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人影,他本能地要去坐椅子,动作却突然僵在半空,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在原地。 他抬起头,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幻觉。 走廊顶灯白得刺眼,可第二眼看过去,那张脸分明就是闻君鹤。 黑色风衣的领口挺括,衬得肩线越发凌厉,比五年前更显成熟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闻君鹤站在那里,像幅被强行嵌入现实的画,与周围经过的路人、推着轮椅的护工格格不入。 他就那么站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肩膀微微绷着。 谁知道分手后时隔几年,他和闻君鹤再见面是在手术室前。 还是在流产手术室前。 他当初第一眼见闻君鹤,就觉得他英俊好看过了头。 好看到他做梦都想得到他。 闻君鹤五官阔挺,眉眼精致,鼻梁挺直,嘴唇有些薄,贺宁以前无论亲多少次都觉得有些凉。 走廊里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涩,消毒水的气味凝滞在空气里,像一层看不见的膜。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一道高跟鞋声打破了死寂。 “君鹤?”穿着米色长裙的女人从拐角走来,很自然地叫闻君鹤的名字,“你怎么跑这了?主任还在等你,走吧。” 她扫了眼手术室亮着的灯,又看了看贺宁,眼神里带着礼貌的疑惑。 闻君鹤干脆利落地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女人跟在他身侧,小声说着什么,闻君鹤微微点头。 闻君鹤的背影挺拔冷硬,皮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清晰得几乎刺耳,一下一下,直到彻底消失在拐角。 贺宁盯着那空荡荡的走廊发愣,看着他们消失,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衬衫已经汗湿了一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缴费单。 直到护士推门出来,他才猛地回神,看见女孩被搀扶着走出来,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失了血色。 护士说了注意事项,开了药。 贺宁沉默地扶她在医院大厅坐下,叫了辆车,等车到了才半搂半扶地带她出去。风很凉,女孩的指尖在他掌心发抖。 送女孩回去的路上,司机开到一半时,她突然崩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自爱?” 贺宁伸手把纸巾递过去,语气平静:“没有。” 贺宁把女孩送到家门口,楼道里的灯接触不良,一闪一闪地晃眼睛。女孩扶着墙慢慢挪进去,他站在门外说了句“以后自己多注意安全”。 他也没什么资格指点别人的人生,光是他那些往事说半个字都觉得丢人,他自己的人生就一团乱,爱情观也一塌糊涂,总是被人嫌弃。 下楼冷风吹得人头疼,贺宁摸遍全身没找到烟,倒是摸出张皱巴巴的医院收据。 贺宁有些天马行空地想,要是自己是个女的,估计早被闻君鹤搞大肚子好几回了。他从来不带套,而且闻君鹤不喜欢他,估计也不会心疼他的身体。 而他又卑劣地渴求闻君鹤跟他在一起,估计什么也愿意。 贺宁在便利店买了包最便宜的烟,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抽。尼古丁的味道冲进肺里,他呛得直咳嗽,又把烟扔进了垃圾桶。 陪人看病是他只有周末休息才会做的工作,他前几年经常跑医院,几乎把这里当第二个家,挂号、缴费、取药,每个流程都熟得能背出来。 那些独自坐在候诊区的人,攥着病历本的手指发白,眼神茫然地盯着叫号屏,那种孤独感他比谁都懂。 他现在一家科技公司做美术设计,朝九晚六,他的大学学业也是磕磕绊绊才完成的,他休了一年的学,直到认识他的人都毕业,他才偷偷回去把最后的课休完。 他总坐教室最后一排,下课铃一响就低头往外冲,生怕有人看见他问“怎么是你”。 毕业照他没去拍,学位证是单独去教务处领的,装在文件袋里轻飘飘的,像张假证。 公司最近在谈收购的事,茶水间里人心惶惶,贺宁倒觉得无所谓。反正都是打工,换个老板照样拿工资,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 周一晨会前,他咽了半块干巴巴的全麦面包就往会议室走。 听说今天新调来的执行副总到任。直到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闻君鹤穿着挺括的西装,正低头和总助说着什么,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感叹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分手五年的前男友,现在成了他的领导。 整个会议他都在走神,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划着无意义的线条。闻君鹤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低沉冷静。 散会后林珂撞了撞他肩膀:“不像你啊,以前连会议纪要都做得工工整整,今天连头都不抬?” 贺宁合上空白的笔记本,扯了扯嘴角:“昨晚没睡好。” 同事总笑贺宁像个小学生,什么无关紧要的事都要记下来,连wifi密码都要记在便签上。 开会时他总低着头写写画画,把别人随口说的闲话也工工整整记下来,没人知道他手术后,记性就像漏水的筛子,上周刚见过的客户名字,昨天才修改的设计稿参数,说忘就忘。 所以他自己发明了一套记忆方式。 手机里设了十几个闹钟:早上吃药,中午订餐,下班前交稿,便利贴贴满他的床头。备忘录里密密麻麻记着下班买牙膏,交物业费这种琐事。 两年前出院时医生说过,这种记忆损伤可能会伴随终生。 不过真奇怪,他偏偏忘不掉闻君鹤的事,再看到他,心还是会痛。 以前他身边有闻君鹤,总是会提醒他考试,课表,出门不要落什么东西,如今他只有自己。 贺宁说“没什么可记的”就准备出会议室,耳边传来同事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他们说闻君鹤是猎头花大价钱挖来的,说他在国外顶尖学院拿的学位,说公司为他开出了怎样惊人的条件。 闻君鹤是在一场三年前那场跨国并购案出名的,闻君鹤操盘的手法狠辣老练,连一帮金融圈老油条都惊得直咂舌。 茶水间的同事还在八卦闻君鹤的履历,说他在伦敦金融城如何一战成名。 贺宁还记得某本财经杂志的专访里,记者问过闻君鹤择偶标准,闻君鹤说更看共同话题,有人说他是智性恋。 当晚贺宁就搜了“智性恋”的定义,盯着百科词条,他想自己高中不及格简直是家常便饭,大学挂过科,毕业论文勉强及格,这辈子怕是连闻君鹤的择偶门槛都够不着。 难怪闻君鹤对他硬不起来。 贺宁看着闻君鹤一点点离自己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触不可及,好像只有自己留在原地。 贺宁的人生在大三那年像道分水岭,前半段人生泡在蜜罐里,后半段全是玻璃渣。 下午公司临时通知聚餐,贺宁本来不想去,但组长特意点了他的名。他故意磨蹭到最后才下楼,和财务部一个不熟的同事被剩下了。两人站在写字楼门口大眼瞪小眼,贺宁正盘算着找借口溜走,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降下来,闻君鹤面无表情地说:“上车吧。” 贺宁站在原地暗自心想,他怎么每次都这么倒霉。 贺宁能感觉到闻君鹤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就很快移开视线,仿佛他们真的只是素不相识的上下级关系。 这样最好,贺宁想。 贺宁和另外一位同事坐在闻君鹤的车上,两个人都坐得很端正,默契地一句话都不说。 贺宁盯着车上某处显眼的商标发呆,突然想起大二那年他也是想送这款车给闻君鹤。 可后来闻君鹤没收,还发了很大一通火,贺宁于是没再提过这事,自己拿来开了,他那个时候刚拿了驾照,一直怕上路,十次有八次都是闻君鹤当司机。 他坐着副驾驶座宣布这是专属位置,闻君鹤就骂他幼稚。 第4章 贺宁最常在闻君鹤口中听到的就是他说他无理取闹,说受不了他的占有欲,以前贺宁看见有男的女的靠近闻君鹤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出去宣示主权。 后来贺宁想,他那个时候哪里来的底气,也许是他爸给的吧。 他后来一无所有,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要不起。 后来车子也被一起查封,贺宁天马行空地想闻君鹤为什么还是要买这款,这也不是什么经典款。 贺宁想,该不会是闻君鹤是想把曾经屈辱的历史放在自己面前,每开一次,都提醒他自己吧。 除此之外贺宁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等到了餐厅,贺宁和同事先一步下车,同事对闻君鹤说了一句谢谢,贺宁跟着他一起点点头,而后上了电梯。 跟他一起的同事是财务部实习的女生,他对贺宁说:“闻总也太帅,太有魅力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象。” 贺宁说有吧。 同事问他你怎么知道。 贺宁愣了一下,想起去年韩卿还在社交平台上po了一张照片,是他和闻君鹤的合照,还有医院在闻君鹤身边的女人,他身边挺多人的。 贺宁迟疑了几秒道:“……闻总那么优秀,应该追他的人很多,他怎么可能是单身啊。” 财务部的女同事点头:“说得也是。” 恍惚间想起这个人曾经是他的。 他们最黏糊的那段日子,贺宁连死后墓碑上刻什么都想好了,就刻闻君鹤的爱人五个字。 进了餐厅,贺宁才发现自己动作又晚了一步,只留下三个人的位置。 餐厅里人声嘈杂,只剩三个挨着的空位。贺宁动作快半拍,他非常没有风度,眼疾手快拽了把椅子,把那个女生安排在了闻君鹤旁边。整顿饭他都埋头苦吃,直到经理举杯致辞才勉强抬头。 同事们一个个去给闻君鹤敬酒,轮到贺宁时,他盯着酒杯里晃动的液体,干巴巴地说了句:"闻总,欢迎。" 闻君鹤对其他人都是和颜悦色地说了声谢谢,看着贺宁的时候,就是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他,经理大概也没想到闻君鹤是这个态度。 徐经理连忙说了一句:“小贺,你不开车吧,多敬闻总一杯酒吧。” 闻君鹤:“他坐我车来的。” 一杯酒对于贺宁来说不算什么,但他觉得面对闻君鹤很窒息,是不是以前闻君鹤面对他的时候也是这样。 就算闻君鹤为难他,他也觉得很正常,这让贺宁想起一件旧事,他当初带着闻君鹤回家,他爸也曾给闻君鹤下过面子,那时候他大概也是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吧。 他以前一直认为闻君鹤是被他的诚心感动才跟他在一起,后来他才知道是他爸私底下威胁的闻君鹤,用他姑姑一家人的安危。 他怎么敢奢求闻君鹤会有一点喜欢他。 贺宁紧紧攥着酒杯:“闻总,我敬你。” 说罢就一口喝完了,贺宁喉咙烧得发疼,闻君鹤一直镇静地看着他,然后说了一句:“无趣。” 贺宁后半场饭也吃不下,他有点酒精过敏,没过多久只觉得身上痒得很,这几年贺宁开发出很多过敏。 他给周纪发了消息,等饭局结束,各自都回去,贺宁脱离大队伍往另外一边走去。 闻君鹤的目光一直追着贺宁,看着他快步走向停车场那辆普通的黑色轿车。 车窗滑下来时,隐约能看见驾驶座的男人侧脸。 徐经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闻君鹤开口问:“那是谁?” 有个同事开口道:“哦哦,那是小贺对象,来接他了,两人可好了。” 闻君鹤:“对象?” “对,他男朋友好像就在我们公司不远工作,两个人据说现在在一起攒钱买房呢?学艺术的果然大部分都是弯的。” 第3章 他在闻君鹤这里,也是终审无期 徐经理看着闻君鹤站在原地没动,忍不住又喊了声:“闻总?不走吗?” 月光打在闻君鹤半张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低声说了句:“原来有些人说的永远也只是说说而已吧。” 贺宁有想过要辞职,不想和闻君鹤见面,不能在同事面前露出异样。 这两件事都太考验他了。 每天在电梯间、会议室和闻君鹤打照面完全就是家常便饭,茶水间里天天有人八卦新来的执行副总时。 昨天中午午休的时候,贺宁会躲在安全通道里抽烟,结果一出来就碰到了闻君鹤。 天台顶楼。 这是贺宁和周纪的秘密地点。 贺宁打开便当盒,把周纪那份推到他面前,拿着筷子戳着鸡腿说:“辞职和留下来,这两件事都对我太残忍了。” 周纪专注低头吃饭,他在隔壁当程序员,最近提出想食补养发,所以贺宁已经给他做了一周的养发菜单。 周纪建议说:“那不如你直接跳槽吧。” 他说话时腮帮子还鼓着,像只屯粮的仓鼠。 贺宁低头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声音闷闷的:“现在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况且这家公司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周纪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你说他很镇定,我觉得是不是你想太多了,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跟你计较了。” 贺宁被噎住:“啊。” 周纪忽而由衷地道:“按你说的,他那么理智一个人,最烦的不就是纠缠不清吗?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你不存在,你们那段过去他不太……喜欢,他最好的做法当然就是不给你眼神,除非你又贴上去。” 贺宁连忙否认道:“我当然不会!” 周纪说:“那不就行了,这就像是他过去踩中了一团狗屎,你不能指望他又踩一次吧。” 他瞥了眼贺宁发僵的表情,继续开口道:“再说他现在有身份有地位,跟你扯上关系对他有什么好处?你不是说他为人挺正派吗,总不至于特意来为难你,你调整好自己心态就行了。” 贺宁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能跟狗屎比较在一起。 周纪这个比喻虽然难听,但意外地准确。 闻君鹤从来都很受周围人的喜欢,反观贺宁,还真是人缘差到极致。 他爸被国家判无期,他在闻君鹤这里,也是终审无期。 其实贺宁也知道是自己在别扭,闻君鹤绝对不会怎么为难他的,他相信他的人品,可贺宁暂时调理不过来。 吃完饭后,这次就是贺宁负责收拾饭盒,两人下了电梯,周纪给他鼓励说:“就让那段往事就让它随风散去吧,专心工作,我明天想吃炒猪肝。” 贺宁于是自己握了握拳头,想起什么,抱着饭盒又追了上去:“不行,呆会去买食材都是不新鲜的。” 周纪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定菜单吧,小厨娘。” 贺宁转身时没注意身后有人,怀里抱着的两个饭盒“砰”地撞上来人胸口。酱汁从没盖紧的盒缝溅出来,在闻君鹤雪白的衬衫上洇开一片刺眼的油渍。贺宁脑子里嗡地一声,只剩下“完了”两个字在不断回响。 走在闻君鹤身边的荀秘书也吓了一跳。 跟在闻君鹤身边的荀秘书倒吸一口冷气。贺宁抬头看向闻君鹤的脸,所有的情绪像被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下去,只剩下空荡荡的无措。 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很笨,总是做一些让人厌烦的事。 闻君鹤的表情没有变化,仿若全然不曾被冒犯,只低头看着那一团污渍的地方,突然叫贺宁的名字说:“把东西放下,你跟我走。” 贺宁于是下意识问:“去哪?” 闻君鹤:“你觉得我要穿着这衣服一天吗?” 贺宁于是连忙跟了上去连忙道:“公司过两个红绿灯前面有个商场,那里就有男装专柜。” 闻君鹤走向停车场,贺宁别扭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启动车子,按了一声喇叭,贺宁才开门坐在了后座:“……出停车场右转,然后直走几百米……” “前面来。” 贺宁:“……我给你指路。” “我是你司机吗?” 贺宁坐进副驾驶,低头点开导航。闻君鹤已经开出地下车库,他捧着手机递过去,屏幕亮着路线图。闻君鹤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贺宁只好收回手。 “没记住。”闻君鹤说。 贺宁于是又捧了过去,心里却想着,闻君鹤以前记忆力一向很好的,甚至到达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刚才根本没仔细看吧。 等看见了商场,贺宁把手机放下来,跟着闻君鹤下了车,他把闻君鹤带进了一家衬衫店,这个牌子跟闻君鹤穿的差不多价位,店员热情地迎上来。 贺宁心里正在为待会要出的一笔钱肉疼,这里两件衬衫的标价加起来差不多抵他半个月工资。 闻君鹤倏地转身,抬手解开袖扣,抬了抬下巴指贺宁说:“他给我选。” 以前他最爱干的事就是给闻君鹤买衣服,从内搭到外套都亲自挑选。虽然十次有八次闻君鹤都不会穿,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第5章 不过大多时候,闻君鹤不会穿他给他买的东西。 贺宁随手挑了两件衬衫,尺码估摸着不太对,他早就忘了闻君鹤的尺寸,现在不过是随便选的,不过他能肯定不合身。 他觉得周纪说得没错,他不能表现得有一点要黏上去的想法,那样实在太恶心人了。 现在他故意选错尺码,就是在证明自己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闻君鹤这个人脾气真的很好,是个很好的人。 可惜不属于他了。 贺宁看着他平静地接过那两件明显不合身的衬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的帘子轻轻晃动,贺宁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目光不自觉地被展示架上一件黑色衬衫吸引,剪裁利落得像专为闻君鹤这种衣架子设计的。他几乎能想象出闻君鹤穿上它的样子,布料会妥帖地包裹住宽肩窄腰。 试衣间的门就被拉开了。 果然不太合身,小的那件闻君鹤递给店员说有点小,大的那件腰身有些松。 闻君鹤突然指着刚才贺宁看的黑衬衫:“麻烦我想要那一件。” 贺宁一愣。 闻君鹤:“不然你刚才在看什么?” 说罢报了个尺码,店员很快就拿了一件过来,贺宁说了句不是,闻君鹤突然开口说:“怎么?想给你那个男朋友买吗?” 贺宁看着闻君鹤,心想自己哪里来的男朋友,想着他无可挑剔的脸孔和昂贵的衬衫都是他再也负担不起的奢侈品,他突然没来由地难过,还有一股无可奈何的不甘心。 “啊,对,我刚才在想我男朋友穿黑色应该挺好看的。” 贺宁想,这下闻君鹤应该会放心了吧,他真的不会再缠着他了。 闻君鹤的眼神突然变了,像平静的海面下暗涌的漩涡。 贺宁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愤怒与压抑,下一秒闻君鹤甚至当着身边有旁人的情况质问他,语气令人咂舌地刻薄。 “你还是只会这些老把戏?洗衣做饭,死缠烂打,送些华而不实的破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就你那点工资,够你深情几次?” 贺宁只感觉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拼命对一个人好,总能换来一点真心。 现在闻君鹤当着他的面,把他捧出的心意碾得粉碎。 “我没告诉过你,那些用在我身上的招数烂透了,居然还好意思再用在别人身上。” 贺宁无话可说。 今天闻君鹤告诉他,贺宁曾经努力做的一切没有感动他一丝一毫。 愤怒他去祸害别人吗?只是为一个陌生人而不平吗? 贺宁不知为何自己突然想笑,原来自己那些年的付出,在闻君鹤眼里就是个笑话。 闻君鹤最后也没要那件黑衬衫,而是自己选了件白衬衫,贺宁想要付钱,闻君鹤却先一步刷卡,提起纸袋抬腿就往前走。 贺宁在他身后跑了两步,又消极地放弃追逐。 他想,最好闻君鹤能够把他扔下,他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可闻君鹤没有,可那辆黑车还是倒了回来,稳稳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闻君鹤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贺宁没动。 他突然希望闻君鹤能做得更绝一点,就像当年他家出事时,这人明明该头也不回地走掉,却偏要说带他一起出国。 这种勉强自己的怜悯比厌恶更让人难堪。 闻君鹤没必要同情他的,他也算是受害者。 贺宁说:“……不用了,闻总,我把你衬衫送去干洗店吧,应该能洗掉。” 闻君鹤随后开车离开了。 闻君鹤的车开走了,贺宁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要把那件弄脏的衬衫送去干洗店。 他回到公司,下班之后,他坐上周纪的车,突然想起落在公司的饭盒。 闻君鹤一回来,他什么节奏都打乱了,像被按了暂停键,做什么都慢半拍。 贺宁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周纪让他别敲了,越敲越傻。 他们一起去超市买了个新饭盒,然后制定明天的菜单,周纪拿了个比脑袋还大的包菜举起来,问他猜有多重。 贺宁接过来掂了掂,然后用手指比划把它分成四份,依次点了点:“这爆炒,这凉拌,这做粉丝包菜汤,这做菜包子。” 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君鹤,贺宁回头,看见闻君鹤推着购物车站在货架尽头,目光沉沉地落在他和周纪身上。 韩卿上前对闻君鹤说:“怎么一会的功夫,你走这么快。” 韩卿顺着闻君鹤的目光也看向了贺宁。 第4章 可闻君鹤怎么看着就是不爽 韩卿穿着一套舒适的休闲服,和闻君鹤站在一起像是下班后一起逛超市的情侣。 贺宁垂眼,努力无视不远处的目光,心头却止不住的酸涩。 他不明白闻君鹤为什么偏偏还是选了韩卿,是故意要让他难堪,还是他所谓的理想型始终是他? 那两个人看过来的眼神实在不太友好,周纪察觉气氛不对,推着车带贺宁快步离开。直到转过货架,确认那两人看不见了,周纪才松开手问他还好吗。 周纪问贺宁还好吗? 贺宁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点点头。 周纪盯着贺宁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收银台走。那只手很有力,像是要把人从泥潭里硬拽出来:“别回头看了,往前走就对了。” 韩卿瞥了眼身旁的闻君鹤,男人脸色阴沉得吓人,手指死死扣着购物车把手。 他想起几年前他飞去英国,闻君鹤醉倒在酒吧卡座里,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地搭在额前,那双完美的浅灰色瞳孔第一次看起来茫然又悲伤。 “他凭什么……凭什么先提分手?” 回去的路上贺宁一直没说话,车窗外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周纪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归位,余光瞥见贺宁盯着手里的包菜发呆,于是把他赶回房间休息了。 他们是三年前认识的,周纪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到贺宁时,他的皮相实在惊艳,皮肤白皙,五官也很有灵气,即使有些落魄消瘦也不难看出以前是过得应该不错。 那个时候贺宁突发哮喘晕倒在路上,要是迟一点送去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周纪在医生检查的时候,听他说起现在这么严重应该是不重视生生拖重的,最开始还只是季节性过敏咳嗽。 周纪看着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昏迷着,脸上微红的贺宁,不由心情有些复杂。 也是那天从他从贺宁钱包里找他身份证的时候,看见夹层里贺宁和一个男人交换戒指的合照,那样的背景像是婚礼,很漂亮,贺宁在笑,而另外一个主角面容英挺,身上一股子高冷的味道,即使那样的场合表情也很淡。 贺宁醒来时还有点发懵,缓过神后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给主管打电话请假。他声音哑得厉害,说了两句就咳起来。 挂断后,他转头对周纪道谢。 周纪跟他说了最好还是住院观察几天,自己的身体还是要照顾好,贺宁似乎听到这句话很紧张,连忙开口解释道。 “我有好好照顾自己的,我只是最近在忙着找房子……所以没怎么睡好……” 后来周纪有一次下班的时候碰到了慢吞吞走出公司的贺宁,朝他打了打招呼,贺宁看见他的时候一时也有些吃惊。 周纪问:“房子找好了吗?” 贺宁似乎有些挫败地摇摇头,周纪于是说他最近在找合租室友。 很快贺宁就搬到了周纪住的公寓,他收拾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比周纪的小一些。 周纪从来没告诉贺宁,在提出合租前,他好几次在下班路上看见那人独自坐在滨江路长椅上。贺宁总是裹着件单薄的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江面上摇晃的灯光。夜风吹乱他的头发,他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就那么坐着,下巴缩进衣领里,背影融进夜色里,安静得像幅剪影。 一个人呆呆地盯着不远处灯光潺潺的水面。 周纪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整个人好像碎掉了。 周纪当时就想,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像是已经活过了一辈子那么累。 周纪记得贺宁刚搬来时经常忘事,钥匙插在门上过夜,烧水壶干烧到变形,贺宁说这是手术后遗症,麻醉事故伤到了脑子。 周纪问他生了场很大的病吗?贺宁含混地点头,贺宁迟疑地点点头,但也没有细说。 现在已经好多了,渐渐地他们互通信息,周纪才知道贺宁的“贺”是那个上过新闻的贺闳兴的“贺”。 贺闳兴很出名,可贺闳兴的儿子只是个普通人,早年的那些亲戚在贺家出事后早早躲得不见踪影,贺宁也不愿意再联系任何人。 贺宁是独子,早年他母亲生下他就去世了,从前叫贺涵,贺宁起初不叫这个名字,他原本叫贺涵,后来改成贺宁,是贺闳兴后来改的,像是某种徒劳的期许。 第6章 “宁”这个字就一个意思,宁静顺遂。贺闳兴给儿子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大概只盼着他能健康长大。贺宁也确实被养得金贵,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脾气骄纵得很,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贺宁把明天的便当装好放进冰箱,码得整整齐齐,每天搭周纪的顺风车,他就负责准备两人份的午餐作为回报。 收拾完厨房,他坐在书桌前翻开工作笔记,顺手从抽屉夹层里摸出本磨了边的日记本。 在本子上写了几句白日里发生的事,转个弯又写下一句。 ——我也不会祝福他们的,因为我真的很讨厌韩卿。 贺宁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啪地合上本子塞回原处,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 闻君鹤空降公司后,整个办公区都绷紧了神经。新官上任三把火,各部门都在忙着适应新领导的作风。 贺宁刻意回避,几乎可以确认不会碰到闻君鹤。 他和周纪吃饭的时候,突然刷到了闻君鹤的社交平台更新了一张好像图片,那是一个很丰盛的便当,配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显得很有食欲的样子。 贺宁心里嘀咕想着,该不会是韩卿给他做的吧。 闻君鹤刚出国那年,贺宁注册了个小号偷偷关注他。第一次鼓起勇气留言,是看到闻君鹤发了张异国的阳光照片。他回了个太阳表情,之后每隔五分钟就刷新一次页面,生怕自己的留言太突兀。后来发现评论区挤满了闻君鹤的同学朋友,他那条早就淹没在人群里,根本没人注意。 闻君鹤第一次回复他的时候,是闻君鹤上传了他的手掌正摸着一只棕色小狗头的图片。 贺宁发了一句养狗了吗?他就没管。 结果好像没多久后,突然就收到了闻君鹤的回复。 ——没,路上碰到的。 贺宁盯着手机屏幕发愣,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半天,最后还是锁了屏。他没再评论过闻君鹤的动态,倒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觉得隔着屏幕看看那人的生活,像是抓住了和这个世界的一点联系。 具体图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可能就是需要从闻君鹤那里汲取点活下去的力气。 加班到晚上八点,贺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盯着被驳回的设计稿重新修改。整个部门都亮着灯,键盘声此起彼伏。突然林珂在办公室那头喊了句:“大家停一下,闻总请喝饮料。” 贺宁准备拿一杯咖啡离开的时候,林珂突然叫住了他:“贺宁,等等这杯是你的,荀秘书刚才特意交代的。” 递过来的是一杯热牛奶。 林珂说这是荀秘书特意交代的,贺宁愣了一下。他对咖啡过敏,但不算太严重,喝多了也就是胳膊起疹子,两三天自己会消。 这事除了闻君鹤没人知道,牛奶捧在手里有点烫,热气糊在眼镜片上,白茫茫一片。 贺宁突然想起以前闻君鹤总说他难养,咖啡过敏、海鲜过敏,连吃个芒果有时候都能起一身疹子。 正出神,闻君鹤从办公室那边走过来,西装笔挺的身影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贺宁不自觉地抬头,正好对上闻君鹤扫过来的视线。 闻君鹤身材挺拔,眉峰往下压的时候,给人一种压迫感,他只是看了贺宁一眼,就漠然收回视线。 耳边响起了接二连三感谢闻君鹤的声音。 “跟大家的辛苦比起来不算什么,毕竟是我任职的第一个项目,拜托大家了,等项目结束,假期一定会补上的。” 一时整个屋子都热闹起来,闻君鹤一直人缘都很好,也很会做人,贺宁就没见过不喜欢他的人,不像贺宁,被疏远和排斥是常有的事。 以前就有很多人讨厌贺宁,贺家倒了之后,这种情况也就变得非常平常。 贺宁曾经有段时间非常想要这种能力,他捧着那杯热牛奶在工位上足足盯了十分钟,他才重新做他的设计图。 结果等到他终于做完,公司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往里看了一眼,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还是把那杯没喝几口的牛奶带上了。 “等等——” 贺宁和闻君鹤站在同一部电梯里,他几乎站在了最里面,他望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第一次觉得时间是那么难熬。 直到看到倒数到第十层的时候,闻君鹤突然开口问道:“你跟你那个男朋友是我出国以后的事吗?” 贺宁突然想起他给闻君鹤打电话分手那天,他趴在医院的窗口,他住院了,很难受,护士原本不让他下床的,他远远地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鼓起勇气对那头的闻君鹤提出分手。 直到听到那头的闻君鹤沉默很久说好,他突然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仿佛松了口气地瘫软在地上,拔出了电话卡,他擦了擦眼角,盯着天花板发呆,仿佛刚才那个电话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嗯。” 闻君鹤又找到一个嘲讽他的机会,冷哼一声:“你还真是一点都耐不住寂寞。” 贺宁当然不会讨嫌地去反驳他的话,装作听不懂闻君鹤的话。 他又怕闻君鹤又大发善心地要送他,等一出电梯就先发制人:“闻总,我男朋友呆会就到,我在外面等他,再见。” 贺宁看着闻君鹤的车离开后,打算走一段路,然后坐公交回去。 闻君鹤坐在车里,看着贺宁坐在不远处的站台,手臂撑在身边,戴着耳机,低头盯着自己的运动鞋,以前的贺宁无论什么事都要跟他嘚瑟,做一件事前准备都要在他耳边嚷千百次,张扬得像个不知收敛的小刺猬。 个性鲜明,丝毫不关心他人看法。 如今贺宁有礼有节,保持距离,说话客客气气,做事规规矩矩。 可闻君鹤怎么看着就是不爽。 闻君鹤也不知道盯着贺宁多久,他手臂搭在车窗边,直到公交车进站,贺宁起身刷卡上车,背影很快被人群淹没。 第5章 原来没心没肺的贺宁也会抑郁 贺宁回去的路上一直看着窗外。 到站后他慢吞吞往家走,突然发现周纪的车停在楼下阴影里,车身微微晃动,要不是多看了两眼差点错过。 贺宁走过去弯腰敲了敲车窗,里面顿时传来一阵更加慌乱的动静,一个男人突然打开副驾下来,伴随着的是周纪一声气急败坏的“滚”。 副驾驶下来个穿皮衣的高个男人,寸头,眉眼凌厉,浑身透着股野性。 那人瞥了眼贺宁,突然勾起嘴角冲车里说了句:“原来你好这口?” 那声音带着戏谑。 周纪在驾驶座气得又骂了句“滚”,皮衣男临走前又打量了贺宁一眼,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笑得意味深长。 贺宁面上狐疑不定。 只听那男人单手插兜,撑着车门朝周纪说:“老头子已经把南区生意全交我手上了,这回谁也别想撵我走,你自己掂量着,别逼我来硬的。” 车内的周纪没回应。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突然嗤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他半边脸,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他深深吸了口烟,故意冲着贺宁的方向吐了个烟圈,这才转身走人,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纪声音闷闷地传来:“贺宁,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你先上去吧。” 贺宁望向周纪,他声音听上去不太开心,目光直视着前方,手指却死死抓着方向盘。 周纪侧脸紧绷,衣领凌乱,贺宁见状识趣地点点头:“好,那纪哥先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结果贺宁没走几步,他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是周纪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周纪推门进屋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脸上挂着往常那种温和的笑。他一边换拖鞋一边解释:“刚才那人是我弟,叫周崇。” 贺宁疑惑:“弟弟?” 周纪把钥匙扔进玄关的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爸战友的儿子,父母出事后就被我家收养的。” “我们早些年有些矛盾,他对靠近我的一切人都满怀敌意,”周纪说,“不过我会让你离你远点的。” 贺宁点点头,眼神飘忽地往周纪脖子上瞟,支支吾吾道:“……纪哥,脖子……” “嗯?”周纪疑惑地摸了摸颈侧。 贺宁指了指喉结附近的的位置:“这里留印了……” 周纪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贺宁并不刨根问底,没有多问就非常体贴地回房间了。 那几天周纪午饭都没有和贺宁吃,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让周纪似乎很焦头烂额。 贺宁于是一个人去食堂吃的饭。 食堂人声嘈杂,他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吃完后去饮料柜拿了瓶橙汁。排队结账时,身旁突然多了个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罐装咖啡搁在收银台上。 闻君鹤的语调好像没有起伏:“帮我结掉,我没带钱包和手机。” 收银员看看咖啡又看看橙汁,等着贺宁反应。贺宁默默把两样东西往扫码器前推了推,出示了付款码。 第7章 贺宁于是帮闻君鹤一起付了,走回去的路上,闻君鹤突然开口问说:“几天后的高中同学聚会你会去吗?” 贺宁:“……我不知道。” 贺宁以前高中人缘本就不好,班里的一大部分人都都对闻君鹤有过春心萌动,加上之前他跟闻君鹤谈恋爱,于是更成为很多人眼中钉。 他记得自己毕业的时候,就被和他有旧怨的学习委员把他直接从群里挪了出来。 贺宁不知道闻君鹤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以前你那些……朋友呢?就那个叫孟轩的。” 孟轩就是以前他的跟班,闻君鹤很不喜欢他。 贺宁听到那个名字时面色僵硬,手里捏着饮料瓶,怔了怔:“我们……已经很久没来往了。” 闻君鹤双眸微眯:“是吗?” 贺宁以前经常跟着孟轩他们出去玩,其实他并不喜欢那些场合,但闻君鹤总是忙,实验室、图书馆、导师项目,排得满满当当。他只能跟着孟轩去他们攒的局,喝得晕头转向时,就缩在ktv角落给闻君鹤发定位。 记忆里最清晰的是闻君鹤推开包厢门的画面,那人冷着脸穿过一群人,在一片起哄声中把他拽起来带走。闻君鹤的手指很凉,扣在他腕子上开口说:“贺宁,你真够可以的。” 等闻君鹤生气后,他更是后悔到了极点,又巴巴地前去哄人。 孟轩跟他说了很多次,闻君鹤没劲透了。 贺宁反驳说:“我觉得他很有意思啊,” 孟轩就斜眼瞥他,叼着烟,嗤笑一声转过头去:“行行行,少爷您开心就好。” 贺宁以前最烦那些狐朋狗友往闻君鹤身边凑,可他自己也挤不进闻君鹤的世界。那时他就想,他们真是这世上最不相称的一对情侣。 刚开始在一起时贺宁总不安分,变着法子招惹闻君鹤,试探他的底线。后来发现无论怎么闹,闻君鹤就算提了分手,也不会动真的,他就渐渐收了性子。 那时候他还天真地以为,这是对方终于被他打动的证明。直到后来才知道,闻君鹤忍着他那些胡闹,不过是被他爸捏住了软肋。 现在想想,那些自以为是的甜蜜时光,对闻君鹤来说恐怕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高中毕业那晚,贺宁借着酒劲把闻君鹤拉进了酒店。他记得自己当时手指发颤地解扣子,闻君鹤却站在床边没动,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神,只说要去冲个澡。 现在回想起来,那人在浴室里待了将近半小时,大概都是在做心理建设然后等药效发作。 等闻君鹤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落在锁骨上又滑进衣领。 贺宁迫不及待地勾住他脖子亲上去,嘴唇相贴的瞬间,闻君鹤的身体明显僵了僵。起初只是贺宁单方面的纠缠,后来不知怎么的,闻君鹤突然扣住他后脑勺反客为主,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什么压抑已久的东西发泄出来。 那次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好体验。闻君鹤执意要关灯,贺宁当时还以为他是害羞。黑暗中两人笨手笨脚地摸索,闻君鹤生涩得厉害,最后还是贺宁红着脸自己来。 完事后贺宁脸上还挂着泪,一扭头却看见闻君鹤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头垂得低低的,活像被欺负的人是他。 闻君鹤回办公室之前特意跟贺宁说:“你回去同意一下好友申请,我把钱转给你。” 贺宁一看是闻君鹤从公司大群里加了他。 当初是贺宁先把闻君鹤的联系方式删掉的,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找他。 他还是用的以前那个账号,不过里面的动态被他一条条设置成仅自己可见,有时候他会在深夜里翻着朋友圈里以前和闻君鹤的合照看。 贺宁看着闻君鹤好几年都未曾变过的头像,那是有一年他和闻君鹤坐在学校的天台拍的。 那是春天,贺宁因为满城的柳絮过敏而烦恼,他坐得有些高,两条腿悬空晃悠着,舔着快化掉的草莓冰棍,嘟嘟囔囔地抱怨,体育课为了看闻君鹤打球,被一群女生挤得崴了脚。 他把裤腿卷起来,指着微肿的脚踝给闻君鹤看:“都怪你太招人了。” 闻君鹤站在他面前,闻到一股甜腻的草莓香。低头看见那人白生生的脚腕上泛着红,想起贺宁挤在一堆小姑娘中间跳脚张望的样子。 “难受?”他问。 贺宁立刻委屈巴巴地点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讨安慰的猫。 闻君鹤伸手弹了下他额头:“活该。” 贺宁捂着额头,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闻君鹤身上靠。他把下巴搁在对方肩上,说话时热气全喷在闻君鹤耳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闻君鹤,你真是全世界最不体贴的男朋友。” 闻君鹤由着他闹,只在贺宁把冰棍快化完的时候说了句“别弄到我校服上”,闻君鹤掏出手机对着天边拍了张照。现在翻出来看,像素有些糊,但贺宁还记得那天日落的具体颜色,像打翻的橙汁。 闻君鹤这张图用了很久。 贺宁曾经想送他一部新手机,闻君鹤很严肃地告诉他,这些东西他以后都会有,他现在不想要,也不需要。 贺宁想过他到底喜欢闻君鹤什么,大概就是他身上那股傲气和天赋,他从不因为自己贫苦的身世怨恨什么,他像棵长在石缝里的树,把根扎进最贫瘠的土壤,却比温室里的花草长得都挺拔。 所以谁都爱他。 可以说闻君鹤受过最多的委屈就是贺宁带给他的。 贺宁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作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高傲不给人面子,擅长捧高踩低,用小拇指想都不可能对闻君鹤很客气。 又一次加班,闻君鹤照例给全组点了宵夜。他靠在办公室门边,看着贺宁为了避开他,工作效率出奇地高,收拾东西的动作快得像在逃难。 闻君鹤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以前死缠烂打的是他,现在躲瘟神似的也是他。 他想起前几天第一次去拜访了自己在大学的恩师,他出国的推荐信就是出自这位老师之手,买了一套紫泥茶具。 老先生一边泡茶一边念叨他乱花钱,两人聊起这些年的经历。茶香氤氲中,导师突然问:“你那个小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下一刻闻君鹤就笑不出来了,他转着茶杯:“分手了,好多年了。” 恩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闻君鹤:“是他跟我提的。” 恩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不该啊,那孩子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闻君鹤干笑:“哪有那么喜欢,我出国没多久他就提了,就那么回事,什么爱不爱。” 恩师傅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道:“那孩子当初家里不是发生挺大变故的吗?你出国后,有一次他想提前办复课手续,但是材料不全,因为他当时是以抑郁休学的,所以需要学校的心里室对他进行评估测试,可是他心理条件根本不符合复课条件,学院就否了他的申请,当时经办人是我爱人。” “我恰好碰见他从教务处出来,那天还下着小雨,他一个人在教学楼后面崩溃地在哭,我也知道现在的小年轻自尊心强得很,也不好上前安慰,便给了他一把伞。” 闻君鹤突然想起恩师描述的场面,贺宁一个人躲在教学楼后哭泣,精准地扎进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他记得贺宁提分手那天,电话里的声音都听不出异样。 他出国的时候,他一直情绪也很稳定。 如今骤然从他人嘴里听到 闻君鹤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我就让我爱人定期关心一下他的病情,知道他在积极治疗,后来一年后我有一次在学校看见他了,整个人瘦得厉害,有一次我碰见他,还问起你,我问你怎么样?他愣了愣还说你很好。” 恩师叹了一口气:“我就以为你们一直都在一起。” 闻君鹤:“……他当初情绪低落,而且情况特殊的确不适合上课,可他没告诉我有提前申请过复学,他一直在我这儿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甚至没在我面前表现得有异常……” 贺闳兴坏事做尽,到底不可能一点不为他儿子留打算留后路,他出事后,暗地里就有好几波人往他们住处窥探,甚至往信箱里塞过钱。 闻君鹤曾经抓住过一个偷偷摸摸送钱的人。他把人按在巷子墙上,警告他们别再靠近他们。 那些人塞来的钱他们一分没动,贺宁他自己会养好。 他以为这样至少能让贺宁清清白白地不会被贺闳兴影响分毫。 闻君鹤以为贺宁离开自己以后,虽然不比以前,但也不至于过得太差,原来没心没肺的贺宁也会抑郁,休学那年的反常,复学时的艰难,还有躲在教学楼后崩溃的哭声。 他一点都没告诉过他。 第6章 他是被这个笨蛋甩的 闻君鹤第一次去贺家,入目便是那栋依湖而起的三层西式洋房。 那是贺宁从小长大的地方。 第8章 整体建筑看上去并没有年代久远的感觉,碧波无澜的湖水呈现出一种很纯净的蓝色,远远眺望过去仿佛跟天空连成一线。 车子往里进的时候,需要经过很长一片的迎宾松,中西结合,洋房周边有独立的花房和中式建筑,占地面积不小,红瓦白墙,越往里进视野逐渐狭窄。 闻君鹤是被贺闳兴客客气气地请到家里。 闻君鹤坐在车里的时候,沉默计算了大约从外面进来花了六分钟,有人替他打开车门,他看着面前堪称奢华的洋房,脸上闪过一丝不洗察觉的不耐烦和厌恶。 他第一次走进这样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丝毫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之类的情绪,有的只是很烦和不适。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类似于香氛的味道,大厅很大,房子里到处充溢着的好像都是金钱的味道。 那个时候贺宁追了闻君鹤很久,每天的花样不计其数,他已经很烦了,偏偏有一天放学几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请他走一趟。 那时贺闳兴看上去大约四十出头,多年位高权重,让他浑身有一股不可轻视的压迫感。 他靠坐在沙发上,示意闻君鹤坐,有人替他倒上一杯茶水,他看着闻君鹤不紧不慢地道:“小闻是吧,今天找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听说我儿子喜欢你,正在追求你。”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是喜欢,不过宁宁从小到大没这么追在一个人身后。” “所以呢?他喜欢我,我就该感恩戴德吗?”闻君鹤面对贺闳兴没有一丝怯懦。 少年听不出一点欢悦,反倒是有一种被贺宁缠住的困扰,闻君鹤看着大理石的地面:“贺宁的喜欢让我很烦恼,麻烦您劝劝他。” 贺闳兴看着面前的少年人,像是在打量,平静地道:“你拒绝了他,他会很伤心。” 闻君鹤不明白贺闳兴到底想说什么,他以为贺闳兴将他请过来是警告他离自己儿子远一些的,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一开始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贺闳兴跟他预想的相比,似乎不太一致,贺宁性格天真自我,身边有一大堆随从。 闻君鹤听完贺闳兴的话,突然就知道贺宁这样是谁宠出来的。 “我走到站在这个位置,很多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可是唯独我心尖尖的儿子,谁都不能欺负他。” 贺闳兴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雪茄,烟雾缭绕中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我很欣赏你,但更不想看宁宁难过。” 他往前朝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陪他谈个恋爱怎么样?就当哄孩子开心了。” 哄贺宁开心? 那时候闻君鹤想,自己难道是摆在橱窗里的玩偶,专供他人取乐的吗? 闻君鹤离开的时候,看着墙上挂的贺宁从小到大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孩从蹒跚学步到逐渐成人,每张都被精心装裱。 贺宁那股子天真任性的劲儿,分明就是被眼前的贺闳兴一手惯出来的。 贺宁今天上班的时候,就发现闻君鹤看他的眼神不对。 中午休息的时间,贺宁拎着饭盒准备去找周纪,刚走到楼梯口就被闻君鹤叫住:“过来一下。” 贺宁跟过去,听见闻君鹤开口问:“你当初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宁手指攥紧饭盒,告诉闻君鹤又能怎样?也许能多拖住闻君鹤一段时间,可那又有什么意义,不是出于爱,只是责任。就像他爸出事时,闻君鹤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还是说要带他出国。 闻君鹤就是这样的人,看着冷淡,骨子里却责任感爆棚。 韩卿说得很对,他只会变成别人的负担,闻君鹤往上走的绊脚石。 那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不能继续拖累闻君鹤的念头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像细沙,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 “……我已经好了,而且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贺宁习惯跟每一个人说“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因为他怕自己探监的时候露馅,隔着玻璃窗,他会挺直腰板跟父亲,自己朋友很多,工作顺利,生活充实。 闻君鹤突然嗤笑了声,伸手扯开他的袖子,露出起了疹子的手臂:“这就叫把自己照顾好?你那个男朋友不知道你对海鲜过敏吗?你还给他做海鲜。” 贺宁下意识缩了缩胳膊,眼神飘忽。其实是他自己嘴馋偷吃了两口,跟周纪没关系。但现在解释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突然闻君鹤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怼到贺宁眼前,照片里周纪被那个皮衣男按在车座上亲,两人交叠的身影在昏暗车厢里格外扎眼。 贺宁瞳孔猛地收缩:“你……你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看清楚了吗?”闻君鹤把图片放大再放大,足以非常清晰看到两个人的动作,“现在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 贺宁默了默,盯着闻君鹤的脸,一时有些不可置信,这照片究竟是怎么来的?谁拍的?怎么会在闻君鹤的手里? 周纪原来跟他那个弟弟搞在一起的吗? 闻君鹤:“现在就去。” “......你这样随便拍别人不太好吧。”贺宁下意识回了句。闻君鹤明显愣了一下,像是不敢相信他这反应:“你就不生气?” 他把手机又往前递了递:“看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了吗?” 贺宁才突然想起周纪现在是他“男朋友”,他这样的反应确实不太对,垂眸说:“生气啊,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这明显是那个皮衣男强迫周纪,他跟我解释过了。” 闻君鹤的脸色越来越差,贺宁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幅表情,连忙瞥开了视线:“……我得先走了,周纪还在等我吃饭。” 闻君鹤被贺宁这段发言弄得有些心梗。 闻君鹤太了解贺宁了,以前这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黏人得要命,恨不得变成挂件拴在他身上。有人靠近他一点,贺宁就能闹得天翻地覆。 那时候闻君鹤常常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把整颗心都系在别人身上,喜怒哀乐全由另一个人掌控。 现在看着贺宁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闻君鹤突然觉得陌生,平静得像是换了个人。 闻君鹤盯着贺宁看了几秒,胸口莫名发闷,以前那个会因为他多跟别人说句话就炸毛的贺宁,现在连“男朋友”跟别人亲热都能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 那次贺宁闹脾气,带了一帮人去他们住的地方开派对。闻君鹤推开门就看到满地酒瓶和零食袋,贺宁醉醺醺地瘫在沙发上,旁边还坐着个往他身上靠的男生。 闻君鹤当场摔门走人,回了姑姑家。 第二天贺宁就追来了,顶着宿醉的脸跟他道歉,说自己不该带人回家。可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声音越拔越高:“还不是因为你不陪我。” 闻君鹤很少跟人吵架,向来是冷着脸不理人,可贺宁总有本事把他逼破功。 “我课表你不是没见过,”闻君鹤冷冷开口道,“贺少爷,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 贺宁因为闻君鹤一句贺少爷红着眼睛瞪他。 闻君鹤开口说:“你不是朋友多得很吗?随便挑个随叫随到的男朋友不就行了吗?” 话说出口,贺宁就摔门出去了,背影气得发抖。 可没过多久,贺宁又回来了,跑回来的脚步声很急,扑过来手指掐着闻君鹤的脸颊肉:“可他们都不是你啊!全世界就一个闻君鹤,我就要这个!” 闻君鹤当时愣住了,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 贺宁总是这样,喜欢什么就恨不得昭告天下。高兴时能把人捧上天,一句接一句的“闻君鹤你怎么这么厉害”;讨厌谁就直接写在脸上,连装都懒得装。 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也很好骗,像个笨蛋一样迷糊。 可是闻君鹤最后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被这个笨蛋甩的。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对“男朋友”出轨都无动于衷的贺宁,闻君鹤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分手后的第一个星期,闻君鹤还笃定贺宁会打来电话。那段时间他破天荒地把手机调成了响铃模式,连上课都放在桌上,结果被教授警告了好几次。 一个月过去他点开和贺宁的对话框,发出消息的那一刻,提醒他被删了。 贺宁要走,闻君鹤偏不如他的愿。 “贺宁,需要我跟你解释一下吗?这是出轨,你的容忍度未免也太高了点吧。” 如果贺宁能忍受这种原则性问题,所以他当初什么都没做,贺宁凭什么要跟他提分手! 贺宁知道自己现在在闻君鹤眼里肯定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不过反正他在这人心里本来也没多聪明。 闻君鹤居然还专程来提醒他“被绿”,还是够仁至义尽的。 现在这局面全怪他当初撒的那个谎。要是让闻君鹤知道他和周纪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八成会觉得他打肿脸充胖子。比起被前任看到自己过得惨,贺宁觉得被前任带着新欢耀武扬威更难受,尤其当新欢还是韩卿。 第9章 贺宁觉得早就没剩多少自尊心了,现在只想保住最后这点体面,假装自己早就翻篇了。 “谢谢你提醒,”他扯出个笑,“不过我现在没那么幼稚了,我成熟很多了,情侣之间也该有点私人空间,而且周纪给我解释了,这是他弟弟,兄弟两之间抱一抱……亲一下,没什么吧。” 贺宁自己越说都有些心虚。 闻君鹤脸色阴沉地望他:“……成熟?你还挺得意的是吧。” 闻君鹤见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突然觉得他以前对贺宁的智商还是评估有误差。 这不仅傻,眼睛还有点瞎。 “现在天台不让上去了。” 贺宁:“没有这个规定啊。” 闻君鹤:“现在有了。” 于是贺宁去了周纪公司食堂吃饭。 闻君鹤听说之后沉默了很久。 他找个个人盯着周纪,每次看到贺宁那副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蠢样,就感觉像喉咙里卡了根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贺宁对周纪说,跟闻君鹤这个人说话太费劲了,因为他很聪明,会找你的语言漏洞,幸好他以前在他面前装傻充楞惯了,闻君鹤一般都会捡着他的好听的话听,懒得去费心琢磨。 周纪若有所思道:“你们一个装傻,一个真认为你傻,还挺配的。” 第7章 事故 贺宁听着周纪的话,干笑了两声。 等到那项目终于结束,那晚公司定了个酒店餐厅。 贺宁默默吃了晚饭准备离开,突然,徐经理就拿起酒杯补充道:“闻总说了,明天大家放假,今晚上不醉不归。” 贺宁吃饭的时候一直用余光瞥到一直正在打电话的闻君鹤,桌上的菜是都有点辣,杯子里倒的是度数很低的果酒,他刚拿到嘴边刚准备用舌头舔了一口,闻君鹤突然就把眼神放到他这里。 眉头很明显地皱了皱。 贺宁下意识就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放完之后他有抬头发现闻君鹤已经把目光收回,贺宁突然检讨自己干嘛怕他。 没事可干,贺宁百无聊赖地低头玩着手机,只想着饭局快点结束。 闻君鹤同时也拿起手机,电话那头是最近在催促他回家的姑姑,因为酒桌上并不吵,他也就安静的听着姑姑在手机对面说着一些家常话,时不时地嗯一声。 他看到贺宁不知在给谁发消息,脸上竟然少见地露出了些笑容。 是在给那个周纪吗? 闻君鹤实在是不知道贺宁看上他什么?和别人纠缠不清的伪君子一个。 “姑姑,过两天我就回来。” 隔得有些远,贺宁看见闻君鹤脸上的表情明显很温柔,远没有对贺宁的那般刻薄。 贺宁隐隐辨认他的口型。 “怎么可能不陪你。” “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别想太多。” 贺宁突然撑着脸转到一边。 饭后大家都转战去了ktv,林珂伸手拦住了想要逃掉的贺宁:“不是吧,明天放假,每次你都逃的最快,家里有人等也不至于这么点空间都不给你吧。” 贺宁被林珂挟持着无奈地往前走。 闻君鹤走在后面,突然听见前面有一个胖子说起贺宁,话里话外都在取笑他的不合群,又跟同伴嘲笑起他的性向。 “我觉得公司应该每年多组织一次体检,我听说同性恋患艾滋病的概率很高,很乱的,我们公司男的多,你没看新闻吗?” 闻君鹤听着他话里的揶揄,突然转头看向那男子开口道:“我们公司的文化里好像没有私下议论同事私生活这一说,章易,你真的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可以单独向总部给你申请一年多一次体检,我这边给你走审批。” 那个叫章易的胖子欺软怕硬,瞬间不敢吱声,看着闻君鹤沉下来的脸,大气都不出一口。 闻君鹤平日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可是板起脸时,那种压迫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闻总……对不起。” “我希望这种情况下次不要再发生。” 闻君鹤挥手让他们过去,他突然开口问向一旁的徐经理:“除了说些风凉话,他们还对贺宁做过更过分的事吗?” 徐经理摇摇头,员工具体私下怎么样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贺宁从进公司开始就少言寡语,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 闻君鹤花了半分钟时间,回忆起了以前那个行事毫无顾忌,自由自在的贺宁,做事全凭喜好的小少爷,走到哪儿都噼里啪啦烧得热闹。 闻君鹤花了两个月重新认识的贺宁,他身上带着那种灰扑扑的压抑感,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却照不进贺宁那双低垂的眼睛里。 他整个人好像都褪色了。 这种反差让闻君鹤觉得很不舒服。 让他想起在国外那几年,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像贺宁爱看的那些末日电影里的场景。闻君鹤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远,坐公交要晃将近一小时。房东把屋子收拾得很温馨,米色墙纸,暖黄灯光,踩上去会微微下陷的灰棕色地毯。 家具都是奶油白的,书柜嵌在墙里,阳台上摆着个懒人沙发,皱巴巴的像是常有人窝在里面看书。 第一次看房时,闻君鹤推开卧室窗户,看见院子里的绣球花。那一瞬间突然想起贺宁家的花房,恒温系统维持着永恒的春天,各色玫瑰开得嚣张跋扈。 而现在这个异国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和窗外那些无人打理的绣球,在阴雨天里蔫头耷脑。 他有时候是会怀念国内的好天气。 闻君鹤初回到国内,前东家极力地挽留过他,并且有意向给他升职,附带股权激励的条款,他粗略过了眼条款,的确非常诱人。 韩卿也邀请过他去他们家公司担任副职,他都拒绝了,却执意来了这家只能算中等的公司,他听到过想不通为什么他这位海归精英为什么自降身价这种话。 闻君鹤只知道那天他签完字,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行道树的影子投在柏油路上,斑驳得像幅水墨画。他突然觉得,比起高薪厚职,这样好的天气更难得。 包厢里有喝大的同事舌头都要打结,有性格外放的女同事用眼神疯狂示意,然后把话筒起哄着递给了闻君鹤。 闻君鹤笑着:“那我献丑了。” 闻君鹤一只脚微微抬起,踩着椅子上,然后点了一首英文歌,是一首英伦乡村小调,从头看到尾声音低转迷人,贺宁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灯光昏暗中的男人,灯光暗下来,闻君鹤的声音低低地荡在包厢里,像杯醇厚的威士忌。 贺宁眨了眨眼睛,在场同样移不开眼睛的大有人在。 简直不敢多看,害怕自己又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贺宁在这种场合是完全隐身的存在,他只是草草吃了几口桌上送的小吃水果,就不免有些犯困,平时这个点儿他已经睡了。 周围同事聊得热火朝天,股票涨跌、国际局势,话题一个比一个高端。以前自己也是这种场合的中心,那时候随便说句话都有人捧着接,贺宁和男同事说不到一起。 父亲倒台后,他像被扒了层皮,从前那些巴结他的人躲得比谁都快。有段时间他自我厌恶到极点,看谁都像在嘲笑自己。现在虽然好些了,但骨子里那股格格不入的感觉还在。包厢空调开得太足,吹得他手脚冰凉,贺宁把脸往衣领里埋了埋,突然觉得困得厉害。 就在贺宁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闻君鹤终于说大家可以散了。 贺宁拎起外套,刚准备撤退的时候,闻君鹤突然开口:“贺宁,你没喝酒吧?帮我个忙开一下车,我要去公司拿样东西。” 老实说,贺宁真的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上司。 等贺宁坐在驾驶座上,刚打开准备去公司的导航,闻君鹤突然拿过去换了个地点。 “突然觉得那样东西不重要了,先送我回家吧。” 从贺宁的眼神中,闻君鹤读到了莫名其妙四个字。 “你平日里都在躲我。” 贺宁说没有。 “分手了吗?” 贺宁一下子沉默了。 “我查出一点儿有意思的东西,是关于你那个男朋友的,你清楚他的家世背景吗?