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的白月光缠上了》 第1章 《被前任的白月光缠上了》作者:三木冬【完结】 文案: 麻醉医生受x酒馆老板攻 换攻/受和前男友谈过三年 - 1. 在一起三年多。 付淮槿才意识到自己在男友那里其实什么都不是。 手机里是朋友刚发来的视频,自己的男友正在和别人求爱。 ——贺哥,好久不见。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 付淮槿想起两小时前才说爱他的男朋友,深吸口气。 当天晚上就收拾好屋里的所有东西。 只留下一条短信: ——“祝你幸福。” 三年也够了。 他耗不动,也不想再耗。 2. 土味酒馆。 不胜酒力的付淮槿点了一桌子血腥玛丽。 迷迷糊糊之际,旁边的手机吵得他头疼。 还没等付淮槿看清楚,有人走到他身边,坐下的角度刚好挡住他的手机屏幕。 桌上很快多了杯掺着薄荷叶的柠檬水: “付医生,这里是我的地盘。” “不如只看着我一个人。” 付淮槿困难地睁开眼。 目光微闪。 来人从头到脚都充满野性。 看向他时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掩藏着浓重的忌和欲。 正是这家酒馆的贺老板。 也是他前男友的白月光。 英俊温柔不会回头受x成熟隐忍蛰伏已久攻 食用指南: 1.换攻,攻暗恋受多年,是酒馆老板也是作曲家。 2.攻前隐忍,后热烈。 3.甜文he。 内容标签: 都市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暗恋 救赎 主角:付淮槿 贺骥 其它:换攻;暗恋; 一句话简介:这回,我只会把你摁在自己手里 立意:人人都可以得到爱 第1章 付淮槿通常不会这个点来酒馆。 这时候酒还没喝过一轮,他想接的人也带不回去。 灯光微暗。 绑着栗色狼尾的青年站在一堆男人当中,手里端着支酒,从一个男人身上蹦下来,再跳到另一个身上去。 张牙舞爪,顶上衣服扣子解开几个,毫无顾忌地露出自己半边胸口。 他说他们是普通朋友。 付淮槿也愿意去相信他。 因为真要说男人之间互相打打闹闹的很正常,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先生一个人吗?需要卡座还是开台?” 旁边走过来一名服务员,怀里抱着本厚厚的酒单。 付淮槿收回视线,朝人礼貌地勾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见眼底: “我来接人。” “行,那您跟我来这边吧。” 负责他的是个扎着双丸子头的女孩,红着脸,把人引到靠窗户的角落。 这里不是酒吧。 灯光是暖的,随便哪个座位都能清楚地看到四周。 “这儿您看可以么?” “可以。”付淮槿没仔细去看,随意扯了张椅子坐下。 刚坐下就想从兜里掏烟,却很快注意到桌面左下角,刻着“禁止吸烟”。 “这里是无烟区?” “恩对,不过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的酒馆都是不让吸烟的。”女孩左右看看,有些欲言又止: “要是您真的有需要......” “不用了。”付淮槿把烟收起来,再往他们这儿最里边看眼。 栗色的身影正被周围一大圈人高高抛起,在半空中来了个后空翻,再借着离他最近一个人的肩膀滑下来。 朝在场所有人飞了个吻。 付淮槿没再往那看,对着旁边: “这个给我吧,要是我有什么需要就喊你。” “恩好的,您先看看。”女孩立刻把手里的点单牌递过去。 把桌上的其他东西都撤走。 她在做这些的时候不是很熟练,一只手拿两个杯子,胳膊里还夹着半沓宣传册,慌慌张张的,看面相像是刚成年。 付淮槿的工作经常需要接触一些形形色色的人,别人看他陌生,他看别人眼熟。 搞麻醉的是这样,不像那些上台捏手术刀的,名声在外,个顶个专家都能叫得出名字。 但忙又是真的忙,付淮槿今天有五台手术,两个微创,三个胸外科,午饭都是在手术餐厅随便对付两口,吃完以后接着去下一台。 太忙了,空余时间都得靠挤。 在他眼里时间是很宝贵的,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在意。 耳边再次传来众人的欢呼声。 付淮槿自嘲一笑,把桌上刚刚端上来的凉白开一仰而尽。 这家酒馆应该是新开的,要说是专门喝酒的也不准确,更像个坐落在洋房子里面的私房菜馆。 名叫“土味”。 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哪里土,来的人多也是安安静静的喝酒吃东西。 不过主动和人拼桌说话的仍然有。 在被第三次搭讪以后,付淮槿先朝对方摆摆手,再道: “抱歉。” “我有伴儿了。” 付淮槿从小就被人说是“美人胚子”,压根不像付家出来的小孩。 长大以后偏阴柔的秀气褪去,却仍然精致得像块冷玉,眉宇之间是柔和的,鼻峰微挺。 淡薄又脱俗。 但再脱俗的人进了酒馆也不可能一直干坐着。 付淮槿喊来刚才那个女孩子。 指着他的斜对角,单独坐着的一个男人。 对方比他来得还要早,那些特意来跟他搭讪的人,每次在付淮槿这里碰壁之后就会调过头去找他。 付淮槿对他桌上那个葫芦形状的玻璃杯有点兴趣。 女孩站在他旁边却会错了意,往那一瞥之后不太确定: “您是,想请他过来陪您喝酒?” 付淮槿:“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女孩眨眨眼,朝对面那儿看眼后飞快地收回来: “那个是我们店的新品,名字叫日落,是用桃子沙冰和果茶调成的。” 顿几秒后又说:“恩......这个是,完全不含酒精的,您要是今天需要开车的话可以放心喝!” 听着像是哄小孩儿。 付淮槿想了想问她:“不含酒精?” 刚好他本身其实也不太能喝酒,尤其今天还开了车。 “对的。” “那就这个吧,谢谢。” “好......好。”女孩介绍完像是如释重负,抱着他面前的点单牌走了。 等她一走。 斜对角原本坐着的男人忽然抬起头。 拿起面前的玻璃杯朝他遥遥一敬。 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唇角带了笑,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清晰,若即若离。 像是在欣赏,又好像不只欣赏这么简单,却也没有要过来跟他搭话的意思。 付淮槿点的东西暂时还没上,只能拿起面前的白水抬手给对方回一下。 回完以后低下头。 “日落”被端上桌。 付淮槿喝了两口,嘴唇里很快渗满清新的桃子味儿。 酸甜适中,里面的沙冰像是带着温度的,从舌尖一点点融化,连带着付淮槿心中那点苦涩也浸润了一丝甜。 说苦涩其实也不准确,更多的应该是是麻木。 适量的糖份让人放松,也容易让人感觉到困意。 手术带来的疲倦涌上来。 但付淮槿也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只拖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睨向杯中的粉色液体。 到后面一睁一阖的,还是没撑住。 趴下来。 眼睛全部闭上。 迷迷楞楞的时候,酒馆里的音乐好像也快没有了。 比刚才还要更暗的灯光里,付淮槿是被兜里的手机吵醒,一天没回复他的人终于在三分钟之前给他回了个消息: [淮槿哥,过来接我好不好?] 付淮槿下意识往前后看看,这一块地方只剩他一个人。 靠墙坐着的那个男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先用手机买单,撑着桌子从位置上站起来,径直走到酒馆后边,最靠近里边的那排沙发中间。 席飞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刚才围着他的那圈人应该都已经走了。 他身上没穿外套,只剩下一件弓字型背心,从脖子到手臂的肌肉线条年轻流畅,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结果。 付淮槿弯下腰,对着桌上的男人低喊出声: “席飞?” 对方一动不动。 付淮槿叹口气,把边上被揉成一团的衬衣外套给人裹好,让他整个上半身都靠在自己肩上。 拍拍他的脸,再开口时声音放软了些: “难受么?” “想不想喝杯水再走?” 肩上的人依旧没有说话,但看这样子显然也是喝不进水。 付淮槿问旁边吧台上的人: 第2章 “他们这一桌买过了么?” 那人应是没想到他们是一起的,快速查了查面前的电脑,对他: “买过了的。” “好。” 付淮槿应了声,把人拖手里,扶着往酒馆外面走去。 这家酒馆是属于门面不大,里边别有洞天,细细长长的一条路,越往外边走两边的墙壁越窄。 席飞个子高,扶他的时候必须两只手托着。 等临了快到门口。 付淮槿腾不出手,只能侧着身子,用肩膀撑开面前的大门。 “唔哇......” 席飞脸色突然狰狞一下,像是要吐,一下整具身体全挂在付淮槿身上。 不管不顾地扯着他不松手。 付淮槿下意识转身接住他,那道撑开一半的玻璃门却从外面回弹过来! 在快要撞上身的瞬间,被身后一股力量用力顶回去! 付淮槿手这边还拖着人,肩膀后面却很快抵上另一个火热的胸膛! 烫得他一怔! 很快他的肩膀搭上一只大手。 对方个头跟席飞差不多高,手抵在那儿像是怕付淮槿撑不住往后倒,又像单纯地半搂着。 撑在那儿就没动过,示意他们先出去。 付淮槿猜测人是这里的酒保还是服务员,赶紧把席飞往上再拖一下,拖稳以后,头也没回地道了个“谢”。 酒馆外面是一块很空的地,沿街一条路卖得都是烟酒小零食。 席飞几乎是被放到地上的时候就吐了。 呜呜啦啦的—— 像是把他整个肠子都呕出的声音。 一股子酸臭味从他嘴里溢出,地上全是脏的。 付淮槿在旁边皱着眉,一下下轻拍他的背。 口袋里拿出手帕贴在他后颈上。 每次这时候付淮槿都会扯着他靠在自己肩膀,沾满风油精的指尖揉搓着他的太阳穴: “好了,没事了。” 他这次也跟之前一样。 怕人着凉,揉完以后想再帮他把外边的衬衣扣子系好。 却在下一秒手腕被对方截住! 这像是下意识的,席飞似乎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愣了瞬,抓着付淮槿的手却没松,明显是在抗拒他。 四目相对,付淮槿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他没再去碰对方,抽回自己的手,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 咔哒—— 打火机亮了。 橙黄色的火焰跳动在两人之间,把他们俩的脸都照得很清楚。 这玩意儿开了就是要抽烟。 付淮槿却没有立刻拿烟出来,只蹲在地上,抬起头,看向这个在一起快过了三年的男人。 嘴里的桃子味淡得快没有了。 他尽量把情绪放平,是一种努力想和人好好沟通的态度: “小飞。” “你是想跟我分手么?” 第2章 这不是付淮槿第一次问他这个。 却比往常每回都要认真。 他心里知道现在对一个醉鬼谈这些不合适,而且大约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但他还是没忍住: “我上次就说过的,只要你愿意,我绝对不会纠缠你。” 严肃得像是对他的病人。 席飞定定看他。 先是没动,很快身体像是脱了力,没再像刚才那样抗拒,闭着眼,头轻轻靠在付淮槿肩上: “别担心。” “我没想分。” “那你说怎么办?”付淮槿阖上手里的打火机,说出来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家也不愿意回,我给你发的消息你也不理。” 靠着他的人动都没动,扭头张嘴往人肩上一咬: “不怎么办。” 付淮槿忽然被咬了也没说什么,沉默地扭头看他。 对于得到的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 肆意张扬的少年在外边疯够了,他就得充当那个大家长,把他领回家,照顾他,听他不停数落身边那群狐朋狗友。 结果再下一次又得看着对方和那些人疯到一起,等闹够了再跟他离开。 怎么看他都是那个下位者。 可是原本在这段关系里,一开始明明是席飞先追求的他。 “现在能走么。”付淮槿低声问他。 席飞却回头看了这家酒馆一眼。 眼里流露出一种近乎留恋的神情。 被身边的付淮槿捕捉到后,垂眸睨向手上的打火机,再开口时声音淡了几分: “还是你想跟你那些朋友一起走?” “不想。”席飞摇摇头,“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说不想也不走,继续坐在这家酒馆门口出神。 时不时回头看眼,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个时间点每家酒馆外面都会有几个酒鬼,喝得颠三倒四的,怎么催就是不愿意起来。 但他们也不可能一晚上待在这儿。 付淮槿扯过人一条手臂放在自己颈上,刚要拖着他起身,身后就传来一声: “需要帮忙么?” 付淮槿回头。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门口没有灯,打火机也灭了。 他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 可是在这一声之后,刚被他拉起来的席飞突然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付淮槿! 往前走几步,直愣愣地站在对方面前。 嘴巴一张一合,似是有话要说。 但对方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依旧只盯着付淮槿,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后,又加了句: “要不要帮你叫辆车?” 他说的是你,不是你们。 付淮槿还没开口,席飞借着酒劲儿朝他喊了个“不要”。 扭开头,似乎还有些委屈。 他每次醉酒就会对着路过的人这样,无差别性撒酒疯。 付淮槿在他这句话里也看向门口那个男人。 “需要么?”男人像是没听见那句不要,仍然把视线放在付淮槿身上。 付淮槿没有多想,觉得对方只单纯不愿跟一个醉鬼多说话: “不用,我开了车。” “好。” 人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静静地等在旁边。 路过的人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认识。 像是付淮槿要是拖不动席飞,对方随时就能上来帮忙。 付淮槿没跟他多说话,带着旁边的席飞走了。 往前走几步回头瞥眼那道虚影。 远远的,那个男人似乎还正在睨着他,站立在那儿一直没走。 咔哒一声。 空气中,又有谁的打火机被摁开。 停车场里这个点车还不少。 还有的车刚开进来,一堆男男女女从上面一涌而下,看样子也是来喝酒的。 “你认识刚才那个人?”付淮槿问席飞。 席飞摇摇头,看上去酒还没醒。 付淮槿也没再多问,扶着高大的身躯趟进车后边,脱下外套给人当枕头垫底下。 结果刚躺下去的席飞忽然拽住付淮槿的衣领,拉得贴近自己的脸! 一刹那付淮槿都以为人要在车里吻他。 结果席飞只是凑到他耳边,嘴里呼出的全是酒气: “送我到北亭新城。” 付淮槿一愣,眉头不可置信地皱紧:“你又不回家?” 声音忍不住拔高一度:“那你今天让我来接你做什么??” 席飞没有回答。 只交代完这一句就重新趴下去,头埋在车里柔软的毯子上装死,像刚才那只是一句低低的梦呓。 付淮槿定定看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压根就不该过来。 两手握紧又张开。 先没回车上,只靠着车门,望着不远处的那家酒馆。 抽了今晚的第一支烟。 抽的时候还记得车里人闻不惯烟味,没抽几口就收起来,从口袋里掏了枚口香糖塞嘴里。 北亭新城。 付淮槿刚把车停楼栋门口。 底下站着一个女人,头发高高盘起来,身上单薄的睡衣外披了件外套,刚看到他就向他招手。 是席飞的亲姐姐,席岄,和付淮槿大学是一个社团的,两人算是多年老友。 见人刚下车就快步走过来,轻道:“淮槿,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 付淮槿说完就走到车后边。 车门打开,里面一股子的酒气,席飞已经完全睡着了。 席岄往那看眼,丝毫没有要往里扶人的意思。 抿着唇对上付淮槿,脸色说不太好: “淮槿,我跟你说句心里话,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 付淮槿顺着她目光也往车里看,没作声。 席岄特别无奈:“你看看你,当医生的,一天天的工作这么累,好不容易能休息会还得都耗他身上。” “我真后悔,当初就不该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这世上没人比席岄更了解他弟弟。 第3章 席飞本身是乐队主唱,优秀是优秀,身边追他的人无数,但爱玩也是真的,前些年身边的人就没断过。 而付淮槿是他们江大那年的红人。 就连他们这些学艺术的,都知道医学院里出了个付淮槿。 保研刚上来就连发三篇核心,讨论在麻醉过程中心肌耗氧高和心率慢之间的平衡点,跟着院长申报到两项自然学基金。 最重要的是他还长得好,就连他们那届的辅导员,在人毕业那天都隐晦地表示过好感。 但就是这么个人,偏偏遇上他弟这个浪子。 付淮槿先是往车里看眼。 再看向旁边的席岄,没正面回答她的,问了个别的: “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停几秒又道:“除了我。” 席岄一愣:“这我还真没听他提起过,他那些事平常也不告诉我......怎么了?” “没。”付淮槿摇摇头,看眼睡死在他车上的人。 拍了下席岄的手臂:“你们先上去吧,我等你那儿灯亮了再走。” 席岄抬头瞪了他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但这么多年,她同样也了解自己这老友。 性子跟她弟弟一样倔,真不到最后是想不明白的。 “行吧。”席岄叹口气,把自己耳边的碎发往后扯扯,走到车边上,一脚踹上她弟弟那条大腿: “出来,自己走!” “别指望老娘进来扶你!” 席飞身体抖抖,睁眼以后恍惚地看向两人。 抹了把脸,摇摇晃晃从车里下来。 下车的席飞还醉着在,路过付淮槿的时候扭头看他,不冷不热的一句: “你晚上去我那儿睡。” 只简单交代这一句,继续跟着他姐姐往门洞里走。 付淮槿没接他这个。 靠在自己车旁边,低着头,要是有人路过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有伴儿了。 付淮槿想起今晚他说的话,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哪来的伴儿啊...... 付淮槿今晚是绝对不会回席飞那儿的。 这点自尊他还是有。 开车回他自己屋里的时候,付淮槿不止一次想起刚才他提出的问题。 其实只要席飞告诉他,要分手,他就能够毫无芥蒂地离开。 现在之所以跟他耗着,除了舍不得两人在一起的这三年,更多其实是心底那点不甘心。 一个人就是这样,付出了就想得到回报,同等的得不到,即便是不对等的也想尽力争取争取,争取不到就耗那儿了。 耗在那里反正是个盼头,起码不是完全看不到希望。 付淮槿把车开回自己家。 他的房子没有席飞的大,但好歹也有九十多平,住他一个人完全够了。 只是有些空。 他的好多东西都还放在席飞家。 “累......” 付淮槿坐在沙发上往后靠靠,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以后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关上。 躺倒在床上。 明明很困但心里装的事,睡不着,也不想干别的。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就这样,实验室放假,或者好不容易的周末双休,他基本都是待在家补觉。 要不就是去他哥嫂的果园里散步。 像个老人家,想玩但不会玩,生活里也没什么乐趣,所以才会第一眼就被玩吉他的席飞吸引。 在席飞跟他表白的时候很快就答应了。 其实他们在一起的头半年还好,席飞经常拉他去看各种演唱会,跟他一起去看望他还在病中的哥哥,在他最累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可到了后来,席飞逐渐开始不给他发消息,到后面电话也不接,问就是在外边玩,喝得不省人事再让他来接。 每次接回来直接倒头就睡,两人有时候连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间都很少。 所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那些所谓的面子、不甘心,真有这么重要么。 付淮槿靠着电脑里慢悠悠的综艺节目催眠,好不容易等到困意上来以后立马阖眼。 等真的睡着以后已经是凌晨三点。 第二天七点半的医院交班。 付淮槿提前四十分钟就得起来。 从昨天下了手术到现在,他满打满算只休息不到四小时。 起床以后。 洗了把冷水脸,收拾好就又要准备出发。 刚到楼下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付淮槿坐进车里,扯了下自己的衬衣领子,摁下免提: “您好,哪位?” 那边先是顿几秒,很快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的,尾音带了点哑: “请问是付淮槿,付先生么。” 付淮槿听到先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却又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我是。” “哦,付先生,您的钱包落在我们酒馆了,今天上午打扫卫生的时候他们刚发现。” 付淮槿一怔。 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往他这车后边扒拉,还把昨天的外套扯过来拎手里,用力抖两下—— 确定没摸到以后赶紧对着这边: “应该是的,不过我现在要去上班,可以先放在您那边吗,等我下了班再过来拿。” “可以是可以。”男人先应下,接着又说: “但是我看钱包里边还有你的id卡和工作牌,没有这些在医院里是不是还挺麻烦的?” 付淮槿皱皱眉。 他不喜欢别人翻他的钱包,但也知道这是必须的,要是不这样对方也完全联系不上他。 “那我现在过来拿吧,麻烦您在那稍等我一下,我大概有十几分钟......” 结果对面似是早有准备,没等他说完就被打断: “别过来了。” “我给你送过去。” 第3章 付淮槿下意识就要拒绝。 滴滴—— 紧贴他车后边是另一辆车,车主从主驾窗户那儿冒出个头: “帅哥,你车往前开点行么,在这堵着车倒不进去!” 付淮槿立刻回神。 挂挡把车出去,等他再拿出手机的时候对面已经挂了。 再打过去人也没接。 早上这个点刚好是堵车高峰期,付淮槿原本想先去酒馆,又担心等自己把车开过去,对方也刚好到了他们医院,双方就这么错过。 只好先按照人说的把车开到医院。 三江医院门口。 付淮槿越往这开速度压得越慢,身体紧紧贴着车门,往窗户外边看。 一大早医院门口就有进进出出的人。 付淮槿很快就看到保安亭底下,斜靠在大理石柱上的一个男人。 高大挺拔,宽阔的肩膀底下腰往内收,是很有力量感的身躯,小臂上包裹着的肌肉线条,即便隔了那么远仍然能注意到。 付淮槿事先把自己的车牌号发过去。 对方应该是也注意到他了,脸上带着薄笑,走过来的时候提提手里的东西。 这动作有些眼熟,付淮槿愣了下。 他见过。 对方昨晚在酒馆里也像现在这样,朝他抬了抬酒杯。 当时付淮槿还以为人跟他一样,一个人坐在酒馆里也是来等人的。 “你......”付淮槿顺着窗户缝往外看。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把车窗完全打开,从他手里把钱包接过来就可以。 付淮槿却没这样做,对着人往前边医院里指了下: “我先进去停个车,一会出来。” 男人看了他会,微微颔首:“好,我等你。” 付淮槿先把车停进医院,再出来的时候发现对方也跟进来,正站在不远处的人行道上,似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注视着他停车。 付淮槿立刻下去,走到他面前。 男人把手里的钱包递过来:“付医生很能干,这么年轻就是主治了。” 付淮槿知道人是看了他的工牌,但对方一大早给他把东西送医院,心里那点计较也冲淡几分。 “我都三十多了,这个年纪升主治很正常。” “三十二而已,就冒了个头,要说多也没多多少。” 付淮槿刚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年龄,男人就又开了口: “你身份证上有。” 付淮槿:“......”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他语气淡了些,接过钱包之后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抬眼问他: “你吃过了没?” “还没有。” 付淮槿点点头:“好,那走吧,你帮我送钱包,我请你吃早饭。” 这是他过来路上就想好的。 本来落下钱包就是自己的问题,别人给送过来,不能随随便便就打发人走。 男人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只停留在付淮槿脸上,从他白皙的额头一直落到他眼角: “我去车上拿个东西。” 第4章 付淮槿不理解他吃个饭怎么还有东西要拿,但也没拦着,说了个好。 结果发现对方也是把车停在他们医院内。 医院车位本来就紧张,尤其是外来车辆,基本超过早上七点就很难再停进来。 付淮槿看着他走到车边上,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这个纸袋他昨晚在酒馆里也见过,上边印着土味酒馆的标签。 “咖啡。”对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半开玩笑道: “请喝咖啡,付医生能不能别计较我看你身份证的事?” 他这么说付淮槿跟着也一愣,忽然也有些失笑。 本来就没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但没多客气,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来: “你们酒馆除了不含酒精的果汁,还有咖啡?” “嗯,我们那儿什么都有。” 对方说着尾音又有一点点上扬。 付淮槿扭头又看了他眼。 五月的江城清晨还有些凉,他旁边的人却只穿着件黑色衬衣,袖口捞至小臂,露出上边的肌肉线条。 不算特别精致的打扮,身上的气质却是硬的。 即便穿成这样,还是挡不住他过于“耀”的长相,让人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侧目,又下意识敬而远之。 太过冲击眼球的外貌,容易误解这个人不好相处。 付淮槿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今天见了却觉得对方比想象中好说话。 看向他时目光还非常......温和。 两人一起往医院里的内部食堂走,早上食堂刚消毒,也是一天内管得最严的时候。 门口的人先看了眼付淮槿。 接着对他旁边,“外来人员需要登记。” “贺骥。” 贺骥先是报出名字,在桌上的登记册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和身份证号。 登记完以后付淮槿对他说: “医院有时候是这样。” 贺骥:“理解。” 两人每个窗口都走一遍,到最后一人一碗鸡汤馄饨。 “你很早就过来了?”坐下来的时候付淮槿问他。 “啊。”贺骥点点头,很真诚的一句:“怕付医生找不到东西着急。” 付淮槿往嘴里喂了个小馄饨,心想,其实没什么好急的。 证件而已,换句话说真要是没了也可以补办。 但他没说出口,也是不想当面驳了这个人的好意。 “一碗馄饨够么?要不要再加点东西?”付淮槿问他。 “不了,一会还要去店里。” “现在么?”付淮槿惊讶:“你们酒馆......都这么压榨员工?昨天忙到那么晚,今天一大早还得过去?” 付淮槿记得这种地方一般是晚上开业,白天会留给员工补觉。 之前席飞就是这样。 “他们是清闲些,但毕竟酒馆是我的,得多上心。” 说是这么说,贺骥脸上仍挂着闲散随意。 吃馄饨的时候也不急,吃两口往后靠一下,完全看不出来是真在担心。 “你是那儿的老板?”付淮槿更不可思议。 “恩。”贺骥说到这顿一下,朝人看过来,“我不像么?” 原本薄而锋的唇往上微提,像是真再问他的看法。 付淮槿再一次和他对上眼,也注意到他本身浓颜的立体五官下,冒着一点点汗珠的额头。 像是淳淳烈酒,那种接近原生态的,富有野性的脸。 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是挺像的。” “贺老板。” 贺骥在他这声老板里浅浅地笑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付淮槿越听他的声音越耳熟,问他: “昨天在酒馆门口,那个说要帮我们叫车的是不是你?” 贺骥没否认,应一声后道:“也挺巧的,酒馆开业第一天就碰到付医生。” “你们昨天刚开业啊?” “恩。” 付淮槿想起昨天的事,对着他:“抱歉啊,我朋友他昨天太闹腾了,给你们添麻烦。” 能看出人酒馆就是个讲氛围的清吧。 席飞昨天晚上实在是太闹,还差点吐在人酒馆里。 “那是他的问题。”贺骥抬头看他: “为什么你要替他道歉?” 付淮槿子在他这句话里怔了下。 刚要开口说什么,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只两个字: 小飞。 付淮槿拿起手机,对着坐他对面的贺骥: “抱歉,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贺骥也注意到他放在桌面的手机,眼角的软意变淡了些,语气倒是和刚才没多大区别: “没事。” “你去吧,我一会吃完自己就先走了。” 其实这样最好。 付淮槿想起一会还有的手术,朝他点点头: “行,那你开车慢点。” 起身。 拿着手机出去。 现在距离七点半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付淮槿刚接起来,对面就是带着质问的口吻: “你昨天没回我那?” 付淮槿:“我有自己的家。” “什么你的我的,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就一定要跟我分得那么清楚?!”对面席飞似乎有些暴躁,听着特别刺耳。 这人每次酒醒以后都这样,付淮槿这么多年本来都已经习惯了,此刻却有些难以接受: “你自己都不愿意去住的地方,凭什么还要要求我回去?” 席飞在那边没接话。 付淮槿深吸口气: “小飞,我昨天晚上说得那些话是认真的,你不用装作没听到。” “我知道你酒量没那么差,不然也不可能在那种时候提出要回你姐家。” 付淮槿最后这句话加重了些,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你还有时间仔细想想,究竟是我要分,还是你要分?” 席飞说的分只是单纯的没去他家住,付淮槿嘴里的却不只这个意思。 这句过后,手机那头先是一声短促的吸气声,很快就软下来: “淮槿哥......我错了。” “我昨天喝得太多,脑子不清醒,我......我本来就是要去我姐那儿的,之前就说好了。” 他语气发虚,很快又问他: “那今天你手术多么?我下午去医院接你。” 付淮槿:“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能下班。” “那你还回来吗?” 付淮槿看了眼腕表,快到他交班的时间点,此刻也不想和人多纠缠。 语气跟着也放缓了些:“你在家等我吧。” 挂了电话—— 付淮槿原本已经要往外科大楼里走,临走前往身后的食堂里看眼。 他们刚才坐得位置是空的。 手机里多了条短信,是上午那通电话的主人。 也是贺骥。 [我走了,付医生工作之余多注意休息。] 付淮槿给那边简单回复了个“谢。” 叹口气。 心里装了事,紧锁的眉头没能松开。 但等他穿上绿色的手术服,穿梭在各个手术室里,那就又是那个付淮槿。 今天的手术都还比较顺利。 除了其中一个—— 女病人的指甲油特别重,上面铺满了钻,测血氧的时候就折腾半天。 怕测出来的不准,让她洗指甲人还各种不愿意,嘴里嘟嘟囔囔的,说本来上医院就够受罪了,交了一大堆钱还要扯她手。 付淮槿脾气大多数时候是好的,打麻醉的时候偶尔还会陪人聊聊天。 面对这情况头一回拉下脸,警告对方这里不是她的家,要是不想做手术现在就可以下来,门口还有很多病人在那等着。 这才把人给镇住,红着眼,老老实实地等他打麻醉。 这其实就是个小手术,半个小时就做完了。 今天下班难得一次比平常早。 付淮槿把车开到席飞家楼下,刚进家门就被人扯进怀里。 “淮槿哥!” 席飞每次酒醒以后,都和之前判若两人,很会撒娇,也特别黏人。 餐桌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顶上的人下巴在付淮槿头上装着圈蹭,是每次都想讨好人的模样: “我不想分手。” 第4章 付淮槿在这一句里沉默下来。 抬头去瞅他们顶上的天花板,视线微收,注意到肩上人尖尖的耳朵。 深吸口气又叹出来,挠了把他头发: “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我刚回家就开始准备了。” 席飞一脸邀功的样子,两只手拉着付淮槿的腕子,把人扯着一块去洗手。 再带到餐桌旁边。 桌上的菜全都是红艳艳,每道远远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辣,就连那道糖醋排骨里都搁了一勺花椒。 付淮槿坐在桌边,原本软化了的心又一点点僵硬。 第5章 先是静静坐着,后来从桌上拿起筷子,对旁边:“辛苦了。” “吃吧。” “嗳,好嘞!”席飞朝人咧开嘴笑一下,紧挨人坐着。 吃饭的时候一直问他还生不生气。 头抵在他肩上来回蹭。 付淮槿往碗里夹了块小番茄,垂着眼睛说: “你要是以后能少出去玩一些,我也就不用那么操心。” “那我不去了,我今天就在家里陪你。”席飞说着说着手就不怎么老实,一把扯过身边人的细腰。 勾着人下巴逼人抬头看自己,拇指细细摩挲付淮槿的下唇,声音故意压下来: “淮槿哥想我怎么陪你?” 席飞轮廓张扬,是那种带着点痞气的小帅哥,像个混血儿,眼窝往里深陷,笑起来的时候轻易就能叫人陷进去。 付淮槿当初也是被他这张脸吸引。 按理说两个成年人,互相看不见摸不着地过了那么久,正是心猿意马,需要纾解的时候。 付淮槿却没了心思。 刚才吃到嘴里的菜太辣了,烧得他胃疼。 压下心里那点难受,付淮槿手指穿过他的头发: “一起看个电影吧。” “只是看电影么,不想做点别的?” “暂时不了。” 席飞低着头,看到底下人波澜不惊的眼底,好像是此时此刻往里边丢块石头都溅不出半点水花。 坐回去,两手插着放在胸前,嘟囔一声: “嘁,没劲。” 端起碗,一碗饭吃得特别快,没两下就吃完了。 晚上两人一块窝沙发上看电影。 起初席飞还乖乖待在人身边,一边看电影,一边往自己和对方嘴里喂切好的甜苹果。 但还没看半小时。 席飞接了个电话,转头就回卧室换衣服。 先是对着镜子看,啫喱水给自己做了个造型,还喷了点香水。 背着吉他从屋里出来。 这把吉他常年放在他最大的衣帽间,平常经常用护理油清洁,宝贝的不得了。 付淮槿在他进屋的时候就跟着站起来,靠在门边上看他: “你又要出去?” “啊,一熟人过生日,喊我,我不能不给人面子。” 说着扯过付淮槿的下巴: “今晚不用来接我了,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付淮槿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见他要走,也从沙发上把自己的外套拿起来,走到门口准备换鞋。 前脚刚踏出去的席飞扭过头,拧眉睨他: “你要去哪?” 付淮槿神色很淡:“我回去了 。” “回哪去?” “我自己家。” “不行。”席飞放下吉他,一个箭步冲回来,把人往里一推,嗓子里像住着一只小兽: “你哪都不能去!” “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在这没什么意思。”付淮槿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这里也不是我家。” 席飞在他这受伤的眼神里怔了怔。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就是不想让这个人从他家里出去。 先是还想跟人杠,却也知道真到那个份上也杠不赢。 付淮槿并非所有时候都是软柿子,他现在也没法留下来看着他。 只能好言好语地把人扯怀里: “淮槿哥,你别走,我不想你走,我想一回家就看到你,真的,只有你在这里我才能安心!” 席飞混账是真混账,撒起娇来又是真的让人难以招架: “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你信我,我是爱你的,我一直都爱你。” 付淮槿先是没说话,后来在他那句“爱你”里顿了两秒。 像是一股极小的电流从心间划过。 原本要做什么的都不记得,身体也忘了要挣。 到后来只剩下叹气,抬手捏了把这个人的后颈,对着拍了两下: “你去吧,十一点之前回来。” 又说:“要是喝多了给我打电话。” “遵命!”席飞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生怕付淮槿再走了。 把人扯回沙发上,在他怀里塞了一大堆自己私藏的零食饮料,又帮他把电视重新开开。 等到里边电影重新开始播了才放心地离开。 但没过多久,付淮槿自己就把电视关了。 把桌上的盘子和碗拿到厨房洗碗机,去浴室里简单洗了个澡,漱口,重新走到席飞的卧室躺下。 这里除了席飞的东西,还有不少是他的。 每次来也都是像今晚这样,被对方硬留下来。 付淮槿有些认床,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只睡了四个小时。 实在是困得不行。 就算心里埋怨席飞,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也都被这股疲倦压的计较不出来。 没多久就睡过去。 因为要惦记着晚上席飞还得回来,这一觉付淮槿睡得并不沉。 枕头底下,他的手机震两震就把他给震醒。 摁下接通以后对那边: “怎么了?” 对面是他的大学室友,也是少数几个到现在跟他还有联系的人,“你干嘛呢?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我。” “刚醒。” 付淮槿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睡着一会整个人精神多了: “你下班了?” “我今天就没上班啊,好容易轮休一天,跟几个朋友出来玩,正往家走呢。” 付淮槿:“那要不要过来约个夜宵?” 他其实没晚上吃东西的习惯,但晚上那顿饭他没吃几口,现在也是真有点饿。 对面那边沉默几秒,冲人: “你看到我发给你的视频么?” “什么视频?” “你......还没看啊,那你先看看吧,看完再说出来是吃饭还是喝酒,我都奉陪。” 他语气有点奇怪。 付淮槿没再多问,挂了电话以后打开和于洋的微信。 于洋发来的视频有两段。 第一段里有很多人,围成个圈多是在起哄,酒喷得到处都是。 另一段里,临出门前才对他说“爱你”的男朋友,正手捧鲜花,跟另一个男人深情告白。 那情深义重的,像是等了对方多年。 视频刚好停在他说出“我一直很想你”几个字上。 而被席飞表白的那个,虽然只露出半张脸,付淮槿也认识。 是今天给他送钱包过来的人,他还请对方吃了碗鸡汤小馄饨。 顿觉呼吸一滞! 难怪…… 昨天晚上席飞喝成那样。 整个酒馆没一个酒保上来扶,倒是贺骥一个大老板出来帮他们叫车! 现在人表白早不玩突然袭击那一套了,气氛烘托到这个份上,不可能任何前兆都没有 这样席飞当时看向对方的异常反应也能联系上。 原来他们早就有联系,甚至有可能在这个表白之前就已经暗通款曲。 “恶心......” 视频后面付淮槿没再往下看,捏着手机的五指微微发抖。 天旋地转。 灼烧感从胸腔直冲天灵盖! 没忍住,把他胃里烧了一晚的东西全吐了! 吐出来的根本不适合他的饭菜,还有这三年里自己捧出去,却不被人当回事的全部心力! 嗓子火辣辣的,像被放在火上面烤。 这一刻付淮槿像是被灌了两瓶风油精进太阳穴,醍醐灌顶,什么都想明白了。 覆水难收。 一个爱玩的浪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收心。 什么爱你,离不开,只是挂在这人嘴边的一句笑料,其实什么都不算。 不过这样也好。 当头一棒砸下来,他也能松口气了。 [付淮槿:我没事。] [付淮槿: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于洋在那边正在输入半天,好不容易发来一句。 [洋芋:这视频其实是我同事发朋友圈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洋芋:别都往坏处想,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视频拍错位了还是?等人回来你再好好审审。] 自己的好友对他们俩的情况知道的不多。 学医出来的都忙,付淮槿平常也极少在他面前提。 但现在看来,真的假的,实的虚的,是认真还是闹着玩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付淮槿之前愿意把决定权交给席飞。 是因为要是他下的决心,这个手就已经是分定了。 交给对方,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付淮槿:分手吧。] 这回他再没犹豫,输进去以后接着把人表白的两段视频也一块发过去。 付淮槿把手机扔桌上,收拾这个房间里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只要是被席飞碰过的水杯、翻过几页的书、穿过的付淮槿自己的衬衫,都被他清理在一个空了的快递盒。 第6章 预备一会拿到楼底下扔了。 只是在他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时,眼前一片模糊 摸一把,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是泪水。 没用啊。 这么大人了,居然被一个小八岁的人弄成这样。 付淮槿用力抹了把脸,先是坐在原地没动。 维持这个姿势近十分钟,继续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打包,有条不紊地放进底下行李箱。 嗡嗡—— 手机响了。 付淮槿知道这时候席飞肯定顾不上他,多半是于洋还是其他人。 可没想到却是贺骥。 [付医生方便见一面么?] 付淮槿对这家酒馆印象不错,从医院出来后特意存了人手机号。 他们这个时候十有八九应该已经在一块了吧,付淮槿想。 那怎么这个时候找上来? 是碰巧么?还是已经在一起了,特意来通知他一声? 让他赶紧搬走。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付淮槿都释怀了。 这个叫贺骥的,看着比他还虚长几岁,到最后还不是着了这毛孩子的道。 他反反复复看了这条消息几遍,先是进微信,拉黑一直没回复他的席飞。 顺便把贺老板的手机号一起屏蔽掉。 第5章 付淮槿自诩不是一个会因为情绪影响工作的人。 他的工作性质也不允许他影响。 只是没想到几天以后,他接手的第三台手术就碰上一个高龄高危,患者八十七岁,需要完整切除体内重达二十斤的肿瘤。 他们下午一点开始的手术,一直做到晚上九点钟,中途出现两次大出血。 外科刘主任亲自操刀,付淮槿静脉推去肾上腺素,快速调整液体供给。 在麻醉医生这儿,需要注射的药物量都是严格依照公式推演,公式复杂,需要根据病人实时情况变化调整,半点药物上的偏差就会危及生命。 可一个决策做出来只几秒钟。 能不毫偏差地做到这一点,在场的人目前也只有付淮槿。 等到肿瘤取出,躯体完全缝合好后,手术室的大家都捏了把汗。 付淮槿原本坐在椅子上,盯着监护仪上的各个数据,精神高度集中。 等到所有手术结束,他却发现自己腿软了一下,站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撑了把身后的椅背。 “老大你没事吧?”一直守在旁边的张萌萌赶紧过来扶他。 张萌萌来三江做麻醉的时间不短,规培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付淮槿。 “我没事。” 付淮槿先是借了把她手臂,直接靠在身后的墙上。 手心额上全是汗。 其实要说复杂,更复杂的手术付淮槿也不是没见过,完全不至于搞成这样。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两段视频,情绪受了影响。 他扒了下脸,站稳以后对旁边张萌萌: “你陪病人去苏醒室,各项情况要记录清楚,等晚一点再跟刘主任一起过去查房。” “查房......我也要去么?” 付淮槿没仔细跟人解释,“是,这次情况特殊。” 张萌萌立刻应声,对她老大的话深信不疑,想起什么之后提醒:“哦对了老大,刚才我出去的时候看到于师兄了。” 付淮槿跟于洋是昨晚就约好的,听到这个也不奇怪,拍拍她手臂: “行,辛苦了。” 自己先回了趟办公室。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于洋在里边砸吧嘴,等他进来的时候朝他摇摇手里的纸杯,笑了下道: “你桌上的咖啡,我看还没开封就给你喝了。” “味道不错啊,在哪儿买的?” 他们以前住宿舍的时候就互相串东西喝,付淮槿也从不跟他计较,只是看到这个眉头瞬间皱紧: “哪儿来的咖啡?” “就你桌上的啊,上面还贴了字条,就这儿......