你知道周家内斗得很厉害吗?他一定没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周家几年前扫地出门的长子,那天车上那个是他亲弟弟。周家内斗那些破事,他跟你提过半个字吗?” 闻君鹤一说话跟连珠炮似的,信息量太多。 贺宁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闻君鹤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感慨贺宁的无知还是天真。 “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感情用事,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贺宁听着闻君鹤的话,沉默了许久。 “……可是,闻君鹤,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的。” 贺宁说:“我分不分手跟你好像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男朋友和谁纠缠也跟你也没有关系,我们很早以前就分手了。” 第10章 闻君鹤冷淡地望着贺宁:“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记得非常清楚,是你提出分手这件事。” 他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闻君鹤的语气本身很尖锐,他像是在回忆什么:“现在我才明白,誓言这东西最不值钱。说的时候信誓旦旦,收回的时候比扔垃圾还干脆。” “我那个时候正在找着我们要住的房子,想着我们的未来,但是你却在那个时候准备着随时离开,所以,贺宁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呢?” 贺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闻君鹤,一切的确都是他的错。 可那个时候贺宁连自己都爱不下去。 在闻君鹤出国之前,他非常郑重其事地捧着贺宁的脸告诉过他无论什么结果都接受。 贺宁那个时候点头,他知道爸爸做错了事。 贺宁那段时间真的很孤独,以前的朋友一夜之间全消失了,通讯录里只剩下一串串被拉黑的提示,他也没那个闲工夫去自讨没趣,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直到父亲终审前,孟轩突然找上门。 贺宁出于第六感,他就知道他们找上他没什么好事儿,此去必定是一场羞辱。 孟轩在电话里说,有关于他父亲案件的内幕消息。贺宁明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却还是去了,他太想知道父亲的情况了。 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韩卿坐在主位,曾经对他点头哈腰的人,现在都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盯着他。 境遇颠覆,酒瓶磕在桌上,红色的液体从杯子里晃了出来,流到了孟轩手背和桌子上。 贺宁拿着酒瓶不知所措,说了句抱歉,孟轩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充满了刻薄嘲讽:“我们贺少,哪干过这种活啊?你们这不是为难人家吗?没事儿,来坐,还是我给您倒一杯吧。” 最后一句话很轻浮。 说罢,身边就传来轰然大笑声,笑声更大了,震得贺宁耳膜发疼。 “还叫什么贺少?我听说贺闳兴这下起码牢底坐穿,要论贪啊,还真没人比得过他。” “贺宁啊,你以后的日子就惨了,不过没关系,还有哥几个呢,你这脸呀什么的是真不错,闻君鹤要是养不起你了,尽管开口。” 贺宁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他活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羞辱,而韩卿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兴味。 “……我爸真的是无期吗?” “大差不差了。” 贺宁突然站起身,惨白着脸要往外走,孟轩追了上去。 会所的灯光很明亮,轩一把拽住贺宁的胳膊,手指掐得他生疼。那人凑近了打量他泛红的脸颊,笑得恶劣:“你跑什么,就这么点就受不了,你忘了以前怎么对我们的?哥们都快让你骑到脖子上了,我听说闻君鹤出国了,你被他甩了?” 贺宁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儿?放开我!” 贺宁长着一张很不错的脸,他皮肤白,现在气得连脖子都红了,在灯光下格外扎眼。 孟轩突然搂住他脖子,嘴唇几乎贴到他耳垂:“走,跟我进去,你说你以后怎么办啊?你爸入狱了,闻君鹤不要你了,你跟韩少说几句软话,以后换我罩着你。” 孟轩手指故意蹭过他发红的颈侧,低声道:“可怜见的,这料子这么糙,脖子都磨红了,现在过得很辛苦吧,多久没吃顿好的啦?都瘦了。” 贺宁浑身发抖,不是怕,是恶心。孟轩以前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却敢用这种下流眼神看他。 他猛地推开对方,声音哑得不成调:“你滚!” 孟轩掌心从他的小腹,滑至后腰,压在他的后背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臀部,粗暴地揉捏,露出点笑意,他将鼻子压在贺宁肩上:“装什么?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硬气,当初你也不就这样得到的闻君鹤。” “你跟了我,我还可以让你过上以前的生活,小时候是我把你从水里捞起来救了你,如今风水轮流转,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贺宁浑身发抖,他推开了孟轩,给了他一巴掌,两人在推搡挣扎中,贺宁从会所的楼梯上摔了下去摔到了后脑。 他最后意识尚且清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孟轩睁大双眼,惊恐的面容。 而贺宁当时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 ——闻君鹤受他父亲威胁的时候,是不是跟他有同样的心情。 屈辱,仇恨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被送到医院,紧急做了手术,但是由于病历部分缺失,出现了麻醉事故,院方一直坚持是意外。 贺宁能下床的时候,他就向闻君鹤提出了分手。 第8章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分手? 往事突然涌到心头,贺宁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意识才逐渐回拢。 那段决定分手的日子,当时觉得漫长难熬,现在想想其实不过短短几天。直到切身体会过闻君鹤的感受后,贺宁觉得他实在对不起他。 他爱闻君鹤吗?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可这份爱带给对方的,却是实打实的伤害。那种被人掐住软肋、不得不低头的无力感,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窒息。 他切身体会过的那种无能为力的羞辱感,他曾经以为的爱,原来只是自私的占有欲作祟。 闻君鹤那么骄傲的人,无法想象他低下头颅时心中所想。 后来贺宁去探监时,终于没忍住质问父亲。贺闳兴隔着玻璃窗坦然承认,确实用闻君鹤姑姑威胁过对方。贺宁气得手发抖,却也知道父亲是爱他的,方式却大错特错。 他也知道父亲该赎罪。 闻君鹤更没错,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贺宁那时站在监狱门口,突然觉得可笑,兜兜转转,原来问题全出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喜欢闻君鹤,所以把一切都弄得很糟。 闻君鹤是最不应该卷入他那一团乱的人生里的人。 其实一切就有征兆,闻君鹤对他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恋爱时那些敷衍的回应,勉为其难的约会,贺宁不是没察觉。 贺宁在某些方面是有些迟钝,可对于闻君鹤的事他很敏锐。 在那场婚礼的时候,闻君鹤就可以做到眉眼丝毫无动于衷,好似亲吻他的只是个陌生人,他就该有自觉的。 就像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贺宁一个人的独角戏。如今闻君鹤质问他,分手的时候他心里究竟算什么? 贺宁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亲手杀死了那个虚伪自私的贺宁,亲手结束了那段扭曲的关系,像剜掉自己身上最腐烂的一块肉。 第一次学会忏悔,第一次直面自己糟糕的人生,放闻君鹤离开时,那种痛像是把骨头一根根抽出来。 以前父亲刚出事那会儿,贺宁整夜整夜睡不着,总往闻君鹤怀里钻。 半梦半醒间的闻君鹤会无意识地揉他头发,手臂环住他的腰往怀里带。只有这种时候,贺宁才敢确信自己是被接纳的。天一亮,闻君鹤又会恢复成那副疏离模样,仿佛夜里的温存只是场幻觉。现在想想,那些拥抱和触碰,大概只是睡梦中的本能反应,与爱无关。 他的目光放在闻君鹤微抿唇角上,他真的很为一些细枝末节而心动,比如闻君鹤身上总是带着令人心动的淡淡木质香,看着他微陷的眼窝,和流畅的面部轮廓。 贺宁真的很难不含感情地评价闻君鹤在他心里的位置,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贺宁就已经想过和这个人过一辈子。 这人早成了他呼吸的一部分,融进骨血里,剜掉会要命的那种。 “……为什么还要回头在意这种事?” 贺宁想闻君鹤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儿,他现在有很好的学历,有旧爱在身边,前途一片大好,明明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非要来撕开他好不容易愈合的疤。 “贺宁,我凭什么不能在意,被甩的人是我。” 因为不甘心吗? 原本他们这段关系开始得不平等,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是闻君鹤,其实是贺宁的父亲一手操纵的这段关系的开始和结束。 贺宁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轻声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样?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说一次你甩了我行吗?” 可是明明当初迟早也会分手的,贺宁不懂谁先说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要先跟那个周纪分手。” 贺宁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这人就是见不得自己好过,他就这么问出了口。 “你是不是见不得我过得好一点。” 不过过了几秒,闻君鹤点头:“对,贺宁,你凭什么能幸福?” 贺宁微微低头:“我不想分。” “公司有个外派去南非的名额,其实也根本用不着我出手,你以为周纪那个弟弟会放任你在他身边吗?” 贺宁这么久以来,难得的一次生气他没想到是闻君贺带给他的。 他不过随口扯了个谎,怎么所有人都当真了似的,非要把这莫须有的“恋情”搅黄,把他们当做情比金坚来拆散。 第11章 贺宁最近的确收到过周崇发来的短信,话里话外都在警告他,如果他不离开他哥迟早会给他一个教训。最要命的是附带的照片,虽然关键部位打了码,但那画面还是看得人耳根发热。 贺宁当时惊得差点摔了手机,后来想想周纪最近已经被缠得够烦,索性装没看见。 现在闻君鹤又拿这事做文章,贺宁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卷进一场荒诞的闹剧,所有人都入戏,只有他和周纪像个局外人。 要不是前几天答应过周纪要演他男朋友到底,贺宁真想直接跟闻君鹤摊牌,说周纪根本不是他男朋友,说他这些年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说他早就学会不再奢望谁的喜欢,没谁真心爱他,这下他总该满意了吧?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周纪帮过他太多,他不能毁约。于是贺宁只是别开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随你怎么想。” 贺宁生气时从来不会大吵大闹,反而会突然沉默,闻君鹤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这点。但以前贺宁几乎从不对他发火,好像在他面前永远没脾气似的,再怎么闹腾都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可现在,贺宁却因为周纪的事,对他冷了脸。贺宁抿着唇不说话,眼神里的抗拒明明白白。闻君鹤盯着他绷紧的侧脸,突然觉得胸口发闷。 贺宁现在居然为了别人跟他置气。 贺宁把车钥匙扔给闻君鹤,让他自己叫代驾。闻君鹤没接,说今天他必须答应他要分手。 贺宁觉得闻君鹤很无理取闹。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分手?你以前说什么我都听,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看见你跟那个姓周的站在一起不爽!” 贺宁像是憋不住,打开车门往下走透口气,闻君鹤目光沉沉看着他下车。 夜风刚拂过贺宁脸颊,不远处突然响起机车刺耳的轰鸣。一辆机车猛地加速,车头直冲他而来,几乎擦着贺宁而过。 闻君鹤几乎是一瞬间开门下车,机车一个急转消失在夜色里,只剩贺宁跌坐在地,脸色煞白,手掌蹭破的伤口渗出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速度太快,闻君鹤几乎是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却见那辆机车转弯迅速逃离现场。 闻君鹤朝着车尾骂了一句脏话。 贺宁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他脸色苍白,一副无害而无助的模样看着闻君鹤。 闻君鹤呼吸都滞住了,他一把抓住贺宁的手腕,指腹蹭过那些擦伤,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还伤到哪里没?" 贺宁微微发着抖,像只受惊的鸟。闻君然看着贺宁眼睛鹤突里全是惊惶,看得他心脏发紧。 “贺宁,还好吗?” 贺宁被叫回了神,闻君鹤却死死箍住他,掌心压在他后颈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刚才那一瞬的恐惧如潮水般漫上来,浸透闻君鹤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泛着冷意,直到贺宁叫了他几声,他才从那种溺水般的窒息感中缓过一口气。 闻君鹤抱着他就往车上走,然后又打电话报了警。 闻君鹤坚持要去医院,不由分说地带贺宁做了检查,警察也来了,闻君鹤把刚才危险的情景描述了出来。 警察询问贺宁心中有没有怀疑的人,那条路段的监控今天刚好被人破坏了,毕竟那样气势汹汹,最后也没动真格,好像也只有个恐吓的意思。 警察例行公事的询问里带着几分敷衍,毕竟监控失灵,毕竟无人受伤,毕竟那辆横冲直撞的摩托车最终只是让贺宁擦破了手。 “警官,原来在你眼中只是恐吓?不好意思,在我眼里那跟蓄意谋杀没有什么区别。” “是不是等真出了事,你们才打算处理?” 警察让贺宁留了个他的电话,有情况随时告诉他们。 贺宁的确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周崇。 前几日那人威胁还言犹在耳,今天这场“意外”就来得如此凑巧。可那骑手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连半寸皮肤都没露出来,他就算怀疑,也没有半点证据。 他正在沉思中,闻君鹤便作势要带他离开,等他反应过来却发现方向根本不是回他家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 闻君鹤说,你还想回去再被撞一次吗? “监控为什么坏得那么凑巧?万一他还蹲守在你回去的路上怎么办?” 贺宁其实现在还有些后怕的,他胆子本来就不大,而且闻君鹤说得很有道理。 闻君鹤叫了车,报了个地址,贺宁才意识到他把自己往他家带。 第9章 贺宁,我们结婚吧 贺宁说送我回家吧。 闻君鹤根本没听,或者说他听了,但直接当耳旁风略了过去。车窗外的霓虹灯影掠过他的侧脸,明明灭灭,衬得他眉眼显得很锋利。 贺宁又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倾身,一只手撑在贺宁身侧的座椅上,压迫感瞬间逼近,呼吸几乎交错。 “你确认回去也没有危险吗?”闻君鹤问,嗓音低沉,字字清晰,像是某种近乎逼问的笃定。 贺宁垂了垂眼,车停了,闻君鹤干脆利落地付了钱,推门下车,动作一气呵成,没给贺宁留半点迟疑的余地。夜风微凉,贺宁刚站定,肩膀就被闻君鹤的手掌扣住,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他们往前走上电梯。 闻君鹤的住处楼层不算高,门锁“咔哒”一声弹开时,贺宁站在门口没动,目光在玄关处短暂地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判断什么,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客厅没有多余的拖鞋,没有陌生的气息,甚至连茶几上的杯子都只有一只,所幸没有他人存在过的痕迹,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下来。 闻君鹤没催他,最终,贺宁还是迈了进去。 贺宁的两只手都被包扎着,根本没办法洗漱。 贺宁看着闻君鹤,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终于还是问:“我今天可以不洗脸吗?我在你的沙发上将近一晚上就好。” “不行。”他答得干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留。 贺宁就知道闻君鹤这个洁癖不会答应。 闻君鹤拿出自己的一套睡衣放在贺宁面前。 贺宁刚想用受伤的手去接,闻君鹤打量了他一下:“你自己能换吗?” 贺宁说我慢慢来,闻君鹤下一刻就动作却利落地抖开睡衣。 “抬手。” 贺宁看着闻君鹤脱下他的上衣,然后套上睡衣。 换睡裤时贺宁明显僵了一下,闻君鹤直接上手拽他裤腰。 两人对视几秒,贺宁抿着嘴妥协了。 裤子褪到脚踝时他浑身绷得死紧,偏偏闻君鹤还故意放慢动作,布料一寸寸擦过皮肤的感觉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不远处的镜子里映出贺宁的身影,他套着件湖蓝色的绸缎睡衣,领口歪斜地敞着,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在单薄的衣料下显得格外突出。 贺宁肤色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的冷白,衬得黑发更黑,眉眼更深,整张脸的轮廓都透着一股子漂亮。他这副长相不像贺闳兴,倒是随了他早逝的母亲,那种带着点冷感的精致。 贺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两秒,无意识地扯了扯过大的领口。睡衣是闻君鹤的,尺寸明显不合身,袖口长出一截,松松垮垮地堆在手腕上。 闻君鹤看着他手腕上的表问要取掉吗? 贺宁摇摇头。 贺宁刚才观察了一下,闻君鹤看着他的身体眼神有多纯粹呢,好像他们过去滚过的床单都是名词。 贺宁曾经看过一本书,探讨过性跟爱,书里写的是爱是稀缺品,具有排他性;而性不过是廉价的消耗品,可以随时补充替换。 闻君鹤对他连消耗情绪都没有,更别说是爱了。 贺宁虽然早就接受了这件事,但还是不免觉得有一丝挫败,他可真是对闻君鹤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闻君鹤将脏衣服丢到了一边。 贺宁受伤的手使不上力,闻君鹤就站在他身后,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帮他握着牙刷在口腔里移动。薄荷味的泡沫溢出来,顺着贺宁的下巴往下淌,又被闻君鹤用拇指抹去。 毛巾浸了热水,闻君鹤拧得半干才往贺宁脸上擦。力道不轻不重,从额头到下巴都照顾到了,连耳后那块容易忽略的皮肤都没放过。贺宁觉得脸皮发烫,不知道是毛巾太热还是别的什么。 以前他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耍赖,让闻君鹤伺候他洗个全套。现在他只觉得累,连话都懒得说,任由闻君鹤摆弄。 等终于洗干净了,贺宁才被允许睡在了闻君鹤家的沙发上。 折腾完洗漱的事,贺宁终于被允许窝在闻君鹤家的沙发上休息。他累得够呛,几乎是刚沾到靠垫就睡沉了,连姿势都没来得及调整,就那么半蜷着侧躺睡着了。 闻君鹤站在沙发前低头看他。 贺宁身上的睡衣早就蹭得乱七八糟,衣摆卷到后腰,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浅色内裤边缘若隐若现。他皮肤本来就白,全身上下一个颜色,在客厅暖光下更显得晃眼。手臂胡乱搭在脸上挡光,肩膀到锁骨那片全露在外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第12章 闻君鹤盯着看了几秒,转身去卧室扯了条毯子。他动作很快,抖开毯子往贺宁身上一盖,把人裹得严严实实,连脚踝都没露出来。 做完这些,就站在原地没动,就盯着贺宁,眼神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宁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整个人慢慢蜷缩起来,像只虾米似的弓着背。毯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一半,皱巴巴地堆在沙发边缘,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闻君鹤弯腰一把捞起。 突然贺宁又转身一动,慢慢地蜷缩成一团,表情委屈地抱住半边毯子,另外一半垂落在地,闻君鹤弯腰拾了起来。 这睡相闻君鹤太熟悉了。 贺宁在床上从来不安分,总喜欢抱着点什么才能睡着,要么就翻来覆去地折腾。 刚开始他们同居那会那会儿闻君鹤也被闹得烦了,有次直接把人整个儿压住,手臂横在贺宁胸口,腿也制着他的膝盖。贺宁居然没怎么挣扎,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让他压着,呼吸平缓地睡觉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毛病居然真被闻君鹤硬生生给扳过来了。 原来他一个人睡的时候还是这样。 闻君鹤想起贺宁当初追他的时候,提起胸膛,骄傲地告诉他,跟他在一起,他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闻君鹤曾经确认自己不可能改变这种被金钱和权力浸盈出来的霸道,所以他选择不回应。 贺宁于是面对他变得越发焦躁了起来。 闻君鹤第一次见到贺宁时,他确实长得像个天使,皮肤白得晃眼,睫毛又密又长,即使知道这表象底下藏着什么货色,但至少第一眼,他没觉得反感。 当初两个人磨合了好几年,皮肉接触都不知道有多少次,闻君鹤对贺宁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熟悉得很。 此刻他俯下身,调整着贺宁的姿势,把他手拿出来,因着姿势的变化,闻君鹤得以看见贺宁后脑有一小块皮肤没有头发,周围的头发盖住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闻君鹤眉头不自觉地拧紧,食指按在那块皮肤上轻轻摩挲。贺宁像是感知到什么,整个人往沙发深处又缩了缩,把脸更深地埋进抱枕里。 怎么会有一块疤。 闻君鹤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目光还落在蜷缩在沙发上的贺宁身上。电话接通后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压得很低:“查所有细节,不管用什么手段,花多少钱都行。” 第二天贺宁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 视线逐渐聚焦,陌生的天花板让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闻君鹤的家。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他摸了摸头发,刚好闻君鹤就从浴室里出来,他穿衬衫,衬衫领口雪白干净,头发往后梳得整齐,露出额头和眉眼,他眉眼是有些古典沉稳的骨相,以前便叫人移不开眼,现在气质越发沉稳,便让人感到一丝压迫。 贺宁心想不愧是公认的闻大校草。 就在贺宁晃神的时候,闻君鹤开口了。 闻君鹤说:“你闹钟怎么那么多,我刚给你顺手关了三个。” 贺宁点点头。 “我让人给你批了几天假,你就先呆在这里。” 贺宁露出个不解的神情:“……啊?不用了,我昨天把事告诉了周哥,他说……” 闻君鹤目光不易察觉一冷:“他能怎么做?如果真是他弟,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大义灭亲,警察说了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回去。” 贺宁也不好意思麻烦闻君鹤:“……我可以先住酒店,我呆在这不太方便。” 闻君鹤想不出有什么不方便:“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贺宁不是怕闻君鹤对他做什么,是怕自己对他做什么。 “你那么记挂周纪,他昨晚有关心过你吗?贺宁,有时候真是不懂你,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还不如我这个分手八百年的前男友,他昨晚有关心你什么吗?说不定他现在正和他那个弟弟混在一起呢?” 贺宁始终不言语,半晌沉默后,开口说:“他没你说的那么坏,算了。” “不坏?就算他跟他弟弟搞在一起你也不介意的是吗?贺宁,你究竟多缺男人,一个人不能活是吧。” 闻君鹤一直觉得贺宁娇气得过分。在贺闳兴出事前,他就是株攀附着父亲生长的菟丝花,离了依靠就活不成。 等靠山倒了,那股子依赖劲儿全转移到了闻君鹤身上,他患得患失,那时候短暂地联系不上闻君鹤就会变得神经兮兮。 什么事都只能依靠他,什么主意都拿不定,是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笨蛋。 分手后,他一直在等着贺宁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地向他服软。 哭着说自己错了,不要抛弃他。 他连贺宁会怎么哭都想好了:肯定是先死死咬着嘴唇,等憋不住了才开始掉眼泪,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说话带着鼻音,手指还要揪着他衣角不放,说闻君鹤别离开我。 闻君鹤甚至提前准备好了擦眼泪的纸巾,就等着那天到来。 闻君鹤从来不觉得这世上能有第三个人,会接受贺宁的无知,浅薄和独占欲。 真的很让人讨厌,不是吗? 可事情偏偏没按他预想的发展。 事实的确如此,他的新男友对他不怎么样,并没有给他提供如同以前一样富足的生活,还出轨,闻君鹤派人查到的照片里,那男的和别人搂搂抱抱的场面都被拍得清清楚楚。但贺宁就跟中了邪似的,还是死心塌地跟着那人好。 可贺宁就跟中蛊了似的离不开他。 闻君鹤每次想到这事就冷笑,心想贺宁这傻劲儿倒是十年如一日,只不过现在犯傻的对象换人了。 贺宁:“……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好吧。” 贺宁是看见闻君鹤在社交平台上po出和其他人一起吃饭的照片时,才鼓起勇气问周纪要不要跟他一起吃饭。 他其实很早就想自己带便当,因为公司餐厅的饭又贵又难吃,一个人带去食堂加热很奇怪,可两个人就无端多了几分勇气。 后来的谎言于是信口就来,同事问怎么不参加聚餐,他笑着说要省钱买房;客户热情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低头露出个腼腆的表情说已经有男朋友了。 闻君鹤对于他所谓的二人理论觉得很可笑。 “一个人不行,那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贺宁抬头看着他,仿佛在说。 怎么还提这件事。 闻君鹤骂了一句脏话:“你今天别去公司,在这里等我。” 闻君鹤扔下他走了,贺宁坐了一会,穿回自己的衣服就离开了闻君鹤家,走出那个小区的时候,他远远瞥见韩卿正往这边走。 贺宁把自己藏起来。 韩卿驾轻就熟就地往前走,他肯定是来闻君鹤家里的,贺宁一个人顺绿化带慢吞吞地走,突然走到一个湖泊公园的时候。 不远处有一对新人在绿茵洒落的路口拍婚纱照,阳光照耀,微风拂过贺宁的脸。 他想不通闻君鹤将他带回来的意义,他觉得这份善良很令他很困扰。 他怕自己会错意,觉得闻君鹤还对他念念不忘。 他昨晚其实在闻君鹤站在他面前时,他就醒了,在闻君鹤的手掌触碰上他的头时,贺宁其实浑身都紧绷着。 周纪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贺宁报了地址,没多久一辆车就停在了他面前,车窗落下,周纪手搭在方向盘,微微侧身:“怎么发生了那样的事不及时通知我。” 贺宁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扬长而去,路上贺宁到底是把照片和周崇威胁他的事说了。 周纪声音平和中透着一股冰凉和无奈:“如果真是他做的,我会让他亲自跟你赔罪道歉,他就是个神经病!我是他哥,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贺宁看着窗外的风景:“纪哥,我们要不……‘分了吧’,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现在两边人都想拆散他们。 周纪对于这个提议没什么好说的。 风吹乱贺宁的头发,他自言自语地道:“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到底何去何从,纪哥。” 周纪沉默一瞬道:“贺宁,我们都有想彻底摆脱的人吧,我有个想法,可以彻底摆脱他们,我们结婚吧。” 贺宁:“……啊,结婚?太草率了吧。” 周纪说:“贺宁,我姓周,周氏集团那个周,我几年前从家里出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吗?” 贺宁摇摇头。 周纪开口说:“我很早就跟家里出了柜,我爸妈本来就不满,我当时还谈了个男朋友,在周崇成年那天,我喝醉了,醒来周崇躺在我床上,那混蛋把自己弄得特别惨,被我爸妈撞了个正着,我爸妈以为我把他强迫了,当时把我打得半死。” 贺宁:“然后你就离家出走了吗?” 周纪摇摇头,接着道:“我以为我真的做了那种禽//兽事,虽然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么多年,我爸妈把他亲生的养,我也一直把他当亲弟弟,后来我极力补偿他,他要什么我给什么,可是有一天我才知道,那是他做的一场局,目的就是让我能把继承权让给他,我甘拜下风不想跟他争,可他偏偏就是不放过我。” 第13章 闻君鹤在公司待了整整一天,会议一个接一个,连午饭都是让助理随便买了点三明治凑合。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给家里附近的餐厅打了电话,让人送餐上门。二十分钟后餐厅经理亲自回电,语气恭敬里带着点为难:“闻总,您家里好像没人?按了十分钟门铃都没反应。” 闻君鹤把手里燃了一半的香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挣扎着闪了两下,彻底熄了,他说放在门口吧,麻烦了。 闻君鹤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看了会儿,又拿起手机翻了翻,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 后来的两三天里,贺宁都没有再联络过他。 要复工的前一天,贺宁正在整理工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两秒才接起来。电话那头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安静得让人心慌。正当他准备挂断时,闻君鹤的声音突然刺进耳膜:“贺宁,你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闻君鹤的声音。 贺宁:“啊?什么日子?你不是说我可以休息几天吗?”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响,闻君鹤的呼吸明显变重了,很明显的破防声音:“贺宁,我就这么让你一点都没有留恋吗?” 通话被猛地掐断,忙音嘟嘟作响。 贺宁还在状况外,他翻着日历,盯了很久,皱了皱眉想什么日子,过了很久突然睁大眼睛才想起昨天是闻君鹤的生日。 他是真的忘了。 贺宁以前总把闻君鹤的生日当大事来办。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念叨,每天变着花样倒计时,活像过生日的是他自己。闻君鹤嫌他烦,他就笑嘻嘻地说这叫仪式感。 最夸张那次,贺宁硬是把闻君鹤从一岁到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全补了个遍。塞了满满一后备箱,虽土,但心意满满,每个盒子上都贴着小卡片,字写得工工整整。闻君鹤当时皱着眉头说他有病,贺宁就趴在礼物堆里笑,说这叫“补全你的人生”。 闻君鹤翻着刚送来的调查报告,纸张在指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关于贺宁脑后那道疤,医院病历写得含糊其辞,但调查的人显然下了功夫:“手术据说动静很大,当时还出了麻醉事故,贺先生把医院告了。后来私下和解,消息被压得死死的。要不是您开价够高,真挖不出来,这事背后有孟家和韩家的影子。” 闻君鹤目光停在时间节点上,眉头越皱越紧:“韩家?伤是怎么来的?谁动的手?” 闻君鹤想起前几天韩卿来找过他,在他面前说过很多贺宁这几年的事,说当初他们想帮他,但他不领情。 “送医记录显示是孟轩送去的。”对方顿了顿,“不止脑后,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闻君鹤手看着那个时间,想起那通他此生难忘的电话。 所以那个时候,贺宁正在经历痛苦的术后恢复,然后跟他提的分手。 他那时冷静得仿佛另外一个人,根本不是那个受了一点伤就委屈的贺宁。 “……闻君鹤,我们分手吧。” 闻君鹤胸口像堵着一股说不出的东西,他抓起手机拨通贺宁的号码,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刚响了一声,面前的电脑突然弹出新闻推送。 ——周氏集团长子周纪正式回归家族,并宣布将于不日与同性恋人举行婚礼。 电话那头传来贺宁“喂”的同时,闻君鹤点开了那则新闻,据悉,另外一位准新郎正是当年落马的高官贺闳兴的独子。 第10章 我丈夫在叫我了 贺宁跟在周纪身后迈进周家大门,叫“伯父伯母”时差点咬到舌头。周父坐着,眼神像在他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最后只沉沉叹出一句:“坐吧。” 不远处的周母一身墨绿色盘金绣旗袍,脖子上那串蓝宝石项链晃得人眼花。 她保养得极好,脸上几乎看不出年纪,和周父那种老派沉稳的气质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手往周父肩上一按,看了一眼周纪,笑得勉强又刻意:“你们聊啊,我去厨房看看饭做好了没。”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一路往餐厅方向去。 贺宁僵着背坐在沙发边缘,周家的装潢讲究,周遭摆的物件看着都像古董,商人到底可以张扬一些,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周纪倒是自在,坐下之后还顺手给贺宁倒了杯茶,瓷杯搁在茶几上一声轻响。 贺宁莫名觉得如坐针毡。 周崇就坐在单人沙发上,从贺宁进门起眼神就没离开过他,目光冷得像刀子,活像要在他身上剜出个洞来。 贺宁后背发凉,周纪的手稳稳搂住他的后腰。 “喝茶。”周纪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周父突然说以前见过贺宁,他留了几分没点名什么场合,但大概就是贺闳兴还没入狱前。 “怎么结婚这么突然?”周父话锋一转。 周纪突然笑了:“这不正合你们意吗?省得我再去祸害别人。” 话说得意有所指。 周父脸色瞬间沉下来,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放,周母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客厅,站在周父说开饭了。 饭桌上压抑了些,但周母在尽量活跃气氛,贺宁对周纪庞娆的每个问题都答得认真,显得格外乖巧懂事。 银质餐具碰撞的声响中,周崇手里的刀叉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噪音,每一下都像故意为之。 庞娆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小崇,今天是你大哥的好日子,注意点分寸。” 周崇肩膀一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周纪,突然举起酒杯:“当然,大哥的大日子。” 他故意咬重最后那三个字:“祝大哥新婚快乐。” “谢谢。”周纪回得干脆。 周崇突然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满屋子的人没一个出声阻拦,只有庞娆喊了声“小崇”。 周父看着周纪只沉沉地说了句:“结了婚就把从前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断了,好好过日子。” “好。”周纪应得干脆,脸上看不出喜怒。 当晚周纪在周家留宿。 贺宁和周纪站在三楼露台上。月光很淡,像层纱似的笼在两人肩头。周纪点了根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远处远处有虫鸣,时断时续的,衬得夜更静了。 周纪弹了弹烟灰,声音混在夜风里:“周崇只比我小五岁,他从小有心脏病,所以全家都惯着他。” 周崇性格阴晴不定,却偏偏只缠着他一个人。那小子从小像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那件事之后,周崇跪在我父母面前,跟他们说是我勾引的。”周纪说,“我爸说我是个变态,连弟弟都不放过。” “后来我就跑了。”周纪把烟头摁灭在栏杆上,“跑得越远越好。” 贺宁盯着周纪的侧脸:“你爸妈对不是亲生的孩子也这么偏心吗?” 周纪说:“周崇他爸救过我爸,所以我能理解他。” 话说得简单,但贺宁分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翳,被至亲背叛的郁结,被家人不信任的苦闷,都压在这句轻飘飘的解释底下。 贺宁突然站直了,语气格外坚定:“周哥,这场戏我陪你演到底。” 周纪明显怔了一瞬,随即低低笑出声来。他抬手揉了揉贺宁的发顶:“贺宁,要是哪天你不想演了,随时跟我说,我只是想让周崇彻底死心。” 贺宁笑着点头,心想自己何尝不是在借这场戏断自己的念想。 闻君鹤要是一辈子不回来就好了。 贺宁睡在周家的客房,手机突然响起,接通后电流杂音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你在哪?我在你家楼下,我等了你快三个小时了。” 贺宁坐起身。 “不分手,现在还要跟周纪结婚?”闻君鹤的声音传来,“贺宁,你还能蠢到什么地步?” “闻君鹤,我们五年前就结束了。”贺宁声音发紧,“以后就当陌生人不行吗?你可以不要管我的事吗?” “不行。”闻君鹤咬字很重,“你以为我想管你?看你把日子过成这样,真他妈来气。” 贺宁突然叹了一口气:“那麻烦你以后别看了,把我这个人从你的生活里彻底剔除好吗?我的人生再烂也是我的事。” “可我们呢?我们也结过婚?贺宁。” 贺宁不知道是该庆幸闻君鹤居然还记得他们那一场婚礼。 “那时候,是我太儿戏了。” “闻君鹤,别再打来了,我会拉黑掉你的号码,我丈夫会介意,辞职信我会发人事,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闻君鹤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原本倚在车边的身体猛地绷直。 下一秒,手机被狠狠砸向地面,屏幕在水泥地上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他很少这样失控,在外人眼里,闻君鹤永远完美自持,情绪稳定得像台精密仪器。 第14章 夜风刮过,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才弯腰去捡那部支离破碎的手机。裂开的玻璃边缘割破掌心,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把残骸死死攥在手里。 贺宁这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那个曾经无论被推开多少次都会巴巴凑上来的人,现在居然说要和别人结婚。 闻君鹤盯着掌心的血迹出神,“贺宁”这两个字就像个该死的开关,一边连着当年被贺闳兴威胁的屈辱,一边却扯出贺宁曾经抱着他发亮的眼睛。 五年过去,闻君鹤已经分不清对贺宁的执念是什么,是被先甩的不甘,还是习惯被爱的怀念?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只知道一件事:贺宁不该把曾经给他的感情,再原样给别人。 那个总爱往他怀里钻的贺宁,会像小狗似的枕在他腿上,翻身时发梢扫过他的膝盖。手指总不安分,摸他喉结,描他下巴,像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闻君鹤以前嫌烦,现在却控制不住地想:贺宁也会这样对周纪吗? 闻君鹤以前总觉得贺宁聒噪,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毫无营养的废话,明明是他最不屑一顾的垃圾时间。可偏偏每次贺宁窝在他身边嘀嘀咕咕时,他都会放下手里的文件,安静地听完。 贺宁有时候会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他,非要他放下工作专心对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全世界的星光都装进去了。 闻君鹤面上不耐烦,却总会不自觉地抬手,把贺宁翘起来的头发捋顺。 这世上怎么会有贺宁这么烦人的人? 闻君鹤突然扯了扯嘴角。他会让贺宁回来的,像以前那样,眼里只装着他一个人,手指只碰他一个人。 错过的五年,贺宁曾经给过的爱,他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第二天清早,人事部果然送来了贺宁的辞职申请。闻君鹤扫了一眼就签了字,脸上看不出任何情。 人事部的主管李姐站在办公桌前,开口说:“其实贺宁早该被劝退了,他们组长跟我反映过好多次,现在还好多了,一开始方案经常弄错,虽然是名校毕业的,这跟能力没关系,完全是态度问题,有时候跟没长脑子似的,被骂了,看着又挺可怜的。” 闻君鹤的钢笔突然停在签字栏上方,他抬眼看向李姐,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李姐立刻噤声。 周父一开始得知贺宁的身份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比起两个儿子搅在一起的丑闻,这点瑕疵似乎还能忍受。 所以这桩婚事他也算是默认。 贺宁既然答应陪周纪演这场戏,他就会演到底,就当报答周纪在他最狼狈时伸出的那只手。 记得最困难的那段日子,周纪从不多问什么。那种恰到好处的温柔,贺宁这辈子都记着。 贺宁活到这么大,除了父亲,没几个人真心待过他。曾经的恋人是受胁迫才跟他在一起的,所谓的朋友在他落魄时跑得比谁都快,跟班后腿反噬报复他。 最绝望的时候,贺宁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所以他是真心实意想对周纪好,更何况在贺宁眼里,周崇那种阴晴不定的疯子,根本配不上周纪。 周纪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他能为周纪做点事,贺宁也觉得很开心。 婚期定得仓促,前后不过半个月。贺宁原本觉得走个形式就行,连戒指都没打算要。可周纪不答应,他捏着婚礼策划书,一页页翻给贺宁看:“该有的都得有。我能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周大少真阔气。”贺宁笑着调侃。 周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办,必须大办!怎么风光怎么来,要不要把闻君鹤也请来。” 贺宁摇摇头。 周母虽然整天抱怨时间太赶,却还是亲自盯着婚礼筹备。贺宁有次撞见她对着宾客名单皱眉,嘴里念叨着“这排场太小”,转头就打电话多订了二十桌。 贺宁猜测,周父周母大概是被周纪和周崇那档子事刺激狠了,现在对他这个“儿媳妇”的包容度异常的高。 婚礼当天宾客如云,周崇一直没出现,贺宁挽着周纪的手臂,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对恩爱的新婚夫夫。 大概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所以贺宁全程很放松。 直到那个不速之客端着香槟走近,孟轩西装笔挺地站在他们面前,酒杯轻轻一抬:"“恭喜周大少了,贺宁,新婚快乐。”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像蛇。 周纪明显怔了一下:“你们认识?” “老同学了。”孟轩的视线在贺宁脸上逡巡,语气亲昵得令人不适,“关系特别'紧密'。”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我帮过贺宁不少忙,是吧?” 贺宁面上却不动声色:“......是。” 周纪轻轻拍了一下贺宁的手:“那你先招呼同学,我去去就回。” 说完转身走进人群。 等周纪走远,孟轩脸上的假笑立刻垮下来。他晃着香槟杯,上下打量着贺宁:“小看你了,还以为你现在该像蟑螂似的躲在哪个阴沟里,没想到攀上了周家,我还以为新闻报错了呢。” 贺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当初像哈巴狗一样跟在我后面的你,岂不是连蟑螂都不如?” 孟轩嘴角抽了抽:“底气挺足啊。” 他突然凑近,垂眸看着贺宁:“我前阵子见到闻君鹤了,你第一次见他的开学典礼那会儿,你偷看他十几回吧,那脸那身材,确实够味,但不过我真想不通,你对他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 贺宁冷冷地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孟轩夸张地哈了一声:“说真的,闻君鹤当年能混得风生水起,全靠你贺少捧着。” 他歪着头,像在欣赏贺宁的表情:“你把他当宝,人家可只当你是垫脚石。你爸出事那天,他估计比谁都开心,后来他可是抛弃你头也不回地出国了。” “不过他那样的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你当初对他做的事,还有我替你做的那些事……我听说韩卿如今在追他,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啊。” “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贺宁打断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比你知道得早得多。” “不过是我甩的他,没有什么不甘心?韩卿要是喜欢,那祝他成功。” 贺宁刚转身,就撞上闻君鹤直直盯着他的目光。那人站在几步之外,西装笔挺,眼神却阴沉得吓人。 孟轩识趣地往旁边让了让,嘴角挂着看好戏的弧度。 闻君鹤看了一眼孟轩的背影,那视线含着杀气。 贺宁正要走,手腕突然被一把扣住。闻君鹤将他拽到角落,声音压得极低:“你后脑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宁脸色唰地白了。 那个伤口像道闸门,一提起就泄出无数不堪的记忆,医院的消毒水味,韩卿和孟轩假惺惺的慰问和赔偿。 闻君鹤的手指还攥着他手腕,力道大得发疼。 贺宁能感觉到周围宾客好奇的目光。 “韩卿说是意外?他说你是当初接受不了你父亲的结果,自己掉下楼梯的。” 贺宁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时候他们刚在一起,韩卿当众给过他难堪。他那个时候脾气没那么好,当场就怼了回去。结果第二天韩卿就在校外被人打了,闻君鹤连问都没问,就直接认定是他干的。 他知道自己在闻君鹤心里不是什么好人形象。韩卿那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些年不知道编排出多少个版本来抹黑他。 解释有什么用?反正闻君鹤从来只信他想信的。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贺宁要挣开对方的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了一下,闻君鹤觉得很刺眼。 闻君鹤双手猛地钳住贺宁的肩膀。他盯着贺宁的眼睛,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要听你说。” 贺宁抿着唇没吭声,就在这时,周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温和却清晰地唤了声“贺宁过来”。 贺宁挣开闻君鹤的手。他整了整被弄皱的西装,脸上挂回得体的微笑:“抱歉,我丈夫在叫我了。” 说完转身就走,没再看闻君鹤一眼。 闻君鹤的手还僵在半空,他看着贺宁走向周纪,看着周纪自然地揽住贺宁的腰,看着贺宁仰头对对他新婚丈夫露出笑容,那笑容闻君鹤太熟悉了,曾经是只给他一个人的。 香槟塔折射的光斑晃得人眼花,闻君鹤突然觉得胸口像被捅了个窟窿,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第11章 我等了你那么久,可你一次都没来 贺宁刚陪周纪应付完一圈宾客,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喘口气,手上的手擦干,转身就被闻君鹤堵在了洗手台前。 “让开。”贺宁往后靠了靠,“闻君鹤,你搞清楚今天什么场合,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 镜子里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闻君鹤的西装依旧一丝不苟,只是领带歪了几分。 第15章 外头隐约传来婚礼进行曲的旋律,还有司仪调试麦克风的杂音。 贺宁伸手去推闻君鹤,却被一把攥住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皱了皱眉。 闻君鹤冷笑一声,眼底浮起讥诮:“丈夫?又是只办场婚礼的那种?那你算不算重婚了。" “我们会去国外领证。”贺宁答得干脆,眼神坦荡得刺眼,“法律承认的那种。” 贺宁一向这样,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喜欢谁就巴巴地凑上去,讨厌谁连装都懒得装。闻君鹤恰好相反。 “你以为他爱你?”闻君鹤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他不过是在利用你。” 贺宁:“我知道啊,可我心甘情愿,闻君鹤,你不会明白的,我只是想为对我好的人做点什么而已。” “别拿你那套标准来审判我。”贺宁声音发哑,“我受够了在你厌恶的眼神里讨生活。” “当初所有人都说我可恶,闻君鹤,你就不可恶吗?你明明知道我卑鄙又贪心,就该趁早甩开我,为什么给我希望,我自己识趣放手?你还回头找我干什么?” 闻君鹤突然抓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不再爱我了吗?” 语气里罕见的脆弱和不可置信让贺宁怔在原地。 镜子里映出闻君鹤发红的眼尾,还有贺宁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 贺宁想起大学那场婚姻,婚礼司仪说过的“无论贫穷富贵”的誓词。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贺宁那样,毫无保留地把整颗心都捧给闻君鹤,哪怕违背原则、放下尊严,也要固执地爱着他。 那种近乎盲目的包容与执着,是闻君鹤这些年再没从别人身上得到过的。 闻君鹤的眼睛还是那么黑,深得像潭水,多看两眼就能让人溺毙,贺宁仓皇别开视线,他用力推开闻君鹤,像逃命似的转身就走,回到周纪身边。 周纪关切地低头问他怎么了,贺宁却只是摇头。 闻君鹤站在宴会厅的角落,目光沉沉地锁在贺宁和周纪的背影上,他低声喃喃:“明明还爱我,却跟别人结婚,什么丈夫,胡扯。” 孟轩不知何时晃到了他旁边:“哟,大学霸也来了?” 他故意四下张望:“韩少没跟着?” 闻君鹤皱眉看向孟轩,他记得第一次见孟轩,还是在贺宁众星捧月的时候,孟轩是一群巴结贺宁的跟班里最忠心的一名。 那次他被人故意引到包厢门口,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门缝里看到贺宁被孟轩搂在沙发上。 孟轩叼着烟,贺宁皱着眉让他掐了,孟轩就真乖乖把烟摁灭在旁边的水晶烟灰缸里。 “闻君鹤有什么好?”孟轩递了杯牛奶过去,“冷冰冰的没点人情味。你想要谁,我都能给你弄来。” 贺宁捧着牛奶杯,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灯光下他的皮肤像上好的瓷器,泛着细腻的光泽,活脱脱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王子。 那时候的贺宁骄纵又明亮,像团火似的灼人。 “要你管?”贺宁当时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推开孟轩,“我就要他,非他不可,你身上烟味熏死人了,离我远点。” 孟轩也不恼,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手臂却虚搭在贺宁身后,像圈地盘似的。 “行行行,我以后不抽行了吗?”他笑得意味深长,“想要闻君鹤还不简单?这学校谁敢拒绝你贺少啊。” 后来闻君鹤确实再没见过孟轩在贺宁面前抽烟。 贺宁听到孟轩的保证,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要他当我男朋友,韩卿也喜欢他?不过他想都别想。” 包厢外的闻君鹤听着这番对话,莫名想起贺宁每次偷看自己时,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那时候的贺宁骄傲又直白,喜欢什么就大大方方去争去抢, 后来孟轩偷偷摸摸追过闻君鹤,闻君鹤恶心得要死,那种反胃感从心底直窜上来。 真他妈乱。 贺宁身边这些用钱堆出来的“朋友”,一个比一个令人作呕。 当时的闻君鹤想起贺宁在包厢里那句“我要他当我男朋友”,只觉得他在贺宁眼里到底算什么?跟韩卿较劲的战利品,还是向狐朋狗友炫耀的收藏品? 孟轩晃着香槟杯,突然嗤笑出声:“说起来,今天这场面真眼熟。当年你俩不也办过一场?你那会儿板着张死人脸,晦气得很。” 闻君鹤眼神一沉:“巧了,我正有事找你。” 孟轩挑眉,跟着他走到人工湖旁的僻静处。 闻君鹤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纸,声音冷得像冰:“贺宁后脑的伤,你干的?” 纸页在风中微微颤动,孟轩盯着对面人眼里翻涌的阴霾,突然笑了。 他随手弹了弹那张纸,语气轻佻:“大学霸,你在国外消息不灵通啊,你不知道我们早就和解了吗?这事儿早翻篇了,不过是个意外。” 闻君鹤捏着纸张:“什么意外?” 孟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嗤一声乐了:“怎么,心疼了?” 他凑近一步,眼里闪着恶意的光:“你该不会真喜欢上贺宁了吧?闻君鹤,你该不会是受虐狂吧。” 见闻君鹤不答,孟轩更来劲了,绕着他转圈:“韩卿要是知道得多伤心啊,追了你这么多年,结果你对前男友念念不忘。你这张脸确实招人,难怪一个个都对你念念不忘。” 闻君鹤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我最后问一次,他后脑的伤,怎么来的?” 孟轩装模作样地摊手:“你去问贺宁啊。” 他朝宴会厅方向抬了抬下巴:“不过他现在应该没空理你,他忙着跟他的新对象招待客人呢?” 孟轩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是他甩的你啊?我一直还以为是你嫌贺家倒了,赶紧踹了他另找高枝呢。” 闻君鹤的脸色已经阴得能滴水,可孟轩这种混不吝的压根看不懂气氛。他反而越说越来劲:“说真的,当初听说你们分手我可高兴了,我当初为了讨好贺宁,是干过不少缺德事,比如找人砸了你那个破家,打断你姑父的腿。” “可笑贺宁还做着两情相悦的美梦,根本不知道你恨他恨得要死吧?” “看你被他强留在身边,明明恶心还要装深情的模样,我可太痛快了,就像现在,你明明恨不得杀了我,却还得忍着。” 孟轩还在喋喋不休:“他贺宁不就是投胎投得好?从小我就得给他当跟班,我爸妈逼着我哄他开心,我不知道有多恶心。” 他扯松领带,眼里闪着扭曲的光:“看他爸进监狱那天,我高兴得喝了整晚的酒。” “其实我当初也挺喜欢他的,可惜他不识相,你也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别跟韩卿耗了,跟我也试试?” 闻君鹤的眼神看不出情绪。他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孟轩的黑色领带,动作优雅得像在整理艺术品。 孟轩刚要笑,那手指却猛地收紧,领带瞬间勒进脖颈,孟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掼倒在地。后脑勺磕在石子路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下一秒,他被粗暴地拖向湖边,闻君鹤的力道大得惊人。 冰冷的湖水突然淹没头顶时,孟轩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拼命挣扎,却只激起更大的水花。 闻君鹤半跪在岸边,西装裤被湖水浸湿,手上力道分毫不减,面无表情地将孟轩的头摁在水里。闻君鹤侧脸上,勾勒出近乎冷酷的轮廓。 矮墙外有车一闪而过,却没人注意到湖边这场单方面的施暴。 孟轩手脚并用拼命挣扎,水花溅湿了闻君鹤的西装袖口。等他终于被揪着头发拎出水面时,已经咳得肺都要呕出来,精心打理的头发糊在脸上,像个滑稽的水鬼。 闻君鹤蹲下身:“最后问一次,贺宁的伤,怎么来的?” 贺宁跟着周纪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孟轩瘫在木台阶上浑身滴水,奄奄一息,几个佣人手忙脚乱地给他裹毛巾。 贺宁想不通这么大个成年人怎么会落进湖里。 而闻君鹤站在几步外,正用方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节都搓得发红,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贺宁刚要转身,突然听见闻君鹤叫了他一声。 贺宁回过头,看见闻君鹤站在那里,裤腿湿了大半,布料深一块浅一块地黏在腿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宁,声音平静:“能带我去换件衣服吗?” 众目睽睽之下,贺宁没法拒绝,只能领着他往客房走。 走廊的地毯吸去了脚步声,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 “这么快就熟悉周家了。”闻君鹤突然开口。 贺宁皱眉,却没听出往日的讥讽。 他让人找了条宽松的裤子递过去,转身要走时,突然被一把抱住。 闻君鹤的鼻尖抵在他肩窝,呼吸透过衣料烫在皮肤上。贺宁僵在原地,闻君鹤身上还带着湖水的凉意,手臂却箍得死紧。 “松开我。”贺宁声音发紧。 第16章 闻君鹤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感受贺宁身上气息:“贺宁,别结婚。” 客房的窗帘没拉严,阳光斜斜地切在地板上,把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又长又暗。 贺宁整个人僵住了,他向来吃软不吃硬,从前闻君鹤只要稍微放低姿态说几句好话,他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现在闻君鹤这句近乎哀求的“别结婚”,让他晃神刹那。 门没关严。 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周崇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手指转着车钥匙:“姓贺的,刚见完宾客就急着给我哥戴绿帽?” 贺宁猛地推开闻君鹤,仓皇间甚至没看清周崇的表情就匆匆离开。 周崇等贺宁走远,才慢悠悠地踱到闻君鹤面前,他比闻君鹤矮一些,却硬是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聊聊,关于我未来嫂子。” 转眼就到了贺宁和周纪出国领证的日子,周纪没开玩笑,贺宁也想彻底绝了某些念想。 周家派人送来厚厚一叠文件,贺宁签了。 候机室里,周纪递来杯鲜榨果汁:“睡会儿吧,饿了呆会有飞机餐。” 贺宁点点头,刚要说话,周纪的手机突然亮起来。屏幕闪烁个不停,来电显示是“周崇”两个字。 周纪盯着手机没动,眉心微微蹙起,这段时间周崇没少作妖,不是突然“心脏病发”,就是半夜“呼吸困难”,每次目的就是都能把周纪从贺宁“身边”叫走。 贺宁想要是他真的跟周纪有什么,应该想把周崇掐死的心都有了。 “他又闹了?”贺宁看着周纪紧绷的侧脸。这些天他算是见识了周崇的本事,那人装起可怜来一套一套的,眼泪说掉就掉,一句“哥你不要我了吗”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那个演技贺宁都惊叹不已。 贺宁仰头把果汁一饮而尽。 周纪低头看了眼终于安静下来的手机,大概是周崇又给他发了什么消息,他突然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贺宁点点头。 电视里正播着无聊的财经新闻,贺宁看着看着,眼皮突然变得沉重。他试图掐自己保持清醒,却发现手指已经使不上力。视野渐渐模糊,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再睁眼时,陌生的天花板,冷色调的装修风格却莫名熟悉,灰蓝的窗帘,深褐的实木家具。 房门突然打开,贺宁本能地往后缩。等看清来人,他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闻君鹤?我为什么在你家?” 闻君鹤手里端着碗热汤,白瓷勺在碗沿轻轻一碰。他坐到床边,勺子递到贺宁嘴边:“喝吗?” 