付先生,半糖。”于洋放手里看看,抬头问他: “不是你点的?” 付淮槿走到桌子旁边,沉默下来。 纸杯的样子他不陌生,因为他几天前才喝过一模一样的。 这时候刚好张萌萌从外边回来,告诉他病人已经醒了,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看到于洋还挺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师兄好。” 没等后者开口,付淮槿就截过来问她: “上午有人进过我的办公室?” “进办公室?怎么可能呀,上午也就我进来拿过资料。” “那这个是怎么放进来的?”付淮槿指着于洋手里的咖啡。 “是上午我过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一个男的在咱们科室门口,他说他是你朋友,特意给你送过来。” 付淮槿皱眉,“他说是你就信了?” “啊,可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骗人啊,而且——” 张萌萌没说自己是因为对方长得太好看,朝人嘿嘿一笑,“之前在食堂,我看到你们坐一起吃饭了,就没多想。” 付淮槿现在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很复杂,因为那场手术带来的疲倦感又涌上来。 朋友? 他们算哪门子朋友? 深吸口气后朝她摆摆手,“你先去查房吧。” “行!” 张萌萌抱着手里的几本病例出去了。 她一走付淮槿就坐下来。 往椅子后边靠靠,揉两下眉心。 “怎么了你,这么严肃干嘛。”于洋半靠在他桌子旁边,问他:“还在想你家那位的事?” 付淮槿看上去和平常无异:“他已经不是我家的了。” “真分了啊。”于洋感叹一声,“分了也好,他那样确实该分,我之前就觉得你俩不是一路人。” “那你之前还帮他说话?”付淮槿看他。 “还不是担心你吗,就你这性子,害......我也只是看到别人录的视频,具体情况也拿不准。” 付淮槿没接他这个,原本是没什么好不明白的。 但他现在是真有件事想不清楚。 于洋以为他是手术下来太累,禁不住道:“当初你就该跟我一起去药企做研发,虽然也累,但起码没那么大压力。” 付淮槿问他:“咖啡喝完了么?” 于洋低头看眼,“没剩多少。” 付淮槿了然,拿出手机,给被他屏蔽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 [咖啡多少钱,我转给你。] 于洋难得一次见他这样凝重,也跟着严肃起来: “这谁啊?” “视频里的另一个男人。”付淮槿说到这顿了下,声音淡下来: “也有可能是席飞将来的男朋友。” “男朋友?所以说昨天那个表白是真的了??” 付淮槿看都没看他:“你以为呢?” “我真以为是闹着玩的!”于洋反射弧绕地球半圈,很快反应过来,“靠,那他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啊,故意的吧?!” 于洋说完以后是真挺生气,也不管杯子里的咖啡是不是最后一口。 一扔扔到底下的垃圾桶。 “应该不是。”付淮槿说。 虽然他也曾经这样想过,但后来冷静下来想想,都是成年人了,三十大几,谁会故意在这种事上较劲。 何况人一做生意的,整天忙进忙出,犯不着为这种事操心。 可即便人没这个意思,他也不想再跟和席飞有关的人扯上。 这几天付淮槿已经收到席飞无数条短信。 都是对方用不同手机号发来,不停跟他道歉,还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一个意外,他可以解释,也根本不是视频里的那样。 他绝对不同意付淮槿单方面分手! 说是这么说,但这几天他从来没真的找过付淮槿,电话也没一个。 估计也是心虚。 于洋从刚才起就在捣鼓自己的手机,捣鼓完以后扯过付淮槿的脖子: “后面还有手术么?” “没了,我去换个衣服,咱们现在就可以走。” “行,那我等你。”于洋点点头。 付淮槿的上午没来得及,衣服还在更衣室没取回来。 其实比起吃东西他现在更想回家洗个澡。 但他那天晚上就说要请人吃宵夜,当时就讲好吃饭的地方随便于洋挑。 外面夜色渐浓。 等车真正开到的时候,付淮槿看着车窗外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你,下车啊!” 于洋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人挑一下眉头:“我刚查过了,咖啡就是从这家店送来的吧,咱们就来这喝!” 付淮槿定定看了会,声音透着无奈: “于洋,我现在不想过去。” “就去,干嘛不去,都到这儿了!”于洋性格平常挺好相处,但因为书读的早,比同宿舍他们几个都小两岁。 真要冲起来拉不回去。 第7章 知道昨晚的事不是开玩笑,心里那口气就没下去过: “你就不想看看那姓席的找的是什么人?” 付淮槿不想看,而且他之前也已经看过了。 “他的事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我也不在乎他现在到底跟谁在一起。”付淮槿说。 “那也不成。” 于洋说到这已经解锁。 下车。 付淮槿见他这样也只能跟下去。 倒不是完全妥协,手机里的人到现在都没回他消息,他总得把这杯咖啡的钱结了。 两人一块走进“土味”。 刚进去就看到里边舞台的灯亮了,吉他手往正中间一坐,卡座都坐满了。 付淮槿从上次来就发现了,这家酒馆的音乐很别致。 而且也多是吉他手自己弹唱。 于洋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老板在哪?” 边说手还在吧台上敲两下。 这阵仗不像是来喝酒吃饭,倒像是来打架的。 跟在他身后的付淮槿:“......” 赶紧把人拽回来,对着站在里面的人: “结这杯咖啡的钱。” 他把事先拍好的纸杯照片递出去,上面有这杯咖啡的信息。 负责付淮槿的恰巧是之前那个扎丸子头的女孩子。 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下。 先对着于洋,声音小小的:“我们老板还没有来。” 后来才对着付淮槿的照片看看,在电脑上查半天,找到以后才说: “这个是特调拿铁,四十七。” 没等付淮槿旁边的于洋就喊出声: “四十七?什么咖啡这么贵啊,你们这抢钱呢吧?!” “这一款的确是我们这最贵的......因为咖啡豆不一样,像其他的一般都才十几。” “没事,直接结账吧。”付淮槿把手机递过去。 等小票打出来,他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对方: “等你们老板来了以后就给他。” “啊?哦......好。” 女孩不理解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把小票收起来。 来都来了,两人干脆坐下来喝酒。 于洋来的时候其实吃了饭,现在就点了个鳕鱼拼盘。 付淮槿刚做完手术也吃不了多少,现在情绪还顶在那儿,就全部点了酒。 “想开点,不就失个恋么,喝一杯就好了。”于洋在旁边劝他。 “恩。” 付淮槿先只抿了一口,后来连着喝了几杯。 再然后直接把酒单拉过来,又加了几瓶血腥玛丽。 第6章 到后面付淮槿有些喝上瘾了。 也不完全是因为触景生情,主要还是心里那点事儿没完全放下。 明天是周日,他可以放心买醉。 于洋先陪他在旁边喝,后面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夺过他手里的酒杯: “行了,别喝了,有什么想吃的没?” 付淮槿喝得有些上头,迷迷瞪瞪的,“江大医学院对面的......汽水肉。” 于洋挺努力回想一下,“噢”一声,又道:“你说的是那家店啊......哎,这个点估计都关门了。” 于洋叹口气,翻了下面前的酒单,没想到还真看到个眼熟的: “我看他们家也有这个,吃么?” “不要这里的。”付淮槿摇头。 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又是一灌。 他想喝于洋虽然嘴上担心,但到后面也没有继续去拦。 失恋嘛,本来就要喝酒才能好。 “那你先在这喝,我出去抽根烟,一会回来。”于洋对他。 “......行。”付淮槿说。 酒馆里酒色渐浓。 付淮槿继续往嘴里灌东西。 他平常极少这样酗酒,今天这样说难过也不准确,更多的是一种发泄。 喝着喝着上半身趴在桌上。 身上的菱格衬衣扣子解开几个,袖口那儿捞至小臂,露出白皙的颈子和细细的胳膊,瘦削却不羸弱,上面一层薄肌,因为醉酒染上了点轻微的淡粉色。 一个醉酒的帅哥本来就吸引人,周围不少人远远看着,都想趁这个机会过去跟他搭话。 但还没等他们行动。 半醉半醒之间。 付淮槿远远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之前于洋的位置,很快他面前多了杯冰块乱撞的柠檬水。 “付医生。” “怎么喝成这样?” 深沉的语气是在关心他。 付淮槿却是真的喝醉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这句以后嘲讽地盯着对方,冷淡了句: “你不知道么?” 虽然不得不承认,除了被失恋的伤心包围,他的确觉得自己解脱了。 但这种解脱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这个痛苦的源头也有眼前这个人一份,现在这个时候撞见不可能不迁怒。 付淮槿觉得自己要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应该会更偏激。 “为什么这样想?”男人的声音格外低沉,后边带了点无奈,像是贴着他耳朵在说: “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付医生事。” “是么?”付淮槿笑一声,对着他:“你见过席飞么?” 贺骥沉吟良久:“如果你嘴里这个席飞,是上次跟你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说到这的时候顿了片刻,看向他,灯光下的眼底睨不出任何情绪: “那他的确说他喜欢我。” 付淮槿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没克制住,手里这杯酒用力往桌上一摁,发出“砰”的一声! 玻璃杯全碎。 付淮槿上前一步拽住贺骥的衣领,用力把人扯起来: “所以你还跟我说你没有??” 一个人喝醉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这杯酒只喝了一口,剩下大半杯全溅在自己和对面人的手背上。 他俩这动静其实不大。 但酒馆这时候静得出奇,其他食客都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原本几个在吧台上忙碌的酒保们都跑下来,看清楚以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能想到像贺骥这样的人还有被撒泼的一天,都傻了,半天才吭哧出一句: “老板你这......需不需要帮忙??” ...... 在别人的地界撒野。 付淮槿发完火以后就后悔了,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一瞬。 但面上也没多表现,偏开脸,憋在那儿的一口气还是没法出去。 这里边最淡定的反而是贺骥,在他的店员看过来的时候就只说了句: “没事。” “可是老板......” “我说了没事。” 这句明显加了点力气,从桌面上的取出几张纸巾,递给坐在对面的付淮槿: “付医生,小心手。” 付淮槿没接。 贺骥就把自己手背上的酒水擦干净,对着旁边都快看呆的众人: “是我让他砸的。” “啊?”离他最近的一个,皮肤有点偏黑的酒保瞪大眼睛。 贺骥却只看着面前的付淮槿,语气依旧是沉的,尾音里是真假难辨的纵容: “付医生要是觉得不解气,可以继续,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这回轮到付淮槿愣了下。 除了他旁边的另外几个酒保先是没说话,后来互相看看,等贺骥再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都散开了。 赶紧继续各忙各的。 其中一个还在贺老板的授意下过来,把他们这块的碎玻璃都清出去,礼貌地朝付淮槿做了个手势。 示意他坐。 经这一出,即便付淮槿酒没醒,人也不可能再这么冲动。 坐下以后先是往对面看,手在杯垫上摩挲两下,才对他: “抱歉。” “刚才没控制住。” 道歉的话里没有太多歉意。 他想再从桌上拿起酒瓶,却在伸出手的时候被人摁住。 贺骥没有犹豫地握住付淮槿的手背,也是不允许他接着再喝: “付医生。” 他这一声喊得极其郑重,或者说他每次喊付淮槿都是很真挚的,带着力道,像是能直接喊进人心坎里: “这天底下的男人不止他一个。” “他那样的也不算个人。” 付淮槿在他这句话里抬起头:“怎么就不算了?” “他明明都有了你,却不珍惜,还跟其他人走这么近,甚至示爱。”贺骥说到这声音冷了几分,一字一句道: “像他这样的,不值得你伤害自己的身体。” 当着对方的面,付淮槿不想承认自己来这喝酒,是因为没有完全放下这段感情。 用力抹了把脸:“我没有放不下谁。” 说完这个怕人不信:“这家酒馆是你开的,我这是在照顾你的生意。” 结果这句过后贺骥却凑过来,嘴角噙了一点点笑: “那我可以理解为,付医生这样做都是为了我? 第8章 付淮槿:“......” 刚要说什么,很快贺骥又接了句: “为了我也别这样了,身体要紧,我们酒馆也不提倡过度酗酒。” 说完以后把他面前还没开封的几瓶洋酒扯到自己那边,招手过来帮他退掉以后,嘴里的话却是像哄小孩: “所以别再喝了,好不好?” 付淮槿因为席飞去过不少酒吧,就没听说有酒馆还有喝酒上限的,无法理解: “你们酒馆规矩这么多,之前不是还说担心办不下去么?” “可要是有些食客喝醉了,仗着心里的那点自以为是赖在这儿瞎胡闹,撒酒疯影响到周围其他人,那才是真的难办。” 他话没说得很清楚,付淮槿却下意识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心里虚一下: “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吧,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付淮槿说得自嘲,贺骥却皱紧眉头,像是特别不认同他说法: “当然不是,付医生怎么会这么想?” 这是对方今晚第二次问他的想法。 付淮槿现在脑子疼,分不清贺骥的意思,脸重新垂下来。 借着醉意,一瞬间突然想问问对方会答应席飞么。 话到嘴边又觉得是自己管太宽。 这时候放在边上的手机响了,一串陌生号码,大概率又是席飞。 付淮槿抬头瞥了眼贺老板。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当着这人面接通,却在摸到手机之前,贺骥把桌上的柠檬水往他这边推一下。 语气比刚才淡些: “你刚酒喝太多了,先喝点水,缓缓。” 他每次说话都会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忍不住去服从。 付淮槿最后没接席飞的电话,但要和对面这人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喝水他也办不到。 连头都没力气抬。 正在想找什么理由离开,贺骥已经起身,往吧台那边走了。 他一走气氛就没再那么僵。 付淮槿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浅抿一口。 里边除了柠檬,还加了点冲鼻的薄荷,一杯下肚倒是把脑子里的酒劲儿冲下去一大半。 喝完以后他先坐在位置上歇了会。 到吧台结账,才知道贺骥居然帮他做了免单。 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是真不想挣钱啊...... 付淮槿暗道一句,还是坚持把单买了,外加一个玻璃杯的钱。 出来的时候,原本和他一块来酒馆的人正在外边叼根烟,和周围人相谈正欢。 像是完全忘了酒馆里头被他遗忘的好友。 “咳咳......” 付淮槿象征性咳嗽两声,走到人边上,于洋回过头,看到他立刻过来: “我刚看你和别人说话就没进去打扰。” 又问他:“熟人啊?” “不熟,就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真假的。”于洋完全是在外边聊天聊嗨了,完全不知道里头的情况。 听人这么说就要再冲进去! 被付淮槿从旁边拽住:“不用管了,走吧。” “已经没事了。” 边走边跟人说起刚才在酒馆里发生的事情。 直到上车以后,于洋听完整件事差点没反应过来,还觉得挺神奇: “所以他没跟那姓席的在一块。” “听着像是还没有,以后......可能会吧,我也不知道。”付淮槿说。 “那你俩这是啥情况啊?不打不相识?” 付淮槿刚给两人叫了个代驾,现在坐在车里,把所有的车窗都摇下来,用力吸了口外边的凉风。 闭着眼睛说: “什么情况都没有。” 停车场后面一条灯红酒绿。 人走人留。 这地方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第7章 “土味”二楼。 贺骥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旁边,看着他走出酒馆,跟门口一个正在抽烟的人说话,再一起往停车场走。 漂亮的男人是真的喝多了。 走几步晃两下,被身边的朋友扶住。 对方一条手臂扶在付淮槿肩上,再往上点甚至能碰到他下巴。 贺骥看着他们一直到消失,才面无表情地下楼,对还在吧台工作的黑子: “一杯血腥玛丽。” 他走到付淮槿刚刚坐过的位置,木质桌椅上紧贴着的厚皮垫子,上边似乎残留着对方刚留下的体温。 血腥玛丽被端上来。 贺骥没立刻喝,一手握着酒杯打着圈摇晃,直到冰块融化,橙红色液体渗满整个杯壁。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花花走过来对贺老板,丸子头已经随意地披在肩上: “老板,刚才那位先生把您给他免的单退了。” “恩,我知道。”贺骥依旧盯着面前的酒杯。 花花自打进了这家酒馆就有点怕他,试探地问: “那......那我先回去了?” 贺骥先应一声,等对方要走的时候才又加一句,语气是硬的,完全没有十几分钟前的温和: “发给你们的东西平常还是多看看,对店里的设备不能到现在还不熟悉。” “哦......是。” 花花垂着脑袋,立刻答应下来。 孩子胆小。 原本是要转身,被这样一句弄得她忽然就不敢走了。 她不走贺骥也没立刻赶她,反而问了句: “你觉得刚才那位付医生怎么样?” 花花先是一愣,几乎瞬间就猜到人嘴里那个付医生指的是谁。 仔细想想后认真说: “我觉得他挺好的,人好,长得也帅,说话做事都很......温柔。” 说完忽然觉得自己没过脑子。 刚才这都是她真情实感,等到最后一个字才想起付医生刚还砸了他们酒馆一个杯子...... 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可没想到贺骥却因为她这几句话,原本严肃的表情松下来,甚至语气也变得柔和: “是么?” “是吧。”花花老实巴交。 贺骥沉吟片刻,破天荒地朝她笑一下: “你今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恩......啊?”花花差点没反应过来,朝人的方向眨眨眼。 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放过了! 立刻冲回吧台,脱了腰间的围裙塞进柜子里,背着最里边的双肩包出酒馆门。 她是附近大学大学生,来这家酒馆打工的时间还很短。 也没见过他们贺老板几次。 印象里对方总是不苟言笑,虽然极少发脾气,但只是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生人勿进,挺让人怵的。 酒馆里的除了黑子,他们几个基本不敢跟对方搭话。 可五分钟前,好像是她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对方笑..... 是因为刚才那位很好看的付先生么? 花花想来想去,又怀疑这只是自己的某种错觉,摇摇脑袋,立刻背着包往离这最近的地铁站跑去。 付淮槿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正被人当做老板的“免罪金牌”。 代驾把他送到小区,前边一个拐角还没出去,付淮槿远远看到底下坐着的高个青年。 衣服还是那天离开前穿的那一件,头发乱七八糟的,脚边是一地的啤酒罐,看上去特别颓废。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付淮槿坐车里看着,半天都没下去。 于洋也看到了,挑挑眉,先是往旁边瞥了眼,一拍前边的司机: “师傅,咱俩下去抽根烟呗,一会再上来。” “这......”对方明显有些犹豫。 “不要多久,一会给您按照时间加钱。”于洋说。 后者顿了顿:“那......那行吧。” 等于洋把人带走以后,车里只剩下付淮槿一个人。 他拿出手机,五秒以后,拐角那边坐着的青年忽然从座位上跳下来! 撒娇的声音很快出现在耳边: “淮槿哥。” 之前酒劲还没下去,付淮槿现在听到他声音只觉得头疼。 但很快对面又来了句,也醉醉的,腻得要命: “我好想你啊......”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只要,只要你一回来就能看见我,我要让你......哼哼......让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付淮槿收回视线,顿了下才开口: “地上的啤酒罐子一会自己带走,不要给其他人找麻烦。” 那边先是沉默几秒,很快道: “你看到我了?你在家??” 边说边站起来,拼命地转着圈着找。 “我不在。”付淮槿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叹口气道:“你每次都这样,一发疯就喜欢在楼下喝酒。” 席飞以为他此刻提起过去的事就是要原谅他,立马道: “那你现在就回来,你回来我就收拾,保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第9章 年轻人即便喝了一大袋啤酒还是精神得很。 付淮槿却觉得疲惫至极: “席飞。” “需不需我提醒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边几乎是下一刻就吼出来: “我没同意,我不同意的事你休想分!” 之前撒娇的语气消失一大半,那点霸道和自私从骨子里往外钻。 “不分能怎么样?你让我做你和他之间的小三。”付淮槿说到这的时候声音是冷的: “席飞,我还要脸。” “我没有让你做谁的小......什么!”席飞在那边急道,后面两个字他说不出口,像是把一颗心都掏出来: “我爱的是你淮槿哥,你相信我,那天,那天就是周围朋友起哄,我也不能当面驳了他们的面子对不对?” “我知道错了,我后来也觉得那有点过火,就算是跟他们关系再好,这种事都是不能做的。” “我错了淮槿哥,我错了,我和那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付淮槿没问他们有什么,只是说: “你喜欢贺骥么?” 车里几乎是快十秒的沉默,席飞语速变得飞快: “你怎么知道贺哥的名字?” 贺哥...... 都到了这一步,好像所有结果都已经摆在明面上。 付淮槿却还要伸刀子进去捅: “那我再换个问法,你在对你的那位贺哥说出喜欢以后,要是他当时就答应你了,你会怎么对我?” 这个名字一出来,席飞就显得有些不耐烦: “都说了啊,我那是被那群朋友逼的,他们在旁边不停起哄,我才——” “回答问题。” 付淮槿重复一遍,“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做出这幅深情款款的样子,好像没有我就不行么?” 得不到回应后,他又补了句: “实际上心里根本没把这段感情多当回事,只是当作一个随时可以卸下的备胎?” 他平常对席飞都是哄的,即便不高兴声音也是偏软。 那种无奈的温柔曾经把这个人宠上天,极少这么疾言厉色。 一直被捧在手心上的人被甩下来,像是被戳到心口里,席飞脾气一下没憋住,像是装都懒得装了: “付淮槿。” “你能不能别矫情,活这么多年了,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谁他么心里没有过几个人!” “都说了以后不联系不联系,你还想我怎么样啊?!” 停几秒又道:“我警告你,你要是现在不来见我,明天我就去你工作的医院,我让你一台手术都开不出来!” “恩。” 付淮槿很淡地发出一点鼻音:“三江医院对面就是保卫科,你姐姐现在每天工作都很辛苦,别让她一大早还得去那里提人。” “我们彼此都留点自尊吧,别闹得太难看。” 席飞那边先是没说话。 几秒停顿,声音有些发颤: “你真这么狠心?” “你可以试试。” 这么多年,付淮槿只要开了口就是认真的。 这句过后席飞先他一步撂下手机。 付淮槿继续坐在车里看他。 看人去踢地上的易拉罐,几脚踹着到处都是,有几个还滚进下水道,撞到墙角发出“砰”的一声! 席飞发完疯就站在原地没动,左右看看,像个无助的孩子。 后来抹了把眼睛,也不知道哭没哭,倒是把刚被踢得到处都是的易拉罐一个个重新装进袋子里,垂着脸走了。 车外很快恢复安静。 没一会于洋先回来,问他: “都解决了?” “恩。”付淮槿收回视线,带着醉意地揉揉眉心,去拧门把手: “我先上去,你让司机师傅先送你回去,完了再帮我把车开回来。” 刚出去就被人拽回来,于洋挺严肃地对他: “嗳你等等,我刚才起就一直想说。” 深吸口气:“你不觉得你现在状态其实不太好么。” 两人大学关系是最好的,付淮槿也很少在他面前端太久,先是没动,后来很快就承认了: “是没多好,但也不算太差。” 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何况付淮槿是真的为这段感情付出过。 如今闹成这样,要说半点没触动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我觉得你得找个地方放松下。”于洋想了会,道: “不是说你哥哥最近接了个酒庄么?你不如趁这个时候过去看看,就当散心了。” “只是承包了里面的一片葡萄地,又不是整个酒庄都是他的。”付淮槿说这个的时候摇摇头。 却像是真的仔细思考了阵,问他: “你觉得医院现在能请假么?” “你不是有年假么,用一下怎么了,哎我一直觉得不管工作生活,别老把自己绷那么紧,这世界离了谁不行啊。” 于洋一语双关,说的是医院和他,也说了他和席飞: “再说了,你这样的就算一时半会能顶在那儿,继续往后还真不一定,别到时候他睡一觉起来好好的,你给熬垮了。” “不值当。” 最后这三个字他咬得挺重,付淮槿也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后说: “我知道了。” 顿了下又道:“要是去的话给你拿两箱葡萄。” “行啊,玩开心点。”于洋说着给人把旁边车门开开。 付淮槿从车上下来,跟一直站在外面的司机师傅打了声招呼。 让人一定要把他这朋友安全送到家。 期间兜里手机响了两声也没马上去多理,等车完全看不见了才裹着一身酒气往楼道里走。 第8章 到家以后才发现是微信亮了。 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通知麻醉科几个人参加本周六的联合会诊。 医院的工作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事情来的就是突然。 “就这还怎么请假呢......”付淮槿揣着手机低道一声。 叹口气。 先去洗澡,洗完以后去厨房煮个醒酒汤。 原本不需要这一步,但为了起来以后不头疼,他必须喝一碗再睡。 醒酒汤的做法是张萌萌发给他的,付淮槿一手拿着汤勺在锅里慢慢地搅,另一手看着手机里的步骤。 突然多了个好友申请时,付淮槿刚关火。 昵称只是一个“-”,头像是陌生的,应该不是席飞,申请里的信息也没说自己是谁,只一句: [付医生到家了么?] 付淮槿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平常不会随便加人,看见以后跟没看见一样,但他又怕是明天参加会诊的其他医生。 在好友申请那里给人回复[请问哪位。] 果然申请里就多了自我介绍。 [我是贺骥] 付淮槿一愣,反应过来才发现这是对方从手机号里加的他。 那他就更不会同意了。 这次再没回复那边,当不知道。 解酒汤放凉。 付淮槿端着坐到桌边,喝了一半,边喝边在电脑里把年假审批单填好,发到医院里。 好友申请那边也变得安静,贺骥应该是看出他的态度,决定再也不联系他。 倒是张萌萌给他发了一连串表情包: [谁说我萌跟谁急:(大哭)(大哭)(大哭)] [谁说我萌跟谁急:老大,明天的会诊我不想参加!!!!!] [谁说我萌跟谁急:我都跟闺蜜约好了,要去恒隆逛街看电影的,咱能不能换个人去啊!] 她在手机对面瞎抱怨,结果付淮槿在底下适时接了句。 [付淮槿:多跟着听听学学,我后面可能要请几天假,到时候手术室里有什么事找咱们主任。] [谁说我萌我跟谁急:!] 接着付淮槿手机就没停过,对方给他发了十几条长语音,快把他手机震没电了。 付淮槿先喝完醒酒汤,把碗拿到厨房去洗。 后来特别耐心地听完那几段语音以后,给她回复了个微信自带的“加油”表情包。 快半分钟的静默。 张萌萌在手机对面流下两行清泪。 付淮槿没再回她。 临睡前,微信“通讯录”那又亮了,点开以后依旧是贺骥。 [要咖啡么。] 付淮槿生怕人又自作主张地跑医院送,很快回复了个: [不用了。] 后面还接了句:[以后也不用。] 这句显得更生硬些,不仅说的是不要咖啡,还表达出拒绝对方添加好友的意思。 很快贺骥给他回复了个: [好。] 一个晚上都再没发消息过来。 他这么坦然,倒是付淮槿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太计较。 其实退一万步讲,贺骥只是突然被人表了白,他本身什么也没做,看样子之前也是完全不知情。 第10章 唯一的变数是,刚好跟他表白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 怎么想都憋屈。 联合会诊所有医生都被要求提前二十分钟进场。 砰砰砰—— 旁边的车窗一下被敲响。 张萌萌手里拎着豆浆油条,拼命朝他打手势: “老大老大,我刚在马路那边就看到你车了!” 付淮槿立刻解锁让她上车。 等人系好安全带,路边在帮他包鸡蛋灌饼的人也包好了,顺着车窗给付淮槿送进来。 付淮槿拿到以后随手丢进扶手箱。 张萌萌刚进来就捏着鼻子,嫌弃的样子完全没把旁边人当自己领导: “老大,你昨晚喝酒了?怎么车里这么大酒味!” “先忍忍,过了这个马路就到了。”付淮槿说着手里继续打方向盘: “等我请假回来以后会送去清理。” “啊......”张萌萌咬下一截油条,很快脸耷拉下来,像是又快要哭了,“老大,你还真要请假啊!” “恩。”付淮槿说。 “噢。”张萌萌先应一声,很快做出理解状: “不过也是,我也觉得你该休息下了,有你在咱们科几个主任都天天跟过年一样。” “哼,嘴上挂着什么......哎哟能者多劳,实际就想躲轻闲。” 这一听就是夸张了,麻醉科医生其实就没下几个是闲下来的。 各个科室,内科外科都需要做麻醉,平常经常能看到麻醉医生带着东西,从这个手术室狂奔向另一个! 付淮槿听了她说的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把车刚停好就往住院部走。 进电梯远远一个男人抱着个大花篮,肩上扛着面锦旗就往里冲,嘴里骂骂咧咧: “都让让让让,我赶时间,都给我让开!” 他手里东西重,刚进来就把本就不太宽敞的电梯给占满。 站稳以后电梯响了。 滴—— 显示超重。 电梯里的人互相看看,此刻付淮槿张萌萌也都穿着便服,看上去和来这看望病人的普通家属没什么区别。 这时候电梯里又滴一声。 付淮槿率先出去了,他出去以后张萌萌也跟着出去。 等他们这一拨人上去以后,张萌萌秀气的眉毛轻轻皱紧: “天,这什么人啊,这么没素质,老大你脾气可真好!” 付淮槿捏两下眉心:“电梯声音太大,吵得我头疼。” 上一拨电梯是满的,再下来的时候又空得只剩下他们两个。 张萌萌忽然说:“老大我想起来了,刚那拿锦旗的这是昨天那个家属!” “什么家属?”付淮槿问。 “哎,就是那个做肿瘤切除的啊,我在查房的时候看到他了。”张萌萌想起锦旗上看到的零星几个字,嘀嘀咕咕: “那锦旗应该是给外科刘主任送的......可是怎么能这样呢,咱们每天在手术室也得待那么久。” 付淮槿原本不想接她的。 见人瘪着嘴,看上去特委屈,还是开了口: “本来做我们这行的,获得的成就感肯定和主刀医生不一样,但这也没什么,目的都是相同的。” 张萌萌:“可我们也付出了很多啊,天天累死累活的,有时候饭都吃不了几口......到最后连句谢谢都落不着。” 付淮槿倒是从不在意这个,他不是个善于打交道的人的,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每天已经够忙了,要是每个病人家属都接待,也没那么多时间。” 他这句话刚落下电梯就停了。 张萌萌没说话,但看样子应该是气性刚上来,低着头,先他一步出了电梯。 可能因为本身家境好,张萌萌算是他们那一届规培里的刺头之一,但她专业够硬,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看到插满管子的病人就哭。 大多数时候都是听付淮槿的。 等到会没开多久她就又凑过来,跟她这付老大说话了。 会诊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每次结束以后在场所有人都很疲惫。 除了付淮槿。 十分钟前,他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邮箱。 他的年假居然被批下来了! 虽然只两天,其中一天还包括了今天,但过程顺利得付淮槿都不敢想。 从会诊室出来。 他先交代张萌萌写一份会诊小结发给他,自己准备走了。 行李也不用回家收,每个医生在值班室都留了行李箱,充电宝和换洗衣服都在里边,拎上就能走。 期间张萌萌跟在他后边哭唧唧: “老大,你太过分了......我一个人可怎么整啊。” “科里也不止我一个医生。”付淮槿假批下来心情好不少,对着她:“我后天就回来了。” 为了赶路,付淮槿午饭都没在食堂吃。 这回又往行李箱里装了一台电脑,上了路才给他嫂子发消息,说今天要去看看他们。 住宿已经定好了,不用他们管。 刚发过去他嫂子一个电话就打进来。 付淮槿那时候车刚上高速,等开到服务区的时候才给人回了一个。 那边是他嫂子的声音, “淮槿啊,把你刚定的酒店退了,我这边床都给你铺好,哪有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出去住的道理?” “没事的嫂子。”付淮槿在这边说,顿了下又道,“你们住在人家的酒庄里,我再过去不合适。” “没事儿,我们这酒庄的老板人很好的,之前就跟我们说过,要是有亲戚想来玩可以直接接过来,一点问题没有!” “而且我刚才给他打了个电话,人也同意了。” 都到这一步付淮槿也不好再拒绝,只好道: “那晚上我请他吃个饭吧。” “行啊,不过咱这老板挺忙的,今天不一定会过来。”他嫂子说。 付淮槿先应一声,停几秒后问她:“哥他,最近精神怎么样?” “挺好的,吃的香,睡得着,也没怎么犯过毛病。”那边说到这挺高兴的,“放心吧。” 两人又说了会付淮槿才挂的电话。 原是身体放松下来,忽然感觉就有点饿了。 在服务区这儿买了个两荤一素的盒饭后,端着准备去里边就餐。 他们这条公路的休息区比较简陋,就一个大厅,几张桌子椅子,连空调都没有,两个破电扇在顶上乱转圈。 呼呼啦啦地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大厅里除了付淮槿,只有一个人坐在里边。 没买盒饭,面前只摆了两桶冒着白气的方便面。 在付淮槿看过来的时候适时抬头,五官舒展,清晰的下颚线透着一股凛冽,看上去不太好接近。 看向他的表情却依旧柔和: “付医生。” “好巧。” 第9章 都是成年人,这个时候不打招呼不合适。 付淮槿先是站在原地愣了会,还是走上去,面上故作轻松: “中午就吃这个?” 其实这句话他想尽量说出些嘲讽的感觉,但一张嘴就是正常询问。 “恩,休息站的盒饭不好吃,还不如泡面来得爽。”贺骥看着他说。 付淮槿顺势瞥眼自己手里的盒饭,忽然有些不确定: “感觉看着......还行吧。” 贺骥在他这样子笑一下,“不过说不准吧,也许每个人口味不一样。” 这时候远远地又有个人过来,顺势在贺骥对面坐下,看到付淮槿先是挺吃惊,后来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付医生!” 付淮槿认出对方是人酒馆里的一个酒保,个头不高,皮肤黝黑得不像本地人: “你知道我?” “知道啊,昨晚摔杯子的那个。”黑子咧开个大嘴,朝人笔了个大拇指。 自来熟地笑笑:“付医生喊我黑子就行!” 付淮槿:“......”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现在被突然提起来要说一点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他深吸口气,只能顺着这个继续: “抱歉......我昨天,喝多了。”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说过,只要付医生能解气,想怎么折腾我都可以。” 贺骥依旧是那个语气,话语之间拖着下巴朝他看过来。 他看起来一直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即便此刻面前只放了碗杂牌子方便面,外表极接地气,野性里难掩随性。 是一种极度随意,把很多事情看淡的松弛。 这种气质也不像装出来的,也不像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才导致这样,更多是由内而外,与生俱来,融在骨头里的贵气。 只是对方那句话后,付淮槿就像是被人架这儿了。 好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黑子极有眼力劲儿,分别看看他俩,立刻顺势往旁边一挪,让出贺骥对面的座位: “付医生一块儿坐啊,刚好我那还带了点其他菜,咱们配着一起吃!” 第11章 这时候贺骥也还在看着他。 付淮槿在他这句话里愣了下,顿了片刻后开口: “不了,我去车上吃。” 说完又像是不经意的:“这里太热了,车里有空调。” 黑子:“别啊,到时候车里一股饭味儿,付医生你开的不难受啊。” “没事。”付淮槿说。 反正前边他一股酒味也开了那么久,窗户开开,里边的味道就能散得差不多。 贺骥已经开口:“那付医生去吧,祝一路顺风。” “恩,你们也是。” 付淮槿说完,端着塑料餐盒出去了。 走到车旁边也没真的坐进去,只是把里边空调开开,靠在门边上端着吃。 这儿的盒饭确实不行。 米饭一股夹生味儿,肉和菜是冷的,就连番茄炒蛋里,蛋里面几次能吐出蛋壳,唯一的一个鸡腿也咬不动。 付淮槿到底没吃下去。 丢了垃圾回来,准备再去休息站里买个面包,就看到黑子站在他车前边张望,远远站那儿朝他招手: “付医生,汽水肉!” 他手里拎着个打包盒,四面封口的,上面印着“土味”。 这酒馆真的什么都有啊...... 付淮槿本来想拒绝,但里边的味道实在太香,盒子还没完全开开都能闻见味儿。 没抵住诱惑,接过来以后问他: “给我吃了你们还有么?” “哎呀你不用管我们,反正这玩意儿我们天天吃,不差这一顿!”黑子说完也没等他再说话。 两步就跑没影。 付淮槿刚想问他这多少钱也没机会问。 端着回去。 坐在车里的时候把盖子揭开。 汽水肉是江城特产,软软的蒸肉中间打一个鸡蛋,配上周围香喷的蒸汽,上面再淋一勺甜酱油。 做法简单,但也考验蒸的时间。 付淮槿先吃一口,吃一口之后愣一下,很快把一整碗都吃了,连里面的汤汁都喝了个干净。 特别好吃。 居然跟原来从江大北门出去,靠近医学院的那家味道没有任何区别。 那时候他几乎每天从实验室出来,都要去那吃一碗再回宿舍。 付淮槿吃完先是窝在车里睡了会。 不久后又起来,往休息区里头走。 想跟黑子道一声谢再出发,结果就看到对方站在一辆棕色suv跟前,一脸的生无可恋。 看到他以后朝人耷拉个脑袋: “付医生......我车胎破了。” “什么?”付淮槿走到车跟前去。 仔细检查一下发现里面的确被扎了个钉子。 “你老板呢?”他问。 “好像是接了个电话,跟那聊天去了。”黑子说。 车胎破了,自己只知道聊天,把员工一个人丢在这里想办法? 付淮槿皱皱眉,把衬衣捞至小臂,露出里边细腻流畅的线条: “车里有充气泵么?” “有。”黑子立马说。 付淮槿帮他一起拿出来,一边接车上,另一边给他把车胎打气。 轮胎被钉子扎是可以继续跑的。 但即便是打到正常胎压,也不可能再跑长途了。 “付医生,你一会是去堰城么,能不能顺路捎我们一段?” 付淮槿看他:“你们也是去堰城?” 黑子眼睛一亮:“是啊!” 他这样像是看到救世主。 付淮槿却没立刻接话。 要是黑子一个人他没准就捎了,他才吃了人家的东西,这个时候拒绝对方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但付淮槿还是先问他:“有备用轮胎么?” “没有。”黑子说。 付淮槿沉默一会:“那可能还是得跟保险公司打个电话。” 没等黑子,身后就有道低沉的声线: “我刚已经打过了,他们说一会过来把车拖走。” 付淮槿回头对上贺骥的眼神。 后者靠在休息室的门墙上,嘴里叼着根烟,脸上的表情很淡,一点儿也不像这坏的是他自己车。 倒是旁边黑子干着急:“付医生,你车里一会还要载其他人么?” “没有......但是,我喜欢跑长途的时候,车里只有我一个人。”他说的时候是看着贺骥。 黑子无法理解:“啊?为什么呀,我就不喜欢,一个人开那么大老远得多无聊。” 付淮槿没说话。 贺骥走过来的时候就把烟掐了,对黑子:“别说了。” 再看着付淮槿:“付医生不用管我们,别耽误你出发。” 停几秒又说,“我们今天先不过去。” 话音刚落旁边黑子差点跳起来:“别啊哥,现在这个时候去葡萄长势正好,再晚点几个月就全干了,还有什么去头?!” 付淮槿本来都走了。 刚把车钥匙拿出来,听到这句的时候愣了下,回头。 走回来问他们:“你们要去的地方,该不会是......塬堤酒庄?” 黑子朝他点头:“对啊,你怎么知道?” 付淮槿:“......” 黑子又说:“我们酒馆的酒都是从那儿来的,方便嘛,毕竟那酒庄也是我们老板的。” 酒庄的主人贺骥又在旁边支起根烟,但没点燃。 付淮槿此时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世界就是个圈,有时候真怕什么来什么。 眼前这就是他哥顶头上司,遇上了那就不可能不帮,这点人情事故付淮槿还是知道。 分别看向他俩,即便再不情愿都只能改口: “等拖车来了我再走吧,我送你们过去。” 不能真替他哥把人得罪了。 再次上路时,付淮槿的小轿车上坐着贺老板,后者个太高了,坐前边不得不蜷起腿,看着有些憋屈。 付淮槿在人刚上车的时候就说一遍,现在忍不住又道: “你要不还是坐后边去?” 拖车过来的时候,黑子跟车走了,最后只剩下贺骥坐付淮槿的车。 “没事。”贺骥再次摇头。 对着他,“付医生要是开累了可以再下一个休息站换我,我昨晚睡得很好。” 他一下说起昨晚,付淮槿又想起那碎杯子,还有自己一直没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 “我可以自己开。”他说。 两人在路上都没再说话。 贺骥没再提起昨晚,付淮槿也装做不知道。 只是开车路过一片稻田。 贺骥才再开口:“不过还真挺巧的,没想到付医生的哥哥居然是我们的厂长。” “厂长?” “负责整个葡萄酒酿,这样喊方便。” “是挺巧的......”付淮槿也说。 巧到他刚知道的时候像是在做梦, 同时这对他来说也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梦。 此时此刻,付淮槿只要一看到他还是会想起席飞。 即便知道他们暂时不是穿一条裤子的,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这样想。 看到就想,想了心里就不舒服。 不过当对方说到自己哥哥,付淮槿精神也放松一些: “他以前就承包过几片葡萄园,产量一直不错。” “我知道。”贺骥点点头,靠着车窗时扭头看付淮槿,“所以我们今年能产出多少琼瑶浆,全得靠付医生的哥哥。” 说是付医生的哥哥,却只睨着付淮槿。 好像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贺骥就经常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他。 不似打量的那种审视,是不加任何掩饰的,明目张胆的一种凝视,瞳孔里像是浸没了一口深井,随时要把人吸进去。 之前即便席飞在场那次,他都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格外专注,一看就会看得很久。 虽然不至于到冒犯的程度。 付淮槿先是能专注开车,后来被盯久了还是有些受不了,刚要开口让人别再盯着自己看。 贺骥已经收回视线,看向车窗外半人高的狗尾巴草。 第10章 两人到的时候付淮槿还以为他哥会出来接他。 结果到地方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两口子去集市上买菜了。 付淮槿的哥哥付磊年轻时做过很多工作,除了果园还干过两年厨师,看样子应该是知道老板今天过来,特意想出露一手。 但实际上这个酒庄原来是配有厨师的,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付淮槿刚把车停好,酒庄里就有人过来,对着窗户就是一通问: “贺老板,一路上过来都顺利么?” “挺好。”