两人距离近得能闻见闻君鹤身上那股冷淡的木质香,贺宁胸口剧烈起伏,闻君鹤却很平静:“周崇让我去接你的,这会儿周纪应该和他弟在飞机上了。” 贺宁盯着他,嘴唇微微发抖:”那是……我和周纪领证的航班,你们怎么能这样。”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两个人。 闻君鹤突然拉开床头抽屉,取出个丝绒盒子。贺宁眼睁睁看着那枚熟悉的戒指被套回闻君鹤的无名指,是当年他送给闻君鹤,被弄丢的那枚。 “你已经结过婚了。” 贺宁的脑子嗡嗡作响,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张床、这间屋子。他踉跄着撑起身子,却被闻君鹤一把扣住手腕:“赶不上飞机了。” 贺宁却下意识喃喃:“订最近的机票就行。” 闻君鹤像是无法忍受,突然发了狠,猛地将他按回床上。贺宁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五年了,你有一次像这样急着来见我吗?” 贺宁:“我为什么要去见你?闻君鹤,我们分手了!分手了你知道吗?” 贺宁这辈子第一次听闻君鹤爆粗口。 “我知道,我当然他妈知道!”闻君鹤声音发颤,“我给了自己三次机会,第一次我证件在机场被偷了,第二次,韩卿给我发了你和孟轩的照片,第三次,也就是这次。” “我一直等着你来见我。” 闻君鹤最开始两年的时候,是他经济最拮据的时候,闻君鹤省吃俭用攒机票钱。好不容易凑够,快要登机的护照却莫名其妙丢了。 后来经济宽裕些,韩卿发来照片,是贺宁和孟轩靠得很近的照片,他说贺少爷果然受不了穷日子,闻君鹤那时候盯着照片发了很久的呆。 他看着自己明明负担得很困难的房子,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 “我等了你那么久,可你一次都没来。” 第12章 完成婚姻登记 贺宁对上闻君鹤的眼睛时,眸子里全是茫然和困惑。闻君鹤难得情绪外露的这一刻,让他彻底哑然,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你...其实是想来找我的,对吗?” 闻君鹤点了点头,眼底刚浮起一丝期冀,就听见贺宁接着说:“既然前两次老天都没让你回来,闻君鹤,有没有可能,这就是命呢?” 闻君鹤当做没听见:“周崇不会让你和周纪结婚的,他那个人……偏执得可怕。” “药是他下的?”贺宁问。 “嗯,上次机车事故也是他安排的,你最好离他们兄弟俩远点。” 贺宁掀开被子要下床穿衣服,闻君鹤一把扣住他手腕,眉头拧得死紧:“你去哪?” “结婚。”贺宁不能放下周纪被周崇纠缠。 闻君鹤眼角抽动,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永远听不懂人话?我回来了,你还结什么婚?周家两兄弟会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为什么你总要干这种蠢事?” “蠢”这个字眼砸下来。 贺宁抬头看他,突然想起毕业那年最落魄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在蛋糕店打零工,每天下班后就在出租屋看着抱回的几个临期面包发呆;银行卡偶尔多出几笔不明汇款,他却连查都不敢查;往返监狱的路走得多了,连狱警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那些和闻君鹤如出一辙的、居高临下的目光,他以为自己早就免疫了。 “对,我就是蠢。”贺宁突然笑了,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砸,“所以求你行行好,离我远点行吗?” 滚烫的泪滴在闻君鹤手背上,烫得他猛地松开钳制。 贺宁眼中闪过的痛苦像把刀,狠狠扎进闻君鹤心口。 他从未想过会在贺宁眼里看到这种情绪,那个从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少爷,本该永远无忧无虑,对世界充满天真好奇。 曾经闻君鹤最厌恶的就是贺宁这副模样。 贺宁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念之间,轻轻松松就能得到。而闻君鹤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触到那个世界的边缘。 他们虽然同床共枕,却始终活在两个世界。 贺宁永远不会懂闻君鹤情绪中偶尔的阴郁面从何而来,就像闻君鹤永远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活得如此天真愚蠢。 贺宁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把痛苦咽下去,学会了用眼泪代替发泄。 这是他曾经很想教会他的东西。 贺闳兴被抓的时候,贺宁那天逃课正坐在自家露台阳伞下喝咖啡吃早餐。 同一时刻的大学教室里,闻君鹤被同桌推了推胳膊。他瞥了眼手机屏幕,突然像被雷击中般僵住。下一秒,他猛地起身冲出门,教授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声音很快被走廊的风声吞没。 闻君鹤赶到时,贺宁那时候都没现在哭得伤心,他只是呆呆地道:“我爸爸真的干了这么多坏事吗?”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尊被打碎的玻璃像。 奇怪的是,闻君鹤胸口突然涌上股陌生的酸胀感。当贺宁红着眼眶拉住他衣袖时,他竟破天荒地没有甩开。 后来闻君鹤常想起那个场景。贺宁从云端跌进泥里时,他明明该觉得痛快,可真正看着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狠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贺宁提分手那天,闻君鹤只觉得荒谬可笑。他心想该让这小少爷尝尝苦头了,不是所有人一定都该围着他转的。 可当贺宁真的消失后,他才发现事情脱了控。 贺宁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像水滴蒸发般无影无踪,闻君鹤不得不从韩卿的只字片语中得到他一些近况。 闻君鹤有段时间开始做各种噩梦,比如贺宁出车祸躺在血泊里,或是落魄得睡在桥洞下瑟瑟发抖,最可怕的一次,他梦见贺宁被人骗去没了内脏,像块破布似的扔在垃圾堆旁。 留学第一年过得拮据,闻君鹤边打工边读书,攒了半年才买得起回国机票。临行前行李护照证件全没了。 从前贺闳兴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说要是没有贺家,贺宁能靠他闻君鹤吗? 闻君鹤花了整整五年时间,就为了能重新站在贺宁面前,不是当年那个被抛弃的穷学生,而是足够强大的、能让贺宁后悔的闻君鹤。 闻君鹤突然觉得可笑,他以为的重逢该是扬眉吐气,没想到最后只换来一句贺宁一句“离我远点”。 第17章 闻君鹤抬手,指尖碰到贺宁的脸,触感还是记忆中的柔软温热,但比从前瘦了许多,贺宁的眼泪沾在他指腹上,还带着体温。 贺宁偏头躲开,自己抬手抹了把脸,把那些脆弱也一并擦去了:“不用你可怜,我的事自己解决。” “你能解决什么?那件事跟你无关。要结婚是吧?我跟你结。” 话说得那么轻易,好像他们还是高中那对情侣,中间没有隔着五年的分离。 闻君鹤垂着眼睫,声音低沉平缓:“跟我住一起,我能给你想要的生活,从前一模一样的生活。” 贺宁想闻君鹤一定不知道他说的每个字都像裹着蜜的毒,明知致命却诱人沉沦,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自己清醒。 他想起撞闻君鹤说的“恶心”,还有每次亲密前,闻君鹤背着他吞下的白色药片。 “为什么?”贺宁嗓子发紧,“你不是……最恨我吗?” 那一刻,贺宁心底突然冒出个荒谬的念头,也许,闻君鹤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就一点点。 “贺宁,你没让人动过我姑姑一家吧?”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得贺宁浑身一颤。他想起闻君鹤的姑姑。那个总系着围裙,对他笑温柔女人。当年他不懂事,大咧咧跑去自称是闻君鹤男朋友,吓得对方面无血色。 而闻君鹤就站在不远处,眼神看他冷得像看个陌生人。 “他们……出什么事了吗?”贺宁嗓子发紧。 闻君鹤盯着他:“当初孟轩砸了我姑父的店,打断他一条腿,我一直以为是你指使的。” 贺宁脸上闪过几秒空白。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点妄想可笑至极,胸口像被掏了个洞,冷风呼呼往里灌:“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带给闻君鹤的竟是这样的伤害。 闻君鹤由姑姑一手带大,那份亲情比血还浓。贺宁一直以为对方不爱他,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却原来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夭折,早在还没开始萌芽的时候就被连根拔断了。 如果早知道……他绝不会把闻君鹤强留在身边。 贺宁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从未想过在闻君鹤眼里,自己竟恶毒到这种地步。难怪韩卿随便挑拨几句闻君鹤就信,难怪这些年对他冷言冷语,原来闻君鹤是真觉得他会对无辜的家人下毒手。 换作别人这样想他,贺宁连眼皮都懒得抬。可这个人是闻君鹤,他曾经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对方看的人。他连问都不问就给贺宁判了死刑,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当初韩卿告诉他闻君鹤被贺闳兴威胁时,贺宁还愧疚得不行,终于理解闻君鹤为什么那么恨他爸。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更早的仇怨横亘在他们之间。 闻君鹤信了孟轩的挑拨,就等于认定了贺宁骨子里就是个烂到根的人。 贺宁想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闻君鹤被他这个“烂人”抱着亲吻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每分每秒都在忍着恶心? 他想起贺闳兴当年的话,说闻君鹤不是良配,说一厢情愿撑不了多久。那时候贺宁还天真地反驳,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一天能焐热。 现在想来,恐怕闻君鹤的心就是铁打的,还是块烧红的烙铁,碰一下就能烫出个疤来。 所以现在闻君鹤说要跟他结婚,是因为发现误会了他这么多年,良心过不去了吗?贺宁盯着闻君鹤无名指上那枚旧戒指。 后来闻君鹤回想起来,那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最心平气和的一次谈话。 贺宁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他说自己从前对很多事都不知情。 闻君鹤想打断他,却插不进话。 “你可以暂时住我这里,”闻君鹤生硬地转移话题,“等周家的事过去后,要是你还想结婚......” “不,我不想。”贺宁说, 闻君鹤以为他放弃了和周纪结婚的念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周纪跟他弟弟纠缠不清,迟早会让你难堪。” 闻君鹤说:“还有后脑的疤到底怎么来的?孟轩一直说意外,我不相信。” “意外,就是意外,”贺宁点点头,眼神却飘向窗外:“……我想该回家了收拾东西了。” 贺宁说的“家”,显然不包括这里。 闻君鹤把贺宁送到他和周纪租住的公寓楼下,车窗降下时夜风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过两天我来接你好吗?” 贺宁含糊地应了声,而后就匆匆下了车。 贺宁回家后翻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年来的日记本,每一页都写满了闻君鹤的名字,他怕自己忘掉而写下的一些事,还有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素圈戒指,内壁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 贺宁把戒指套进无名指,尺寸刚刚好。 金属贴着皮肤的感觉冰凉,像极了贺宁此刻的心情,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闻君鹤,你留在我身边那么久,就为了折磨我吗?” 他想起当年闻君鹤说要带他出国时,自己感动得像个傻子;想起后来忍着病痛提分手,还自以为伟大。现在才明白,那些自我感动高//潮的戏码。 闻君鹤回到家,翻出备用钥匙摆在玄关的托盘上。他清空了半边衣柜,新买的拖鞋和情侣漱口杯并排放在浴室,连毛巾都挑了一对。 看着这些成双成对的物件,闻君鹤站在客厅中央发了会儿呆。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透他就出了门,在车里坐了很久,才叩在贺宁家门上,敲击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等了十分钟,还没人开门。 闻君鹤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关机提示音,消息也石沉大海。闻君鹤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走到楼梯口时,余光瞥见角落里孤零零的纸箱。 本来没在意,直到看见那个露出半截的玩偶,是他当年给贺宁的小熊挂件。 他蹲下身,从箱子里捡起本被撕得乱七八糟的日记。 第一页的字迹歪歪扭扭,但是日期和事件都写得很清晰。 「我生病了,脑子更不好使,会不会拖累闻君鹤啊……」 「病房就我一个人,好可怕。那些人一直来逼我签字,头快炸了,我要是死了,他会不会来看我一眼?」 最后一行小字挤在角落,「医生说我的记忆力会慢慢变得很差,所以我得写下来,明天记得换药,抗抑郁的也别忘。」 「我提了分手,闻君鹤很生气。我打电话时没哭,后来哭了很久,明天不吃消炎药了,上次药片卡在喉咙里很痛。」 「撑不住了,还是签了和解书,去看了爸爸,他看起来老了一些,有一天我会不会连爸爸都不记得,贺宁,无论怎么样都得往前走了。」 ……………… 「他和韩卿的合照我看到了,很讨厌,药效上来了,脑子昏沉得像灌了铅,可闭上眼全是他们的画面。明天八点有季度汇报,优盘里的设计方案必须记得带。」 那几本皱巴巴的日记下面,静静躺着一枚戒指。闻君鹤突然想起人事部李姐说过的话,贺宁脑子不好。 贺宁在那场麻醉事故导致海马体损伤,认知功能永久性减退,楼道里光很暗,但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在闻君鹤眼里格外清晰,那些被贺宁反复提醒自己“别忘了”的事,那些需要靠加量药物才能压下的疼痛。 闻君鹤站在楼梯间里,手都在发抖,他被遗忘的生日、那些咄咄逼人的质问,此刻全都化作锋利的回旋镖,狠狠扎回他身上。 纸箱里的日记本摊开着,贺宁的每一个字,都一下下剐着他的神经。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推送,周氏长子与其贺姓恋人于x国完成婚姻登记,正式的西式典礼婚礼不日举行,报道写得详尽:周家对这段关系讳莫如深,但当记者追问时,周牟富还是摆出开明家长的姿态,说只要儿子喜欢,品性端正就好。 周纪作为周牟富与发妻的长子,一直行事低调,如今却一反常态,对于这段恋情却毫不吝啬对外公布进展。 第13章 他知道那个万人嫌贺宁回来了 婚礼当天晴空万里。 贺宁站在穿衣镜前整理领结,小声嘀咕着“上次不是办过了”,周纪从身后经过说:“办几场不是办,我就是要让我的婚事全城的人都知道。” 周家人的态度对贺宁来说用泾渭分明四个字可以形容,表面礼数周全,也仅限于此。 比起虚情假意的热情,贺宁反倒觉得这种直白的疏离更让人安心。因为至少这些轻蔑,声势浩大也不浩大,伤不到他分毫。 他们的婚礼筹备得匆忙,连礼服都来不及定制,只能临时在品牌店挑选。 那日贺宁赶到国外的时候,周纪侧颈上还留着狰狞的吻痕,像是被人狠狠咬出来的。 周崇当时脸色阴鸷地盯着贺宁:“你居然还来这里?” 贺宁平静地反问为什么不能,伸手就要拉周纪离开。 第18章 贺宁不知道周崇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只听见周纪自嘲般低语:“拉你蹚这浑水……我是不是做错了?” 贺宁摇摇头,当所有人都对贺宁的落魄冷眼旁观时,只有周纪愿意朝他伸出手。 所以现在,贺宁心甘情愿陪他演这场戏,用一纸婚约洗刷那些“乱///伦”的污名。 反正贺宁早已一无所有,名声、尊严,都随着贺家的倾塌碎成了渣。 “我受不了他这样的爱。” 没有爱该是这副模样,充满算计,扭曲的占有欲,还有那些以爱为名的伤害。 贺宁说:“那就别接受。” 贺宁的手指抚过陈列的西装,忽然想起多年前那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站在试衣镜前整理衣领。只不过当年穿的是纯白礼服,设计师亲手为他别上胸针,店员拉开帘子时布料摩擦发出“唰”的声响。 记忆里的闻君鹤坐在沙发上抬头。贺宁当时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摆弄袖口的袖口,像个待嫁的新娘似的羞赧不安。 闻君鹤目光在贺宁身上停留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轻敲,屏幕上的新闻页面早就暗了下去。 贺宁被那目光烫得手足无措。他扑到闻君鹤身上,胳膊环住对方的脖子:“到底好不好看?” 声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贺宁说:“你别光看着不说话啊。” 闻君鹤被他闹得没办法,淡淡评价了句“太浮夸了”。贺宁立刻撇嘴说他敷衍,搂着闻君鹤说他想要一切都漂漂亮亮。 贺宁兴致勃勃地为闻君鹤挑了套礼服,纯白的燕尾服,袖口绣着繁复的金线,是他最爱的风格,却也是闻君鹤嫌恶的设计。贺闳兴觉得儿子简直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并不觉得荒谬而叫停。 那时候的贺宁活得像个不知疾苦的小王子,贺闳兴无底线的溺爱给他铸了层金钟罩,让他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虚假的朋友们捧着他,恋人会一直在他身边,连那些无理取闹的要求都会被一一满足。 后来贺家倒了,贺宁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标好价格”。 去探监时,他换上轻松的表情对贺闳兴说“我过得挺好,我把自己照顾得也很好”。 贺宁对每一个人这样说,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玻璃那头的贺闳兴日渐苍老,眼神却愈发锐利,他看穿了一切告诉贺宁说:“宁宁,别难过,失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贺闳兴当年说闻君鹤不是良配时,是在保护这个被宠坏的儿子,不要尝到求而不得的苦。 贺闳兴给贺宁筑了二十多年的金丝笼,却没教过他该怎么面对笼外的风雨。等保护罩突然碎裂,贺宁像只被扔进狼群的羊羔,跌跌撞撞地应付着陌生的人情世故。那些曾经巴结他的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路边的垃圾;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拼尽全力也够不着。 贺宁渐渐学会把自己缩进壳里,像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直到闻君鹤前几日说出他多年心结,贺宁才惊觉自己活得有多失败,想要的爱得不到,该有的信任也寥寥无几。 贺宁这些年把自己钉在原地,像赎罪一般不敢靠近,不敢纠缠,只盼着闻君鹤某天回忆起来,能给他一句“还算识趣”的评价。 他总想着,尽管他爸做过那些事,但他们好歹有过几年好时光。 可闻君鹤压根没这么想过。 多讽刺啊,他们在一起四年,不是一年两年,贺宁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到头来闻君鹤宁可信外人几句挑拨,也没给过他半分信任。 那个人还是伤害他的人。 那些温存时刻,在闻君鹤眼里大概只是被迫的敷衍,他的真心,在闻君鹤那里什么都不是。 闻君鹤那日说出他误会贺宁的话时,贺宁看着他,仿佛眼前这张英俊的脸突然腐朽成灰,碎成了一堆骨头。 人人都道闻君鹤清高自持,贺宁在那一刻看透了他骨子里的傲慢与自私,那种根深蒂固的、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下身段问一句真相的冷漠。 所有人都说贺宁骄纵,可真正骄傲到骨子里的分明是闻君鹤。 曾经让贺宁着迷的特质,如今却成了他最仇恨的地方。 原来爱恨就真的在一瞬间。 贺宁坏,也坏得坦坦荡荡,他不需要这种迟来的同情,恶心这种虚伪,更不想再犯贱似的凑上去讨要一点温存! 贺宁对闻君鹤的愧疚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多年。 可闻君鹤何尝不是用几年的冷暴力,一刀刀凌迟报复了回来? 哪怕闻君鹤是块石头,对他没有一点心动,贺宁都不会失望如此,可闻君鹤明明都知道,他也不是对他一点都没有感觉,他就是故意的。 他忽然觉得轻松,那些自欺欺人的期待,终于可以放下了。 他不欠闻君鹤的,也不欠任何人。 这场长达五年的自我折磨,该到此为止了。 周纪看着贺宁穿着一件裁剪得非常流畅的西服,称赞道:“很好看。” 贺宁对他露出一抹微笑,周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宁身上那股像清晨初阳底下那份拘谨和压抑彻底消失了,变得无影无踪了。 仿佛一直禁锢他的什么心结彻底消失。 “……纪哥,你也很帅。” 周纪拉起贺宁的手,璀璨的灯光下,他抬起眼:“以后叫我阿纪吧。” “……阿纪。” 周纪看着他:“贺宁,我们都不要后悔。” 白色的玫瑰花瓣洒落,悠扬的音乐响起,露天下像是被翻新过的草坪上是来往的宾客,贺宁靠着他不是很出色的记忆力,记住了周家大大小小的来往亲属身份。 巨大的露天台上,纯白的背景墙,到处都是鲜花和气球,远看像是精修的风景图片。 贺宁站在人群中央,白衬衫的领口熨帖地贴着修长的脖颈,西装裤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笔直的腿线。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落在他身上,淡妆修饰过的五官在光影交错间显出几分不真实的精致,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柔光,他漂亮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振翅飞走的天使。 孟轩坐在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手肘支在扶手上,掌心托着下巴。 他眯起眼睛看着贺宁的侧脸,视线从对方微微扬起的唇角滑到握着捧花的指节,司仪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想起几年前的另一个午后,贺宁也是这样站在鲜花拱门下,面前的对象是闻君鹤,孟轩记得太清楚了,贺宁踮脚亲吻闻君鹤时那笑容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甜蜜,仿佛要把自己烧成灰烬献祭般的爱。 很刺眼。 现在贺宁的笑容很得体,很标准。 周纪拿起左右手递上来的戒指,然后戴进了贺宁的无名指里。 周纪笑得温柔,贺宁在他脸侧落下一个亲吻,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周牟富和他的夫人坐在台下,听着身边的动静,最终抬起手也跟着拍了两下,嘴角微微扬起形成一个比较满意的弧度。 周牟富想起前几日贺宁来找过自己。 他说:“叔叔,你要对周崇狠不下心,我们这场婚礼办不成,办不成,他会一直纠缠周纪。” “两个儿子,总得保一个吧,您不能为了个非亲生的,把亲生的不当人。” 婚礼举办的时候,周家走廊尽头的那盏灯始终亮着,保镖像两尊雕塑般立在门外,不敢松懈一刻,仿佛里面关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随时会撕破牢笼的困兽。 房间里传来重物砸向墙壁的闷响,玻璃碎裂的脆声,还有布料被撕扯的刺啦声。床单被扯得半垂到地上,枕头里的羽绒飞散在空气里,飘得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雪。 而始作俑者就仰躺在凌乱的床褥间,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他猛地弹坐起来,赤脚踩过满地狼藉,瓷器碎片在苍白的脚背上划出细小的血痕,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疯了一样拍打着厚重的房门,指节在实木上撞出沉闷的响声。 “让我哥来见我!爸爸不能这么对我!”周崇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告诉他们,我要死了!让我哥来见我!我要死了!” 门外依旧寂静如死。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变成一种近乎呢喃的呜咽,手指顺着门板滑落,在漆面上留下几道泛红的指痕。 婚礼结束,拍大合照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喧闹和骚动。 宴会是邀请函制的,闻君鹤力量出奇的大,三个安保都没能将他拦在外面。 闻君鹤身上的白衬衫沾了尘,头发也有些乱,像是经过了什么打斗,他从少年时代起无论陷入怎样的境地都会把背崩得很直,姿态挺拔,像一颗青松,所以总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他恍惚地把目光抬起来,看向贺宁站着的方向。 贺宁今天打扮得很好看,捧着白色纯洁的花束,像新娘,只是身边站着的人他很讨厌。 闻君鹤第一次感受到大脑和四肢都失去血液的感觉,他从没有这种体验,好像变得无法进行复杂的思考,无名指的尾戒都变得滚烫。 第19章 贺宁像是皱了皱眉。 闻君鹤和他遥遥对视着,因为雇主没有开口制止,安保人员也不再动作,没人喝止闻君鹤,他便当着很多人的面往楼梯走去,直直朝着贺宁的方向。 经过第二层的,被地毯绊了一下,手抓住了围栏的木头,才没摔下去。 他站稳了,抬腿要继续不管不顾地往前走,有人叫住他:“闻君鹤!” 是韩卿。 他这一吼,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闻君鹤身上。 贺宁记得他耀武扬威地来到他和闻君鹤的住处门口,拿着个药瓶,告诉闻君鹤跟他在一起是因为受他父亲的威胁,那段时间贺宁总是昏昏沉沉。 他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理解,只觉得有一股痛穿过大脑,一直传到心脏,可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他后来查过那药,就是助勃///起的药。 贺宁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闻君鹤和韩卿要这样羞辱他。 韩卿站在不远处,对贺宁说:“抱歉啊,我没拦得住。” 孟轩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在短暂的诧异后,脸上就挂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看热闹表情,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贺宁眼睑下垂几秒,阳光落在他的脸上,闻君鹤几乎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被淡淡阴影勾勒出来的清瘦轮廓。 闻君鹤没有理会韩卿,继续往前。 还是贺宁先开的口:“我们好像没给你们发过请柬吧。” 闻君鹤停住了,他看着贺宁定定地道:“……我说了要接你的,我已经把房子收拾好了,我以后都不会离开了。” 他伸出手:“贺宁,跟我走。” 周纪凑到贺宁耳边轻声道:“贺宁,你要是这时候走,我不会怪你的,真的,这是你最后的后悔机会。” 说罢,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 贺宁最开始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最常做的事是在房间里开着电视,坐在躺椅上什么都不想地发呆,不会想到闻君鹤,他就会开心很多。 其实一直困住他的就是闻君鹤。 曾经让他一想起就心头滚烫的白衣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烫得他开始发疼,狠狠灼烧着他的心脏。 时而因剧痛而清醒,陷入泥泞般痛苦的挣扎。 贺宁温柔地回握住周纪的手,他对着安保变了脸,无情地道:“我不认识他们,赶出去,没有邀请函的人,都给我赶出去。” 孟轩看着贺宁眼神在闻君鹤身上一瞥而过,仿佛在看一粒尘土,那般轻视高傲的神情,呼吸突然一沉,手指都在颤抖,那股激动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里钻。 他知道那个万人嫌贺宁回来了。 那个不屑于讨好任何人的贺宁,只在乎自己,仿佛这世上的情爱都是脏了他鞋底的泥的贺宁。 回来了。 第14章 (韩卿*贺闳兴的戏份)慎入!可戏没像他预…… 那场婚礼闹剧,韩卿原本等着看贺宁在闻君鹤出现时失态的样子,最好是当场扔了戒指跟他逃婚,得罪了周家,那才叫精彩。 可戏没像他预料地演。 真没劲。 韩卿没想过闻君鹤居然能到贺宁婚礼现场抢婚。在他眼里,贺宁就是个又当又立的货色,当年仗着贺家的势,硬是把闻君鹤抢过去,转头又装得多可怜,准备用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把闻君鹤拴在身边。 他也实在想不通。闻君鹤明明恨贺家恨得要死,每次提到贺闳兴都眼神发冷,怎么偏偏对贺宁就狠不下心? 他问过闻君鹤,为什么非要跟贺宁纠缠不清。闻君鹤从来不说,但韩卿不是傻子,有些事他看得出来,每次闻君鹤盯着贺宁看的时候,那种眼神根本不是恨,倒像是...... 韩卿和闻君鹤是“很好”的朋友,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从不直接在闻君鹤面前说贺宁的不是,那样太蠢了。韩卿只会恰到好处地提起贺家那些烂事,在闻君鹤皱眉时递上一杯酒,“不经意”透露贺宁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这些年来,他知道怎么把刀子捅得又准又狠,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在他眼里,贺宁就是个被惯坏的少爷。 贺闳兴把这个儿子宠得无法无天,要星星不给月亮,养出了一身骄纵任性的毛病。韩卿见过太多人对贺宁表面奉承背后唾弃的样子。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好笑,贺宁身边围了那么多人,却没几个是真心实意的。 他和闻君鹤的友谊,某种程度上是建立在共同厌恶上的。 韩卿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多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像是两个从同一场灾难里爬出来的幸存者。 韩卿有时候会产生错觉,仿佛他们真的可以一起把贺家、把贺宁彻底踩在脚下。 但闻君鹤的态度总是让他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对贺宁的恨意里,似乎还掺杂着别的什么。 韩卿早就知道闻君鹤对男人没兴趣,贺宁要追闻君鹤时,他才第一时间出来解围。 那个吻也是他顺手帮个忙,他不喜欢闻君鹤,虚情假意,摇摆不定的一个懦夫罢了。 那次为闻君鹤出头的结果来得很快。当晚韩卿就被叫回家,父亲一巴掌把他扇得撞在玄关的装饰柜上。 “你活腻了?敢跟贺家那个小祖宗抢人?”父亲手指都在发抖,“贺闳兴是好惹的吗?” 他和贺宁从初中就是同学,只是贺宁大概不记得他。 韩卿抚摸着肿起的脸,站在窗边出神。 他想起当初他们所在的初中举行家长日,当时贺宁撒娇想要一只跑步比赛的冠军奖品。 贺闳兴那时候的位置并不是很高,却是一个男人事业最辉煌的时期,可是他为了贺宁脱了西装外套扔给秘书便上了赛场,隐隐可见衬衫底下坚实的肌肉线条。 韩卿的父亲让儿子忍气吞声以换苟且。 可贺闳兴为了儿子一句话跟比他更有权势的人抢东西,也毫不避让。 那个时候韩卿就坐在观众席,抱着手臂,看着贺闳兴在一众发福的中年人中显得身姿修长挺拔,人群中扎眼得很,那双眼睛像是蠢蠢欲动的猛虎,那是追逐权利和欲望的一双眼睛。 韩卿听见后排有人说贺太太去世得早,贺闳兴这些年身边不是没人,但为了贺宁一直没再娶。说这话的人语气里带着夸张的唏嘘,仿佛这是什么值得歌颂的伟业。 韩卿当时就嗤笑出声,装什么深情,脏男人一个,明明身边也没缺过人。 韩卿本来最烦这种闹哄哄的场合。他父母从来不屑参加这种无聊的校园活动,今天是被同桌硬拽过来的。 塑胶跑道被晒出的橡胶味混着人群的汗臭,熏得他直皱眉,手里水瓶被他捏得咔咔响。 可当发令枪响起那一刻,他的视线却像被钉死了。 贺闳兴起跑的姿势很专业,衬衫下摆随着动作翻飞,在一群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中间,像头突然闯入羊群的猎豹。 韩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快,把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 冲线时贺宁直接从看台跳了下来,像颗小炮弹似的撞进贺闳兴怀里。 “爸爸真厉害!”少年的欢呼声刺破嘈杂的人群。贺闳兴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却已经笑着揉乱了儿子的头发,那双平日里令人胆寒的眼睛,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 韩卿突然别过脸去,镜片后的睫毛颤了颤。 后来闻君鹤答应和贺宁在一起,韩卿也开始了一段恶心的关系。 他仍旧讨厌贺宁。 韩卿有一次约了闻君鹤出来,放下手里的药瓶,他抬眼看向闻君鹤,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我想你需要这个,你毕竟是喜欢女人的不是吗?为了你的家人考虑,我觉得你不能和贺宁闹掰。” 闻君鹤盯着那个药瓶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抓起来塞进口袋,转身就走。 韩卿看着他连句废话都没有的背影,嗤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哼着歌晃着酒杯,预感有一天这样东西会让贺宁痛苦非常。 他更是趁着闻君鹤喝醉,诱导着他说话,把那些醉话一字不落地录了下来。 韩卿等这个机会等了太久。 直到贺闳兴被抓,韩卿觉得闻君鹤就是心太软,明明恨贺家恨得要死,却总对贺宁下不了狠手。现在贺宁最大的靠山倒了,他总算能好好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 他太了解贺宁了,那个被贺闳兴宠坏的一个废物,除了会撒娇耍横什么本事都没有。 闻君鹤是被贺宁那张漂亮脸蛋和死缠烂打给迷惑了。 于是他把一切都告诉了贺宁。 闻君鹤临走前还让韩卿“帮忙照看贺宁”,他当时答应得很爽快。 欣赏贺宁痛苦的表情一度成了韩卿的乐趣。 当时贺宁摔下楼梯的时候,韩卿站在不远处,看着楼下孟轩慌慌张张地把贺宁抱起。 医疗事故的调查文件就躺在他办公桌抽屉里,关键几页早就被抽走了。他特意选了个刚毕业的实习医生来处理贺宁的病例,手术同意书上缺失的过敏史,用药记录里被故意忽略的禁忌症,每处细节他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第20章 孟轩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当主治医师出来说手术出了意外时,孟轩那张脸瞬间惨白。 和解协议签得也很快。 贺宁躺在病床上签字时,手腕细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孟轩背着他好像多给了贺宁一笔钱,韩卿觉得可笑。 孟轩当惯了狗,实在也当不了人了。 闻君鹤也是,贺宁结婚了,他颓废了很久。 发生过的事,无论是掩藏着再好,只要有心人想找,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韩卿的办公室门被闻君鹤一脚踹开时,他正在批文件。一叠资料“啪”地摔在他面前,最上面那张赫然是几年前贺宁的用药记录。 “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闻君鹤的声音冷得吓人。 韩卿扫了眼那些文件,病历复印件、手术同意书、甚至还有当年那个实习医生的身份。他喉结动了动,韩卿知道如果实情被曝光,这将会是韩家最大的丑闻,他也会有牢狱官司缠身。 贺宁知道吗?他了解贺宁那个人,如果被他抓住把柄,他会咬住人死死不放。 “君鹤,”韩卿站起身,脸上堆出诚恳的表情,“你冷静一些。” 闻君鹤眼底布满愤怒:“我冷静?” 他指着散落的文件:“证据确凿,你还想怎么抵赖。” “君鹤,你听我解释,我当时……只是一时糊涂。” 可闻君鹤冷眼看着他:“糊涂?你就是这样在暗中使手段害贺宁,我是真的把你朋友的,可你做了什么。” 韩卿看着闻君鹤暴怒的样子,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向前倾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声音放得又轻又缓:“我也把你当朋友啊,君鹤,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忘了当初贺闳兴是怎么威胁你的?要不是他拿你姑姑的事要挟,不然你怎么会……” “所以你就要害死贺宁?”闻君鹤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那次手术他差点没下来,你他妈知不知道?!他是最无辜的!” 韩卿被他勒得呼吸一滞,却突然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反着冷光:“无辜?” 韩卿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讥诮:“贺家父子哪一个无辜?他们就不配得到幸福。” “你为什么那么恨贺宁?” 韩卿看着他说:“如果我说贺闳兴以前强迫了我呢?” 闻君鹤猛地松开手,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后退两步。 韩卿整了整皱巴巴的衬衫领子,看着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突然觉得特别有意思,阳光照得他镜片一片雪亮,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 韩卿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甩开满屋子的宾客,踩着宴会厅后门溜了出来。 夜风把定制西装的衣角吹得翻飞,韩卿刚摸到那辆黑色卡宴的车门把手,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拽了进去。 贺闳兴的手掌还带着室外夜风的凉意,顺着他的腰线滑进衬衫下摆时,激得他后背起了一层细小的战栗。 韩卿下意识往前躲,却被男人掐着腰按在真皮座椅上。他仰头环住贺闳兴的脖子,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雪茄味混着古龙水的气息。 “生日快乐。”贺闳兴咬着他下唇说,手指已经解开了他两颗衬衫扣子。冰凉的指尖在他锁骨上打转,突然用力掐了一下,“不过你最近是不是太针对宁宁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情//欲的沙哑,说出来的话却让韩卿浑身一僵:“我可不是什么公平的人,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韩卿偏头躲开他的吻,喉结动了动:“我就要跟他较劲。” 他声音闷在贺闳兴肩窝里:“他是你的宝贝儿子,告状永远有用,我反正……没人疼。” 贺闳兴低笑一声,突然掐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后座顶灯啪地亮起,韩卿被刺得眯起眼,听见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那你现在是在跟谁撒娇?” 贺闳兴低头吻了吻韩卿的手背,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你也是我的宝贝。” 他的拇指摩挲着韩卿的腕骨,那里还留着刚才掐出来的红痕:“我真不明白,你们俩怎么从小就不对付。” 韩卿刚张开口想说话,就被贺闳兴的唇舌堵了回去。他喉间溢出几声模糊的呜咽,手指徒劳地抓着真皮座椅,却在男人强势的亲吻下很快软了腰。 卡宴平稳地驶入贺闳兴一处住所,车门刚关上,他就被按在了玄关的墙上。 韩卿喘息着叫他叔叔,贺闳兴的欲//望更胜,几乎热烈得要把人吞了。 生日那晚,贺闳兴亲自开车把他送回了家。 车窗降下时,他看见父亲站在别墅门口,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他被咬破的嘴角上。 但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韩家的账户上突然多了一笔合作款。 他记得第一次正式见到贺闳兴,是在某个商业晚宴上。父亲拽着他,把他推到那个男人面前。 贺闳兴当时端着香槟,剪裁考究的西装衬得肩线格外挺拔。韩卿垂下眼睛,规规矩矩地喊了声“贺叔叔”,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贺闳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把他那点小心思照得无所遁形。 贺闳兴知道韩卿这个人,是贺宁在他面前孩子气的告状次数越来越多。 韩卿父亲对这段畸形恶心的关系心知肚明,却只是沉默地收下贺氏给的一个又一个项目,他知道,这些钱与其说是给韩家的,不如说是买他父亲的闭嘴费。 贺闳兴也是个道貌岸然的老混蛋,睡了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情人,一次又一次。 韩卿在贺闳兴床上待了两年。 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直到有次他想给贺闳兴一个惊喜,看见贺闳兴身下压着个大学生,那张年轻的脸转过来时,还冲他挑衅地挑了挑眉。 檀香味混着情//欲的气息扑面而来,韩卿站在门口,手里的礼物“咚”地砸在地板上。贺闳兴头都没回,只是随手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把门带上。” 韩卿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只是发泄欲//望的一个玩意。 后来韩卿喝到胃出血,他蜷缩着,抖着手拨通了贺闳兴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吵,隐约能听见娇滴滴的女声,才听见贺闳兴漫不经心的声音:“宝贝,到此为止吧。” 韩卿跟贺宁作对,贺闳兴从没有一次偏心过他。 他作践自己,也换不来贺闳兴一丝一毫的可怜。 韩卿把贺闳兴让人送来的那张卡剪成两半扔进垃圾桶时,病房里的玻璃花瓶被他砸在墙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护士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贺闳兴身边从来不缺人,他韩卿也不过是其中一个。但两年时间,就换来一张冷冰冰的银行卡,甚至分手懒得亲自来说。 出院那天,韩卿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贺闳兴的新宠从豪车上下来。 没有人可以这么对他。 韩卿想。 他要让贺闳兴体会到他同样的痛苦,他得不到的,宁可毁掉。 贺闳兴的入狱他有一份功劳,可归根结底还是这个男人太过贪婪。 贺宁身边有贺闳兴长情的零星旧部保护着,他到底轻易下不了手,可他知道贺宁的另外一个弱点。 ——闻君鹤。 这个跟他一样恨着贺闳兴的人。 是贺宁的弱点。 他不会杀贺宁的,他要让他失去一切,这辈子庸庸碌碌地活着,而贺闳兴一辈子活在悔恨中,韩卿算透了一切,可是就是没算到闻君鹤会回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回来,明明在国外那么努力什么都有了,就为了一个贺宁吗?!” 闻君鹤:“对,我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回来。” 韩卿愣住。 闻君鹤看着韩卿偏执的眼神:“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这件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会把证据全部交给贺宁。” 闻君鹤摔门离开时后。 “随你便。“韩卿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自言自语,他慢悠悠地点了根烟。 打火机的火苗蹿起来,映得他镜片后的眼睛一片冷光。 窗外暮色沉沉,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轮廓。韩卿突然想起贺闳兴入狱前看他的最后一眼,也是这样的不屑一顾。 他狠狠掐灭烟头,火星在指尖灼出一小片红痕。凭什么?凭什么贺宁那种废物能一次次有人护着他?凭什么闻君鹤明明恨透了贺家,却还是忍不住护着贺宁? 韩卿又点了根烟,烟雾在办公室里弥漫。他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缓缓上升,忽然笑出了声。 多可笑啊,韩卿不甘心地想,所以贺家人怎么就那么好命,前赴后继地,总有人为他们疯狂。 就连他韩卿,不也曾经像条狗一样跪在贺闳兴脚边摇尾乞怜吗? 第15章 和我在一起,你硬//得起来吗 高档餐厅的水晶灯在钢琴曲中泛着柔和的光,闻君鹤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 第21章 贺宁拉开椅子的动作很重,实木椅脚在大理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毛衣,衬得肤色冷白,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闻君鹤的视线在那处停留了一秒,喉结动了动:“路上堵车了吗?” 贺宁是故意吃饭的,以前都是他等闻君,如今居然也有机会让闻君鹤等他。 钢琴曲正好换到下一章,欢快的旋律和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 贺宁没接话,直接把手里的文件袋扔在桌上,“啪”的一声。 “闻君鹤,省掉这些没用的客套。”贺宁给人一种锋利感,“你寄那些资料给我,到底什么意思?” 贺宁盯着闻君鹤疲惫的脸,像是很久都没休息好,对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这跟他记忆里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闻君鹤判若两人。 “先吃饭好吗?”闻君鹤的声音有些哑,带着请求的语气,“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主菜一道道上桌,都是贺宁喜欢吃的,香煎鳕鱼配柠檬汁,烤芦笋去掉了根部,甚至甜点都是他最喜欢的熔岩蛋糕,所有他过敏的食材一样都没出现。 红酒在醒酒器里打着旋,店员小姐将餐食摆在餐桌中央。 还有蜡烛,贺宁甚至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起来,像他们从前在一起过纪念日。不过现在角色对调了,闻君鹤坐在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而冷漠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贺宁记得以前过纪念日时,他总会提前订餐厅,亲自挑选菜单,闻君鹤每次都是匆匆赶来。 闻君鹤伸手想给他倒酒,贺宁直接把酒杯扣在了桌布上,他没有一点胃口。 “我不能和你久待,免得出现在什么奇奇怪怪的新闻上,你最好说明你的来意,给我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脱离了某些束缚的贺宁重新恢复了他带着尖刺的那部分。 他散漫地长大,自由地生活,从不怠慢自己,也不宽容他人。 在网上搜索那天婚礼的相关新闻时,依稀可以见到媒体上出现的隐晦的,关于那天戏剧般的花边爆料。 周牟富敲打了贺宁说既然结婚了,以后要看清自己的位置。 贺宁当然清楚,他拉着周纪的胳膊,乖巧礼貌地说知道的,爸爸。 周崇靠在一旁盯着正在和周纪说话的贺宁,眼神阴得能滴出水来。 他被关了一天一夜,等周崇终于被放出来,婚礼结束了。 贺宁抬头瞥了见周崇的眼神,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嘴角一勾,故意往周纪身上靠了靠,然后把手指上的戒指露出来,把他气得要死。 周纪结婚了,周牟富说他们可以随时搬到市中心那套公寓。 周纪就看着闻君鹤吃饭。 闻君鹤像是真的饿了,一点点往嘴里塞着食物。 等到他终于吃完,闻君鹤垂着眼,缓缓开口道:“我查过了,你当初那场麻醉事故并不是意外,是韩卿做的,我想你有权知道。” 贺宁当然看过那些文件,照片上的医疗记录,一页页翻过去,他从不可置信到愤怒,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不然他不会来这一趟。 韩卿。 这个名字像根刺一样扎在他记忆里,总是阴魂不散的家伙。 贺宁甚至记得韩卿每次嘲笑他的时候,镜片后那双带着讥笑的眼睛。但他从没想过,那些小打小闹的恶意,有一天会变成要他命的杀意。 可更令贺宁诧异地是闻君鹤居然能把这些给他。 贺宁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你怎么舍得把这些给我,你跟韩卿不是那么好吗?明知道我看到这些一定会弄死他。” 闻君鹤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收拢又松开说:“宁宁,对不起,我五年前不该走的,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所有。” 贺宁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突然笑出声来。他笑得肩膀直抖,手指按在桌沿上,指节都泛了白。那笑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连隔壁桌的客人都忍不住转头看过来。 “你居然还会跟我道歉?”贺宁抹了抹眼角,“闻君鹤,你居然会跟我道歉?” 闻君鹤的嘴唇动了动,那声“宁宁”叫得又轻又软,这个称呼,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闻君鹤都吝啬于叫出口。现在倒好,在他跟别人婚礼都办完了之后,这人倒想起来要深情了。 贺宁收了表情,冷冷开口:“别这样叫我。” 贺宁突然觉得没意思。他以前想破脑袋也猜不透闻君鹤的心思,现在更懒得猜了。 “道歉就算了,当年是我硬缠着你的,现在你把那份东西交给我,我这些年也不算完全是个笑话。” 贺宁已经不是十八岁,他早就明白,不是所有东西付出就能唾手可得,爱与不爱注定有偏颇,就算再不甘心也无济于事。 他等啊等,终于在心彻底冷掉之后,等到一次闻君鹤站在了他身边。 真是可笑。 “我是不会心软的,回去让韩卿请好律师吧。” 贺宁半起身的时候,闻君鹤突然身体往前伸握住了他的右手,好像慢了一刻贺宁就会消失在他面前。 贺宁俯视着闻君鹤,他看着闻君鹤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他抬了起来摸着那枚戒指,问闻君鹤:“我的戒指好看吗?” 那枚戒指的造型简单,不过一看便很贵重。 闻君鹤苦涩地说好看,想起了前不久的那一场宴请八方的婚礼,贺宁特意打扮过,他很适合那样的场合,高贵得好像王子,他们那场婚礼,并没有给贺宁好的体验。 事后贺宁甚至观察过他的神色小心地生闷气。 闻君鹤简直来不敢回想他都对贺宁做过什么。 “我跟韩卿已经不是朋友了。” 贺宁眉头微微皱起来:“怎么了,是因为我吗?那我该对你说谢谢吗?因为我,你放弃了韩卿是吗?” “不是,我跟他一直没什么,他骗了我,你重要得多,一直都是。” 闻君鹤像是很不熟练似地说着这种话,想了想,又看着贺宁,期待得到什么反应。 贺宁张了张嘴,眼中有些悲哀但更多是觉得荒谬:“……你现在说的如果是我我过去听到应该开心,但现在未免有些太迟了。你觉得现在对我说这样合适吗?” 闻君鹤痛苦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该恨谁,明明最该恨的就是自己。 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推得越来越远的。 他再不甘心被甩,哪怕多问一句贺宁,不高高在上地摆着姿态,也不会到把事情拖到现在这个地步。 闻君鹤永远挺直脊背,他以为贺宁会永远从身后抱上他,像以前一样贴近。 可现在贺宁已经不渴求他笔直的背为他弯下哪怕一点点距离。 他对贺宁的偏见从一开始就根深蒂固了,哪怕他嘴上再抗拒,可是心早就先一步动了,只是闻君鹤一直羞于承认。 “我看见了你扔掉的那个纸箱,对不起……我知道晚了,我不知道你当时很痛苦,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对不起……” 贺宁表情有些讶异,他曾经以为这一天他会委屈地在闻君鹤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自己一个人真的坚持了很久。 可他却很冷静,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告诉闻君鹤:“不用可怜我,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跟你没关系,不用往自己身上揽。” 曾经贺宁很多次撑不住的时候,他生起过很多次去找闻君鹤的念头。 现在想起来,幸好,他没去。 “我得感谢自己,如果不是跟你分手了,我不会遇到阿纪,或许我们早就应该分开了,对我们彼此都好。” 闻君鹤如鲠在喉,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贺宁看着闻君鹤失态的样子,突然道:“我的东西被你收起来了吗?” “……对。” “还给我。” 贺宁去闻君鹤家拿回他的东西。 他不想把那些矫情的东西留在闻君鹤这里,特别是现在闻君鹤追悔莫及的表情,他觉得实在太讽刺了。 他们一路上都很沉默,闻君鹤以前不说话的时候居多,就是贺宁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会聊很多,即使大多数都是闻君鹤不敢兴趣的话题。 直到贺宁也变得毫无波澜,闻君鹤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压抑。 闻君鹤打开房门,贺宁看见他拿出了拖鞋放在他面前。 闻君鹤说他要喝水吗? 贺宁说他只想早点拿完东西回去,闻君鹤说等一下,就去书房拿东西,贺宁站在那里就看到了敞开的卧室门,他想起婚礼那天闻君鹤说他把房间都收拾好了。 贺宁忍不住进去,看见空出来一半的衣柜。 等闻君鹤抱着箱子出来,贺宁拿过来摆在地上清点东西,最后他抬起头:“还差一样东西。” 贺宁从闻君鹤手里接过了那枚戒指,闻君鹤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 第22章 这枚戒指,是贺宁亲自挑选的,是为了铭记他第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承载着他十几岁最真诚的心动。 二十岁那年他挑的款式,内圈刻着他和闻君鹤名字的缩写。当时店员问他是不是要送人,他红着耳朵点头,说想送给很重要的人。现在想来真是天真得可笑,他以为只要够真心就能换来真心,以为这枚戒指能锁住闻君鹤一辈子。 闻君鹤看着贺宁低头露出的那一抹怀念的神情,胸口突然像被猛然烫了一下。他猛地伸手将人拽进怀里,手臂勒得贺宁后背。 贺宁身上的淡香混着发丝间的洗发水味道涌进鼻腔,闻君鹤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胡乱蹭着,呼吸又急又重。 “宁宁……别离开我好不好。” 闻君鹤的嘴唇擦过贺宁耳垂,声音哑得不成调。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却固执地不肯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吻胡乱落在贺宁额头、眼角,最后贴在颤抖的唇上,尝到一点咸涩的味道,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别走,我真的错了,我过去对你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对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们结婚好不好,以后会住在一起,不分开。”闻君鹤的声音抖得厉害,死死抱着贺宁,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闻君鹤从来没这么狼狈过,语无伦次地道歉,保证,连当年贺宁追他时说的那些肉麻话都翻出来重复。 贺宁的沉默让他心慌,闻君鹤只能一遍遍叫着那个曾经不屑于喊的昵称,仿佛这样就能把人留住。 贺宁起初挣了两下,肩膀扣得生疼。他皱着眉抬头,正对上闻君鹤通红的眼眶,挣扎的力道突然就泄了。 闻君鹤感觉到怀里的人卸了力气,心脏猛地跳得更快,手指发着颤捧起贺宁的脸。 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时,闻君鹤呼吸都窒了一瞬。 贺宁没躲,也没回应,就这么任他贴着。 闻君鹤吻得很急,牙齿不小心磕到贺宁的下唇,尝到一点血腥味也没停下。他的手还抖得厉害,从贺宁的后颈摸到脊背,像在确认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闻君鹤贴着他唇角喘气,鼻尖蹭到一片湿凉,原来是他的眼泪。贺宁始终没推开他,但也没像以前那样主动环住他的脖子。 这种沉默的纵容比拒绝还让人心慌,闻君鹤又收紧手臂,把人往怀里按得更深了些。 以前就算他们就算做也不会经常接吻。 贺宁以前偏头想要讨到一个亲吻也得不到。 原来事实证明亲吻的确会暴露出情绪,贺宁能清晰地感受到闻君鹤的吻里带着的慌乱,明显的讨好和祈求。 贺宁垂着眼没动,任由闻君鹤近乎卑微地在他唇齿间索取那点温度。 贺宁被亲得站不稳,只能伸手扶住闻君鹤的腰,直到闻君鹤停下来了,他踮起脚把将唇靠近闻君鹤的耳垂处呼气,张了张嘴一字一句道:“闻君鹤,和我在一起,你硬//得起来吗?” 说罢又说出了一个德国药名。 正是韩卿给闻君鹤的药。 贺宁的头转过来时,闻君鹤和他冷漠平淡的眼神对上,刚才心中燃死的热火和希望瞬间像被一盆凉透的冷水浇灭,他呆呆怔住在原地,整个人如遭雷劈。 贺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指尖抚平衬衫每一道褶皱。 他弯腰抱起纸箱时,闻君鹤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 “这些都是垃圾,不要再捡回来了,还有,”贺宁在关门时顿了顿,“你的技//术真的很差。” 等闻君鹤终于能够挪动着身体脚步走到窗边,他看见贺宁把那个箱子扔进了垃圾桶,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一段,突然想起什么举起手往后摆了摆,背影潇洒得像是在告别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16章 我还有个关于韩卿的秘密 自?从那天和闻君鹤见?面后, 贺宁总算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周纪正式进入周氏集团总部,从部门经理的位置做起,每天早出晚归, 西装革履地出门。 周家这次举办的商会排场很大,几乎邀请了本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水晶吊灯下?觥筹交错,贺宁端着香槟站在角落, 看着周纪周旋在各路商贾政要之间,游刃有余的样子和平时判若两?人。 家里最近不太?平。 周崇天天闹脾气, 摔东西的声音隔着房门都能听见?。 每次贺宁一提要搬去新?房,那动静就更大, 像是?要把整栋别墅都拆了似的。 周纪被吵得头疼, 这次才带贺宁出来散散心?。 周纪开始上班,这是?周牟富想看到的。周崇的病也好了, 眼神阴恻恻地扫过贺宁,跟着周纪的车去了公司。 贺宁早就看透了周崇那点把戏。周家人紧张兮兮地围着这个?病秧子转,反倒把他惯得无法?无天。周崇整天不是?飙车就是?蹦极,活像条找死的疯狗,大概觉得反正自?己不是?亲生的, 死了也没人心?疼。 “真想死啊?”贺宁有天在楼梯口堵住他, 笑得特别甜, “那你去死啊, 死了正好清净, 没人打扰我和你哥恩爱到老。” 周崇录下?了音, 转头就跑去跟周纪告状。他举着手机声嘶力竭地控诉, 说贺宁巴不得他死,他就是?个?恶毒的人。 周纪正在看文件,头都没抬:“我觉得贺宁说得对, 你不爱惜自?己的命,别人有什么办法?,正好周家得个?清净。“ 周崇突然就哑火了。他盯着周纪看了半天,最后摔门走了。 周崇不再寻死觅活后,看贺宁的眼神反而更阴沉了。 “你在我爸妈面前?装模作样,少在我面前?装,只要我还在周家喘气,你就别想在这儿称王称霸。” 贺宁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周崇的脸颊,动作轻佻得像在逗狗:“那你可得长命百岁啊,不然我可能不会让你进周家祖坟。” 贺宁开始处理韩卿这件事,他绝对不会放过他,周纪下?班听说这事,也很气愤。他给贺宁找了好几个?律师。 贺宁刚抿了一口鸡尾酒,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转身看见?孟轩穿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走过来,领口大敞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这人从小到大都这德行,明明长着张不错的脸,偏要穿得跟只花孔雀似的,身上那股邪气很不让人喜欢, 孟轩手指间夹着杯威士忌,冰块叮当响。 他凑近时,贺宁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香水味,甜腻得让人皱眉。 “听说你把韩卿告了?”孟轩笑得眼睛弯起来,却遮不住眼底那点算计。 贺宁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仰头把酒灌完。玻璃杯重重搁在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该庆幸我没连你一起收拾。” 孟轩也不恼,反而又?往前?凑了半步。 灯光照在他耳钉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这么凶啊?我还以为你会谢谢我,要不是?我当年把病历藏起来,你以为闻君鹤能那么容易收集到一部分证据。” 贺宁盯着孟轩那张带着无奈的脸:“你早就知?道?” 孟轩耸了耸肩,他晃着酒杯:“我当时也喝蒙了。” 他的眼神忽而飘远,像是?在回忆那天的场景:“是?韩卿突然提起你的,说闻君鹤走了,要不要叫你出来玩玩。” 贺宁记得那天推开门就看见?一屋子醉醺醺的人。孟轩衬衫扣子解到胸口,手里还夹着根烟。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大胆,我跟你道歉,你看我后来被你砸了,后来不是?都没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孟轩倒真没说谎,当时在场的人抽烟喝酒玩人,几乎没怎么想起贺宁,是?韩卿不知?道怎么提起贺宁,说起闻君鹤出国了。 孟轩当时酒精上头,生生看着有人把他叫了出来。 出了事,孟轩在贺宁手术后去看过他一次。 贺宁在病房后刚醒,整个?人苍白?无力,脖颈和锁骨的皮肤细腻,浑身充满病弱感,阳光正好,温暖光线洒落在他的身上,身上少了以前?那些嚣张跋扈的东西,出神地窗口,不知?在想什么。 孟轩来到床边,放下?手里的花,摸了摸鼻子问他好些了吗? 贺宁当时不作声,他那时很瘦,医院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下?巴尖尖,显得眼睛更大了,更可怜,额前?的碎发被照得像投下?一片金色的碎影。 孟轩起初还充满诚意地说后续治疗他一定会负责,说着说着思维又?不知?又?跳到哪里去,他忽然烦躁地开口道:“你在闻君鹤面前?那副温顺小绵羊的模样真让人受不了。” 孟轩想起贺宁被闻君鹤牵制的那段日子,胸口就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烦躁地掏出烟盒,完全不顾对面贺宁还带着伤,“啪”地按响打火机。 他们认识太?久了。 从小学起,孟轩就跟在贺宁屁股后面转,活像条护主的恶犬。 第23章 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孟轩翘着二郎腿挨训的样子贺宁见?过太?多次,校服松松垮垮地挂着,脸上还带着打架留下?的淤青。 每次被问是?不是?贺宁指使的,孟轩都咧着嘴笑:“看他不爽就打了,关贺宁什么事?” 贺宁初中的时候,有高年级的找他麻烦,孟轩抄起板凳就砸,那狠劲儿把老师都吓住了。 孟轩倚在窗边,阳光被他挡去大半,他歪着头看贺宁,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我上次的提议可是?认真的,你喜欢闻君鹤那种端着的正人君子,可他对你多狠啊。” 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除了我,谁还能养得起你?你要是?累死累活那点工资,连你一件外套都买不起。”他俯身凑近病床,呼吸几乎喷在贺宁脸上,“你过不了那种日子的。” 等孟轩站直,贺宁突然抓起床头的水杯砸过去。 血珠顺着孟轩的太?阳穴滑下?来,滴在衬衫领口,孟轩摸了摸伤口,指尖沾上血色,却笑得更加灿烂,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出。 贺宁撑着身体?,病号服微微下?滑,肩头细瘦,孟轩眼中的粗暴因子一瞬聚集,很快又?收敛殆尽,露出个?无所谓的笑:“病了下?手也挺重的。” 贺宁在闻君鹤面前?窝囊,可他并?不怕孟轩。 “要我跟你同?归于尽吗?” 孟轩看着他,毫无退缩之意,反而靠近他的脸,掐住贺宁温软的下?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情会伤你,友情才更无价。” “滚。” 那之后孟轩就再没出现过贺宁面前?。 反倒是?贺宁结婚了,贺宁最近总能在各种场合遇见?孟轩。那人穿着骚包的印花衬衫,倚着冲他举杯,笑容里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今天孟轩又?不知?从哪冒出来,视线直接钉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盯得戒指都要烧出个?洞来。 “你喜欢周纪吗?”孟轩突然发问。 贺宁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把拽住手腕。 孟轩的掌心?烫得吓人,声音却冷了下?来:“你看他的眼神,跟看闻君鹤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你根本就不爱他。” 贺宁猛地甩开他的手,心?想这疯子怎么比以前?更难缠了。 孟轩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我能当你的证人,可以帮你搞死韩卿杂碎那种,周家不会帮你下?死手,但我可以。” 孟轩还在笑,那种势在必得的笑,好像吃准了他会答应。 贺宁突然想起小时候,这人也总是?这样,明明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要咧着嘴冲他笑。 贺宁懒洋洋地陷进沙发里:“你为什么帮我?” 孟轩没急着坐下?,反而像个?幼稚的孩子求和一般。歪着头笑:“看你终于不犯傻了,我高兴啊。所以决定不跟你绝交了。” 他忽然俯身凑近贺宁缓缓开口道:“我还有个?关于韩卿的秘密……” 孟轩的呼吸喷在耳畔,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猛地拽开。他踉跄着撞上旁边的大理石柱,手肘磕出一声闷响。 他抬头正对上闻君鹤阴沉的脸,孟轩揉了揉胳膊,突然笑出声:“哈,是?你啊。” 闻君鹤身上穿的是?刻板简单的黑色西装三件套,冷厉肃杀,一丝不苟,一点不漏,甚至严格到领口最上面一粒纽扣都要系牢,露出形状好看的下?巴。 明明如此老气的穿搭,配上他那张脸,硬是?被他生生穿出十足的禁欲感。 闻君鹤并?不爱打扮自?己,私下?也更偏爱运动服和休闲服,但就是?那张脸曾经就把贺宁迷到不行。 “孟总,请自?重。” 闻君鹤说完,孟轩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看了看贺宁,动了动刚才被撞得酸软的手臂:“贺宁,他叫我自?重,好不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你结婚的是?他呢。” 这话让闻君鹤皱了皱眉。 下?一秒孟轩便挑衅般坐在了贺宁身边,像是?以前?哥俩好似的搭上他的肩膀。 闻君鹤拳头攥紧,贺宁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也没有推开孟轩,他注视着闻君鹤,是?坐着的,跷着二郎腿露出细长有骨感的脚踝。 贺宁那双眼一直都很漂亮,从前?看着他的时候,跳跃的的情意让人移不开眼,而如今什么都没有。 “我们当然真结过的啊,不过那场婚礼并?不算数罢了。” 闻君鹤心?脏忽而一颤,好像空气都被从胸腔摘走了,窒息感充斥整个?身体?。 最后贺宁离开的时候,孟轩朝闻君鹤做了个?鬼脸。 直到走到无人的地方,贺宁挣开孟轩,挥开他的手:“有事快说,别在我面前?卖关子。” 孟轩看见?闻君鹤不痛快,多年堵在心?上的那口恶气他出了。 “贺宁,我真开心?你又?变正常了。” 说罢孟轩又?搭上了贺宁的肩膀,这次放低了声音:“我告诉你,韩卿上高中的时候就被一个?大人物包过。” 贺宁横了孟轩一眼,他咧嘴笑,笑起来有一股子邪性:“别不信,我亲眼看到的过。” “有一次我跟人翻墙出去上网,看见?韩卿上了一辆车,车窗没关严,里头两?人都快贴一块儿了,当时我留心?多看了一眼,后来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走都走不利索。” “后来我想让我爸查那车牌,被我爸狠狠骂了一顿,如今韩家不同?往日,更没有人去触他晦气。” 贺宁狐疑地看他一眼。 孟轩说:“他那么在乎羽毛的一个?人,这绝对是?他的痛点,我够诚意吧。” 而后孟轩说了个?车牌号。 贺宁沉默了一瞬,神色很快变得难看得不是?一点,他推开了孟轩:“离我远点。” 周家晚饭的时候,周纪又?在餐桌上提议要搬出去住,周崇把叉子摔地上,饭不吃了,庞娆示意身边的佣人重新?摆一双放在周崇面前?,笑着道:“在家多热闹,为什么要搬出去呢?” 周牟富喝了一口汤,点头说彤湾有套房子,他们可以去那。 周崇作势又?要发疯,被周纪一个?眼神一扫,低头吃着疏菜和牛肉。 贺宁看着周崇,觉得全家都把他当神经病,离真正的神经病也就是?时间问题罢了,再这么惯下?去,迟早要养出个?真疯子。 他们要搬出去的契机,是?周崇翻他们的垃圾桶,有一天贺宁刚要回房,周崇就靠在房门前?看着他道:“你跟我哥没上过床吧,我们上过。” 两?人杵在房前?对峙了几分钟,贺宁突然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说我们上过。 第二天周崇又?翻垃圾桶,发现了用过的避孕//套,跟魔怔了一般跑去跟周纪胡言乱语。 周纪终于彻底失去耐心?:“周崇,适可而止。” 周崇的病来得突然,高烧不退,半夜送进了急诊室。周纪守了一整晚,第二天眼底布满血丝,却还是?对贺宁说了句“再等等”。 贺宁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周崇,心?想周纪这心?软得简直没边了。 真是?各有各的孽障。 作为补偿,周纪把名下?一个?基金会交给了贺宁,贺宁只当这是?个?不错的消遣。 基金会的第一次饭局就碰上了闻君鹤。 那人坐在包厢角落,西装革履,却一杯接一杯地闷头喝酒。 贺宁去洗手间时,刚握住门把手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酒桌上那两?个?一直对他献殷勤的人,正压低嗓子说着什么,还说着“闻总”。 “之前?还疑惑周大少怎么跟个?男人结婚,那小婊子长得真不赖。” “贺闳兴的儿子也沦落到卖屁股的地步,谁不能说一句天道好轮回,不过也算卖了个?好价钱。” 贺宁又?听见?他们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几句,发出猥琐的笑声。 贺宁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 闻君鹤的皮鞋狠狠踹在其中一人肚子上,那人撞在墙上滑下?来,眼镜都飞了出去。闻君鹤的西装绷在肩膀上,能看出底下?肌肉的轮廓,额角青筋暴起,连呼吸都带着狠劲。 旁边的人完全被吓到了,刚想开口制止,闻君鹤却连他一起没放过,“嘭”的门被反锁。 贺宁站在隔间里,听着外面拳拳到肉的闷响和逐渐微弱的求饶声。 水龙头被拧开时,他才回过神。 透过门缝,闻君鹤正慢条斯理地冲洗着手上的血迹,西装只是?稍微皱了点,连领带都没歪。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捂着肚子抽搐,另一个?满脸是?血。 水声停了。 闻君鹤抽了张纸巾擦手,而后扔下?一张卡说是?药费:“想去鉴伤我随时奉陪,下?次嘴巴放干净点。” 转身时还是?那副精英做派,好像刚才暴起伤人的不是?他。 贺宁从来不知?道闻君鹤会打架,更没见?过这人发狠的样子,任他怎样都无法?将刚才暴戾的男人与平里与人为善的闻君鹤联系到一起。 第24章 闻君鹤经过他所在的隔间时,贺宁刚好推门出来。 闻君鹤看见?贺宁,那一瞬间眼中逼仄的暗光褪去,喊了一声:“宁宁……” 第17章 闻君鹤,和我在一起是要做//爱的 贺宁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闻君鹤深吸一口气朝他走来。他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走, 一个字都没留。 闻君鹤僵在原地,脸色难看得很,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周纪给贺宁安排了个轻松活, 跟着专业经理人出席些慈善活动,偶尔代表周家露个脸。这工作清闲体面, 要?不是得记那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贺宁觉得简直完美。 他端着香槟站在角落, 看着那些虚与委蛇的寒暄, 偶尔会突然想起闻君鹤失魂落魄的表情。 但是很少。 周崇上次发病闹得厉害,庞娆心疼他, 硬是没送疗养院,留在家里亲自照顾。贺宁看周崇那副被惯坏的样子,随口说了句“还是在家好,外人照顾哪比得上亲人”,把庞娆感动得不行, 连周牟富都夸他懂事?。 其实贺宁心里门儿清, 周家人对?周崇的疼爱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算周纪嘴上再硬, 也不可能?真对?周崇下狠手, 他只是害怕越过兄弟那条线, 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时候贺宁还挺羡慕周崇的。 周崇跟周纪那些弯弯绕绕的纠葛贺宁也不想去琢磨, 但周崇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倒是显而易见?。 但贺宁又不是任人揉搓,周崇每次找茬,他都能?四两拨千斤地怼回?去。连周纪都感叹, 能?治住周崇的只有贺宁。贺宁知识说:“你们只是对?他心太软。” 贺宁踩着缎面拖鞋下楼,鞋底拍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崇瘫在客厅沙发里,听见?动静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又重重躺回?去,像条没骨头的蛇。 贺宁倒了杯酒,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天怎么不翻垃圾桶了?”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侃。 周崇闭眼冷笑:“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贺宁突然弯腰从沙发垫下摸出个烟盒:“来一根?” 里面稀稀拉拉躺着几根皱巴巴的烟,一看就是偷偷攒的。周崇猛地弹起来,气得脸都红了:“贺宁你他妈——!” 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贺宁晃了晃烟盒,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贺宁抽出一根,然后把烟盒扔在了周崇身上,闻言点燃了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他靠近了周崇少许,不过也没有离得很近,像看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一般,感叹道:“你这些手段,我十八岁就玩过了,不,我比你更狠,你还一直保持自我,我把一个男人困在我身边五年,心都捧给他任他肆意践踏,几乎付出了所有,把自己活生?生?逼成了另外一个人,温顺的,乖巧的,他可能?会喜欢的。” 说罢,贺宁又喃喃了一句,眼中露出一抹迷茫:“快不太记得那些傻逼事?了。” “可你猜,我得到了什么。” 周崇看着他简短地问:“什么?” 贺宁抽掉了最?后一口烟:“……嗯,灵魂乃至身体全方位的侮辱。” 周崇:“……你这么讨厌,谁会喜欢你。” 贺宁呵呵一笑,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早就认识到这点了,所以决定不再为任何人改变,不喜欢你的人,即使?你折腾翻了天他也不会喜欢你。” 周崇不服气地道:“你凭什么说我哥不喜欢我。” 贺宁看着周崇:“你喜欢你哥吗?” 周崇点头:“你怎么会懂我和我哥的事?。”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如果非要?强求,你可能?会失去的是你哥和你爸妈,其实我看出了,你没那么想要?周氏不是吗?你只是想逼一把周纪面对?你是吗?可周纪宁愿逃出去几年,也不想跟你起冲突。” 周崇看着贺宁,突然露出一个笑:“你比我哥看得明?白,可我真不明?白,又不是亲生?的,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还是更在乎世俗的眼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一层脆弱的情侣关系怎么可能?比得过亲情的羁绊,一个把明?天把最?后一天过的人自然不会考虑到以后,可是周纪要?考虑他爸妈,他们的未来。 周纪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才不能?和周崇在一起。 “你该庆幸你哥跟我结了婚,你以为换一个人能?忍受你这些手段吗?” “如果我是女人,我做的第一件事?只是替你哥生?下孩子然后劝他离开,现在大家相安无事?,你少用你那些不入流的伎俩对?付我,我会劝阿纪留在家里,你也可以多?见?见?他。” 周崇磨了磨牙,最终什么都没说。 周纪重新接手公司后忙得脚不沾地,市场的拓展计划一步步在推进。周牟富开始有意放权,重要?会议都让周纪主持,自己只是坐在一旁听着。贺宁看着周纪每天早出晚归,西?装革履地出门, 某个周五的傍晚,贺宁独自开车去了城北的老旧小区。他脱下外套,只穿了件简单的衬衫,拿着手机走进昏暗的楼道。 墙皮有些剥落,空气中飘着饭菜的味道。 敲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谁?” “绍叔,是我。”贺宁的声音放得很轻。 门开了条缝。 伏绍站在阴影里,身形依旧挺拔如松。这个跟着贺闳兴二十多?年的男人,是贺家最?隐秘的一道防线。当年贺闳兴身居高位时,明?枪暗箭数不胜数,连贺宁都被绑架过两次。 每次都是伏绍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把他救回?来。 伏绍就像贺宁的影子,从小学到大学,始终在暗处护着他周全。贺闳兴入狱那会儿,多?少人想趁机报复,伏绍能?抽身而退,全靠这些年一直跟在贺宁身边,没参与贺家的那些脏事?。 贺宁每隔几个月就会收到伏绍的新地址,今天这个老旧小区的地址,是上周刚收到的。 门开了一条缝。伏绍站在阴影里。他打量了贺宁几秒,侧身让出条路::进来吧。” 客厅里就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伏绍倒了杯温水推给贺宁。他坐下时腰板挺得笔直,像把出鞘的刀:“听说你结婚了,告诉你爸了吗?” 贺宁的手指在玻璃杯沿轻轻摩挲,这婚事?就是个形式,说不说都一样,他抬起眼:“绍叔,我想查个人。” “谁?” “韩卿,闻君鹤回?来了,他查到我那次手术事?故,是韩卿做的手脚。” 伏绍的表情突然变了:“他敢这么对?你?” 当贺宁提到要?查韩卿高中时的事?,伏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查这个干什么?” “坐牢太便?宜他了。”贺宁冷笑一声,“韩家有的是办法?把他捞出来,他那副假清高的样子,我看了就恶心,最?好身败名裂再也翻不了身。” 伏绍点头应下,说查到消息会联系他,让他别再亲自过来。 “宁宁,”他的声音难得温和,“你好好过日子就行,那些伤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贺宁临走时跟伏绍抱了抱,嘴角挂着笑:“知道了。” 他转身下楼,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刚拐出单元门,贺宁就看见?了闻君鹤。 那人斜靠在楼梯口的墙边,指间夹着根烟,烟灰积了老长一截也没弹。夕阳从侧面打过来,把他轮廓描得格外清晰,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还有垂着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闻君鹤整个人沐浴在橙红色的光里,明?明?该是温暖的画面,却莫名透着一股颓废。烟快烧到手指了,他也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出口发呆,直到贺宁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大概闻君鹤也没料到他能?这么快下来,一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贺宁从他身边而过,闻君鹤下意识拉住他:“贺宁……” 贺宁猛地甩开闻君鹤的手,眼神冷得像冰:“你跟踪我?” 闻君鹤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发紧:“……我怕韩卿再对?你下手,宁宁,我可以帮你。” 这句话把贺宁逗笑了。 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真有意思。” 手指轻轻掸了掸被闻君鹤碰过的衣袖:“没你的这几年,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他转身就走,闻君鹤站在原地没动,身后突然传来门响,闻君鹤回?头,正对?上伏绍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老旧的楼道里,两个男人沉默地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之后,孟轩也很爱往贺宁面前?凑。 贺宁听到他愿意做证人,才一直忍着他。 闻君鹤也总是不请自来地出现他面前?,贺宁有些心累地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闻君鹤说想帮他。 贺宁问他:“你以什么身份帮我啊。” 第25章 “……朋友。” 贺宁:“谁告诉你我们是朋友的。” 闻君鹤沉默一瞬:“我自己想的。” 贺宁:“…………” 贺宁站在探视室的玻璃窗前?,看着贺闳兴被狱警带进来。 即使?穿着统一的囚服,这个男人依然脊背挺直,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鹰。岁月和牢狱生?活磨去了他外露的锋芒,却让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压更加内敛而慑人。 “爸爸,我结婚了,这段婚姻是我自己选的,我觉得很满意。”贺宁对?着话筒说,声音在空荡的探视室里格外清晰。 贺闳兴的目光落在儿子无名指的戒指上,嘴角微微上扬:“爸爸为你高兴。” 他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低沉而温和:“不过我以为,你会为那个姓闻的小子守一辈子。” 贺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他抬头,正对?上父亲深邃如海的眼睛,贺宁无奈地笑了:“爸爸,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贺闳兴靠在椅背上,囚服袖口露出的小臂上隐约可见?几道疤痕。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比记忆中深了许多?,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宠溺:“我的小王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说到最?后随即眼神一冷:“但闻君鹤不配。” 贺宁客观开口道:“不怪他的。” 贺宁和周纪结婚半年的时候,两件事?撞在了一起,韩卿案件一审宣判,还有他的生?日,伏绍告诉贺宁时间太久,查不到当初和韩卿的那个相关人,贺宁也只能?作罢。 周纪本想办个像样的生?日宴,但贺宁摆摆手说没必要?,最?后只跟周家人简单吃了顿饭。 筷子还没放下,孟轩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那家伙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说派对?都准备好了,就缺寿星到场。周纪说“去吧”,周崇立刻扔下饭碗说要?跟着去。 “你病才好,”周纪皱眉的话还没说完,庞娆就打断道:“带他去吧,总闷在家里也不好。” 周纪瞥了眼周崇发亮的眼睛,心想这病秧子最?近确实安分?了不少。 周崇立刻跑去换衣服,脚步声在楼梯上咚咚响。 周纪松口放人,临走前?特?意叮嘱贺宁看着周崇别碰酒。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酒店长廊,贺宁对?周崇说你今晚给我老实点,泳池边的彩灯把水面照得五光十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 侍者引他们拐过最?后一个弯,突然爆发出“砰”的一声,孟轩开了香槟,泡沫喷得老高。 “寿星驾到!”他扯着嗓子喊,花衬衫的领口湿了一大片。 贺宁的目光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闻君鹤。那人穿着黑衬衫地坐在高脚凳上。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闻君鹤低下头,灯光在他侧脸投出一片阴影。 “你叫他来干什么?”贺宁拽过孟轩的领子。 孟轩笑得恶劣,耳钉在霓虹灯下闪着光:“就爱看你现在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儿,爽得很。” 贺宁说有病。 要?不是孟轩还有用,贺宁真想不想同他纠缠。 派对?的气氛越来越热,贺宁随手划开孟轩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他知道孟轩的密码,看了几眼后又丢回?去。 后来贺宁早把周纪的叮嘱抛到脑后,更顾不上盯着周崇。 闻君鹤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按住他又要?倒酒的手:“贺宁,你酒精过敏。” 他声音压得很低。 贺宁一把推开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你谁啊?管得着吗?” 他仰头灌下半杯威士忌,混合着果酒的甜腻,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下巴滑落。 孟轩在旁起哄:“闻总,人家老公姓周。” 他故意把“老公”两个字咬得极重。 “没错!”贺宁醉醺醺地搂住酒瓶,指尖戳向闻君鹤胸口,“我、我老公是周纪……” 贺宁打了个酒嗝,尾音飘忽着上扬,眼睛里蒙着层水雾,却遮不住那股子倔劲:“你算老几?” 闻君鹤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瞬,最?终慢慢收回?。派对?闹到后半夜,满屋子横七竖八躺倒的人里,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他架起醉得东倒西?歪的贺宁,避开地上的酒瓶往二楼走。 躺在角落的周崇突然睁开眼,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休息室里,贺宁的皮肤因为酒精过敏泛起大片红疹。 他强忍着不去抓挠,被闻君鹤放到床上时,他蜷着,眼角泛红,漂亮的脸蛋配上微红的眼角,像是某种警惕的猫科动物:“闻君鹤,我都放过你了,你能?不能?也放过我吗?” 闻君鹤站在床边,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低头看着贺宁抓红的脖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却一句话都没说。 闻君鹤突然俯身靠近,距离近到贺宁的视野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闻君鹤把头埋进贺宁肩窝,声音闷闷的:“在国外见?不到你的时候,我还能?忍,可现在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可以对?别人笑,偏偏就不拿正眼看我。” 贺宁恍惚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灯光刺得眼睛发酸。闻君鹤的嘴唇贴在他后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真的什么都能?改的,别不要?我。” “我已经结婚了,你别这么不要?脸吗?”贺宁说得很慢。 闻君鹤的吻落在他的侧脸上:“你不爱他,明?明?我们先办的婚礼。周纪才是后来的。” 贺宁突然笑了,笑声干巴巴的:“你知道我脑子坏了,记不清了。” 贺宁没撒谎。那些被扔掉的日记本,相册还是信件,都是他刻意要?忘记的。医疗事?故后,医生?说过,只要?不反复回?忆的事?,都会慢慢从记忆里消失。 他以前?怕忘,把重要?的事?都记在本子上,闻君鹤的习惯,他们第一次约会穿的什么衣服,甚至吵架时说过的话。 现在那本子早就应该化成灰了, 闻君鹤的嘴唇贴在他脸颊上,抖得厉害。手掌按在贺宁后背,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没关系,我都记得,我会一件件告诉你,贺宁,求求你,别推开我。” 闻君鹤以前?从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更不会把“求”字挂在嘴边。 贺宁没想过闻君鹤能?这么纠缠不放,只好偏头放大招:“闻君鹤,和我在一起是要?做//爱的……你最?好想清楚,不做……就滚远点……” 闻君鹤缓慢坐起身。 贺宁以为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闻君鹤低头,捏住了他的下巴,随即贺宁的嘴唇就被他含吮住了。 闻君鹤彻底把他压进了绵软的被子里。 灯光不亮的环境里闻君鹤的神情被隐去,他的气息很乱,再不负往日的平静,浑身都是躁意。 贺宁只感觉自己衬衣纽扣被粗暴地扯开,裤子被扒了。 贺宁的腿骨肉匀亭,脚背白得像玉,上面能?看到很清楚的青色血管。 而闻君鹤扣住他的腿,就低头亲他大腿根,高挺笔直的鼻梁戳在那块滑嫩的皮肤上。 闻君鹤俯身靠近时,贺宁整个人都绷紧了。 闻君鹤比他强壮有力太多?,这种力量上的绝对?压制让贺宁连挣开的力气都没有。 他羞耻得怒骂、尖叫,最?后累到气喘吁吁,却毫无作用,贺宁简直羞得想死,浑身发红而且哆嗦。 贺宁双颊挂满泪水,眼尾湿润发红:“你他妈……跟谁学的!” 以前?花样没这么多?的,贺宁脸色难看得要?死,该不会闻君鹤在国外鬼混的用在他身上吧。 闻君鹤抬起头理直气壮道。 “看片///子学的,我看了好多?遍,你想怎么做,我都可以配合你。” 第18章 是小三 贺宁瞪大眼睛, 一时语塞。 闻君鹤却?像只讨好主?人?的大型犬,用鼻尖轻轻蹭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宁宁, 以前是我?不好……以后都会改的……” 贺宁猛地回神,手脚并用往后缩,膝盖却?不小心蹭到?了什么。 他脸色瞬间变了, 他语气?上不算好,恶狠狠又咬牙切齿道:“…….闻君鹤, 你又吃药了?” 贺宁心想,闻君鹤这个羞辱人?的王八蛋能不能死远一点。 闻君鹤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却?委屈巴巴地摇头:“没有啊。” 他耳根红得滴血:“这是……正常反应。” 他不敢乱动, 生怕又刺激到?贺宁,只能僵在原地。 贺宁直接爆了粗口:“你少放屁!” 闻君鹤急得额头冒汗, 一把抓住贺宁的手腕,想要证明:“真的没吃。” 他带着贺宁的手往下按:“真的,你自己……” 贺宁触电般想抽回手,却?被闻君鹤死死按住。闻君鹤声音越来越低,喉结上下滚动:“……我?之前以为不吃药就不行, 后来上网看到?一个研究, 我?每次比正常成年男子的时间都要长, 我?一直以为是吃了药, 我?怕我?不吃就没那?么长……” 第26章 “你在跟我?炫耀吗?”贺宁挣脱不动, 气?得眼角发红。 闻君鹤慌忙摇头:“不是!” 他急得语无伦次:“我?就是……就是想在你面?前……一直厉害……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吗?” 声音越说越小, 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贺宁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闻君鹤确实每次都持续得特别久。 贺宁手里塞了根发烫的棒槌。 棒槌跟他有几年的感情,毕竟以前占有欲上头时,他还仔细量过, 甚至说过“这只能是我?的”这种话。所以现在哪怕闭着眼,变大变小他都熟悉得不行。 更离谱的是,贺宁明显感觉手里的东西比记忆中还大了一圈。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英国的食物是有什么特殊营养?还是那?边雨水太多给?泡发了? 棒槌不安分热度烫得他掌心发麻。 “够了!”贺宁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点。 这个尺寸已经够吓人?了,再大下去简直要命。 他都能想象到?要是真用起来会是什么惨状。 闻君鹤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在提醒他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危险品。 贺宁气?得想骂人?,后背刚蹭着床单往后躲,就被闻君鹤逮着机会整个人?压了上来。那?双手在他腰上又揉又捏,嘴上还不停道歉:“宁宁,你相?信我?,你对我?真的很大诱惑力的,我?一直都很想你。” “在国外我?每天都很想你,你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只能看着手机里你以前的照片视频。” 呼吸喷在贺宁耳畔,又热又痒。 退无可退的贺宁被抵在床头,听着闻君鹤一遍遍保证:“以前让你受委屈了,我?以后都以你的感受为先……” 话音未落,突然被贺宁一脚踹中肚子,整个人?滚下床去。 “滚远点!”贺宁喘着气?扯好衣领,不停给?自己扇风,脸颊红得不像话。 闻君鹤却?不死心,扒着床沿仰起头:“那?你现在信我?了吗?” 他额前的碎发都乱了,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手背上还留着刚才被贺宁咬的牙印,却?跟不知道疼似的,又往床边凑了凑。 贺宁单手撑着膝盖,他扯了扯凌乱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闻君鹤:“再过来我?就报警,我?现在是已婚人?士。” 闻君鹤立刻举起双手,直接躺平在地上。 贺宁警惕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去拧门?把手,却?发现怎么转都纹丝不动。 “可能是锁坏了。”闻君鹤小声解释,刚要起身帮忙,贺宁已经抄起枕头退到?墙角。 闻君鹤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贺宁眼里是不行的阳//痿,还是该被抓起来的变态,到?底哪个更令人?绝望。 贺宁突然像情绪失控,声音猛地拔高:“闻君鹤,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折磨了我?那?么多年还不够,我?好不容易结的婚,要是被人?看见我?跟你共处一室,我?怎么跟人?解释!” 话说到?一半哽住了,眼圈瞬间通红。 贺宁哭了。 闻君鹤慌得手足无措,凑过来又不敢碰他:“不会的……明天绝对没人?知道,我?发誓。” “你是不是就看不得我好好生活。” “不是的,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 贺宁抬手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擦越多。这些年积压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哭得止不住。 闻君鹤递纸巾,只能一遍遍重复着道歉的话。 贺宁哭累了,情绪才慢慢平复。 门?锁坏了出不去,只能等天亮叫人来修。贺宁躺回床上,闻君鹤识相?地缩在角落的沙发里,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月光划出的分界线。 贺宁翻来覆去睡不着,后背绷得笔直。 这感觉就像被关在笼子里,旁边还趴着只饿狼,刚才他分明感受到?闻君鹤是来真的。 贺宁哭一半是装的,一半是吓到?了。 闻君鹤最见不得贺宁掉眼泪,这个弱点还是贺宁大学时偶然发现的。 有次登山活动,明明是闻君鹤专业的野外实践,贺宁非要死皮赖脸跟着去。结果半路崴了脚,疼得直抽气?。 大部队都往山下走了,闻君鹤皱着眉头说了他两句。 贺宁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混着脸上的灰,活像只花猫。 闻君鹤叹气?闭嘴了,突然蹲下身,把后背对着贺宁说:“上来。” 下山的路很长,闻君鹤背着他走得稳稳当当。贺宁趴在他背上,能感觉到?那?人?绷紧的肩胛骨,还有颈侧微微渗出的汗。 虽然闻君鹤总是嫌弃他,可也真的没丢下他过。 贺宁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闻君鹤,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赤裸的侵略性?,像头终于撕破伪装的野兽。以前都是他主?动凑上去,闻君鹤要么推开?要么勉强接受,何曾像现在这样步步紧逼他。 闻君鹤对他好像的确是有性?//趣的。 闻君鹤在黑暗里睁着眼,目光始终黏在贺宁背上。 沙发太窄,闻君鹤只能蜷着腿。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闻君鹤盯着天花板上,想起以前贺宁总眼巴巴等着他亲吻的样子。那?时候他太过克制,近乎残忍地压抑着自己,他从小就不善与?人?亲近,过分聪明的头脑让他活得像座孤岛。 他很大一部分友善甚至是伪装出来的。 书上说他们这类人?最容易患上心理疾病,因为永远找不到?同类。 以前贺宁叽叽喳喳围着他转时,他只觉得吵闹。现在才明白,那?是他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亮。 闻君鹤回国后没有立刻去找贺宁。 他站在写字楼对面?的咖啡厅,透过玻璃窗看着贺宁走进大楼,比以前瘦了些,可眉眼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贺宁下班后直接回家,从不像其?他同事那?样约着聚餐。 五年了,闻君鹤觉得惩罚够久了。 他擅自决定他们该重新?开?始了。 在国外的那?些日子,贺宁总在他最疲惫时钻进脑海,可能是深夜结束复杂的项目测算后,或是独自开?车回公寓的路上。 他的记忆力太好,连贺宁睡前要喝热牛奶这种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他那?个时候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 闻君鹤住在跟他本人?风格极其?不搭的公寓里,暖色调看起来很温和。朋友聚会时他礼貌微笑,事业有成时他淡然处之,他们都说他活得像个精密运转的机器。 直到?某个加班的深夜,他突然意识到?,等贺宁来找他,怕是永远都等不到?了。 他就开?始着手回国手续。 闻君鹤其?实从小不缺爱,父母虽然离开?,姑姑一家待他如亲生,学校里更是众星捧月。 贺宁确实最特殊的,不一样,他的爱太满太烫,像不要钱似的往他怀里塞。久而?久之,闻君鹤就觉得这些理所当然都该是他的,贺宁的目光、笑容、甚至那?些幼稚的醋意,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谁也不能分走。 而?现在,贺宁结婚了。 闻君鹤的目光钉在贺宁的背影上,像锁定猎物的猛兽,这本该是属于他的人?。 他能感觉到?贺宁身体的反应,那?种本能的亲近骗不了人?。即使隔了五年,即使贺宁嘴上说着最狠的话,身体却?还记得他的温度。 他们之间有种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想什么。 他只是回来晚了一步,就这一步,贺宁就成了别人?的。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只是贺宁还爱他。 贺宁在半梦半醒间感到?身上一沉,呼吸被压得急促起来。他混沌的思绪还没理清,就察觉到?有温热的触感覆上唇瓣,闻君鹤居然趁他睡着偷亲。 他没想过闻君鹤这么不要脸。 以前他要是让他滚。 闻君鹤绝对不会再贴过来。 可身上的人?不但没退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压下来。贺宁挣扎着骂了句脏话,却?被更用力地按进床垫里。 闻君鹤的手贴着腰线往上爬。 贺宁弓起身子想躲,却?被顺势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贺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床单被抓出凌乱的褶皱。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荷尔蒙混合的暧//昧气?味,闻君鹤从被子里探出头时,发梢还沾着湿意。 贺宁故意叫了两声周纪的名字,他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反抗的能力,想让闻君鹤自己停手。 闻君鹤听到?的时候明显一愣,但是并没有如贺宁设想的停下来,反而?更加过分。 与?闻君鹤侵略性?的气?息不同,贺宁身上始终萦绕着那?抹温和的木质香,此?刻却?混进了别的味道。 第27章 汗水顺着贺宁的额头滑落,在浅色床单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最终力竭般昏沉睡去。 这些年贺宁的睡眠总是很浅,可这一夜却?沉得反常。 半梦半醒间,他能感觉到?身后贴着的温热胸膛,闻君鹤的呼吸规律地拂过他后颈。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贺宁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他这算出轨吗? 他和周纪虽然没有承诺,和闻君鹤也没做到?最后。 可还是不对。 贺宁坐起身,床垫发出轻微的声响,贺宁维持着掀开?身上羽绒被的动作?,闻君鹤却?已经睁开?眼睛注视着他。 “……我?昨晚喝过头了……” 闻君鹤面?色如同往常一样平静,他握住贺宁的手腕,手指落在薄薄的皮肤上,开?口道:“你现在能相?信我?可以对你行了吗?” 贺宁偏头看了一眼闻君鹤的手,他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并不粗犷,是一种斯文的好看,指甲盖粉粉的,腕骨也十分协调好看,昨天…… 现在忘却?对于贺宁不是什么难事,再过几天他应该就不会再想起来了。 命运让贺宁重新?选择了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了。 和丈夫相?敬如宾,借周家之力往上爬,现在只要让韩卿付出代价,他自在得跟天空中的鸟一样,也不会再有人?让他伤心。 “这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行不行得起来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闻君鹤,睡别人?的老婆让你这么有快//感吗!” 贺宁最后一句话是带着挑衅和嘲讽的。 闻君鹤闻言微抿着唇,像是不服气?:“你明明也很舒服的?” 贺宁为自己狡辩:“我?又不是尸体!而?且我?喝醉了,被你那?么折腾没反应我?才是真的坏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嘛。” 轻柔的浅色床品垂落交叠,地上凌乱堆叠着衣物,枕头也散落在地上,贺宁觉得这样的画面?太辣眼睛了。 贺宁边穿衣服边从道德的制高点指责闻君鹤说:“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 闻君鹤看着他,平静地说什么? 贺宁拿起一旁的手机,其?中还有两个周纪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又说起周崇该回家吃药了。 “是小三!你闻君鹤干嘛要堕落到?这个地步,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找谁不好。” 闻君鹤皱眉:“可我?只喜欢你。” 这话让贺宁一噎。 贺宁偏头给?周纪回了个电话。 “喂,阿纪,对昨晚玩得太晚了,就在这里睡下了……周崇他也是。” “我?们呆会就回家了。” 闻君鹤盯着贺宁的侧脸,听着他温声细语地跟他所谓的丈夫报告他的行程,他垂了垂眼眸,他不再有恃无恐,而?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 贺宁电话还没说完,闻君鹤突然从背后环住贺宁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贺宁浑身一僵。 闻君鹤以前是不会做这些动作?的人?。 贺宁于是匆匆跟周纪说了再见,瞪了他一眼:“你干嘛?” 闻君鹤抿唇,声音闷闷的:“你不是说我?是小三吗?我?做点小三该做的事。” 贺宁不可置信:“你有病啊, 闻君鹤点点头,竟然认真点头:“我?就是有病。” 他说着手臂又收紧几分,把脸埋进贺宁颈窝。 贺宁使劲掰他的手:“你松开?我?。” 闻君鹤不松:“你都可以跟孟轩假笑逢迎,就不肯对我?有一点好脸色。” 贺宁:“我?那?是利用他!” 闻君鹤语气?近乎恳求:“你也利用我?吧,怎么利用都行。” 贺宁真的觉得闻君鹤病得不轻,一把推开?闻君鹤,他冲到?门?前用力拧动把手,这次门?竟然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跑了,脚步声在走廊急促回荡。 闻君鹤停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心底产生了一股惘然若失之感,房间里还残留着缠绵的痕迹,而?贺宁如今像一阵风,谁也留不住。 第19章 只要能见到你,当情人也行 贺宁推开房门时, 周崇正和孟轩并排躺在床上。他目光扫过孟轩那张熟睡的?脸,突然觉得周纪头?上可能要冒绿光。 手指捏着被角猛地掀开,还好?, 两人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 他伸手拍了拍周崇的?脸颊。周崇皱着眉醒来,看清身边的?人后,直接一个激灵滚下床, 后背撞上柜子发?出“砰”的?闷响。 那张向来阴郁的?脸此?刻精彩纷呈,从震惊到困惑再到恼怒, 变了好?几种颜色。 贺宁转身往门外?走说:“我在外?面等?你。” 周崇骂了句操。 周崇整理好?衣领走出来时,脸上挂着刻意的?平静。他和贺宁对视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昨晚的?事。 几个月前他们还势同水火, 闹得周纪不得不提出搬出去住。 那时的?周崇简直像个疯子,拿自己的?命威胁周纪, 药片撒得满地都?是。 贺宁永远记得周纪当时的?表情?,那个在他面前永远温文尔雅的?男人,一把揪住周崇的?衣领,眼底烧着骇人的?怒火。 周纪的?绅士风度在周崇面前总是土崩瓦解。 贺宁一进门就?下意识拉高了外?套领子,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周纪站在玄关处, 目光在周崇身上停留了几秒, 眉头?微蹙:“下次别玩到这么晚, 是还想进医院吗?" 周崇扯了扯嘴角:“我没喝酒, 都?别人喝的?, 放心, 我惜命得很, 暂时还不想死。” 贺宁敏锐地察觉到周纪又要开口,立刻插到两人之间:“阿纪,你不是要出门吗?别耽误正事, 快去吧。” 周纪深深看了周崇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周崇转身上楼:“少假好?心,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自己心里清楚。” 贺宁皱眉:“我什么都?没干,你别污蔑人。” 周崇歪着头?打量他,突然笑得意味深长:“你那前男友……该不会是不行吧?” 手指打着圈转了转,意有所指。 “昨晚的?门锁是你搞的?鬼?”贺宁直接问道。 周崇不答,反而哼起一首轻快的?英文歌,摇头?晃脑地上楼去了。医生严禁他碰烟酒,昨晚算是借着贺宁的?光过了把瘾。 贺宁想起上次周崇送医的场景,他明明特意嘱咐孟轩看着点的?,谁知道把人照顾到床上去了。 看着周崇消失在楼梯转角,贺宁不自觉地又把外?套领子往上扯了扯。 闻君鹤像是铁了心要当这个第三者,专挑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 贺宁回来时太慌乱,现在静下来,满脑子都?是那晚和闻君鹤纠缠的?画面,那人滚烫的?呼吸,发?狠的?力度,还有那些让他头?皮发?麻的?手段。 最要命的?是闻君鹤居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特意去看了教学视频。 贺宁都?能想象出那个场景,闻君鹤坐在电脑前,像看学术报告一样认真观摩,说不定还做了笔记,把步骤一二?三列得清清楚楚。 这人学习能力向来恐怖,专业课看一眼就?能举一反三。但他大概不知道,那些片子里的?夸张表现,十成里有九成都?是演的?。 因?为?正常人做是没有那么多的?花样。 贺宁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脖子上遮不住的?印记,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闻君鹤把他当什么了? 特别是闻君鹤一个劲地跟他强调他行,贺宁实在不想再回想那画面。 但是理事会刚和闻君鹤的?公司签了合作协议,项目书?还热乎着。 助理送午餐进来时,顺口提了句周崇明天也要加入新?启动的?慈善项目。贺宁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筷子尖挑着米饭,另一只手翻着文件。 周崇来报到那天,门都?不敲就?闯进办公室。 贺宁从文件堆里抬眼,看见那人倚在门框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 “现在我是你上司,”贺宁把钢笔往桌上一搁,“少跟我套近乎,来了就?得工作。” 周崇双手插兜,晃到贺宁办公桌前:“装什么正经?你上班摸鱼打游戏,到点就?溜。” 贺宁合上文件夹:“周二?少,你也知道这项目就?是给周家撑门面的?,你凑什么热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其?实对周家没兴趣。” 贺宁往后靠进椅背,一脸警惕揪住领子:“我可是你大嫂。” 周崇翻了个白眼:“摄像头?是你拆的?吧?” 见贺宁皱眉说什么摄像头?,周崇接着道:“那晚我看见你老情?人搂着你走的?,我在休息室里装了摄像头?,结果不见了。” 第28章 “除了你还有谁?” 周崇眯起眼睛,手指在办公桌上轻敲:“那个摄像头?,肯定拍到了你和老情?人的?好?事。” 贺宁:“少胡说八道。” “这个项目我查过了,”周崇突然俯身,“还有个负责人是闻君鹤。” 他笑得恶劣:“你们眉来眼去,要是让我抓到你们有什么猫腻,你敢背叛我哥,你会死得很惨的?。” 贺宁觉得自己这段“婚姻”未免太可怜,内有贱弟作祟,外?有小三挖墙。 家里有个处处跟他作对的?周崇,像条疯狗似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外?头?还有个死缠烂打的?闻君鹤,明目张胆地要当第三者。 贺宁总不能跟周崇说我跟你就?是形式婚姻,你哥才不管我在外?面有没有乱搞。 可是说出来周崇还不得高兴疯。 贺宁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作为?周家摆在明面上的?花瓶,社交应酬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周纪既然把这个基金会交给他打理,那些觥筹交错的?场合他自然得应付得滴水不漏。 清晨的?露水还没散尽,高尔夫球场的?草尖上挂着水珠。这次项目安排在临海酒店的?下午场,贺宁挥杆的?动作标准又漂亮,陪人打了两场。 贺宁摘下遮阳帽时,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闻君鹤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不远处的?棕榈树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也穿着休闲的?运动服。 这次慈善项目来的?多是些年轻后辈,说白了就?是个镀金的?社交场,根本入不了真正掌权者的?眼。贺宁实在想不通闻君鹤为?什么要亲自来,以他现在的?身份,派个副总出席都?算给面子了。 上次洗手间那件事后,那两个嘴碎的?副总突然称病休假,至今还没露过面,贺宁没问,但心里清楚估计还在养伤。 “闻总不来一杆?”薛总笑眯眯地开口。 闻君鹤礼貌推拒:“技术不行,就?不献丑了。” “贺会长可是高手啊。”薛总意有所指地看向贺宁,“你们年轻人多交流。” 贺宁嘴角抽了抽,这薛总分明是故意的?。当初结婚那天他和闻君鹤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周纪花了不少力气才压下去。现在这些人精似的?生意伙伴,个个都?等?着看热闹,越避嫌他们越来劲。 闻君鹤站在球杆旁,语气诚恳得近乎刻意:“能请贺会长指导一下吗?” 贺宁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标准挥杆动作,杆头?划破空气发?出“嗖”的?声响:“看清楚了?” 闻君鹤若有所思地点头?,手指突然覆上贺宁握杆的?位置:“好?像懂了。” 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贺宁的?手背,贺宁猛地缩回手,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周崇,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倚在遮阳伞下,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 贺宁迅速把球杆往闻君鹤手里一塞:“自己试。” 闻君鹤却没接,转身去球童那儿挑了根新?杆。回来时又固执地站到贺宁身边,非要他手把手教。 贺宁强压着火气,用最公事公办的?语气给闻君鹤讲解动作要领,心里却恨不得一杆子抡他脸上。 晚饭时,闻君鹤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 回到酒店房间,贺宁刚处理完几封邮件,敲门声就?响了。闻君鹤端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贺宁下意识扫了眼空荡的?走廊,生怕周崇突然冒出来,只能侧身让人进来。 “你到底想怎样?”贺宁盯着那杯牛奶皱眉。 闻君鹤递给贺宁说:“你以前睡前都?要喝的?。我记得你所有习惯,以前是你对我好?,现在换我来。” 贺宁一副没什么兴致的?模样:“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是不是。” “闻君鹤,我理解你的?不甘心,你就?是不甘心被我甩了,五年时间还不够你折腾,现在我结婚了,有家室了,不会跟你玩这种暧昧游戏,如果你想追求刺激,麻烦请找别人好?吗?” “宁宁,你真的?变了很多。” 酒店外?灯火繁华,派对不断,贺宁以前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遇到那样的?场合,一定会跳跃着加入进去,可现在他却更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他的?却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贺宁。 成长有多残酷,他不想回忆,可绞杀那个涉世未深的?贺宁,闻君鹤也算得上凶手之一。 闻君鹤的?声音低哑得近乎乞求:“就?给我一次机会,以前是我眼瞎心盲,轻信了别人,我现在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我会比周纪对你更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当时说过我们毕业了要去瑞士滑雪,要在雪场边的?木屋里喝热可可,这些话?我都?记得。“ 贺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仿佛又响起那段录音。 韩卿特意放给他听的?,闻君鹤醉酒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厌恶。 “醉了就?不用面对那个神经病富二?代的?纠缠,自在,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有什么好?嘚瑟的?,他那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愿意跟他在一起” “神经病。” “恶心,他整个人都?恶心死了。” 每个字都?像钉子往他脑子里钻。 那些话?像诅咒一样缠着他,多少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闻君鹤讥讽的?眼神。 后来接二?连三的?打击更是雪上加霜。 闻君鹤现在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和录音里判若两人。贺宁突然觉得可笑,到底是酒精让人吐真言,还是现在的?表演更精湛? 贺宁抬手打断他:“够了,闻君鹤,我真的?怕了。” 他怕极了,怕闻君鹤表面深情?款款,背地里却满腹怨怼;怕那些温柔细语下藏着的?不甘与嫌弃。 “我当时摔下了楼,被设计出了医疗事故,被学校拒绝复课,被房东责令退租,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我并没有选择拖累你。” “闻君鹤,我觉得在这段关系里……我仁至义尽了。” 闻君鹤哑然失声,脸色苍白。 贺宁继续道:“当时你正在和韩卿在一起,不管你是为?了刺激我,还是刻意炫耀,还发?了你们的?合照,看上去心情?很好?,活得并不像没我的?样子。” “韩卿做的?那点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现在闻君鹤站在他面前,说什么“不能没有他”,简直荒谬得可笑。 当初那些嫌恶的?话?还言犹在耳,现在倒演起痴情?戏码来了。 贺宁看着闻君鹤发?红的?眼眶,终究还是狠了狠心:“你这么想跟我在一起吗?” 闻君鹤心脏快速跃动起来。 “想的?,你大概不信,可宁宁,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以后我都?陪着你。” “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吗?” 闻君鹤:“什么?” 贺宁附在他耳边,手掌摸着闻君鹤的?脸,动作轻柔,说出的?话?却毫无感情?且轻浮:“可以啊,那你就?只能当我的?情?人,一个永远见不得光,随叫随到,可以疏解//欲//望的?情?人,如果你愿意,今晚就?可以留下。” 那晚闻君鹤最终离开了。 贺宁端起那杯牛奶抿了一口,温度刚好?,不烫不凉。窗外?霓虹依旧闪烁,海滩上的?人群还在狂欢,衬得房间里越发?安静。 贺宁摇摇头?,心想如果闻君鹤真要这么作践自己,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贺宁太了解闻君鹤了,他骨子里很骄傲,怎么可能低头?做见不得光的?情?人?更何况现在的?闻君鹤早不是当年那个被逼无奈的?少年,他有了自己的?事业,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果然把他吓跑了。 之后几天,闻君鹤再没出现过。 紧贺宁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总算消停了。 那几天闻君鹤总是走神,开会时盯着文件发?呆,偶尔眼神恍惚,流露出罕见的?脆弱。 周氏新?品发?布会的?晚宴直播在市中心大屏滚动播放。 闻君鹤停在红灯前,抬头?就?看见贺宁挽着周纪的?手臂,两人相视一笑的?默契画面。记者问起恋爱故事时,贺宁眼角眉梢都?是他熟悉的?甜蜜,只是这次,对象换成了别人。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方向盘,皮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贺宁,现在正对着另一个人露出同样的?笑容。 闻君鹤摸出手机,编辑了很久才发?出一条短信,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映照出几分落寞,车流开始移动,后车的?喇叭声惊醒了他。 抬头?再看时,大屏已经切换到广告,贺宁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结束采访的?时候,贺宁在看了一眼手机后,明显露出一个愣住的?神情?,而后迅速调整表情?面对周纪。 第29章 一个星期后的?阴雨天,闻君鹤在结束晨会后突然让荀秘书?清空了下午所有行程,他有别的?安排。秘书?询问是否需要备车时,他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雨幕笼罩着整个城市,水珠顺着写字楼的?玻璃窗蜿蜒而下。 地下停车场里,一辆黑色轿车在昏暗的?角落微微震动。方才还在会议上西装革履的?闻君鹤,此?刻领口大敞,昂贵的?领带缠绕着在一截纤细手腕。他单膝抵在真皮座椅上,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垂落几绺,遮住了发?红的?眼尾。 雨水拍打在车顶的?声音掩盖了其?他响动。 车窗上凝结的?水雾模糊了内外?界限,只能隐约看到两个交叠的?身影。 闻君鹤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时脖颈拉出紧绷的?线条。那双被领带束缚的?手突然收紧,抓住他后脑揪住一撮头?发?,力道不重,却让闻君鹤动作顿了一瞬。 “闻君鹤!你有病吧!一见面就?发?//情?。” “不是你说的?当情?人吗?” 闻君鹤俯下身,额头?抵着贺宁的?颈窝,呼吸灼热地喷洒在那片肌肤上,喃喃道:“没关系,只要能见到你,当情?人也行。” 第20章 闻君鹤当男小三还真够努力的 贺宁本来是来跟闻君鹤讲道理的?。 是闻君鹤主动联系的?他, 一条接一条的?短信往他手机上发,让贺宁觉得是在?挑衅他。 贺宁在?收到他第五条宁宁你考虑好了吗?我会很听话的?短信后,脑子里的?某根儿弦突然就断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在?恼什么, 是气闻君鹤自轻自贱,还?是气别的?什么,话是他说出口的?。 等反应过来时, 贺宁人已经杀过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车门刚关上, 闻君鹤那家伙一上车就跟发情似的?,贺宁后背紧贴座椅, 全身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脸颊烫得厉害, 连耳尖都红得能?滴血。 车子原本开出来车库,又停在?一半, 暴雨拍打着车窗,水帘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冷风从缝隙渗进来,却驱不散车内蒸腾的?热度。 贺宁呼吸越来越急,缺氧般张着嘴,闻君鹤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 烫得人发晕。 贺宁本想把闻君鹤推开, 身体?却违背意志地微微前倾。他僵了一瞬, 最?终放弃抵抗, 仰头承受着对方急切的?亲吻, 含混不清地警告:“别……别留印。” 闻君鹤的?领带还?松松缠在?贺宁腕间, 衬衫领口凌乱地敞着, 发丝垂落几缕。 明明是以卑微的?姿态跪着,不久前还?做过更亲密的?事,可那副眉眼依旧清冷矜贵, 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贺宁原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那晚的?荒唐,此刻所有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 比起几年前青涩的?相处,现在?的?每一次接触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闻君鹤对贺宁的?冷言冷语全然不在?意,仿佛都化作了耳边风。 既然闻君鹤执意要玩这场成人游戏,他奉陪到底。 “你知道情人该守什么规矩吧?” 闻君鹤边穿衣服一边嗯了一声:“去酒店吗?” “去就去。”贺宁冷笑一声,等到了地方,率先推开车门。 贺宁还?记得以前和闻君鹤进酒店时,那个别扭抗拒的?人明明是闻君鹤。现在?