贺骥没提他自己车胎破了的事,下车以后,绕到旁边帮付淮槿开车门,低声问他: “累不累? ” 他靠得很近,低头问的时候嘴唇只一毫米就能碰到付淮槿头顶。 付淮槿开了快四个小时的车不可能不累,但被问起来就有样学样地跟了句: 第12章 “挺好。” 贺骥挑挑眉,知道人是故意的也没拆穿。 神情一如既往地顺和:“那先把东西拿下来吧,我带你四处看看,” 付淮槿直接拒绝:“我就一个行李箱,没多少东西......而且来之前就订好了酒店。” 说着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我先去那儿,等我哥他们回来了我再过来。” 贺骥:“现在么?” 付淮槿:“恩。” 贺骥没再明着面拦他,只说:“也好,只要付医生觉得舒服就行。” 停几秒却又道:“不过最好还是先下来休息会,这里地方偏,到处都是羊肠小道,一会我让人开车送你过去。” “这里,很偏么?” “对,你也看到了,这里除了这个酒庄,就是一个个小村落,村子里也没多少人了,你再往前开估计也找不到卫生间。” 付淮槿头往车窗外边看看,手指上下摩挲方向盘。 犹豫片刻后还是从车上下来,对着贺骥:“我就去洗把脸,一会自己开就可以。” “反正有导航,仔细找找还是能找到的。” “好,那我先带你过去。”贺骥微微颔首。 先跟还守在这的几个酒庄的管家说了声,让他们先各忙各的。 自己带着付淮槿往里走。 先是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再领他往楼上走。 付淮槿奇怪:“这里一楼没有卫生间?” “楼上的更干净。”贺骥说。 付淮槿没再说什么。 这个酒庄一共有四层。 在这里走的时候能把周围尽收眼底,但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之前付淮槿还以为是那种像电影里一样的大庄园,来这以后才发现是更偏他们本地审美的古堡。 虽然不华丽,但很幽静自然,古朴设计的中庭风,两边窗户的珠帘微透,凉风阵阵,后边是一大片郁郁葱葱葡萄园。 连付淮槿在洗手间洗手,用的也都是山野里的泉水,从竹筒一直流到他手心上。 很凉。 洗完脸,擦干净以后,刚出来贺骥就递给他一杯冰的鲜榨葡萄汁。 “里边冰块和一般的不一样,你尝尝。” 头回见人介绍冰块的,付淮槿接过来,对他道了声谢。 两人站在窗户边上吹风。 凉风带走了燥热,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之前一直紧绷的情绪也不自觉往两边散开。 “这酒庄建得很好。”付淮槿感叹了句,心里都有点羡慕他哥了。 要不因为这里是贺骥的地界,他真挺愿意在这住一个晚上。 “还行吧,不过我平常也很少过来。”贺骥手插进兜里,“平常都是这里的人再管。” “你是怎么认识我哥的?”付淮槿问他。 “之前去北环沙地考察,在那一个专门做葡萄养殖的基地里碰到了你哥嫂。” “我们一见如故,当时就聊了很久,聊到后面发现大家都是江城人,就互相留了手机号。” 他说到这里就停止了。 付淮槿半天等不到后边的话:“就这样?” “恩,就这样。”贺骥点点头。 付淮槿不可置信看他,没忍住都想去拆他哥的台: “是不是太随意了?” “我相信缘分,而且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没错。”贺骥扭头撞进他的视线里。 彼此互相看看。 付淮槿没接他的,默默喝了口手里的葡萄汁。 葡萄汁无疑是好喝的,但贺骥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他不相信一个商人会因为“一见如故”,把自己这么大地界的酒庄全权交由一个外人管理。 但别的理由他一时半会也琢磨不清。 “你订的是哪家酒店?”贺骥话锋一转。 付淮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道:“好像叫......兴和旅宿。” 话音刚落贺骥就说:“我给你换一家吧,这家酒店条件一般,洗澡连热水都没有,到了晚上空调的声音也很大。” 付淮槿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住过。”贺骥说。 付淮槿想了想,摇头说:“不用了,也就是一个晚上而已......肯定比我以前医援的时候住的条件好。” 贺骥面上不赞同他说的,但也没再多劝: “那我送你下去。” 下楼梯的时候还回头看他:“当医生真的很辛苦。” “还好吧,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付淮槿说:“工资,社会地位都不差,也算是劳有所得。” “你说得这一类工种有很多,但医生绝对是里边需要承受的压力最大,最耗神的。”贺骥放慢速度,走到他旁边: “付医生很了不起。” 付淮槿底下脚步顿了瞬。 其实平常这样评价他们的人有很多,他们做医生的互相之间偶尔也会调侃。 但被贺骥说出来,却不像是表面客气,更像是真的感同身受以后,一种打从心底里的敬佩和尊敬。 任何一个医生听到都会心尖发烫。 付淮槿也不意外,等他们下到一楼,他突然喊了对方一声,“贺老板。” 接着说:“你要是想和席飞在一起,其实不用多顾及我。” 贺骥在他前边两步路的地方停下,回头看他。 付淮槿:“我之前以为,你们俩是在我和他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我无论是心里还是其他的都接受不了。” 顿几秒又说:“当然,现在我也没法接受,但要是你们将来真的走到那一步,我虽然做不到祝福,但也能做到完全和他切割,不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虽然不知道席飞为什么一头牵着贺骥,还要不停花时间来找他。 但付淮槿实在不想掺和在他们当中。 说这些的时候也是下了很大决心。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圣人、道德标杆,这时候却也知道“识趣”。 贺骥现在没答应对方,不代表以后都不会答应。 席飞最擅长的就是死缠烂打,就付淮槿了解,人在认识他之前谈过的那几个都是自己追来的。 只要被他看上就会被收入囊中,从来没失过手。 他觉得贺老板最后也会是这样。 可没想到贺骥听到他说的以后顿了下,一惯柔和的表情淡了几分,看上去像是不太高兴: “付医生,你对那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未免太自信了。” 付淮槿:“不是自信,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贺骥:“那你觉得,我之所以频频向你示好,只是因为愧疚?” 付医生因为他这句话愣了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贺骥定在原地没动,背着光的脸有一半埋没在阴影里。 神色不明。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付淮槿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 死一般的沉默从他们之间弥漫开,都不知道是谁错了。 砰—— 还没等他再开口,酒庄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像什么重物撞上来,结结实实的一下! 很快又传来一声大吼:“付厂长!” “天,还流了这么多血那还!” 屋子里的两人同时愣了下。 很快付淮槿朝门外跑,贺骥跟在他身后。 刚到的时候就见付磊正被两个人架着,从车门里半立着滑出来,头上被撞开个大口子,血哗哗往外流,被一叠纸巾用力压住! 他开的那辆桑塔纳车头凹了一半进去,左边的镜子也破了个窟窿,一侧玻璃全碎。 付淮槿冲过去接住他哥一条手臂,赶紧道: “哥没事吧?!” 贺骥也在旁边皱眉。 旁边一个管家赶紧道:“叫医生过来!” “我先看看。”付淮槿说。 搀着他哥往屋里边走。 付磊几乎是从车门里摔出来的,眼眶充血,但面上还是拼命摆手,对着众人: “我没事没事啊,甭操心!” 底下手忙脚乱,等到后面才搞清楚,他们付厂长开车到门口的时候把油门当急刹踩了,撞上一棵大树。 好在人没多大事。 付淮槿检查以后发现就是些皮外伤,替人包了一下伤口,还是说: “得去卫生所打一针消炎药。” 想起周围偏僻的环境,抬头去看贺骥:“要是这里有药我现在也可以打。” “什么药?” “阿莫西林钠。” “有,这个我们有!”管家很快说。 急匆匆跑楼上找医药箱。 打完针以后,两人回了付磊房间。 贺骥让人送来了营养餐,兄弟俩一块儿吃了。 付磊好久没见他弟,现在一脑袋子青都顾不太上。 好容易见着一次稀罕的不得了,扯着人问半天,什么生活怎么样,医院里工作忙不忙。 第13章 付淮槿嘴里回答他问题,实际也在打量他哥。 付磊气色比他上次见面的时候好了许多,脸颊上也有肉了,理个平寸,都有点回到三十出头的模样。 兄弟俩都长得好,付磊也一样,年轻的时候到处打工,被一帮小姑娘追着要电话号码。 现在工作稳定,看着和酒庄里其他人处得都特好。 “嫂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付淮槿问。 “还不是知道你要来,你嫂子怕你睡不习惯,去她附近一个熟人家里借晒过的褥子。”付磊无奈说: “我本来是想进来看你一眼,再过去接她的,没想到弄成这样。” “让嫂子在那边睡一晚上吧,别折腾了。”付淮槿说。 “我刚给她打电话了,哎,那家伙,给我好一顿数落。” “你是该数落。”付淮槿叹口气。 他脸色不好看,付磊瞅在眼里,大手一下拍他肩上:“别难过了,哥没事,贺老板平常也很关照我们。” “你好不容易放个假,这些天就什么都别想,哥带你到处玩玩。” 付淮槿本来来这一趟不想跟人说这个,可自打见人鼻青脸肿从车上下来,还是没忍住: “哥,你跟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还陷在那里边没出来?” 付磊正在扒饭的手停在那。 “你要是还没走出来,现在就跟我回医院去。”付淮槿看着他,说出来的话自己听着都不忍心,但面上仍坚持着: “这个地方也不要再待了。” 第11章 屋子里一下变得安静。 他们这里是个将近六十平的阁楼,被人改造成两室一厅的小房子。 从地上的毛绒地毯,到窗台上一盆盆的小多肉,温馨和暖,足见住在这里人的用心,和对现在生活的珍视。 “你再说什么呢?我陷在哪儿里边。”付磊说起这个的时候皱皱眉: “你是不是开车开太久,出现幻觉了?” 说着要摸人额头:“给哥看看?” 付淮槿把他手撇开,只定定看他:“哥,你是不是还会做那个梦?” “什么梦?” “你知道我说的。” “哎呀,我什么梦都没做,天天一觉睡到大天亮呢。”付磊冲他。 “是靠这个睡么?”付淮槿边说边扯开一个抽屉。 里边放着一堆空了的安定盒子,还有两瓶抗抑郁的药。 这些药的副作用都是长胖,付淮槿起初以为是他哥身体变好了,才看得比以前结实,但现在看来或许根本不是。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吃的了,你嫂子没舍得扔,想着药瓶子以后还能拿到外边卖钱。” 付磊皱着眉,被太阳晒红的手从里边扒拉出一瓶,递给他: “上边都有日期呢,你看看!” 付淮槿拿过来瞥了眼,继而再看向他: “那刚才你把油门当刹车踩又怎么解释?”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那是不小心,不小心撞树上!跟过去那件事真的没有关系,你相信哥哥好不好??” “那你跟我就去一趟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付淮槿说到这往后退一步:“等做完以后确定没什么事我们再回来。” “我不去!”付磊眉头一拧,发现彻底跟人解释不通了,火没压住: “贺老板都没赶我们走,你凭什么要赶?” 付淮槿现在也有点着急:“我没赶你,我知道你在这过得很高兴,但有些东西不是高不高兴就能够解决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应该解决?”付磊这时候语气不再和顺,冲他。 一点都不像哥哥训弟弟,倒像是老子吼儿子: “你是不是医生当久了啊?好的不学尽学那些坏的,有事没事就想哄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跑医院去?给你们这些医生送钱?” “我从小挣钱供你读书,什么苦都不让你吃,不是让你长大以后送我到你那地方去受罪!” 这说的像是直接往人身上捅刀子。 付淮槿心尖一下破了个口,但面上还是坚持:“哥,你知道我不可能会这样,是你现在的情况我真的不放心。” “那你就别管!”付磊朝人一挥胳膊,也是气得不轻: “今天住一晚上,明天就回你那医院去,没什么事别再来了!” 吼完最后这句就连空气都是冰的。 从付淮槿记事起,印象中两人从来没这么吵过。 他从小就又乖又听话,上学的时候成绩就没下过全校前三,他哥在外边也一直说这个弟弟是他最大的骄傲。 僵持之下,外边半掩着的门被敲响: “方便进来么?” 贺骥站在那里,沉郁得像是笔直的青松。 付磊赶紧过去给他把门开开,没等人开口就急着表忠心: “贺老板你放心,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明天就带你在葡萄地里到处转转。” “不着急,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贺骥说是对着他,实际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付淮槿。 后者在他进门以后就站在窗台边上,一支烟刚刚点燃。 付磊注意到他老板视线,赶紧走过去招呼他弟弟:“刚才在楼底下太乱了,我都没来得及介绍。” “这是我弟弟,现在也在江城上班。” 殷勤的语气好像贺骥是什么国家领导。 付淮槿偏头看他哥一眼。 付磊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人快点把烟掐了。 付淮槿没掐,但当着另外两人的面也没有再抽。 “你们聊吧,我去外面透口气。” 说完没看屋里任何一个人。 走出门。 现在已经快晚上九点。 郊区星星比市里多,整个酒庄看着也比他刚来的时候还要幽静,空气里是淡淡的葡萄味。 站在长廊上,付淮槿一只手搁着趴在窗台,另一只往嘴里塞了根烟。 付淮槿其实不喜欢他哥这样。 为了能够挣钱,身体、面子都被他轻易抛下。 也许正像付磊说的,他读了几年书,学历涨上去了,又在三甲医院工作,性子难免变得清高。 都快忘了,他哥当初就是凭这股拼劲儿才供他读了大学。 刚要拿第二根的时候,身后走来个人。 趴在离他半米远的栏杆上,朝他歪了下头: “付医生,借根烟?” 付淮槿先是透过夜色看他,抿抿唇,走过去递了一支。 打火机被摁亮。 橙亮的火苗一下跳动在两支烟中间,把两人的脸照得格外清晰。 贺骥捏着烟的手凑过来,指尖和手背一触即分。 没等对方,付淮槿先开了口: “贺老板听说过术中知晓么?” 像是空气中被划开一个口子。 他这么开门见山,贺骥也没打断,就这样定定倚在他旁边,认真听人说。 “手术的时候,打了全麻的病人按理说是一直沉睡着。” “但有一种意外,那就是身体里的镇静药代谢速度突然变快,要是当时麻醉医生没有在旁边一直看着,患者就很容易在手术当中突然醒过来。” “这种清醒只有患者本人知道,因为他不能睁眼睛,身体也不能动,尽管那个时候身体感觉不到疼,大脑却知道那把手术刀正在自己的肚子里,随时会切到自己的下一根血管。” 付淮槿说到这个的时候呼出口白烟,握在栏杆上的五指微微收紧: “这种感觉相当于是你站在悬崖边上,捂着眼睛,你知道你每一脚其实都踩空了,但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真的掉下去。” 贺骥一直从旁边睨他,手里的烟也没抽,等他说到这里才接过来: “所以你想说的是,付厂长曾经经历过术中知晓?” “对。”付淮槿身体无意识地往前倾,双臂把自己抱紧了。 像是比起自己哥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更大。 “我知道你刚才都听见了,所以不想瞒你,术中知晓会带来一种严重的后遗症,是一种精神疾病。” “对我哥来说,这会让他在随机的某个时候,反复想起刀是怎么在自己的身体里开膛破肚。” 付淮槿说到这个突然觉得嘴里烟味不够。 想喝酒。 贺骥像是看出来了,走到走廊尽头。 这里每个尽头都放着消毒柜和玻璃杯,旁边水龙头里拧出来的就是葡萄酒。 他给人倒一杯回来,看着付淮槿把酒杯搁在嘴边,一杯一口气就见了底。 贺骥不愿看他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打断问: “那付医生告诉我这些,是有什么顾虑?” “他不适合在你这里。”付淮槿说。 说完以后深深叹出口气。 也做好了在他说完这些以后,贺骥会连夜让他们都离开的心里准备。 这不是件小事,他也不是危言耸听。 第14章 术中知晓是重大医疗事故,这代表病人即便是病好了,后半辈子都得像间歇性精神病人一样活着,活着折磨自己和身边的人。 没有人能受得了他突然这样,也没有一家公司愿意雇佣一个不可控的精神病人。 可贺骥却仍盯着他,想提醒付淮槿葡萄酒不是这么喝的,看到他被染成紫红色的下唇就又收回来。 盯着那一块地方: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请你哥哥来我的酒庄,只是因为缘分?” 付淮槿捏着玻璃杯的手没动。 “但其实所有能进到这个酒庄工作的人,就不可能不事先考察。” “像是葡萄养殖的专业知识,发酵技术,还有身体、心理,各个方面。”贺骥看向黑夜中的远方: “其实你乍一看这个酒庄好像很好,但其实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这里距离市区很远,住一两天还行,要想一直留在这种地方工作,有时候心理素质比身体还要重要。” 付淮槿立刻问他:“那结果呢?” “都通过了,你哥哥比你想象中坚强。”贺骥一条手臂越过付淮槿的身体,拍拍他肩膀。 只是拍上了就没轻易放下来,手轻轻搭上边,抚了下他的背。 付淮槿注意力都在这个答案上,没多管对方的手,只在他这句话里微微睁大眼睛。 后来很重地叹出口气,心里像是一颗石头落了地,但很快又提起来: “可是这些也只是暂时的。” “但是总比一直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什么都干不了要好。”贺骥说。 他说的付淮槿没法接,因为确实是对的。 想到这又觉得不对劲,付淮槿不解:“但既然你带他做过检查,为什么他刚才不告诉我?” “应该是不想提,或者单纯就忘了吧,毕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贺骥手从人肩膀挪到栏杆上: “这么看来,你们兄弟俩其实挺像的,都有些固执。” 付淮槿更奇怪:“我怎么固执了?” “就比如......” 贺骥面朝他转过来,斜偏下来一点去看付淮槿的脸。 他再说刚刚那翻话时给人的感觉是深沉可靠的,好像任何事在他那儿都能被云淡风轻的解决,但此刻却像是多了些情绪: “我之前已经把那个席飞贬成了那样,付医生却还坚定地认为我会和他在一起。” “难道不就是固执么?” 付淮槿:“......” 万万没想到人要说的居然会是这个。 登时有点害臊,都快没法接着往下说,只能道: “抱歉,你要是没这个意思我以后就不提了。” 看着贺骥有些怀疑的眼神,赶紧又强调一遍: “真的。” 和昨天晚上的那种敷衍不一样,这句绝对是真心的。 一句话说出来,贺骥也没像之前那样随便让他过去,反而挺仔细凑上前观察付淮槿的表情。 见他眉宇一直微拧着,像是真知道错了,才浅浅地笑了下: “恩。” “付医生知道就好。” 第12章 两人又站在这里吹了会风。 成年人的矛盾好像只需要一个出口,顺着出口出去了就什么都聊开了。 付淮槿被安排在这里的客房。 回去之前贺骥邀请他:“要不要到地下酒窖看看?” “刚才不是已经喝过酒了?”付淮槿奇怪。 “那只是开胃的,底下的味道更醇,年份也更久。” 这说得付淮槿也有点心动。 刚想说回去换件衣服就跟人下去,一楼就有人顺着楼梯爬上来。 对方看样子六十出头,是这家酒庄的老管家。 刚才付厂长出事就是他喊得,这回跑过来的时候先是对这半靠在一起的俩人愣了下,很快就朝着贺骥: “贺老板,刚才有个人说您不接他电话,就直接打到咱们酒庄来了。” “有说是谁么?”贺骥看着他。 管家这个点应该是快要睡了,挺努力地想了想:“他说是您朋友,还报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姓席。” 这个“席”字对面前两个男人都敏感。 贺骥下意识看向身边人。 付淮槿也愣了下,努力让面上显得自然点: “不用考虑我,他能找过来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贺骥薄唇微抿着。 定定睨了他会,道:“那你先回去洗个澡,等会我上来喊你。” “不用了。” 付淮槿直接拒绝:“那什么......其实我本来也没多想喝酒,今天开一天车也有点累。” 贺骥高大的身躯能把人整个囊括在臂弯下,只要伸出手就能阻止对方回去。 到最后却只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这个回去是指酒庄里给他预留的客房。 毕竟他哥出事,付淮槿不可能再一个人住外边去。 “没事,就在我哥楼下那一层吧?门牌号给我,我自己过去就行。” 明明刚才还化干戈为玉帛,聊起天来都挺有点朋友之间互相宽慰,气氛挺和软的,还有点温馨。 结果现在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贺骥说着,示意旁边的老管家带付淮槿回房间。 自己靠在楼梯口,目送着人进去以后才转身下楼。 下楼的时候,贺骥原本带着笑意的表情微收,像是埋藏在浓雾里,从头到脚都显得格外阴沉。 只有本人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 酒庄电话在大厅一楼,因为是私人性质,通常没几个人知道这里的电话。 贺骥这边刚出声,那边就是席飞急迫的声音: “贺哥。” 喊完这个名字就没声了,像是有话要说。 可半天又出不来一句。 贺骥声音从刚才起就很凉:“有事?” “我......哎贺哥,之前的事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当着那么多人在你面前瞎胡闹,还把你们酒馆弄得乱七八糟的。” “我后来回来好好反思了下,那天我说得都是些酒话,是无心的,我,我本身其实也有男朋友,你.......你别当真行不行?” “男朋友?”贺骥重复一遍,声音有点冷。 “......对,所以你别怪我,也别,说出去。” 几秒的沉默后,贺骥淡声开口: “都过去了。” 没说什么过去了,也没说自己答不答应,只问他:“还有其他事?” “有!” 席飞在那边快速一接,这回也没再客套了,直接问他: “付淮槿......付医生是不是跟你在一块?” 他语速从刚才起就快得飞起,但仔细听就能听出这是因为慌乱,带着酒劲儿。 贺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问他: “谁告诉你的?” “我去你的酒馆喝酒,听见一个酒保说的,他说你的车在路上出事了,后来是付医生开车送的你。” “我求了他很久他才把你们这的电话告诉我。”席飞说到这像是下很大决心: “贺哥,其实付医生就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说出口像是砸下来的冰砖。 砸到地上散开的全是冰渣子。 “我找他有点事,他不接我电话,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上次那真就是个误会,贺哥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贺骥从他刚才那个“男朋友”,脸色就和身后的黑夜全部融为一体: “我知道什么?” “是知道你背着他和其他男人当众示爱,还是知道你和一帮人玩到深夜,经常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席飞,你是个成年人,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以后不会了,真的!贺哥,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行么?我真的很想他,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他。” “我也不会再去你的酒馆给你找麻烦,你相信我!” 他说是这么说,但贺骥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手机对面鼓噪的音乐声,还有人远远在喊席飞的名字。 贺骥声音发沉,觉得对面这个人简直可笑至极: “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说完这句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以后先跟老管家说声,让他短时间内把酒庄的座机号换了。 再把酒馆一个月的打扫卫生都丢给黑子。 贺骥是在工作群里发的通知,后者像是知道一样,下一秒就找过来哭诉: [黑子:别啊别啊别啊,我这刚把车修好,现在腰还疼呢!!] [-:车难道不是维修站修的?] [黑子:那也是我辛辛苦苦送过去的啊,哎哟,我当时真没注意那个人就在咱酒馆里,要是知道他在我早给他赶出去了!] [-:打扫卫生和扣半个月工资你选。] 第15章 [黑子:......] 很快给人发来张照片,背景是他们酒馆的地板,上边搁着俩水桶和一个大拖把, [黑子:哥你放心,保准让咱酒馆变得跟新的一样!] 贺骥没再回他。 靠着楼梯口支了半根烟。 这支烟是付淮槿刚刚递到他手里的,递的时候那人的手修长、细腻,拇指内侧那儿一点点擦伤。 是标准的麻醉医生术后会留下的痕迹。 很辛苦吧。 从毕业以后到现在几乎从来没休息过。 贺骥想着那只手,忽然就有些抽不下去。 收起来,走到付淮槿房间门口。 在那站了快十分钟才回到自己屋里。 因为某些私心,他特意把对方的客房安排在自己隔壁。 真的回到房间以后,贺骥发现两个房间只一墙之隔。 但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 远到贺骥从国外回来以后,头一回睡得很浅,半点动静都会让他迅速睁眼。 可即便这样,醒来以后还是没觉得多困。 洗漱完以后,贺骥准备喊隔壁的付淮槿一块下楼吃点早餐。 结果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告诉他人家早起床了,正在付厂长的房间里和人说话。 贺骥到了那儿才发现房间门是开的,里边只有付淮槿一个人。 他正坐在他哥床上,手里拿着的应该是之前做过的脑电图和颅脑ct检查。 付淮槿做任何事都能很快陷入专注,即便现在窗帘没拉,外边一束阳光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也不妨碍他继续看。 全部看完以后才彻底放松下来,头靠在床头板上。 像是在假寐。 贺骥靠在那儿睨了他一会。 没打扰。 下楼,让管家准备早餐。 没多会付家两兄弟一块从楼上下来。 期间付磊还故意去抻他弟的脑袋,后者也在这股力道里轻笑一声。 应该是和好了。 “贺老板。” 付磊看到贺骥恨不得比看到他弟还激动,快步走过来: “吃过了么?” “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贺骥先去看付磊,手在人大臂上拍拍,又去看付淮槿,“咖啡豆浆还是牛奶。” 没等付淮槿,他哥已经很快接道: “哎呀呀,贺老板,我昨天就没机会下厨房,今天一定要让我来做!” 说着已经撸起袖子,往他们后厨的方向走去。 餐厅又只剩下他们俩。 付淮槿看着贺骥:“豆浆吧。” “行。” 贺骥说着已经走到旁边饮品区。 打了两杯豆浆放桌上,付淮槿心情看着还挺不错,调侃他道: “你们酒馆不会连这玩意都有吧?” “那个还真没有,但要是付医生喜欢,说不定以后会安排在早上。”贺骥说。 “早上还开门啊?”付淮槿惊讶。 “嗯。” 他没说具体是为什么,付淮槿也没多问。 只是在心里又一次感叹。 昨天他就知道贺骥只比他大三岁,三十五的年纪就坐拥一整座酒庄,长得高大俊美,身材保持的好,看周围人对他的称呼和态度,特别像是哪家的少爷。 但身上却看不到半点富家公子气,自带的野性反而像是当过兵的,有思维有想法,什么事都愿意亲力亲为。 认真看下来,长相好像是这个人身上最不值得被称道的优点。 也难怪席飞愿意这么上赶着...... 其实昨晚那通电话对付淮槿不是没有影响。 但再有影响面上也得端着,三十大几的人,清醒的时候就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比起之前,现在付淮槿更多的是一种释怀。 席飞再怎么样,想找谁处对象都跟他没关系了。 “付医生。”贺骥紧挨着他坐下:“在想什么?” 付淮槿收回注意力,表情很淡: “没什么。” “真的?” “恩。” 付淮槿先应一声,很快又抬头看他,“哦对了,那些检查报告刚才我都已经看过,很全面,就是时间间隔的有点久。” “下次我可以带我哥去我医院做。” 贺骥却说:“体检我们这里每半年都会安排一次,付医生不用担心。” 人都这么说了,付淮槿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道:“谢谢你。” “应该的。” 客客气气的两句话,桌上的两人又同时沉默下来。 一通电话似乎直接把这段关系打回原点。 好像说什么都多余。 角落里的窗帘被风吹得飘起来。 昨天晚上才和人站在一起,共用一个打火机,吹着凉风,喝葡萄酒的日子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第13章 后来是付磊端出了两碗阳春面。 面条连续绵长,汤汁是淡酱色,从中间往四周泛起细腻的油花,里面卧着一个荷包蛋和几条小青菜。 “贺老板也尝尝,要是不合口味还有别的!” “就吃面。”贺骥说完以后又对他:“你也坐下吃吧。” “我刚刚在厨房跟老郝他们吃过了!” 付磊说着,顺势坐到他们斜对面,和贺老板聊天。 付淮槿专注吃面。 支着的耳朵也听他们说些有的没的。 他发现他哥现在真的对葡萄酒研究不少,贺骥问他的问题每次都对答如流,还能接着人的话继续往下说。 付淮槿今天去人房间的时候,除了找人要检查报告,还看到他枕头边上跟拳头一样厚的笔记本。 里边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葡萄培育和酿酒技术。 付淮槿一颗心放下来不少,一大碗面分几口吃,连里边的汤汁都喝完了。 “付医生很喜欢吃面条?” “啊,喜欢。”付淮槿没否认,朝对面付磊抬抬下巴,“我哥煮面好吃。” 付磊也在旁边高兴,接着说:“我弟从小就喜欢吃我下的面,每次一碗不够还得再添。” “是么?”贺骥睨了眼旁边的付淮槿。 复又收回来,看向付磊,“那一会厂长也教教我吧。” 付淮槿喝完最后一口汤,忍不住看他:“你们酒馆还真要改早茶啊?” “跟酒馆没关系。”贺骥垂着眼睛,吹吹放在汤勺上的面,一口吃完以后才扭头看他,反问道: “不是你说喜欢么。” 有意无意的一句,付淮槿在他这话里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像是不解。 但贺骥很快又笑出来,“你对食物的品味一直不错,像是血腥玛丽,昨天晚上店里就卖断了货。” 付淮槿更无法理解:“这也不是一回事吧。” 旁边付磊听着还挺惊讶,问他弟:“你去人贺老板的酒馆里喝酒啦?” “啊。”说到这付淮槿脑子里只剩下他朝人摔杯子,心里觉得虚:“只是去喝酒。” 付磊:“感觉怎么样啊?” “还......挺好的。” 这其实是句假话。 付淮槿当时只想着买醉,嘴里什么都尝不出来,哪里还管什么味道不味道。 但真要说,其实贺骥后来给拿的那杯柠檬水他印象更深。 付淮槿答的敷衍,他哥劲头却是真起来了, “小槿,要不你跟贺老板加个微信,以后你们要是工作累了就多去他的酒馆,他们那的酒都是我们酒庄酿的,放心喝!” “没这个必要吧。”付淮槿没往旁边再看一下,完了又说: “我知道他们酒馆在哪,到时候直接过去就可以......” 付磊平常挺人精的,现在却真没看出他弟弟不情愿: “那也可以加啊,加个微信,去之前说一声还能提前定位置。” 问题是他就是不想去...... 要是只有他们哥俩付淮槿没准直接说了,但现在贺骥就坐在他旁边。 总不能当人面撕脸皮。 而且在他哥说完以后,贺骥就从兜里拿出手机,往桌上推了推,看着他问: “能来照顾生意么?” 付淮槿:“......” 在他哥的注视下被迫和贺老板加了微信。 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挺微妙,没加之前主动权起码还捏自己手上,加了之后要是再删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都不是小孩子,真要这么做反而还显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没过去。 不地道,也太较真。 几人吃完早餐就下了地。 贺骥这回过来主要就是查看葡萄园。 付磊全程站人边上,半讲解半吹牛,说他们今年能产出至少三吨的琼瑶浆。 付淮槿原本是跟在他们后一点的地方,听他们说什么土壤、嫁接,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跟几个果农一块摘葡萄。 拎着小凳子往土上一坐,掐着一串细细的藤摘下来,来回检查,放进随手带着的竹篓里。 第16章 他们这的葡萄都是长在下面的。 付淮槿个子高,上半身要弯下来不少,换地方之前得重新直起来。 一来二去有点费腰。 再次拎着凳子起身,贺骥走到他旁边: “付医生。” “把凳子绑在腰上,这样不用拎手里,省力些,去哪儿都能直接一坐。” 不用他说,旁边的果农多也是这样干的。 但付淮槿没跟着。 他今天穿得裤子有点紧,自己往下蹲还没什么,要是腰上再系个东西,脚脖子那儿的裤脚得跑上来一截。 “不用,我也就摘着玩。”付淮槿说到这顿了下,“一会就回去了。” 说是这么说,底下满满一筐子也不像是“玩”。 贺骥已经走过来,把他手里提着的凳子接过去。 一瞬间付淮槿以为人要上手帮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结果贺骥只是蹲下身子,把付淮槿裤脚往上挽挽,还把他鞋子里边的袜子翻下来,捏捏他的小腿。 这动作瞅着比绑凳子更诡异。 付淮槿站在原地都忘了动,后者像是完全没察觉,站起来以后垂眼看他: “天气太热,这样能凉快点。” “哦......谢谢。”付淮槿反应过来。 心里尴尬,那手随便扇两下脸:“也是我失策了,过来的时候应该带条八分裤。” 贺骥挑眉看他:“付医生有么?” 他这么说付淮槿也想起来,叹口气,“没有。” 那种裤子不好看,读书的时候还没觉得,参加工作以后付淮槿就没再穿了。 想到这他又瞥了眼贺骥。 后者穿着短袖运动裤,一双大拖鞋,头发也只随便往后扒两下就不怎么管,完全没有酒庄老板的派头。 极其随意,头上却还戴着顶大草帽,把脸严严实实挡里边。 像是怕晒黑。 但其实就他这张脸,即便晒得跟块碳一样都绝对不会难看。 看出了他的意思,贺骥半开玩笑的:“晒黑了不好看,付医生都已经这么白了,我走在旁边不是衬得我更黑?” 付淮槿收回视线:“你气质好,就算是黑一点也没什么的。” “真的?”贺骥听了像是心情不错。 “恩。” “好,那我记住了。”贺骥说完以后把帽子摘下来,戴在付淮槿头上,“付医生也要记住。” 付淮槿随口应了声“好”。 但实际上他觉得自己记不记住没多大区别。 因为他今天下午就要回江城了。 即便是加了好友,他和贺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顶多是他哥会在未来一段时间跟他面前提提,多的也不会再有了。 两人一块坐着摘葡萄,贺骥个比他高,弯下来的阴影刚好能挡住他们这块的太阳。 “和付厂长说开了?” “啊。”付淮槿点点头,说到这还有点感慨,“其实我昨天晚上回房间以后,他就过来找我,跟我道歉。” “从小到大我们都没怎么吵过架,唯有的那几次也是他带着小笼包到学校看我,我们就和好了。” “放狠话的是他,主动来说和的也是他,我每次都只会闷着不说话。” 付淮槿说到这感觉自己说太多了,立马打住。 只透过他前边几株葡萄往对面看:“但我总会想着这事。” 付淮槿昨天对贺骥说的只是理论上的,精神疾病不像其他,检查也只能查出一部分。 实际发病起来是突发的,他曾经见他哥拿巴掌扇自己脖子,扇完像是觉得不够力,甚至还要去厨房提刀。 最后那一刀是席飞拦下的。 原本付淮槿是想着,要是席飞再陪他过来一次,就对他哥坦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别过心,酒庄里还有老郝他们,平常都能帮着看看。”贺骥声音依旧是低沉的,让人特别定心: “以后你要是想来,我随时都带你来。” 他说得郑重其事,付淮槿却像是想到了什么: “然后车开到一半就爆胎了。” 两个人互相看看,忽然都笑出声。 空气里是清新的葡萄味,昨晚的那种松快的感觉似乎找回来了。 贺骥手伸到付淮槿头发上,放下来的时候手里是一片叶子。 “那付医生等会再捎我一乘吧,把我送回江城。” “行啊。”付淮槿心情从早上到现在都挺不错,“送你到家都可以” “那下次呢?还能再跟付医生一起出门么?”贺骥又问。 付淮槿自己都没想过还有下一次。 “我......” 他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现在被问起来有些无奈,只能苦笑: “我要是这个时候说不可以,是不是替我哥把人得罪了?” “不会,那么多年的感情,一时放不下很正常。”贺骥说。 “讨厌他是应该的,讨厌我也是理所当然。” 付淮槿皱眉:“我没有讨厌你。” 顿了下又道:“席飞......他想喜欢谁,我也控制不了,还有,你之前不是在国外么,也许在这之前跟他接触的机会也不多。” “付医生错了。”贺骥正色道:“不是接触的机会不多,是根本就不认识。” 身边人垂着眼没接茬。 贺骥继续看他:“那可以么?” 付淮槿摘了串葡萄下来,心里觉得对方特别矛盾。 看似说什么话都跟你留条退路,实际上却是换个方式咄咄逼人,任何话在他那只兜个了圈儿,最后又回到对方手里。 槽点挺多的,却又让人难以拒绝。 起码表面上不能。 “行吧。”付淮槿默默叹出口气,站起来,朝旁边人道: “要是下次过来我还是一个人,我就喊你。” 第14章 这回答其实是收着的。 “我就喊你”四个字一出来,看似是答应了,其实也只答应了一半,决定权依旧卡在自己这边。 贺骥这样的人精不可能听不出来,却没有直接指出,反倒在他的目光里极其郑重地点了下头: “好。” “那我等付医生来喊我。” 像是已经收到了某种保证,到时候要是真不来喊他就是对方言而无信。 付淮槿突然觉得刚那就是一拳打棉花上,花了吃奶的劲儿最后就只使了个假心眼。 但起码不用再绕着这个打转了。 付淮槿说完以后蹲下来,继续扒拉面前几株绿色的赛美容。 赛美容糖份比一般葡萄高,用来酿制白葡萄酒特别合适。 但贺骥却说:“这种酒喝的时候搭配的食物都偏辛辣,不适合付医生。” 付淮槿先是“啊”一声,又看向对方,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辣?” “上午那碗面你就没加辣椒。” “就这样?” “恩。” “行吧......”付淮槿说着继续去摘。 贺骥瞥了眼他一直弓起来的腰:“除了葡萄那边还有两棵野桑葚,付医生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付淮槿撑了下膝盖后站起来。 到最后他们边聊边摘桑葚。 桑葚跟葡萄还不一样,里面有密密麻麻的果虫,刚摘下来放进矿泉水瓶,瓶子内壁就全是小黑点,不停从中间往四周爬。 虽然贺骥说这些虫子可以吃,但付医生还是接受无能。 摘两下就放弃了。 贺骥就从旁边拿了辆小吉普,托着付淮槿在酒庄里一圈圈地绕弯。 其实人根本不用他陪。 付淮槿带了电脑,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看医疗文献。 当医生的除了治病还要发论文做研究,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都不能消停。 “你这样一直陪着我没问题么,不是说来这儿是为了考察?”付淮槿奇怪问。 怎么现在像是来逛农家乐的。 “付厂长比我可靠。” 贺骥单手把着方向盘:“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而且好不容易能出来休息几天,当然是享受现在。” 阳光里的风不热不冷。 不远处几个大风车被吹得呼呼转圈。 贺骥手机里放了音乐,是之前他在酒馆听到的一首。 付淮槿先是在这首歌里边闭上眼,又睁开,忽然就有一种想站起来,展开双臂拥抱什么的错觉。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酒庄外边是一条湖,兜圈子的时候他直接站起来,先是闭眼,再用尽全力对着湖对面,重峦叠嶂的山峰大吼一声! 冥冥之中像是能听到回应。 山神有灵,胸腔震动。 好像这段时间淤积在里边的所有憋屈,坏情绪全都跟着他这一吼消失不见! 挺中二的,放在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身上实在不应该。 可老实说上次放松成这样付淮槿已经不记得了。 第17章 好像是释放了一样。 全身的每一粒毛孔都张开,呼哧呼哧拼命去吸山野间的爽气。 撑开之后又全都软下来。 旁边负责开车的贺骥装作没看见,只是会在他站起来的时候放慢速度。 手伸到外边,一下下拍在车门上。 两人一直兜到快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 付淮槿的嫂子正巧也回来了。 他们到的时候正跟在付磊后边数落人开车不看路,也是心疼。 看到贺老板他们赶紧过来打招呼,又去看付淮槿,问他玩得怎么样,高不高兴,在医院工作的累不累。 “挺高兴的,这地方很好。” “高兴就行,我之前就一直说让你过来玩玩。” 他嫂子是个实在人,漂亮能干,对付淮槿的事也很上心。 左右看看以后又问他:“上次跟你在一块的那个小伙子呢,怎么这次没叫过来一块玩玩?” 她说的是席飞。 席飞之前在他哥神志不清的时候来帮过忙,那时候嫂子就对人印象很好。 付淮槿还是笑着,搭了下她肩膀,现在已经能坦然提起这个名字: “没联系了。” “啊?吵架啦,我看你们之前关系挺好的啊。” 付淮槿没就着这个说太多,只是道:“人都是这样的,不联系了总会渐行渐远。” 他嫂子还要再说,旁边的贺骥就开了口: “今天午饭吃什么?” 付磊立刻把话接过来:“水库里现捞的。” 边说边拿手比划:“这么长一条大鲈鱼,炖了汤以后泡饭,或者蘸馒头片吃!” 嫂子也说:“你们是想吃馒头片还是糍粑、大米饭,反正厨房里都有!” “一样来一点吧。” “行!” 其实这些菜在他们回来的时候都已经端上桌了。 几个大桌子摆外边,大伙一块坐下来吃。 贺骥坐在主位,旁边坐着付厂长和老管家,付淮槿和他嫂子坐在另一桌。 吃到一半大伙互相敬酒。 付淮槿路上要开车,不能喝,但酒庄他都来了,而且又是客人,最后一餐饭不喝酒好像又说不过去。 没等他发话贺骥就走到他边上坐下,自然地把人手里的酒换成葡萄汁。 睨向众人:“昨晚我陪付医生喝过酒了,这顿意思一下就可以。” “别啊,我这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跟外面那些都不一样,付医生不尝尝啊?” 说这话的是他们新招的酿酒师,年轻气盛,正是好表现的时候。 付淮槿也觉得现在不喝不好,对旁边人: “要不还是找个代驾吧。” 付磊在旁边看他俩,本来想自告奋勇说他开车送两人回去,想到他那辆报废的桑塔纳又有点虚。 贺骥静默一瞬,开口说: “那就付医生喝吧,一会路上我开。” 这就更不合适了...... 但付淮槿注意到,贺骥说这句的时候不经意往对面一瞥。 眼角微沉,原本身上随性的气场跟着冷下来。 周围人立刻都没再敢接茬,讪讪笑一下后都跟着应和,心里都猜测这个付厂长的弟弟和他们老板关系不一般。 连敬酒的时候都不敢太放肆。 不过这原本就和普啤不一样,大家喝也只是抿一口,不会喝得太醉。 吃饱喝足在楼下溜达两圈就准备回各自房间午休。 上楼的时候贺骥对付淮槿: “中午睡一下,一会我叫你。” 付淮槿:“行。” 贺骥说完以后却没立刻进自己房间,靠在门口的两个大理石柱之间看他。 付淮槿:“怎么了?” 后者眼神淡得看不出半点情绪:“还想你那前任?” 付淮槿一愣,忽然就笑出来:“早不想了。” “没看出来。”贺骥继续睨他。 “真的。”付淮槿说。 他和席飞之间,后面那两年里全都是他单方面在迁就,像个任劳任怨的保姆。 付淮槿甚至很多次觉得对方压根不喜欢自己。 这段关系走不了太远,早就该结束了。 “刚才那一嗓子出去真挺爽的。”他又说。 “是么。”贺骥挑挑眉,随后也笑出来,“那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他们约的是下午三点。 临走时付磊硬塞给他弟一张银行卡,塞进去了就不让他拿回来。 付淮槿无奈:“哥,我有钱。” 付磊:“叫你拿你就拿着,你们医院都是些死工资,能顶什么用!” 昨晚还说他们那儿坑老百姓钱,现在就又嫌弃他工资低。 付淮槿也习惯他哥总是一阵阵的,再没推脱,收下了。 准备回去以后把里边的钱转给他嫂子。 两人靠近地说了话就分开。 “哥,你注意身体,身体要是有任何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付淮槿说的是对他哥,实际上看的是他嫂子。 后者也立刻心领神会中,朝他点点头。 车上了路。 贺骥开车跟他人一样稳。 上午开那辆小吉普也是这样,路过任何一个减速带都不会有被冲起来的感觉,很有安全感。 付淮槿坐在他旁边用电脑看病例。 他明天就要回医院。 离得远还没感觉,现在回去路上才真的有了点实感。 但人已经比来的时候要松快太多。 看了不知道多久。 