角色对调,反倒成了他自己浑身不自在?。 房卡“滴”的?一声刷开门锁,刚踏进房间没几步,身后的?门自动落锁的?机械声还?没消失,闻君鹤就突然从背后扑了上来。 贺宁脚下?一个踉跄,两人跌跌撞撞地摔进沙发里。 皮质沙发的?凉意透过微凉的?衬衫渗进来,贺宁不适地动了动。闻君鹤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重量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手掌胡乱按在?他腰间,力?道大得像要留下?印记。贺宁刚想撑起身,就被更用力?地按回去,紧接着是落在?侧脸和唇上的?急切亲吻。 贺宁仰着头喘息,唇瓣被磨得发烫。 他猛地揪住闻君鹤的?衣领往下?一拽,骂了句脏话。闻君鹤这才稍稍退开,他直勾勾地盯着贺宁,眼神干净得不像话:“不做吗?” 问得坦率又直白,仿佛刚才那个急色的?人不是他。 他们在?车里已经急不可耐地纠缠过一回,是闻君鹤用手帮他解决的?。贺宁缓了会儿神,才冷着嗓子嘴硬开口:“做啊!不然叫你出来干什么?”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闻君鹤的?嘴唇上,那人立刻会意地凑近。 贺宁却突然偏头躲开,只让他在?下?巴上留下?个湿漉漉的?吻痕。 “不准亲嘴,”他命令道,“我没同意就不行。” 闻君鹤乖乖“哦”了一声,眼神干净得不像刚做过那种事的?人。 贺宁被他看得莫名尴尬,干脆摸出根烟点上。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他垂着手,闻君鹤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夹烟的?手指,喉结不明显地动了动。 “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闻君鹤:“我就想陪着你处理接下?来的?事,不管以什么身份。” 现在?的?闻君鹤太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那张曾经永远冷若冰霜的?脸,如今能?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委屈的?神情。 眉梢微蹙,眼尾下?垂。 从前生人勿近的?精英气质,跟现在?成了最?好的?对滴,贺宁最?烦他这副模样,明明知道是装的?。 贺宁心情复杂地朝闻君鹤勾了勾手指,那人立刻凑过来。 闻君鹤的?学习能?力?确实惊人,现在?却能?把每个细节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薄唇泛着水光,配上那张平日里冷淡禁欲的?脸,反差得让人心悸。 贺宁的?手指抖得厉害,一开始还?能?勉强抽了一口,吐在?闻君鹤脸上,没几下?烟雾还没吐出来就被散在了空气中,后来闻君鹤伸手接过那支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这种事一开始就没停止,贺宁觉得定?力?的?确不够,但后来事情远超过他的?预期。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任人揉扁搓圆的面团,因为他够软,够白,但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够软到那种程度。 当然越软弱越能?激发起人的?凌虐欲,贺宁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就尽量表现得自己硬气一些?。 贺宁原本以为自己最?后大概会成个小?面包,结果没想到闻君鹤这个手狠手辣的?是把他往煎饼那么造。 一面接着一面来。 最?后还?要加馅。 不过贺宁不太喜欢从后面来,他对这个有阴影。 闻君鹤中途还?要停下?来,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看着这块煎饼被烙得恰到好处。 “……不是说没我的?允许不准亲我吗?” 闻君鹤沿着贺宁的?脸部的?线条细细□□着,声音低沉:“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谁让你不戴的?。” 闻君鹤不舒服说了声紧,贺宁瞪了一眼闻君鹤,语气不好:“你自己不提前准备,还?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吗?” 闻君鹤现在?无?论说什么只会换来贺宁的?疏离讽刺:“……我下?次会记住的?。” 贺宁昏昏沉沉睡了不到三小?时,明明困得要死却强撑着睁开酸涩的?眼睛。闻君鹤的?鼻尖还?抵在?他后颈,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问:“……宁宁,不睡了吗?” 他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你觉得我一个有夫之夫在?外过夜像什么话。”贺宁说完台词,伸手去够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穿衣时他才看清身上的?痕迹,从锁骨到腰间,密密麻麻的?吻痕和指印,活像幅抽象画。 贺宁抽了抽嘴角,这被人看见了,简直就是偷情的?铁证。 闻君鹤靠在?床头看他,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些?杰作,餍足得像只饱餐后的?野兽:“你这个点回去不会被发现吗?” 贺宁系着袖扣,随口道:“周纪出差了。” 周纪的?确要出差半个月之久,他们虽然住一间房,但又没睡一张床上。 闻君鹤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表情略微不爽,看着贺宁的?动作,也?起身下?床。 贺宁:“你干嘛?” 闻君鹤套上衬衫说送你。 贺宁刚说不用,闻君鹤突然走到贺宁身后,手掌贴上那截纤细的?腰肢,替他揉了揉腰,贺宁身体?一下?子紧绷着。 闻君鹤的?掌心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力?道不轻不重,正好缓解了酸胀感。 “看你难受,替你揉揉。”闻君鹤的?声音传来。 贺宁垂下?眼睛,若是五年前闻君鹤肯这样对他这样温柔体?贴,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30章 “下?次是什么时候?” 贺宁不自然地道:“你等我联系你吧,总之,这段关系如果被谁发现了的?话,闻君鹤,咱们就别再联络了,你知道的?,我不会离婚的?。” 闻君鹤垂眸说好。 贺宁都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混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个准信都不给。可闻君鹤偏偏还?甘之若饴。 贺宁不知道闻君鹤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下?楼的?时候,闻君鹤非要送他,贺宁开车离开,直到闻君鹤挥着手消失在?后视镜,喃喃道:“看你什么时候自己知难而退吧。” 那之后,他们保持着隐秘的?见面频率。 贺宁说话刻薄,字字带刺,专往人心窝子里捅,把人用完就扔,他自认为这已经是渣得明明白白,够混账了。 可闻君鹤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垂着眼睫,嗓音温温淡淡,说“只要你能?分出时间陪我,我就很满足了”,贺宁只觉得胸口被人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说不上疼,却闷得慌。 这种近乎卑微的?退让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让人难以招架。 周崇三天两头往贺宁办公室跑,西装革履往沙发上一靠,笑得人模狗样,话里话外却总绕着闻君鹤打转。 闻君鹤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周崇那些?“不经意”的?推波助澜,那些?“好心”安排的?独处,分不开关系。 公开场合里,贺宁对闻君鹤避之不及,会议座次隔得老远,酒会上连眼神交流都刻意避免。 那天汇报开始,灯光暗下?,闻君鹤的?皮鞋不动声色地蹭上贺宁的?小?腿。高级定?制的?西裤面料滑过肌肤,贺宁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能?说吗?闻君鹤对于偷情还?挺享受。 他们一开始在?酒店做,好几次过后,闻君鹤便?提议去他家。 贺宁不想去。 闻君鹤于是开口说:“最?近我的?律师那里得到关于案子的?最?新进展。” 贺宁抬眸看他,没接话。 检方对贺宁提交的?证据大多采纳了,韩卿的?起诉书已经递了上去,罪名一条条列得清楚,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可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证据确凿就能?一帆风顺的?。 韩卿的?人脉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悄无?声息地横亘在?司法程序里,拖延、施压、斡旋,甚至某些?关键环节的?审批忽然变得格外缓慢。 贺宁唇角扯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他以为这样就能?拖下?去?” 一次贺宁洗完澡出来,原本在?闻君鹤电脑上看资料,恰巧退出看到闻君鹤桌面上的?学习资料。 结果点开目录里居然还?有还?有男女的?。 贺宁随便?点开一个,视频里的?那底下?哭天喊地,屁股快扭出花儿来了。但是上面的?人脸蛋和身材离闻君鹤差远了。 贺宁看着那扭屁股的?人,突然想他该不会在?闻君鹤身上也?是这样的?吧。 他转身的?时候还?在?闻君鹤书架上看到几本书,《你不是替代品,而是他的?必需品》,《让他依赖你的?情绪价值:高段位陪伴法则》…… 贺宁:“…………” 贺宁当男小?三还?真够努力?的?。 闻君鹤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盘切好的?水果,他顺手喂贺宁吃了一块苹果。 贺宁盯着他看了两秒,想起刚才看到的?,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尖锐的?试探:“闻君鹤,你以前该不会真的?是直的?吧?” 他顿了顿:“你之前喜欢从后面,是因为不想看见我的?脸和身体?是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 闻君鹤动作顿住,眼皮一掀,声音却平静得听不出情绪:“谁这么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是不是。” 闻君鹤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一声,像是被气到了,又像是觉得荒谬。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再开口时,嗓音里带着点无?奈的?哑:“贺宁,你给我安罪名的?时候,也?能?听听我的?意见吗?” 贺宁眉头刚蹙起,闻君鹤已经逼近,手掌猛地扣住他的?后脑,力?道大得几乎让他发疼。 唇齿相撞的?瞬间,甜腻的?苹果汁在?交缠的?呼吸间溢出来,顺着贺宁的?唇角滑落,还?没等那滴汁水坠到下?巴,闻君鹤已经追过去,慢条斯理地舔净。 贺宁被他吻得气息紊乱,胸口剧烈起伏,抬眼时眼底还?泛着被掠夺后的?水光。 闻君鹤低笑一声,单手扯松领口,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字一句砸在?贺宁耳膜上:“待会儿就证明给你看,我到底有多喜欢从后面来。” 贺宁本身就很白,整个人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雕出来的?,从修长?的?脖颈到纤细的?脚踝,每一寸线条都精致得过分。他的?骨架生得漂亮,背薄腰细,仿佛稍用点力?就能?折断。闻君鹤最?喜欢从后面扣住他的?腰胯,拇指抵在?那对凸起的?蝴蝶骨上,稍一用力?就能?留下?泛红的?指印。 那样的?姿势更让贺宁逃无?可逃,细白的?脚踝被牢牢扣住,脚背绷成一道脆弱的?弧线。他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只能?徒劳地睁大那双总是盛满倨傲的?眼睛,盈着水光,后腰凹陷处积着细密的?汗,随着动作晃动着破碎的?光。 贺宁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漂亮,只有闻君鹤才知道。 很久之前贺宁明明已经神志不清了,还?在?关心闻君鹤舒服吗? 闻君鹤每次一想到贺宁这么为他着想的?样子,眼神越来越沉。 第21章 的确不平等 贺宁拖着尾音, 带着几分不耐让他?走开。 可闻君鹤充耳不闻,指节一抬就钳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回去, 力道又凶又急,像是要把他?未尽的话?语全?都?堵回去。 书桌被撞得闷响,文件散落一地, 贺宁整个人被彻底压进那片狼藉里,后背抵着冰凉的桌面, 身前却是滚烫的体温。 他?急促地喘着气,掌心?抵在?闻君鹤肩上想推开。前不久的暧昧才堪堪叫停, 现?在?又来, 贺宁简直要恼了,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闻君鹤, 我现?在?不想,你放开我!” 可身前的人置若罔闻,手指已经挑开浴袍的系带,顺着他?的大腿缓缓上滑。 那件浴袍是闻君鹤特意?挑的,月白色, 衬得贺宁整个人清透又干净, 可现?在?衣襟散乱, 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贺宁从喉间溢出一声恼怒的闷哼, 后颈绷出一道凌厉的线条, 他?挣动着想要脱身, 可闻君鹤的手臂像铁铸的牢笼, 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嵌在?怀里,贺宁的骨架比他?小了一圈,挣扎时?膝盖顶到对?方腰腹, 反倒像是主动往人身上蹭。 “你真的有病!” 贺宁的骂声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的天旋地转打断。闻君鹤单手扣住他?两个腕子按在?背后,把人翻了一圈,另一只手已经掀开他?后腰的衣摆。温热的唇贴上肩胛骨,贺宁猛地一颤,听见身后传来恶魔低语:“我觉得有时?候,解释说再?多?不如做来得直接。” 操! 贺宁在?心?底暗骂。 闻君鹤这混蛋简直与?生俱来的天赋值。 浴袍腰带早在?纠缠间松脱,此刻正欲坠不坠地挂在?臂弯,随着挣扎的动作晃出旖旎的弧度。 闻君鹤的指尖像带着电流,精准掠过贺宁每一寸超感?知地带,从绷紧的腰线到突起的肩胛。 他?熟稔得仿佛钢琴师在?弹一架早已配合千百次的钢琴琴键。 “宁宁,这次会让你很?舒服的,信我。” 防线溃不成军。 贺宁:“……别磨蹭,我八点有事。” 话?音未落就被突然加重的力道掐断了尾音,瞬间将两人之间所剩无几的距离挤压殆尽。 后来贺宁终于切身体会到闻君鹤对?这个位面的执着和喜爱。 七点十六,贺宁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猫,连指尖都?透着慵懒的倦意?。 散落的文件已经归位,歪倒的台灯也扶正了,把地毯上撤了,闻君鹤做完这些才重新将人揽进怀里,替人揉着腰:“不知道你以前这么抗拒这个姿势。” 闻君鹤语气里带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掌心?贴着贺宁的腰:“我很?喜欢,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贺宁听见闻君鹤加重了喜欢两个字,心?中呵呵了两声。 闻君鹤现?在?是个体贴的好情人,每次约会的地点都?依着贺宁的喜好来定。大多?是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后来渐渐变成了他?家?的主卧,别的不得不说,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契合得惊人。 贺宁没有过夜的习惯,再?晚他?都?要坚持离开,其实也没有必须要回周家?的,他?大多?时?候一个人住外面的房子,但贺宁是绝对?不会给闻君鹤一点希望的。 第31章 在?闻君鹤家?里,他?不让贺宁抽烟,还会做饭给贺宁吃。 贺宁透过看见闻君鹤站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做饭。这个画面太居家?了,居家?的让他?心?里发堵。 闻君鹤会跟他?讲起他?在?英国留学?的事,他?租的房子。 “窗帘是你喜欢的米色。” 布置,习惯,是他?们当年在?一起时?贺宁的偏好,现?在?角色对?调,轮到闻君鹤事无巨细地记着这些,而贺宁成了冷淡疏离的那个。 贺宁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真跟闻君鹤走了会怎样?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些误会和猜忌日积月累,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磨得只剩一层皮。 现?在?这样反而刚好。 贺宁来去自如,完事后各自穿衣离开,他?们居然是当情人的程度刚好,像两列错开的火车,偶尔并行一段,终究要开往不同的方向。 当情人确实比当爱人简单多?了,不用解释行踪,不用交代过去,更不用为那些陈年旧事撕心?裂肺。 那天闻君鹤亲自来送文件,明明随便派个助理就能搞定的事。办公室门刚关上,他?就把贺宁抵在?桌前吻了上去。 周崇的声音在?走廊响起时?,闻君鹤才不紧不慢地松开他?,顺手理了理他?被弄皱的衣领。 贺宁压低声音让他以后别再?来:“派你秘书送就行,我们没必要……” 话没说完就被闻君鹤打断。 闻君鹤垂着眼睫,语气顺从:“好,不让你为难。” 这副模样让贺宁胸口发闷,他突然脱口而出:“你干嘛非吊在?我身上,你也可以找别人结婚。” 闻君鹤闻言顿了顿,喉结滚动几下。过了半晌,他?忽然把额头抵在?贺宁肩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衫面料烫在?皮肤上:“宁宁,别说这种话?这折磨我。” 贺宁有时?候会盯着闻君鹤出神,这人曾经多?骄傲啊,现?在?却甘愿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最初确实存了折辱的心?思。可闻君鹤照单全?收,逆来顺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越是这样,贺宁心?里越不是滋味,这场报复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味。 闻君鹤说:“今晚去我那里吃饭吧,留下来吃饭吧,我做你喜欢的菜。” 贺宁闻言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开口:“不了,呆会得陪周纪出席个世伯的生日宴。” 闻君鹤“嗯”了一声,眼中满满的失落。 看得贺宁莫名?有点有点心?虚,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想自己这算什么渣男,连最基本?的冷酷无情都?做不到。 贺宁算是明白了,自己这辈子都?当不了合格的混蛋,尤其是对?着闻君鹤这张脸,跟闻君鹤能够冷暴力他?几年相比,还是太嫩了。 生日宴上。 周纪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发胶将额前碎发一丝不苟地固定,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他?游刃有余地带着贺宁穿梭在?宴会厅,不时?停下与?熟人寒暄,顺手将一杯琥珀色的鸡尾酒塞进贺宁手里。 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滔滔不绝地分析全?球经济走势,时?不时?夹杂几句法语红酒术语。 贺宁抿着酒,眼角微微下垂,做出专注倾听的模样,适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余光瞥见周纪嘴角噙着笑?。 这时?一个面庞宽扁的男人热情地迎上来,双手握住周纪的右手:“周总大驾光临,这位想必就是贺先生吧?” 贺宁挂着标准社交微笑?与?他?短暂交握。 等那人走远,周纪才凑到贺宁耳边:“康家?的大少爷,今晚寿星的长子。” 贺宁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只一口,但不至于过敏,他?点点头。 “周崇最近没烦你吧。” 贺宁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介于烦躁和无奈之间的表情:“他?现?在?把所有火力都?集中在?我这儿了。” 周纪叹了口气:”他?从小就这样,我试过很?多?办法,但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只能指望他?自己想通。” 贺宁心?想等周崇自己想通?怕是下辈子都?够呛。 贺宁拍了拍周纪的肩膀:“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帮你处理麻烦是分内事,更何况周崇只是麻烦了点,没像之前那么来真的。” 周纪:“但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有时?候我在?想,当初拉你入局到底对?不对?。” 贺宁忽然笑?了:“阿纪,我也得到了很?多?,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我该有的。” 过去那些自我惩罚的日子像场荒谬的噩梦,他?明明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他?们之间这种关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周纪靠他?斩断那段扭曲的□□关系,他?借周家?的势重获新生。互利互惠,各取所需,比什么感?情都?来得实在?。 周纪又问起他?和韩卿的官司进展。贺宁摇摇头,指尖在?杯沿划了半圈:“律师说情况不太妙,韩家?很?难缠。” 话?音未落,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闻君鹤的身影,那人西装笔挺,明明前几个小时?还说要给贺宁做饭,如今臂弯里挽着个穿香槟色礼裙的姑娘,正和几个商界人士谈笑?风生。 那女孩是贺宁当初在?医院见到的那个。 周纪敏锐地察觉到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你还好吗?” “还好。”贺宁收回视线,他?忽然意?识到,站在?周纪身边总能让他?莫名?安心?,或许周纪自己都?不知道给了贺宁多?少直面过去的勇气。 闻君鹤嘲笑?过贺宁那套“两人理论”,从前他?爸爸告诉过贺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永远非此即彼,要么至亲至疏,要么就是你死我活。 隔着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闻君鹤的视线穿过人群与?贺宁短暂相接。 贺宁正跟在?周纪身边应酬,耳边飘来零碎的信息:那个挽着闻君鹤手臂的姑娘叫康伊梅,康恩城最宠爱的小女儿,据说和闻君鹤是留学?时?的同学?。 康家?的舶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此刻不少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闻君鹤身上。他?站在?康伊梅身边的样子同她太过登对?,黑色西装衬得肩线笔挺,低头听人说话?时?露出的侧脸线条堪称完美。 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蔓延,都?在?猜测闻君鹤是不是即将成为康家?的乘龙快婿。 贺宁一时?不留神,手里的酒杯突然被碰倾斜,酒液泼洒在?他?雪白的衬衫前襟,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痕迹。 侍应生小姑娘慌慌张张地抽了纸巾,手指发抖地替他?擦拭,嘴里不住地道歉。 贺宁原本?就因为过敏只润了润唇,现?在?倒好,大半杯都?贡献给了衣服。 “没事。”他?简短地对?吓得脸色发白的侍应生说道,转头跟周纪打了个招呼就往洗手间走。 冷水哗啦啦地冲过指尖,贺宁粗暴地揉搓着衬衫上的酒渍,结果越弄越糟。 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突然失去耐心?,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准备放弃。 就在?这时?,镜子里多?出一道身影。 闻君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他?伸手按住贺宁的肩膀,声音低沉:“我帮你弄。” 没等贺宁反应,已经抽了张纸巾沾湿,动作熟练地要帮他?处理起那片酒渍。 贺宁语气生硬:“不麻烦你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闻君鹤一把扣住手腕。 “宁宁,怎么了?心?情不好?” “关你什么事?”贺宁甩开他?的手,他?想说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陪你的康家?大小姐,最终却只是冷冷地别过脸。 闻君鹤不依不饶地贴上来:“怎么突然发脾气了,宁宁?” 这声“宁宁”叫得太亲昵,贺宁突然一阵烦躁。 “说了不要你管!”他?猛地推了闻君鹤一把,对?方踉跄着撞上洗手台,“闻君鹤,你能别这么烦人吗?” 贺宁转身要走,闻君鹤的手臂却突然横拦过来,一把将他?拽回。那力道与?轻柔的嗓音截然相反,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硬是将人圈进怀里:“贺宁宁,好好说话?行吗?” 贺宁挣了一下没挣开,闻君鹤突然就把他?拉进隔间,洗手间的门锁在?这时?“咔哒”合上。他?像只炸毛的猫般往后缩,后背抵上冰凉的瓷砖:“你发什么疯?” 闻君鹤将他?困在?双臂之间:“你跟我说怎么了?” 贺宁冷笑?:“说个屁!找你那位康小姐说去。” “宁宁,”闻君鹤的唇几乎贴着他?耳垂,“你吃醋了吗?” “闻君鹤,我说过你如果找人我们这段关系自动消失……” 第32章 的确不平等。 可谁要闻君鹤非要继续这种关系。 贺宁还没说完,就被迫仰起头,闻君鹤的脸近在?咫尺,鼻尖相触,呼吸交错。狭小的隔间里,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康伊梅只是我留学?时?的普通朋友。”闻君鹤神情认真地道,“我们只是同学?情谊,当时?还有另外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礼貌地送他?回去,我就看见你进了医院,这次我答应来,就是想看看你。” “明明知道看了难受,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闻君鹤很?嫉妒。 闻君鹤渴望从贺宁那里得到哪怕只言片语的安慰,只要贺宁说一句对?周纪不是真心?的,他?就能自欺欺人地继续这段关系。 他?抛弃了所有骄傲,哪怕被贺宁用最刻薄的话?推开,也要固执地守在?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里。 他?知道没资格怨恨,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闻君鹤也知道现?在?自己字字句句都?透着不体面的哀求,他?现?在?终于尝到了当年贺宁被冷落的滋味,像针扎进肉里,疼得绵长又细密。 每次缠绵过后,看着贺宁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样子,他?又会生出可笑?的妄想,仿佛这一刻贺宁是完全?属于他?的。 他?很?想留住贺宁,哪怕陪他?吃饭,不做,可空荡荡的公寓里,有时?候他?一个人对?着凉透的饭菜坐到深夜。原以为在?国外那几年早就习惯了孤独,可现?在?只要看见贺宁和周纪并肩而立的画面,那种蚀骨的寂寞就会卷土重来。 他?像个瘾君子般贪恋着贺宁的温度,哪怕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靠近。 可当真正见面时?,贺宁的每句话?都?像刀子,扎得他?体无完肤。闻君鹤用尽浑身解数讨好,换来的只有更尖锐的嘲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在?床上,贺宁还没推开他?,可这残存的一点温存,恰恰证明贺宁已经收回了曾经给他?的所有偏爱。 第22章 他就要死缠烂打 贺宁确实?因为?闻君鹤的话心?软了一瞬, 就那么一瞬间的松动,被闻君鹤敏锐地捕捉到。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已经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呼吸纠缠不?清, 贺宁只能死死搂住闻君鹤的脖子才能站稳,洗手间的门板硌得他后背生疼。 等外面传来脚步声时,贺宁这才如?梦初醒般想推开身上的人, 可闻君鹤的手臂像铁箍般纹丝不?动。 他咬紧牙关把呻吟咽回去,却还是漏出一两声气音, 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暧昧。 闻君鹤的唇一刻不?停地流连在贺宁的锁骨上,落下一个个滚烫的吻, 他的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宁宁, 再陪我待会儿,就一会儿……” 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衬得这个隐秘的角落更加荒唐。 闻君鹤恨不?得把这一刻无限拉长,等出了这扇门,贺宁又会变回周纪身边的伴侣。光是想到这个,就让他胸口发?闷。 宴会厅的喧闹声渐渐散去,周纪和几位商界大佬寒暄完, 发?现贺宁还没回来。 他掏出手机, 指尖在通讯录上停顿了两秒, 还是拨了出去。 洗手间里, 贺宁的手机在西装口袋里嗡嗡震动。他挣扎着想去拿, 却被闻君鹤按住了手腕。 “宁宁, ”闻君鹤的声音带着情//欲未褪的沙哑, 掌心?贴着贺宁汗湿的胸口缓缓下滑,“我帮你拿。” 贺宁浑身滚烫,抬手抵住闻君鹤的下巴, 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他接通电话的瞬间,周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奇怪的是,那声音似乎同?时从门外隐约响起,双重声源让贺宁脊背一僵。 闻君鹤的唇就在这时贴上他耳垂,湿热的舌尖轻轻一舔,激得他差点摔了手机。 “宴会大概半小时后结束,坐我的车回家吧。”周纪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同?时伴随着外面清晰的水龙头流水声。 闻君鹤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贺宁瞬间绷紧了身体?,连贺宁自己都没想到周纪会出现在洗手间外。 哗啦啦的水声持续不?断,像道?无形的屏障隔在两人之间。 闻君鹤突然压低声音,嘴唇几乎贴着贺宁的耳廓:“宁宁,要是被周纪发?现了,你会生气吗?” 贺宁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闻君鹤。 贺宁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偷情”,他的合法伴侣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而自己却被情人抵在厕所隔间里。 贺宁能够想象出自己潮红的面颊和扯开的领口,应该穿着的确有些不?堪。 周纪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推门而入。 闻君鹤的牙齿叼着他耳垂细细碾磨,湿热的气息喷在颈侧,非要等他一个回答。 贺宁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情急之下张口就咬在闻君鹤手臂上。 这一口没留情。 闻君鹤吃痛地“嘶”了一声,却变本?加厉地扣紧他的腰,两人身躯间连张纸都插不?进去。 贺宁盯着闻君鹤,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多么荒唐的事?。门外周纪又尝试打了一遍,与此同?时手机震动声响起。 周纪转头,试探性叫了一声:“贺宁?” 贺宁浑身一僵,闻君鹤像是要把这个荒诞的时刻无限延长。 闻君鹤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先妥协道?:“我不?会让你为?难。” 他松开扣着贺宁的手。 门外,周纪疑惑地走近,闻君鹤却突然拉开了隔间门,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商业微笑:“周总,好巧。” 周纪的目光在闻君鹤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越过他肩头往隔间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确实?巧。” 他语气自然:“对?了,你见到宁宁了吗?宴会该散了,我们得回家了。” “家”这个字让闻君鹤喉结滚动了一下,笑容纹丝不?动:“没见到。” 镜子里映出闻君鹤的背影,和周纪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纪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没见到也没关系,可能他已经回家了。” 他抬眼看向闻君鹤,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对?了,闻总应该也好事?将近了吧?你和康小姐……很?般配呢。” 闻君鹤的指节在身侧微微收紧:“周总说笑了,我和康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那看来是我误会了,”周纪轻笑一声,“那祝闻总早日找到心?仪的另一半,毕竟结婚……真的挺好的。” 最?后几个字碾过闻君鹤的神经。 周纪的脚步声渐远后,贺宁才从隔间出来,整理?着凌乱的衬衫领口。他看向镜中的闻君鹤:“闻君鹤,你如?果不?想继续的话,现在就可以结束。” 贺宁等着闻君鹤说,结束了,厌倦了,什么都好。 闻君鹤垂着眼睫,喉结滚动了一下:“......对?不?起,宁宁,我没忍住。” 贺宁走到停车场时,周纪正靠在车边抽烟。见他过来,周纪吐了个烟圈,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难怪周崇最?近总在我面前发?疯,说你背着我偷情。” 他轻笑一声:“我这个丈夫当得可真够大度的。” 贺宁的手指顿在车门把手上,额角突突直跳,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疲惫和郁闷:“一时冲动而已,我会处理?好的。” “我本来想用这招让他死心?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周纪忽然倾身靠近,下巴轻轻抵在贺宁的额头上,一个未完成的亲吻。贺宁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周纪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几不?可闻的酒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抬头。”周纪的声音很?轻,却让贺宁下意识照做。视线越过周纪的肩膀,他看见闻君鹤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被笼在一层冰冷的雾气里,似一条窥探的蛇。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分崩离析。 周纪的唇几乎贴上贺宁的耳廓,呼吸带起细微的气流:“贺宁,千万别?对?男人心?软,他们会变成野兽的。” 贺宁猛地抬眼:“你介意吗?” 周纪没有直接回答:“我当然不?介意你找乐子,但换个人我或许会祝福。” “你觉得闻君鹤甘心?永远当个地下情人吗?” 夜风吹乱贺宁的额发?,周纪的声音缓缓响起:“也许他会成为?我们婚姻最?大的变数,贺宁,选对?你最?有利的,人不?能栽在同?一片泥泞里。” 贺宁声音发?紧:“当然,没什么比我们的约定更重要。” 周纪手指点了点贺宁的无名指,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期待你的好消息。” 上次被闻君鹤半哄半骗摘下的婚戒,贺宁的确很?久没戴过了。 回家后贺宁从抽屉摸出那枚指环,戒指重新套回手指上。 第33章 周纪的话,的确提醒了贺宁,他的确不?由自主地在对?闻君鹤心?软。 周纪第二天就飞欧洲了,行程紧凑得像个陀螺,他早上还在中国机场喝咖啡,下午就已经在另一个时区的会议室里签合同?。周牟富是一定要把他培养成继承人,每天的行程表排得密不?透风,连喘息的空档都没有。 宴会那晚过后,贺宁刻意晾了闻君鹤好几天。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堆到两位数,他一条都没回。 直到伏绍打来电话,说查不?到那位神秘人物的底细,贺宁的才真正重视起与韩卿有过瓜葛,却不?明身份的人,连绍叔都摸不?清来路的人,确实?罕见。 “绍叔,”贺宁转着钢笔,“您早年跟着我爸的时候,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伏绍的声音沙哑:“宁宁,我退圈太?久了,而且……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贺宁觉得绍叔像是知道?什么隐情。 伏绍的能力?他从不?怀疑,但这次连他都查不?出线索,事?情显然不?简单。 贺宁嘱咐伏绍注意身体?,说有空去看他,挂断电话后手指在通讯录上滑了几下,最?终停在孟轩的名字上。 电话接通时,那头传来孟轩懒洋洋的哈欠声,听着刚睡醒,不?知道?昨晚又在哪个夜店鬼混。 “你就知道?使?唤我,我不?都告诉你了吗?我爸当时查了一半都不?敢查下去了。”孟轩的声音里带着宿醉的低哑,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听周家那小子说,你又跟闻君鹤搞到一起去了?” 周崇什么时候和孟轩搭上线的?贺宁没接这个话茬:“关你什么事??” “你该不?会又跟他好了吧。” “随便睡睡而已。” 孟轩近乎滑稽地哼笑一声,酒店的窗帘没有拉好,窗外的天空都是灰的,被子里的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是孟轩昨晚带回来的人。 身边人随手拿了床边的衣服穿上,衣服有点大,衬衫刚好盖到大腿根,余下的部分若隐若现,那人在孟轩脸上亲了一口。 孟轩突然伸手掐住身边男孩的下巴,拇指粗暴地蹭过对?方唇角。那男孩长得有几分像贺宁,此刻正讨好地仰着脸,却被孟轩猛地甩开,踉跄着撞上沙发?扶手,捂着发?红的下巴一脸茫然。 “贺宁跟他睡有什么意思?”孟轩对?着手机冷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烦躁。 电话那头的贺宁明显顿了顿,随即传来一声嗤笑:“不?然呢?跟你睡?” 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把你那点龌龊心?思收收,你那张床一天换三?波人,我嫌脏,帮不?帮?不?帮我找别?人。” 孟轩盯着沙发?上不?知所措的男孩,突然笑出声:“没说不?帮啊,不?过得付出一点代价。”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掠过甲板,贺宁的衬衫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他戴着墨镜靠在船舷边,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海平线上。 湿热的水汽黏在皮肤上,不?免让人无端烦躁。 孟轩端着一杯果汁走过来。 “出来玩还板着脸?”他塞到贺宁手里,顺着视线看到了不?远处的周崇。 贺宁接过酒杯:“你没说他也会来。” 孟轩大咧咧地往他旁边一坐,衬衫扣子解到胸口:“怎么,周二少哪儿得罪你了?” 他抿了口酒,眼神玩味地追随着周崇的身影:“我倒觉得挺对?我胃口。” 这就是孟轩要的“代价”,让贺宁陪他出海玩一趟。下午的阳光毒辣,孟轩还带着一群人去冲浪,贺宁独自躺在沙滩椅上,墨镜下的眼睛半阖着。 头顶无人机嗡嗡盘旋,像只烦人的苍蝇。 他刚闭眼没几分钟,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躲我躲到这儿来了?”闻君鹤的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 贺宁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起身就把人带进了最?近的酒店套房,闻君鹤一看就是刚下飞机就赶过来,眼神里的压迫感几乎化为?实?质。 房门刚关上,闻君鹤就一把扣住他手腕:“为?什么不?接电话?” 贺宁甩开他的手:“不?想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窗外海浪声隐约传来,衬得房间里的沉默格外刺耳。 贺宁:“闻君鹤,你该不?会给我手机里装什么莫名其妙的软件了?” 闻君鹤:“没有,我只是拿你的身份证查了一下机票,你所有密码我都记得。” 贺宁挑眉,于是试探性问了闻君鹤几个密码,他真的连他丢失多年的□□密码都说出来了。 贺宁:“…………” “那你之前尝试过登过我的账号没?” 闻君鹤:“……我会看你有没有买去英国的机票。” 贺宁背对?着闻君鹤,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闻君鹤,我以为?你该有自知之明,我不?联系你,就是不?想继续了,你那天太?过了,居然挑衅到周纪面前了。” “我一开始就说过游戏规则,我不?是你,没兴趣还吊着人玩,你受不?了,我们今天就可以结束。” 闻君鹤的眼神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那些压抑已久的疯狂念头终于冲破理?智的牢笼。贺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条铁臂狠狠箍住腰身,整个人被拖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闻君鹤的呼吸烫得吓人,尽数喷在他裸露的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贺宁挣扎着去掰腰间的手臂,却换来更用力?的禁锢,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拦腰折断。 贺宁猛地挣动起来,手肘狠狠往后顶:“闻君鹤!你他妈放开!”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可闻君鹤像是聋了,手臂纹丝不?动地箍着他的腰,滚烫的唇贴在贺宁耳后,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贺宁刚要张口,闻君鹤突然捂住他的嘴,挣扎之中贺宁甚至给了闻君鹤一巴掌。 他知道?贺宁要说什么,那些绝情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贺宁的婚戒硌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闻君鹤知道?贺宁巴不?得他主动提分手,可他偏不?。 他就要死缠烂打,要说先来后到,周纪才是后来者,贺宁凭什么抛下他去过什么“正常生活”? 闻君鹤牙齿碾过贺宁颈侧的皮肤,说出挽留的话:“你明明和我在一起很?开心?的。” 话没说完就被贺宁一肘子击中腹部,疼得他闷哼一声,却仍死死搂着人不?放。 深蓝色领带被扯下来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闻君鹤脸色阴沉得吓人,动作却异常利落。贺宁被推到墙上,双手被擒住举过头顶,领带在腕间绕了两圈,系得又快又紧。 贺宁以为?闻君鹤又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骂人的话都准备好了。 可就在绑好的瞬间,闻君鹤突然把脸埋进贺宁肩窝,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衣料。他哭得无声无息,只有颤抖的肩膀泄露了情绪,手臂却仍像铁箍般死死环着贺宁的腰。 “我真的错了,以后他出现,我会避开的,宁宁,你别?生气了,我只爱过你一个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23章 周纪也能让你这样吗? 闻君鹤的眼泪砸在贺宁肩头, 他僵在原地,心?想这他妈不是自己惯用的招数吗?怎么反倒被对方使出?来了。 他沉默半晌最终只憋出?一句干巴巴的:“别哭了。” 领带还绑在腕间,贺宁动了动手腕, 声音冷了下来:“你再哭我们就立刻马上结束。” 这句话像按下了什么开关,闻君鹤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只有肩膀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贺宁真想冷笑, 闻君鹤这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但答案很明?显了,他就是铁了心?要?纠缠到底。骂他不要?脸估计也没用, 这人估计自己已经把脸皮扔地上踩了八百遍。 “放开我。” ”你不提分开。”闻君鹤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 贺宁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领带刚松开,贺宁就一脚踹在闻君鹤小?腿上, 紧接着又是一拳砸向对方肩膀。闻君鹤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却?突然欺身上前?,将人重重压进沙发里。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怒, 又是谁先起的欲。 两人像两头发疯的困兽,撕咬纠缠间一句话都没有。只有布料摩擦的声响和愈发粗重的喘息在房间里回荡。 贺宁的挣扎渐渐变了调,最终化成一声压抑的闷哼。 “闻君鹤……你这个?王八蛋……” 贺宁偏过头,呼吸急促得?胸口剧烈起伏。眼角湿漉漉的一片,分不清是汗还是泪。闻君鹤心?脏一通, 手臂收得?更紧, 整张脸埋进贺宁颈窝:“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贺宁,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第34章 贺宁喘着气, 话语断断续续, 手指无力地揪住床单:“你发短信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们这种关系……长不了。” 闻君眼眶通红:“那什么能长久?你跟周纪吗?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 “你闭嘴!”贺宁突然挣动起来, “最没资格提这个?的就是你。” 他喘得?厉害, 却?一字一句砸得?闻君鹤生疼:“你敢说那几年有哪一天是真心?对我的?你那么糟践我的心?意,现在自己被这样对待,尝到滋味了, 才知道难受了?” 闻君鹤:”是,我活该,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宁冷笑一声,“以前?我追着你跑的时候,你爱答不理,我不是没提过结婚,可你只肯给半个?敷衍的婚礼。要?说那几年你完全没动心?,我不信。但到底有几分真,只有你自己清楚。” “我是真的……我没没想过分开,我知道错了,宁宁,怎么弥补都行。” 贺宁沉默了很久,久到闻君鹤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开口:“我不会离婚的。” 闻君鹤的手臂僵了一瞬,最终缓缓道:“……好。” “我不会跟其他人结婚的,我知道我五年前?已经结过婚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会自己离开的。” 后?面的事逐渐失控。 两人像两头困兽一般,贺宁眼前?阵阵发黑。 闻君鹤突然变得?话多起来,那些带着羞辱意味的话一句接一句往外蹦,类似“周纪也能让你这样吗?” 周纪这个?名字,本该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一旦说出?口,就像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把这段关系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晾在阳光下。 可闻君鹤还是说了,字字清晰,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执拗。 闻君鹤知道自己在玩火,可他就是忍不住。 周纪两个?字像根刺,卡在喉咙里太久,不吐不快,他说完就后?悔了,又开始道歉。 贺宁抬手就要?扇过去,却?被闻君鹤一把扣住手腕。 更过分的是,闻君鹤看出?他的羞恼,变本加厉地贴到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活像在念什么邪经。 贺宁越是挣扎,闻君鹤就越来劲。 闻君鹤的指尖抚过他绷紧的后?颈,像在安抚又像在挑衅。 最后?进浴室,贺宁根本不敢回头,闻君鹤就非逼他看,捏着他下巴让他睁大眼看清楚,现在陪着他的是谁。 贺宁闭着眼睛就是不敢看,闻君鹤声音带着蛊惑说:“宁宁,你真的不看看吗?多美啊。” 贺宁昏昏沉沉地陷入睡梦前?,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以前?总以为闻君鹤在床上那么凶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现在才明?白,这人骨子里就比他欲求旺盛得?多。 贺宁从前?其实真的很好哄的,闻君鹤给个?拥抱,说几句软话,或者温柔地亲亲他,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可闻君鹤不一样,食肉派,喜欢追逐更刺激的体验,跟他起码呈现出现的形象很是不一样。 他们第一次是毕业典礼那晚,闻君鹤喝了酒,贺宁不想回家,拽着闻君鹤的袖子非要?开房。他没带身份证,最后还是闻君鹤去前台办的登记。 一进门贺宁就栽进酒店松软的大床里,像只餍足的猫般陷在羽绒被中。闻君鹤躺在他身边,贺宁拧了热毛巾,擦过身边人的脸颊和。 贺宁迷迷糊糊往人怀里钻,捧着闻君鹤的脸又亲又蹭,他们之?前?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在废弃教学?楼接吻,每次都能让贺宁脸红半天。 他趴在闻君鹤身上,脑袋靠着对方胸口:“我刚才看见?有人给校花弹吉他表白……真浪漫,你说是不是?” 闻君鹤突然掐着他的腰把人按倒在床,手指探进贺宁的衣服下摆:“要做吗?” 贺宁:“啊?” “反正迟早的事。” 闻君鹤从裤兜里摸出?那个?方形包装袋时,塑料包装在灯光下反着冷光。 贺宁瞪圆了眼睛。 当时给了毫无经验的贺宁很大震撼。 所以后?来即便觉得?闻君鹤对自己没感情,贺宁也从没往闻君鹤对自己没兴趣那方面想过。 现在看来他的确受了韩卿挑拨,觉得?闻君鹤对他的欲望甚至跟吃了药也没什么差别。 当初在他面前?说那话简直就像是挑衅了。 贺宁第二天醒来时浑身酸疼得?像被车碾过,一晚上冲了三次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脑袋昏沉得?抬不起来。 他蜷在被子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发烫的皮肤上。 闻君鹤的额头轻轻贴上来时,贺宁下意识想躲,却?被对方按住肩膀。 闻君鹤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宁宁,喝点水。” 玻璃杯沿抵在贺宁唇边。 “你现在发烧了。” 贺宁哑着嗓子冷笑:“……谁害的。” 闻君鹤老老实实认错:“我,对不起。” 闻君鹤给贺宁喂药,量体温,温水擦过发烫的皮肤时,贺宁无意识地往他手心?里蹭了蹭,直到傍晚,贺宁的体温才终于降下来,闻君鹤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贺宁一上午都没露面,闻君鹤一直把人圈在怀里睡。 孟轩的电话打进来时,闻君鹤正用手指轻轻描摹贺宁的睡颜。他接起电话,声音压低:“他生病了,在睡觉。” 说的时候闻君鹤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贺宁的一缕头发,在指节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背景音里海浪声隐约可闻,突然传来孟轩的冷笑:“……大学?霸,以前?真没看出?来你能这么不要?脸。” 闻君鹤闻言也不恼,只是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贺宁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胸口蹭了蹭,发丝扫过下巴。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孟轩被闻君鹤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激得?火冒三丈:“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当初要?不是贺宁捧着你,谁他妈会多看你一眼?现在他结婚了,装不下去了是吧?高岭之?花的人设演崩了,改走死缠烂打的下贱路线了?” 闻君鹤垂着眼睫,指尖在贺宁的无名指上反复流连,婚戒冰凉的触感让他恨不得?立刻打开窗户把它扔出?去。 “那如何呢?他愿意看我演,我要?的,早晚都是我的,你跟我比,又算什么东西。” 孟轩骂了一句脏话,听着像是谁家的狗在狂吠。 贺宁的婚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照见?闻君鹤眼底翻涌的暗色。他摩挲戒指的动作?越来越重,直到在贺宁指节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砰”的一声巨响,孟轩直接把手机摔了个?粉碎,嘴里骂了一句脏话。 傍晚时分,贺宁醒了,他摆弄着手机,勉强咽下半碗海鲜粥,闻君鹤拿着湿纸巾,仔细擦过他沾着米粒的指尖:“下午有个?陌生号码找你,是私家侦探,我替你接了,你要?查谁?” 贺宁睫毛颤了颤:“查韩卿,孟轩说他高中时被人包养过,真奇怪,连绍叔都查不到那个?人是谁?我要?找到那个?人。” 闻君鹤的动作?突然停住说:“我知道。” 第24章 是你丈夫请我来勾引你的 贺宁眉头紧锁:“你怎么会知道?” 闻君鹤神?色平静地抽走他手中的手机, 一把将人抱到床上?:“以前?偶然见过,叫何承,早就移民了, 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证明这件事?。” 贺宁在记忆里搜寻这个模糊的名字,是个老头子,年纪足够当?韩卿的祖父。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让他胃里翻涌。闻君鹤说得没错, 没有确凿证据,可就这么放过韩卿, 又实在不甘心。 闻君鹤的手指穿过贺宁的发间,像在哄孩子:“除了案子, 你别操心别的了, 我会让人去查,先睡吧。” 贺宁半边脸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 语气?带着刻意的尖锐:“你跟韩卿交情不浅啊,连这种事?都知道,他对你可真?够意思。” 闻君鹤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干脆利落地认错:“是我之前?眼瞎,识人不清。” 贺宁没接茬。 暖黄的床头灯照着他乌黑的发和嫣红的唇, 带着点?病气?, 却美得极具攻击性。 贺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你之前?那个社?交账号, 是专门做给我看的吧?” 闻君鹤承认:“我就是想刺激刺激你。” 那些?精心摆拍的照片, 刻意打卡的艺术展, 全都是贺宁的喜好。他本人从不留恋这些?, 这些?年像台永不停歇的机器, 拼命赚钱,独来独往。直到有一天才明白,自?己追逐的从来不是名利, 而是中途丢失的爱人。 贺宁从前?怎么没发现,闻君鹤还有这么闷骚的一面。温热的手掌在他腰间揉捏,力道恰到好处,揉得他浑身发软,像只被顺毛的猫,慵懒地眯起眼。 第35章 “你可真?能折腾,别揉了,”贺宁声音里带着病中的沙哑,却莫名撩人,“你没发现你手越摸越歪了吗?” 闻君鹤把手从贺宁屁股上?挪下来,贺宁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像块上?好的羊脂玉,以前?是富贵堆里养出来了:“不摸了,你继续睡吧。” 闻君鹤有时候看贺宁眼神?都能发直,魂儿都被勾走了似的。 贺宁伸手抚上?闻君鹤的脸,指尖挑了挑他的下巴,手指滑到喉结处轻轻一按,生病的缘故,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闻君鹤,我不会愧疚的,这都是你欠我的。” 贺宁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闻君鹤当?年那句“恶心”,在他心口磨了这么多年。 他骨子里流着贺闳兴的血,这点?他比谁都门儿清。小时候看他爸在外头作恶,他不是没机会拦着,那些?脏事?儿带来的好处,他也没少沾光,他享受了那份恶毒的荫庇,所以付出代价也是应该。 可唯独对闻君鹤,他恨得明明白白,他付出的真?心,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闻君鹤看他的眼神?越是平静,他就越想撕破这张假模假式的脸。 当?初最痛最绝望的时候,贺宁想过死,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独自?爬上?过医院天台,贺宁不想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 当?时药物副作用让他眼前?发黑,耳边尖锐的嗡鸣声几乎刺穿鼓膜。 低头看着下面那瞬间,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贺宁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手指攥着衣摆抖得不像话。 闻君鹤曾经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偏偏在这时候清晰地回响在耳边,那时他们?曾经看过一则有人跳楼的新闻。 “人从高处坠落时,眼球会充血,血管爆裂,落地瞬间骨骼刺穿内脏,神?经末梢将剧痛源源不断传向大脑……” 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他的懦弱。 贺宁踉跄着后?退两?步,夜风刮过单薄的病号服,冷得他浑身发抖。 贺宁惨白着一张脸回到病房时,护士们?正急得团团转。 如今闻君鹤像是枯木逢了春,会爱人了,可这份生机只给贺宁留着,旁人连碰都别想碰一下。 闻君鹤听懂了贺宁话里的意思,慢慢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够把人稳住。 “我知道,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贺宁:“任何事??即使违背你的原则呢?” 闻君鹤:“你不会。” “你不会。”闻君鹤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贺宁突然笑?了。 第二天贺宁精神?明显好了不少。 他们?出海坐快艇,闻君鹤换了身休闲装跟在后面,孟轩坐在船头,一看见闻君鹤就变了脸色,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抓起墨镜就要走,脸上?那股子屈辱劲儿活像被人当众扇了耳光。 周崇倒是淡定?,看着贺宁和闻君鹤光明正大地并肩站着,贺宁脸上?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周崇:“贺宁,你昨天过得挺精彩的。” “你们不是说出海吗?不走吗?”贺宁这话说得轻飘飘的。 孟轩猛地刹住脚步,转身时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贺宁,你带他来就是专门扫我面子的吧?” 贺宁:“孟轩,别发疯。” 孟轩:“贺宁,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永远没有底线?” 贺宁嗤笑?一声:“那年我掉水里,是你把我捞上?来的。我一直都记得,你如果非要一分一毫算,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给我当?条狗,我没忘是谁害我躺了三个月病床,韩卿是拿刀的,你就是递刀的那个。” “你真?当?我能心无芥蒂地跟你再?玩在一起吗?不过是看你还有点?价值罢了,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 孟轩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很了解贺宁,没用的东西向来扔得干脆利落。 从前?他还能在贺宁身边有个位置,现在连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他只有对闻君鹤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 “闻君鹤!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孟轩突然暴起,伸手就要去拽闻君鹤的衣领。 闻君鹤动作更快,一拳砸在他颧骨上?。 孟轩踉跄着抹了把嘴角的血,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两?人扭打间撞翻了茶几,玻璃杯碎了一地。 闻君鹤把孟轩按在地上?,手指卡着他的喉结:“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贺宁让闻君鹤别闹得不好看,出来玩,开心最重要。 贺宁登上?快艇,冲着对面的周崇打招呼:“小叔子,你好。” 周崇看着闻君鹤,觉得无趣也下了船。 贺宁皱眉扫了眼闻君鹤指节上?的擦伤,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你跟他动手干什么?他就是个疯子。” 快艇随着海浪轻轻摇晃,他转头看向已经驶远的另一艘船,周崇的背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海风把贺宁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 “孟轩那个人吵不过人的,你随便说几句就能让他气?得半死,不过难怪他会和周崇玩在一起,都是疯子。” “高中有一年我特别迷一个小明星,他知道后?,把人直接弄到我面前?,办了个私人演唱会,让他给我一个人唱歌,把那个小明星吓得要死,后?来我让爸爸补偿了他一些?资源就当?精神?损失了。” 贺宁说起这件事?闻君鹤想起来了。 那时候贺宁确实迷过一个小明星,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但他去过好多次那个小明星的演出,手机里存满了演唱会的视频,随时都能听见贺宁在哼那人的歌。 本来贺宁的手机屏幕一直是和闻君鹤的合照来着,后?来换成了贺宁和那个明星的合照。 闻君鹤记得自?己当?时还吃过醋。 后?