反应过来以后车居然已经开到市区。 付淮槿抻抻脖子,对旁边人,“你开到你家吧,我叫代驾。” 贺老板却说:“我送你到小区,我再打车走。” 付淮槿先是顺着他的话重新靠下去,看看窗外,很快坐直身体,语气不似先前那样放松,多了些警惕: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个方向?” “你车里有。”贺骥指着他前边导航里的位置,“常用定位这里。” 付淮槿凑过去看看。 是他之前设置的快捷按键,旁边备注是“家”。 心里知道是误会了,忽然有些尴尬:“噢......抱歉啊,是我想多了。” “没事。”贺骥眉目依旧柔和。 好像自从两个人认得,不管付淮槿做了什么,人都对他都是“没事”、“没关系”,“理解”。 “你人挺好的。”付淮槿突然说。 他说这句话是看着车窗的,刚好路过一条隧道,透过车窗,能看到正在开车的人扭头看了他眼。 “感觉你是那种......恩,脾气很好,无条件的对谁都好,很有耐心的人。” “其实你这种性格的老板,真的挺少见的,而且还是开酒馆,之前我都没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贺骥似乎笑了笑:“你觉得开酒馆的应该是什么性格?” “至少会,有点个性吧,总之不会是像你这样的。”付淮槿说。 穿过这条隧道没多久就到了他的小区。 他们下午三点出发的,现在已经快晚上七点。 在付淮槿说完那句之后贺骥就再没开口,直到把车开进他们小区,对方说: “那我可能要让付医生失望了。” “什么?”话题突然被拉回来,付淮槿看向他。 “我做这些并非什么条件都没有。” 明明到地方了车子却一直没有解锁,车里的人并排坐着。 贺骥扭头撞进他的视线里,目光在夕阳下显得有点低沉: “我也不算什么好人。” 第15章 车里空气转凉。 窗外传来一声鸣笛。 付淮槿刚没听太清楚,反应过来以后扭头睨他: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贺骥很快就把车锁解了,朝他笑一下: “这年头做好人挺累的,要是对谁都像这样花时间,我那酒馆还办不办了。” 轻松随意的一句调侃。 像是刚那只是跟人开了个玩笑,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 付淮槿也在他这些话里乐出来,“你还记得你那酒馆啊,不让我喝酒,还不让结账,不知道的以为你真是做慈善的。” 贺骥胳膊肘抵着旁边车窗,歪了一点头看他: “那不是怕付医生生我的气?” “这就说远了。”因为这一趟路两人熟悉不少,付淮槿靠着椅背,深吸口气又呼出来,“该跟你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我真觉得自己酒品挺差的,那天晚上在酒馆,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你找麻烦。” “席飞喜欢谁是他的事,我不该就这样迁怒你。” 贺骥在听到那两个字时眼角垂了垂,很快接在他后面:“付医生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 “以后都别说这个。” “行啊。”付淮槿跟在后边笑笑,对他说:“那你以后别喊付医生了,太生分。” 第18章 “那喊什么?”贺骥目光温柔:“小槿?” 付淮槿:“......” “开个玩笑,我就听付厂长这么喊你,觉得亲切。”贺骥说。 他说是这么说。 付淮槿却觉得有瞬间这个人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两人先后从车上下来。 付淮槿往不远处,他楼栋底下看眼,再往楼上的方向看看。 “在躲人?”贺骥从旁边睨他。 “没,就随便看眼。” 说着收回视线,从兜里把手机的拿出来,“我给你叫辆车。” “不用,我跟人说好了,一会让他来这里接我。”贺骥说。 付淮槿了然,“那我陪你等。” “好啊。”贺骥没拒绝。 两人靠着车聊天,说他们都在国外的事。 付淮槿读博有一年跟在导师在海外,惊讶地发现自己到过的城市贺骥居然也去过,还不止一次。 “你也参加过那年的马拉松么,怎么我没碰见过你?”付淮槿惊讶,心觉像贺骥这样的人他看到不可能没印象。 “不知道。”贺骥没看他,望着天上极淡的一颗星: “可能参加的人太多了吧,注意不到也很正常。” 付淮槿想想那天路上的盛况,也明白过来:“那倒也是。” 滴滴—— 一辆低调的suv开进小区,黑子从上边下来,先是对他老板,再朝着付淮槿一挥手: “付医生!” 小跑着过来,“咱们又见面啦,玩得开心嘛?” 付淮槿对这小伙子印象很好,也朝他笑笑:“挺好的。” 又说:“那里好玩的东西多,下次你跟你老板一块过去。” “我才不去呢,我得打扫卫生。”黑子说着朝他老板一瞥,眼神幽怨。 “打扫卫生?”付淮槿奇怪。 贺骥像没看到一样,只对着旁边人:“我们先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别弄得太晚。” 付淮槿:“好。” 他看着黑子和贺老板上车,对他们:“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嘞付医生,下次再来我们这儿喝酒啊。”黑子两指朝人飞了个礼。 三人道别,付淮槿从自己车里把行李箱拖出来。 还有他嫂子给准备的两箱腊香肠,带着一起往楼上走了。 他头也不回,自然也不知道贺骥的车一直停那儿没走。 直到看着他进去,楼栋里的一盏窗户亮了,车里人才对着旁边的黑子: “开车吧。” 目光是沉的。 类似的行为像是做过很多遍。 黑子平常喜欢开快车,但现在载着他老板不得不让速度慢下来。 两人其实认识挺多年了,私底下没人在的时候黑子也敢跟人开开玩笑: “哥,你觉得你刚才坐在车里的样子特像什么么?” 贺骥平常极少搭他这些,这时候却问: “什么?” 黑子一脸便秘,满嘴跑火车:“失落......困顿......余情未了。” 其实心里更想说的是像知道自己媳妇出轨,来人楼底下抓奸的倒霉老公。 但没敢真说出口。 心里也知道八成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贺骥却没明着面反驳,只是闭上眼睛,没再多理会他。 黑子到后面说着也没了意思,跟人说起别的: “哦对了哥,咱们今晚约的乐手刚跟我说他吉他坏了,一会到店里你帮他修一下呗。” 贺骥睁开眼睛,声音很淡: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我们都不会啊!现在送到修理店也来不及了。” “那让他换个乐器,或者换个人过来。” “啊......为什么啊,哥你明明手艺这么好。” 贺骥没跟人怎么解释,只是说:“太麻烦。” 麻烦的事发生一次就足够了,要是时间回溯,贺骥绝对不会为了找灵感走进那家吉他店。 想到这贺骥面色又变得阴沉,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 嗡嗡—— 手机响了。 原本只想看一眼就摁灭,揣手里以后却再没放下。 [付淮槿:贺老板到了?] [-:还没有。] [付淮槿:那等你到了以后,可以把你酒馆放得那几首歌拷给我么?] [-:喜欢?] [付淮槿:挺喜欢的,好听。] [付淮槿:今天上午在吉普车里你放的那首也好听。] 手机对面将近半分钟的沉默。 [-:淮槿。] [-:给我的微信备注是什么?] 付淮槿已经洗完澡了,正坐在床上擦头发,看到他这个的时候愣了下。 想起刚刚他们靠在车上,他主动说起别让人再喊自己付医生。 此时看着这个,突然有种心照不宣的味道。 只是两个老爷们在微信里讨论这个...... 截图发过去的时候,他给对面人的备注变成了贺哥。 那边也很快回复。 [贺哥:把贺字去掉。] 像是在故意逗他。 付淮槿:“......” [付淮槿:这事你得先去问问你们付厂长,看他同不同意我再认个哥。] 刚发完他就觉得这事他哥绝对一万个同意。 不仅同意......没准还会哄他认个干亲。 [贺哥:不一样。] [付淮槿:怎么不一样了?] [贺哥:哪里都不一样。] ...... 两人这几天都待在一起,而且刚刚才从楼下分开,结果付淮槿头发都没吹干,就这样和他在微信里聊了快半小时。 [付淮槿:我去做饭了。] 那边很快回复。 [贺哥:准备做什么?] [付淮槿:家里还剩下半包意大利面,准备都煮了。] [贺哥:这个我们酒馆也有。] 后面跟了张照片过来。 他应该是已经到酒馆了。 面前刚好就放着一盘意大利面,上面满满的黑椒培根,中间搭着一个小圆芝士,卖相相当不错。 意面旁边摆了碗汽水蒸肉,是之前在高速休息站吃过的。 这口味付淮槿想了很多年,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 [付淮槿:好啊,那下次过来尝尝。] 发过去以后那边再没消息回过来,应该是正在吃面,暂时顾不上他。 付淮槿也放下手机,到厨房给自己煮面。 盯着在锅里脬起来的一大把面条,从中间游起来,浮浮沉沉,再慢慢像四周散开。 想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都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去对方的酒馆,怎么现在说着说着就又想去了。 还就只是因为一碗汽水蒸肉。 付淮槿摇摇头,把刚刚煮熟的面捞起来,冰箱里的预制酱汁随意拌在里边。 两口吃完了。 但只是这样付淮槿都吃得挺满足。 出去玩一趟真的有奇效,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开了,很舒服,很畅快,也很......爽。 是真的很爽。 好像什么都能过去,任何事都不算事。 明明都跑了那么大老远,付淮槿却觉得反而没前几天那么累,甚至有心情把一个一直没拼完的木枪拼图拿出来拼了。 这是他刚实习那会,去医院儿科做无痛胃镜。 一个小男孩做完非要把这个左轮手枪的模型送给他,见他不收,哭得比上手术台的时候还要惨烈。 付淮槿只好当他面收下,下来以后再悄悄把钱还给孩子家长。 他拼了快两个小时,一直到十点才拼完,觉得挺有成就感就发了个朋友圈。 他上次发朋友圈还是六年前,刚考上研究生的时候。 就连他这两天在酒庄都没想着要发。 结果他们科室的几个主任,还有张萌萌,于洋,几个大学同学,全都在底下回复: [付医生好兴致啊。] [(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合着我让你去度假,你就天天搁家里拼儿童玩具?] [这枪不错,也就比我八岁侄子那把幼稚那么一点点。] [老大,你是不是出去玩一趟受啥刺激了,你明天还来医院吗......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 张萌萌发的是最后一句。 发完以后才意识到这句他们医院领导都能看见,又赶紧删了。 付淮槿瞅着觉得好笑。 没挨个回,就普遍回复了个“假期结束” 刚回过去底下就又多一个评论,是贺老板的。 没问他怎么突然有这么好兴致,也没嘲笑他大半夜的突然玩这个。 只一句。 [你该睡觉了。] 无奈的语气像在哄自家小孩。 第16章 付淮槿没想到刚把车开进医院就接到席岄的电话。 对方昨天还在朋友圈晒自己在平藏的视频,玩得挺疯的,相比之下付淮槿三个月前去的酒庄被衬得太小儿科。 第19章 “你俩分手啦?” “恩。”付淮槿应一声,“分挺久了。” 车开进停车位,挂挡、熄火,又问她:“他去找你了?” “没,就昨天回家发疯,吵得爸妈一夜没睡。”席岄像是真得很头疼,声音一顿一顿的: “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 付淮槿沉默片刻:“那你要回来么?” “我才不回去呢!”席岄在那边一嗤,“他们自己惯到大的儿子自己收去,凭什么这时候当甩手掌柜?” “姑奶奶我可是很忙的好不好。” 付淮槿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忍不住笑出声,笑意却真的没往心里走。 看向车窗外: “等我下班以后约他出来谈谈吧。” “别,千万别!我可不是来通风报信的!!”席岄像是彻底醒了,声音一下高八度: “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跟你说,无论他怎么求你,是撒泼是哭还是闹自杀,你都不要答应!” “让他在那儿折腾,等他折腾累了自己就消停了,千万别心软。” 这么多年,付淮槿也知道席飞是怎么样的人,但他同样也了解席岄。 知道人没表现出来的那么爽快。 现在有意想让她轻松点,故意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我说真的,哎......就是他这人吧,从小被我们宠惯了,觉得谁都应该顺着他,稍微一个什么不如意就跟全世界都欠他那样,但也只敢在我们面前闹闹。” 她那边像是有人叫她,席岄远远一嚎,又回来继续对着付淮槿: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别一心软又跟他妥协了。” “我不会妥协的。” 付淮槿说完以后那边人笑盈盈对他说了个“拜”,很快就去忙自己的了。 付淮槿先坐在车里没动。 嗡嗡—— 手机又震了下。 一堆陌生短信,应该是席飞从哪个朋友那里借的手机。 说想他,想得不行,从身体到心里的都想他,求付淮槿无论怎么样都要出来见他一面。 还说自己生病了,现在浑身难受,快要死了,要是付淮槿不管他他会疼死的,他真的不能失去他。 付淮槿本来想跟之前那样全部删除。 但这回犹豫了下,给那边发过去: [可以见面,但这一面默认是最后一次,无论你再怎么样,是哭是闹,还是怎么折腾你姐姐,都和我没关系。] 那边先是没回复他。 等付淮槿换好衣服,准备进手术室的时候才回过来。 [你真这么狠心?] 付淮槿给那边回复: [席飞,我其实是不愿意这样的,好聚好散吧。] 这时候手机又震了。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没关系,我愿意给你时间。] [我爱你。] 席飞的性子就是这样。 别人说什么都没听见,完全无视对方意思,全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付淮槿也没惯着他,先把短信删了,再把这个号码也拖进黑名单。 发完以后付淮槿觉得很平静。 连跟在他身边的张萌萌都没察觉到他情绪受影响,反而感觉她老大这次回来精神好不少,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 捎带她都觉得如沐春风。 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萌萌打饭回来,搬个凳子坐到人边上: “老大,你说我要不要也找个地方旅旅游。” “怎么?” “就想去了嘛,一天天的工作多累呀,出去一趟回来没准那些配药的式子我不复习就能记住。” 付淮槿没反驳她说的,只道:“想去就去吧。” 顿了下又说:“只要你能请到假。” 张萌萌:“......” 更扎心了。 她正式工作还不满一年,年假是批不下来的。 付淮槿也没接她幽怨的小眼神,把面前一直开着的笔记本电脑推到她面前,问说: “你知道这个怎么导到手机软件里么?” 是贺骥给他发来了几首歌。 但发的时候都是mp3文件,付淮槿平常习惯用软件听歌,这样的文件只有在微信里头才能开开。 张萌萌往那看眼,眼珠子咕噜一转: “导不了,老大你这个音频导过去格式不兼容,只能在微信里听听。” 其实是可以导的。 张萌萌同学嫉妒人出去玩不带她,故意不告诉她老大,而且她觉得这么简单的操作付医生研究两下自己就能搞定。 说完以后没再看他,抱着餐盒出去了。 但付医生是真不懂...... 付淮槿大二的时候才用上智能机,但那时候他天天泡在实验室里,操作离心机的熟练度都比手机要高。 直到现在手机里全部软件加一块不超过五个。 付淮槿也没有发信息问贺骥,准确说从酒庄回来他就再没和人联系过。 这几首歌发过来的时候他上台手术刚做完,当时忘了回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两个月。 他已经有六十来天没跟贺骥说过话了。 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他和贺骥这样的人生活中就不可能有交集。 付淮槿从微信里把和贺骥的对话框打开,点进这首歌里边。 悠扬的音乐在耳边响起,付淮槿戴上耳机,听着听着闭上眼,整个人放松下来。 单曲循环。 再睁眼时,居然睡着了快二十分钟! 往常要是下午排满手束,办公室再安静付淮槿都是睡不着的,结果这回听着歌居然还眯着了这么久。 醒来以后,却发现自己微信一直开着,刚才睡着的时候不知道碰了什么,居然给贺骥发了几条消息! 全都是长达六十秒语音! 底下对方也回复了,淮槿,后面跟了个问号。 付淮槿:“......” 吓一跳! 先没回复他,赶紧把这条语言放出来自己听。 语音消息里是他睡着以后的呼噜声,但不算大,准确来说其实就是轻微的呼吸,听着还有点暧昧,一阵阵的。 光是听都能分辨出是嘴唇紧贴着耳机的线,和那一小块地方若即若离。 明显是无意的。 但光是这个就已经够尴尬了...... 付淮槿赶紧跟人解释: [付淮槿:刚才听你给我发的歌睡着了。] [付淮槿:抱歉啊,你别理上条消息。]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等到付淮槿结束了三台手术才回过来。 [贺哥:这是把它当成催眠曲了?] 付淮槿摘了手套,正在往换衣间走,单手回消息: [付淮槿:没有,这就是个意外。] [贺哥:那这种意外还挺好的。] [贺哥:不然我以为你又拉黑我。] 他这说的付淮槿没法接,还有些失笑: [付淮槿:就这么记仇么?] [贺哥:不是记仇,是担心。] [贺哥:我好不容易和付医生冰释前嫌,别又给冻上了。] 其实真要说他们之前有“前嫌”也说不上。 付淮槿沉默了。 他能感觉贺骥从他们认识以后,好像就一直表现得想跟他亲近。 虽然多交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但好像又没有那么必要...... 他和贺骥,要不是因为那两段表白视频,还有这次去见他哥,压根也扯不上联系。 [付淮槿:你发给我的歌很好听。] 这句话发过去以后贺骥那边再没消息。 付淮槿今天要值夜班,也没多的心思理他,换了衣服以后走进值班室。 麻醉医生值班特别容易碰上急诊。 付淮槿凌晨三点被叫起来,半个小时以后又被喊过去做麻醉。 三个多小时的手术,直到早上七点半才做好交班。 贺骥刚回他消息。 [贺哥:手机里听不出效果,现场的更好听。] 这听着像是在邀请他去酒馆。 [付淮槿:等我空下来吧,最近好忙。] [贺哥:已经到医院了?] [付淮槿:正准备回家,昨天晚上在医院值得夜班。] 他发过去的时候那边再没回复。 付淮槿说是要回去,但现在他这个精力没法开车,一般办了交班都会习惯在办公室里睡一会再走。 完全休息好以后再去停车场取车。 这个点停车场密密麻麻的,付淮槿自己的车被前后两辆小蜜蜂堵死了。 他开车不算擅长,侧方打了几把才从里边出来,出来的过程身上全是汗,惹得负责他们这块的保安几次探头看他。 整得付淮槿都有些丢脸。 等他终于把车开出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又被守他们医院大门的人拦住。 对方给他递了盒东西,付淮槿只一眼就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下意识问: 第20章 “他人呢?” “不知道,送完东西就走了。” 付淮槿这回没发消息。 把车停路边,一个电话给人打过去。 贺骥那边挺安静的,接起来以后甚至能听到一点回声。 “你走了?” 对方没说走没走,只在那边轻笑一声。 他笑得付淮槿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说他:“你人都到了怎么不上来呀?” “你想我上来么?”贺骥在那边问。 他这样付淮槿先是一愣,后来才说,“上个楼而已,没什么想不想的。” 停几秒又说:“下次别走了,还能再领你去吃个馄饨。” “那要不就现在吧。” “啊?你还在医院啊。” “恩,本来都要走了。”贺骥声音听上去有点沉,却再次带出点笑: “但我刚看你开车挺困难的,有点担心就没走。” 付淮槿贴着车窗的手肘滑下来,坐在车里嘴巴一张一合,反应过来就知道自己刚才蹩脚的开车技术被看到了。 头皮一阵发麻。 巴不得想立刻原地消失: “你......刚就在那儿啊?” “啊。”贺骥没否认都应一声,声音有些低,没再像刚才那样笑他:“这回我帮你开吧。” “再送你回去。” 第17章 最后馄饨没吃成。 贺骥看到付淮槿以后直接走过去开车门,把人赶到副驾上面坐着。 被问起来就是一句:“你看上去很累。” 两人挺长时间没见了。 但即便是很熟的朋友工作久了都会变成这样,不能再像以前经常碰上。 “还好吧。”付淮槿刚下夜班,也不太想自己开车。 重新系上安全带后问他:“你呢,这两天酒馆忙不忙?之前不是说酒馆白天也要开门么?” 贺骥原本在手机里的时候还是笑着。 但看到付淮槿因为忙碌有点凌乱的头发,还有比之前发白的脸就笑不出来了。 “只有两天么?你已经很久没跟我联系了。”他说。 付淮槿叹口气:“医院无论哪天都忙,想腾根本腾不出时间。” “恩,看得出来。”贺骥应一声,语气听起来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你需要休息,也别太急功近利。” 付淮槿先是坐着,后来是真觉得有点累,座椅往后倒以后整个人靠躺下去。 大马路上的人声车声特别多。 贺骥手在方向盘上绕一圈,开口问: “要不要听会音乐?” “......行啊。”付淮槿应一声,翻到边上去侧躺着。 应该是真累够呛。 其实医院里这样的工作节奏是常态,他自己刚在办公室小睡了一会,再没那么容易睡着。 但不知道是贺骥车太稳,还是这音乐真的有催眠作用。 付淮槿在车里又睡着了。 睡得挺久,还做了个记不太起来的梦。 睁眼时身上盖着贺骥的外套,抬头看以后却发现他们居然都到了他们小区门口。 微微一怔。 立马从座椅上坐起来。 贺骥应该是怕他在密闭的环境睡觉太闷。 车门有一边是开着的,他本人就靠在另一边车上,低头看手机。 付淮槿再垂眼看看自己。 忽然有点尴尬。 完全坐起来以后立刻喊了声“贺哥”,再对他道:“你这真的是催眠曲。” “不是。”贺骥从刚才就知道他醒了,回身看他:“是你身体底子太薄,需要多运动。” 付淮槿“啊”一声,从车里出来,揉揉脖子抻抻腿: “等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没当回事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 贺骥却依旧挺当真的:“什么时候?” 付淮槿:“恩?” 贺骥:“有空。” “啊......”付淮槿先是在他这句话里滞了下:“这周,估计不太可能,事情太多了,要是下个月的话......” “今晚可以吗?”贺骥却直接打断: “昨天上了夜班,今天不就相当于是休息一天?” 付淮槿挺认真地想了会:“是倒是,但我下午有个线上的讲座要听。” “那等讲座结束以后我带你去夜跑。”贺骥说。 “夜跑?开什么玩笑。”付淮槿在他这句话里睁大眼睛,寄希望于自己听错了:“我这一天天的已经够累了。” “就是因为你每次的休息方式只有睡觉,才会越睡越困。” 付淮槿沉默下来。 其实贺骥说的之前科里其他医生,包括于洋也跟他提过。 让他跟着一块去健身房办张卡,别一闲下来就是待在家睡觉,但付淮槿体育从小就一般,对所有运动项目都不是太感兴趣。 “我,再看看吧,要是想跑的话就自己下去。” “你自己会跑么?”贺骥看过来。 付淮槿被看得有点虚:“没准呢。” “你现在累得都不会开车了。”贺骥又说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我本来就不是很会开......哎,刚那主要也是因为那两个车贴得太近,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而且——”付淮槿顿了下,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软和: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生活提要求,你说的这些也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这么多年我都能处理好,也没出过什么问题,我们......” 他想说他们根本没熟到可以参与彼此生活的份上,顶多就是一块去了趟酒庄,短暂地相处过一天,再一起开车回来。 这两个月里他们压根没联系过。 可贺骥一上来就表现出好像一定要他怎么做的样子,这样让付淮槿觉得有些不适应。 像是过了。 “我们其实不用那么着急,我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刚分手的那段时间好多了,真的。”付淮槿对着他说。 “可光是我见过的,你已经在不同的地方睡着过三次。” 贺骥看着他,眼前这张脸也比他们在酒庄的那两天要白。 伸手探上他的额头。 半晌又拿下来,被人盯着的时候也没接着再劝,只是说: “怕你太累,身体扛不住。” “你要是觉得好,那就好吧。” 两人说完以后就僵在这了。 原本付淮槿还想着要不要请人上去坐坐,现在跟人争这几句,突然也就歇了这方面的心思。 但他也很后悔。 人大老远给他当司机,现在说不定还要回医院取自己的车。 他却连个谢都没说。 贺骥走了。 付淮槿拎着人给他带的汽水肉,进电梯的时候就单手给人发消息。 [付淮槿:对不起啊贺哥。] [付淮槿:你给我送东西过来,还开车送我,我都没好好谢谢你。] [付淮槿:你已经走了么?要是没走要不要来家里,我家里还有点馄饨,虽然是速冻的,但味道还可以。] 最后这句付淮槿改了好几遍才发过去。 等他开家门的时候贺骥回过消息。 [贺哥:别道歉。] [贺哥:我说过的,你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这个。] 最后也没说要不要过来吃馄饨。 但付淮槿发现,贺骥每次跟他说话似乎分量都压得特别重。 就比方说这个“永远”,好像在对方那里就默认他们会一直联系下去。 付淮槿从厨房拿了勺子,坐在餐桌边上。 汽水肉放得时间久,里边的汤汁都有点被吸干。 但还是好吃的。 吃完后付淮槿回房间到电脑跟前,继续整理之前没弄完的文献。 之前投的期刊已经进复审,编辑那边一直让他提供佐证材料。 但其实这个周期很长,没必要逼自己去赶,也完全不至于一定要现在这个时候做完。 付淮槿从学校到进入工作基本都是这个状态,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可习惯了不代表是好的。 急功近利。 这是贺骥见到他的时候对他说的。 那他是不是真的有些操之过急...... 现在想想,好像即便在酒庄里他最放松的时候,工作那根弦其实从来没真的放下来过。 付淮槿靠在凳子上,阖上电脑。 随手给于洋发了条消息。 - 多维健身房。 于洋到的时候付淮槿已经站门口等着了,脚边放着两大包葡萄。 看包装一瞅就是在楼下小超市买的。 “你至于吗,不就是之前说了你几句。”于洋边说边笑,从里头摘下一颗塞嘴里: “你还特意来这边买。” “不都答应你了吗,而且我也想吃。”付淮槿也冲人笑笑。 他之前答应从酒庄回来要给人顺葡萄,没顺成。 现在看到了就想跟人补上。 第21章 两人先去换衣服。 那些训练肌肉力量的付淮槿玩不了,他俩进来以后就一人踩一个跑步机。 于洋问他,“怎么样,出去玩得高兴吧?” “是挺好的。”付淮槿说,“那个酒庄很大,自然风光维持的也很好,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这么好啊。”说得贺骥也挺感兴趣的,冲他:“那下次我也去看看,” “但他们那个酒庄是私人的,应该暂时不对外开放。”付淮槿说。 于洋:“可你哥不就在里边吗,有他在还能进不去?” 付淮槿跑着跑着觉得底下速度有点,抬手把前边显示屏调慢点: “你要是真想去,下次我帮你问问他们老板。” “你还见到那酒庄老板啦?”于洋挺惊讶的,又说:“害,我也就那么一说,要是太麻烦就算了。” 付淮槿没接茬。 手机拿出来了就握手里,没发出去。 付淮槿其实一直不是个太拧巴的人,该果断的时候就果断。 但贺骥好像是个意外。 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还不太熟,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认识的契机本来就不算多好。 回去路上于洋又问他: “这次出去玩有没有什么艳遇呀?” “能有什么艳遇......”付淮槿回想起待在那里的两天,还有点可惜:“酒都没喝过几杯。” 于洋“啊”一声,完全无法理解:“去酒庄不让喝酒啊,那这老板也忒小气了吧......还好你刚没问他。” 付淮槿却说:“他那时候也不是那个意思。” 更多的应该是关心他的身体,就和那天在酒馆里冲他的时候一样。 两人是开车来的。 于洋问他要不要一块再找个地方小酌一杯。 “别了,明天还有手术。”付淮槿说。 “也是,你今天愿意跟我出来跑步都已经够稀奇的了。”于洋说。 两人在健身馆楼下分开。 付淮槿嘴上说着不跟人喝酒,实际把车开出去以后。 却拐上另一条路。 最后汽车停在“土味”酒馆门口。 上午那件事是他理亏,想来想去付淮槿都决定要自己过来跟人道个歉。 结果刚到酒馆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 发现最靠酒馆里边的舞台上,原来的吉他手被换了。 而现在换上的这个付淮槿也认识。 不仅认识,还是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怀里抱着那把吉他,一头栗色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染回了黑色, 但坐在那儿唱歌,坐姿和脸上的表情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第18章 还好刚才没直接推门进去。 付淮槿坐在车里,边往家开边想,想来想去觉得庆幸又复杂,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 挺闷的 之前大汗淋漓从健身房锻炼完的爽利没了半点。 ——我已经把那个席飞贬成了那样,付医生却还坚定地认为我喜欢他。 ——难道不就是固执么? 当时说他固执,现在倒是把人接进自己的地盘。 还真是...... 但仔细想想这其实很正常。 任何事物瞬息万变,人又是其中最不可控制的,更何况从那时候到现在都过去三个多月了。 又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呢? 付淮槿脑子里把两个差不多高的人摆一块,忽然觉得这俩站一块是真挺般配。 等把车开进小区,不算顺溜地倒车入库。 付淮槿停了两把才停稳当,下车的时候突然觉得特对不起自己那科目二教练。 刚从上边下来就听见有人喊: “淮槿。” 远远一人从他们楼栋底下走过来,一直走到他面前。 身躯高大,宽阔的肩膀很紧实,两边的腰往里收,和底下的跨产生强烈对比,逆着光向他走来。 付淮槿愣了下。 第一反应是对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酒馆陪那新男朋友么? 再就是自己不算多的几次蹩脚车技都被对方看见了...... 想到就问出口:“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来人:“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见?” 付淮槿回头瞥眼,“啊......噢,我刚才在开车,没看手机。” 贺骥仍定定看着他。 现在两人已经比之前熟悉些,付淮槿也快要被他盯习惯了。 但此时此刻却又忍不住想起那天在酒馆门口,黑暗当中的男人就和现在一样,隔着夜色睨他,沉稳中夹着侵略,像是深居高处,又随时会亲自扑过来的神兽。 “不是说要一起吃鸡汤馄饨么?我就过来了。”贺骥说。 “现在?” “恩,当夜宵吃行么?” 付淮槿沉默了。 大晚上跑到他家里吃宵夜,那席飞怎么办? 人还在你酒馆唱歌呢。 “可以。”他说。 两人一起往楼栋里边走。 里边比外边亮,进电梯的时候贺骥就看到他颈上挂着的汗,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真去跑步了?” “啊,跟朋友去的趟健身房。”付淮槿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又补一句,“是要给他送葡萄,顺便去的。” “恩,挺好。”贺骥很重地应下,像是从心底里感叹一声: “以后可以经常去,这样对身体好。” “那你怎么不说让我以后多跟你去夜跑呢?”付淮槿其实是顺嘴一接。 贺骥却立刻应道:“你愿意么?” “......恩?” “我怕你嫌我管太多了,觉得烦。”贺骥又说。 分明就不是有话直说的人,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像往人心口上戳。 “怎么会呢。”付淮槿手摸了下脖子,拂去面上那层汗:“要是时间对得上那就一起,肯定比去健身房方便。” “好。”贺骥说。 到家门口以后,付淮槿给他拿拖鞋。 进来以后就让人随便坐,问他这个点还喝不喝茶。 付淮槿家平常没什么人来,但该有的待客的东西都还是有。 “水就行。” 贺骥说着,把带来的东西搁餐桌上。 付医生看到以后都笑了:“你还自己带馄饨过来啦?” “恩,速冻的没有这种现包的好。”贺骥说。 接着从最下面再拿出个玻璃瓶子,是一小瓶白葡萄酒。 摆好以后对着身边人:“度数不是很高,只喝一杯不影响第二天上班。” “行。”付淮槿说。 到厨房烧一锅水,预备等水烧开以后把馄饨丢进去。 这边水要烧开得需要一会。 付淮槿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好意思说,现在站在这里就没太忍住,“贺哥。” “你,不介意我进去冲一下吧?刚才在健身房里没洗澡。” 贺骥本身也站在厨房里,闻言应了声,“恩,你去,等水开了我把馄饨下进去。” “好......” 其实把客人一个人丢在外边不礼貌。 但付淮槿还是受不住,流下的汗都耷身上,黏糊糊的,整个后背到现在都有点湿。 他拿着衣服进去,没多久浴室的灯就亮了。 这时候厨房开始下馄饨。 贺骥之前的计划,带来的馄饨只需要下一半,剩下的给人放冰箱里冻着,这样第二天还能再接着吃一天。 但很快不远处浴室的灯亮了,耳边瞬间全是被花洒砸过的地方。 其实这声音贺骥之前听过,是在酒庄里,两个房间紧挨着,浴室也都是互相正对着的,没有太长距离。 薄薄的一面墙,里面人是怎么把衣服脱下来,盆拿到旁边,又是怎么在热水里慨叹出声,花洒持续地响了多久。 贺骥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手里一盒馄饨他全下进去了,煮了满满一大锅。 付淮槿出来的时候都看愣了,“这么多啊,咱俩吃的完么?” 他刚怎么进浴室的,现在就又怎么出来,身上穿着进浴室前的那套衣服。 本来是想换个宽松点的家居服,想到外面的贺骥又没这样,可是刻意再换套别的又太像是要遮掩住什么。 “没事,慢慢吃。”贺骥说。 付淮槿拿了两个空碗。 他刚才想着贺骥一个人在外边,只随便擦两下头发就出来,到现在都还有点滴水。 贺骥看着他:“先去把头发擦干净吧,现在馄饨还很烫,不着急。” “行,那你先随便坐着等我会。”付淮槿说。 他房间里有个很大的吹风筒。 等他把头发吹得都飘起来,手往后随便扒拉两下,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再像医院那样总端着。 头发服服帖帖耷拉下来,显得温顺。 但其实付淮槿本质就不是尖锐的性格,医生的工作让他变得雷厉风行,真要说骨子里还是软的。 第22章 要不也不可能所有来医院的实习生都选他当带教老师。 两人打对面坐着。 付淮槿低头咬了一口,皮薄陷大,里边的汤汁全流出来。 但其实他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就随口问他:“你自己包的?” “买的,手工馄饨,” “哪家店啊?” “华侨新地那边。” “这么远?”付淮槿惊讶。 那地方来回快三小时的路,而且碰上堵车这个时间估计还不止。 “是有点远,不过今天是因为要去那边和人谈事,顺便过去。”贺骥说。 “我记得那边好像做音乐的人很多。”付淮槿说。 他之前陪席飞去过一次,随处可见卖专辑、音乐碟的,连那种老式的磁带都有,晚上街边还有很多年轻歌手。 “恩,和一个朋友约了,给他们工作室新做出的几首曲子提点意见。” “找你提?”付淮槿不可置信。 “对。” “你会作曲?” 贺骥虽然气质摆在那儿,但光看外表实在是不能和“作曲”两个字摆在一块。 贺骥抬头:“你这两天不是也听了么?” 付淮槿更吃惊了:“意思是......你们酒馆的歌都是你自己作的?” “不是全部,就几首是。”贺骥从碗里夹起一个馄饨:“以前编得多点,现在少了,今天也就是老朋友随便聊几句,也帮不上什么忙。” 贺骥说的轻松,付淮槿却下意识觉得他肯定是在自谦。 有自己的酒庄,懂生活会作曲。 付淮槿忍不住问他:“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么?” “很多啊。”贺骥在他们两个杯子里都添上酒,看了他眼后道: “比方说,面就没有付厂长煮的好吃。” 那天他们在酒庄里,吃过早饭贺骥就到厨房学煮面。 阳春面和一般的面条还不一样,细细的面条稍不留神就容易煮得软烂。 贺老板水放多了,到最后变成一大锅片汤。 “那个你确实学不了。”付淮槿说到这没抗住笑出声,末了又有点得意: “我哥独家的。” 贺骥也跟在他后边笑了下:“恩,我知道。” 上午那点不算争执的对话好像就在这一来一回里化开。 两个人聊起酒庄,好像又回到两个月以前。 “最近有和你哥哥联系么?” “有,嫂子说他前段时间去了趟西北,说是那里有一块在沙漠地里种出的葡萄园。” “恩,他也喊过我。”贺骥说。 付淮槿嘴里的馄饨咬了一半,闻言有些不满:“他怎么不喊我啊?” “你有时间去么?”贺骥看向他。 “没......但也可以问一下吧。”付淮槿嘀咕一句。 但其实就算问他也绝对没时间过去。 这时候提起来就单纯想他哥了。 吃完馄饨以后贺骥主动把碗洗了。 现在已经夜里十点多,要是换做于洋在他家,付淮槿绝对得留人在家住下。 但放在贺骥身上就不合适。 只是送人出去的时候突然问了句:“你回酒馆么?” 现在这个时候酒馆里肯定还热闹。 “恩,回去看看。”贺骥说。 “你今天一天都没过去?”付淮槿一直跟在他身后。 “还没有。”贺骥已经走到门外,回身看他,从人挂着水珠的鼻尖一直到胸襟那抹雪白,垂下眼道: “进去吧,好好休息。” 付淮槿却没立刻走。 在贺骥看向他的时候抬起头:“其实,我回家之前去了你们酒馆一趟。” 贺骥像是完全没想到,定在原地不动了: “是去找我么?” “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听了首歌就走了。” “现场唱的?” “对,你们是......”付淮槿问他:“换了一个吉他手么?” “舞台的事情不归我管。”贺骥说。 付淮槿仍就看着贺骥,过了快半分钟才开口:“你回去看看就知道,说不定现在还能碰见。” 他没说会碰见什么,甚至没提这个人可能是谁。 两人站走廊上四目相对,顶上的声控灯突然灭了。 付淮槿想回去把屋门敞大一点。 黑夜中突然手腕被人拉回来,拇指停在他脉搏上一点的位置,微烫。 接着就见黑暗中谁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有人拨号的声音。 付淮槿意识到他在打电话的时候就用力抽了下手,但没抽回来。 黑暗可以把任何感觉无限放大。 无论是触感还是声音,连空气当中最细微的流动都能感知到。 但很快付淮槿耳边就只剩下贺骥的声音,裹着涔涔冷意,一瞬间甚至让人觉得特别陌生: “现在过去。” “让今晚的吉他手走人。” 第19章 “啊?” 黑子在那边先沉默几秒,像是没懂,但很快脑子里的弯就转过来。 紧接着是快速收拾衣服的声音: “得嘞,我现在就过去!” 他边穿衣服边在手机里说:“贺哥你一会也过来么?” “我不去了。”贺骥依旧看着付淮槿。 这人刚刚吃了碗热馄饨,现在从侧脸到脖子全部都是红的。 和胸口那抹雪白对比明显。 “处理完以后搞清楚今晚是谁让他进来的。”贺骥又说。 “行行。”黑子在那边接道。 很快手机被收起来,付淮槿也抽回了自己的手,没看贺骥。 两人站在这忽然就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其实付淮槿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突然说出口。 好像就是压在心里一口气没出出去,而且原本说出来的目的也不是非要对方一定做些什么。 只是单纯一个发泄。 他这样特别像小时候遇了事跟人告状,挺不好看的。 过了半天付淮槿才对他:“你怎么都不问问是谁。” “要不是那个人,你刚才就会提醒我,不会拖到现在。”贺骥说。 “只是唱首歌而已,也没做别的。”付淮槿想起贺老板刚才在电话里,忽然又有些后悔,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 这回沉默的却是贺骥。 过了几秒之后沉声对他:“是在帮你的前男友说话?” “当然不是!”付淮槿立刻反驳,“就觉得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没有?那要是还有下次,我不就又错过了一次你主动来找我的机会。” 走廊一刹那变得安静。 付淮槿怀疑刚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贺骥却没有重复方才说的,只看着他,嗓音依旧平静: “淮槿,你做得很好,换句话说,我真的很高兴你这样做。” “在这件事上你唯一做错的,是在看到他的时候你就应该直接走,根本不用等到一首歌唱完。” 付淮槿:“......” 他还陷在人上一句话里。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露出点眉目,伸手以后又什么都没抓住。 眼角微垂:“我都搞不懂你了。” 贺骥手从他头顶滑过,停在一撮发尖,上面还挂着没完全吹干的水珠: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说完这句话就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光比走廊亮,付淮槿却没再看他。 刚才馄饨三分之二都是贺骥吃的,他没吃几个,但胃里却还是觉得有点撑,不太好受。 今晚健身房都白去了......付淮槿想。 回到家以后没立马坐下来,就站在客厅的窗户旁边。 很快贺骥的身影出现在楼栋底下。 身躯高大坚实,走路的姿势也比一般人沉稳,每一步的节奏基本是一样的,整身的气质特别硬朗。 席飞已经是他认识的人里个头最高的了,可贺老板看起来比他还要挺拔。 当时付淮槿第一眼就觉得对方以前像是当兵的,没想到居然还会作曲。 付淮槿虽然从不关注娱乐圈,但也知道人给他发来的几首歌,其中两首现在特别火,科里护士有的手机铃声用的就是这个。 分明是这么厉害的编曲,却还说只是闲来没事的时候玩玩。 贺骥平常看着特别坦率,好像无论他问他什么对方都会告诉他,可说的话做的事有时候又让他琢磨不透。 嗡嗡—— 嗡嗡—— 手机震了。 付淮槿看到是个陌生号码,原不想接,但一想到刚才的事还是点了接通。 那边很快传来男人的哭腔。 颓丧、萎靡,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 “淮槿哥,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 他那边很安静,听声音像刚刚被赶出来。 付淮槿在手机这头深吸口气,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第23章 手机开免提放一旁,没出声。 他不出声也挡不住对面继续:“我不敢去你家,也不敢去你医院,我只敢来这里等你,我想你听我唱歌。” “你不是很喜欢这家酒馆么,为什么我都来了这么多次都没碰见过你啊,为什么啊,你不是......不是也爱我么。” “你明明那么爱我,我也爱你,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他什么时候喜欢那家酒馆了? 付淮槿心里奇怪。 借着酒劲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故意装出来博人心疼。 对于席飞,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真假了,如今听他这么说早就没有半点感觉。 付淮槿手指放在桌面上敲敲,很快展平放在自己腿上。 按理说三年的感情不该是这样,那些难受和痛心在一瞬间都是真的。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能对他来说,还是那几年里失望的次数实在太多,也有可能是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理所当然的,身体比他还要适应这些,早就自己提前消化。 “都是过去的事了,这点我已经跟你说过不止一遍。” 付淮槿在说这句话是平和的,不带任何情绪,更像是一个年长者,对一个比自己小的年轻人的规劝:“向前看吧。” 付淮槿觉得自己的语气和平常对张萌萌、或者原来几个医院规培生差不多。 但没有等到同样理智的答复。 席飞那边只沉默几秒,很快就对着手机咬着牙,一字一句对他: “我不会放弃的。” “我绝对不会放弃你。” 跟宣誓差不多的话,付淮槿摇摇头,摁灭手机。 其实不管席飞把“爱你”这种话多少次地挂在嘴边,付淮槿依旧认为人现在找过来只是因为那点自尊心在作祟。 像是一个手里的糖果被贸然拿走,不甘心的小孩。 席飞从来没被人这样拒绝过,结果这次在他和贺骥这里接连碰壁。 贺骥...... 付淮槿可以一眼看懂席飞,却完全弄不明白贺骥。 说不明白也不准确。 更多的是一种迷茫。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人,对这方面也不完全迟钝。 贺骥对他太主动了。 主动到根本不像是交个朋友那么简单。 只是付淮槿想不通原因,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对方,在这之前也根本没有过任何交集。 还是他想多了。 人家就是没这个意思,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机缘巧合。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 刚才吃得那顿馄饨吃得付淮槿全身都是汗,干脆再洗个澡,换上柔软的睡衣才躺在床上。 手机里是他嫂子发来的视频。 他哥付磊穿着灰色汗衫,正蹲在一片沙地中间,和当地的一个果农聊天。 手指还拼命比划着什么,被晒黑的皮肤在太阳底下油亮油亮的,嘴上笑得开心,故意跟着茬几句地方方言。 他哥过去长在付淮槿心病上。 到现在仍然是。 没有比他在视频里笑成这样还要让付淮槿觉得慰藉。 他把视频给贺骥传过去,接着再后面跟了一句。 [付淮槿:谢谢。] 虽然贺骥嘴上说自己是被邀请,但付淮槿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对方安排的。 睡觉之前收到对方的回复。 [贺哥:还没睡?] [付淮槿:快了。] 发完以后觉得这样好像太单薄了,又加了个: [付淮槿:你到家了么。] 贺骥很快给他传过来一张照片。 是条湖边,周围长长的一圈绿道,两边路灯只剩下半点微光,除了拍照片的,从前到后再没看到一个人。 [付淮槿:你在夜跑??] [付淮槿:可是这也太晚了吧。] [贺哥:晚上吃太多了,不出来跑两圈睡不着。] [付淮槿:谁叫你要煮这么多的。] 发过去以后那边再没回复。 付淮槿在床上翻了个面,原本要闭眼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于洋的话: ——“这次出去玩有没有什么艳遇呀?” 但也就是一瞬间,很快付淮槿就想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即便有也不可能,更何况还什么都没有。 付淮槿想到这自己摇摇头,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结果对面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底下的床单都一块儿在震。 付淮槿盯着这个视频看了会。 坐起来,接通之前下意识把身上的睡衣扣子扣到最上边。 “困不困?”那边人问他。 能听到里边除了知了,还有男人对着蓝牙耳机呼出的喘气声。 “还好。”付淮槿说。 “在床上?”那边又问。 夜晚能把任何一点细小的感觉放得很大,嗓子磁性到自带混音,像在咬人的耳朵。 付淮槿捏着手机的指节抖了下: “恩。” 后来觉得有哪不太对,把话题岔开:“怎么突然打视频过来了?” “想给你看看。”贺骥在那边说。 说着他把摄像头正对着旁边湖上。 湖上光是流动着,水声和风声一齐顺着耳机传进来,边上冒出头的几只野青蛙在换气,浓浓的大自然气息。 好像光是这样看着整个人就能快速安静。 付淮槿:“这是哪里的湖呀?” “你家附近。”贺骥说。 “我家??”付淮槿震惊。 这房子是他读博的时候赶便宜买的,到现在都快三年了,他都不知道这附近居然还有条湖。 手机摄像头还对着湖面。 贺骥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下次可以一起么?” 付淮槿奇怪:“之前不就是说好要一起吗。” 贺骥:“感觉那时候你有点勉强,现在真的看到了,说不定想法跟之前就不一样。” 所以是想用这种方式拉他出来? 付淮槿突然有些失笑,但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是受用的。 起码比之前多了些期待。 “行。”他说:“那你下次叫我吧,只要我不上班就出来。” 第20章 花花今天不到八点就到了酒馆。 她现在都改白班了,他们贺老板最近要求早上也开门。 但早上店里一共就两种咖啡,三明治和油封鸭腿,酒水一概没有。 好多年轻人早上带着电脑和书,点最便宜的咖啡,一进来就坐到下午六点,他们老板也不让他们赶人。 像是想挣钱又像是不想挣。 但他看着也不像缺钱的呀...... 花花刚进去把咖啡豆倒出来,外面就又有人进来。 “哎,你这弄得不错啊,怎么开了那么长时间今天才请我们过来。” “就是说呀,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人这个时间喝酒的。” “所以我才说等晚上在过来嘛!” “晚上人太多了,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能露脸么?” ...... “没有酒,只有咖啡。” 最后是他们贺老板的声音。 花花看着他老板进来,旁边还跟了两个戴墨镜口罩的人。 其中一个单看眉眼好像在哪见过。 她立刻站直了。 还没等看清楚她老板就过来。 “三杯咖啡,两份三明治和一份油封鸭,送到二楼。”贺骥这样吩咐。 “好的好的。”花花赶紧应道。 他刚说完站在楼梯边上的一个人走过来,往他们这吧台里看看。 对着贺老板:“你一大早就吃肉啊,这么野蛮?” “恩。”贺骥没多解释。 这瞬间花花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刚才老远没发现,现在离得近了才注意对方是特别火的一个男歌手。 现在正在一个选秀节目里当评委! 她直愣愣盯着人看。 直到他们三个都上去,贺老板告诉她今天上午馆子二楼不能坐人。 他们走在一起像是多年老友。 但一个个都不算老,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也还不到四十岁,手里提着合成器和电脑。 到二楼三人也没多闲聊。 带来的东西都摆桌上。 贺骥戴着耳机听完,很快就说:“不行。” “原因我上次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还是同样的问题?”旁边人问他。 “对。”贺骥应一声,接着又说:“既然整个专辑的调性是想走流行音乐,就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得太高,玩故弄玄虚那一套。” “就比方说这里用和弦做出的失真,放在这里就不合适。” 贺骥指出了好几处问题,但这还只是第一段,后面还有好些他都没怎么说。 也是觉得对面两个人心里都明白。 边北这段时间当评委说的话已经够多了,现在也忍不住感叹: 第24章 “哎,我也这么觉得,而且重复度太高了,都是别人玩剩下的。” 想起这几天来参赛的选手,他又说:“现在很多年轻人自以为学过点乐器,在网上随便下载一个什么软件就能搞编曲挣钱。” “哪那么简单呢,做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听。” 他旁边一直戴墨镜的是现在负责他的制作人,圈内都喊他老鲁。 听他这么说后看向贺骥,“你现在真不编曲了?” “恩,没那么多时间。”贺骥说。 “怎么会呢,当老板不是最清闲么。”边北歪着身体往他这四周一看:“我看你们这儿搞得挺好,也不用操心。” “怎么可能不用。”贺骥说,“酒水、餐饮,每个月的主题活动,哪样不需要我管。” 边北挑挑眉,对他说的一句不信,“你少来,我才不相信你会真管这些,要不你雇的那些人啥都不做了?” 贺骥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只是说:“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完了。” 说着取出一张照片,随手从身后的柜子上再拿下一支马克笔,递给边北: “签名。” 后者一愣,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开玩笑说:“你要我签名干嘛,签你自己的呗。” 贺骥说:“送人。” “豁......看来是真有情况啊。”边北拿过来,特别爽利地签了,还给他的时候又说: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啊?” “再说吧。” 贺骥应一声,没接着这个继续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先坐一会,我去趟洗手间。” 他们这楼上的洗手间不大,高大的男人往这一杵就把这里显得更矮。 边北的制作人走到放他边上。 他跟贺骥认识快五年,知道这人的脾气,也没人比他更清楚对方的才华。 “我知道这么说你很难办,但是我们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 “小北现在在筹备他新的个人ep,就当帮我们个忙行不行,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 贺骥:“圈里会编曲的不止我一个,你们可以选其他的。” “可你的风格是最贴他的,我们合作了那么多次,互相之间也最有默契。”说到这老鲁叹口气: “你刚看他笑呵呵的,但其实声带这些年也是磨损特别严重,还有去年那场音乐节,下来以后左边那只耳朵一直耳鸣,我对着他耳朵说话他都听不见。”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张实体ep了,是真的想做好。” 贺骥等他上一句话说完才把水龙头拧上。 老鲁又说:“小北他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也是因为了解你性格,大家都是一起走过来的兄弟,所以不想勉强。” “但这次我是真的想请你帮忙,条件随便你开,我们一个子都不会往下压。” 谈钱其实是最伤感情,但现在其实就是因为看重这段感情才会特意提到钱。 贺骥沉默片刻。 再开口的时候只一句话: “两张内场票。” “你是说下个月的那场演唱会?”他这么说老鲁都呆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 贺骥“恩”了声,“至于其他的,我得先和你们那边的人聊过以后再说。” “既然要做,那就尽量做好吧。”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是为了你那个.......”老鲁话到一半想起才贺骥不喜欢被过问私生活,快速改口: “噢......太够意思了你,那咱们晚上一起去鼎盛吃海鲜吧,我请客!” “晚上不行。” “怎么不行了?哎呀你这酒馆真没事,我看你那几个员工都挺靠谱的。” “不是酒馆。”贺骥说。 “那你去干嘛啊?” 贺骥随手扯下一大张纸巾,擦干净手以后看着他:“陪人跑步。” 他没说具体是陪什么人,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 老鲁就想让他把对方也带过来,大家一起吃,就当交个朋友。 这话等他从酒馆离开的时候还在说。 结果贺骥却道:“要是再提这个我就不插手专辑的事了,反正合同也还没签,我随时都能退出。” 老鲁:“......”眼神幽怨。 一旁边北笑得直不起腰来,戴好口罩后一拍旁边人的肩膀,安慰两下。 又看着贺骥:“那等演唱会吧,你们提前点过来,我带你们去后台转转” 贺骥:“再说吧。” 一看就是真想藏着不带出来。 另外两个人见状也都没再问,反正也什么都问不到。 临走时三个人互相抱了下,司机远远地就跑过来接。 等他们一走,贺骥手机就响了。 [淮槿:今晚还是老地方?] 他们这段时间经常会互相发这个,有时候是他发,有时候是付淮槿发过来。 付医生真的是说到做到,说要一起跑步就真的一起,每周至少三次,他们会在一起最少两个小时。 不远处刚开走的迈巴赫。 边北往后边车窗看眼,“嘶”一声,扯过身边老鲁的脖子: “哎你看,老贺是不是在笑?” 后者跟着也往后一瞥。 汽车往前开出去一长大段路,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想起刚才两人说的,老鲁摇摇头,不禁感慨一声: “还是爱情使人盲目啊......”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为爱情操心伤神。 可使人盲目的也不止是爱情。 当付淮槿看到镜子里,一身运动服,专业得像是即刻就要去跑比赛的他自己—— 有些说不上来。 他读书那会从来不参加运动会,连平常跟于洋他们打球都不去的。 结果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运动服是贺骥帮他挑的,手机里对方五分钟前发来消息。 [贺哥:到楼下了。] 付淮槿一愣—— 这人怎么又到楼底下等他...... 赶紧坐电梯下去,刚出来就看到支着一条长腿,靠在门洞口等他的贺老板。 跟他穿的是同款运动服,比他身上的那件大一号,背上背着个包,左右一边一个运动水杯。 他这样有点滑稽,付淮槿忍不住说: “每次都是你,今天换我背吧。” “你背了以后还能跑么?”贺骥挑挑眉。 付淮槿:“试试。” 两个长相出众,衣服裤子差不多样子的男人站在楼栋底下说话,人来人往地都忍不住朝他们这边看眼。 “别试了,走吧。”贺骥拍了下他手臂,“太晚灯就灭了。” 上次贺骥跑步的地方是城区中间的人工湖,周围都被小山和树包着,经常能看到有年轻人在这跑步、骑车。 付淮槿第一次来的时候觉得特新鲜,后来都习惯了,跟在贺骥后边跑步还喜欢戴耳机。 “今天又听歌?” “嗯,好听。”付淮槿说。 他这个耳机是挂耳式的,戴着听也没什么事。 也是贺骥送给他的的。 没想到后来每次跑步付淮槿都带着。 虽然很多来跑步的人都是边听歌边跑,贺老板自己平常也喜欢这样。 可还没开始跑,贺骥就从他耳朵上把一只耳机摘下来。 温热的食指和耳垂一触即分。 又从包里把那张照片拿出来,放到人衣服前口袋,“签名照帮你要到了,今天就别听了。” 在付淮槿抬头的时候弯下点身子看他,声音低沉: “一起跑。” 第21章 贺骥最近时不时就会这样。 这次帮付淮槿把照片塞进口袋,拉链拉好以后顺着上个问题: “行么?” 路灯把他的脸衬得温和,轮廓鲜明。 “......好。”付淮槿说。 山上的路很宽,但两个人也没有选择并排,就跑前后,贺骥随时回头看他眼,侧过去跟他说句话: “今天几台手术?” “六台。” “这么多?” “对,主要做的都是腰部微创。” 付淮槿说的时候往上喘了口气,继续说: “现在做手术,尤其是骨科,都再说减少切口和出血量是为了让病人少些痛苦,缩短恢复时间,一般没什么事不到四天就可以出院了。” 贺骥关心的却不是病人,只问他:“那你们压力是不是更大?” “对,因为做微创很容易复发,要是后面不保护好就会二次手术,所以提前需要检查的东西会很多。” 这说的勾起付淮槿的回忆:“之前遇到过一个病人,是一个退伍老兵,做了差不多四次微创还是没能做好,但中途外科医生就已经建议他做切除手术。” “他不听,认为是医院的问题,第二天带了一帮老战友到医院门口静坐,我们院长副院长轮着去劝都不管用。” 第25章 “结果是坐着的时候腰椎实在疼得不行,才被拉进去做手术。” 贺骥:“后来呢?” 付淮槿:“出院了,过了半年就完全恢复,但那件事对我们医院影响挺大的,还上了当时的一个什么电视台。” 贺骥沉默了会,对他说:“真不容易。” 付淮槿感叹一声:“是啊,都不容易。” 后来两人跑起来的时候都再没说话。 只是中途付淮槿会从人包后面取水出来,边跑边喝一口,又给人放回去。 两人动作特别默契,像是真的一块跑了很多年。 跑起来刚好能绕湖跑两圈,付淮槿跑着跑着实在受不住地就靠湖坐下。 这里刚好有个凉椅。 “不行了,坐着休息会......”付淮槿一坐下就说。 两腿弓着,身体往后靠着大喘气。 是真有点累。 贺骥站在他旁边,低头看他,从后面再次把水拿出来,低声问: “还想喝水么?” “不用,坐一会就行。”付淮槿说。 坐着休息的时候,他就没忍住地从口袋里把签名照拿出来,放手里看。 贺骥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眉头微动,忍不住说他:“你是真累了还是单纯想看照片?” “都有。”付淮槿没反驳。 挺仔细地揣手里继续看。 贺骥先是站着,后来紧挨他坐下,冷不丁地一句: “他的曲子有一半都是我编的。” “我知道。”付淮槿抬起头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下:“但这个人不是挺有名的么,我还是第一次拿到名人的签名照。” “你要是想见我随时可以带你见他。”贺骥说。 “恩......”付淮槿想了下,说:“还是算了,感觉会打扰别人。” 说着又偏头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唱啊?” “很多编曲自己也不是歌手。”贺骥说:“要是非要解释,应该就是声音条件和创作内容不匹配。” 顿了下又道:“所以比起我自己,要是有一些年轻的歌手自身嗓音条件好,我更愿意帮他们牵线。” 付淮槿惊讶:“你还会做这种事?” “以前会,现在不多了。”贺骥说,“现在真的爱这行的人太少,更多的是把这个当成是现实生活里的救命稻草。” “看自己能不能靠这个混口饭吃。” 付淮槿在他这句话里先沉默一会,后来轻声问他: “你帮席飞牵过线么?” 贺骥扭头看他。 付淮槿不知道为什么被看得有些虚,刚想告诉贺骥可以不用回答这个。 旁边人就收回一直盯着他的视线,平视前方,语气倒和之前没太大区别: “没有。” “我说过的,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 没等付淮槿开口他又道:“淮槿,把关于他的事都忘了吧。” 付淮槿其实刚就是顺嘴问的,实际上心里也没那么想知道,便说:“我早忘了,这不是刚才提起来了么?” 贺骥静默片刻才开口: “我的错。” “以后不会再提了。” 付淮槿在他这句里愣了下,忍不住看向他:“怎么这么严肃?” “因为没意义。”贺骥的语气一直都是深沉的,此刻更是沉入不远处的湖底,像只单纯提醒,又像是告诫: “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付淮槿早就认清了他和席飞的关系,也从来没想过还能有什么。 在这样的氛围里忽然就有些茫然。 不知道该怎么往后接,下意识就只想转移话题:“不过你说你是做幕后的,感觉也不奇怪。”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气质挺迷的。” 他说起别的贺骥也都随着他,没接着上个话题继续,只问道: “怎么说?” “不知道,就一种感觉吧,觉得你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滴水不漏,让人看不懂。” 他这么说贺骥却是朝他瞥过来: “你想看懂么?” 付淮槿微怔:“什么?” “我的确有一些事没说,但只要是你问,我什么都会告诉你。”路边的一排灯此刻只亮了两盏,贺骥在黑夜里又换了个问法: “你想问我什么?” 付淮槿:“......” 他的确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但现在突然被这样问起来,更像是自己被摁那儿了。 问不出口,也收不回去。 “......既然都已经是这么成功的作曲家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开酒馆?” 贺骥:“就想问这个?” 付淮槿心里真得想问的肯定不只这个,垂着脸没看人: “恩。” 远处的风吹得树沙沙作响。 他问什么贺骥都认真回答:“作曲不是流水线,灵感也不一直都能源源不断,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每首曲子都能达到同样的水准。” 停几秒又道:“就像之前说的,我现在作曲量少了,总得需要些小本生意,才能在后半辈子过一些体面的生活。” 后边这一听就是扯的。 付淮槿都听不下去了:“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靠这个过活的。”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贺骥朝他轻笑一下,半开玩笑道:“所以付医生以后得经常来照顾我的生意,要不哪天我突然倒了,没钱吃饭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付淮槿:“......” 他反正是看出来了。 这个人就算嘴上说会什么都告诉他,实际其实一点也不坦诚。 但就是这么个人,他居然会拒绝于洋,陪着一块跑了快一个月的步。 根本不像平常的付淮槿。 两个人聊到这都站起来,继续往回跑。 这里的湖边跑两圈下来真的挺累人,回去路上两人脸上身上都是汗。 直到过了马路,付淮槿却还要继续往不远处的小巷子里跑。 被贺骥一下拉回来:“不是说回家么?” 付淮槿也看着他,不冷不热的一句:“不是说要照顾你生意么?” 两个人面面相觑,后来是贺骥先没忍住地先笑起来: “我刚乱说的。” 又说:“付医生原谅我吧......” 付淮槿也跟着乐出来。 现在这个点时间不算太晚,他们最后还是一起去了“土味”。 其实这段时间跑步付淮槿偶尔也会跟着人去土味小酌两杯再回家。 有时候也不喝酒,光是坐那听听音乐都高兴, 也就是这几次来了才发现,“土味”酒馆离他们家其实并不远。 每次付淮槿都是开车绕一圈,从武城路绕到北城三苑,一直开到头,绕一大段路以后再转过来。 但其实中间有条小巷子,走着穿过去就能到。 总共不超过十分钟。 两人刚进门花花就过来了,朝付淮槿打招呼,脸颊红扑扑的: “付医生!” 上次有个人来他们酒馆喝酒,喝到一半非要上台弹吉他唱歌,她没拦住,因为这件事差点就被贺老板开除。 后来是付医生帮她说话才留下来的,搞得她现在看到人就贼激动。 “你不是上的白班么?怎么这个点还在这里。”付淮槿问她。 “我今晚没课就过来帮忙。”花花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碎发挽到耳后,“反正没什么别的事,有空就过来。” 付淮槿:“还是多注意休息,别到时候挣的钱都交医院来了。” “付医生这话说得,你不就是医生么。”说这句话的是黑子。 等他坐好以后就端上个果盘。 这时候花花被另一桌的客人叫走了。 这里只剩下他和黑子。 “就算是也不想在医院里碰到你们。”付淮槿笑一下,“而且我做的是临床麻醉,你们要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我也帮不上忙。” “麻醉?还有专门管麻醉的嘛?干什么的呀,没听说过,就是打麻药么?”黑子疑惑。 他是真没听过还有这类医生。 贺骥刚去酒馆后边,把正对着他们顶上的冷风调小一点,走回来以后就对着黑子: “汽水肉。” 说着看向付淮槿,是在问他的意思。 后者也点点头,“恩,我也是。” “好嘞!”黑子也没再多问,朝人俩分别笑笑就过去了。 等人走后,贺骥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很淡:“他话太多了,你别理他。” “没事儿,本来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这样,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付淮槿说着喝了口边上柠檬水。 忽然想起以前他哥给身边人介绍,也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大家都下意识以为手术室里的医生就应该主刀,除了主刀其他都是些不轻不重的小罗罗。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像付淮槿这样优秀的,出来不捏手术刀太可惜了。 第26章 “医生就是医生,不管是哪个科室,负责哪个部分都没有太大区别。” 贺骥从旁边拿了个杯垫,压在付淮槿面前的这杯柠檬水底下: “别这样说自己。” 停几秒又说:“听得人难受。” 第22章 付淮槿一愣:“谁难受?” 贺骥:“我。” 停两秒又说,“做医生的都不容易,要是谁都像你这样妄自菲薄,将来还有几个人愿意学医的?” 付淮槿先因为贺骥的那个字顿了下,后来也理解他的意思: “你说的对。” “不过我是真觉得没什么,本来我读研的时候选的方向就是麻醉。” 贺骥:“为什么想学这个?” 今晚两人都在聊工作,跑步的时候是付淮槿问他,现在就倒过来了。 “恩......当时其实是因为想早点出来挣钱吧。”付淮槿想了想,继续说: “麻醉学不像医学类里的其他学科,一定要读到博士,选这个学科的人其实很少,医院对这个的需求量也大,基本硕士毕业就能进医院。” “后来是我哥说,学医不读到博士太浪费了,那时候负责我的导师也劝我读博,劳务费给的也多,就干脆留下来。” “你那个时候,很缺钱么?”贺骥问他。 “也不算很缺吧,因为后来我哥的果园盈利了,还给我在这里付了个房子首付。”付淮槿说到这表情淡了几分: “不过这都是在他进医院之前的事了。” 付淮槿每次谈到他哥都绕不开那场医疗事故,像是长在他心上,人也变得低沉。 贺骥坐在他对面,没接着这个往下问,只道: “最困难的那段时间过去了,以后肯定都只有好事。” “啊,希望吧。”付淮槿顺嘴一接。 接完眼神都是空的。 两碗汽水肉被端上来,贺骥对他:“感觉你总是特别悲观。” 付淮槿没否认,应一声后道:“但其实不该这样,尤其是我们做医生,平常那些事看多了,就更应该看开点。” 贺骥却说:“我不是说你不该悲观。” “本来乐观还是悲观都是个人选择,是性格里的东西,没必要强迫自己改变。” “我只是想着,你能稍微让自己好受点。” 付淮槿勺子刚刚伸进汽水肉里,摇摇头道:“你就比我想的开。” “大部分时候是吧。”贺骥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笑一下: “其实我有时候也很悲观。” “什么时候?”付淮槿挺好奇。 “嗯......有点丢人,具体的就不说了。”贺骥抿了口红酒,低垂的眼角此时微微向上: “但就是因为前期实在看不到希望,所以到后面好不容易遇到点苗头就绝对不会放开。” 他没说是什么不能放开,但看样子应该是相当宝贵的东西。 付淮槿在他黑如墨的眼神里怔了怔,不经意问出声: “什么叫,绝对不会放开......?” “就是字面意思。”贺骥托着下巴看他,“是不是听上去有点幼稚?” 付淮槿不同意他说的:“不会啊,有希望是好事,总比完全看不到的好。” “是么?”贺骥在他说完以后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提起桌上的酒: “那就祝我......得偿所愿。” 他又点了两杯酒,度数都不高。 喝完以后能帮助人睡眠,每次都一夜无梦。 之前付淮槿虽然也容易睡着,但大多都是因为累的。 浅眠,半夜惊醒好几次。 现在自从跟人开始跑步,再偶尔加上一壶温酒,每次都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一觉睡到大天亮。 睡眠质量上去,身体也变好了。 临走时付淮槿去前台结账。 贺骥刚要阻止他就说:“别了,上次就说好这回一定要付钱的,要不然我下次还敢不敢来你们这儿了?” 黑子刚好站收银台,听到他这么说嘿嘿一笑: “那付医生下次就带你那些同事一块来呗,多来照顾照顾我们生意。” 付淮槿回头看眼都已经坐满的酒馆,禁不住说:“你怎么跟你老板一样喜欢拉客。” “哎呀,这个当然是多多益善嘛。”黑子说完后,故意朝他们贺老板眨眨眼。 后者当没看见,送付淮槿出去。 从人头顶帮他把酒馆门推开。 付淮槿说:“不用送了,今天我自己回去。” 贺骥没接他的,依旧走在人旁边。 “真的不用,你这一来一回的太麻烦。”付淮槿这回站着不动了,看他,“快回去吧。” 他这么说贺骥也没再强求。 但还是坚持把人送到路口,站在路灯底下问他: “下次是什么时候?” 付淮槿:“什么?” “一起跑步。”贺骥说。 自从两人自从当夜跑搭子,每次分开前贺骥都会这么问。 像是一种习惯。 “我这周六休息。”付淮槿说。 “那好,我晚上过来接你。” “行。”付淮槿说。 两人在巷子口那分开,临走前贺骥嘱咐人到家了给他发条消息。 付淮槿说好。 但这条消息他一直没发。 理由是昨天晚上到家以后bmc那边给付淮槿回邮件,说他发的论文里边一部分缺少数据支撑,让他立刻调整。 付淮槿弄到大半夜,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都不知道。 第二天在车里的时候就打电话给人解释。 贺骥那边听着其实和之前没多大区别,但却又隐隐像是不太高兴,付淮槿解释完自己昨天没回消息的原因。 还莫名其妙陪人聊了一路。 副驾上张萌萌从上了车就盯着她老大,两眼放光。 等人好不容易把手机挂了,才凑过来: “老大,女朋友呀??” 付淮槿刚把车停好,闻言道: “不是。” “不是女朋友你还这么跟人解释,我怎么就不信捏?” “就一个普通朋友。”付淮槿说。 张萌萌眯着眼睛,跟里头装有探测仪似的来回对人扫,“真嘟假嘟?” 付淮槿无奈,对她:“你信就信,不信算了。” 两人下了车,张萌萌直到进手术室之前都在说他:“老大,你不对劲儿。” 这种话说多了,付淮槿看向她:“你觉得我现在这个状态,像谈恋爱?” 他能问出这个说明是真的没在谈,张萌萌一肚子话给噎回去:“呃......也不完全算吧,但感觉你心情好了很多。” 付淮槿:“比起之前呢?” “爱笑了,话也比以前多。” 付淮槿沉默了。 他自认为自己的生活节奏和一个月前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不同就是...... 他现在经常听歌,还总跟着贺老板去跑步,而且不止是跑步,两人基本每天都会发消息,聊些无关痛痒的内容。 从早餐吃俩包子,到妇产科医生上周被迫给后院的猫接生了一窝崽。 在张萌萌提出这个之前,付淮槿真的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到了医院,默默把手机放进办公室的抽屉里。 往手术室里走去。 今天接的手术都做得很平稳,付淮槿就双手交叉搁胸前,盯着面前的几台机器。 等上午忙完,中午吃饭的时候大伙一块儿去食堂。 “付医生,商量个事呗。”是今天负责主刀的陈医生,也是付淮槿读本科时候的同学。 陈元亮:“咱以后坐那儿的时候能别皱着眉头么,你总这样板着脸我还以为是出事儿了。” 付淮槿不以为然:“我又没真的站起来,你怕什么。” “我怎么就不怕了啊。”陈元亮抱怨道:“哎,咱可是一个战壕的,你们任何一个微表情可都严重影响我们下刀的速度。” 他这明显是在跟人开玩笑,对面一排医生都跟着笑起来。 付淮槿也笑笑没说话。 到了下班的时候才拿到手机,发现贺骥两小时前给他发来消息。 付淮槿看完以后收起来,决定晚上到家以后再回复。 结果今天他们科室的一个医生说下个月结婚,准备下了班请全体麻醉科一起出去喝酒,放松放松。 喝也不敢放开喝,只敢找个环境好的地方意思一下。 晚上大伙结束手术是在八点,除了要留下来值夜班的,其他人都默认要去。 付淮槿刚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一边揉脖子一边问张萌萌: “他们约的哪里?” “好像是一个新开的酒馆,就在北苑新路那边。” 付淮槿微怔:“北苑新路......是不是叫土味?” “好像......是!”张萌萌说到这还有点兴奋,神神叨叨地:“那地方我闺蜜前段时间也去了,听说他们的老板长得巨帅!” 第27章 付淮槿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先是跟着人群往外走,再走到这次组局的医生身边: “今天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开心点。” 那人听着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啊......大伙明天都有手术,不会喝很多的。” “我昨天晚上才去过。”付淮槿说着,拍拍他肩膀,“你们去,等你结婚那天我再过来。” 他们科里除了几个主任下来就是付淮槿。 他平常就极少参加这种活动,里边人了解他的个性,也没敢多说什么。 只说他瞎客气。 付淮槿虽然人不去,但他们科里就几个男医生有车,得负责把其他人一起送过去。 土味酒馆门口。 付淮槿还没等把车停下来就看到贺老板。 对方今天居然穿了件黑色正装,斜靠在他们酒馆门口,正在和一个戴帽子的人说话。 这座酒馆的前身其实是座教堂。 现在即便装修成一家酒馆,远远看着依旧带着中世纪的味儿。 贺老板站在那像是一幅画,挺拔修长的身躯,指间夹着根烟,眉宇之间的深邃和神秘感,随意里夹带着一点侵略性。 别人和他压根就不在一个图层。 到了现在付淮槿也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老大,你就这给我们放下就行,我们刚好想去旁边买点吃的带进去。”张萌萌坐后边说。 付淮槿刚想说他们酒馆也有小吃,而且味道远超周围。 话到嘴边没说出口,把车解锁,对他们: “明天还有手术,少喝点。” “行!” 张萌萌应了声,和旁边几个女医生手挽手地下车。 笑着一块往不远处的小吃摊走去。 他们一走付淮槿也没多停留,眸光微闪,收回一直盯着男人的视线。 把车里的窗户都摇上去。 前面路口掉头。 很快也离开了这里。 第23章 “是真有事,要不我把我们这排班表发给你?” “恩......下周吧,下周要是没手术就去,现在还说不好。” “别了,不用,我最近都去楼下买,恩......那你先忙,好,再见。” ...... 办公室里,付淮槿摞下手机。 等他穿着绿色的手术往楼上走,陈元亮看到挺吃惊: “今天你不是没班么?” 付淮槿:“调了。” “啊?噢......我看你之前下班挺积极的,还以为是家里有人等着呢。”陈元亮开他玩笑。 “想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人。”付淮槿说。 “你怎么就不能了?那天喝酒的时候主任还说了,说想要把他的亲侄女介绍给你,你都不同意。” 付淮槿无奈道:“人家刚大学毕业,我比她大那么多,你觉得合适么?” “可是人看着也有那个意思啊,你就不想去见见?” 陈元亮话音刚落,走廊护士长跑过来,神态严峻:“北华路刚才发生了车祸,两辆公交车相撞,多名乘客受伤!” “还有的人刚翻下来就被路边的车撞飞了,现在第一批救护车已经赶过去,正在往我们医院送!” 这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其他医生。 全都互相看看,分别往医院门口和手术室的方向奔去! 付淮槿他们连轴在医院里待了快一周,吃饭睡觉的时间基本上都没有。 医院的气氛一直都是压抑的,但现在更是平常的十倍还不止。 有的手术台暂时腾不出来,只能把受了伤的病人连担架一起放在医院的地板上。 好多人都捂着自己的胸口喊疼,喊不出来的直接晕过去了,旁边有护士蹲在地上给他们打止疼药。 身上全部裹满了止血用的绷带。 一时间各个病房门口全是人,哀嚎声,求救声一阵阵的,震得人心惊。 还有很多家属不愿意走,带着被褥枕头全挤在急诊室门口,哭得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求医生救他们家人的命。 付淮槿中途跑了一趟血液科,找他们提至少6000cc的血液供给。 刚又要进去就被一个病人家属抱住腿。 对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脸上全是褶,已经哭得近乎晕厥: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我们囡囡,我孙女刚考上大学,马上就要去读书了,她还不到十九岁。” “都怪我,我就不该让她这么晚还跟同学在外边玩,都怪我......都怪我啊!!” “我真的求求你了,求求你......” 她说到这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子,里边装满了钱。 花花绿绿的,几百几十的都有。 抖落的时候有两个硬币滚到地上。 付淮槿现在没时间跟她解释,只能帮人把地上的钱捡起来,扶了下她的肩: “我们会尽力。” 说完招来旁边一个护士,把她老人家带到边上去坐着。 自己再跑进手术室。 经过抢救,公交车上那天一共被送来了两百多号人。 到最后死了十六个,剩下的多是重伤。 其中一个是司机,最后是供血不够,死在付淮槿他们这间手术室。 事故发生的时候警方过来调查,发现是有人疲劳驾驶。 最后结果—— 疲劳驾驶的那个是轻伤,另外这个没有救回来。 付淮槿从手术室出来,连手套都没来得及摘就坐在门口。 这个死了的司机,跟他哥哥年纪一样大。 付淮槿靠在椅子后边,抬头去看顶上忽闪忽闪地白炽灯,灯中间是白光,盯着看久了就两眼发黑。 工作这么多年,倒也不是多难受。 医院每天生生死死的都有,但是每次看着心里还是会有种东西堵在那,无能为力的感觉,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不好受。 但还没坐一下就有护士过来,“付医生,这边有个患者镇痛泵快没有了。” “好。” 付淮槿应了声就又站起来,朝那边的手术室过去。 他们几个这些天都住医院了,但因为知道出了事,没一个抱怨的,就连平常最话痨的张萌萌也一句话不吭。 一进手术室就麻利地掰药瓶,备药、连仪器,帮着把病人往手术台上放。 真正回到家的时候这星期都快结束了。 付淮槿总算能喘口气。 把车开回小区。 虽然累,但其实不像前段时间,稍微累点就挂脸,是个人一看他就知道人肯定是前一天又加班了。 应该还是因为每天坚持跑步,身体体质上来了,没那么容易就累得不行。 今天周六。 他和贺骥就约的这天。 付淮槿这几天忙的不分昼夜,根本没空看手机。 奇怪的是贺骥也没给他怎么发,也就是几天前问他中午吃了什么,他没回,多的就没再发了。 倒是他哥给他打过两个电话。 付淮槿没管贺骥,先给他哥打过去。 付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他工作累不累,还说葡萄熟了,想给他寄一箱过来。 “别,那是人家的酒庄,你寄给我算怎么回事?” “是贺老板让寄的,他说你这几天累,多吃点这玩意可以补充维生素。” “贺老板?” “是啊。”付磊说到这在那边乐了下,“没想到你们关系还挺好,还天天一起跑步。” “没有天天......”付淮槿下意识纠正他哥。 但其实俩男的即便是每天约着跑步也没多大事,反应了一下又问说: “他这种事也告诉你?” “啊,不过不是特意说的,就提了嘴。”付磊那边顿了下,声音变得极轻:“最近工作累不累啊?是不是还天天加班。” 付淮槿:“还行,不累。” “要是医院工作压力大干脆就辞了,来跟哥干酿酒。”付磊最近是真的做这行上瘾,压低声音道: “我看我们新来的这几个,年纪都比你小,贺老板给开的工资也不低。” 他这么说那边很快就是他嫂子声音:“酿什么酒啊,人家可不像咱这么没出息。” “你别带坏人听没听见!” 付淮槿在这边忍不住笑出声,只道: “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我这边的不用管。” 付磊还要再说。 “真的。”付淮槿把他后面的话打断,正色道:“哥,你知道的,只有你好,我和嫂子才能放心。” 付磊在那边先顿一下,接着道: “行了行了,罗里吧嗦的......” 两人又聊了一下,付淮槿问他最近还有没有做噩梦。 人说没有。 但这件事有没有的只有本人知道。 付淮槿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哥,从小就这样。 两人聊到后边,临挂电话之前他哥又说他: 第28章 “小槿,跑步这种事得坚持,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多会就又给回过去。” 付淮槿:“......” 说是只提了嘴,却连他这两周没约都知道了。 在手机这头默默应一句:“知道了。” 应完打开手机里和贺骥的聊天页面: [付淮槿:贺老板。] [付淮槿:挺会告状的啊。] 发完以后又有些后悔,但现在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先盯着屏幕。 到后面手机丢房间充电,自己拿着衣服去浴室里洗澡。 这几天太忙,身上都臭了。 把两件臭烘烘汗衫丢进洗衣机,付淮槿打开电脑。 他投的论文复审稿过了。 这个期刊属sci,算是他们医学里殿堂级的刊物,付淮槿上一篇发出去的时候还是读博,挂的二作。 可他无论是那会还是现在,在发出去的这批人里能都算够年轻的了。 再次阖上电脑。 付淮槿才从低压下的工作里找回一点信心,也有心情去厨房给自己折腾点吃的。 吃的时候从房间里把手机拿出来。 和贺骥的聊天记录里,对方应该是看了他的消息,十分钟前发消息问他——今晚能见面吗? 没提跑步,但付淮槿默认对方是这个意思。 他跑不了,现在回趟家也是洗澡休息一下,完了就又要去医院。 [付淮槿:今天跑不了了。 ] [贺哥:不跑步。] [付淮槿:可是你今天就算来也见不到我,医院现在不太能离开人。] 挺生硬的语气。 付淮槿没解释原因,也没有提江城最近最大的一起车祸就在医院附近,他们全科室的人连轴转了快一周。 他是有意的,有意想让自己和这个人距离再拉远一点,给彼此都降降温。 别总是这么热络,他们之间不适合那样。 只是真的发过去以后,付淮槿就又一直盯着手机。 躺在床上的时候隔几分钟就要拿出来看眼。 看着看着居然已经到下午五点。 贺骥那边一直没回复他,付淮槿现在却要走了。 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他们医生还得回医院开会,晚上需要轮流守班。 付淮槿下楼的时候忘了带伞,要是平常他肯定跑两步跑车里,但他今天嫌麻烦,把车停在前面一栋楼的侧面那里。 要再跑过去得跑老半天。 盯着外边的雨看会,付淮槿只好先回去一趟拿伞。 可等他再下楼的时候,原本没人的楼栋大厅里就多了个人。 贺老板站在楼栋门口,靠在旁边的墙上,像是刚来的,又像是在那站了很久。 一柄黑色长柄伞立在旁边,配上这人一身黑得打扮,远远看着像是一位欧洲绅士。 对上了就挪不开视线。 外边的雨像是又下大了,雾蒙蒙,下午五点的天跟晚上一样,气压低的像是能把人直接摁进地底。 连带贺骥的脸色显得都有些阴沉,语气却依旧是温和的: “不是说在医院么?” 第24章 付淮槿从来没这么心虚过,可实际上他也没说谎,他现在的确要去医院开会。 “正要过去......”他说。 贺骥仍然隔着空气里的潮气看他,从他的脸一直看到手里那把折叠伞。 停了半晌以后道:“我送你。” 在人反驳之前很快接了句:“下雨天不好开车。” 两人已经快两周没见过面了,付淮槿先是在他这句话里愣了瞬。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了贺骥的车。 瓢泼大雨打在车窗上,哗啦啦地,跟下刀子一样,四周白茫茫一片。 车的确不好开。 等最前面的路口拐出去以后,贺骥问他:“这几天都在加班?” 语气和每次他俩跑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付淮槿也在他这句话里低叹一声: “是啊。” 又说:“有点累。” 贺骥往旁边一瞥,温和道:“吃过晚饭了?” “还没,一会到医院再吃。” “那现在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贺骥说完以后示意人往后看。 付淮槿回过头,很快从后面拿到个餐盒。 餐盒不大,是扁的,打开以后里面的味道很香。 “油封鸭?”付淮槿微讶。 是用鸭腿扁出来的油做的封边,外脆里嫩。 这个他在国外吃过几次,那时候就很喜欢。 但付淮槿没在车上吃,只是把盖子重新盖起来,用袋子封好揣在手里,笑了下说: “这才像是酒馆里会卖的。” “本来这些就没有特别规定。”贺骥一手把着方向盘,“要是每家酒馆里的东西都一样,也没什么意思。” 付淮槿想了想道:“也是......” 下雨天路上堵车。 路上随处能听见汽车的鸣笛声。 付淮槿看着外边连绵的雨,想起之前电话里说的,不禁道: “你跟我哥告状了?” “是付厂长关心你,我实话实说。”贺骥这句话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能感觉到他表情淡了些: “我都以为你相亲去了。” “相亲?”付淮槿看他,“那天,你看到我同事去你们酒馆了。” “恩,看到了,他们还提到了你。” 付淮槿:“提我什么了?” 贺骥把车驶过一个红绿灯,开口说:“说你明明话比以前多了,为什么还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出来喝酒。” 付淮槿先没吭声,后来在四周的雨声里: “没相亲,你知道的,我现在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跟女生在一起。” “是啊,我知道。”贺骥开的是他自己的车,要比开付淮槿那辆顺手,但也都是很平稳的: “但我还是嫉妒。” 一句话比外面的雨砸到窗户上还要强烈,像是在顶上的乌云中划开道口子。 付淮槿捏着餐盒的手的下意识收紧,心里突然就有些后悔忽然把这件事提起来。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车开进医院。 “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付淮槿问说。 现在下雨,也不可能跑步了。 “送票。”贺骥一路把车开到住院部楼下,这里的房檐很深。 能确保下车的人出门不会淋到雨。 说着打开车前边的小抽屉,从里边把拿出两张精致的演唱会门票,递给他:“你喜欢的边北。” 付淮槿先接过来,不太确定问:“两张都给我?”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邀请他一起去听么? “你想要一张还是两张?”贺骥却反问。 付淮槿捏着票没说话。 贺骥也没继续难为人,适时往后退了一步:“你可以跟你朋友去听。” 付淮槿放手里看了会,把两张票都收起来,从兜里拿出手机对他: “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贺骥:“没花钱。” 