来贺宁突然就不提那个明星了,歌也不唱了,闻君鹤还以为是新鲜劲过了。 现在才知道,是孟轩那个疯子直接把人家绑到了贺宁面前?。 闻君鹤想象着那个场景,贺宁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上?,台上?是被迫表演的明星,孟轩站在旁边像个变态的导演。 的确挺疯的。 “我那个时候就让他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你说他对我好吧,也挺好的,可他有时候的做法就像我爸爸一样,让我接受不了。” 孟轩这人根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贺宁:“我甚至觉得我的喜欢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不是像瘟疫一样。” 闻君鹤说:“不是的。” 贺宁想,那个时候闻君鹤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贺宁索性趴在栏杆上?吹风。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有几缕直接糊在了脸上?。 “进去吧,”闻君鹤劝他说,“刚退烧。” 贺宁没动,反而往后?靠了靠,贴上?闻君鹤的胸膛。 贺宁闭着眼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别废话,让我靠会儿。” 闻君鹤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还是轻轻搭在了他腰上?。 贺宁和闻君鹤在岛上?多住了两?天。 理事?会那几个老家伙最近明里暗里给贺宁甩脸色,又碍着他身份特殊不敢发作,毕竟贺宁还没踩到他们?痛处。 一次义卖会请了个挺有名的歌手来撑场面,贺宁站在台下,听见一把清透的嗓音唱着慵懒的小调,跟台上?那人张扬的造型完全不搭。 粉头发歌手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灯光打下来像给他罩了层雾。 助理凑过来小声介绍:“靳觅,童星出道,现在虽然没以前?红了,但是也还是有名气?的。本来只打算请他公司随便派个小明星,没想到他过来了。” 贺宁盯着台上?的人看了会儿,想起上?次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被孟轩强行安排的那出荒唐戏码。 那时候靳觅也是这样,顶着粉色的头发,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台上?靳觅貌似看见了他,换了首老歌,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粉发随着节奏晃动,贺宁突然笑?了,鼓起掌声来。 那时候贺宁为了补偿靳觅,给他塞了不少资源,不过这他也争气?,硬是凭本事?在圈里站稳了脚跟。 活动散场时天已经擦黑,闻君鹤发来消息问要不要去他那里吃饭,说买了新鲜的鱼。 贺宁刚掏出手机要回复,靳觅的经纪人就来传话,说想请他喝一杯。 贺宁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两?秒,回了句“有工作”。 酒店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他按响门铃时,靳觅来开门的动作很快,像是早就等在门口。 年轻人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领口敞着,锁骨上?还留着演出时贴的亮片。 “贺少,好久不见。”靳觅侧身让出通道,房间里的暖气?混着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第36章 贺宁扫了眼茶几上?摆好的酒瓶,他以为靳觅是因为自?己是公众人物,才选的酒店,既避人耳目,又不失体面。 “不用那我叫我,我现在担不起一个少字了,叫我贺宁就好。” 贺宁接过靳觅递来的酒杯,靳觅说这是果酒,酒精含量很低的,房间里有些?闷,贺宁松了松领口,自?从被闻君鹤管着他,几乎滴酒不沾,他试探性地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两?下,又灌了一大口,味道好像跟别的酒的确不一样。 靳觅突然凑近了些?,手肘支在茶几上?,下巴搁在掌心。 他盯着贺宁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会儿,突然笑?了:“真?稀奇,你居然真?的跟男人结婚了,可你当?时不是跟我说你肯定?会和你当?时的男朋友结婚。” 靳觅的语气?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感慨,就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贺宁一时没接话,他以前?很喜欢靳觅,因为觉得他唱歌唱得不错,又有性格。 “人哪里能事?事?如愿。” “你喜欢你现在的丈夫吗?” 贺宁被问得一愣,敷衍道:“还行吧。” 靳觅又开口说:“你变了很多,不过还是那么好看。” 贺宁转移话题和靳觅聊着新出的专辑,突然觉得脑袋发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扯开领口散热,皮肤却越来越烫,连呼吸都带着不正常的灼热。 他猛地抬头看向靳觅,看着刚喝下的一杯果酒:“你在里面下东西了?” 靳觅歪着头笑?,粉色发丝垂在眼前?,配上?那张精致的脸,活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他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在玻璃上?叮当?作响:“昂,今天本来是我另外一个同事?来的,我看到你的名字,主?动来的。” 他凑近了些?,呼吸喷在贺宁发红的脸上?:“其实我一直没忘记你,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最忠实的小粉丝,可是当?年你这种大少爷,肯定?看不上?我这种小明星吧?” “这么多年,我们?又相遇了,不是缘分吗?” 贺宁骂了句脏话,撑着沙发扶手想站起来,膝盖却一软又跌了回去。 靳觅一把拽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急什么?” 他贴在贺宁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不用担心,是你丈夫请我来勾引你的,他说让你快乐就行了。” 第25章 闻君鹤,我是不是……已经不爱你了 贺宁整个人僵在原地, 手脚突然发软,一股燥热从脊背窜上来。 “周纪?” 满脑子都是问号,脸上的慌乱藏都藏不住——全被靳觅看在眼里。 靳觅嘴角挂着笑, 故意把衬衫领口扯开?些,露出半边肩膀。他?凑近贺宁耳边,呼吸喷在对方发红的皮肤上:“我本来就看上你了。” 说着他?手指轻轻划过贺宁滚烫的手背:“不过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外面各玩各的就算了,居然还会给?对方找乐子。” “当初你爸爸让我离你远一些, 大概是觉得我们圈子都脏,可我很干净。” 贺宁下意识往后躲, 后背抵上了沙发。 靳觅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酒气, 熏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靳觅用手指抵住了嘴唇, 凉得贺宁一哆嗦。 “你现在是上边还是下边?” 靳觅的声音黏糊糊地贴着耳根钻进来:“你和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下边,不过你这样的,怎么都带劲。” 贺宁想?反驳,可药效发作得厉害, 眼前一阵阵发黑, 太阳穴突突直跳。 靳觅把他?重重推进沙发里。 贺宁浑身?发烫, 后腰抵着沙发扶手硌得生疼:“你……你冷静一点。” 那股燥热从脊椎窜上来, 烧得他?指尖都在发抖。 冷静不下来的人其实是贺宁。 靳觅的呼吸喷在颈侧, 带着酒气的灼热。最可怕的是身?体居然在药物作用下起了反应, 羞耻感和生理冲动?撕扯着贺宁所?剩无?几的理智。 靳觅那句“你丈夫让我来的”让贺宁脑子里乱成一团。 周纪到底什么意思?专门找人给?他?戴绿帽子?他?觉得现在这一幕甚至有些难以理解了。 靳觅的手已经?探进他?衣摆, 掌心烫得像块烙铁。 贺宁猛地弓起腰,指甲陷进沙发皮面里。理智在药效面前节节败退,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贺宁的手胡乱在沙发上摸索:“不……不行, 我手机呢?” “贺少,你怎么回事啊,你该不会现在还为谁守着身?吧,以前不跟我睡,是因?为你那个前男友在,现在不会还因?为谁吧,你丈夫都发话了,我们不会伤害谁的。” 事情逐渐开?始失控,靳觅偏偏又在火上浇了一桶油,他?箍住贺宁的腰摸了一把,手感令他?十分回味,贺宁一个激灵刚开?始还推拒着人。 听着靳觅的话,却让他?突然内心出现了一丝摇摆。 靳觅舌尖舔过干涩的唇瓣,他?眼中对贺宁的欲//望,有几分年少里暧昧朦胧的悸动?,而不是完全遵从本能?的冲动?,那是贺宁不敢正视的眼神。 靳觅的声音黏糊糊地贴着耳根:“贺少爷,我没让人上过,你不用觉得愧疚和抗拒,我是你丈夫雇来的,今天就是来让你开?心的,你不用负任何责任。” 靳觅突然停下动?作:“那时候我刚出道,台下没几个真粉丝。你场场都来,坐在第一排。”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算不上笑的表情:“你看我唱歌的眼神,亮得跟什么似的,让我有了一直唱下去的勇气。” “贺宁,你不知道,你有时候看着人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很想?欺负你的感觉,可当时你背后的人让人却步,你很有魅力的,你不知道吗?” 贺宁呼吸一滞。 他?记得靳觅在台上甩着粉头发嘶吼,汗珠从下颌线滚落到锁骨认真投入的模样。 那时候他?确实真心实意喜欢过这个浑身?是刺的歌手,喜欢到闻君鹤都颇有微词的程度。现在这人就压在他?身?上,说着暧昧不清的话,却比任何时候都陌生。 靳觅的手指抚上贺宁发烫的眼皮:“就冲你从前那么支持我,我今晚也得好?好?伺候你。” 贺宁有些讽刺地想?,他?到现在脑子里想?的人居然是闻君鹤。 他?现在其实已经?很少去猜想?闻君鹤的想?法了,以前他?总是依赖闻君鹤的情绪生存,为他?的心情欢喜忧伤,如今是他?把他?们的关系界定于情人之间,多么来去自由,他?觉得自己应该早就走出来了。 可笑的是刚才?靳觅问他?在顾虑什么的,贺宁才?发现此刻心里居然还为他?守着一块“贞操”地。 以前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闻君鹤的情绪起伏,好?不容易划清界限,身?体却比脑子记得更清楚。 是不是如果连同身体背叛了闻君鹤,他?才?是真的自由了。 贺宁这样想?着,骤然放松四肢,他?微微喘息着,身?体仿佛都变得轻盈。 靳觅感受到贺宁的放松,凑过来要亲,温热的身?躯覆盖上来,贺宁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一刻头皮发麻,飘飘然不像话。 靳觅在贺宁面前跪了下来。 贺宁唔了一声,身?体僵了一下。 有药效的加持,贺宁兴奋的全身战栗。 眼前的靳觅带给?他?的刺激很强烈,他?额前已经?被汗水浸湿,靳觅干脆把刘海撩起来,与往常在舞台上桀骜不驯的样子完全不同了,粉色的头发更是给?他?增添的一丝别样的韵味,漂亮英俊的脸上浮着潮红色。 他?跪在贺宁面前,带着一丝讨好?,还有不适的表情,是一种?能?催生贺宁虐欲的情愫。 贺宁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放在靳觅的后脑上,按着他?的头。 贺宁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天和地,短暂脱离了肉//体的束缚,灵魂都随风在天空中漂荡。 靳觅有些难受,但是他?没有推开?贺宁,反而是更加卖力。 贺宁的思绪断了几秒,靳觅的唇已经?压上来,湿热的触感从嘴角蔓延。 他?下意识扣住靳觅的后脑,指尖陷进对方粉色的发丝里。 靳觅的吻一路往下,在贺宁起伏的胸口留下细碎的水痕。 房门被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闻君鹤站在门口,逆着光的轮廓僵硬得像尊雕像。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正好?横亘在三人之间,一端是凌乱的沙发,一端是凝固的沉默。 贺宁的手还停在靳觅后颈,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突然绷紧的肌肉。 靳觅抬头时,嘴角还带着水光。闻君鹤的眼神从两?人交叠的身?体慢慢移到贺宁脸上,瞳孔黑得吓人。 第37章 靳觅被猛地掀翻在地,后背撞上茶几发出闷响。他?撑起身?子时脸色难看,粉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前。 贺宁身?上骤然一轻,眯着眼看见闻君鹤居高临下的身?影,投下的阴影把他?整个罩住。 “这就是你说的工作?”闻君鹤的声音冷得像冰。 贺宁的衬衫早被扯得七零八落,挂在臂弯要掉不掉。药效褪去些许,但脑子还是昏沉,他?揉了揉脑袋。 闻君鹤欲拖走靳觅时,贺宁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衣领滑到肘弯,露出大片泛红的皮肤:“你把人弄走了,谁跟我上//床?” 贺宁能?感觉到他?手腕动?脉突突直跳。 房间里还飘着靳觅留下的香水味,混合着情//欲未散的燥热。 贺宁仰头时,看见闻君鹤下颌线绷成一道锋利的弧。 靳觅踉跄着爬起来,衬衫扣子崩开?两?颗,领口歪斜地挂在肩上。他?梗着脖子冲闻君鹤吼:“你他?妈谁啊?我可是周先生请来的!” 闻君鹤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直接揪着后衣领把人往门外拖。 门被摔上的瞬间,整面墙都震了震。 贺宁躺在沙发上,听见靳觅在门外的敲门声,随后是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 闻君鹤转身?时,眼底的暴戾还没完全褪去,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闻君鹤:“贺宁,你清醒地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贺宁点头。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贺宁被冲得睁不开?眼。水流像层密不透风的膜,裹得他?喘不上气。闻君鹤的手掌贴上来,力道大得像是要搓掉一层皮。贺宁呛了口水,鼻腔火辣辣地疼,手指在瓷砖上抓出几道白痕。 “你发什么疯?!”贺宁抹了把脸,抬脚就踹。 闻君鹤却掐着他?下巴,拇指粗暴地顶开?牙关,指腹蹭过舌面,像是要刮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贺宁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指甲陷进闻君鹤小臂,留下几道渗血的划痕。 花洒还在哗哗地响,蒸汽糊满了整面镜子。 闻君鹤的手顺着贺宁脊椎往下,所?过之处都泛起不正常的红。 贺宁弓着腰咳嗽,水珠从发梢甩到闻君鹤脸上,分不清是热水还是别的什么。 可他?力气没闻君鹤大,没法硬碰硬。 闻君鹤捧着贺宁的脸对他?说:“你是不清醒,他?给?你下药了。” 贺宁被抱起来放在台面上,浑身?赤裸湿漉漉的。 闻君鹤在气头上。 疼,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疼。 贺宁觉得自己像被生劈成了两?半,叫出了声,闻君鹤丝毫没有放缓速度,甚至愈发疯狂。 痛感过后,是快要窒息。 药物让贺宁完全没有判断力了。 闻君鹤后背的抓伤火辣辣地疼,可这点痛跟心里的煎熬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跟贺宁带给?他?的折磨一样,又痛又爽,让人上瘾。 他?低头啃咬贺宁的脖子,牙齿陷进锁骨处的皮肤,像头嗜血的野兽。贺宁仰着头喘息,喉结在闻君鹤唇下滚动?。 等闻君鹤终于停下,贺宁整个人泛着层薄红。白皙的皮肤泛着桃色红晕,从胸口到耳尖都像是抹了胭脂。汗珠顺着下巴滑到锁骨窝里,积成一小片水光。那张褪去稚气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迷茫,眼睛湿漉漉的,睫毛被汗水黏成几簇。 闻君鹤撑在他?上方,盯着贺宁微微张开?的唇,那里还留着被咬破的痕迹。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声。 贺宁的衬衫早不知扔哪儿去了,腰腹间泛红的指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红唇贝齿,浑身?抽搐着,仰起头喘着气。 闻君鹤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他?妈快被你逼疯了。” 他?手指掐着贺宁的下巴,力道大得能?留下淤青。闻君鹤想?不通,对他?不冷不热的人,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起反应? 这个念头像把刀,捅得闻君鹤理智全无?。 他?低头咬住贺宁的唇,血腥味立刻在口腔里漫开?。贺宁吃痛地皱眉,却没躲,反而仰头迎上去。 他?发狠地进去,听见贺宁从喉咙里挤出的呜咽,像是哭又像是笑。 闻君鹤带着不甘,贺宁已经?说不出话来,任闻君鹤折腾。 贺宁睁开?眼时,浑身?骨头像是被拆过一遍。闻君鹤就睡在旁边,两?人挤在皱巴巴的床单上,被子早被踢到地上,枕头也只剩一个,另一个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窗边。 闻君鹤几乎立刻醒了,凑过来时带着未散的睡意。贺宁手指插进他?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指腹蹭过对方冒出胡茬的下巴,这个动?作太自然。 下一秒闻君鹤就压了上来,力道大得床架都在响。他?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动?作又凶又急。 贺宁恍惚间觉得闻君鹤是想?拉着他?一起死在床上算了。 结束后两?人叠在一起,胸口贴着胸口,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过快的心跳。 闻君鹤翻身?下床点了支烟,火星在昏暗里明明灭灭。 贺宁懒洋洋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闻君鹤给?贺宁点了支烟,然后拉着他?那只手,从自己眉骨慢慢滑到锁骨,最后按在左胸口,那里跳得又重又快。 贺宁吸了口烟,白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盯着闻君鹤突然开?口:“跟别人做好?像也差不多,闻君鹤,我是不是……已经?不爱你了?” 闻君鹤第一次露出那种?绝望而恐惧的神情,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闻君鹤把贺宁的失控都归罪于那杯掺了药的酒上。 原来不是。 第26章 韩卿被车撞了,你冷静点 闻君鹤整张脸都湿透了, 贺宁手指蹭着?他脸颊。 “你哭什么呢?”贺宁喃喃自语。 在他的记忆里,闻君鹤生气时?顶多皱皱眉,再过分些就是摔门走人。现在这人却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 哭得肩膀都在抖。 贺宁突然觉得荒谬,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闻君鹤的呼吸喷在他颈侧, 带着?不正常的颤,手指还?死死掐着?贺宁的手腕, 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飘散,他好像没空去?思考闻君鹤难过什么。 闻君鹤:“你不要我?了?” 贺宁垂眼看?着?他:“我?这不是在这儿吗。” 闻君鹤眼眶红得吓人, 仰头看?着?贺宁:“我?不是唯一了, 对吗?” 贺宁没回答,只是伸手拨开闻君鹤额前湿透的碎发, 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可怜的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必要再开口。 闻君鹤突然不想?听贺宁的任何解释,他怕听到更残忍的答案。 欲望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把那些酸涩的情?绪都冲散了。闻君鹤扳过贺宁的肩膀,将人狠狠按进?怀里。贺宁的脸埋在他颈窝, 呼吸喷在皮肤上, 烫得吓人。 他想?抬头看?清闻君鹤的表情?, 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视线里只剩一片模糊的轮廓。 闻君鹤抱得太紧, 贺宁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透过胸膛传过来, 又快又乱。 他徒劳地眨了眨眼, 最?终还?是放弃了。 墙上的时?针走了一圈又一圈。 贺宁再睁眼时?,分不清外面是天亮还?是天黑。他试着?动了动胳膊,酸痛感立刻从肩膀窜到指尖。身上套的睡衣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闷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勉强撑起身子?环顾四周,不是酒店,是闻君鹤的卧室。 床头灯亮着?,在墙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贺宁刚想?下?床,膝盖一软又跌回被子?里,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闻君鹤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杯水,看?见贺宁醒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他坐在床边,手指蹭过贺宁的脸颊:“喝点水,吃点东西?” 他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 贺宁点头时?扯到脖子?上的咬痕,疼得嘶了一声。 闻君鹤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端着?碗汤回来,舀了一勺吹凉才递到他嘴边。 贺宁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热气熏得眼皮发沉。 贺宁体质本来就差,这会儿药劲过了,整个人缩在闻君鹤怀里直发抖。他对很多东西过敏,平时?不注意,昨晚折腾狠了,现在连指尖都是冰的。闻君鹤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掌贴着?后背慢慢搓热。 贺宁突然抬手搭上闻君鹤后颈,动作虚浮得像在梦游。他想?起些零碎片段,随口道:“别找靳觅麻烦,他就是个拿钱办事而已。” 他盯着?贺宁苍白的脸,突然觉得有?把无形的枪顶在太阳穴上,而扣扳机的人靠在他怀里。 第38章 “你看上他了?”闻君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贺宁没回答,只是往他怀里又缩了缩,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闻君鹤脑子里闪过无数种让那个小明星消失的方法,贺宁察觉到他的情绪,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别这么较真。” “要是我没来,”闻君鹤突然掐住贺宁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你真会跟他睡?” 贺宁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会。 闻君鹤想起自己确实没立场要求贺宁守身如玉,连正牌丈夫都默许的事,他一个情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闻君鹤扯出个冷笑:“周纪找人伺候你,你们夫夫生活玩得挺花。” 话里带着刺,扎得他自己都疼。 贺宁慢吞吞道:“他塞人来是他的事,我不碰不就完了。” 说得轻巧,倒显得闻君鹤小题大做。 闻君鹤嘴角绷得死紧。 贺宁吃饱又睡了一觉,醒来时随手抓了件闻君鹤的外套披上。 客厅没开灯,只有投影仪的光忽明忽暗,闻君鹤一个人坐在沙发前,背影像是融进了黑暗里。 贺宁摸到展柜上的烟盒,刚叼上一根,闻君鹤就大步走过来抽走:“别抽了,你不想再犯一次哮喘吧。” 语气硬邦邦的。 “陪我看电影吧。” 这话听着耳熟,以前都是贺宁这么要求闻君鹤的。 投影的光打在闻君鹤脸上,贺宁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俩的角色完全调了个儿。闻君鹤现在做的每件事,都像是把贺宁当年对他的好,一件件原样奉还,如出一辙。 闻君鹤往贺宁身后塞了两个软垫。 贺宁扫了眼茶几上的药盒,那是专门给他备的哮喘药,还有角落里他的拖鞋、书架上的书,全是按他喜好摆的。 这屋子里的细节太多,多到让他恍惚觉得这是自己第二个家。 闻君鹤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把贺宁往怀里带了带。贺宁后背贴着他胸口,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变换,光斑在两人脸上游移。 “什么片子?”贺宁嗓子还有点哑。 闻君鹤的下巴蹭过他发顶:“《超时空接触》,科幻片,跟《星际穿越》差不多类型。” 他语气平静,好像昨晚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贺宁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想起以前都是他死皮赖脸缠着闻君鹤看电影。 所以全心投入时的心意会这么让人不珍惜,反倒是若即若离才更叫人视若珍宝吗? 原来冷淡的人反而更患得患失。闻君鹤的呼吸喷在他耳后,手臂却收得很紧,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贺宁对这种科幻题材提不起劲,眼皮很快就沉得睁不开。闻君鹤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的力道有些发紧。 等怀里人的呼吸变得绵长,闻君鹤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同意你的条件,”他声音压得极低,眼睛还盯着贺宁的睡脸,“但你要先兑现承诺,让他先恢复自由身。” 贺宁回到周家时已是傍晚。 六点整,周纪的轿车驶入院落,连续出差让他看起来疲惫不堪。 管家接过他的外套,贺宁迎上去:“本来想去接机的。结果没想到你先出发了。” 周纪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转身指挥人从后备箱搬出几个礼盒。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到领口,在羊绒围巾上洇出深色痕迹。递给贺宁的盒子里是块腕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贺宁道谢时。 周崇难得回来一趟,领了礼物就抱着盒子坐在沙发角落,一声不吭地盯着贺宁和周纪看了会儿,最后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周纪皱了皱眉:“他最近情绪不太对劲。” 晚饭后,贺宁和周纪站在小阳台抽烟。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冷,贺宁掸了掸烟灰:“纪哥你饶我了吧,别再往我这儿塞人了。” 语气半开玩笑,眼神却很认真。 周纪听说靳觅下药的事,眉毛挑得老高,他吐了口烟圈:“他胆子那么大,我就是让他陪你聊聊天,不过闻君鹤那性子,太傲了,他需要一个人来牵制,你一个人拿捏不住他。” 贺宁沉默了一会儿:“他那种人……能为我做到这一步,已经够出格了。” 贺宁突然想起闻君鹤落泪的样子,那个向来骄傲的人,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胸口莫名发闷,原来年少时的赤诚,早被他们耗成了互相折磨。 周纪弹了弹烟灰,声音有点哑:“周崇刚才说,以前我只给他一个人带礼物,他说以后不打扰我了。” 贺宁:“你高兴吗?” 周纪很久没回答,最后掐灭烟头:“不知道。” 韩卿被拘留的消息传来时,贺宁正在上班。 中级法院开庭那天,孟轩还是出庭作证了。 被告席上的韩卿终于卸下那副傲慢嘴脸,脸色惨白地听着三年有期徒刑的判决。他的律师立刻提出上诉,甩出一沓医院证明,抑郁症、精神分裂,声称是在病态心理下才做出伤人举动。 法庭宣布休庭核实证据,贺宁走出法院时耳边还嗡嗡作响。 韩卿那个挑衅的眼神让他攥紧了拳头,律师在旁边连说了好几声“冷静”。 闻君鹤把外套披在他肩上,声音很稳:“别急,先找律师商量。”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律所。 律师推了推眼镜,说如果病历属实,韩卿很可能免去牢狱之灾。 贺宁烦躁地摸出烟盒,闻君鹤没拦他,只是把车开得格外平稳。 灯光打在贺宁脸上,照出他苍白的脸色。他狠狠吸了口烟,火星在指间明灭:“韩卿这王八蛋运气真好,我就知道韩家不会让他坐牢。上午在法庭上,我真想冲上去揍他。” 闻君鹤看着他被烟雾模糊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人可恶,贺宁就是脾气大了点,可从来没主动害过谁。 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没用。 幸好当初贺宁被救回来了,可那些罪不能白受,总得有人还。 现在的贺宁看着尚好,可闻君鹤记得周纪说过,他从前瘦得脱相,风一吹就能倒,脸上那点婴儿肥全没了,脆弱得像张纸。 闻君鹤以前觉得贺宁单纯,可他从没想过让他去面对这世间的残酷。 “韩卿逃不掉的。”闻君鹤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该还的,他一样都少不了。” 贺宁没接话。 虽然是句空泛的安慰,但奇怪的是,他心里确实好受了点。 法庭宣判那天阳光刺眼,韩卿靠着精神病证明当庭释放。 贺宁坐在旁听席没动,听着韩卿律师在那狡辩,说什么案发时神志不清,不负刑事责任。 闻君鹤在旁边跟律师低声商量继续上诉的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贺宁手机突然震了下,收到条匿名视频。 点开就看到昏暗画面里,韩卿被个高大男人按着后颈,两人距离近得诡异。那人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贺宁太熟悉了,是贺闳兴从不离身的那枚。 视频里贺闳兴突然转头,眼神冷得像刀,直直刺向镜头:“拍什么拍?”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不耐烦。 发件人还附了句话,更劲爆的都被你爸毁了,就剩这段。想他了就拿出来看看。 贺宁手指一抖,差点摔了手机。 他猛地按灭屏幕,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闻君鹤察觉到不对,转头看他:“怎么了?” 贺宁摇头,把手机狠狠塞回口袋。抬眼就看见韩卿冲他露出个挑衅的笑,嘴角咧得刺眼至极。 贺宁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崩塌,韩卿太知道怎么毁掉他了。 他爸,贺闳兴,居然跟韩卿有过那种关系。 这个认知比任何打击都致命,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他猛地推开人群往外冲,闻君鹤在身后喊他名字,追上来拽他胳膊。 贺宁转身就是一巴掌,手指着闻君鹤鼻子,眼眶通红:“你他妈早就知道是不是?什么何承,什么查不到,全是放屁!” 他甩开闻君鹤就往门外跑。 韩卿正被法警押着往外走,律师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韩卿走在最前面,脸上还挂着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刚迈出法院大门没几步,突然一辆银色面包车从侧面路口横猛冲出来,发动机发出刺耳的轰鸣,轮胎摩擦地面冒出白烟,直冲着韩卿就撞了过去。 第39章 “砰”的一声闷响,韩卿整个人被撞飞出去?好几米,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血立刻从他身下?漫出来,在阳光下?红得刺眼,顺着?地面砖缝慢慢扩散。 他的律师吓得公文包都掉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人群瞬间炸开锅,尖叫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空气,红□□光交替闪烁。 闻君鹤一把拽住贺宁,手臂勒得他肋骨生疼:“韩卿被车撞了,你冷静点!” 声音里带着?剧烈奔跑后的喘息。 而贺宁看?着?远处忙做一团的画面,和韩卿垂落在地上的手指。 与此同时?,监狱放风区的阳光正好。 贺闳兴靠在墙边,听着?身边人低声说话。他眯了眯眼,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指节,那里少了枚惯戴的玉扳指。 “老五的人情?,”他语气平淡,“就当还?了。” 第27章 我腻了这种畸形的关系 贺宁盯着不远处拉起的黄色警戒线, 警察正大声维持秩序。 救护车的后门“砰”地关上,医护人员动作利落地将担架推上车。地面那摊暗红的血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泼墨似的晕开在水泥地上, 边缘已?经?有些发黑凝固。 闻君鹤的手臂环上来,掌心?贴在贺宁后背:“我们先离开。” 声音混在四周嘈杂的人声里?。 贺宁猛地挣开,力道大得自己都踉跄了一下。他盯着闻君鹤, 眼神冷得像看陌生人:“我自己会离开,闻君鹤, 你离我远点!帮贺闳兴骗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你不是最恨他吗?你还帮他, 凭什么?就?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远处警笛声还在响, 围观的人群举着手机拍摄。 闻君鹤的手悬在半空:“......宁宁,我不想看你不高兴。” 贺宁胸口剧烈起伏, 眼前发黑。为什么?偏偏是贺闳兴?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那片混乱的现场,医护人员正把担架往救护车上推,警灯的红光刺得眼睛生疼。他现在只想亲手掐断韩卿的脖子,或者?干脆让这个人永远消失。 “开心??”贺宁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从?遇到你们, 我就?没开心?过一天!” 闻君鹤看着贺宁头也不回地钻进周家的黑色轿车。车窗贴了防窥膜, 他连贺宁的背影都看不清。 晚上周纪来敲门, 手里?提着食盒。他听说白天的事?后, 总觉得不放心?。 贺宁机械地吃着饭, 周纪没说话, 就?坐在他对面等。 周纪:“白天的事?应该是有人策划的。” 贺宁划开手机, 伏绍的道歉短信跳出来。他皱眉扫了两眼,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电话接通后,信号断断续续, 伏绍的声音时有时无,说没能保护好他,让他受苦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贺宁打断他,“绍叔,我就?问一句,我爸跟韩卿真好过?”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只剩下电流的杂音。 过了好几?秒,伏绍才开口:“先生身边从?来不缺人......韩卿不算什么?特?别的,宁宁,以后会有人代?替我照顾你的,我不能出现你面前了。” 贺宁攥着手机的手指发白:“什么?叫有人替你照顾我?” 伏绍又沉默了一会,最后只说:“我得出趟远门。” 伏绍的声音传来::先生容不下韩卿对你做的事?……有些事?早就?计划好了。” 他停顿了一下:“闻君鹤后来主动掺和进来,大部分?安排都是他经?手,现在他跟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与此同时。 闻君鹤蹲在没开灯的阳台,打火机的火苗窜起来,照亮他半边脸。几?张纸在花盆里?慢慢烧成灰,夜风一吹,纸灰打着旋往上飘。 他手肘撑在栏杆上,底下城市的灯光连成一片。手指间转着枚戒指,金属表面反着冷光。 烟盒是贺宁落在这儿的,闻君鹤叼了根在嘴里?,烟草味混着夜风的凉。 贺宁听完伏绍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拨开额前的碎发。夜风吹得他眼眶发红,许久才发出声音:“......绍叔,他本来干干净净的,你们凭什么?把他拖进这滩烂泥里??” 电话那头伏绍叹了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很远:“他不跳下来,怎么?够得着你?” 这话说得轻巧,落在贺宁耳朵里?却像记闷雷。 或许他的喜欢对于一些人的确是灾难。 贺宁:“你们以后不许再联系他。” 贺闳兴那些见不得光的发家史他后来都知道了,当年要是老老实实走正道,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贺宁小时候就?发现,身边那些叔叔伯伯的虎口和食指都有层厚茧,那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 有次他躲在父亲书房的柜子里?,想偷玩电脑。那天佣人们都被支开了,他从?柜门缝隙看见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跪在地上发抖。 贺闳兴站在窗前,手指在几?个玻璃花瓶间游移。 窗台上摆着贺宁插的绣球花,粉蓝相间的花瓣蔫了几?片。 他爸特?意绕过那两个丑丑的花瓶,抓起旁边素白的花瓶,把里?头的水和花全倒在地上。水珠溅到贺宁藏身的柜门上,隔着缝隙都能闻到铁锈味。 “嘴挺硬。”贺闳兴掂了掂空花瓶,突然抬手砸下去。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男人的惨叫,血立刻顺着那人额头流到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贺宁那次吓得哮喘发作,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天。贺闳兴派人买来成堆的玩具,堆满了病房角落。 贺宁抱着只毛绒熊,脸色还是惨白的。 “爸爸,他声音细细的,“以后别打人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熊耳朵:“那个叔叔看着好疼。” 阳光从窗帘缝漏进来,照在小孩发顶,软软的头发泛着金色。 贺闳兴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儿子病恹恹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束光太亮,照得他那些阴暗无所遁形。 “好,”最后他摸了摸贺宁的发旋,嘴角扯出个笑,“爸爸答应你。” 这话说得轻,像在哄人,又像在骗自己。 从?那以后,贺闳兴确实再没让贺宁看见过那些血腥场面。 年幼的贺宁天真地以为父亲真的改了,直到年纪渐长才明白,不是有些事?情不存在了,只是他被隔绝在了那个世界之外。 小时候的贺宁其实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有次听见爸爸的下属夸他“少爷天生是做继承人的料”,他转头就?爬上了别墅后院最高的那棵树。 家庭教师带着佣人们在底下急得团团转,好话说尽哄他下来。后来他干脆跟着孟轩到处疯玩,书本碰都不碰,渐渐就?成了圈子里?有名的“贺家小草包”。 树荫投在地上晃晃悠悠,当时贺宁坐在枝桠上晃着腿,看底下人急得满头大汗。 他那个想他不想学怎么?去打人。 贺闳兴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却也由着他胡闹。 日子久了,贺宁记忆里?父亲暴戾的那面渐渐模糊,只剩下那个会摸他头发、给他买玩具的慈父形象。 可有些画面忘不掉,比如?那天贺闳兴把他从?柜子里?抱出来时,手上未干的血迹沾到了他睡衣上,温热腥咸。 闻君鹤长得好看,但贺宁身边从?不缺美人。真正吸引他的是闻君鹤身上那股劲儿,明亮、正直,像把出鞘的刀。 贺宁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人总会爱上自己渴望成为的样子。他这辈子注定是贺闳兴的儿子,却疯狂想活成闻君鹤的模样。 贺闳兴给他筑了座象牙塔,可塔外全是吃人的野兽,他们把他当狼群里?的小羊羔养。 贺宁第一次见闻君鹤时就?想,这世上怎么?还有人活得这么?较真,较真得让人想毁掉,又干净得让人想靠近。 闻君鹤身上那份纯粹的正义感,是贺宁从?未见过也舍不得玷污的。 即使当初闻君鹤对他冷眼相待,贺宁也没想过用那些下作手段,他反而更欣赏闻君鹤的倔,觉得这人连讨厌他都讨厌得光明正大。 后来知道闻君鹤被父亲威胁时,贺宁心?里?难受愧疚。他总觉得是贺闳兴硬生生折断了闻君鹤的傲骨。 贺闳兴早看不上闻君鹤这种人,一个死守规矩的愣头青,在他眼里?就?是笑话。 贺闳兴的世界里?没有规则,只有输赢。 他爬得越高,手底下人越猖狂,最后连遮羞布都懒得要。 闻君鹤却恰恰相反,他看贺闳兴的眼神就?像看堆发臭的垃圾,厌恶得明明白白。 贺宁夹在中间,一边是血脉至亲,一边是心?之所向,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谁是对的。 当初贺宁提出让闻君鹤当情人时,不过是句气?话。他没想到闻君鹤真会答应,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垂下来,贺宁胸口像被人捅了一刀,比闻君鹤继续拒绝他还难受。 第40章 他比谁都愤怒闻君鹤的妥协,却又忍不住想试探这人的底线。每次看着闻君鹤为他打破原则,贺宁心?里?都拧巴得厉害,既痛快又心?疼。 这种扭曲的快感像毒药。 贺宁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周纪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餐盘。 “韩卿没死,”他把筷子递给贺宁,“但医生说他以后站不起来了。” 贺宁肩膀突然卸了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便宜他了。” 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但他一口都没动食物。 周纪盯着他看了会儿,眉头皱起来:“你看起来不像高兴的样子。” 贺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勉强算笑的表情:“我高兴啊。” 周纪没再追问,只是揉了揉他发顶:“吃了就?休息吧。”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显得更空了。 几?天后,闻君鹤给贺宁发了条信息:“还生气?吗?” 后面跟了一句话,过几?天我生日你可以过来吗? 贺宁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他记得去年闻君鹤生日,自己忘记了。 生日那天贺宁还是去了,拎了个蛋糕。 闻君鹤开门时很自然地亲了下他脸颊,身上套着件灰毛衣,右手还戴着沾油的一次性手套。 “鸡翅快好了,”他转身往厨房走,“再炒两个菜就?能吃。” 他声音提高了几?分?:“无聊就?打会儿游戏。” 贺宁靠在门框上看他翻炒的背影,锅铲碰撞的声音听着莫名安心?。 水龙头哗哗的响,油烟机嗡嗡地转,混着锅里?滋啦的油声,平常得像是他们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年。 突然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闻君鹤头也不回地喊:“宁宁,帮我接一下。” 贺宁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姑姑”两个字。他往厨房走,闻君鹤正忙着炒菜,两手都不得空,朝手机努了努嘴。贺宁只好接通,举到闻君鹤耳边。 “嗯......在家......就?我和贺宁......”闻君鹤简短地应了几?句就?挂断了。 锅里?的菜冒着热气?,他转头看贺宁:“姑姑和小臻顺路来送蛋糕。” 手上翻炒的动作没停,闻君鹤开口说:“你要是不想见,我下去拿就?行?。” 贺宁记得小臻,是闻君鹤姑姑的孩子,上次见还是个小豆丁。 他摇摇头:“没事?。” 话说得有点快,像是怕自己反悔。 门铃响的时候,贺宁正帮着摆碗筷。 闻姑姑站在门口,笑容还和记忆中一样温和。她身后探出个穿白裙子的姑娘,扎着高马尾,眼睛滴溜溜地在贺宁身上转。 “哥,”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这就?是你男朋友啊?”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在安静的玄关格外响亮。 闻姑姑轻轻拍了下小臻的后脑勺,语气?里?带着亲昵的责备:“没规矩,叫宁哥哥,你小时候人家还抱过你呢。” 小臻吐了吐舌头,乖乖喊了声“宁哥哥”。 贺宁弯下身扯出个笑:“长成大姑娘了,真漂亮。” 贺宁眼神却不自觉柔和下来。小臻突然红了脸,手指摇着裙摆,刚才那股机灵劲儿全没了。 闻姑姑把蛋糕盒放在桌上:“我自己烤的,闻君鹤说不用,不过我想着生日总要有个蛋糕,就?想着给你们送来。” 她转身要走,贺宁突然开口:“姑姑一起吃吧。” 闻君鹤炒菜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眼贺宁,又转向姑姑:“留下吧。” 闻姑姑说好。 贺宁于是把自己拿来的蛋糕放进了柜子里?。 小臻已?经?蹦到餐桌前,鼻子凑近那盘鸡翅猛吸一口气?:“哥你手艺见长啊!” 小臻一听能留下来吃饭,眼睛都亮了,连声说好。闻姑姑笑着摇摇头,挽起袖子去厨房帮闻君鹤打下手。 小丫头一屁股坐在贺宁对面,手肘撑在桌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宁哥哥,我妈说你高中就?跟我哥好上了?” 她歪着头:“我哥那么?闷,肯定是你追的他吧?” 贺宁筷子顿了一下:“......算是吧。” 吃饭时小臻只顾着扒拉鸡翅,闻君鹤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背说:“别用手。” 力道不重,小臻却夸张地抱着头喊疼。 餐桌上闻姑姑和闻君鹤不约而同往贺宁碗里?夹菜,堆得小山似的。最后一个鸡翅被闻君鹤夹到贺宁碗里?,转头对小臻说:“不是天天喊减肥?” “我还在长身体呢!”小臻鼓着腮帮子抗议,油乎乎的手指着自己,“以后自然就?瘦了!” 贺宁看着闻君鹤和小臻斗嘴,忽然想起以前去闻姑姑家找他的那次。在家人面前的闻君鹤,是长辈眼里?稳重可靠的好孩子,是妹妹心?中无所不能的哥哥。 闻姑姑给他夹菜时,那种温馨的家庭氛围让贺宁心?里?发胀,好像下一秒就?能和闻君鹤一起,真正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回去。 他不能背叛和周纪的协议,更不该把闻君鹤拖进自己的泥潭里?。 闻君鹤就?该永远干干净净的,像他们初遇时那样。 贺宁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突然觉得味同嚼蜡。 小臻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闻君鹤偶尔应两句,声音里?带着贺宁很少听到的轻松。这顿饭吃得热闹,贺宁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坐在最明亮的角落里?,周身却裹着层看不见的阴影。 吃完饭后,小臻兴冲冲地插上蜡烛,非要闻君鹤许愿。烛光摇曳中,闻君鹤闭眼又睁开,目光直直落在贺宁身上。 贺宁别过脸,盯着蛋糕上的奶油花纹发呆。 吃了蛋糕临走时闻君鹤执意送他下楼。 周家的车就?停在单元门口,车灯在夜色里?亮得刺眼。闻君鹤攥着他的手不放:“你还生气?吗?” 他手指力道有些大:“瞒你是我不对,我知道你知道了会很不开心?。” 贺宁抽回手:“闻君鹤,生日快乐,刚才我们认识快十年了,真快啊......你明年就?三十了,以后好好生活吧。” 闻君鹤愣在原地,路灯照得他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 “我腻了这种畸形的关系。” 第28章 我替你过去吧 闻君鹤的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弦:“宁宁, 你什么意思?” 夜风吹得他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僵直的肩线。 “字面意思。”贺宁,“我?腻了, 韩卿现在?废了,孟轩也要进去,现在?没人能动我?,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闻君鹤:“我?哪里做得不好......” 贺宁胸口发闷,这不是他想看的闻君鹤, 不该是这样低声下气的模样。 一切都错了。 从他拉着闻君鹤坠下来那天就错了。 贺宁突然一开始想起?自己原本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贺闳兴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那儿,爬得越高, 摔得越狠。 他不想看到闻君鹤也这样。 如果闻君鹤没遇见贺宁, 他大?概会活成?最标准的别人家孩子模板,虽然出身普通, 但靠着那股子倔劲,一步步往上爬。名校毕业,进最好的公司,每天穿着笔挺的衣服。下班后运动,周末和朋友小聚, 活得规律又干净。 他会遇到个品性相当的姑娘, 可能是同事介绍的, 也可能是相亲认识的。那姑娘大?概也爱较真?, 他们会买套小房子, 生个孩子, 周末带孩子去公园放风筝。 没有血腥, 没有算计,更?没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他不用为谁低头,不用违背原则, 永远活得堂堂正正,那才是闻君鹤该有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段扭曲的关系里互相折磨。 起?初贺宁确实存了报复的心思,凭什么闻君鹤当年能对他冷眼相待,现在?却要装深情? 可当真?把闻君鹤拽下来后,他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他终究不是贺闳兴,做不到心狠手辣;也没有闻君鹤的本事,有那样强大?的心理素质, 贺宁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才会在?那些阴谋算计里卷入差点丢了命。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报复的快感就像劣质酒精,上头快,后劲大?,最后只剩满嘴苦涩。 他们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报复的不是闻君鹤,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闻君鹤神?情痛苦:“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没用了?” 贺宁别过脸:“早就完了,以后好好过你的日子,余生都要坦坦荡荡地?活。” 闻君鹤突然伸手,只来得及抓住贺宁的一片衣角。 布料从指缝滑走的瞬间,他想起?很?多年前?,贺宁也是很?多次抓住他的袖口,被他甩开。 第41章 现在位置调换,他才明白这个动作多伤人。 贺宁把闻君鹤的电话、微信全拖进了黑名单。 他去探监那天,隔着玻璃和贺闳兴对坐,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分钟。 最后还是贺闳兴先开口,嘴角挂着那种熟悉的的笑:“解气了吗?” 贺宁盯着他爸看,这人眼角有皱纹了,眼神带着年轻时锐利,却像匹随时准备扑食的狼,而是暮年垂垂的老狼。 贺宁:“我没觉得痛快。” 贺闳兴放软了语气,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是爸爸错了,以前太混账......” 话没说完就被贺宁打断:“我的事以后自己处理,别再把闻君鹤扯进来,他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贺闳兴突然笑了,眼神渐渐锐利:“说实话,他来看我的时候真是让我吃了一惊。” 贺闳兴的声音透过探视窗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宁宁,这世上没有人是什么例外?权、钱、色,谁逃得过?” 的确没有什么人是不一样的,人到了年纪,入世够深,权欲,利欲,情//欲,都会猖獗贪婪地扑过来。 贺宁盯着父亲眼角新添的皱纹,贺闳兴继续开口说:“别指望谁能永远干净,更别想着改变谁,宝贝,怎么到头来,最天真的还是你呢?” “闻君鹤以前畏惧着我的权势,恨我,结果现在才发现的确那是个好东西,否则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你妈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个时候爸爸发誓再也不会落入那种屈辱的境地……” “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开心心的,闻君鹤他非池中之辈,以前我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觉得他固守的高傲太可笑了,他看不起我贺闳兴的儿子,现在不一样了。” 贺闳兴隔着玻璃看贺宁:“他真的臣服于你了。” 贺宁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闻君鹤不也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他就是不甘心。 “闭嘴!”贺宁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眼眶发红:“他凭什么要看得上我,我们是什么良善的大好人吗?” “我真是讨厌死你们了,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要什么,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那么自私,用我当什么借口!” 贺宁说罢就要离开,贺闳兴叫了一声宁宁。 贺宁:“你不该让闻君鹤开那种头的,我真是过够了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是你的为所欲为毁了我们家!你怎么好意思提起妈妈,别再沾闻君鹤,否则我以后再不要见你!” 贺宁转身就走。 贺闳兴在后面喊他小名,声音突然老了十岁。 贺闳兴猛地起身,却被狱警一把按回椅子上。 “我心软的傻孩子......”贺闳兴他甩开狱警的手,自己转身往监区走。拖鞋踩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铁门后。 妻子的面容在贺闳兴多年的牢狱记忆里已经模糊成一片,只记得是个温婉的女人。 贺宁小时候总缠着他问妈妈的事,他能说很久,从他妈妈慧韫的名字开始。 他摸出张旧照片,边角已经发黄卷曲。照片上的女人抱着婴儿时期的贺宁,笑容温柔。 贺闳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停尸房。要是当年没那么贪心,现在是不是还能一家三口在一起。 贺闳兴把照片塞回枕头下。后悔有什么用?路是自己选的。 * 周纪难得休息,他在院子里悠闲地翻阅着一本书,面前摆着一壶茶。 周崇刚睡醒的样子有些散漫,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连拖鞋都只趿拉了一半。 他晃到周纪面前,看都没看就伸手捏了块茶点塞进嘴里,他向来娇气,吃穿用度都是单独备着的,连茶点的糖分都要精确到克。 周纪眉头一皱,语气冷淡:“少吃点糖。” 自从结婚后,他就和周崇保持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像在两人之间划了条线,谁都不准越界。 他履行着兄长的责任,但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彼此都钉在各自该在的位置上,不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周崇嚼着茶点,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抬眼看周纪,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不管我的死活吗?” 周纪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只想当个普通的兄长,可周崇偏要一次次越界,把简单的关系搅得复杂。 周崇瞥了眼他手里的书,封面烫金的哲学标题在灯光下反着冷光。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佻:“读了这么多道理,哥,你活明白了吗?” 周纪合上书:“身体好了就去上班,别整天游手好闲。” 周崇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我上过班啊,去贺宁那儿。” 他歪着头,笑得挑衅:“我把他出轨证据都甩你脸上了,你倒沉得住气,八风不动。” “他是我的伴侣。”周纪声音冷了下来,“我们的生活,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他抬眼:“安分点,别让爸和妈操心。” 周崇忽然凑近,呼吸几乎喷在周纪耳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愉悦:“我安分得很,反倒是你,最近你那位‘伴侣’失恋了,你没发现吗?” 周纪却连眼神都没变,拿着书转身就往楼上走。 周崇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发红,突然提高声音:“对!我就是不让人省心!可你呢?你当初骗我说只要我变好就跟我在一起,我信了,我改了,结果你跑了!” 他的声音里压着颤,像是要把这些年憋着的怨气全倒出来:“国外那一晚也是骗我的,对吧?周纪你就是个懦夫,你永远只想逃,你们把我当疯子一样关着,二十四小时盯着,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庞娆站在一旁,粉色披肩裹着肩膀,她蹙着眉,想上前又不敢。 贺宁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动静,脚步一顿。 周纪没有发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漠然地丢下一句:“只有小孩才会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周崇,你还没长大吗?” 说完,他径直上了楼,周崇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发白,呼吸又急又重。庞娆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崇,你没事吧?” 周崇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周纪消失的背影。 周崇猛地甩开庞娆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后退了半步。 庞娆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就偏偏看上自己哥哥呢?你爸那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她声音放轻,像是劝解又像是警告:“上次请的大师说了,可能是祖坟风水的问题,你爸已经找人去迁了。” “天生的。”周崇扯着嘴角冷笑,眼底发红,“驱邪也好,戒断所也罢,都治不了。” 他转头看向二楼方向,声音哑得厉害:“反正两个儿子,没一个合他心意,总之逼死一个就好了,你们别去折磨我哥。” 庞娆猛地捂住周崇的嘴,一转头正对上贺宁探究的目光。周崇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贺宁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头问庞娆:“妈,没事吧?” 庞娆摆摆手,披肩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贺宁又问:“周崇刚才说的戒断所……是什么地方?” 周牟富发家的地方保守封建,骨子里刻着旧式宗族的顽固。这么多年却始终改不了迷信风水的习惯。 当年面对两个儿子之间的纠葛,这位父亲最终做了个折中的决定,允许大儿子和男人结婚,却始终不肯承认这段关系的本质。 庞娆拢了拢披肩,眉头微蹙:“周崇十五岁那会儿就不太对劲,脾气倔得很,只听他哥的话。送去待了三个月,别人家孩子出来都老实了,就他……” 十五岁? 可周纪告诉他,不是他们成年的时候这段关系才被发现的吗? 贺宁盯着庞娆保养得宜的脸,突然打断:“您知道那种地方是怎么‘矫正’的吗?” ”就是……一些体罚罢了。”庞娆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贺宁:“体罚而已?” 庞娆含糊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披肩边缘往上提了提:“他爸提过有些辅助治疗手段...都很温和的。” 她语速突然加快:“阿崇心脏不好,我们哪敢乱来?都是正规医疗机构,有科学依据的。” 贺宁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第42章 庞娆还在?解释:“我?们就是想让他像正常人一样……”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像是自己也意识到这个词用得不太妥当。 “庞姨,”贺宁声音发紧,“您看过那些戒断所的新闻吗?” “那都是不正规的!”庞娆突然拔高声音,披肩滑落半边,“他爸找的是顶级专家,收费贵着呢。” 她说着说着又放轻声音,像是在?说服自己,“治好过不少人的……” 贺宁盯着庞娆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她眉梢眼角还带着笃定的神?情,无知且自信。 他想起?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周崇少年时还会笑,挨着周纪的肩膀,眼睛亮得像星星。 可后来那些照片里,他的眼神?越来越沉,像潭死水,看人的时候让人脊背发凉。 周崇那些偏执的、疯狂的举动,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这屋子里每个人都往那团火里添过柴,现在?却要怪火烧得太旺。 贺宁听完庞娆那番话,胸口堵得发闷。他在?厨房转了两圈,水杯拿起?又放下,最后径直上楼敲开周纪的房门:“我?们搬出去吧。” 话说得干脆,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留。 搬家那天,周崇的房门紧闭了一整天。傍晚庞娆端着餐盘站在?门外,刚敲两下就听见里面“砰”的砸东西?声:“饿死我?算了!” 周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嘶哑得不成?