头往边上偏,没再看他:“每年主办方都会给歌手留几张票,都是熟人,我请他们喝酒,他们请我听演唱会。” 付淮槿还是觉得不行,刚准备把刚收好的演唱会票拿出来还给他,对方又道: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酒馆这个月月底有活动,到时候你给我送件回礼吧,这个对我来说比钱更重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付淮槿原本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 “行吧,那到时候我好好挑挑。”他边说边开开车门:“先走了,你开车路上慢点。” “好。”贺骥说。 他们没再说什么。 从付淮槿的家到医院的这一路上,贺骥没有问付淮槿怎么突然不来跑步,也没提他为什么和同事聚餐的时候不来酒馆。 最出格的应该就是那句: ——但我还是嫉妒。 出格到付淮槿从住院部大门里进去,脑子里都频繁闪回好几次。 每闪过一次心脏都跟着颤颤。 这个点来医院也是因为值班。 付淮槿一直手术室里忙,十一点才躺在办公室的床上,给于洋打电话。 于洋听说是边北的演唱会就嚷着一定要来,可是一听到演出时间就觉得头疼: “不行啊,那天我有个制药原料的什么展览会,全部搞完再赶过去估计都结束了!” 付淮槿沉默片刻,问说:“那要不我......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人想去听这个的,送给他们听?” 于洋不同意他说的:“别啊,边北演唱会是出了名的难抢,你这好不容易弄到票了就去听呗!” “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了。” 付淮槿顿了下:“我其实......对演唱会也没那么感兴趣,反正都是听歌,在手机里还是哪里听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于洋在那边咂吧嘴:“现场的音响、氛围,还有舞台,跟手机里那儿完全没法比!” 第29章 “等你去了以后就知道了。” 其实付淮槿自己也不是没去听过演唱会。 刚跟席飞在一起那会,对方就拉着他去听过一场。 是挺不错的,即便那会付淮槿不认识舞台上的人,在当时的气氛下都会不自觉全情投入。 身体是跟着旋律流动的,整个人沉浸在里边,特别解压。 “好吧。”付淮槿说。 于洋那边像是还有事要忙,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停了。 付淮槿又把两张演唱会门票拿手里看。 是内场票。 一张票官网显示都要一千五百块钱一张...... 他先在手机购物软件里找,找来找去准备订做一个黄梨木的钟馗醉酒当作回礼。 放酒馆里很合适。 付淮槿原来在江大有个学长,之前是学建筑的,现在出来做木雕后变得非常有名气,去年校庆的时候付淮槿还见过。 他这个朋友性子腼腆,进入社会那么多年还像个学生,平常话也少,但是每次发消息过去都回得特别迅速: [小帆:没问题的,做好了以后就喊你。] [付淮槿:那我先把订金给你。] [小帆:不用不用,不用着急的,等我做好了就跟你说!] 两人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付淮槿也没再追问。 把手机放枕头底下。 值班的时候医生随时会被喊起来。 但今晚好像是个意外,付淮槿中途只被叫起来一次,后半夜基本上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刚醒手机里就一条消息。 [贺哥:付医生。] 多的就没有了。 付淮槿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会,给人回过去。 [付淮槿:怎么了?] 那边消息也来的很快。 [贺哥:想看你有没有拉黑我。] 他这话付淮槿没法接,也接不住。 盯着这儿看会干脆就不接了。 起来以后简单洗了把脸,准备去手术室里做准备。 上午一台心脏搭桥做得所有人身上都是汗。 忙完中午以后大伙都去食堂吃饭,张萌萌双手交叉往后抻了下腰,见付淮槿要往楼上走,喊说: “老大不去么?” “我先回去拿下手机。”付淮槿说。 但其实去食堂就只需要一张饭卡,付淮槿平常也没有一定要随身带手机的习惯。 等他回来以后发现手机里一条消息都没有。 此刻付淮槿说不出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特意回来一趟。 在去演唱会之前,付淮槿又躲了贺骥两次。 说躲也不是刻意的。 这段时间他确实是太忙了,一天当两天使,贺骥每次问他,问的时候付淮槿人也都刚好就在医院里,腾不出时间。 到了演唱会的当天晚上。 付淮槿约了帮他做木雕的岑帆,但后者临了去看一个木雕展,原本飞机是下午就能到的,结果刚好当地下大雨,飞机误点了。 在机场的时候就打电话不停跟他道歉: “对不起啊淮槿,早知道我就订高铁了,我真的没想到飞机会延误。” “我明天请你吃饭吧,木雕我已经做好了,到时候带给你......真的真的对不起啊。” 他身边好像还有别人,在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安慰他。 付淮槿也赶紧说:“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安全第一。” 等说完以后才发现这个时间他得走了,尤其今天周五,那条路上过去肯定堵车。 付淮槿准备先自己过去,等到了那边再看看另一张票该怎么办。 结果刚一开门,门口就有人冲进来。 是几个月没见过的席飞。 依旧是一头狼尾,但是是松的,乱七八糟的披在那里,衣领那儿全是褶,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喝醉了,从眼尾到脖子都是红的,脸上全是泪水,看到付淮槿的瞬间就把人牢牢抱进自己怀里。 下巴埋进他肩膀那个窝: “淮槿哥。” 他声音打颤,哭吼的时候特别像只幼兽,全身滚烫的,像是努力抱住支撑他生命中最后那根肋骨: “我好想你。” 第25章 席飞太渴念这个人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好像一颗心被掰出来,揉得不像样了再给塞回去。 已经完全不成型了,却也鲜血淋漓。 付淮槿先是一愣,很快从他怀里退出去。 拧眉盯他:“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见你。” “可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现在这个时候就不应该来我家。” “你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席飞看着他吼出来。 特别崩溃的语气,歇斯底里,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其实是他:“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你恨我。” “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忍着没来,我理解你生我的气,我想等到你彻底消气那天我再过来找你。” 他说的时候是哭着的,这三年里付淮槿从没见人哭成过这样。 “可是我实在等不住了。”席飞两手摁住付淮槿的肩膀,“我好想你啊,怎么办,不然你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不那么想你??” 付淮槿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偏开头。 被人捁着下颚掰回来。 席飞执着地盯着他的眼睛,特别痛苦:“只要你能消气,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从今天开始不出去玩了,我跟那些人都断交,我只跟你待在一起,我哪里都不去了!” 他话越说到后边越急,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 划拉半天以后递到付淮槿面前,邀功似的:“淮槿哥你看我微信,看我是不是真的把那些人都删了。” 付淮槿没有接过来。 以前他的确是有过私心,希望席飞跟那些朋友减少往来。 这样的念头曾经出现过无数次,现在听着却只觉得是个负担。 “没这个必要了。”付淮槿说。 闻言又轻叹一声:“我们之间不是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是在介意我跟贺哥的关系对不对?”席飞看着他道。 现在这个时候听到贺骥的名字,付淮槿说不出自己该是什么感觉。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但我确定我当时不是真的想要跟他告白,我就是太久太久没见他了,我......” 席飞五官拧在一起,很慌,到后边都有些语无伦次;“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我们三个人坐下来,把这件事说清楚好不好?” 他们三个现在压根就不能见面。 付淮槿抽回自己的手:“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吧。” 顿了下继续道:“其实我后来也想过,你现在年轻,很多事情都没定下来,想出去玩,交友,这些都非常正常。” “包括你未来想走什么路,人生规划也都是,反而是我,本来也不是做你们这行的,还总是指手画脚。” “是我管得太多了,所以你会反抗也很正常。” 话音刚落就被人堵回去: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淮槿哥,我想你管我,我需要你管我,你......”席飞说着又伸出手把人扯怀里,哑着声音央求: “你不能不管我!” 付淮槿下意识扯开他,忽然意识到抱着他的这具胸膛烫得惊人。 之前还以为是因为他喝了酒,现在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你在发烧?”付淮槿皱眉。 “我不知道。”席飞扯着人的手不松开,用力吸了下鼻子:“我只知道我离不开你。” 付淮槿没再管他说了什么,可现在也不能把人丢在这里不管。 深吸口气。 从旁边架起他的胳膊,往他们楼栋底下走。 席飞被扶起来以后就突然变得很乖,高大的身躯顺势全靠在付淮槿肩上,嘴里全是热气,一簇簇喷在人喉结上。 他知道这个人以前就喜欢他这样。 付淮槿全程面无表情,刚到楼底就看到席飞自己那辆酒红的轿跑。 顿时愣了:“你自己开过来的?” “没,我找的代驾。”席飞卖乖的摇摇付淮槿臂弯,“我听你的话,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付淮槿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从席飞身上把他这辆车的车钥匙摸出来。 把人放进后排。 走到前边把安全带系好,头也不回道:“我送你去附近的医院,到了那以后你自己跟你姐打电话。” 席飞现在很虚弱,原本剩下的那点意识被刚才那一通话都发泄完了,此刻看向前边的人眼神都有些涣散: “你不陪我吗?” 像是压根不信付淮槿会这么狠心。 “我还有事。”付淮槿说。 一路上始终都在平稳地开车,再没往后边看过。 第30章 席飞这情况不需要去他们大医院,付淮槿把人送到附近的一个小诊所。 打退烧针的时候见他全身发冷,就申请了一个床位。 席飞即便是躺着也不愿意松开付淮槿,没打针的那只手扯住了就不想松开。 “放手。”付淮槿对着他,想挣,又碍于会把顶上的药瓶碰掉,只能提醒: “你这样护士一会不好换药。” 席飞惯会耍赖:“不管,我就想这样!” 但后来付淮槿也没依着他,从他那儿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走到病房门口坐着。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小诊所反而没医院人多。 病房里现在就席飞一个人。 付淮槿帮他调了合适的打针速度,出门,请外边的值班护士时不时进来帮忙关照一下,自己就准备离开。 结果刚说完手机响了。 第一个付淮槿没来得及接,但很快第二个就追进来。 刚接通对面就道:“你在哪里。” 付淮槿愣了一下:“什么?” “不是要去听演唱会?” 付淮槿听到他说的,不确定问:“你是,在现场么?” “我在你家楼下。”电话那头那人的声音特别低沉,带着独属于对方的哑:“我看到你的车还停在这儿。” 付淮槿才想起来刚才自己开的是席飞的车。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似是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对面又问他: “出什么事了?” 这时候病房里突然传来的席飞的声音:“淮槿哥!” “你别走!!” 手机里边外边同时静默一瞬。 付淮槿右眼皮跳了两下,下意识抬眸想往里边的病房看眼。 但很快手机里的声音也响了,跟上一个问题一样: “你在哪里。” 付淮槿也只好道:“附近的诊所。” “哪一个。” 这一听像是要过来,付淮槿脑子里第一下闪过的就是拒绝:“就附近的一个,你不用过来了,我马上回去。” “名字。”极具威慑力的声音穿破耳膜。 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付淮槿下意识都觉得像是听到他们院领导的声音 什么都没说。 匆匆把手机挂了。 他真的不能让贺骥过来。 本来事情就已经够复杂了,现在对方来了也只是雪上加霜。 付淮槿回到病房的时候收起手机。 刚才给席飞打针的那个护士就朝他走过来:“先生,这边今晚还是有家人陪同会比较好,防止病人晚上再烧起来。” “你们这里晚上没有值班么?”付淮槿问。 “哎呀,我们这就是个小门诊,还得靠你们自己的。”护士说完以后就低着头走了。 付淮槿先后又问了几个人。 社区诊所一般是有值班护士的,但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太想管。 等他再进去病床上的席飞就朝他伸出手,声音沙哑: “淮槿哥。” 付淮槿先是站在原地看他。 走上前,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你姐打电话。” 席飞没想到他上来就说这个,眼眶又红了,头偏到一边: “不打。” 复又哑着嗓子对他,喉咙里全是委屈:“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这样付淮槿仅剩的最后一点耐性都快要被耗光,呼出口气,坐在他隔壁的床位上,盯着他: “我怎么对你了?三年了,我对你的还不够多么?” 话到后边语气语气越来越重: “席飞,你凭良心讲,咱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哪次不是被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有说过你什么么?我有抱怨过哪怕一次么?” “怎么现在反倒成你委屈了,啊?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席飞在他的一句句控诉中闭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除了可怜还有急迫: “所以我说我错了啊,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得信我!”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付淮槿说。 许是他眼里的表情太决绝。 席飞感觉自己被伤到,再次看向他的时候表情都变得狰狞: “你哥哥之前出事,当时要不是我拦着,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他会不会杀了他自己?” 像是当头一棒。 付淮槿在他这句话里愣了下,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语气都变得涣散: “你说什么???” 下一秒就被还在打针的人扯进怀里。 席飞看到他的眼睛,没有打针的那个手背缓缓划过付淮槿的脸颊,语气放得极轻,眼里像是找不到后路的绝望: “我是在保护你。” 付淮槿也在这样的目光里怔了怔。 他觉得自己的后颈被人从旁边往下拉过去,下颚也被人掐住了。 “是我救了你哥,也是我救了你。”席飞的声音在他耳边。 这一刻付淮槿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瞳孔微缩。 想吐。 席飞也知道现在提付淮槿的哥哥不合适,但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就像挂在悬崖边上的人,生命垂危,好不容易从顶上降下一根藤蔓,即便上面长满倒刺也要紧紧勒住: “你之前不是劝我接受华音的研究生保送么?我接受,我再也不鬼混了,我好好学习,等学出来了我就专心做音乐。” “我让你走到哪都风光,好不好?” 两人僵持不下。 很快病房门口就有人喊他,低沉的,这个声音付淮槿几分钟前才听见过: “淮槿。” 对方先是靠在门边上,后来一步步走到病床边上,凝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从后面扶住付淮槿的后背: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在楼下见面么?” 背后的手像是把他整个人拖起来。 付淮槿在这句话怔愣了瞬,抬头看他。 都忘了要说话。 席飞也下意识松开手,瞪大眼睛盯着来人,嘴巴半张。 不止一次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第26章 贺骥依旧没有看他。 席飞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无视,分别看向他们,原本悲戚的目光顿时变得嗜血,极度的不可置信: “你们.....” “我刚找了个护工,每隔半个小时进来看一次。 ”贺骥这句话是对着付淮槿的耳朵。 很稳,一只手从底下覆在付淮槿手腕上。 他的掌心是热的,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进人身体里: “我们走吧。” 贺骥甚至在这句话里笑一下,是让人安心的情绪: “演唱会要开始了。” 两人相携而出的时候,身后的病房里传来一声大吼。 吼声嘶哑,一卡一卡的,像是被人掐住脖子: “......付,淮槿,你不许走!” 被喊到名字的人头也不抬。 贺骥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门口就有护工跑进去。 同时屋里有瞬间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很快就又停止了。 付淮槿被从医院带出来的时候精神都有点恍惚。 出去的时候贺骥先是抓着他手腕,见人没挣,往下滑了一点,牵住了付淮槿的手。 旁边人眼角朝下颤了颤。 贺骥拇指摩挲他的虎口,像是安抚,一下下的,没松开, “就一会,过了马路我就松。” 像是在哄小朋友。 但其实是直到坐进车里,俯身帮付淮槿调好副驾的安全带后,才松开一直牵着他的手。 贺骥上了车就把车里的窗户都关上,空调打开,从里边拿出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递给他:“先喝点儿。” “谢谢。” 付淮槿应了一声,但矿泉水瓶接过来以后就握手里,没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贺骥:“这附近也就这一家诊所。” 付淮槿没接话了,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他发烧堵在我家门口,我送他来医院。” 贺骥挑挑眉:“是特意解释给我听的?” “没,就觉得你会问我。”付淮槿说。 先是定定坐会。 理智回笼以后,还是给席岄发了条消息,顺便把诊所的定位也发过去,让她过来接人。 “你没做错,把一个发烧的人丢在自己家门口,被周围的邻居看见了不好,你的性格也做不出来。”贺骥在旁边对他。 付淮槿沉默地没说话。 “但不是只有这一种解决办法,对不对淮槿?”贺骥扭头看他: “就比如,你可以选择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付淮槿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们不是朋友么?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有问题么?” 付淮槿现在没心情跟他争辩,或者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争不赢旁边这个人。 第31章 疲惫地把身体往后靠靠: “没问题。” “影响你情绪的人,出现一次就够了,总是让他频繁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是不是不好?” “是不好。” “那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不要总想着自己去做什么,最好优先考虑一下能在那个时候帮到你的人,认同么?” “认同。” 付淮槿像是刚才在医院的时候被人说的那句话刺激到,此时贺骥每问一句他都好好接一句。 显得好像很听话。 贺骥却在他的表情里皱了下眉:“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 深沉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小不爽: “一点都不真诚。” 付淮槿一下没反应过来,无意识在他这句话里笑出声。 见他笑了贺骥也跟着笑出来,很快把汽车点火,尾音特别温柔: “那走吧。” “去哪里?”付淮槿扭头问他。 “演唱会。”贺骥朝他道,“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付淮槿张开嘴,一句话卡半道了没完全出去。 他其实想说已经来不及了,同时他现在也没多少心情去听演唱会。 想回家。 但车里的空调实在太舒服。 凉凉的风里飘荡着的薄荷清香,脑子里像被注入一条很细小冰凉的气息,一直到眼皮都变得舒服。 付淮槿忽然不想就这么下去,嘴上也没着急拒绝。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真能赶上。 贺骥他们到的时候演唱会早就停止检票,外边还围着不少人,有的站着,有的拿报纸垫底下坐,举着手里的小风扇。 抬头往不远处的体育馆看看,眼神里都是期待。 演唱会的音响能从里面穿透到外,音效好,很多歌迷没抢到票就会坐在外头听歌。 “要不我们也坐外边听吧。”付淮槿建议说。 贺骥对他:“稍等我一会。” 说要等也没把他一个人放在车里,只是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没多久。 就有像是现场的工作人员走到他们车边上,朝贺骥打手势,示意他往边上开。 贺骥的车被允许从后门开进去。 在专门劈出的一大块平台,除了贺骥的,其他多是些保姆车、面包车。 墙角一排摄影机、音响设备,几排衣服被推着往里头送,总看到有人在这忙进忙出。 付淮槿看着有些出神。 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走过来,从旁边帮他拉开车门。 付淮槿立刻从上边下来。 很快贺骥自己也推门下车,手就搭在付淮槿的背上,先对着墨镜男: “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姓付。” 接着没说太多,又对着付淮槿: “你先跟他进去,今天来了几个熟人,我过去打个招呼就过来。”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故意变得无奈。 像是在抱怨,特别不愿意过去的样子。 老鲁在墨镜后边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朝贺骥抬抬下巴,接着就对着付淮槿: “付先生你好,跟我来吧。” 付淮槿起初还有些不确定。 跟着往前走几步之后还回头看了贺骥一眼。 贺骥也同样看着自己,注意到他视线以后抬抬自己的手臂,示意他放心。 但其实付淮槿只是有一瞬间的不习惯,很快就放松了。 因为老鲁对他很客气,不仅进去以后就给他拿鲜榨冰西瓜汁和毛巾,还一路把他引到外边的观众席上。 由于是从舞台侧边进去的,被现场人员带着。 付淮槿以为出来进去的不太方便,但事实是压根没人注意到他,因为在坐的所有人都在专心听边北唱歌。 边北的声音有种空灵感,音律不高不低,刚好卡在人耳朵里最舒服的位置。 付淮槿却更关注里边的旋律。 他记得这首歌的曲是贺骥编的。 付淮槿听完以后忍不住拿出手机,在网站里搜贺骥的名字。 什么都搜不出来。 之后就又想从这首歌里边去搜,手机突然就被从旁边抽走了。 贺骥走到他旁边坐下,似笑非笑地批评: “听歌不专心。” 拿走人手机就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付淮槿也没急着要回来。 只朝他笑笑。 现在边北唱的是一首慢歌。 四周歌迷有的也在底下小声跟唱,但声音也是略低的。 付淮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两边的座位都是空的,忍不住问旁边: “所以一开始就是三张票?” 贺骥不置可否。 “那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付淮槿又问他。 贺骥身体对着看台,眼睛却落在付淮槿身上,声音低低的,: “因为我想知道你会不会主动约我。” 付淮槿:“......” 事实就是,他没约。 就算是好友飞机赶不上趟,付淮槿都没想过要约旁边这个人。 “你跟他们不是朋友么。”付淮槿语气尽量放得很平,努力找补:“肯定不会差这一张演唱会的票。”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想蒙过去,贺骥却是不愿意放过他: “怎么不会了?我这几天可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 演唱会现场灯光是暗的,透过舞台上的光,能感觉旁边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暗哑: “但是没等到,我有点委屈。” 付淮槿刚把一块西瓜放嘴里,被他这句“委屈”给呛半到。 猛烈地咳起来! 一阵阵的,偏偏旁边人还丝毫不同情他,继续附在他耳边: “是真的委屈,不是开玩笑。” 说得认真,但他这略带磁性,低沉宛如siri的声音,配上这句话就更像是开玩笑了。 付淮槿咳嗽的动静有点大,坐在他们前排的一个女孩觉得自己听歌被打扰,皱着眉朝后边看过来。 见咳嗽的这个是个帅哥,就又默默转回去...... 付淮槿一口西瓜汁好容易顺进去,往旁边一瞥,想了半天还是说: “那我下次约你。” “好,那我等你。”贺骥也低声回了句。 就是这么一句。 两人在这里一直听到演唱会最后一首歌,付淮槿脑子里都是对方说过的话。 有点晕,像是刚才的西瓜汁里掺了酒。 演唱会结束之前边北在台上,说这应该是他近几年最后一场演唱会。 台下好多歌迷都哭了。 付淮槿先是看着台上,后来没忍住凑过去对贺骥: “那你后面还会给他做歌么?” “会。”贺骥说完后扭脸看他,“想听么?” “挺想的。”付淮槿老实说。 虽然这场演唱会他听得不算完全投入,但还是意犹未尽。 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来。 等到全部结束以后,四周的灯都亮了。 台上台下陆陆续续有人退场,但是还有很多人不愿意走,就坐在座位上合影,恋恋不舍地围在一起说小话。 旁边有保安看到了也没立刻过去催。 人走得差不多了贺骥才站起来:“我得进去打个招呼再走,你到门口等我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付淮槿说完后又担心这不太妥,接着问了句:“方便么?” 贺骥挑挑眉,似是有些惊讶他会主动提出和他一起,道:“方便。” 付淮槿跟着他往里走几步。 周围有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地上的饮料瓶,看到贺骥领着人往里走也没说什么。 贺老板走到一半却突然回头: “真有这么喜欢么?” 付淮槿:“什么?” 贺骥:“边北。” 付淮槿一愣,开口道:“不完全是因为边北。” 停几秒又说:“毕竟那是你朋友。” 第27章 付淮槿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没花钱拿人两张内场票,既然有这个机会,不进去亲口表达感谢就不太合适。 但说出口以后气氛就不像那个气氛。 原本要表达的意思似乎没再像之前想的那样纯粹。 “是么?”原本走在前边的贺骥突然定在原地看他。 这时候有人往舞台底下搬东西,贺骥从旁边搭了下他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拽拽。 两人很快就站在靠墙的一排角落,这一块刚好没有打灯,要是路过都不会发现这里还站着俩人。 其实这时候前后走下去会更顺,但其中一个非要和另一个并排走。 “那等会跟我站在一起就可以了。”贺骥低声对他,“就像现在这样。” 付淮槿:“......” 从刚才起就一句话没接。 两人再往前走几步就有人带他们到了间休息室门口。 里边坐着是边北,旁边是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第32章 边北刚下来,现在情绪还有点激动,但见他们进来还是笑着和贺骥打招呼,走过来跟人单手互相抱了下。 看到付淮槿也是愣了,先仔细打量他的脸,忍不住感叹一声: “这么帅啊。” 特别自来熟的样子,和在舞台上给人的感觉判若两人。 付淮槿也是第一次见到明星,都忘了要说话,贺骥在旁边就帮他开口: “他很喜欢的听你的歌。” “真的吗?那是我的荣幸!”边北一直看着他的脸。 直接越过贺骥,走过来和人握了下手,继续说: “你是演员么?” 边北在这个圈子里待那么久,看到个稍微好看点的就也以为是圈内人。 很快又说:“哎对了,我想起来手里有个角色,之前郭导找我了我没去,你要是有兴趣推荐给你啊!” 付淮槿也看着他,才想起要接话:“我不是演员。” “那付先生是做什么的。”这次开口的是那个戴墨镜的。 “医生。”付淮槿说。 “医生?那很牛啊,都看不出来!”边北惊讶,都忘了手还一直跟人握着: “你们医院的医生颜值都这么高么?” 贺骥从他扯着付淮槿手的时候唇角就抿着,随手丢了瓶水过去。 语气极淡: “你们一会还有安排么?” “害,还不就是那些酒会,没什么意思。”边北从他手里接过来,对着墨镜男: “鲁哥,我能不去么?” “不能。”老鲁无奈说,又对着屋里另外两个人,“我们叫了些吃的垫胃,你们也一块吃点吧。” 付淮槿觉得不太合适。 往后退一步,对他们,也是对贺骥:“那你们聊吧,我明天上午还有个手术,就先回去了。” 这里毕竟就他是个外人,付淮槿准备一会到外面去随便打辆车。 “别啊,一块吃呗,每次鲁哥叫的那些吃的我都吃不完。” 边北上前又搂了下他肩膀,把人扯到沙发坐下。 自己主动坐到化妆桌旁边的凳子上,把一整排沙发都让给付淮槿。 屋里另外两人都看得出,边北对这个付医生印象极好。 贺骥眼角微动。 老鲁就开了口,对着边北:“出来下,去洗手间把你这妆卸了。” “现在么?”边北先是惊讶。 后来朝付淮槿挤眉弄眼一阵,“我一会回来。” 等两人一走。 贺骥就坐到付淮槿身边,沉声道:“想回去的话我现在就带你走。” 付淮槿觉得擅自离开不好,问他:“你还要跟他们再说会话吧?” 贺骥情绪似乎从刚才就算不上好,但面上也不怎么显: “也可以不说。” “没事,你说,我在旁边听着。”付淮槿说。 很快外边门又开了。 边北进来以后,先是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贺骥。 很快就又在对方的眼神里恢复正常。 但对付淮槿明显没像刚才那样热情,从进来到坐下也没再看他。 只跟贺骥说话。 老鲁很快也进来了,手里拎着皮蛋瘦肉粥和几大盒串。 他们把几个凳子并成一个大圆桌,靠着中间的茶几一块吃。 付淮槿喝了口粥,见边北正伸手去拿串,疑问说: “歌手也可以吃这些么?” “偶尔一次没什么。”边北说着。 但还是从旁边接了杯热水,每次吃串前都要放在里面涮涮再吃。 四个人坐在一起吃东西。 付淮槿才知道老鲁已经结婚了,对象还是圈里特别有名的女歌手。 就连付淮槿这样不关注娱乐圈的都认识。 “惊讶吧,这事目前知道的人可不多。”边北在旁边笑说。 付淮槿立刻也表态:“我不会说出去的。”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老鲁笑了笑,“反正都被媒体炒烂了,我们差不多都已经习惯。” 虽然现在是知名的制作人,但他不戴墨镜的时候看上去很温和。 一点也没有娱乐圈人的傲气。 又问:“付医生呢,身边有人么?” “之前有过......”付淮槿没有隐瞒,原本是只用说到这里就可以,但他后面紧接着又加了一句: “不过目前没这个想法。” 一句话出来,对面两个人脸色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医生这行太忙了,平常连自己都顾不好,也没时间陪对方。”付淮槿垂着眼静,没有看旁边的人: “谁和我在一起都委屈,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老鲁若有所思,端起桌上的茶浅抿一口: “这样啊,那还真挺可惜的。” 边北晚上还有庆功宴,几人没待多久就准备走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贺骥喝了酒。 付淮槿就让人站在外边吹风,自己跟着老鲁去把贺骥的车开过来。 但贺老板喝也只喝了一口,现在脑子还很清醒,放到嘴边的烟久久没有点燃。 边北走到他身边,皮笑肉不笑:“合着你是单相思啊。” 贺骥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笑笑。”边北感叹一声,收回点笑又摇摇头: “其实我刚也没那个意思,是你太敏感了。” 贺骥:“真的?” “是啊,顶多就是觉得人医生挺好看的,气质也好,想交个朋友。”边北顺手戴上口罩,忍不住又说: “不过我从来没见你对谁露出过这种态度,是认真的?” 贺骥盯着不远处,那里从树叶到后边的墙壁都是黑色的: “我一直都很认真。” “也是,你都薅了我们三张内场票,要说是闹着玩的我都不答应。”边北勾了下嘴角,又说: “不过我看你那位,不太好说。” 贺骥目光放到他身上。 边北:“感觉人是挺好的,有礼貌有修养,还很随和,做朋友挺好的,但感觉,有点距离......不太好追啊。” “你会追他么?”贺骥收起烟。 “不会啊。” “那就行了。” 边北:“......” 心想还不是替他操心。 这时候付淮槿也把车开过来了。 停好以后从上边下来,先是对着边北,“我们准备走了。” 他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惊艳。 边北即便没这个心思还是忍不住去欣赏:“恩,路上注意安全,下次要是开演唱会我再给你送票。” “好啊。”付淮槿也笑笑。 付淮槿和贺骥没聊多久就回到车上。 今天江城演唱会,从体育馆外边出来两边灯火通明,他们这儿一直到上了马路都在堵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付淮槿几次想和贺骥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在休息室那句话其实不在预料之内,但也不是完全冲动的。 他现在确实是这样想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三年的感情付诸东流,曾经最了解他的人捏着过去那点事,随意朝他捅刀子。 ——要是当时没有我,你觉得你哥哥会不会杀了他自己。 付淮槿耳边再次回荡着这句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实际上他现在也说不出自己怎么想的。 该表达的表达了,应该觉得解脱了才对...... “淮槿。”贺骥在旁边提醒:“专心一点。” “噢......好。”付淮槿瞬间回神。 直到把这段最堵得路开过去。 走到熟悉的那条路后,付淮槿突然问他:“下次跑步是什么时候?” 贺骥:“你愿意跟我一起跑步了?” 付淮槿:“就问问。” 车里又一直没人说话。 付淮槿准备把车开到“土味”门口。 认识这么久,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贺骥的家住哪儿,每次都只能把人往这里送。 贺骥看向他:“你是在哄我么?怕我因为今晚的事不高兴。” 付淮槿把车慢慢停在路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你想多了。” 窗外就是“土味”的招牌。 贺骥看起来却没立刻打算从车里下去,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付淮槿知道一口酒绝对不会让他醉成这样。 但面上也没立刻催。 两个人一块坐着发呆,直到路边一盏灯灭了。 “你还不下车么?”付淮槿问他。 贺骥睁开眼,一只手撑着太阳穴,歪着脑袋朝他看过来。 目光幽深,车里弥漫出淡淡的古龙水,和空气里的凉意交在一起。 “你......” 付淮槿刚出了个声,贺骥突然伸出长臂,扣住他脖子,把人紧紧摁到自己肩上! 在怀中人猛颤一瞬的身体里拍拍他的后背,语气慵懒里带着沙哑,像是告诉他,在黑暗中又是巨大的安抚: 第33章 “别怕。” 放在这特突兀的一句话,两个人却都像是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付淮槿原本挣着的手就松了。 贺骥说完后又抱了他一会。 下车,绕到车的另一边,把还没从这个拥抱里缓过来的付淮槿从驾驶座上薅下来,拉到副驾上去坐好。 从旁边替人扣好安全带,大手用力捏了下付淮槿的小臂。 极具占有欲的姿态,温柔的语气却又像是哄人: “坐好。” “我喝了酒,让黑子送你回去。 ” 第28章 付淮槿下意识就要拒绝:“不用,这也没几步路,我走回去就行。” “现在已经很晚了,走那条巷子不安全。” 贺骥不容他说,从上边自然地摁住付淮槿的肩。 后者在他这只大手里挣挣,抬头看他的时候眉头无意识皱在一起。 衣服和衣服摩挲出沙沙声。 两人暗暗较着劲,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候黑子刚好也从酒馆出来,先抬起一只手朝这边招招,走过来以后一屁股坐进主驾。 朝旁边付医生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走吧付医生,我送你回去。” 付淮槿:“......” 一左一右的,莫名就觉得自己被架这儿了。 而且刚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付淮槿还能挣两下,旁边多了个黑子好像就有些施展不出来。 像是太幼稚了,有点难为情 贺骥眼角微挑,对着黑子:“路上开慢点。” “知道知道。”黑子笑说。 等他们把车开出去。 完全上路以后,付淮槿才认命地重新坐好。 后视镜里,他发现贺骥一直看着这边,直到他们的车拐到前边一个路口,完全从这条路上驶离才看不见。 付淮槿收回目光。 先是叹口气,脑子里又反复回荡着对方那句“别怕”。 全身像被包裹住,是刚刚贺骥抱着他的时候,那种被托举的感觉。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对方都能帮他。 付淮槿自认为比同龄人成熟,也早就过了依赖别人的那个阶段。 虽然他有付磊,但无论是学校还是医院,更多的是别人依赖他。 黑子路上跟他聊天,听说他们今天出去听演唱会就来劲儿,眼睛都瞪大了: “演唱会?是边北的吗!” “对。”付淮槿听出他语气里的兴奋,扭头看他,“你很喜欢他?” “喜欢啊,老喜欢了!” 黑子被逼的口音都出来了,要不是在前边没有停车带,付淮槿甚至觉得这人要把车熄火,好好会跟他掰扯一番: “我手机里可全都是他的歌,不管是现场版的还是dj,反正从他出道的第一首歌我就贼喜欢。” “我总想着可以自己去听一次,但是他演唱会的票实在太难抢了,每次都一秒无,跟开了什么外挂一样。” 付淮槿在他的话里沉默几秒,又问他: “那你知道给他作曲的人是谁么。” “作曲?边北吗?”黑子想了想说, “恩......不知道,不过之前看过他一个专访,说对方是他一个朋友,但具体是谁反正没透露,挺神秘的。” 这让付淮槿有些意外。 在他眼里黑子像是贺骥的心腹。 没想到这件事对方居然没跟人说。 反而直接告诉没见过几次面的自己...... “哎,你说说我,都跟了贺哥那么久了,他有票都没说带我去看看。”黑子说到这一声抱怨,但很快又笑得暧昧: “还是对付医生你好。” 付淮槿看着车窗外,目光滞了几秒,转头看他: “你觉得你们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付淮槿第一次想从其他人嘴里知道贺骥的事。 “挺好的,不过也挺神秘,很多东西问了他也不说,虽然我当年算是被他带进这行的,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他肯定不是专门开酒馆的,之前在老店见他弹过吉他。” 付淮槿才知道原来“土味”不是贺老板的第一家店。 忍不住又问:“那你为什么愿意一直跟着他?” 这回黑子倒是实在得出乎意料:“交五险和公积金。” 付淮槿刚毕业就进的医院,这方面就没操过心,被提起来还有点奇怪: “就这样?” “是啊,付医生你不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其实好多入职是不给交这些的,就算交也是按照最低一档交。” “这点贺哥对我们这些人是真的没话说,还愿意给机会,像是带薪培训啊、领着一起参加展会什么的,反正是真拿我们当自己人。” 黑子有意夸他们老板,但也是真心的,夸完以后问付淮槿: “付医生呢?觉得我们老板人怎么样。” 付淮槿一时间想了很多措辞,到最后只是说: “我觉得他很温柔 。” “温柔?”黑子这声发的比知道他们去听了边北演唱会还夸张,复又笑出来: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他的人。” 付淮槿:“你不是也说他人很好么。” “人好是好啊,但感觉跟温柔也......扯不上吧。”黑子说。 付淮槿没吭声。 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刚才当人面这样说。 等对方把他送到楼栋底下。 付淮槿下车以后,黑子也跟着下来了。 在他询问的目光里说:“贺哥说了,一定要让我送你上楼,看着你进家门才能够回去。” “不用了吧。”付淮槿说,“坐个电梯上去一会就到了。” “用的用的。”黑子说着还拿起手机,把摄像头调出来晃晃,“还要拍视频呢,确定你家门口没人我才能走。” 这是想确定席飞又过来了么? 难怪还特意让黑子出来送他。 “走吧付医生,我就上去一趟就下来,绝对不给你添麻烦。”黑子说,五官又挤在一起,“要不我都没法交差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 付淮槿深吸口气:“好吧。” 黑子一直把人送到家门口。 送到以后也真没久待,举着手机三百六十度地拍,拍完跟付淮槿飞速说了个“拜”。 很快就走了。 付淮槿回到家先洗了个澡。 一场演唱会听得酣畅,兴奋劲儿都还顶在那儿,耳边到现在还是回荡着音乐的节奏和律动,很爽,停不下来。 虽然这样的演唱会他跟席飞也去过,但当时通常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席飞总是喜欢带他乐队那帮朋友一起,每次都一伙人冲到旁边跟着音乐打节奏,只留付淮槿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听歌。 付淮槿坐在床上擦头发,旁边的手机响了。 是贺骥。 “到家了?”那边人问。 “恩。”付淮槿说,“你不是都看到视频了么?” 手机里传来一声薄笑,接着问他: “生气么。” “生气什么?” “我让他拍你家。” “不是我家,是我家门口。”付淮槿下意识纠正,纠正完之后才想起来要说他, “你别总因为自己是老板,就差遣人家小孩。” 贺骥却问:“那要是只有我,你会让我上楼么?” “什么?” “我觉得以我现在的心思,你暂时不会像之前那样让我上去。”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低沉,带着点酒气的暗哑。 付淮槿感觉心脏漏跳一拍。 一时间没法接着他的往后说,摸摸鼻子,赶紧扯了个别的: “既然有三张票,你怎么不干脆带黑子一起来?他也很喜欢边北。” “是么?我不知道。”贺骥在那边说。 “是真不知道?”付淮槿不信。 “对。” 付淮槿沉默几秒,忽然道:“你平常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员工吧,总是让人家做私活。” 贺骥先是在他这句里沉默几秒,很快又笑出来:“好啊。” “不过我最想关心的人是谁,付医生不知道么?” 付淮槿:“......” 