样子:“反正没人管我?死活!” 庞娆急得在?走廊转圈,第?二天情况更?糟。她不得不去找周牟富求助。电话打到周纪手机上时,贺宁看见他撑在?桌沿的手背青筋凸起?。挂断后,周纪抓起?外套就要出门。 “或许我?这个外人看得更?明白。”贺宁突然开口,“你们对周崇……” 他斟酌着用词:“既冷漠又纵容。” 周纪:“……我?没办法不管他,他心脏一直有问题。” 贺宁垂下眼:“然后呢?” 他轻轻摇头:“他闹,你让,看似心软,周崇的贪心都是你一手惯出来的。我?这个外人夹在?中间,除了提醒你们保持距离。” “阿纪,我?愿意一直起?这个中间作用,可这不是办法,周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规整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把他逼疯的。” 贺宁盯着周纪绷紧的下颌线:“你妈说送过周崇去戒断所……你知道?这事吗?” 周纪:“什么戒断所?” “就跟戒网瘾的差不多,”贺宁,“你出柜时爸妈反应那么平静……说不定早就被更?离经叛道?的事冲击过了。” 这话一出,在?周纪脸上砸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周纪的思绪转得飞快,记忆里出柜那天的画面一帧帧闪回,饭桌上安静得可怕,他妈嘴唇动了动又闭上,最后是周崇先开口问“是谁”。 当他说出当时的恋人,全家人脸上闪过各种表情,唯独没有对“同性恋”这件事本身的震惊。 他爸明明是那么一个那么封建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诡异的平静终于有了答案。 当时他妈欲言又止的眼神?,他爸反常的沉默,甚至是周崇追问时那种古怪的急切。原来他们早就在?另一个儿子身上经历过更?剧烈的冲击。 周纪想起?从前?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周崇,那时候的少年眼睛亮得像星星,他说往东绝不往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在?他上大?学后,那双眼睛渐渐暗了下去,像盏快耗尽的油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它剧烈摇晃。 周崇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像只随时会炸毛的猫。 后来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多,摔杯子、砸门、整夜整夜不回家,每次爆发后,周崇又会红着眼睛来找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当初逃离周家也是因为或许周崇的叛逆,从来都只是冲着他一个人的。就像困兽最后的挣扎,既想逃离,又舍不得真?的走远。 第?二天贺宁就听说了周崇从二楼摔下去的消息。据说那天正好有工人来翻新草坪,新铺的草皮很?松软,像一层厚厚的绒毯,就是这层缓冲救了他一命,没让他真?的摔出个好歹来。 贺宁看望他的时候,周崇正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床头柜摆着四?五样精致早点,周纪端着白瓷碗,正在?给他喂粥。 周崇见了贺宁,突然扯着被子蒙住头。 周纪放下碗时,只对贺宁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外说话。 “……你说得对,他今天变成?这样,我?脱不了关系。” 他说大?学的时候,父母转头就把周崇塞进了城郊那家戒断所,等三?个月后回来,周崇已经不太对劲了,半夜经常惊醒,这些事周崇后来从没跟他提过。 周崇是高中发现自己跟周纪不是亲生兄弟的,他很?认真?地?对庞娆说他喜欢哥哥,他是不是可以跟哥哥在?一起?。 庞娆和周牟富对这个养子心情很?复杂,这么多年的宠爱不是假的,他们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养好,一方面觉得是不是他们的教育出了问题。 他们可以对周纪严厉,可是对周崇没有办法。 周纪的指节抵着太阳穴:“我?看到他手上的疤,平时用手表遮住的。” 那只定制腕表的金属表带下,横亘着几道?狰狞的伤口。 贺宁:“阿纪,南美分公司需要人坐镇吧?我?替你过去吧。” “不是要离婚,毕竟这个身份还挺好用的,我?只是觉得我?不该留在?这里刺激周崇了,他再折腾下去,小命都快没了。” 第29章 我会在你跟周纪的床上干///你 周纪论心中再如何纠结矛盾, 贺宁期待又恳切地看着自己,最终只好妥协:“我会让他们好好安排的,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贺宁不是对周崇心软, 是看着周纪眼下浓重的青黑色心疼他。 闻君鹤的电话被?拉黑第三天,他直接等在了周家。 那天下着雨,贺宁看着闻君鹤撑着一把伞靠在车边。 “你?疯了吗?”贺宁下车,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闻君鹤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 “我当然知道?!” “一个小三, ”闻君鹤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一个见不得人?的男小三是吗?” 他的手握着贺宁的手臂, 又在触到对方吃痛的表情时又松开。 “可你?不见我!”闻君鹤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硬生生压下来, “贺宁,别把我逼成疯子好吗?” 他的眼角发红,像是随时会落下泪来。 贺宁猛地推开闻君鹤,胸口传来一阵钝痛。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断了,我想要过正常生活。”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闻君鹤的西装被?雨水打湿了下半, 贴在身上?。 “正常生活?”他扯出一个苦笑, “我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想, 我在想几年前我就不该离开。” 贺宁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可当闻君鹤扔下伞朝他走来时, 他发现自己挪不动?脚步。 “宁宁, 我们以后好好的好吗?” 雨水顺着闻君鹤的睫毛滑落, 像是眼泪。 “你?以后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好好听, 你?以前说不想工作,就要在我身边当一只好吃懒做的小猪,你?都忘了吗?” “我把你?的日记本都记下来了, 我没有参与过的时间我都帮你?记下来了。” 贺宁静静地听着。那些十八岁的天真幻想,现在听来像是一个遥远的梦,说不动?容是假的。 “闻君鹤,”贺宁声音有些哑,“让我想想好吗?” 闻君鹤捧起他的脸,雨水顺着两人?的相触的地方交融在一起。 “多久?”他的拇指轻轻擦过贺宁的眼角。 贺宁:“一周好吗?” 一周后的机场,贺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他最终按下发送键时,指尖在“闻君鹤”三个字上?停留了几秒。 短信发出去后,贺宁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他想起昨晚收拾行?李时,从抽屉深处翻出的那张照片,闻君鹤搂着他的肩膀,背景是大学校园的樱花树。 那年夏天的梧桐树荫把柏油路切成碎片,闻君鹤的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来,带着洗衣粉的干净味道?。 贺宁坐在后座,双手环住闻君鹤的腰,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腹肌的起伏。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贺宁把脸贴在闻君鹤的后背上?,自行?车碾过减速带时,闻君鹤总会提前说“抓紧”,然后故意加速冲过去,惹得贺宁搂得更紧。 贺宁被?陡得会抱怨,这个时候他能听见闻君鹤胸腔里?传来的闷笑。 那时候贺宁以为,这样贴着闻君鹤后背的触感,会持续一辈子。 第43章 照片被?他夹进了护照里?,现在正安静地躺在外套内袋中。 登机提示音响起,贺宁拎起登机箱。 他最后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空,想起他给闻君鹤的短信里?写的那句“不必再记得我”。 飞机开始滑行?,贺宁把额头抵在冰冷的舷窗上?。跑道?两侧的指示灯在雨中模糊成一片光点?。 一年后的某个深夜。 贺宁在圣保罗公寓里?拆开了那封国际快递。 看着离婚协议上?周纪熟悉的签名看了很久。 这一年里?,他习惯了南半球炽烈的阳光和嘈杂的街头。 每周五准时收到周纪的邮件,他们彼此?隔着时差,一开始通话还算频繁,后来都用邮件交流,内容简短克制,公司近况、周崇的治疗进展、偶尔提及到闻君鹤。 贺宁的回信总是更短,三五行?字,像在填写某种工作报告。 前一周的邮件里?,周纪破天荒地写了很长。 贺宁在会议室里?点?开,看到“离婚”两个字时,他回复得很简单,问周纪想清楚了吗? 周纪的回复很慢,和周崇纠缠的关系注定这辈子不会有了断,不如放贺宁自由,关于补偿的内容在附件里?。 贺宁翻出那封邮件又看了一遍,想了想还是要回国一趟。 他没告诉周纪,只是不放心这封邮件是否出自他手。 司机把贺宁送到他和周纪在周家外购置的婚房,屋内没开灯,贺宁拖着行?李打开房门,只看见闻君鹤双手插兜站在他的面前,银色月光铺洒出他的身影,夜风吹开窗纱,映出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贺宁呼吸一窒,刚想离开。 房门却被身后的男人狠狠关住了,闻君鹤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的身体,炙热的呼吸仿佛也近在咫尺,像一座山压向他。 闻君鹤握住贺宁的胳膊,动?作丝毫不温柔,强迫着和他对视,贺宁的手臂被?抓得一麻,他抬起眼眸,看见男人紧绷的唇线和下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闻君鹤的痛点?,他冷冷地道?:“因为这是你?跟周纪的婚房,所?以我不该出现吗?” 贺宁:“放开我!” 闻君鹤黑下脸:“放开你?,你?又准备躲到哪里?去?又要跟谁在一起?” 贺宁甩开他的手,直视着闻君鹤:“我去哪里?,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请你?离开我家,闻君鹤,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现在我跟你?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懂吗?” 闻君鹤的表情阴沉得恐怖,胸口起伏,周身气息冰冷可怕。 他觉得自己早就疯了,一年前他满心期待的生日最后如坠冰底,他给了自己几天,打算再次放下尊严成为贺宁的次要选择。 可贺宁却?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甚至不是贺宁众多知会者之?一。 他被?密密麻麻的嫉妒折磨得发狂,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后来闻君鹤认真地分析了,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对贺宁温柔,贺宁既然已经不肯再给爱给他了,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他就不该让贺宁身边出现再那么?多选择。 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会把贺宁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让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别人?。这个念头冒出来时,闻君鹤自己都怔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原来他骨子里?早就藏着这样的疯狂。 闻君鹤眸色越来越深。 下一刻贺宁被?他猛地拖起来扛在肩上?,他被?吓了一跳,随后挣扎起来,很快就被?闻君鹤粗暴甩到床上?。 闻君鹤扯下领带,把贺宁按在床上?绑住他的手腕。 闻君鹤眼睛有些红,盯着衣衫凌乱陷在大床里?挣扎的贺宁,掐着他的下颚:“我会在你?跟周纪的床上?干///你?,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贺宁像是被?这句话震在原地,脸色极差:“闻君鹤,你?放开我!你?疯了!” 闻君鹤却?只低头看向他,他也反复琢磨过这件事,可眼看着贺宁当着他的面和多少人?你?来我往真假逢迎,看着他跟所?谓的丈夫共同进退相敬如宾,再没有一点?他的位置,他突然觉得贺宁的确有些可恶不值得同情了,以前他不懂滥情的定义,可他不想要贺宁跟别人?睡觉。 贺宁想要继续糟践报复他,可闻君鹤的耐心已经没有了,那超出他的底线了。 闻君鹤一手握住他的下巴,抓住他的手腕,居高盯着贺宁:“是,我也觉得我是有点?疯,这一点?你?说得很对,可那都是你?造成的。” 贺宁下巴被?捏得很疼。 “当初我就不应该让情感占了上?风放任你?跟周纪结婚,也不该为了补偿你?放下自尊做你?的情人?,你?那样戏耍我,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我不够爱你?的时候,我也从未想过和你?分开,可你?为什么?每次都能轻飘飘地抛下我,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彻底底的跳梁小丑!” 闻君鹤冷笑:“还祝我一切都好,贺宁,你?做到了,你?报复我的手段高明得不行?,我甘拜下风。” “你?的爱情挂在嘴边,蛊惑了我,却?没能感动?了你?自己啊,是不是,贺宁。” 闻君鹤抓着贺宁的力气很大,甚至掐出了一道?指痕,贺宁麻木得有些疼,可他没出声,眼眶泛出点?点?水光:“也许吧,我现在不爱过你?。” 闻君鹤一动?不动?地盯着贺宁,坐起身,像是恢复了绝对理智。 贺宁刚撑起的手臂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了回去,后背撞进一个滚烫的胸膛。 闻君鹤的手臂像铁箍般横在他腰间,灼热的鼻息喷在他耳后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贺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闻君鹤,”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你?到底想干嘛?” 贺宁想起从前闻君鹤也是这样,总爱从背后突然抱住他,那时候他会笑着转身回抱。 现在他却?只觉得疲惫,情情爱爱的把戏少年时期谈谈已经足够了,现在再守着那些实在有些可笑。 闻君鹤的嘴唇贴在他颈动?脉上?,说话时的震动?顺着血管一直传到心脏:“你?说我想干嘛?” 闻君鹤低下身死死扣住他,直言不讳道?:“干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说罢就伸手向下,贺宁这一年过得清心寡欲,哪能经得住这么?逗弄。 闻君鹤啃咬他的脖子,声音飘忽不定:“你?说的话我都不喜欢听,只有这样还勉强能听。” 贺宁紧张得直咽口水:“闻君鹤,别这样。” 闻君鹤突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故意扫过贺宁的耳廓,在对方猛地僵住的瞬间,直接咬住了那两片紧抿的唇。 贺宁的后脑勺往后撞,吃痛地闷哼一声,牙齿下意识磕在一起,正好硌在闻君鹤探进来的舌尖上?。 血腥味瞬间在唇齿间漫开。 闻君鹤拇指蹭过下唇,抹出一道?刺目的红痕。他眯起眼,舌尖抵着受伤的位置轻轻舔了一下,将血珠卷进口中。殷红的血迹沾在冷白的皮肤上?,像雪地里?落了一瓣梅花。 他抬手用指腹擦掉贺宁嘴角沾到的血丝,动?作轻得像是抚摸,眼神却?暗得吓人?。 贺宁还是有些害怕的,他镇定不下来,可嘴上?又不服软:“你?要是强迫我就是强*。” “好吧,你?觉得是就是。” 闻君鹤就整个人?倾身压了上?来,贺宁瞪大眼睛。 贺宁声音里?都是压抑的怒火:“闻君鹤,别这样,你?混蛋啊……” 闻君鹤对自己的认识清晰。 “对,我就是混蛋,你?有这样的认知我觉得很欣慰。” 贺宁的侧脸被?闻君鹤掰着,快喘不过气:“周纪……那封邮件是怎么?回事?” 闻君鹤宽大的手掌握住贺宁的脚腕一拉,随后用鼻头蹭了蹭贺宁的鼻子,低笑一声:“还担心他呢?担心担心自己吧。” “唔……闻君鹤,你?要是真的做了,我会恨你?的……” “那就恨吧。” 没有取悦,只有掠夺。 贺宁脑子都是懵的,闻君鹤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概是贺宁的反应让闻君鹤觉得有趣,中途闻君鹤问他多久没跟周纪做过了。 贺宁恍若未闻,闻君鹤说:“……反正以后没机会了。” 闻君鹤低头用额头轻蹭着他的脸:“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 闻君鹤的一切言行?举动?都脱离了常规,像是荒野生长的植株,张牙舞爪漫无目的又无法控制,偏偏闻君鹤还坏心眼地问他怎么?湿得这么?厉害。 贺宁蜷缩着身体又被?强迫舒展开,闻君鹤尽情地欣赏了他。 闻君鹤听着贺宁喃喃求饶,终于停了下来,他心想反正今晚刚刚开始,他想做的都能做完。 第44章 贺宁睁开眼睛时,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金色的光带。 微风掀起纱帘的一角,带着花园里?玫瑰的香气。 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推开露台的玻璃门,风立刻卷着湖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下的人?工湖泛着墨蓝色的光,长长的泊车道?上?被?翻新过。 一切熟悉得令人?窒息。 贺宁扶着栏杆,指甲不自觉地抠进木质扶手里?。远处的玫瑰园里?,园丁正在修剪枝叶,剪刀的“咔嚓”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他低头看着自己光裸的脚趾,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个永远停留在记忆里?的夏天。 贺宁的脚底突然悬空,脚掌离开冰冷的地面,他脑子重获一丝清明。 闻君鹤的手臂横贯他的腰背与膝弯,西装袖扣硌在腰间软肉上?,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清晰可辨。他看见自己苍的脚趾在对方深色西裤的映衬下微微蜷缩,像受惊的贝类缩回壳里?。 “为什么?不穿鞋?” 闻君鹤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喉结在领口上?方滚动?。 贺宁抬眼时正撞进那双黑沉的眼睛里?,虹膜边缘泛着冷光。 贺宁的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闻君鹤只将人?往上?托了托。 “我把这里?买下了。” 贺宁于是明了,面前这个男人?代?替他父亲一跃成为这个王国里?新的主人?。 第30章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阳//痿 闻君鹤的掌心贴着贺宁的后腰, 能清晰地摸到脊椎骨的凸起。贺宁的睡衣松了,衣领滑到肩头,露出锁骨处几道?淡红的指痕, 昨晚留下?的印记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闻君鹤皱眉,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贺宁的重量轻得像片羽毛,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臂弯里飘走?。 太瘦了。 闻君鹤把人抱回卧室,给贺宁穿上?鞋子, 一道?阳光斜斜地切进来,正?好照在贺宁的脚踝上?。 昨晚这里被套了个银链子, 现在只?剩下?一圈淡淡的压痕。 贺宁的目光扫过房间, 这栋别墅的装潢还保持着贺家鼎盛时的模样,连壁纸上?的暗纹都?一模一样, 贺家风光数十年,短短数月间人走?茶凉,家产悉数变为空壳,这座曾经?繁华的别墅几经?转手,如今到了闻君鹤手里。 闻君鹤突然想起很久之前, 贺宁有一次扭到了脚, 也是坐在这张床上?, 他背着贺闳兴偷偷把他带进了自己卧室。 那时候贺宁对他丝毫没?有防备, 穿着短袖短裤, 抬头可怜兮兮地说疼。 贺宁不要医生?进来, 只?要贺宁给他拿药酒揉。 贺宁穿着纯棉白t恤趴在床上?, 闻君鹤记得自己当时单膝跪在地毯上?,掌心贴着贺宁的脚踝打圈。贺宁的皮肤因为疼痛微微发烫,汗湿的t恤下?摆卷起来, 露出一截腰线。每当按到痛处,他就会咬住下?唇,从喉咙里挤出小动物似的呜咽。 贺宁的抽气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每次闻君鹤的手按到淤青处,他就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几声呜咽。他的手指揪紧了床单,床单在掌心皱成一团,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别出声。” 贺宁时不时发出点动静,吃痛时的抽气声,和那句带着鼻音的“轻点儿”。 闻君鹤心烦意乱地让他安静点。 贺宁闭了嘴,还以为自己惹闻君鹤生?气了,咬住下?唇,把剩下?的痛呼咽了回去,却不知道?对方?正?盯着他绷紧的小腿线条出神,那截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随着揉捏的动作微微发颤。 药酒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贺宁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闻君鹤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对方?脚踝内侧多停留了几秒,那里的皮肤格外薄,能感受到脉搏急促的跳动。贺宁的衣服因为趴着的姿势往上?窜了一截,露出一小段腰线,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为什么要买下?这里?” 闻君鹤的:“……自己想。” 贺宁抬头看着他,闻君鹤也看着他,面露不满,像是对他的迟钝表示不满。 “穿好衣服下?去吃饭,周纪给你的离婚协议记得呆会签好,然后之后的一切都?不需要你操心。” 贺宁和周纪的婚姻的确名存实亡,他在国外的一年里几次都?想要提离婚这件事,不过到底要两个人坐下?来慢慢商量。 这段婚姻的确来得草率又赌气。 贺宁回想那个时候,他太渴望安定又想要摆脱闻君鹤,像只?迷茫的小兽焦急地寻找着出路,即使闻君鹤告诉他后果他一个人难以承担,可他想不了那么多。 他记得他和周纪最后联系是在两周以前,周纪让他暂时不要回国,此?后便断了联系。 贺宁脸色微变:“闻君鹤,你对周纪做了什么?” 闻君鹤嘲讽一笑:“周家兄弟争权阋墙就有他头疼的,你大?概不知道?,他投资失败了,有人联名要起诉他,周氏面临着被多年合作伙伴收购的风险,周纪根本就不适合做继承人,管理层和执行?层腐败成那样,他居然还能容忍他们?的存在,不过他现在忙着跟你撇清关系,对你倒真的有情有义。” 贺宁怔愣抬头,对上?闻君鹤的视线:“那你呢?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闻君鹤对贺宁说:“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你好好待在这里,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闻君鹤在说完话就转身下?楼,贺宁穿衣服的时候,扫了一眼身上?的痕迹就立刻用衣物盖住,不敢多看一眼。 如果昨晚一开始还是闻君鹤强迫他,但?后来他已?经?分不清起主导地位的究竟是谁了。 在曾经?熟悉的地方?吃饭,贺宁突然觉得陌生?得不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曾经?在奢华的宴会厅醉生?梦死,也流落在街头静静看着四散的人群,说是从云端坠入谷底也不为过。 “周纪从没跟我提过这事,我凭什么信你?” 闻君鹤把平板电脑推过去,说了句变聪明了,屏幕上?那份财经?日报的标题加粗标红,贺宁划拉着页面,跨国公司的内网邮箱确实没?收到这封通告,报道?的发布日期也是昨天。 贺宁死死盯着平板上?“周纪引咎辞职”那行加粗标题,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屏幕都?被他按出了指纹印。 闻君鹤:“现在信了?” 贺宁:“你不能把我困在这里,你手机呢?” 闻君鹤:“你做什么?” 贺宁:“周纪现在遇到了困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闻君鹤:“你对他倒是挺好的,不过不用了,你如果非要帮他,我就害他,去给他们?周氏添一把火,你猜周氏股价再跌,董事会那群老狐狸会不会活撕了他。” “你知道?我从来不是说大?话的人,说得出,我就做得到。” 贺宁当然知道?。 “我在这里你就不会动周纪吗?代价就是我跟他离婚?” 闻君鹤点头,而后像是交换条件一般开口说:“想让我帮他吗?” 贺宁看着闻君鹤。 “嫁给我。” 贺宁一副你吃错了药地看着闻君鹤,他的确关心周纪,可是还没?傻到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条件。 贺宁:“如果我非要离开呢?” 闻君鹤:“这里的安保条件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还有,你消失到现在,有人察觉到异常吗?” 还真没?有,贺宁的职位本身就不太重要,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还在牢里,这段时间周纪焦头烂额的话,根本也不会联系他。 这样看贺宁活得还真是有点惨。 餐桌上?摆着两片厚切黄油面包,金黄酥脆的边沿还冒着热气,旁边玻璃杯里的牛奶满得几乎要溢出来,贺宁盯着这份足够两人吃的早餐。 闻君鹤坐在餐桌另一端,剪裁考究的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肩线。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报纸,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映得愈发深邃。 贺宁知道?以闻君鹤的能力和心智,早晚会获得他想要的地位和权力,甚至是贺宁可望不可即的地步。 一年前贺闳兴的话贺宁一直耿耿于怀,贺闳兴说他像他母亲,容易满足且心软,贺宁知道?他这样的人既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也会把别人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贺宁默然沉思。 闻君鹤的声音:“先吃饭。” 贺宁吃了半块面包,喝了半杯牛奶,就盯着盘子发呆,闻君鹤放下?报纸,坐在他身边,然后拿起那半块面包,撕碎了喂到他嘴边。 贺宁睁着双大?眼睛:“……我饱了。” 第45章 闻君鹤像是头疼地皱了皱眉头:“你知道?自己的体重低于健康标准吗?或许我该去跟贺闳兴讨论这个问题。” “我很早就想说了,接受批评的时候别像个不敢面对的小孩,什么把自己照顾得好,完全就是自欺欺人,没?让你一下?子改,但?别不让人说。” 贺宁:“…………” 太荒谬了,连闻君鹤这副毒舌模样跟当初有什么区别。 贺宁不忿:“……之前为什么不说。” “之前是在追你,所以忍住了,而且我觉得那段时间被你蛊惑了,都?不像我了,虽然我情商低,但?我说的是实话。” 贺宁:“……谁说你情商低的。” 闻君鹤:“很多人,我姑姑,秘书,合作伙伴……” 闻君鹤说着说着,突然好奇发问:“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我的缺点。” 贺宁没?说话,闻君鹤淡淡开口说;“你只?是喜欢我,怎么还为我镀了金身吗?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完美无缺。” 何止金身,过去贺宁曾经?是闻君鹤教唯一资深的虔诚信徒,几乎差点每天都?要高呼闻君鹤万岁。 贺宁偏头:“不,我早就把你送上?了死刑架了。” 闻君鹤依旧淡定,只?不过再把面包送到贺宁嘴边的时候加了点力气,且带着半强迫性?质:“那其实你从前就没?有很继续跟我在一起的决心,两个人在一起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你只?会逃,根本就没?想过怎么解决我们?在一起的阻碍。” 贺宁:“这只?能证明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闻君鹤:“算了,把它吃掉,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前夫的事。” 前夫两个字语气加得很重。 贺宁:“我还没?签离婚协议。” 饭后,贺宁表示他可以不跟闻君鹤计较昨天的事,但?是也请他不要插手自己的事。 闻君鹤说;“抱歉,不行?,我现在脑子很清醒,所以有很多可以让你乖乖听我话的计划,你最好不要让我有机会实施。” “……像是昨晚的强*吗?我会告你的。” 闻君鹤思考了一会:“国内刑法规定的□□对象是女性?,不包括男性?,所以这个罪名不成立,但?是如果你昨晚受伤了的话,可以告我故意伤害,我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你后来也算配合,所以这个罪名应该大?概率不成立,哦,还有非法囚禁,但?前提是你能出得去的话。” 贺宁涨红了脸:“闻君鹤,你不要太无耻了!” 真是就怕流氓有文化。 闻君鹤接受了指责说:“我这样无耻只?是出于我不想失去你。” 突然来了一句软话,贺宁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以后不要离开我超过太远,谁让我离不开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而不是像周纪一样随便给你个海外的闲职就把你打发了,不用再累着自己工作,你的手可以留着喝下?午茶,或者戴珠宝,还有不要给我做饭,我不喜欢,如果实在想做点什么,即使没?有商业意义,我也会给你投大?笔资金,谁让我为了你昏了头,虽然认识到这点有些晚,我真的不想学习那套看起来像是野蛮人的方?式留住你,有点蠢,所以我会尽可能温和一点的。” 贺宁:“…………” 闻君鹤一本正?经?地说出“谁让我离不开你”“谁让我为了你昏了头”这两句话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闻君鹤看贺宁没?有反应:“虽然很明显我相比于周纪是更好的选择,但?是鉴于你已?经?选错过一次,所以这次我替你选,不用客气。” 他说完这句话,贺宁还没?反应过来,闻君鹤就搂着他往外走?,给他展示:“如你所见,我聘请了很健全的安保系统,你没?有机会逃出去,这里的环境应该让你觉得放松,过几天那个在你们?家工作了十几年的管家会出现在你面前,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调理你那令人堪忧的身体,你和周纪关系解除之后,我会让你重新恢复社交的。” 贺宁被闻君鹤一连串的安排震在原地,都?忘了语言。 闻君鹤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关他。 第一天,贺宁试图翻墙,还没?靠近,就被赶来的安保扭送离开了。 打又打不过,骂又没?反应,贺宁憋死了也不签字。 闻君鹤也没?强迫他,只?是轻飘飘地道?:“没?关系,反正?你们?那张证在国内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就算有人找到你头上?,也找不到你,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你回来,我已?经?替你请了长假。” 贺宁越听心里越发麻,闻君鹤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坏种?,他究竟当初是怎么决定他是个好人。 他跟闻君鹤闹,绝食不吃饭,闻君鹤说:“好吧。” 说罢就把他拉在怀里,大?腿夹着他。 几个身形健硕的保镖进来,贺宁以为闻鹤君是要让人压着他灌进去,谁知道?下?一秒闻君鹤自己吃了一口东西?,慢慢咀嚼着,然后只?听他缓缓道?:“不会灌你的,待会我亲自喂你,嘴对嘴,你都?不用费劲,他们?负责按着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眼看着闻君鹤按着后颈,要贴上?来。 贺宁:“……我吃。” 闻君鹤点了点头,喝了口水,擦了擦嘴:“都?说了我手段很温和的。” 就是有点恶心。 闻君鹤说到做到,第二天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真的到了。 这位女管家今年已?经?过了五十,她叫marjorie,贺宁都?是叫她玛乔阿姨,从小照顾贺宁长大?,她提着小行?李箱,穿着套装,但?仍旧体面且优雅,她是当初贺闳兴重金请来的专业人才,如今再次相见,两人都?不免唏嘘。 玛乔慈爱地看着贺宁,伤感地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宝贝,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你,你看起来长大?了许多。” 贺宁也红了眼眶,和她拥抱在一起,玛乔还和闻君鹤打了招呼。 闻君鹤就留了空间给他们?叙旧。 玛乔坐在沙发上?,看着闻君鹤的背影:“你的小男朋友也完全成长为一个足以依靠的绅士了。” 绅士? 贺宁简直不堪回首这几天遭遇的耻辱。 “……他早就变坏了。” 玛乔笑着道?:“可他看你的眼神却丝毫没?变。” “我还记得当初贺先生?请他来家里,是我招待的他,那个时候,客厅的橱窗里摆放着许多你小时候的照片,他一个人停留了很久,所有宴请来贺家的客人,有人为这里精致的装潢停下?,有人为收藏的古董字画停下?,只?有他为了宁宁你停留。” 贺宁闻言愣住。 有人为了钱财而迷失自我,有人为了权势放弃本色。 那闻君鹤是哪种?? 会是那个特殊吗? “看得出他底色是一个纯粹善良的孩子,和你一样。” 贺宁那晚抱着被子蜷缩到一角,把自己武装得充分,不给闻君鹤留一点机会,这几天都?是这么睡的。 闻君鹤倒没?有强迫人的意思,彼此?都?睡得泾渭分明。 今天闻君鹤环着手臂穿着睡衣闭着眼睛躺在贺宁身边,快要睡着的时候。 突然贺宁的声音响起。 “闻君鹤,你爱钱吗?” 闻君鹤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犹如大?型蚕蛹一般臃肿的家伙,歪着头看着他,然后他起身,不久后拿着平板过来,递在贺宁面前:“股票,债券,我这些年投资的大?小项目,林林总总,都?在这里了,你想要可以,跟周纪签字离婚后,都?给你。” 贺宁看看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红字抬头的文件,接着开口道?:“那你好色吗?” 闻君鹤复杂地看向他:“……饶了我吧。” 明明贺宁一个都?已?经?比天书还难懂了,他疯了,还要去招惹人。 不过他这话没?说出口,闻君鹤以表决心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阳//痿。” 第31章 我就想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贺宁听到闻君鹤的回答, 沉默了一会:“闻君鹤,你认真点回答我的问?题。” 闻君鹤:“我今年三十,不是三岁管控不了自?己行为。” 贺宁像是褪去茧的毛毛虫, 扒拉下被子撑起身体,灵魂发问?道:“难道你看见年轻漂亮的不心动吗?不想跟他们上//床吗?” 闻君鹤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在国外有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吗?你会因为他们漂亮就跟他们上//床吗?” “我当然不会, ”说完贺宁才发现自?己被闻君鹤带进沟了,“算了, 我跟你就说不到一块去。” 贺宁重新卷好被子,气鼓鼓地背对?着?闻君鹤。 闻君鹤以前就有一个比经济模型还难懂的问?题, 那?就是:贺宁为什么生气?到底在气什么?怎么才能让他不气? 第46章 他叹了一口气, 贴在贺宁的耳旁开?口说:“如果真的漂亮我也不关我的事,我从始至终想上床的对?象只有你一个。” 贺宁转头看他, 突然喃喃道:“闻君鹤,你一定要做个良民,别偷税/漏税洗/钱什么的,别为了钱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我爸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大毒蛇, 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也别学他, 你别忘了你以前是个连捡到钱都要上交警察局的好人。” 闻君鹤听着?贺宁絮絮叨叨, 故意靠近了些?, 他神情都温柔了下来,毕竟从他把贺宁带到这里来开?始,贺宁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这种可以称得上是关心的话。 他顺势抱住了贺宁, 鼻尖能嗅到他身上带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味,身下人身体一僵,贺宁怼了怼闻君鹤的胳膊。 闻君鹤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儿:“你担心我?” 贺宁:“我没有……你离我远点。” 才安分几天就忍不住呢。 那?晚大干一场,闻君鹤把嘴硬的贺宁翻来覆去地折腾,贺宁一胸口都是闻君鹤啃出?的牙印儿和吻痕,扎眼得不行,他五官不算浓颜,事后一身的痕迹颇有些?浪荡公子哥那?味儿。 闻君鹤盯着?贺宁那?件松松垮垮的睡衣,领口大得能看见半边肩膀。他伸手一摸,果然摸到光溜溜的腿,果然贺宁又没穿裤子。 他们以前同居的时候就这样,贺宁总爱套着?他的t恤在屋里晃悠,两条长腿白得扎眼,丝毫没有危机感。 闻君鹤回想起来,觉得就算他真的是个阳痿,也会想要怎么玩弄贺宁的。 太欠*了。 那?时候闻君鹤让他衣着?得体一点。贺宁就把胳膊缩进袖子里,空袖管甩来甩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冲他挑衅。 站在还好,趴着?去拿东西时,衣摆就直接掀到了腰线。 闻君鹤那?时候受不了就一把将人拽过来,掌心贴着?大腿皮肤,贺宁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按在沙发上,那?句带着?火气的“欠收拾”于是全部都化做行为体现在贺宁身上。 “你别摸我大腿。” 贺宁瞪了一眼没羞没臊的闻君鹤。 “是你先关心我的。” “什么关心,我这是让你明白不能犯错,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就后悔莫及了。” 闻君鹤的目光牢牢锁住贺宁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像是要把人看穿:“贺宁,你很害怕我出?事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贺宁别开?脸,耳尖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闻君鹤突然把人拽进怀里,贺宁的鼻梁撞在他肩膀上,疼得“嘶”了一声。 “撞疼了吗?” 两人贴得太近,贺宁不可抑制在这样亲密的接触里生出?了些?羞耻的感觉来。 闻君鹤的手掌按在贺宁后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嵌进身体里。 “我不会丢下你的,贺宁,要是我也不在了,你该怎么办?”他的声音从贺宁发顶传来。 贺宁不服气:“闻君鹤,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没有你还是活得好好的。” 贺宁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搂得更紧。 “好吧,是我离不开?你,没有你我怎么办?” 贺宁嘴里哼了几句,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落入了闻君鹤怀里。 闻君鹤伸手环着?贺宁的腰身,不容拒绝地一把将人死死压在身下,膝弯卡在贺宁腿间,逼得贺宁只能大张着?屈起双腿,一时间他脸色微变,闻君鹤手指还不老实地扒了贺宁唯一的遮掩物?。 贺宁猛地打了个激灵,唔了一声,瞪他一眼:“闻君鹤,你干嘛!” 已经来不及了。 关键位置失守。 闻君鹤垂下眼睛看他,脸色平静,眼底仿佛有一股火燃烧了起来,三十岁的闻君鹤,跟十八岁精力旺盛到恐怖的年纪相比,更成熟沉稳,也更有手段。 “我想好//色一下,”闻君鹤漆黑双眼盯着?贺宁,白皙英挺的俊脸上一闪而过难以克制的情//欲,“可以吗?” 贺宁眉宇间浮现起挣扎。 闻君鹤坐起身,看贺宁没说话,却伸手将衣服脱了下来,眼底的执念与?欲望仿佛化作最深沉的泥潭,呼啸着?要把贺宁拖下去。 “可以吗?” 闻君鹤平日里穿着衬衫的时候,袖口挽到手肘,就会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之前贺宁还没辞职的时候,看过他俯身签文件时,后背的肌肉透过布料显出清晰的轮廓,腰线收进皮带里, 此刻肩胛骨的线条绷紧又舒展,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捕猎前的蓄力。 比五年前更迷人。 贺宁脸色泛红地看着?他,他想抓着?贺宁的腿,把人重新压回床上,他低头看着?贺宁抵在自?己胸口的脚,他手腕握着?,轻柔地摩挲着?,随即闻君鹤俯身下去,用?牙齿轻轻的亲吻啃咬那?白净的皮肤,从小腿一路往上,一寸寸侵占着?他的皮肤。 贺宁大脑空白,但闻君鹤这副模样实在也太诱人了。 闻君鹤埋下去的时候,不仅关键位置失守,直接放弃抵抗了。 贺宁抓着?床单的手紧了紧,叹息着?自?暴自?弃地捂着?自?己的眼睛。 说来好笑,当初闻君鹤第?一次给闻君鹤的时候,差点把他整废了。 后来就没试过了。 反倒是闻君鹤这方面简直进步神速。 完事后,贺宁脸上通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闻君鹤相当镇定地坐起身,贺宁给他递纸,结果闻君鹤给他展示,没了,吞下去了。 贺宁脑子里的弦崩断了,突然觉得闻君鹤好//骚。 “这次你是同意的吧。” 贺宁想说他能不同意吗? 可闻君鹤简直就是个狐狸精,太会勾人了。 贺宁说:“闻君鹤,你会把这些?话再跟另外一个人说吗?” 闻君鹤握着?贺宁的手亲吻:“你跟我结婚,我把全部身家都给你,想变坏都没机会。” 贺宁一时没答应。 闻君鹤突然低头咬住他手指,让贺宁猛地缩了下手。 “但是万一你拿着?我钱去花心怎么办?” 毕竟贺宁有这样的前科。 贺宁抬腿就要踹,被闻君鹤一把扣住膝盖。下一秒他的呼吸就被堵住了,闻君鹤的嘴唇压上来。 贺宁大口大口地吸气,咬了一下闻君鹤的下唇。 闻君鹤舔了舔几近红肿的嘴唇,鬓角滴汗,勾出?个笑容来:“宁宁,你今晚好主动。” 闻君鹤今晚笑得有点多,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他凑到贺宁跟前,鼻尖都快贴到对?方脸上:”你不喜欢的那?些?事,我一件都不会干。” “我知?道你怕一个人待着?。” 贺宁听到“一直”俩字,眼眶突然就红了。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谁稀罕钱跟地位,”贺宁拳头砸在闻君鹤肩上,没使劲,“我就想一家人好好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 闻君鹤一把将人搂紧了,手掌在贺宁后背上下摩挲:“知?道了,我从不骗人的,说话算话。” 闻君鹤感觉到领口湿了一块,搂着?人的胳膊又紧了紧。 第32章 离婚协议呢? 贺宁眼泪像是放了闸, 停不下来,最后眼皮肿得厉害,呼吸还带着抽泣后的?轻颤。 闻君鹤用毛巾擦掉他脸上?的?泪痕, 自?己也去洗了个冷水澡,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等闻君鹤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时, 床上?只剩下一团鼓起的?被子。 闻君鹤掀开被角,贺宁蜷缩在里面的?样子像只受伤的?动物。 他低头用舌尖舔过贺宁的?唇缝, 能感觉到?对?方睫毛扫在自?己脸上?的?颤动。 “哭累了吗?吃点东西?”闻君鹤的?嗓音有点哑,手指插进贺宁的?发间。 贺宁闭着眼往被窝深处缩了缩, 鼻音浓重地嘟囔了句我要睡觉。 闻君鹤的?手掌贴在他后颈, 揉捏的?力?道刚好缓解了哭过之后的?头痛。 闻君鹤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贺宁憋得发红的?脸。 “睡吧, 只要我们两个在,就是家。” 贺宁整个人陷在新?换的?被子里,干燥的?布料蹭在皮肤上?很舒服。床单早就被闻君鹤换掉了,现在这床蓬松柔软,还带着点淡香。 他迷迷糊糊睡过去, 梦见了去年国外的?冬天。 那会儿他刚被到?国外, 雪下个没?完, 冷得他整天缩在壁炉旁边。 他刚去的?很不适应当地的?食物和气候, 冬季漫长, 雪好像无休无止, 天空阴沉沉的?, 贺宁总觉得有冷风往骨头缝里钻。 华人圈搞了个派对?,非要拉他去。大?厅里暖气开得足,周围所有人都在笑, 在欢笑。有个弹钢琴的?小伙子侧脸有点像闻君鹤,贺宁就多看了两眼,结果被同去的?人误会了,起哄让他前去搭讪。 第47章 周围太吵了,贺宁实在太想念那个人了。 许是注视的?目光太过于惹人注目,那青年弹完之后,便经人提醒有个很漂亮的?华人盯着他,青年看向了他。 贺宁于是知?道了那弹钢琴的?青年名字叫伊莱亚斯,祖父是当地的?啤酒大?亨。 伊莱亚斯摘了园子里的?一朵玫瑰给贺宁,热情地想要邀请贺宁一起跳舞。 贺宁犹豫着没?接过花:“先生,我是个男人。” 伊利亚斯笑着说:“当然,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我可以邀请你跳个舞吗?先生。” 派对?音乐换成了舒缓的?爵士乐,伊莱亚斯已经拉着贺宁滑进了舞池。他跳女步跳得很熟练,手掌虚扶在贺宁腰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贺宁的?皮鞋偶尔踩到?他的?脚,他就故意做出夸张的?吃痛表情,逗得贺宁忍不住笑。 “我妈妈教我的?,”伊莱亚斯转了个圈,蓝眼睛在吊灯下闪闪发亮,“她说中国男人都害羞。” 他的?中文?带着点北方口音,说起自?己祖父酿的?啤酒时,眉毛得意地扬起来。 侍者?端着酒盘经过,伊莱亚斯顺手拿了两杯,金黄的?酒液在杯子里晃荡。 “尝尝,”他把酒杯塞到?贺宁手里,杯壁上?还沾着冰镇后的?水珠,“我十岁就已经尝过它的?味道了,” 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贺宁抿了一口,确实比超市买的?罐装啤酒醇厚得多。伊莱亚斯讲起他如果中国的?趣事。 那晚之后,伊利亚斯约过好几?次贺宁出去玩,甚至介绍朋友给他,有一次甚至来到?了贺宁工作的?地方等他,有下属故意在伊利亚斯嘴边提了一句贺宁已婚。 伊利亚斯看起来十分惊讶,他向贺宁询问是否是真?的?,贺宁笑得眉眼弯弯:“对?,我丈夫是个很好的?人。” 伊利亚斯看起来很困扰,他对?贺宁说这些日子,贺宁已经偷走了他的?心?,现在听说他已婚,他的?心?都要碎了。 贺宁警铃大?作,喃喃说他只把伊利亚斯当朋友。 伊莱亚斯的?蓝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痛苦地说:“可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很不一样,我以为你对?我怀有同样的?感情。” 贺宁顿时有些无措,那不一样的?眼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可他真?的?没?那方面的?意识,他张了张说不出话:“我……很抱歉,让你误会了。” 伊利亚斯转过身伤心?地离开了,贺宁心?里明白?他那样的?目光是在怀念谁。 回到?公寓后,贺宁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很久的?呆。道歉邮件删了又写,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几?行字。 贺宁其实应该对?伊利亚斯感兴趣的?,他欣赏幽默风趣体贴的?男人,甚至希望闻君鹤有一天也能这样对?他,可是真?正接触起来,他却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 好像哪点不对?,他的?标准已经变成了闻君鹤和闻君鹤之外的?人。 这不免让人窝火。 后来贺宁根据记忆里闻君鹤告诉过他的地址,找到?了他当初在英国住的?地方。 贺宁站在公寓楼前的石板路上?,雨水顺着他的?风衣领口滑进去,冰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抬头数着窗户,三楼最右边那扇,窗帘是米色的?,和闻君鹤描述得一模一样。 钥匙串的?叮当声从身后传来,一位系着格子围裙的老太太正弯腰开信箱。 “你好。”贺宁的皮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沾上?了裤脚。 贺宁询问了此处的?房东。 老?太太扶了扶眼镜,表示他就是。 贺宁有些冒犯地说明了他的?来意,询问她能不能看看房子,又问他是否对?闻君鹤有印象。 房东奶奶还记得闻君鹤,她看着贺宁:“哦,还记得闻,那是一个很帅气优秀的?小伙子,尽管一直支付着昂贵的?房租,也一直在等着他的?恋人,跟我来吧。” 贺宁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声,门锁转动时卡了一下。房间里的?灰尘在阳光下缓缓漂浮。 房东奶奶转动钥匙,门锁发出“咔哒”轻响。 “这间一直空着,”她推开门,灰尘在阳光里打着旋,她指了指客厅那盏暖黄色的?落地灯,灯罩边沿缀着的?小铃铛随风轻晃。 “你可以慢慢参观,大?部分都是闻亲自?布置的?,他一定很爱他的?恋人。” 贺宁的?踩上?米色地毯,沙发是亚麻材质的?,靠垫蓬松得像云朵,完全不像闻君鹤在国内喜欢的?冷硬风格。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可以看到?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盛。 今天难得天气不错,窗外阳光倾洒进来,光和色彩融合在一起。 他脑子里想起闻君鹤曾经对?他说的?话:“我住的?地方有烤箱和阳台吊床,书架上?也有好多书,沙发很柔软,从窗口一眼出去就可以看见花园。” 这些都是按贺宁的?喜好布置的?。 那个时候贺宁故意冷落他,没?应声,不过闻君鹤说的?话他都记在了心?里。 可见此场景,不知?何时,贺宁的?眼中落下泪水。 所以,在那些贺宁脆弱得要垮掉的?日子,闻君鹤也是在思念他吗? 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被抹去,贺宁的?额头被闻君鹤轻吻了一口,他听到?贺宁发出很小声的?抽泣,于是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他也不知?道贺宁究竟梦见了什么让他这么伤心?,他只能不停地安抚着他,薄薄的?睡衣包裹下身躯有种奇异的?手感,掌心?感受到?了流动的?生命力?。 贺宁的?头抵到?闻君鹤的?胸口,直到?终于清醒过来,他勉强抬起头,闻君鹤却捧过他的?脸,直直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担心?:“怎么又哭了?” 他抱紧贺宁,低头再次珍惜地吻住他,贺宁被一片温暖火热的?体温包裹着,贺宁的?手贴在闻君鹤坚实的?胸膛上?,他被吻得呼吸急促发热。 闻君鹤一只手隔着衣服轻缓抚摸贺宁的?身体。 房中昏暗,窗纱半掩。 贺宁这次没?有再推拒,他温顺地接受了闻君鹤的?吻,张开嘴由着他□□自?己的?舌尖。 闻君鹤一下子热血上?头,咬得有些重,怀中人喉咙里又响起了几?道哭腔,闻君鹤无计可施,克制自?己忙哄他,贺宁把脑袋埋着,不愿意出来。 闻君鹤大?手捉紧他的?手指,满屋静谧:“还难过吗?” 闻君鹤的?温柔与耐心?让贺宁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闻君鹤,我去年看过你租的?房子了,你宁愿一个人等那么久,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一句想我。” 贺宁越说越委屈:“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喜欢我,讨厌我,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每次都很凶,韩卿跑到?我们住的?地方耀武扬威,说你每次上?床都要跟我吃药,只是可怜我才还跟我在一起的?。” “我每次想你都是偷偷想,我怕自?己忍不住去找你,然后你又突然跑回来说喜欢我,我怎么信啊……” “现在又把我关?在这里,别人谈恋爱都是甜甜蜜蜜的?,只有我,什么都得不到?……” “还要为你担心?你会不顾及有一天跟我爸一样进去,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闻君鹤神情终于被贺宁的?眼泪砸得慌了:“宁你……别哭了……错了,我错了。” “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 贺宁每说一句,闻君鹤都觉得心?脏像被绳索在套牢,贺宁委屈哽得说不出话。闻君鹤恨不得把胸腔里那颗发疼的?心?脏掏出来,捧到?对?方面前。 他没?法辩解,他错得离谱。 “就知?道说大?话,我要月亮你也要帮我摘吗?” 向来本?着严谨性?的?闻君鹤此刻犹豫了几?秒。 贺宁:“算了。” “摘下来完全不可能,但是据我所知?,一克月球土壤价值四百多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也就……” 贺宁擦了擦眼泪:“算了,我饿了,想吃番茄鸡蛋面。” 闻君鹤一时对?贺宁这么跳跃的?想法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连忙答应下来。 闻君鹤就让贺宁坐在餐桌旁,他非要抱着枕头下来,窝在椅子里看着他,闻君鹤哪敢多言,撩起袖子做饭,当初闻君鹤带着贺宁跟他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给他下番茄鸡蛋面。 贺宁像是饿急了,最后把汤都喝掉了,最后擦了擦嘴。 “离婚协议呢?” 闻君鹤腾地一声起来,像是怕贺宁改变主意一般让人去拿了过来。 贺宁拿着笔爽快地签了名,看着闻君鹤:“我现在能出去了吧。” 闻君鹤看着签名,内心?暗爽,把那几?张纸拍给保镖,示意他好快收起来,转头对?贺宁语气简直是春风得意:“你要去哪?我陪你。” 第48章 贺宁看他一脸快活,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说:“手机?” 闻君鹤把手给他贺宁,贺宁冷哼一声上?楼了。 闻君鹤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从保镖手里又拿过那几?张纸,难掩笑意地把纸仔细在桌上?铺平,又摸着下巴欣赏了一下。 “叫律师……算了,我自?己送过去,保险一点。” 第33章 这次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离开你了 贺宁划开手机屏幕, 第一件事就是?给周纪打电话。 第一遍忙音响到自动挂断,第二遍接通时贺宁听见?周纪的呼吸先于?声音抵达。 “纪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周纪的嗓音比记忆里低, 背景音里有?模糊的交谈声:“不太好。” 他停顿了一下:“贺宁,你回国了吗?” “对。”贺宁望向房间外面,他看见?闻君鹤开车出去了。 周纪他问得有?些迟疑, 像在确认什么:“你是?看到我给你的邮件了吗?” “看见?了,纪哥, 我同意了。” 周纪沉默了几秒。背景里有?人低声喊了句“周总”,他匆匆应了一声, 再开口时声音压得更低, 几乎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公司这边我能力的确有?限……周崇现在在帮我。” 他顿了顿:“单方面破坏约定,我是?怕可能稍有?不慎, 牵连到你。” “纪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也许你说得对,我们关系的断开有?时候会?是?另外一种解决之法。” 当天?闻君鹤回来得有?些晚,他给贺宁打电话让他先睡。 贺宁酝酿睡意都快睡着了。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环过来,带着微凉的夜气, 径直探进被窝, 扣住他的腰。 闻君鹤的掌心贴在他睡衣下摆, 指节微微收紧, 像是?确认什么似的, 在他腰间摩挲了一下。 “我已经把协议给周纪了。”闻君鹤的声音压得很低, 呼吸扫在他后颈, 温热又带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再过不久,你就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白天?闻君鹤果然?迫不及待地就把离婚协议给周纪他们送过去了。 贺宁没动, 也没说话,只是?任由他搂着。闻君鹤的手顺着他的腰线往上滑,指尖蹭过他的指缝,然?后一根一根地扣进去,十指交缠,握得很紧。 “一年前我生日那天?,”闻君鹤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你跟周纪离婚就是?我的生日愿望。” 贺宁闭着眼睛,轻轻“哦”了一声,像是?回应,又像是?敷衍。 闻君鹤的拇指在他虎口处蹭了蹭,语气忽然?软了几分,带着点?哄劝的意味:“以后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好不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过去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会?改……也绝不违法乱纪。” 闻君鹤的鼻尖轻轻蹭过贺宁的发梢,就吸着怀中人身上的味道。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情绪平和这样躺在一张床上了,更何况是?在这栋房子里,贺宁从小长大的地方。 贺宁小时候胆子很小,怕黑,怕鬼,更怕一个人睡。 他妈过世?得早,贺闳兴又总是?不在家,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连脚步声都有?回音,等有?一点?认知力的时候,他知道所有?人都应该有?妈妈,他抱着毯子一间一间房找妈妈,最后蜷在客厅的帐篷里睡着了,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像只被遗弃的幼兽。 佣人们找得人仰马翻,最后发现他时,他睫毛上还挂着泪,却已经睡得很熟。 现在贺宁却主动靠了过来,额头抵在闻君鹤的锁骨上,呼吸轻轻扫过他的皮肤,他又问了一次:“为什么要买下这栋房子?” 闻君鹤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慢慢梳理?着,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想让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他的拇指蹭过贺宁的耳垂,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不想你无家可归。” 贺宁和闻君鹤隔开一点?距离说:“因为我没有?底气啊。” 贺宁的占有?欲从来不加掩饰,像团烧得旺盛的火,谁靠近闻君鹤他就灼谁。 他不是?有?病才闹脾气,只是?讨厌那些黏在闻君鹤身上的视线,讨厌闻君鹤对他的故作冷淡。 为此得罪过不少?人,背地里说他骄纵任性的大有?人在,连闻君鹤也曾皱着眉说他不懂事。 他们闹得最凶的那段时间,闻君鹤从不肯低头,冷着脸转身就走,留贺宁一个人站在原地,冷战能持续好几天?,最后还是?贺宁先低头。 外人只当是?贺宁无理?取闹,却没人想过闻君鹤为什么始终没放手。 贺宁现在想起?这些,只觉得胸口发闷。 他承认自己从没真?正放下过闻君鹤,那些激烈的情绪像是?刻进了骨血里。可时过境迁,他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地扑上去。 有?些东西烧尽了,就只剩下一把温吞的余灰。 闻君鹤也比谁都清楚,贺宁看他的眼神里少了那份灼人的热度,像退潮后的海岸线,徒留一片温凉的疏离。 这次他必须把人牢牢抓在掌心。 “我们都快三十了,不再年轻,我不需要别人,我只有?你,贺宁,你也不要去找别人了,好不好,这次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离开你了。” 这之后闻君鹤再没干涉过他任何行程,但每次出门,闻君鹤都会?想尽办法问他出去做什么。 有?次他故意绕去酒吧待到凌晨三点?,推门就看见?闻君鹤靠在车门边不停抽烟,在冲进去和等在原地之间纠结,风衣肩头落满夜露,见?贺宁出来立即掐了烟。 贺宁踩着路灯投下的光斑,悠闲自在地走过来,靠在车上:“你不是?说不干扰我吗?” 闻君鹤抬腕看了眼表盘,已经凌晨两点?了:“就当我之前在放屁。” 他干脆利落地截断话头,伸手拉开车门,没等贺宁反应,就被一把塞进副驾驶,安全带“咔嗒”一声自动扣紧。 “以后我们有?门禁,这是?你自己不珍惜自由。”闻君鹤俯身给他调整安全带时,“晚上10点?你还不回家,贺宁你就完了,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贺宁想要抗议,闻君鹤驳回。 等离婚协议正式生效的时候,闻君鹤终于?肯放贺宁去见?周纪了。 贺宁在咖啡馆见?到了周纪。周纪瘦了许多,但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淡然?气质丝毫未减。 “我把继承人的位置让出去了。”周纪搅动着杯中的咖啡,银匙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忽然?轻笑一声,眼底浮起?些许自嘲,“现在想想,我爸选我或许是?最错误的决定,周崇身体?不好,还帮我撑起?了这个烂摊子。” 贺宁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既然?做了决定,纪哥,我支持你。” 贺宁不知道怎么安慰周纪,他没管理?过那么大的公司,他知道这很难。 “那你和周崇……” 周纪眉头皱得死紧,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烦躁:“我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周崇以前就说喜欢我,我当时只觉得他有?病。” “后来看他那么难受,我就随口哄他,说要是?他能改改脾气就考虑。结果这傻子当真?了,现在连我自己都搞不清......” 他想起?那次周崇撞见?他跟别人吃饭的场景,他直接掀了桌子,眼睛红得跟什么似的,后来还闹到他父母那儿。周纪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周崇当时那个不管不顾的劲,把他们的路都堵死了。 那件事之后他直接躲出去,一躲就是?好几年。 “算了,不说我了,你呢?已经决定就闻君鹤和好吗?” 贺宁盯着面前的咖啡:“我以为离开就好了,有?了新?生活,我就会?忘记他,可是?效果显而易见?的非常失败。” 周纪看着他:“我跟闻君鹤还是?打过几次交道,他……上次你出国,他很失控。” 周纪忘不了闻君鹤冲进他办公室猛地扣住他的领口,手背几乎暴起?青筋,语气下是?压抑的怒火,问贺宁究竟在哪。 安保和秘书追了进来,周纪摆摆手让他们出去,挣开闻君鹤的手,他衣衫凌乱。 闻君鹤几乎咬牙切齿:“贺宁被你藏在哪里了?” 周纪毫不客气地回击道:“闻先生是?不是?忘了,我和贺宁什么关系,你又是?拿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情人?这种荒谬的事我以为不会?发生在闻先生身上。” 闻君鹤深深呼吸着,他目光森然?盯着周纪。 “这是?我跟贺宁的事,是?你囿于?和周崇□□的困扰,拿着他作为你们的遮羞布,你根本不是?真?的爱他。” “是?,可是?我心疼他,闻先生口口声声说我不爱他,难道是?你吗?可我只看到了你对他步步紧逼,贺宁原本已经快走出那段伤痛了,是?你在最该回来的时候在他身边缺席,最不应该回来的时候回来了,他现在躲你躲到国外去了,闻先生,有?时候一定要相信时间的安排,不要再勉强了。” 第49章 闻君鹤一言不发,呼吸仿佛都压抑在晦暗的日光里。 周纪面带笑意地说:“上次你出国之后怼了他几句,他估计现在还讨厌着我呢。” 贺宁疑惑地问他什么时候。 周纪说你出国之后:“不得不说,看着那种人身上出现少?见?的暴躁,心情很愉快。” 贺宁往窗外看了一眼,周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盯得挺紧的。” 闻君鹤的车停在外面,贺宁坐下没多久其实就发现了,偏偏出门的时候闻君鹤还大方地让他早点?回来。 明明在意得不行,大度连装都不会?。 “你没告诉他我们的关系是?假的吗?” 贺宁摇头,没有?什么好的时机,这种事也没有?故意说的必要。 “那你跟我见?面,他内心一定非常焦躁,不安吧。” 周纪忽然?想到什么,轻笑一声,他起?身随后又很快俯身凑近贺宁耳畔,既不会?太近显得轻浮,又刚好能让温热的吐息拂过对方耳廓,他压低声音,尾音带着点?玩味的上扬:“你猜,他会?不会?马上进来。” 贺宁啊嘞一声。 没多久闻君鹤和周崇几乎同时推门而入,两人的手都还搭在门把上。 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闻君鹤眯了眯眼,周崇则直接绷紧了嘴角,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令人不快的情绪,就像在镜子里看见?自己。 “真?没用,人都看不住。” 闻君鹤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贺宁看着不远处那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嫌弃,不免觉得好笑。 周纪也没料到周崇也在这,随后两个人就各自领着人先走了,免得在外面丢人。 那之后,贺宁辞去了周氏的职位。每天?傍晚,当闻君鹤的车驶入车库,两人要么在厨房里忙活,玛乔会?让人食材准备好,闻君鹤掌勺,偶尔不想做饭,会?让厨师下厨,他们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贺宁的脚总是?习惯性地搭在闻君鹤腿上。 后院那块地方一直有?工人进进出出,施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还刻意挡住了。 贺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工人们搬进搬出,终于?在某天?晚饭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在搞什么?” 闻君鹤的筷子顿了一下:“给你的惊喜,你现在要看吗?” 贺宁太了解闻君鹤的了,这个惊喜应该很“实用”,他脑子里过了好几个东西,凉亭?还是?秋千? “不看,哪有?惊喜是?提前知道的。” 贺宁刻意避开后院,每次都是?绕远路走前门,硬是?压着好奇心两个月没往那边瞟一眼。 完工那天?,贺宁自己主动找来眼罩戴上,指尖勾着闻君鹤的衣角:“带路吧。” 他感觉到闻君鹤的手心出了层薄汗,牵着他的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 眼罩被轻轻摘下的瞬间,贺宁的瞳孔微微收缩。 今天?刚好白天?是?个阴天?,天?空连星星都没有?,一颗巨大的月亮灯悬在头顶,巨大的金属支架撑起?的圆形灯体?几乎占满整个视野。灯光如水般流淌,忽明忽暗地变幻着,表面凹凸的纹理?在光影中宛如真?实的月球表面。 整个空间被柔和的冷光照亮,贺宁站在正中央仰头望去,错落的光影在他身上流动。 细碎的光点?像星子般散落在四周,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宇宙深处。灯体?还会?缓缓旋转,投下的光影也随之变换角度。 角落里,几株新?栽的绿植在人工光源下舒展叶片,嫩绿的叶尖还挂着水珠。 闻君鹤站在光影交界处:“宁宁,真?的月亮我给不了你,这是?我送你的月亮,你喜欢吗?” 第34章 这个……也要拍下来吗 整个月球灯被精心设计成?悬挂结构, 无数交错的光线从顶部倾泻而下,随着程序设定不断变换角度和明暗,完美模拟着月球运行的轨迹。 光影在地面投下流动的斑驳, 时而如满月倾辉,时而似弦月朦胧。 闻君鹤亲自监工的这个项目并不复杂,至少?对他而言。从最初的概念草图到最终落地, 他否决了三?位设计师的方案,最后索性自己操刀。原本考虑过露天?建造, 但为?了保证效果不受天?气影响,为?此甚至专门扩建了别墅西侧, 修了个遮挡台。 月光最盛处摆着一只近两米高的棕色泰迪熊, 穿着蓝白条纹的海军衫,头顶歪戴着一顶小?帽子?, 玻璃眼珠在灯光下闪着俏皮的光。旁边立着个等身大小?的水晶巫娃娃,上个月贺宁翻杂志时随口?提过一句“造型挺特别”,闻君鹤就记下了。 整个空间铺满淡蓝色花束,雪球花和风信子?交织成?片,清冽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花丛里散落着数十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贺宁几乎是?跳着扑向那只巨型毛绒熊, 整个人陷进蓬松的绒毛里, 脸颊蹭着熊玩偶柔软的肚皮。 “闻君鹤!”他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 手指揪着熊耳朵, “我只有?在商场看到这么大的娃娃。” 他转头又发现满地礼物盒。 闻君鹤看着贺宁,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喜欢吗?” 贺宁突然发现角落的水晶巫娃娃, 惊喜地叫出声:“这个丑东西你也买啦?” 他抱起?造型诡异的娃娃, 像捡到宝似的搂在怀里:“我要放床头,每天?睁眼就能?看见。” “好。”闻君鹤应得很快,月光模拟灯正好转到满月模式, 将贺宁发梢镀上一层银边,他抱着丑娃娃,像是?那个没受过任何伤害的少?年。 晚风轻柔地拂过庭院,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 那轮人造月亮静静悬在穹顶中央,散发着不刺眼的柔光,将整个空间笼罩在朦胧的月色里。 这是?闻君鹤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准备礼物,连包装纸的折角都反复调整过三?次。 他们原本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贺宁像株需要精心照料的温室玫瑰,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娇气,离了人的陪伴就会蔫头耷脑,闻君鹤却像荒野里长?出来的荆棘,早就习惯了孤独,甚至把独处当成?享受。 过去闻君鹤总是?难以理解贺宁那些细腻的情绪波动,就像贺宁也无法体会他沉默背后的满足。 他们像两个不同频的电台,却在朝夕相处中慢慢调到了相近的波段。 那些曾经需要刻意为?之的迁就与体谅,如今竟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闻君鹤我不知道自己何时突然发现他终于?读懂了贺宁眼中那些未曾言明的期待。 贺宁整个人扑进闻君鹤怀里时,眼睛里还闪着兴奋的光,像只撒欢的小?动物。闻君鹤手臂稳稳地接住他,掌心贴在他后腰,力道刚好够把人圈住又不会勒疼:“开心吗?” 贺宁点点头。 摄影师举着镜头靠近时,贺宁才注意到。他下意识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耳尖微微发红:“一直在拍吗?你怎么不提前说。” 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嘴角却翘着。 闻君鹤顺手替他拨正一缕翘起?的头发:“很好看啊。” “拍这个干什么?”贺宁仰头问,正好撞进闻君鹤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那双眼睛像潭水,平静下藏着漩涡:“记下来,就不会忘了。” 贺宁说哦。 贺宁的脑损伤闻君鹤咨询过三?位专家?,得到的都是?同样冰冷的结论:记忆衰退不可逆。 有?时候征兆很明显,比如上周他做干烧虾时,贺宁咬着筷子?说味道好熟悉。 “大学时你经常吃,”闻君鹤提醒道,“你当时一周要去好几次。” 贺宁眼神空了一瞬,轻轻“啊,是?吗”就低头扒饭。 这种时候闻君鹤要装作?若无其事说没关系,可疼得无以复加。 闻君鹤打?开一个礼物盒,里面是?一小?册笔记本,被装订在一起?,这是?当初贺宁不要的东西,闻君鹤小?心把它们捡回来,然后接着日期每天?都在记录。 光影轮廓在不远处摇曳,闻君鹤专注地看着贺宁。 “我都帮你记录下来,记不下来的就拍下来,十年,八年后,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拿出来慢慢看,有?我在,都不会忘的。” 夜幕低垂,人造的月亮灯静谧亮起?灯。 贺宁坐在铺就的柔软地毯上一个个拆着礼物盒子?,拆开一个都要惊呼一声。 闻君鹤从摄影师手里接过相机,然后请教了几句,就自己亲自举着拍贺宁,礼物千奇百怪,有?首饰,有?车钥匙,有?贺宁很喜欢的动漫人物小?人,每拆开一样,就会举在面前亲吻一下,还会说一下礼物的用途。 “这是?闻君鹤送我的娃娃,我决定把它挂在钥匙扣上。” 贺宁的笑容美好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让闻君鹤恍惚,视线里的人好像是那个扬扬言一定会追到他的跋扈少?年,从没有?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偷偷哭泣过。 第50章 贺宁忙前忙后地把所有?礼物搬进房间,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操心得不行,闻君鹤就陪他一起?搬。 他把手办摆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车钥匙收进玄关的托盘,娃娃挂件真的拴在了钥匙串上,每样东西都要反复调整角度,直到完全满意为?止。 “那些花不准扔,”他扒着门框对楼下的管家?喊,“我要做成?干花标本!” “转头又拽闻君鹤的袖子?,”月亮灯那边得搭个玻璃花房似的棚子?。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要求,鼻尖还沁着细小?的汗珠,闻君鹤边给他擦脸边点头。 等闻君鹤冲完澡出来,贺宁已经歪在枕头上睡着了。他半边脸陷在鹅绒枕里,呼吸又轻又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游戏机还攥在手里,屏幕已经自动熄灭了,估计是?玩到一半没电了才睡着的。被子?只盖到腰际,两条腿白得晃眼,最近被盯着早睡早起?,被养出了一点。闻君鹤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指腹蹭到的皮肤温温热热,带着潮意。 闻君鹤蹲在床边,他注视着贺宁的睡颜,手指落在那温暖细腻的皮肤上。 “拜托你,照顾好我儿子?,不要让他伤心,你或许比我做得更好。” 败落的贺闳兴第?一次在他面前近乎用祈求的语气说话。 闻君鹤当初只回他,我会照顾好我的爱人。 床被凌乱,闻君鹤轻轻把他怀里的笔游戏机抽了出来放在一边,贺宁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却是?往闻君鹤所在的地方靠近了一些,手指搭上了他的衣角。 贺宁醒来的时候,他揉了揉眼睛,床头的小?灯亮着,他一看手机自己才睡了两个小?时,身边却是?空空荡荡的,闻君鹤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坐了起?来,床垫发出轻微的声响。 贺宁掀开被子?打?开房间出去,闻君鹤改了一间房间做书房。 贺宁打?开门,闻君鹤果然还戴着蓝光眼镜盯着电脑屏幕,抬头看着他:“醒了吗?” 贺宁身上穿着一件睡衣,下身没穿衣服,衬得那双腿笔直纤长?。 “你让我早睡早起?,却一个人在这里熬夜。” 闻君鹤的目光追随那一抹白皙,贺宁走过来跨坐在了他腿上,随着他的动作?,熟悉的淡香萦绕鼻尖,像是?一股电流漫过闻君鹤全身。 贺宁大腿柔软,闻君鹤下意识地托住他的屁股,凑过去吻他的侧颈:“只是?看些文件,等会就睡了,让我靠靠,怎么睡不着了?” 贺宁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说不知道。 男人的呼吸全拍在他皮肤上,鼻尖深深吸着贺宁身体的味道,手从腿根到胯骨,抚进下摆,手指触摸到平坦的小?腹和腰身,微微用力地按了按。 贺宁发出一道不舒服的闷哼,闻君鹤偏头吻他的下唇:“弄疼了?” 贺宁低头看着他,闻君鹤戴着眼镜的样子?斯文禁欲,好看得要命。 贺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昨天?我好高兴,让你也开心开心好不好?” 闻君鹤闻言一愣,还没开口?,贺宁就从他身上蹲下去,上手往下扯闻君鹤的睡裤,速度很快很急。 闻君鹤没想到贺宁会给他做,他靠着椅背,呼吸一沉。 贺宁的动作?的确很笨拙,因为?他没做过。 但恰恰是?这份生?涩,给了人极强的冲击感。 以后闻君鹤把人抱起?来,抽出纸巾递到他嘴边哄道:“宝贝,吐出来。” 贺宁没听他的话。 贺宁看着闻君鹤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深,他手掌推着闻君鹤站起?身,坐在他身上:“你别动,今晚没我的允许,你不许动。” 闻君鹤被双眼发红,手臂撑着书桌,突然碰到了刚才摄像机,贺宁偏头看见了,他身体发软,眼含媚//色地问闻君鹤:“这个……也要拍下来吗?” 第35章 闻君鹤当然急 闻君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询问说:“可以吗?” 贺宁的视线飘忽了一瞬, 落在地?板上又弹起来,睫毛在顶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嘴角抿出个不太确定的弧度:“可……可以吧。” 闻君鹤笑了一下?:“究竟可不可以。” 贺宁害羞。 摄影机的红点?亮着, 沉默地?吞吃画面。 他们显然还不习惯被镜头?捕捉。 取景框里的构图时而被打破,人影在边缘游移,像两尾试探水面的鱼。 桌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们挪到了镜头?照不到的暗处,可下?一秒又撞进来。 镜头?偶尔只?捕捉到半片身影, 贺宁的肩膀绷紧又颤抖,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反复击中, 指尖在桌沿抓出几道泛白的痕迹。 直到相?机发出低电量的提示音, 闻君鹤才彻底脱力般伏下?去,脊背的线条在灯光下?起伏,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 贺宁整个人陷在他怀里,呼吸未平,发丝凌乱地?蹭在他颈侧,闻君鹤鼻尖几乎抵着他的,声音低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现在在想什么?” 闻君鹤的动作熟稔到近乎本能, 指节滑过收拢的力道, 全都严丝合缝地?嵌进贺宁的喜好里, 这些年所有的磨合, 最终都淬炼成一套只?对贺宁起效的指令。 贺宁的呼吸又沉又乱, 浑身蒸腾着潮热的汗意, 额发湿漉漉地?黏在发红的眼尾。他半阖着眼, 瞳孔涣散得几乎聚不起焦,要?不是闻君鹤在,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般往下?滑。 他天生就该陷在床褥里, 皮肤泛着情热的红,脖颈到锁骨洇着薄汗,连指尖都透着股懒散的劲儿,仿佛只?要?有人肯给?个拥抱,他就能这么一直瘫软下?去。 闻君鹤那张脸生得极好,白玉似的面皮,眉眼沉静如画,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斯文端方的。可他那身量那架势,却跟这张脸半点?不搭调,凶悍得让贺宁每次都要?咬着手背才能忍住不骂出声。 他这会儿倒是温柔,嘴唇贴着贺宁汗湿的鬓角,一声声“宁宁“”宝宝”地?哄,嗓音低得能掐出水来。 “我今天好开?心。” 贺宁瘫听着这温存话只?觉得来气?,闻君鹤倒是开?心了,他不开?心。 贺宁醒来时晨光正斜斜地?打在床头?柜上,那个丝绒盒子在光线里显眼得不行。 他伸手打开?,是那枚戒指,他当初自己选的。 至于他和周纪那枚已经被闻君鹤寄回了周纪手里。 他慢吞吞套上白色毛衣,下?楼时闻到厨房飘来的鲜香。闻君鹤站在灶台前,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正用木勺搅着一锅咕嘟冒泡的海鲜粥。贺宁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胛骨上,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含糊:“好饿啊,闻君鹤。” 闻君鹤低头?看见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那枚戒指正稳稳地?套在贺宁无名?指上,铂金圈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他手上搅粥的动作没停,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扬:“马上就好了。” 闻君鹤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粥,突然开?口说下?周能调出几天假,登记完还能在欧洲玩个三四天。 贺宁筷子顿了一下?,讷讷开?口说:“啊,不必了吧。” 闻君鹤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夹了菜放进他碗里:“那就去做公证。” 明摆着这事没得商量。 闻君鹤放下?筷子,声音低落了几分:“还是说你心里还介意,觉得我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贺宁含混地?应了句“不是啊”。 闻君鹤说:“那还是你不想跟我长久下?去。” 贺宁说不是,他只?是觉得太急了。 闻君鹤当然急。 这段关系是他一步步磨来的,从死缠烂打到登堂入室,现在只?差最后一道手续。他盯着贺宁的侧脸,喉结动了动,硬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直到过了几天一个深夜,贺宁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空着,阳台亮着一点?猩红。 闻君鹤靠在栏杆上抽烟。 贺宁问他怎么了。 闻君鹤掐灭烟,苦笑了一下?:“我就是睡不着,我觉得自己活得太失败了,你是不是永远不会信任我。” “我知道我太急,可是我是真的害怕再次失去你。” 贺宁看着闻君鹤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又透着股罕见的脆弱,心一软说:“好吧,去领证。” 贺宁松口的第二天,闻君鹤就订好了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效率高得像是怕人反悔。 所有手续办完,闻君鹤的嘴角就压不住了。接下?来几天他把蜜月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从清晨的海边散步到深夜的顶楼餐厅,活像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浪漫一次性补全。 贺宁第三天就吃不消了。 他瘫在酒店大?床上,腰后垫着两个羽绒枕,看着闻君鹤精神抖擞地?要?不多呆几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回国吧。” 第51章 贺宁别过脸去,觉得闻君鹤实在有些兴奋过头。 秘书抱着文件推门进来时,正听见闻君鹤对着电脑屏幕皱眉。而后这位素来雷厉风行的上司突然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代秘书,你说家庭和事业,怎么平衡?” 还没等秘书组织好语言,闻君鹤已经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语气平淡地扔下个炸弹:“我结婚了,上周。” 秘书的恭喜说得有些茫然,原来上周闻君鹤休假是去结婚了。 闻君鹤却突然来了谈兴,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婚后感言,字里行间透着股新鲜劲儿,活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 直到秘书犹豫着问要不要保密时,他才收敛了神色。 “毕竟贺先生……” 闻君鹤:“保密?不用吧,他的意思是不要太高调,但是我觉得这是件喜事对吧。” 秘书不愧是会察言观色的,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 喜事嘛,藏着掖着多没意思,就该让所有人都沾沾喜气。 当晚的酒局上,闻君鹤不好意思推了递到眼前的酒杯:“家里那位不让多喝。” 眉梢那点得意藏都藏不住。 有人顺嘴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闻君鹤立刻接上话茬:“嗯,上周刚结的。” 恭喜声立刻此起彼伏,闻君鹤举着茶杯,应了。 贺宁拎着一件限量版大衣在店里转了三圈,手指反复摩挲着羊绒面料,剪裁利落,版型挺括,深灰色衬得人沉稳又矜贵。店员说这是最后一件,他脑海里已经浮现闻君鹤穿上的模样,可又担心肩线不够贴合。 这里刚好离闻君鹤的公司不远,他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试一下。 电话那头闻君鹤说:“走不开,要不你过来?” 背景音里还有人在汇报,贺宁知道季度会议是所有人都要参加的。 店长适时提议可以带衣服过去试,贺宁犹豫两秒,还是拎着防尘袋出了门。 走到公司。 前台没有一丝为难他的意思,而是客客气气将他送到了高层专用电梯口,刷卡的动作行云流水:“闻总在28层,这边电梯直达。” 贺宁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姑娘笑得恰到好处:“重要领导家属都有备案,新婚快乐。” “啊,谢谢。” 闻君鹤趁着会议间隙出来利落地套上那件大衣。肩膀线条被剪裁衬得愈发挺拔,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连袖口长度都分毫不差。 贺宁伸手帮他理了理领口,指尖蹭过他下巴时突然想起什么:“你们公司前台怎么都认识我?” 闻君鹤任由他摆弄,表情纹丝不动:“可能跟秘书提过一嘴。” 他低头看贺宁系扣子的手指:“结果全公司都知道了。” 贺宁的手顿了顿:”全公司?” “嗯,太八卦了,要我警告一下他们吗?” 贺宁说不用了:“算了,人好奇很正常的吧,你不要太小题大做的。” 再说他已经离职了,他们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闻君鹤点头:“我听你的。” 后来是有一次,贺宁被拍了,是他跟闻君鹤在车里接吻的照片。 热度狂飙不止的原因是因为贺宁身份尴尬,毕竟上段婚姻轰轰烈烈,离得也相当低调,没对外公开,还因为带上了闻君鹤的标签,他作为海龟新贵,长得帅,一度还挺引人关注的。 于是等贺宁看见他和闻君鹤的亲热吻照登上头条的时候,就是带着无比吸睛和劲爆的标题,关键词跟豪门婚变,寂寞人夫深夜密会情人有关,连贺宁都不知道怎么能闹得这么大。 闻君鹤看见后,面上神情就说不出有什么对的地方。 “我不是情人。” 霍然一听,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 贺宁看着闻君鹤紧绷的神情,心想你现在确实不是情人,分明是情人转正,这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回去,现在显然不是调侃的时候。 闻君鹤已经在翻律师电话,贺宁问他真要告? “他们骂我无所谓,但不能这么说你,不道德的是我,跟你没关系。” 贺宁这才发觉闻君鹤对这事事有多在意。他抬手摸了摸对方后颈,解释道:“我跟周纪当初就是走个形式,没有实质性的婚姻。” 闻君鹤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无意识攥紧了手机边缘,定定看着贺宁:“你说真的?” 贺宁刚点完头,闻君鹤已经划开通讯录切了账号。 贺宁去拦他手腕:“你又打给谁?” 话音未落就被扣着后脑勺亲上来,闻君鹤的虎牙磕在他下唇,带着股狠劲:“公开啊,我们可是领过证的,合法的。” 现在想起来简直荒唐,闻君鹤本来还觉得有点对不起周纪,现在他才是那个冤大头。 贺宁抢在他拨通前按了挂断。 给周纪打了电话,跟他商量着怎么处理,闻君鹤表情那个不爽。 贺宁一打完电话,他就压着人说:“我们回去再慢慢算一下你骗我的事。” 最后是周氏那边出了声明,闻君鹤这边紧接着就也出了声明,才击破了娱记追风捕影的猜测。 外头传得风言风语,说这位前高官之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一个两个青年才俊都栽在他身上。 贺宁在家没事做自从迷上服装设计,客厅就堆满了布料和样衣。闻君鹤送的金毛犬成了现成模特,贺宁天天“乖乖”“宝宝”地哄着,给这毛团子换装比给自己挑衣服还勤快。 闻君鹤下班回家,玄关永远横着几只狗爪印的布料。 贺宁天天给它折腾着各种小衣服,乖乖宝宝地叫着,闻君鹤每次回家觉得自己连脚都下不了,贺宁抱着那小家伙甚至上了他的床,闻君鹤后来连火都发不出来,想着自己抱它回来给贺宁消遣就是个错误,现在连床都要分出去半边。 有一天贺宁弯着腰在沙发底下找狗,嘴里一声声“乖乖”,又软又绵。 闻君鹤从旁边经过,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拖鞋不耐烦地点着地板。贺宁直起身就勾住他的腰,手指钻进他衣服里挠他痒痒肉:“醋劲儿怎么这么大?你跟一条小狗计较什么?” 贺宁仰头笑的时候睫毛扑闪,明晃晃写着“我哄你呢”。 闻君鹤:“那我乖吗?” 贺宁点头。 闻君鹤突然掐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贺宁猝不及防骑在他胯骨上,拖鞋啪嗒掉在地板上。 闻君鹤仰头咬他喉结:“那你想想已经有多久没尽义务了吧?” 他说着手掌已经顺着贺宁家居裤边缘滑进去,指尖在腰窝打着转。 贺宁攀着他肩膀笑出声,刚要妥协,狗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学着贺宁去攀闻君鹤的腿,它以为是在玩。 贺宁:“闻君鹤,放我下来!” 闻君鹤看着金毛天真无邪的豆豆眼:“……我早晚把你给扔出去。” 贺宁捂住闻君鹤的嘴:“你怎么能对它说这么残忍的话,它还只是个几个月大的宝宝,给你道歉。” 闻君鹤:“……对不起。” 金毛乖乖:“嗷。” 第36章 他就是个万人嫌(正文完结) 贺宁算是摸透了闻君鹤的性子, 在某些事上,永远像头喂不饱的狼。 他有时候不过随口撩一句,或者故意在对方看文件时蹭一下闻君鹤, 转眼就被按在最近的地方折腾得说不出话。 第二天清早,闻君鹤永远精神抖擞,系着领带, 袖扣都扣得一丝不苟,像只餍足的猛兽。 贺宁瘫在床上, 腰酸得连脚趾都不想动,揪着被角看那人神清气爽的背影, 他眯着眼怀疑人生, 昨晚到底是谁先招惹谁的来着? 贺宁的体质向来算不上好,换季时总要咳上几声。 这些年被闻君鹤盯着调养, 三餐准时,补品不断,已经比从前好了不少。 可这次不一样,下午那场雨来得突然,他没让司机接, 淋了雨。 夜里闻君鹤刚躺下, 就感觉身侧的人窸窸窣窣蹭过来, 额头抵着他肩膀, 呼吸烫得不正常。 “……头晕。”贺宁嗓子哑得厉害, 手指无意识揪着闻君鹤的睡衣, “嗓子也疼。” 闻君鹤翻身摸到他额头, 掌心下的温度灼人。床头灯啪地亮起来,照见贺宁泛红的眼尾和干裂的嘴唇,整个人蔫儿得像株缺水的植物。 体温计滴滴响着, 闻君鹤盯着那个数字皱眉,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贺宁发烫的手腕。 “发烧了。” 闻君鹤撂下这句话就快步下楼,没两分钟他就端着水杯和药片回来,贺宁就着他的手把药咽下去,眉头皱得死紧,手指揪着闻君鹤的衣领直往人怀里钻:“苦死了……” 第52章 尾音拖得老长,带着鼻音,活像在撒娇。 闻君鹤抓着他乱动的手。 贺宁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整个人往被窝里缩,声音闷在羽绒被里:“别靠这么近……” 他伸手推他肩膀:“不然传染给你怎么办?” 力道软绵绵的,跟挠痒痒似的。 被子被仔细掖好,闻君鹤站在床边没吭声。 现在这情形说什么都不合适,贺宁生病时脾气大得很,说重了就要红着眼眶瞪人,虽然不骂脏话。 昨天那场架吵得莫名其妙。 贺宁清楚闻君鹤在外头有多抢手,可是在玩闻君鹤手机看到那条“谢谢闻总顺路送我回家”的短信时,还是没压住火。 闻君鹤解释说是合作伙伴塞进来的实习生,昨天暴雨,没搭到车。 贺宁没说话,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实习生,什么样的实习生才能让闻君鹤当司机。 那点不爽让贺宁转头就跟新认识的朋友玩到半夜,回来时淋了雨。 闻君鹤语气重了点,他抱起乖乖就要往门外冲,拖鞋都只穿了一只。 闻君鹤一把将人拦腰截住,掌心扣着那张气得通红的脸,硬是把人按在怀里哄。 贺宁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一口咬在闻君鹤肩膀上,齿尖隔着衬衫硌出深深的印子。 睡了一觉现在还是烧着了,闻君鹤于是叫了医生上门打点滴,下午烧退下去了,但是也开始咳嗽起来,柔软的床铺之下,响起了阵阵干咳声。 闻君鹤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手掌贴着贺宁的在他的后背轻拍,贺宁咳嗽得满面通红双目含泪,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 闻君鹤让他睡觉,睡着了就不咳了。 贺宁浑身发软,窝在男人火热的怀抱里,他手掌落在闻君鹤起伏的小腹和胸口上,不服气地道:“我也想睡啊……可我睡不着,咳咳咳……” 浑身血液都被咳得四处乱窜,仿佛叫嚣着要冲出血管的冲动,贺宁觉得喉咙像是有血,囫囵被他重新吞进肚子里。 闻君鹤让他别乱动,按下贺宁的手指,拢进掌心里。 折腾了一夜没睡好,天刚亮闻君鹤就把人裹严实了往医院带。 贺宁蔫儿在后座,下车时眼皮都撑不开,结果闻君鹤不知从哪儿弄来个轮椅,口罩往他脸上一罩,推着就往门诊部走。 贺宁全程低着头,恨不能把脸埋进衣领里,这架势活像他得了什么重病。 他其实能走,就是懒得动,可闻君鹤这架势也太夸张了。 闻君鹤抱他上下轮椅时,他索性装死,任由对方摆弄。 要不是闻君鹤坚持,他打死都不坐这玩意儿。 检查结果出来是肺炎,医生开了雾化治疗。做了两次后,闻君鹤转头就让管家去买家用雾化机。 “买这个干嘛?”贺宁嗓子哑得厉害。 闻君鹤给他系围巾时手指蹭到耳垂,冰凉冰凉的:“医院细菌多。” 说完就把人打横抱起往停车场走,轮椅交给司机去还。 贺宁缩在他怀里,突然觉得坐轮椅也没那么难堪了。 贺宁整个人瘫在闻君鹤腿上,突然额头抵着车窗玻璃,看外面快餐店的招牌,声音闷闷的:“想吃炸鸡……披萨也行……” 没过多久又补了句:“要不火锅?” 仿佛在念菜单。 闻君鹤嗤笑一声,手指插进他发间揉了揉:“你当自己三岁?生病了不可以提要求。” “刚才雾化室那个小孩看见没?人家都没你难伺候。” 想起贺宁做雾化时的样子就头疼,先嫌面罩压鼻子,又嘟囔药味呛人,折腾来折腾去,隔壁床的小朋友早做完一轮了,他还在那调整。 贺宁不服气,后脑勺撞到闻君鹤下巴。 闻君鹤“嘶”了一声:“淋雨的时候不是挺英雄的吗?现在知道难受了?” 贺宁听他这语气就来气,手指掐着他胳膊拧了半圈:“你得手了就原形毕露是吧?” 眼圈说红就红:“别人求婚不是玫瑰就是钻戒,我倒好,被你三言两语哄到手。” 贺宁越说越委屈,连鼻音都带上了:“我爸说得对,你就是个混蛋。” 闻君鹤由着他掐,反倒笑了:“现在后悔?晚了,当初谁对我一见钟情的?” 贺宁急了眼,扑上去就咬他下巴,尖牙磕出个明显的印子。 正巧司机来开门,闻君鹤面不改色地把人往怀里按,指腹蹭着那个下巴新鲜的牙印,反倒把人搂得更紧。 贺宁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装死,呼吸全喷在对方喉结上。 突然怀里的人突然坐起身,闻君鹤问他看什么。 “……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韩卿?” 贺宁已经很久没听过“韩卿”这个名字了,久到几乎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医院门口几个黑衣男人推着轮椅匆匆走过。轮椅上的人戴着墨镜,露出的下半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削,瘦得几乎脱了形。 闻君鹤的手掌突然覆上来,温热干燥,严严实实挡住贺宁的视线。 贺宁睫毛在他掌心颤了颤,没动也没说话。 直到引擎声响起,那只手才慢慢松开。 回去的路上贺宁一路都很沉默,闻君鹤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回家上楼之后贺宁就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闻君鹤让管家阿姨炖了梨汤,给他端了一碗上去。 “阿姨做的梨汤,喝一点。” 贺宁猛地直起身,眉头拧得死紧:“闻君鹤,你说我是不是有病?韩卿那种人……他活该落得这个下场,他做了那么多坏事,那么讨厌,他曾经都想置我于死地。” “……可我见他那样怎么心里就那么不舒服呢。” 闻君鹤没接话,舀了勺梨汤递过去。贺宁偏头躲开,他就把碗搁在茶几上,指腹蹭过对方发红的眼尾:“他是罪有应得,他不动你,就不会有今天。” 贺宁突然拽住他袖口,整个人往他怀里扎。 闻君鹤听见他闷在胸口的声音:“闻君鹤,别学我爸,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现在跟人吵架也没指望每次都能吵赢,我要的其实很少,我希望我在乎的人都在身边,我不要什么大房子,车子,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好。” 闻君鹤低头看他发顶的旋儿,想起贺宁发烧说胡话,也是说这些话。 闻君鹤“嗯”了一声,手指轻抚着贺宁的头发,在他耳边低声道:“贺宁,少生病好不好?” 贺宁往闻君鹤怀里蹭了蹭,发顶抵着他的下巴:“我错了,不该故意气你。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准搭理惹我生气。” 闻君鹤掌心贴着他后脑勺,声音沉在胸腔里:“我父母走得早,姑姑家有自己的孩子要顾。所以我只有你就够了。” 贺宁突然抬头,鼻尖蹭过他的喉结:“我也只剩你了。” 这话让闻君鹤心一下子软到了极点。 孟轩出狱后一直避着贺宁,最近包养的小明星看中块限量表,他二话不说就带人去店里取。 结果柜台空空如也,店员陪着笑说表刚被订走。再一问,是贺宁,这人从小到大都这德行,看上的东西必须攥手里,不管用抢的还是砸钱。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从前仗着贺闳兴横行霸道,现在倚着闻君鹤有恃无恐。 不远处贺宁挽着闻君鹤的手臂早就走出店铺, 贺宁晃了晃手腕,笑得越发灿烂,整个人往闻君鹤身上靠了靠。 一个西装笔挺,一个笑得恣意。 小明星在旁边噘着嘴撒娇,孟轩突然觉得没意思,拽着人转身就走。 小明星撅着嘴拽孟轩的袖子:“孟少,明明是我先看中的!有钱就能随便抢别人东西啊?” 孟轩扯了扯领带,突然觉得这地方闷得慌。 “走吧,他就是个万人嫌,别去触他眉头……我都惹不起。” 第37章 假如贺宁失忆了(1) 时间线:贺宁提分手, 摔下楼失忆,闻君鹤回国后,贺宁失忆陪女孩上医院 闻君鹤做好了一切回国的准备, 终于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几年前贺宁一封分手短信结束了他们的关系。 贺宁做兼职是个意外,那是他还频繁跑医院的时候,有一次他帮着一位独身的老太太排队, 本来是看她腿脚眼神不好,然后老太太塞了他五十块钱让他去买点肉补补身体, 真是瘦得难看死了,说罢就杵着拐杖麻利地走了, 贺宁叫都叫不住。 贺宁神色复杂地拿着那五十块钱, 他回去告诉周纪。 周纪靠在沙发上仰头拿着一本小说,语气悠然:“正好, 给我们加餐,我想吃糖醋小排。” 第53章 贺宁若有所思,觉得这样帮了人也挺有意义的。 有个女孩意外怀孕不敢告诉家里,对象又不靠谱,这个孩子肯定是不能留的, 她在?网上联系了贺宁。 贺宁于是陪她去打胎。 等?女孩进了手术室之?后, 贺宁随手拿出自己的笔记本?随手记, 这是医生告诉他可以锻炼记忆力的方法, 定时有输出, 有利于神经元的连接, 他旁的灵感没有, 只能记下自己无聊又按部就班的生活,以后也方便回忆。 贺宁正低头写?着日记,忽然感觉有道视线钉在?自己身上。 抬头环顾四周, 发现不远处站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身高腿长,轮廓分明,比电视上一些明星还?长得扎眼。 那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冷得像冰。 贺宁被?看得莫名其?妙,他好像没招惹过他,于是他重新低头做自己的事?。 可那目光如影随形,活像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贺宁下不下去了。 更奇怪的是,这男人莫名透着股熟悉感,可贺宁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贺宁被?那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干脆低头给周纪发消息:医院遇到个神经病,看我跟看负心汉似的。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仿佛这样就能忽略那道灼人的目光。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女孩虚弱地走出来。贺宁上前?扶住她时,女孩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两人与那个黑衣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贺宁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像是一面突然裂开的镜子,那道笔挺的身影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男人别过脸避开贺宁疑惑的视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贺宁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他一言不发,拳头握得死死的,似乎整个人濒临发怒边缘。 晚上贺宁把那个奇怪的男人告诉了周纪。 周纪毫不客气说?:“你不是记忆出了问题吗?说?不定是你以前?惹下的情债,看见?你跟个女人在?一起,受不了了呗。” 贺宁几年前?摔下楼梯后记忆出现过断层,他醒来的时候,记忆还?停留在?十?七岁,他拿起手机主动给那一串熟悉的,只有他知道的号码打去,爸爸的电话?打不通。 他只能父亲曾经的旧部伏叔告诉他父亲如今已经入狱,他有了新的生活,并?且让他与过去一切都切断了联系。 贺宁于是那段时间不得不接受现实,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拼都拼不回来。 他让伏绍不要把自己失忆的消息告诉爸爸。 他曾经的朋友孟轩负担了他的医疗费用,并?告诉他一切都是意外。 他还?看见?了讨厌的韩卿。 不过他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跟他再争什么了。 贺宁想起了医院那个男人冰冷的视线,觉得背后一凉,同?周纪说?:“不像情人,倒像是我欠了他钱,怪吓人的,希望以后不要再遇到他。” 于是就像某种打破平静生活的预示,空降的上司就是医院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也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闻君鹤。 贺宁能非常明显地察觉到一旦他出现的地方,闻君鹤的气压低了不止一个度。 但他们总能碰见?,写?字楼的门口?,放空抽烟的天?台,换了个地方,也会在?楼梯口?碰见?,加上最近设计方案总被?打回来重做,贺宁简直一看见?闻君鹤就烦。 他也算被?生活磨砺了几年,脾气也收敛得差不多。 贺宁这天?看见?闻君鹤,拿烟的手一顿,轻车熟路地准备离开。 他看得出闻君鹤并?不喜欢他。 谁知道贺宁准备离开的时候,闻君鹤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安静地看着他,贺宁被?盯着看了一会儿想要挣开:“闻总……” “今天?跟你在?食堂吃饭那个,是你男朋友?” 贺宁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很难以言说?,他听见?这个称呼,愣了一下,刚想解释,闻君鹤就抢话?道:“私生活挺忙的啊。” 贺宁一听知道闻君鹤联系到那天在医院见?过他,误会了。 贺宁纠结该给一个陌生人解释什么。 谁知闻君鹤又道:“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这些日子装得不认识我,真像,怎么,还?怕我缠着你不放?” 贺宁察觉到闻君鹤的异样。 这个男人对大多数都有礼貌,好声好气,一副成熟男人的做派,可唯独对他,有时看他的眼神里就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贺宁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闻君鹤这么在?意他的情史…… 他汗都快流下来了,难道真让周纪说?对了,闻君鹤和他真有过一段。 “……闻总,我真的不认识你,我……出过意外,记忆出现了问题。” 贺宁说?完,闻君鹤就露出一抹诧异和别具深意的神情,其?中无法言说?的心疼。 “什么意外?” “摔下了楼梯。” “怎么摔的?” 贺宁:“……就不小心……” 闻君鹤突然伸手就碰到他的头,语气说?不出的复杂:“……贺宁,你真是……” 闻君鹤多想了一层,贺宁的确平日里粗心大意,可就那么一摔,怎么能这么严重。 贺宁躲避闻君鹤手的动作让他眼神一沉。 “所以,如果我们过去有什么恩怨……抱歉,我不是故意装的,我是真的不记得……” 闻君鹤:“你不知道我们过去是什么关系?” 贺宁挠了挠头,最终摇头,他真不知道。 然后下一刻他只见?闻君鹤拿出了手机,屏幕上的图片是他在?亲吻闻君鹤,背景是鲜花草地。 “这是我们举办的婚礼,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你第一个恋爱对象是我,你第一次下厨是为了我,第一次上//床的对象也是我,第一次跟人同?/居还?是我。” 闻君鹤第一次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 周纪那晚没在?厨房里看到贺宁,去房间敲门说?:“今天?还?加班啊?” 贺宁迅速关掉网页,说?:“对,所以回来迟了,今晚点外卖吧,我在?外面吃过了。” 周纪没察觉到贺宁的怪异,说?:“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贺宁重新打开网页,闻君鹤给了他一个账号和密码,输入打开后,里面的内容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在?他废弃使用的账号里,他发过很多关于闻君鹤的照片和内容,朋友圈里半数都是他,聊天?记录差点能撑破内存。 以前?他和闻君鹤的聊天?他叫得很亲密。 可想他过去是多么喜欢这个人。 贺宁看完之?后,当晚闻君鹤给他发消息问他看完了吗? 贺宁犹豫着回说?看完了。 闻君鹤在?那头说?既然看完了,那他现在?跟周纪分手。 贺宁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想到了那些看起来好像是他一头热的聊天?记录,他回道。 ——这事?我得考虑一下吧。 那头很快就来了一条消息。 ——考虑什么,那个时候你单方面就跟我断联,我没有答应分手。所以你现在?是脚踩两只船,选我还?是选另外的男人? ——你对谁用情更深想必你能看出来的吧。 ——你和姓周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姓周的插足,你本?应该会跟我一起出国。 贺宁头都大了,索性放弃沟通。 那之?后,闻君鹤就像缠上了贺宁,不仅消息轰炸他,在?公司看见?他就跟猎人看见?了兔子。 闻君鹤将他堵在?楼梯口?,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贴合他身体的剪裁,刘海儿梳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 他看着眼前?的贺宁,语气中带着焦躁:“这么久了,你还?没想清楚吗?” 贺宁手推着闻君鹤:“……我真的不记得我们以前?的事?了,多爱我都不记得了……” 闻君鹤:“你不记得我,只记得那个姓周的是吧!” “我去找他,让他滚蛋。” 贺宁看着闻君鹤仿佛要上战场一决高下的模样,拉着他连忙道:“你干嘛?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不知道难道就可以抢别人的东西吗?这叫偷!” 贺宁察觉到闻君鹤情绪的不对劲,他实在?怕他对周纪做什么:“我不是你的东西,我看过那些东西,就算我过去真的很喜欢你,可是……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贺宁,你究竟在?说?什么?” 秘书最先察觉到闻君鹤情绪不对的:“闻总,这是刚才企划部提交的文件……” 闻君鹤拽了拽领子,一副上火状:“你说?,要是……自己的墙角被?人挖走了,该怎么夺回来,他现在?整颗心都在?别人身上。” 秘书看看闻君鹤,心想没想到闻总居然有这种麻烦。 第54章 “闻总,您现在?处于弱势吗?” 闻君鹤点点头。 “放低姿态,哄,发挥一切所能利用的东西,让她心软,想起你们曾经美好的回忆,闻总,不在?乎道德的话?,就会好办很多。” 闻君鹤看着秘书,感兴趣道:“什么意思?” “而且比如说?你有很多别人都没有的东西,就更好下手了。” “比如?” 秘书双手伸出,上下打量了闻君鹤:“您的脸和身体,也是珍贵的武器。” 闻君鹤一反常态的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在?那给他忆往昔,又说?起了他那里留了些当初留的照片问贺宁要看吗? 贺宁其?实也好奇,他这些天?翻遍了以前?的所有账号,也不是完全没感觉的,仿佛是触动了最深处的情感,让他忍不住去探究,去遐想,可是闻君鹤太咄咄逼人,让他有些害怕。 再三思考之?后他于是答应了闻君鹤周末会过去。 等?到那天?,贺宁按响门铃,闻君鹤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就一把拉过贺宁就亲上去。 贺宁被?亲得猝不及防,踉跄几步就被?闻君鹤直接压在?了墙上,挣扎不过,闻君鹤手伸进了贺宁的衣物,尽情地挑逗着他的情绪。 一股熟悉的感觉,贺宁很快沉溺在?闻君鹤的热情之?中,两个人亲得几乎忘我。 闻君鹤拉着贺宁进了卧室,推倒在?床上,贺宁被?弄得腿直打晃,心脏跳个不停。 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挡住闻君鹤,艰难道:“……闻君鹤,别这样,你不是让我来看照片的吗?” 贺宁的衬衫衣领被?扯开,露出清晰的锁骨,他闻君鹤的手指去触碰着上面的咬痕,鲜红的痕迹,配上他那张禁欲的脸,低沉的嗓音性感得要命。 “你看有些事?是不需要刻意去想的,这就证明我们很有默契。” 第38章 假如贺宁失忆了(2)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窗帘被风掀动的细微声响, 那点布料摩擦的动静却衬得空气更?加凝滞,贺宁胸口发烫,喉间干得像是吞了一点火炭余温, 撩人得很。 闻君鹤的衬衫早散开了,衣襟凌乱地挂在臂弯,腰腹线条在阴影里?绷出凌厉的弧度。 他刚才压着?人咬贺宁颈侧的时?候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犬齿碾过皮肤的烫感还黏在贺宁血管里?突突地跳。 贺宁及时?清醒,推了推闻君鹤紧致有弹性的胸口, 语气坚定道:“……我是来看照片的,你自重一点。” 闻君鹤没说话, 目光从他泛红的耳根剐到绷直的嘴角, 忽然嗤地笑了声,撑着?他身后的沙发直起身。 闻君鹤一撤身, 贺宁的视野骤然开阔,那道背影笔直挺拔,西装革履时?是禁欲的锋锐,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套了件绸缎衬衫, 衣襟大敞, 布料随着?动作泛出细腻的光泽, 像水一样贴在他身上流动。 害得刚才贺宁的视线不受控地往下滑, 闻君鹤的锁骨清晰可见, 胸膛的轮廓在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 贺宁鼻腔发燥, 心想这真的有点骚//气。 贺宁的记忆从几年像被硬生生撕开, 空白处残留着?模糊的裂痕,站在思维的断层线上,他冷静地审视着?闻君鹤口中?那个“曾经的自己”, 只觉得陌生得像是别?人的故事。 把自己抽离出来,不带任何?情绪地分析。 贺宁觉得闻君鹤这种?表现不像深爱,更?像某种?执念。 一个冷眼旁观的自己筑起防线,将过去那个“贺宁”隔绝在安全距离之外。 他想,如果这段关?系本就是错误的,那么?遗忘或许是种?仁慈。 闻君鹤的房间像他这个人一样,线条冷硬,色调分明。 贺宁好奇地偏头打量了闻君鹤的房间,深胡桃木的嵌入式衣柜严丝合缝地嵌在墙面里?,每一寸空间都被利用得恰到好处。灰调的床品铺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床头那盏极简主义的台灯透着?精准的工业美学。 双层窗帘半开着?,白色轻纱滤进天光,外层深灰遮光布收束得一丝不苟。 至少这空间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宣告着?主人的特质:高效、精确、永不满足。 贺宁觉得他们两个人实在不搭,一个永远在追逐更?高的目标,一个安于现状随波逐流。 这种?对比太过鲜明,以至于让贺宁真的怀疑他们在一起过吗? 谁知道刚感叹完,闻君鹤就又穿着?他那身杀伤力巨大的衣服拿着?平板电脑进来了,坐在了他旁边。 “很多照片都在云盘里?,需要下载。” 贺宁眼神都不敢乱瞟,他尴尬地说:“你要不发给我吧,我回去慢慢看。” 闻君鹤说:“你应该都忘记那都是在什么?情况下的拍的了,我告诉你,给你加深印象,说不定你能快点想起来。” 这个办法是挺不错。 “不用了,我觉得……” 闻君鹤眼神黯淡:“你不想想起来?” 贺宁表情僵硬,眼睛不看闻君鹤,垂眸道:“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我看得出我以前确实还挺喜欢你的,可是你……应该对我不是那么?看重吧,不然,五年了……” 闻君鹤:“我没有找你,不是因为我不够看重你。” 五年,闻君鹤想,真的太久了,时?间缓慢地磨着?神经,可情绪并?没有模糊不清。 “是因为我的懦弱和骄傲。” 最?重要的是闻君鹤的害怕。 他害怕贺宁不再爱他,怕那些年少时?的悸动早就被时?间消磨殆尽。 闻君鹤憋得太久了,很多情绪他从没宣泄过。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习惯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里?,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无坚不摧。 “是,五年了,贺宁,其中?有很多事情……我们分开五年,在一起也有五年,可是我不是喜欢一个人,我真想不通我干嘛要在一个人身上栽十年的时?候。” 十年光阴,足够把一个人刻进骨血里?,再想剥离就是刮骨疗毒。 闻君鹤想到了秘书说得话。 “闻总,坦诚表达,坦诚你的情感和想法,不要害怕拒绝和批评,敞开心扉,让对方感受你的态度。” 闻君鹤看着?贺宁呆呆的表情,打开了下载好的照片。 “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那个城市大多时?候都在下雨,天空总是阴沉沉的,我那个时?候特别?想你。” 雨声仿佛隔着?时?空传来,潮湿的回忆在话音落下的刹那漫上心头。 “贺宁,我不是想说服让你重新跟我在一起,是我请求你,可以重新和我在一起吗?我以后保护你。” 贺宁闻言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为什么?非得跟你在一起?虽然你条件的确很好……可是我现在不一定喜欢你这样的。” “十八岁的审美我或许喜欢你这样的,可现在不一样,还有我很不喜欢你的语气,就好像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是我的荣幸,我做错了很多事一样。” 闻君鹤听着?贺宁如今能够冷静地分析问题并?做出他自认为明智的决策,不再被情绪所左右,不再做一个跟他索要爱情的小孩。 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那些关?于包容和改变的承诺,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因为贺宁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他所有退路。 “因为你很爱我。”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近乎执拗的笃定,“我知道十八岁和二十八的审美不一样,可是就算你三十八岁都喜欢我。” 说罢闻君鹤点开一张照片,显示屏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梧桐树下。年少的贺宁眼角弯起柔软的弧度,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而站在他身边的闻君鹤下颌微扬,眉宇间已经能看出如今的轮廓。 贺宁的手指正主动穿过闻君鹤的指缝,十指相扣的姿势亲密得不容辩驳。 他们背景是校训碑,整个画面浸泡在金色的夕照里?,透着?青春特有的鲜活。 贺宁手指继续往下滑,还有他们一起滑雪的照片。 贺宁穿着?鲜艳的滑雪服,面前是陡峭的坡面,他戴着?头盔,手持滑雪杖,双脚分开,对着?镜头比耶,而闻君鹤站在他身后,双臂微张,黑色防风镜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随时?准备扑救的紧绷姿态。 很多很多贺宁没能在账号里?看到的照片。 闻君鹤手机相册像座沉默的纪念馆,陈列着?所有他以为早已消散在记忆里?的碎片。 全部呼啸着?穿过五年的光阴扑面而来。 恰在这时?公司的法务突然给闻君鹤打电话,闻君鹤皱眉瞥了眼来电显示,而后接电话。 “你好好看,好好想一想好吗?” “哦。” 露台上隐约传来闻君鹤压低的声音,那种?惯常的、带着?命令式语气的断句方式。 贺宁不小心退出去,再点进来的时?候看到目录里?有个私密相册,那个带锁的文件夹安静地像潘多拉魔切,需要密码才能开。 第55章 他想了想闻君鹤生日,不记得。 贺宁想他就看看,于是他试了下自己的生日。 结果真的开了,解锁的提示响起,像瞬间耳膜上敲出一阵嗡鸣。 点开的时候,他都惊呆了。 里面清一色是他的照片。 屏幕上的照片一张张滑过,贺宁看见自己趴在课桌上熟睡的模样,半边脸颊压着皱巴巴的数学试卷,草稿纸上还留着几道未完成的演算痕迹。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翘起的发梢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嘴角因为挤压微微张开,露出一点雪白的虎牙尖。 下一张是成公园的午后,年少的他站在喷泉旁,手里攥着半袋鸟食,被突然扑来的鸽群惊得向后仰,差点摔倒。照片精准定格在他瞪圆眼睛的瞬间。眉毛滑稽地扬起,嘴唇半张,几片羽毛粘在毛衣领口。 这些称不上好看的瞬间被保存得如此完好,拍摄者似乎格外钟情这些不够完美的时刻,镜头始终固执地追随着他每一个生动的、鲜活的、毫无防备的动作。 像偷拍的,角度刁钻得像是偷拍,基本可以当废片删除的程度,却又透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最新的一张显示拍摄于上周,他在公司楼下抽烟,烟雾模糊了轮廓,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剪影。 照片越往下翻,就变得炙热而私//密。 贺宁其实很不懂闻君鹤为什么能将纯爱和纯爱做的能放在一起。 照片里的贺宁陷在凌乱的被褥间,发梢还挂着未干的汗珠,他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后颈那片皮肤泛着淡淡的粉,几处暧昧的痕迹也留得光明正大,毯子要掉不掉地搭在腰际,露出半截弧度饱满的臀部曲线和凹陷的腰线,那里残留着几道明显的红痕,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扎眼。 是谁情难自禁时留下的烙印简直不言而喻。 薄汗在灯光下像是给后背镀了层釉质般的光泽,贺宁手臂肌肉的起伏间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他小腿无意识地蹭着床单,脚背绷出好看的弧度,透着事后的慵懒,每一寸肌理都浸着潮湿的热度。 拍摄角度明显是俯拍的,镜头几乎贴着他的脊背。 贺宁都看呆了,忘了动作,直到闻君鹤的气息突然从身后笼罩过来,带着熟悉的冷冽木质香,像雪松混着未散的晨雾。 他下意识绷直了脊背,却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手臂横在他腰前,像道不容抗拒的枷锁。 “好看吗?”闻君鹤低声开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覆在贺宁的手背上。 贺宁吓一跳,几乎是瞬间扔开平台,下意识想起身躲开,男人的手臂却强有力地锁住他,令他无法挣脱。 热度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那些被刻意截取在画面外的、更私密的瞬间让贺宁遐想无边。 这些照片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的亲密。 闻君鹤的呼吸拂过他耳际,带着很熟悉的感觉,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被遗忘的触感似乎正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在皮肤表层激起细小的电流。 闻君鹤把人压进沙发里,贺宁手里的平板落在一边,吻落上他的后颈,闻君鹤箍住他的腰,让贺宁呼吸一窒,但他的力量太强大了,根本无法挣脱。 “等等……闻君鹤,我失忆了……” “我知道。“ 闻君鹤扣住贺宁的双手手腕,扯了他的衣服。 “你不想恢复记忆吗?我带你先回忆一下肌肉记忆。” 神他妈肌肉记忆。 “等等!” 闻君鹤:“等什么?” 贺宁的呼吸早已乱了节奏,鼻尖沁出细密的汗。闻君鹤的手掌牢牢卡住他的下颌,拇指抵在喉结下方,迫使他仰起头承受这个近乎窒息的吻。唇齿交缠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舌尖扫过上颚时激起一阵战栗,连后脑勺都泛起细密的麻意。 贺宁能清晰地感受到闻君鹤的睫毛扫过自己脸颊的触感,还有对方身上愈发浓郁的木质香气,混合着彼此交错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发酵。 直到嘴唇传来微微的刺痛,缺氧的眩晕感涌上太阳穴,闻君鹤才突然撤开距离。 贺宁下意识追着那点温度仰起头,眼睫湿漉漉地颤动,闻君鹤停在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再靠近半分。 这个戛然而止的停顿让空气骤然紧绷,贺宁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沙发扶手,真皮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的掐痕。 闻君鹤的视线落在他泛着水光的唇上,眸色深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却偏偏不再动作,任由那种悬而未决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 闻君鹤:“……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允许就看我的隐私……看了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贺宁侧头看向闻君鹤耳朵,又烫又红,结结巴巴道:“你拍的可是我!我都没有生气,你有没有拍更过分的。” 闻君鹤于是给了他一个微妙的表情。 贺宁一言难尽:“你真拍了?” 闻君鹤嗯了一声:“要看吗?独此一家。” 贺宁恼羞成怒:“……你……我……你这个变态!先松开我……” 闻君鹤却全然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一手包住了臀肉,一边放狠话说:“你要是不跟我和好,我就把照片发给你那个男朋友。” 贺宁:“你怎么这样!” 闻君鹤话音未落就感到怀里的人猛地一颤,贺宁睁大的眼睛里迅速漫上一层水雾,看贺宁是真的生气了,所有强硬瞬间土崩瓦解。闻君鹤的吻立刻软了下来,讨好般蹭过他的唇角,连忙放低姿态:“对不起,宁宁,我开玩笑的,你打我吧,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他掌心包裹住贺宁攥紧的拳头往自己胸口带:“我说错话了,你打我吧。” 贺宁慌忙想把男人推开,可被抱得太紧了。 闻君鹤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在他身上点火。 道歉的间隙里,带着薄茧的指腹却沿着他脊椎缓缓上移,在敏感的腰窝处不轻不重地按揉 这种矛盾的温柔比威胁更让人腿软。 贺宁的呼吸不受控地急促起来。 男人低哑的“好不好”三个字混着亲吻落在耳际,像是某种甜蜜的折磨。 闻君鹤又说了好几句好不好,贺宁忍不可忍说我答应你,你别这样了。 话音未落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闻君鹤的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床单。 身体深处传来的异样感让他浑身发抖,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沙发垫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闻君鹤的轮廓在晃动的视野里模糊成一片,只有紧扣他手腕的力度真实得可怕。后知后觉的认知迟了几拍才涌入脑海,贺宁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水汽在眼眶里聚了又散。 贺宁的身体轻微地发着抖,一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像是不相信闻君鹤真做了。 他到底答应了什么?!!! 身下晃出沉闷声响。 “怎么,傻了?”闻君鹤撑在他耳侧的手臂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声音裹着喘息砸下来,汗珠顺着下颌线滴在贺宁锁骨上,烫得惊人。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