像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但贺骥总是点到为止,不藏着掖着,但也不会把话说得太绝对: “开个玩笑。” “这个世上值得我们去关心的人和事还有很多。” 付淮槿依旧没吭声。 “明天上班么?”贺骥在对面问他。 付淮槿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下意识在底下的床单上摩擦两下:“不上,不过明天约了朋友见面。” 贺骥:“是上次那个陪你来酒馆的?” “对,不过还有其他人。” “所以不是单独见面?” “不是......” “这样啊。”贺骥似乎在那边呼出口气,“好,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第34章 他话头结束得太快。 付淮槿下意识也回了一个:“晚安。” 挂断电话以后躺床上,想起来自己刚说了什么。 平躺下来。 手背紧紧地覆盖住眼睑,完全挡住顶上的光。 一个小时前,他才信誓旦旦地当着其他几个人的面,说自己暂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现在却跟最不该说话的男人在电话里互道晚安。 还真是......说不清楚。 但其实这个“晚安”也是贺骥没想到的。 挂了电话后,盯着手机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电脑里的视频会议对面,老鲁冲着他的脸打了个响指。 贺骥一只耳朵才重新戴上耳机。 “干嘛呢你,回魂了啊。”老鲁没好气地冲他。 本来今天演唱会结束,他是不用加班的,陪着边北一块去喝个after party,完事儿就可以回家陪老婆。 结果大晚上贺骥一个视频打过来。 他只好单独去隔壁开了间房,跟今天才见过面的人开会。 “你之前发过来的demo我们都听过了,边北和我都挺喜欢,但是和现在工作室的调性放在一起,就显得有点太小众了。” 贺骥:“所以你们还是想走之前的路子?” “恩......但也不能太普。” “那我这边还有两个版本,你们可以再听听。”贺骥说。 接着发了两个文件过去。 老鲁在那边听完了。 第一遍听完又马上听了第二遍。 再接过来的时候语气就有点兴奋:“这两个可以......都可以,回头我让边北过来听听,起码在我看来比之前你发给我的那版要强不少。” 贺骥却说:“我还是更倾向第一版,到时候可以让他都试试,边北的嗓子一直都是更适合民谣。” “那我回头再跟他多说一下。”老鲁说。 说完这又忍不住调侃他:“刚才那是付医生吧?” 贺骥:“恩。” “行啊你,人今晚都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结果你还挺淡定。” 贺骥先是没接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飘到桌上装了白葡的酒杯,里边的两块冰贴在一块又快速分开,紧接着又随四周的气泡再次贴到一起。 贺老板想起刚才耳边的那句“晚安”。 说不清是自己占尽优势,还是真正的先松口气。 半晌才对着那边: “他其实挺好懂的,特别好说话,也很容易心软。” 第29章 “那怎么着?你就仗着人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你,就这样耗着?” 老鲁从没见好友这样,觉得新鲜赶紧多问几句: “那要是他放不下他那前任呢?我看他当时那态度挺坚决的。” “他会放下的。”贺骥说。 “这么自信?” “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贺骥停顿几秒: “我不会让他再离开我。” “什么叫,不再离开你?”他这句话里表达有歧义,老鲁眼睛在电脑里一瞬间瞪大,理所当然地想偏: “哎我去,他那前任说的不会是你吧????” 喊完才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轻咳一声后道:“我劝你还是再等等,别最后弄巧成拙了。” 贺骥没接他这个,忽然问: “华音的保研推免资格认定,我听说他们还请了你去当评委?” “是啊,那些小孩我之前去看过,有不少天赋高。”老鲁说起这个就挺高兴: “哦对了,其中一小孩,长得好,那吉他弹得......哎哟,特别溜,嗓音条件也不错,我都想未来能不能签到工作室里。” 贺骥摇摇酒杯,里边的冰块被摇的咵咵响: “华音招生,除了才华,应该还看重学生本身的修养和品质。” 老鲁:“是啊,但这种东西怎么说呢,不把人招进来你哪知道人孩子怎么样,又不是天天跟旁边守着。” “要是真想知道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别到时候人招进来了,没有一点长进不说,还抹黑学校门面。”贺骥说: “华音马上就百年校庆了,这个时候要是出岔子就不太好看。”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老鲁若有所思,突然问他:“哎不是,之前也没见你对这种事上心啊,有不想被招进去的人?” 贺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老鲁也没再多问,默默把这事儿记下,又问他:“说到校庆,你会来么?” “我又不是华音的。”贺骥说。 “但是他们巴不得你过去啊!”老鲁说到这一阵感慨。 这人隐姓埋名惯了,但业内稍微有头有脸的都知道他,也特想在这种时候和人多走动走动。 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人背后的势力。 “那是他们的想法,与我无关。”贺骥说。 “行吧,那随便你。”老鲁叹口气,没再多劝。 视频会议结束了。 贺骥先坐在椅子上,拿着酒杯站起来,往背后看眼。 他住的是一个大平层,位于整栋楼最顶部。 墙上挂着乐器,最长的一把红棉吉他跟了他二十几年,修过太多次,上面的弦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他还记得自己刚弹这把吉他的时候,音乐教室所有人都在笑。 除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漂亮小男孩,巴掌拍得通红,站起来大喊一声: ‘哥哥真厉害!’ 继续拍他那双小手,细细的童音把周围的嘲讽全盖过去! 贺骥一边看这把吉他一边抿杯子里的酒。 冰块化了。 里面最后那点酒水被他一仰而尽。 老鲁刚才说让他等。 但他扪心自问已经等得够久了,等到小朋友长大了,又等到对方和别人走到一起。 “你还是我的么?” 贺骥对着这把吉他,低声呢喃一句。 但他知道人早就忘记他了,要不也不可能在那种时候还以为他会喜欢上别人。 “不是也没关系。”他又说,没什么情绪的眼里表情暗了几分: “反正将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付淮槿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缩水回小学二年级。 只知道自己又失眠了。 其实前半夜睡得还好,可是后半夜,他却被一场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梦中,付磊从十七层的楼顶一跃而下。 他当时刚上到楼顶,但已经来不及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消失。 “哥!” 一声大叫在梦中,完全清醒的时候付淮槿已经从床上下来。 拖鞋都没穿,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往门口跑。 睡衣还挂在身上。 到门口换鞋的时候才想起来要打电话。 结果嫂子说他哥一天都待在地下酿酒,累得不行早就睡了。 付淮槿才变得冷静,扶着旁边的穿鞋凳慢慢蹲下来。 坐在地上大喘气。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房子出神。 他之前跟他哥提过无数次想让两人来江城。 他们三个住一起,他现在医院工资够用,他们也不缺房子,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好他们。 但那时候他哥就拒绝了,不仅拒绝,还否决了他跟着想去县城诊所上班的需求。 强迫付淮槿一定要留在大医院。 ——当时要不是我拦着。 ——你觉得他会不会杀了他自己。 两句话闪回到他耳边。 席飞是什么样的人这三年付淮槿早就领教过了,却也没想到对方会捏着这件事对他。 但这人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 也许在对方眼里,这句话只是他曾经为这段关系付出过的最大努力,是让两人能重归于好的一个筹码。 可对付淮槿来说,这就是个魔咒。 他平常碰都不敢去碰。 稍微碰上就一手血,从身到心都是疼的,而且会连续疼上好几天,所有的好心情和睡眠都会功亏一篑。 现在才凌晨三点。 付淮槿已经睡不着了。 先是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后来灌了两瓶冰水到身体里。 空腹喝冰的对身体不好,这是他们医生都知道的。 但付淮槿现在当自己不是个医生,灌进去一大杯,感受冰凉从嗓眼划过,直到把身上的郁气全部冲下去。 万籁俱寂的夜晚,窗外还都是黑色的,所有的生物似乎都在沉睡。 理智逐渐回笼。 付淮槿盯着吊灯,用力闭闭眼。 后来他人虽然回到床上了,但后面几个小时翻来覆去的,压根没怎么睡着。 他这样和失眠差不多了。 想起自己和岑帆约了见面。 起来以后付淮槿拖着疲惫的身体,先给自己做了杯黑咖。 虽然用的是新买的咖啡机,但和之前贺骥给他送的那杯味道差得太多。 第35章 也不知道一个酒馆是怎么把咖啡也做得这么好喝的。 等他到地方以后,发现这里两边都是二层楼小别墅。 远远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那。 付淮槿从自己车上下来,路过的时候往车窗里看眼。 还没走到地方,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衫,秀气干净,看起来很乖的青年提着东西从别墅里出来。 看到他的时候先是愣了下,很快笑出来朝他摆摆手: “淮槿!” “不是说好在吃饭的地方见面么?你怎么还跑一趟。” “没事儿,刚好我都没来过你的木雕室,过来看看。”付淮槿走到他跟前。 发现他身上衣服皱巴巴,脸上的黑眼圈甚至比自己的还要大。 忍不住问:“你昨晚不会下了飞机就来这通宵吧?” 岑帆摸摸鼻子:“没事,本来我出差以后回来就睡不着。” 接着又说“你的木雕,还差最后一点,我昨晚都弄完了!” 付淮槿看看他手里做的,故意跟人打趣: “那你家那位不得心疼死?” “他不会,我......我跟他说好了,他同意的。”岑帆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么?那我怎么看那边停着辆车,里头好像还坐人了。”付淮槿朝不远处抬抬下巴。 岑帆顺着他视线往那边看去,顿时愣住。 先是招呼付淮槿,“你先进去坐会!” 说着就把提着的东西也放回去,朝上坡那点的位置跑去! 付淮槿没进去,站在门口往他们那边看。 岑帆先对着车窗说几句话,面上像是在担心,眼角却始终都是弯着的。 忽然一只大手从车里边伸出来,把站在外面的人脖子捞进去。 车窗镜子有一点反光。 两个人是在接吻。 付淮槿远远看着。 清晨阳光是温软的,打在人头顶,把那块地方镶上层幸福的边儿。 岑帆回来的时候脸比刚才要红,下唇也破了,进门的时候还有点同手同脚。 “走吧,咱们进去说。”他都没敢看付淮槿的眼睛。 付淮槿忍住笑意:“行。” 他是第一次来人家木雕室参观。 挺稀奇的,岑帆就一直带着他上上下下地看。 他从毕业以后就埋头做木雕,实际之前在学校他比付淮槿还高几届,但是光看外表还像是个学生。 付淮槿跟他在一块经常会觉得自己才是学长。 “那边一栋房子你们是也租下来了么?专门用来做木雕?”付淮槿指着窗外,门口也挂了个牌子。 岑帆:“对的。” “挺好啊。”付淮槿感叹一声,笑笑说:“感觉做你们这行更有盼头,不像我们,进去以后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别这么说,我还羡慕你呢,当医生的多牛啊。”岑帆说这语气真挺崇拜,看着他眼睛都亮了。 两人虽然都在江城,但在这之前已经很久没见了,互相寒暄一阵。 期间付淮槿打开盒子,钟馗醉酒就坐在里边,上面的紫檀散着暗紫色的光。 不低调,却也不过分张扬。 “太精致了......”付淮槿真心道,对着岑帆,“谢谢你。” “应该的。”岑帆食指刮了下脸,轻声问他:“这个是想自己留着么?” “送人的,他开了个酒馆。” “酒馆啊?” “对。” 岑帆:“是你朋友开的么?他好厉害啊!” 付淮槿想了想他和贺骥现在的关系。 说其他的似乎都不合适,但是说朋友,这么些年,付淮槿几乎从未把对他抱有那种心思的人当成是朋友。 眼睫垂下来,原本清明的目光有一瞬间愣神: “恩,算是吧。” 第30章 没等岑帆接茬,他们工作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有人给他们点了早餐外卖。 虾饺、汤包、艇仔粥,豆浆油条三明治。 “怎么又点这么多啊......”岑帆看着这一大袋子忍不住抱怨。 付淮槿在旁边帮他一起把东西拿出来,心里也猜到是谁点的,调侃他说: “感情不错。” “还好吧......”说到这岑帆脸又红了,怕人再问,赶紧扯开话题: “你呢?最近生活怎么样呀,还那么忙么?” 岑帆这么问是单纯问他生活。 付淮槿却自己主动揭开:“还好吧,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上一段感情刚结束,现在整个人挺放松。” 坐在他对面岑帆眼睛都瞪圆了,立马对他: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儿。”付淮槿说着,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头:“都过去了。” 岑帆认真看他的脸,见他脸上的表情后松口气: “那就好。” 两人坐在一块把早餐吃了。 期间还是剩了很多,付淮槿几个小时前往自己身体里灌了太多冰水,现在身体不算舒服,吃不下多少。 岑帆把剩下的一样样重新包起来,准备带回家第二天热着吃。 两人又去参观了他们租的对面木雕室。 付淮槿在这逛久了心里也起了点心思,突发奇想,想自己也能看看做出个什么小玩意儿。 但是真的隔行如隔山,推麻药的手拿着雕刻刀他就是不行。 付淮槿在这待了一整天,连最简单的,用椴木雕出一个圆锥体都做不到,还把手弄出几个血口子。 岑帆在旁边守着,从头到尾都是胆战心惊。 见他第三次手指戳出个窟窿,就再也不让他雕了,小跑着去里屋,给人拿碘酒和创口贴。 “你还是放弃吧。”岑帆严肃对他。 付淮槿心虚,瞥一眼被他毁了不知道是第几块的好木头,叹口气: “看来我真不适合做这行。” “没事,你就当医生嘛。”岑帆见他这样以为人是真难过了,安慰说:“以后你想做什么找我就行。” 付淮槿:“行,那到时候我直接找你。” 他们在这不知不觉待到下午。 付淮槿给于洋打电话,说三个人一块吃个饭。 结果于洋说他这周流年不利,不出来了。 一问才知道人昨天晚上在酒吧和人喝酒,被讹了九千多...... “九千多?”付淮槿皱眉。 “是啊,玩骰子玩的,害......真他娘的倒霉。”于洋在那边叹口气,“回头我一定要找我那同事算账,推荐的什么破地方!” 付淮槿扶了扶额头,抿唇微思后道: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你那钱要回来吧。” “哎,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于洋无精打采,想起来什么忽然问他,“对了淮槿,你是不是认识一个酒馆老板?” “能帮我问问么?我感觉是不是他那边有点门道。” 付淮槿:“你是被酒吧里边的人讹的?” “不知道是不是,但反正我感觉他们是一伙的。”于洋说。 付淮槿应了声:“行。” “我帮你问问。” - 夜里十点半,某不知名酒吧门口。 外面那层卷帘门刚往下扯,突然一辆全黑迈巴赫停他们门口。 上面下来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 戴着墨镜,花衬衫扣子一直开到胸口,身上七八条大金链子,腕子上的钻石手表闪闪发光。 一看就是哪来的富家大纨绔,从上边下来以后,摇摇摆摆走到他们店门口,朝着这边,又像是自说自话: “唷,可惜了。” “还以为能喝口酒再回去。” 说着摇摇头,就要往自己车上回。 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互相看看。 其中一个穿西装的反应极快,走上去的时候立刻搭上他的肩,笑得特别谄媚: “嗳弟弟。” “我们这还没关门呢,酒水管饱!” 青年:“真的?” “对啊。” “行。”青年先是靠在自己车上看他。 后来摘下墨镜,故意弯起来的眼睛里全是笑容: “挺上道啊老板。” 两指往他们这招牌上一指,抬抬下巴道:“那就来你们这喝!” 这时候酒馆里又出来几个人,把这送上门的小富二代给招呼进去。 马路的另一边。 眼看着人往里走,付淮槿就已经准备要打电话报警。 被旁边的贺骥拦住: “不着急。” “为什么?现在不正好抓现行么?”付淮槿奇怪。 贺骥却不由分说,把他的腕子扯过来捏手里: “因为你的手需要换药了,付医生。” 刚才坐在门口等人,付淮槿白天被木雕刀划出的几个血窟窿又有点往外渗血。 上边的几条绷带被再次解开。 付淮槿垂眼看看两个握在一起的手,下意识往回抽了下,却发现根本不行。 第36章 贺老板力气大,一个指头都不让人动。 付淮槿只能出声提醒:“我自己来吧......” 贺骥垂着眼睛,像是完全没听见。 看着里边像是被刀划过的痕迹,眉头微拧: “怎么弄得?” 覆着的大手给他一种很沉的感觉,付淮槿又抽一下发现实在抽不出,只能放在那,一直被对方握着。 任由温热的触感,从他的皮肤传进里边。 目视前方,面上尽量显得平静:“就今天去朋友的木雕室,当时也想雕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没这个天赋。” 他说到后边的时候眼角微微一颤,“嘶”出声。 “疼么?” 贺骥抬头看他,掌心的力道放轻了些。 “不疼。”付淮槿说。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窟窿被重新堵上。 包好以后,贺骥手却没松,反而更加往里地侧牵着。 一直把对方紧在自己的五指里,牵到后边直到手心出汗都没松开。 付淮槿觉得除了自己的手,其他地方也跟着有些发烫,再没忍住: “你不松手么?” 贺骥却说:“牵一会,要不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亲你。” 付淮槿:“......” 脸转到旁边去:“你不会的。” “你可以试试。”贺骥说这句话的时候扭头看他,目光认真得不可思议: “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付淮槿瞬间不动了。 车里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他们都没说话,只手牵手坐在里边。 付淮槿拇指的一侧刚好搭在身边男人的脉搏上,那里很平稳,一下下跳动着。 给人感觉特别稳重,踏实。 相比这个,付淮槿自己的心跳其实更快。 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被对方说服,还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砰砰砰—— 外边车门突然被拉了两下,很快车窗也被敲响了。 付淮槿这回快速把手扯回来。 这时候车门开了,黑子从车外边一只脚踏入。 对贺骥:“贺哥,骰子我带回来了!” 黑子从口袋里把骰子拿出来搁椅子上。 付淮槿惊讶:“你怎么带出来的?” “偷偷的呗,里边灯光太暗,没人看得清。”黑子故意朝付淮槿挑两下眉毛。 付淮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继续奇怪问他: “他们就这样放你出来么?” “我说我还有两个兄弟在外边玩,要过来喊他们进去。”黑子“害”一声,接着道: “这帮人,肯定想逮到个机会能捞点就捞点,反正机会难得,就算是我直接走了,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贺骥面无表情。 把骰子先放手里看看,后来对准中间那个不明显的小窟窿,摁在自己掌心,拇指用力往中间一压! 骰子碎了。 一枚图钉从里边滚出来。 付淮槿在旁边看他徒手捏骰子,赶紧从旁边接过图钉,不禁感叹说: “这......原来是这骰子里边的问题。” “对。” 贺骥抽出一张纸巾擦手,“图钉一边重着的地方对准点数一,所以光是投骰子,输的概率就会很大。” 说完随手把东西放一边,仿佛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也没再提这件事该怎么解决,继续看着黑子: “东西呢?” “哦对。” 黑子立刻反应过来。 旁边付淮槿还盯着图钉若有所思,听他这么说回过味来: “还有什么?” “热牛奶。”黑子说着笑笑,把刚买的一瓶牛奶递过去,对付淮槿: “刚贺哥说付医生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让我过来的时候顺便买一瓶。” 接着又说:“放心,我去的是隔壁那家t11,不是那黑店里的。” 付淮槿一愣。 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色的确有点发白。 也是因为昨晚那两瓶冰水...... “谢谢。”付淮槿瞥了眼贺骥,从黑子手里接过来。 贺骥就又对着黑子:“刚才里边对方说的你都录下来了?” “都录下来了,放心吧。”黑子说,手里比了个ok。 “好。”贺骥点点头,“那就带着这个图钉去报警。” 没等黑子,付淮槿这时候赶紧接过来,“我去吧,毕竟这件事和我朋友有关,我叫他出来一块去报警。” 黑子在前边抢道:“没事的付医生,你这脸色已经够难看了,赶紧让贺哥送你回去休息。” 付淮槿想了想说:“那要不,你今天回去休息,明天上午再去吧。”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 “没事,他公安局跑的熟,里边的人都认得他。”贺骥意味深长的一瞥。 付淮槿觉得奇怪,黑子已经在旁边呛声:“哎哎哎别说了贺哥......你别总揭我短啊!” “谁还没点过去啊不是!!” 说着也不管他们,推开车门出去,到对面开上那辆迈巴赫就跑了。 付淮槿盯着他走的方向有些出神。 贺骥以为他是在担心黑子一个人搞不定,把车开出去,抬手捏了下他的手腕: “怎么了?” 付淮槿问他:“你还有这么好的车?” 贺骥没想到他重点居然在这,有些失笑: “什么时候想试试都可以,要是觉得这辆不合适,还有其他的换着开。” 付淮槿:“......” “我对车也没那么多研究。” “恩,其实就是一代步工具。”贺骥认可他说的,“我平常也不怎么开。” 付淮槿:“是觉得太招摇了?” “不是,是真觉得没必要。” “车这种东西,只要轱辘一个不缺,能往前跑就可以了。” “而且还不能突然在高速上突然爆胎。”付淮槿若有所思。 两人都知道这说的是之前去酒庄,人车胎突然爆了的事。 贺骥扭头看他,似笑非笑道:“这个就过不去了是吧?” 付淮槿也在他眼神里笑笑。 等到把车停到付淮槿家楼下。 “对了,都碰见了,我给你个东西带回去。”付淮槿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手往车后边伸,把岑帆给他包的礼盒托手里。 递给他:“我今天去木雕室拿的就是这个,送给你们酒馆。” 顿了下又说:“不过你可能觉得太廉价了。” 贺骥先没说话,后来拿手里仔细看看,开口道: “好看,做工也好。” “是吧,我也觉得好。”付淮槿笑了下,想到什么之后突然道:“不过你们月底的活动我估计去不了,得去趟北疆出差。” “要去多久?”贺骥问。 “还没定,但至少三个礼拜。”付淮槿说。 “噢。” 贺骥把手里的包装盒重新阖上。 说完之后就坐在这儿了。 没有下车,也没有说话。 付淮槿在旁边陪着坐了会,问他:“你一会回酒馆么?” 贺骥似乎是认真想想,说:“不回,我直接回家。” “你家,离这远么?” “远。”贺骥答对得很快。 付淮槿:“那......要不要现在给你叫个车?” 贺骥:“不用,一会等黑子办完事让他过来接我一趟。” 意思是人得先陪警察办案。 完事了还得再开车过来接他? 付淮槿往自己住的那栋楼看眼,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 “那你要不要上来?” 贺骥扭头看他。 付淮槿被盯的有些热,但还是顺着自己刚才的想法: “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凌晨了,你上来睡一晚。” “明天早上我去医院之前再捎你回去。” 第31章 “这个拖鞋可能对你来说有点小了,穿人字拖可以么?” “卫生间这里,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就跟你平常在家用的一样。” “这间就是客房,被子和枕头我上个礼拜才晒过,可以用。” “对了,你介意用一次性的牙刷和杯子么?” ...... 贺骥跟在他身后,在这里四处打量,最后全部落在付淮槿手臂微抬以后,露出的里面一截细腰: “不介意。” “好。” 付淮槿应完头也没回一下。 把角落里的窗户打开。 低着头继续在客房里边走来走去,看看这翻翻那儿,忙半天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他心里其实有点慌。 刚才在楼下,付淮槿其实心里已经想让人回去了,话都准备好,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把对方也请上来。 那一句脱口而出就说出口,刚说完就特别后悔。 第37章 “这是付医生的衣服么?” 正站在窗户边发呆,门口贺骥突然指着柜子里的一件大t恤衫问他。 这件是黑色带亮片的,袖子那里布满细碎的流苏,背后一只有点憨厚的卡通大老虎,特别年轻的款式。 付淮槿走过来看,第一眼判断这不是自己的。 第二眼才想起来是席飞的衣服。 但这三年里,席飞来他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估计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付淮槿在这件衣服角那轻捏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地忽然把衣柜关起来: “......好像是的,那什么,我下次找个机会再还给他。” 付淮槿说着。 贺骥先定在原地看他会,越过他上前,面无表情地把衣服从他衣柜里拿出来。 随意对折后丢到客厅沙发上: “明天拿下去扔了吧。” 说完后贺骥又看向他:“还有么?” “什么?” “席飞的东西” 付淮槿一愣,手在柜子里扒拉两下,又到底下放内裤袜子的地方翻了一遍,抬起头: “应该没有了。” 贺骥提醒道:“你的房间。” 付淮槿一句话被砸到头,不经意咳嗽两声:“他没有睡过我的房间。” “真的?”贺骥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 付淮槿“恩”一声。 贺骥视线扫过他的脸。 先是站在这没动,后来坐在桌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抬头看他。 付淮槿自己还靠在门边边上,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后立刻站直了,都快忘了这里其实是自己家: “怎么了?” “没事。”贺骥收回视线,一只手托着下巴往旁边看,“就觉得你有点紧张。” 付淮槿:“......” 都没对上他的视线:“没什么好紧张的。” 他说完这个就出去了。 回到房间,给贺骥找他能穿的衣服。 自己的身板和对方肯定不一样,但好在他的睡衣平常都喜欢往偏大了买。 手里的睡衣衣领和袖子都已经大了一码。 可即便是这样,感觉贺骥都穿不了。 正站在这纠结,后者已经走到他房间外边,斜靠在门口边上: “睡衣不用那么讲究。” “我可以不穿。” 付淮槿举着衣服的手颤了颤。 现在十月底,但受秋老虎影响整个江城还是热的,要实在不想穿可以不穿。 “还是穿着吧,晚上开空调的时候容易冷。” 最后付淮槿找到一件相对合适的,对贺骥:“这我哥的,你先穿一晚上行么?” “行。”贺骥接过来,但还没有立刻进去洗澡。 眼角微扬的弧度像是心情很好,朝人挑两下眉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最重要的?” 付淮槿:“恩?” 贺骥没接话,只看着他。 付淮槿先是愣了一下,目光从他的身上往下挪了几寸。 呼吸微滞几秒,不经意偏过头。 但其实都是男人,说到这个根本不用尴尬。 “我有新的。”付淮槿说完要蹲下来给他找。 “但可能会有点紧。”贺骥说。 付淮槿:“......”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重新站起来对他: “我们楼底下有家小超市,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买吧。”贺骥说着已经直起来,走到客厅的时候把沙发上那件席飞的老虎衫拿手里。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这个我顺便带下去。” “哦,好。”付淮槿说。 眼睁睁看着对方把短袖扔进门边的垃圾桶里,垃圾袋一块包好往楼底下走。 扔了就扔了吧。 付淮槿想,反正以后也不可能再见到了,眼不见为净。 等人走后。 付淮槿快速拿出自己的睡衣,先去洗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脑子里又把今晚发生的事过一遍,还是没想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把贺骥带进来的。 而且就算是带进来以后,贺老板表现的好像也一点不惊讶。 理所当然的样子。 甚至有点像是回自己家...... 付淮槿仰着头,任由淋浴的水柱打到胸口,顺着脖子一簇簇全流下去,从腰到底下的腿全都是热的。 等付淮槿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 贺骥已经回来了,居然正站在厨房里头煮面。 付淮槿惊讶地走到他边上: “你还没吃晚饭?” “有点饿了。”贺骥说。 熟练地往锅里打了个鸡蛋,还放了两块腊肠。 付淮槿先盯着看会。 走过去翻开自己这个冰箱,原本都快空了,只剩下几瓶冻成块的冰水。 现在居然已经被人填满。 忍不住说:“都是你刚刚下去买的?” “恩。”贺骥没有否认。 付淮槿:“可是我平常一般都在医院吃,而且我马上就要去北疆了。” “都是些简单的。”贺骥筷子在锅里扒拉两下面条。 走过来以后把冰箱打大了点,展示给对方看: “腐乳、番茄底料,酱牛肉,还有这种腊肠,你到时候过去,要是吃不惯那里的东西,可以挑些带着一起。” “不带也没事,反正可以一直放。” 付淮槿刚才没仔细看,现在看清楚以后有些起疑: “你这都是在底下的小超市买的?” “差不多。”贺骥没说得很清楚,从锅里盛了一小碗面条出来,放在付淮槿面前: “吃点?” 付淮槿往那看眼,想起贺老板上次在酒庄煮的那面条,不禁揶揄他: “我就算了。” 贺骥知道人在想什么,笑了下,从锅里给他添了一小碗出来,上面撒了点葱花和香油。 又说: “尝尝吧,看跟之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付淮槿一天都没太吃东西。 刚在车里喝了杯热牛奶,倒是把胃里那点馋虫勾起来一些。 端着面条走到桌边上,先是尝了口汤,愣了下,筷子卷了点面放进嘴里。 接着又夹了一大卷。 “是不是有进步?”贺骥走到他边上看他。 付淮槿不得不承认:“进步确实挺大的。” “跟付厂长比呢?”贺骥又问。 付淮槿也实话实说:“那还是有点差距。” “行。” 贺骥耸耸肩,面上倒也没太失落,对着他:“我先去洗个澡。” 付淮槿:“不是饿了么?” “没事,面还有点烫,晾晾。”贺骥说。 说完从刚才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包内裤,还有毛巾。 他指着自己买的这些东西: “这个我用完了可以暂时放在这边么?” 没等付淮槿开口他又说:“明天我要去一趟边北的工作室,等下次有时间了再过来拿。” 这些东西太具个人的私密感。 摆一块简直就跟同居一样。 “......你想放就放吧。” “行。”贺骥朝他笑一下。 拿着东西走了。 等旁边浴室关上门。 付淮槿坐在外边,莫名其妙就松出口气。 但很快一口气就又吊起来。 浴室里的水声没断过。 哗哗啦啦的,伴随着还有男人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再一声特别明显的出来以后,付淮槿走到卫生间门口,踌躇几秒后问他: “是水太烫了么。” “没有,刚合适。”贺骥的声音从里边出来。 带着低沉的暗哑,伴着水声砸进他耳朵里。 付淮槿默默走回桌子旁边,忽然想起上次他也是把人丢在餐厅,自己在卫生间里洗澡。 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一下心脏。 他上次洗澡声音也这么大么...... 水声停止以后。 桌上的两碗面只剩下一碗。 贺骥从浴室里出来,下巴到脖子像是没擦干净,光打在上边亮亮的,分不清是汗是水。 他头发偏硬短,甩两下就能干,但是穿付淮槿哥哥的睡衣还是有点紧。 手臂那块的肌肉是被紧紧包裹在里边,肩膀那块也是被撑开,隔着衣服都能看到里面明显的肌肉。 腰那块地方没有完全盖住,人鱼线若隐若现,付淮槿看到了都忍不住想帮他把衣角往下扯扯。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脱了也可以。 付淮槿很想这么说,或者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男性朋友他都会这么说。 都是男人,又不是上学的时候没住过集体宿舍,光膀子很正常。 “你......” 付淮槿看着他欲言又止。 贺骥已经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对着他:“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付淮槿没看他:“......我还是留在这陪你一会吧。” 第38章 对方好歹是个客人。 总不能把客人自己丢在这。 “没事,反正碗里也没几口,我吃完以后把锅洗好自己就休息了。”贺骥说完以后,撑着脸看他,眉眼微弯: “还是你想多看我一会?” 付淮槿刚装作喝一口面汤,这一口呛嗓子眼,咳嗽两声后直接坐起来: “谁看你了?” “开玩笑的,是我想多看看你。” 贺骥在旁边拍他的背:“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你该睡觉了。” 语气熟稔的真不像是在别人家。 都给他点到这儿了。 付淮槿默默站起来,把自己盛面的碗拿进去洗干净。 完了又折回来:“那我先进去。” 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你要是觉得衣服太紧,绷得难受,不穿也可以。” “晚上空调记得别开一夜。” “知道了。”贺骥说。 付淮槿说完以后就没搭理他。 直到他进了房间,贺骥才收回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先是垂眼看着面前的面汤,汤匙在汤碗里荡了一圈,又想起今晚这个人的表情。 摇摇头后轻笑出声。 第32章 房间里边比外面安静得多。 不是声儿小,主要心里不会一直浮着。 付淮槿坐在自己床上,手撑两边,没立刻躺下来睡觉也没干嘛,就听着门外边的动静。 听到贺老板人字拖的帕帕声,椅子被往后拖,接着再是有人端着东西走到厨房,很快传来洗碗的声音。 紧挨着的烧水壶也响了。 贺老板应该是渴了,等水烧开以后,倒了一杯才往客房里走。 很快隔壁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上,付淮槿再也听不到了。 他觉得自己有毛病。 好端端地偷听人家做什么...... 不过贺老板真的是近段时间里,为数不多住在付淮槿家的人。 席飞是来过一次,嫌这里距离他当时的排练厅太远,等两人真的在一起以后就不来了。 每次都央着付淮槿去他那儿。 嗡嗡—— 嗡嗡—— 手机震了两下,是贺老板发来的消息。 [贺哥:怎么灯还开着?] 付淮槿一愣,下意识往房间顶上看眼,给对面人回复。 [付淮槿:马上要关了。] [贺哥:好。] [贺哥:有什么事可以来房间找我。] “......” 说得像是付淮槿住在他家。 后者盯着手机看一会,还在想问贺骥知不知道他们家空调遥控器放在哪。 于洋一个电话忽然打进来。 接通后在那边兴奋,“哎哎哎,你真神了啊,刚才警察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要找我聊那天的情况。” “你都怎么跟人说的啊,这效率也太高了。” 付淮槿:“不是我,是我朋友,他发现人给你的骰子里有图钉。” 于洋:“图钉?” 付淮槿就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于洋。 手机里头先沉默几秒,很快于某人在那边恍然大悟:“靠......原来是这样,我是说我那天怎么二十把全输,也太衰了。” 付淮槿:“警察说钱能要回来么?” “应该问题不大,好像说被骗的人不止我,一大帮子人呢。”于洋说,“噢对了,回头我请你和你朋友吃饭吧。” “就当感谢了!” 付淮槿想了想说:“以后吧,我过几天要去外地出差。” “噢......那也行,到时候你和你朋友定位置,挑你们喜欢的,多贵的都可以!”听得出于洋是真挺高兴。 付淮槿应了声好。 “或者实在不行就去贺老板的酒馆呗,上次咱不是去过么,他们家东西味道都可以,酒也不贵。” 付淮槿心里咯噔一声:“你怎么知道是他?” “不是你说你俩是朋友么?还一块去夜跑,后来我叫你来健身房你也不来。”于洋说到这好奇了,问他: “你俩咋熟起来的啊?” 他这问的付淮槿也不知道怎么答。 但熟也是真的熟,人现在就睡在他房间隔壁。 付淮槿:“就,去他那儿喝了几次酒,完了就熟了 ” “这样么?那这老板可以的啊,我天天跟小区看门大爷聊天也没见混熟,上次还把我关外面了。” 付淮槿“......可能还是分人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于洋才挂的电话。 付淮槿把手机塞枕头底下,躺床上之前准备去外面拿瓶水进来。 想起贺老板那句,问他怎么还不关灯。 忽然就又不想出门了。 关灯。 躺床上,默默扯过边上的空调被。 今晚付淮槿仍旧是睡到一半又醒了。 跟昨天晚上一样,他梦到了付磊。 已经从天台上跳下去的他哥哥满脸都是血,躺在地上。 周围人路过的都在笑他,笑他,也笑他们付家没能耐,都出了个医生还不是什么都救不回来。 付淮槿立刻睁眼。 坐起来的时候一下捂住自己胸口,那里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堵在那块地方,用力推也推不开。 只能坐在床上大喘气。 好容易缓过来。 付淮槿起来洗了个冷水脸,推门出去,外面从客厅到玄关处的灯都是关着的。 他摁亮最靠近厨房的那一盏。 走到冰箱面前,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像昨晚那样往喉咙里灌一大口—— 啪嗒—— 里边那间房的卧室门开了,贺骥从里边出来。 他没穿衣服,看到站在厨房里的付淮槿就停在原地,似乎是没想到人也在外边。 付淮槿也没想到,手里矿泉水盖子忽然一下掉桌上,滚了一圈滚进旁边的洗手池。 两人隔着半个客厅互相对看。 后来是贺骥把旁边的灯摁亮,走到他旁边,从人手里拎过那瓶冰水,洗手池盖子拿到水下洗干净。 没问也没看他。 拧好以后放回身后的冰箱里,头也不回道: “开水瓶里面有热水,我刚烧的。” 付淮槿手心沾满刚才矿泉水外瓶上的小水珠,冰冰凉凉的。 他说:“我知道。” 顿了下又说:“但我现在就想喝冰的。” 贺骥侧着身体看他一会。 没说什么,只是把刚才放进冰箱里的矿泉水拿出来递给他,接着又拿了一瓶,问他说: “不介意分我一瓶吧。” “付医生?” 这个时候还喊他医生...... 像是故意嘲讽他。 付淮槿看了他眼,刚埋在黑暗中没看清楚,现在离得近了才注意到他小麦色的皮肤,从胸口到后面薄肌匀称的背,腰部的线条微微往里收,一个流畅的弧度。 付淮槿是天生的同性恋,看到这个即便没那个心思,喉结也一阵滚动。 之前在房间里,因为那个噩梦带来的却压力小了一多半。 脑子也清醒了,从贺老板手里把水瓶拿过去,塞回冰箱后说: “你还是喝热的吧。” 说着也把自己手里那瓶放回去。 边放的时候还边问他,“你怎么这个点还不睡啊?” “晚上面条吃多了,半夜就容易起夜。”贺骥说,说着就走进客厅旁边的卫生间。 付淮槿顺着他的背往那看,直到门从里边被关上才收回来。 但也没立刻回房间。 到阳台上,把上面的窗户都开开,让外面的风都吹进来。 晚上外面的风还是凉的,马上要秋天了。 几阵风吹的比空调还要舒服,付淮槿撑着窗台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边上的路灯只剩下两盏还亮着在。 现在这个点几乎所有人都在沉睡。 很快身后被搭上条薄毯,从他的头顶一直落到肩上。 “以后还是跟我一块去夜跑吧。”贺老板一条手臂搭过他的肩,“感觉跑步以后你睡的比现在要好。” 他的手很大也很重,搭在他身上像是夜晚的风都再没这么凉。 付淮槿觉得他这句话不讲道理,一句话没过大脑就说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跟我一起睡。” 说完才想起来身边这个人是贺骥,赶紧咳嗽两声,下意识想从人手里退出去。 贺老板却没让他跑,手压在那儿没动。 面上一本正经地:“我倒是想啊,付医生肯么?” 付淮槿不说话了。 但身体也没再挣,就维持着一个趴在阳台上的动作。 和人静静站在这。 前面是无边的黑夜,后面是家里亮着的唯一一盏夜灯,暗黄色的,和夜晚根本不冲突。 付淮槿站在原地没动,任由风和身上的大手搂着,心里居然升腾出一种,好像这样一直下去也很好的错觉。 第39章 贺骥却不会让他一直傻站着吹风。 手伸到窗台上。 那里刚好有一片树叶,是从周围的树上落下来的。 他把树叶拿手里,另一只手去牵旁边付淮槿的手。 夜晚能把人的任何防线降到最低。 付淮槿先是被虚虚握着,等对方要带他回去的时候又停住,反手牵住贺骥的手站在这,像是舍不得: “要不,还是再待一会吧。” 贺骥先是一愣,后来又笑出来,像是被他的小动作逗到。 拇指挠挠他手心: “我是很想跟你一块待一个晚上,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医院么?” 付淮槿先是一愣,后来也反应过来: “是要去。” “所以你需要快点睡觉。”贺骥说着把他的手往客厅牵,把人一路带到他卧室跟前。 路过浴室的时候,付淮槿注意到贺老板买回来的毛巾正跟自己的并排挂在一块。 什么都没说的又收回视线。 等他躺在床上。 贺老板拿着刚才的树叶去水池边,洗干净以后用吹风筒把上面那层水吹干,走进来以后坐在他床边的地毯上。 一条腿微弓着,另一条伸直。 抬头看他。 付淮槿第一次被人这样看着睡觉,有些难为情,指着手里的树叶: “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从刚才起就想问。 “哄你睡觉。”贺骥道。 说着也没再多等,把树叶嘴边。 很快清冽的曲子从树叶中间往外散,散到周围,像是淳淳水柱流淌在空气中,每个音符都像在讲述一段故事。 “这个是我给边北写得一首曲子,虽然最后他们也不一定能用这首,但音律很美,我挺喜欢的。” 付淮槿闭上眼,很快也投入到这段音律里,听完第一段就忍不住开口道: “有点像民谣。” “对。”贺骥说,手搭在他眼睛上,道:“睡吧。” 像是黑夜当中最安心的一股力量。 付淮槿闭上眼睛。 耳边的声音一直是和缓的,到后面越来越低和轻,和周围无声的世界链接在一起,变得极淡,到最后完全消失。 付淮槿睡着了。 鼻音里传来轻浅的呼吸声。 贺骥从地毯上坐起来,坐在靠近外边的一条床边边上。 偏头看了他一会。 拇指覆在他唇角,摩挲片刻,终是没忍住地俯下身去。 极轻的一个吻,吻在他自己的拇指上。 把底下人牢牢压制住,像猛兽扑食,却又收敛起本能里的侵略。 重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着。 贺骥深深睨他:“下次就不会再这么简单了,淮槿。” 把人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 黑色的虚影先是拢在整张床上,再缓缓退开。 推门离去。 卧室窗户没关,外边的风把窗帘吹起一个角, 几乎是门刚关上,躺在床上的人食指就动了动,轻轻睁开眼睛。 盯着不远处刚被关上的门,双眼略微失神。 第33章 ——付医生, 我先走了,早餐给你放在蒸锅里。 ——以后少喝冰的。 付淮槿早上起来,准备要去客房喊贺骥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同样空了的还有自己储藏的两桶冰水。 “不会是给我倒了吧......” 付淮槿自语一声, 先是把冰箱门打到最大后又关上,开始满屋子地找。 结果发现贺骥是给他搁外边阳台了。 经过一晚上空调外机的热风,冰成柱的矿泉水早就变成了常温的。 付淮槿:“......” 拿手里看看, 犹豫再三,还是把矿泉水重新搁地上。 蒸锅里放着几样小点心, 都是粤式的,有几样付淮槿昨天上午才见过。 是岑帆对象买给他的。 而那一幕又和昨晚那个吻连在一起。 其实付淮槿昨天根本没被亲到, 只是迷迷糊糊的, 觉得一小蹙热气喷在侧脸上,顺着唇瓣往四周散去, 再进入到他的脑子里。 付淮槿其实一直是个睡眠极浅的人,也就跑步那段时间好点,剩下这段日子依旧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昨晚几乎是贺骥拇指覆上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但他一直没动。 从昨天回握住的那只手,再到后来这个不算吻的吻。 即便再不想承认都没办法—— 这些全都是他自己纵容以后的结果。 昨晚上他刚从噩梦当中惊醒,又在只有他们的环境下, 人在那种时候就特别容易懈怠, 完全凭着本能里的心意, 做出些不那么理智的行为。 只是他们才认识不到半年。 付淮槿手撑在岛台上, 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究竟在想什么。 还有四十分钟就到他去医院交班了, 蒸锅里的几样小点心还在呼呼冒着热气。 都摆在里边了也不可能浪费。 付淮槿一样样都拿出来, 拆开一个糯米鸡吃了, 又吃了几个虾饺,喝了一大碗皮蛋瘦肉粥。 他昨晚后半夜其实睡得也没多好,但没怎么做梦, 太阳穴里头还是舒服的。 而且即便晚上才吃了一碗面,早上起来胃口都不错。 吃完以后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往医院那边赶。 去北疆之前的一个礼拜,所有要去的医生都要求集体培训。 他们这回要去的是偏远的库尔县,海拔偏高,那地方付淮槿之前去过一次,当时他还只是一名实习医生。 但也是在那个时候,库尔就有了第一个疼痛门诊。 麻醉医生除了做临床还有止疼,放在那种地方,就是专门给些关节急性疼痛,又因为身在山上,没条件下山做手术的人临时补救一下。 虽然不能治本,但起码人能少受点罪。 “老大,下午那个会主任说还是你主持。” “好。” 付淮槿刚从上一个手术下来,回办公室的时候拿了台电脑就又要出去。 张萌萌在旁边跟前跟后,忍不住叹气:“是不是也就这段时间忙点,其实去了以后就发现没这么忙呀?” 付淮槿瞥她一眼:“谁告诉你的?” “就是管内分泌的张医生啊,她跟我说去年医援的时候,天天爬山骑马露营的,都没什么活干。” “不同科室的情况不同。”付淮槿说:“我们科室只会更忙,而且那边病人多,医疗设施也不齐全,很多东西和这边不一样。” 张萌萌很可惜:“是么,我还以为是带薪旅游呢......”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贺骥也发消息来问。 [贺骥:决定什么时候走了?] 付淮槿给那边回复。 [付淮槿:下周五,而且后面几天都要在医院值班。] [付淮槿: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跑步?等我去了北疆估计跑不成了。] 发过去的消息贺骥一直没回复。 付淮槿想到贺骥今天好像说要去边北的工作室,应该没时间,就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付淮槿:或者等我回来,回来以后再约。] 这次对面回复的很快。 [贺骥:航班发给我,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贺骥回复完这条消息就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端起面上的酒抿一口。 边北那边他本来上午忙完下午就要接着去,此刻却被堵在这里。 但依旧是副自若的表情,看都没看坐在他对面的人: “有事?” 这里分明是个酒馆,席飞面前却什么都没有。 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特别疲倦的样子,比上次在医院见到的时候都还要狼狈: “贺哥,你和淮槿哥......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贺骥酒杯在桌面上敲两下:“比你和他认识的时间要早。” “怎么可能?” 席飞不可思议道,眼睛都瞪大一圈:“你们几年前就认识了么?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 贺骥:“和你有关系么?” “是和我无关,但我就想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贺骥反问。 席飞像是被噎一下,死死盯他,双手覆在桌上握成拳: “我......我和他是恋人,会在一起一辈子。” 听他这么说贺骥像是笑了下,淡声提醒:“已经不是了。” 席飞心里也知道不是,面上却还是不愿意承认,继续睨他: “你们是朋友么?” “你平常是怎么界定朋友的?” 贺骥没明着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是一起吃过饭,坐过车、看演唱会,还是......” “在他家住过一个晚上” “你还去了他家里?是他让你去的么?!”席飞身体向前的时候双眼不自觉瞪大,不敢相信地快吼出来: 第40章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是单纯的住?还是睡在一起?你们睡得是一张床么??” 他最后这声出得特别大。 酒馆里包括花花和其他酒保都朝他们这看过来,被黑子一个眼神压制住。 贺骥手机一下下磕在桌面上。 这时候付淮槿那边的消息刚回过来,只一个“好”。 意思是同意他去机场接人。 “没有。”贺骥收起手机。 席飞在心里松了口气,身上的气势没有丝毫落下,内心全是苦涩: “贺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是崇拜过你,也特别尊敬你,我的吉他是你调的,你也是我进入这行的启蒙。” “但就仅此而已了,我现在爱的人是他,我很清楚这点。” “然后呢?”贺骥抬眼看他,“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要做那些伤害他的事?” “他对我有误会。”席飞说到这有瞬间的心虚,但还是冲着对方: “他误会我喜欢你,但其实根本不是。” “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解释一下,我跟你其实什么都没有,那天在这里,也不是我非要说那些话,是周围人起哄,而且......” “起哄?”没等他说完,贺骥就冷声打断道:“别人瞎起哄你就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那看来你的喜欢也不值什么钱。” 席飞像是被人揍了一拳,眼睛里除了委屈还升腾出一股憎意。 他想吼贺骥,看着对方这张脸又没能真的吼出来。 趴在桌上,帅气的半边侧脸埋在自己手臂上,喃喃道: “我一定要把他追回来。” 贺骥先是喝了口面前的酒,垂眼瞥了他一瞬:“有时间把心思用在这种地方上,倒不如先想想你自己。” “你的学业,你的工作,哪样不比一段已经结束的关系重要?” “他很重要。”席飞一句话冲回去,就又低下头,特别痛苦地闭闭眼,说出来的话像是赌咒: “华音不要我,他不能也不要我。” 这时候酒馆门口又出现几个人,走进来以后嘴里喊着席飞的名字。 其中一个长相最秀气的。 看上去唯唯诺诺跟在最后边,远远睨到席飞喝醉了神色却一变,一脸担心地跑过来。 坐到他旁边,轻轻唤了句: “小飞哥?” 从口袋里拿出块小手绢,帮桌上人拭去他额上的汗。 周围人一下变得特别多。 贺骥往他们这看眼,很快从位置上下来。 花花正端着几杯水往这边走。 贺骥朝她做了个手势,“什么都不用送。” “他们待烦了自己会走。” “哦,好。”花花赶紧收起东西。 她现在在酒馆做的时间长了,胆子变大,也敢于和酒馆里其他人聊聊天。 “黑子哥。”再一次路过他们那桌回来,花花悄悄对黑子: “趴在桌上的那个人,是付医生的朋友么?” 黑子往那边一看,挺不屑地笑声说:“你觉得朋友会哭成这个样子么?” 花花:“那他们是什么关系呀?” 黑子没直接点破,眯起眼朝那边抬抬下巴: “就把你平常看得那些狗血剧往里头带带,往夸张了想。” 花花挺认真地想想,又有些不太确定:“我上次看到他和我们老板说喜欢了,那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也喜欢付医生么?” “谁知道呢,反正他喜欢谁也没用,这种人渣,被甩了十条街都是活该。”黑子说着低声冲旁边: “一会把他们坐过的地方拿消毒水杀十遍,去去晦气。” “好!”花花立刻应道。 身体朝着那边,脑子里已经疯狂在想一会得拿什么洗洁精、或者干脆是巴斯消毒水。 看上去干劲十足。 虽然这个席飞长得也很好看,但她就觉得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付医生。 等到晚上快要转钟的时候。 席飞他们总算愿意走了。 贺骥坐在吧台上,轻轻晃动调酒器。 面前搁着其他几种酒。 简单几步,一杯色泽清亮的鸡尾酒出现在他手里,颜色比后面一排酒保调制的还要正。 全程没往他们这边分一眼。 席飞一手搭在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身上,跌跌撞撞朝这边走过来,红着眼睛。 突然一巴掌拍在前边的吧台上! 带着醉意的模样,眉峰锋利,凶狠的像是一条狼狗: “我曾经救过他的命。” “所以他一定会是我的。” 第34章 北疆这边的环境比他们上次来好不少。 路上人多车也多, 随时能见到修建完备的高楼大厦和地铁。 可等他们把车开到偏远的库尔县,才发现没有被发掘改变的地方才是大多数。 张萌萌晕机,刚从飞机上下来以后又坐了那么久的车, 真的到地方的时候就吐了,现在半蹲在地上起不来。 付淮槿:“晚上那顿接风宴你别去了,好好在宾馆休息。” “别啊, 我想吃,刚才在飞机上都没吃饱呢!!!”张萌萌刚刚是故意没吃飞机餐。 她惦记这边烤全羊和奶茶惦记得太久。 然后又吐了...... 付淮槿在旁边拍拍她的背, 从包里拿出瓶藿香正气水塞她手上。 再开口的时候就没那么好说话,语气严厉几分: “先回去休息, 明天上午去疼痛科报道。” “好......吧。” 张萌萌瘪瘪嘴, 到最后什么都没说。 但他们其实等不到第二天早上。 当天晚上,付淮槿他们正在吃饭, 就有说是附近一个工地上遇到脚手架坍塌,十几个受伤的工人正在往这边运。 付淮槿他们这次过来主要是做技术交流的,输送物资和医疗设备。 但医生的本能,现在遇上了就不可能不管。 所有麻醉科外科都在这忙了一晚上。 等他们再度回到这边给安排的小公寓,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五点。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贺骥。 付淮槿困的不行, 没力气给他回电话, 就发了条消息过去。 [付淮槿:我昨天刚到这边, 加了一晚上的班, 现在马上要睡一会。] 那边没有回他。 付淮槿自己也没抗住, 刚倒在枕头上就濒临睡着。 结果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撑着身体过去开门—— 张萌萌探了个头进来。 脸色发白, 头发乱七八糟的,衣服领子皱成一团,也是昨天辛苦一晚上的结果。 “老大, 我可以用你的卫生间洗个脸不?” “你那边的呢?”付淮槿问她。 张萌萌小小声:“我的房间没有独立卫生间,刚刚公共的我去了一趟,人太多了,地方还黑,我挤不进去。” 付淮槿皱皱眉。 先出去,走到张萌萌那间房门口站着,往里看眼后沉默几秒: “我跟你换吧,你睡我那间。” “真的可以么?!”张萌萌眼睛一亮。 “可以,快点的,太困了......”付淮槿揉两下眼睛,是真的有点累。 “好的好的,老大你太好了啊!”张萌萌立刻答应。 好在昨天几人行李都没来得及拆,现在推着箱子就能互换地方。 这边应该就是给主治、主任医生安排了稍微好点的房间,但其实说好也没好到哪儿去,卫生间也不能洗澡。 想冲凉得去外边的公共澡堂。 付淮槿换了房间,这回没再被打扰,扎扎实实地睡了一觉。 醒了以后给他哥打了个电话。 付磊那边秒接,知道他又被派去医援特别不高兴: “怎么又去那儿啊,不是才加完班么?医院真是一点不心疼你们这帮医生!” “把人都快不当人了都!” “没事,这次不用待半年,几周就能回来。”付淮槿说。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等他真得来到这里,心里却也不太确定。 但付淮槿自己是愿意在这待久一些的。 没有一个医生是缺少使命感的。 即便心里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帮,但人都到这儿了,就不会鞭长莫及。 打完电话以后付淮槿才发现贺骥又给他打了两个过来。 [贺哥:在那边都顺利么?] [贺哥:太忙就不用回电。] 付淮槿看着手机,给那边回复。 [付淮槿:挺好的,这里吃的不错,民风也很淳朴,除了语言不太通以外都没什么问题。] 对面这次是秒回。 [贺哥:真的?] [付淮槿:对。] 发过去以后付淮槿又觉得心里像是被东西梗着。 其实从昨天到这以后他就有口气没出出去,现在遇上了忽然就想对着对面说点真心话,后面又加了几条语音消息: 第41章 “感觉这里还是挺困难的,不管是医疗设备,还是经济、教育,都跟周围差了一大截。” “像昨天,我们科几个主任都过去了,但是因为没有机械,很多关节的神经类手术根本做不了。” “最后有两个伤的最严重的没抢救回来,可其实要是在我们院,这种情况要想救回来不算困难。” 付淮槿说的时候像是无能为力,但心里更多的其实是麻木。 说到底也不是第一天做这行了,这样的情况他上次来已经见过太多次。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人说起这个。 那边先是没回他,两秒后,贺骥一个语音拨过来: “累了?” “哎,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所有过来的人就没停过。”付淮槿举着手机有点累,干脆放枕头旁边。 免提打开。 很快耳边再次传来贺骥的声音,低沉的,却让人听着很舒服:“我问的是你。” “你累不累?” “......累。”付淮槿实话实说。 对面突然就不说话了。 “怎么啦?”付淮槿问。 贺骥:“没,就觉得有点心疼。” 这次沉默的轮到付淮槿。 贺骥又问他:“我可以心疼你么?” 付淮槿盯着天花板的眼睑微动,嗓眼一阵干涩,像是昨天餐桌喝的北疆奶茶没有完全消化。 可能是因为昨天忙得太晚,脑袋晕,也可能是在异地,心里那点防线没有全部围满。 “可以......” 半晌后,付淮槿听到自己的声音。 屋里窗帘从他进来以后就半掩着。 周围黑漆漆的,十一月的天,北疆已经很凉了, 他顿了下又想找补什么回去:“你心脏疼不疼的我也管不住,我又不是心外科的.....” 这刻意得实在太明显,也不漂亮。 对面忍不住轻笑出声。 贺骥平常经常看着他笑,人笑得很好看,看过来的时候眼底除了笑意,还有一抹特别明显的纵容。 好像在对方那儿,付淮槿做什么都是对的,都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支持。 付淮槿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在自己脖子那揉了下: “你们酒馆是今晚有活动么?” “恩。” “那记得把我那个木雕摆在正中间,那可是焦点。” “早就摆着了,要看看么?” “好啊。” 很快贺骥那边挂了,再打过来的就是视频。 屏幕上,酒馆看着比先前热闹,钟馗醉酒被摆在吧台正后边的架子上,稳稳坐在那里。 而且除了这个,底下还多了个三层大蛋糕! 付淮槿刚要问,镜头那边黑子露了张脸: “嗨付医生。” “我们酒馆今天八十块钱办张会员卡,所有黑啤免费喝,要不要过来啊?!” “这么好啊。”付淮槿笑了下,朝镜头那抬抬下巴, “你们酒馆今天什么活动啊,还买这么大一蛋糕?” “不是酒馆,是贺哥生日,所有人大家一块热闹热闹!”黑子在那边一喊。 付淮槿惊讶。 很快手机就重新被贺骥接过去。 付淮槿皱眉问他:“你生日?不说是酒馆活动么?” 贺骥:“是。” 付淮槿捏捏眉心,“不行,你的生日礼物我回去再补给你。” 又问他:“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贺骥在那边似乎又笑一下:“告诉你你会陪我过么?” “起码提前陪你吃碗长寿面也好啊。”付淮槿叹口气,“结果你都不肯跟我说。”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可惜,贺骥目光在镜头这边滞了瞬。 很快又笑出来:“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什么时候?” 贺骥:“上次在你家。” 付淮槿想起来。 “......那,也不算吧。”他说到这还是叹口气,盯着人后边那个巨大生日蛋糕:“生日快乐。” 贺骥:“谢谢。” 两人又对着视频里互相说几句话。 贺骥那边好像就有人喊他。 付淮槿:“那你先去忙吧,我晚一点再跟你说。” “好。”贺骥说。 等到把电话挂了,付淮槿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们这地方地理位置偏高,但被子和枕头用久了还是会有股潮气。 他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江城...... 付淮槿对着手机看,想挑个东西给人寄过去,结果看半天,挑来挑去觉得哪样都不合适。 又打住了。 后面一段时间付淮槿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这边的医疗实在太匮乏,他们白天除了要做麻醉手术展示,还有很多手术要做。 多是骨科、内镜中心。 除了库县自己,周围几个县城知道有大医院的医生过来,这几天都拖家带口,带着家里人过来。 就为了能排上一次无痛胃镜。 付淮槿虽然忙,但是到了晚上他都会和贺骥通个视频。 “瘦了。”贺骥在那边说。 “是有点吧。”付淮槿刚从澡堂里出来,现在头发还是湿的。 “给你准备的那些吃的没带?” “带是带了。” 付淮槿说,“但其实都没什么时间自己煮,不过这边食堂的东西不错,挺丰富的,比想象中要好。” 贺骥却不置可否:“是么?没看出来。” 这些天,付淮槿偶尔会把自己在北疆吃的东西拍给对方看看。 作为回礼,贺骥会给他弹一段乐器,类似那天晚上给他吹树叶一样。 “已经很好了,当地人对我们这些外来医生还是挺照顾的。”付淮槿说。 贺骥又问他:“回来的票买了么?” “还没,本来说下周就能回来,现在看来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了。” 贺骥在那边先应一声,又说:“我弹贝斯给你听吧,想听么?” “好啊,怎么今晚不是吉他了?”付淮槿在这边笑了下。 “来点新鲜的。”贺老板说。 贝斯的声音明亮清脆,付淮槿在这样的音乐声里闭上眼。 靠在紧挨着床板的墙上。 一天的疲惫散去,好像从头到脚都变得松下来。 两人正连着视频。 付淮槿外边的门就被敲响了,张萌萌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听着还挺兴奋:“老大老大!” “咱们楼下有人找你,说是你朋友。” “还是个帅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35章 付淮槿朝那瞥眼, 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窸窸窣窣起来穿衣服鞋子,对着手机这边:“那我先挂了,你早点睡。” “今晚的贝斯很好听。” 说完手机对面半天没有反应, 等到付淮槿把两只鞋子都穿上,走到门边上的时候又问他: “贺哥?” 贺骥:“先别挂。” 付淮槿:“恩?” 手机对面没解释原因,只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声音低沉:“晚一点再挂。” 他每回这样说话都让人难以拒绝。 “......好吧。” 付淮槿先说了声,就从桌上随手扯了个蓝牙耳机, 塞一只在耳朵里。 走到门边上开门。 对着外面的张萌萌:“怎么这么兴奋?” “有帅哥啊,我能不兴奋嘛!”张萌萌说, 一双眼睛亮晶晶, “老大我跟你说,他绝对是这些天, 我见到的人里边长得最帅的!” “花痴......”付淮槿忍不住轻说她一声。 两人一块往楼下走。 “是当地人么?”付淮槿问。 “不知道,看着像又不像,反正长挺帅的,看年纪应该比我还小挺多岁。” “比你小的你都不放过啊?”付淮槿调侃她。 “哎哎,我也就看看, 又不干嘛......”张萌萌嘿嘿一笑, 见他还戴着耳机, 奇怪问: “老大你下个楼还听歌啊?” 付淮槿微愣, 模棱两可地“啊”一声。 有点虚, 下意识扶了下侧边的耳机。 刚到楼下的时候。 远远一个黑皮少年站在那儿, 看到付淮槿的时候原本沉黯的眼睛陡然亮了, 扬起手朝他用力挥挥! “付医生哥哥!” “小春?” 付淮槿先是不太确定,后来注意到人腿上那个疤,很快反应过来, “真的是你?都长这么大了!” “是!” 小春走过来,他现在已经比付淮槿长得还要高。 低头看了他一会,忽然伸出手把人用力抱住,又喊了一遍:“付医生哥哥......” 他是付淮槿多年前,来这个地方医援负责的第一个病人。 那时候小春刚偷东西,被警察抓起来,走半道上膝盖的疼疾突然犯了,过来打止疼针时手上还戴着铁铐, 第42章 双眼发黑,一脸的凶狠。 当时他们疼痛科都是帮小年轻,人生地不熟也才刚来,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在场的没一个医生敢给他打针。 除了付淮槿。 不仅把针打了,还替他缴了罚金,亲自送他回家。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小春是留守儿童,一直跟着阿奶。 被上铐子也不为别的,是那天阿奶摔了一跤,他在外地打工的父母又联系不上,没钱坐车下山,情急之下才偷了钱。 数额不算多,要不是遇上付淮槿,估计还了钱,过两天就给放了。 “放寒假了吧你们。”付淮槿笑说。 “对。”小春用力点两下头,从口袋里拿出折了几道的a4纸,双手递过去,小心翼翼的: “这是我这次三模的成绩单。” 付淮槿看到上面的分数真挺惊讶:“厉害啊......你这个成绩,将来去北市念书都不是没可能” “我想去江大。”小春却说: “我想和你在同一个学校,也当医生!” 付淮槿更为讶异的挑挑眉。 随后笑出声:“也好,你阿奶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小春也被他说的不太好意思,摸摸鼻子。 两人一阵寒暄。 小春从身后拿出大的保温盒,递给付淮槿: “这个是我们这的奶茶,付医生你上次来的时候我给你送过。” “奶茶?”付淮槿垂眸去看,有些犹豫:“这个点喝奶茶好像不太容易睡着吧。” “这个叫是叫奶茶,但实际上就是咸牛奶,助眠的。”小春说,“我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再睡。” 人都送跟前了,付淮槿没再推脱,接过来笑一下: “那谢谢你了。” “还有。”小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阿奶说,付医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想请你来家里吃个饭。” “我们医院有规定,是不能私自去当地人家里的。” “这样吗......”小春看着他,有些失落。 付淮槿注意到少年低垂的眼角,又道:“不过虽然我去不了,但你可以过来,我请你和你阿奶在这里附近吃一顿。” “那怎么行呢!”小春直接喊出来。 后来再次重新垂下脸:“还是算了......” 付淮槿被他这反应逗乐,抬手揉揉他头发:“行了,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明天不是还要上学么?” 小春在他这句话里应一声,“是要上学的。” 虽然心里不舍,但也注意到面前的医生哥哥,眼皮底下都是青色,嘴唇也有些发白。 赶紧道:“付医生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要是这边有人想为难你,你就跟我说,我毕竟是这里人,说个话什么的都方便。” “行啊。”付淮槿在他这句话里浅浅地笑了笑, “那到时候遇上事了我就过来找你。” 小春在他的笑里郑重地点了下头。 没再逗留。 后来就跑远了。 付淮槿先是看着他背影,回过神的时候才想起从刚才他耳机就一直没摘。 立马压了下耳朵,朝对面: “我这里来了个小朋友,是我之前的病人。” “恩,听到了。”贺骥在那边声音依旧偏低沉,说出来的话较刚才听不出情绪: “付医生挺受欢迎的。” 付淮槿提着奶茶,边往楼上走边对着他:“你还说我呢,每次在酒馆里喝酒都有人偷偷看你。” “是么?没注意。”贺骥说。 “没有么?那你眼神不太好。”付淮槿说。 “可能吧。”贺骥说: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只要旁边坐的是付医生,我就没办法注意到别人。” 一句话打人三寸。 付淮槿正在开宿舍的门,闻言拿着钥匙的手抖两下,忍不住问: “你喝酒了?” 贺骥:“是啊。” “喝的什么?” “一整杯马尔贝克。” 付淮槿轻呼口气。 因为他哥和贺骥的关系,他现在对酒也不是完全不懂。 “那度数是有点高。”他说。 “对啊。”贺骥又问他,语气有些散,透着独属于他的暗哑: “所以要不要哄哄我?付医生哥哥。” 这是真醉了啊...... 付淮槿坐在床榻上,手撑着底下,喉结微滚,一句话鬼使神差也问出口: “怎么哄?” 贺骥那边先是沉吟半晌,很快就给出答案: “比方说,喜欢我,想我,想见我,现在就想让我出现在你面前。” 这些付淮槿一句也说不出口。 眼下只能故意跟人开玩笑: “这听着也不像是哄你的吧......而且万一我这么说了,你真的过来了怎么办?” “没准呢,也许我现在就买了机票,已经在往你们那边赶。”贺骥说。 “别啊。”他这句像是立刻唤醒付医生的神志: “这里都是医生病人,你就算来了我估计也没时间招呼你。” “我知道,但是我很想你。”贺骥说。 他似乎叹了口气,夹杂着酒精过后的迷醉:“淮槿,我想见你,很想很想,还想你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怎么办呢?” 付淮槿:“......” 顿了下道:“我,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可以么?” 贺骥:“具体是多久呢?” “不会多久,但我可能还要一会。”付淮槿遵从自己心里的想法说。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对方的感情。 将近五秒钟的沉默。 半天没等到回应,付淮槿突然回过味来,耳尖变得发烫,自己都不确定了: “你刚才是那个意思么?” “是,就是那个意思。”贺骥突然一下像是心情很好。 付淮槿:“那你笑什么?” 他都听见了,贺骥那几秒钟里一直在憋笑!! “没,就觉得你这样很可爱。”贺骥说,接着又笑一下: “淮槿,你真的好可爱,我想抱你。” 付淮槿感觉自己一下又被拉回去,只能顺着他问: “像,上次在车里那样抱么?” “不是。”贺骥说得挺认真:“抱分很多种,像上次那种,就只能抱,其他想做的事一样也不能做。” 付淮槿刚倒了杯奶茶,闻言一口奶直接喷出来,呛得连续咳嗽好几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贺骥说:“放心吧,我没那么着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我没着急......哎算了,你快睡觉吧。” 付淮槿现在说话自己都虚,说完以后快速把语音挂了。 挂了以后坐在床上喝奶茶。 小春带的奶茶像是刚烧开,滚烫的,好喝是好喝,就喝到后面付淮槿浑身冒汗。 最后还是没忍住,再去外边公共浴室里洗了个澡—— 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快十一点了。 北疆天气好,空气干净,顶上星星比江城多很多。 付淮槿回来的路上端着盆往上看,忽然想起上次像这样看星星,还是在酒庄里,那时候他和贺骥的关系完全不像现在这样。 所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 付淮槿脑子里像是走马灯,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最后发现—— 贺骥对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和对其他人不一样,而且是非常的特殊,特殊到他甚至怀疑对方很早就认识他。 但他自认为自己三十出头的人生轨迹里,不可能出现像贺骥这样的人。 付淮槿刚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枕头边上是亮的。 手机里,贺骥又发两条消息过来: [贺哥:刚才说不着急是骗你的。] [贺哥:我很急,巴不得你现在就是我的。] 第36章 付淮槿最后还是请小春和他阿奶吃了个饭。 地点就在他们门诊食堂。 理由是小春那天回去以后, 他阿奶突然肠胃泛酸,喝了几种药都不行,吐好几天, 需要赶紧做胃镜诊断。 做得时候还挺害怕,结果做完以后拉着付淮槿的手,不停地流眼泪, 嘴里喊着付医生,用蹩脚的当地话说: “我一辈子没做过这么舒服的胃镜。” 旁边小春帮着翻译。 付淮槿对着小春:“这个是无痛的, 给打了麻药就不会疼。” 经过诊断,阿奶是急性胃溃疡。 不严重, 开几服药, 冲下去按时喝就没事了。 到了食堂。 阿奶刚做完胃镜,就只能喝点稀粥。 付淮槿就给小春打了好几个荤菜, 他能看出孩子瘦,临走前又给他打包不少,装在之前放奶茶的保温壶里,让人带回家慢慢吃。 阿奶去上洗手间。 第43章 小春站在门口和付淮槿聊天,发现他们门诊口, 有的医生已经提着行李箱往外边走, 忍不住问他:“付医生哥哥。” “你们是要走了么?” “是啊, 应该就这几天了。”付淮槿走在他旁边。 小春先是没说话。 他平常极少这么忐忑, 先是垂着眼想了会, 很快鼓起勇气看他:“那, 我可以留一个你的手机号么?” “等到后边我们这边卤牛肉了, 给你寄过去!” “微信可以加,手机号也可以存,但是东西真的就不要寄了。”付淮槿说, “多给你阿奶留点,她带你不容易。” “那些东西我们这边到处都是,都快吃腻了,而且阿奶牙齿不好,也咬不动牛肉。”说到后面生怕人还是不要: “我不会直接寄到医院去的,到时候你给我个地址,我私底下给你寄就行了!” 这就更不妥当。 但人也是真好心,付淮槿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拂了一个少年的好意: “就寄到医院吧,但你寄之前一定记得拍照给我看看,别寄太多啊,到时候我就真成犯错误了。” “好!”小春应道。 这时候他阿奶刚好也出来了,看到付淮槿眼睛笑得眯成条缝。 不停地对他说“谢谢”。 等把他们送到路口,回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他们这的医生蹲在石头后边哭。 居然是张萌萌! 付淮槿走到她旁边,垂眼看她:“怎么了又?” “没......”张萌萌用力一擦眼睛,哽咽道:“我上午刚给一个孕妇做无痛分娩,她刚刚孩子生了,他们一家人都抱着我不松手。” “她老公都快杵地上了,说是谢谢我。” “我就觉得......其实做麻醉挺好的,你想想看生孩子多疼啊,尤其是女孩子,我这样能帮助多少人啊!” 付淮槿先是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个哭成这样。 后来短促地轻呼口气,拍拍她肩膀:“是啊。” “所以你真的很厉害。” “嗯嗯......”张萌萌用力点两下头。 他们这帮人是第二天下午飞机回的江城。 回去路上大伙就没一个醒着的,睡得颠三倒四,也是真得太累。 飞机刚落地,医院就派车过来,说是要把他们外派到北疆的医生一个个都送回家。 “我就不用了。”付淮槿说,“有人过来接我。” “谁啊?” 张萌萌那次哭了以后再没哭过,一手拎着一大袋北疆牛肉干,嘴里叼着从飞机上刚顺下来的汉堡: “我认识吗老大?” 付淮槿:“就朋友。” “蛤?我怎么就不信呢。” “怎么不信了?” “因为我看你挺着急的啊,下飞机的时候差点连包都忘了拿。” 付淮槿:“......” “吃你的吧。” 外出快一个月,走的时候还只件衬衫,回来的时候穿外套都有点凉了。 付淮槿其实没多着急,但确实不像平常那么淡定。 是因为这次是第一次有人来机场接他么......? 刚从出站口出来,远远贺骥朝他走过来,从他手上接过那两个行李箱。 对方一身黑色长款大衣,原本修长的身材显得更硬挺有型,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剪影画,原本疏离的长相也被这一整身衬托得更有侵略性。 没等付淮槿,张萌萌就先说:“嗳......你是?那个什么酒馆的老板!” “......那次喝酒还给我们打了六折!” 这时候他们麻醉科的其他医生也朝两人看过来。 “你好。”贺骥朝她点了下头。 不热情也不冷淡。 一直看着付淮槿从里边走出来,脱下外套,披在对方肩上,低声问说: “走么?” 像是单纯询问又像是半搂着。 他这样周围人就更是往他俩这儿瞅,彼此还小声说点什么。 怕外套直接掉地上,付淮槿下意识把外襟往里紧了紧,垂眼道: “噢......走吧。” 回头飞速跟几个同事道别。 上车的时候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放在车后面。 想起这人之前说的,还有刚才的行为就有点尴尬,扯开话题问说: “你还给他们打折了?” “恩,都是你的同事。”贺骥说。 付淮槿先是没说话,后来身体往车后边靠靠,忍不住道:“贺老板,你们酒馆到底想不想挣钱啊?” 贺骥单手把车开出去,笑一下说:“一直都想。” “没看出来。”付淮槿说。 贺骥又问他:“要不要去那儿吃点东西再回家。” “好啊。” 付淮槿揉两下脖子,挺认真说,“想吃汽水肉了,还有意面。” 贺骥:“已经安排好了,一到就能吃上。” 路上付淮槿给付磊打了个电话。 付磊他们正在给葡萄园搭棚子,先是没讲两句话就要挂手机。 结果一听说他和贺老板在一起,又一定要跟人打个招呼再继续忙,反反复复的,心都偏到北冰洋里去了。 等把车开到地方,付淮槿叹口气: “感觉你才是他亲弟弟......” 他是开玩笑的,结果贺骥还挺认真:“那我可不愿意。” “为什么?” “我要真跟你是那种关系,很多事情就变麻烦了。”贺骥看着他说。 付淮槿:“......” 愣是没想到人一个弯能转那儿去。 他觉得这次回来贺骥总喜欢跟他说直话,但这时候这些话他也没法接。 权当没听见。 付淮槿是第一次中午来这家酒馆。 里边坐满了人。 从一楼到楼上,多是些带电脑的,或者准备考试的,桌上能看到很厚的复习资料,几乎每张桌上都摆着杯咖啡。 吧台前边那些什么气球灯,放酒的架子也被撤掉。 付淮槿进来以后声音不自觉放轻,忍不住问:“我这出一趟差回来......你们这是改行了?” 贺骥朝他微微笑了下,没多解释。 手搭在他肩上,领着一块往楼上走。 黑子给他们俩准备了个半包厢,外面一圈弧形沙发把人包裹在里边,不容易被打扰。 之前边北他们坐的也是这里。 付淮槿发现,整个二楼,像他们这样的小空间有很多个,几乎每个也坐满了人。 “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独处。”贺骥说: “像是作家、设计师,还有些快要考试的,或者单纯就想有个自己的空间,周围找不到的就会过来这里坐坐。” 这时他们的餐食被送上来。 付淮槿发现除了自己平常吃的那几样,还多了红酒炖牛肉、一盅炖好的养生热梨酒。 他还是没法理解:“那他们也可以去图书馆或者书店?或者干脆就待在自己家里?” “那种地方有,但这附近不多,而且也不是所有人在家都能有只属于自己的房间。”贺骥说。 付淮槿先是一愣,忽然就有些感慨: “也是,我小时候可羡慕那种家里有自己房间的人了,那种房间里自带卫生间的那就更羡慕,感觉特别好。” “是么?”贺骥歪了下头看他。 “当然是了,那时候我都是跟我哥睡,也就是中高考他会到搬到客厅打地铺,把房间都让给我。” “但我有时候也不让他去,当时我们住的地方地板不是很好,底下垫得全是报纸,睡久了身体总是发青。” “那你呢?”贺骥问。 “我什么?” “住在那种地方,会经常生病么?” “睡床会好一点吧,但那时候屋里没空调,到了夏天总是起痱子,就特别想跟我哥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待着。”付淮槿说。 这么一想这家酒馆是真挺合适。 付淮槿从盘子上卷起一点面放嘴里,看对面,“不过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想到这层。” 贺骥语气微提:“我是什么样的人?” 付淮槿想了一会:“恩......上次不都跟你说过了么,反正跟我们这种不太一样。” 两人坐在一起吃东西。 贺骥面前只放了碗汽水肉,剩下的就看着付淮槿吃。 付淮槿给自己夹了块红酒牛肉,又问他: “你不要么?” 贺骥:“不了,一会得开车。” 其实付淮槿是不想让人继续盯着自己看,咳嗽两声后说,“实在不行可以叫代驾。” “不用了。”贺骥说:“我不想跟你一起在车里的时候,里边还坐着其他人。” 付淮槿刚捻起的一小块牛肉重新掉回盘子上。 面上也不愿意怎么显,叉子用力往上摁一下。 结果贺骥还非要问他: “怎么了?” 付淮槿感受着嘴里软烂的牛肉化开,轻轻叹出口气: 第44章 “你总是这样我都不会说话了。” 贺骥:“尴尬么?” 付淮槿实话实说:“尴尬......倒是没有多尴尬,就是有些受不住。” “习惯就好。”贺骥抬手给人倒了杯梨子酒,接着又挑了挑眉,完全不经意的语气: “反正在你答应我之前,我一直都会是这样。” 第37章 贺骥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看着他, 嘴边甚至带出一点点薄笑: “你打算像之前那样躲我么?” 付淮槿嘴里的面一下尝不到味道。 不知道这些话人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还说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像只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 付淮槿说不出真要躲他, 他知道自己现在也办不到。 但要是直接否定,又显得他像是真想和对方发生点什么,太冲动, 也太快了,不像他以前会做的事。 付淮槿:“不改就不改吧, 反正也不讨厌。” 说完以后垂下眼睛,继续闷头吃面。 他这样贺骥也没再逼他。 嘴上没逼, 身体却侧靠在付淮槿椅子旁边, 手肘自然地搭在他的椅背上,只要有人路过就会看到他们相倚着。 付淮槿只在他靠过来的时候眼角动了动, 接着就再没多的反应。 不远处的楼梯口。 花花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原地站着,半天没法往前挪动一步。 身后过来个人,“怎么了?” 花花往那看看后欲言又止,对旁边人:“黑子哥, 要不......你拿过去吧。” “怎么?”黑子看她这样莫名其妙。 结果往他们这层楼最里边一瞟后也立马定住。 揉揉脖子, 摸摸鼻子, 心里把他这不知道害臊的大哥念叨了十几二十遍。 最后一拍花花的肩膀:“去吧去吧, 自己的工作自己去。” 说着转身就要走, 临走时忽然想起什么, 对着花花一阵挤眉弄眼: “把阁楼的门打开。” 最后拂袖而去, 深藏功与名。 花花不知道黑子哥葫芦里卖什么药。 先硬着头皮帮忙把水果放桌上。 几乎是在她出现的一瞬间付淮槿就往前拖了下椅子,和旁边人隔开段距离。 花花当没看见,默默把水果盘放桌上, 战战兢兢道: “你们的水果。” “谢谢啊。”付淮槿心里也觉得尴尬,面上就想跟人搭几句话: “哦对了,上次你说你想考研,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 “噢......这个啊,我从上周起下午和晚上就不来这上班了,回去寝室里边复习。” “怎么不去图书馆?” “图书馆人太多了,基本上那个点回去就占不到座位。”花花说。 没等付淮槿,贺骥就开口:“下午你也可以在店里,咖啡机你知道该怎么用,可以给自己做一杯,端到二楼包间来学。” “真的吗!”花花眼睛都亮了,立马道: “谢谢老板!” 完了以后想起黑子哥说的,让她开阁楼门的事。 他们这里所有人都知道酒馆顶上有间阁楼,但那地方是贺骥的私人场所,她本来胆子就小,平常连阁楼的钥匙都不敢拿。 不敢擅自去开。 就先问:“那个,贺老板。” “阁楼需不需要我现在过去打扫?” “阁楼?”贺骥看向她。 他这样反问弄得花花心里更没底,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立马说: “我我我......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没等贺骥,付淮槿像是挺感兴趣的:“你们这里还有阁楼啊?” “有,但不是很大。” 贺骥没再看花花,只对着付淮槿: “想去看看么?” “行啊。”付淮槿应一声,说着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 贺骥手从后边拖了下他的背,对着花花:“一会帮忙把这里收拾下,我带他过去。” “噢,好!” 花花立马应说。 等这两人顺着外边一个露台出去。 她才终于松出口气,偷偷朝他们背影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每次只要有付医生在旁边,贺老板连带着对他们说话都变得更加温和。 付淮槿一直跟在人身后。 从外边露台拐到一个全封闭的角落,进去以后发现里面就是个单独的包厢,贴墙摆着几张椅子和小白板。 “这是你们平常开会的地方?”付淮槿问。 “对,但这种比较少,一般有什么事就直接在工作群里说了。”贺骥道。 说着走到墙边,食指在上边点两下。 站着看付淮槿,“你朝这推一下。” “恩?” 付淮槿奇怪,走过去以后,朝那边往里轻轻一推。 底下牵动上边的开关,居然是一道暗门。 上面的花纹很好的和周围拼接在一起,单从外边根本看不出来。 两人进去以后才发现又是一个小小的,旋转往上的楼梯。 “上去看看。”贺骥说。 “好啊。”付淮槿觉得越来越有意思,跟迷宫似的,顺着旁边的楼梯往上走。 上面是一小块平地。 这是个不算大的空间。 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从进门开始的墙角往里的一排摆满书和乐谱,地上铺着地毯,墙面挂着不同的乐器。 好些还都不算常见,付淮槿都叫不出名字。 “好多乐器啊......”他感叹说。 “不多。”贺骥说,从旁边搬了个圆凳子拉他坐下,问他说:“想不想喝水?” “那要下去拿么?”付淮槿问他。 “不用。” 贺骥把窗帘往旁边扒拉一下,那里藏着个小冰箱。 里面全部都是矿泉水。 但贺骥拿出来没立马递给付淮槿,放在手里捂了会,又倒在旁边的杯子里,再问他: “加柠檬还是薄荷叶?” “直接给我吧。”付淮槿从他手里拿过来,喝了两口后看这四周。 半晌才感慨说:“突然觉得你真是个艺术家。” 贺骥却说:“艺术家说不上,就是感兴趣,灵感来了的时候随便写几笔。” “你平常都是在这里写曲子么?” “有时候是,不过多是在我自己家,那边有个地方是专门放乐器的,比这里放着的要多很多。” 贺骥说到这像是不经意的:“要不要来家里看看?” 付淮槿一口水刚咽进去,垂着眼没看他: “我对乐器......也没那么感兴趣,平常也就听个响。” 完了又扯开话题:“那你当时选在这个地方开酒馆,不会就是为了上面这个阁楼吧?” 他有意岔开话题,贺骥却没顺着他的继续。 这里是个四面封闭的小空间,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俩。 贺骥:“是对乐器不感兴趣,还是因为那是我的家?” 付淮槿:“......” 被逼到这个份上也不可能说假话:“都有。” 他说得艰难,贺骥却很快接过来,语气很淡:“可是你迟早有一天会过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你之前谈过对象么?”付淮槿突然问他。 “没有。” “那你还挺有自信......” 贺骥:“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 付淮槿又问:“那要是我后来又找了其他人呢?” “你之前又不是没对象?”贺骥看他。 付淮槿:“......” 不禁嘀咕:“我也不可能每次运气都这么差吧......” 两人是第一次把这种事拿出来明着面说,但付淮槿每次只要听到后面还是有些受不住。 胸腔震颤,里边像是有无数个警铃同时响起。 但又不想轻易让这些声音停下,反而想离他们更靠近一点。 虽然刚才喝了梨子酒,但是那里面的酒味几乎淡的都快没有了。 所以付淮槿不可能会醉,身体不会心里更不会。 明明都三十几岁了,而且之前也不是没谈过,居然在这种时候会不好意思。 这种感觉之前对席飞好像都没有过。 贺骥已经把钢琴打开,问他: “想听什么歌?” “都可以,你就弹你顺手的吧。”付淮槿说。 说着就走到旁边坐下。 这里的圆凳是布艺的,很软,后面还可以打开,就变成一个完全能陷在里边的小沙发,坐上边很舒服。 付淮槿随手拿了本书放手里。 耳边是悠扬的音乐。 贺骥像是在刻意,一连串弹的几首歌都是付淮槿在北疆的时候,隔着手机听到的。 现在都来了一次现场版。 那时候在北疆,付淮槿白天工作的时候,心里是有一点期待对方的电话。 像是忙碌里的那一点慰藉。 他喜欢听他拉的曲子睡觉,感觉被填满了,脑子里都是舒服的。 第45章 这次也不意外。 听着听着就有些昏昏欲睡。 毕竟在飞机上飞了那么久,这段时间也是真的太累。 再往后靠靠,书本翻开盖在脸上。 嘴里嘟嘟囔囔地:“我想睡会......” 耳边传来男人深沉的声音:“那要停么?” “不要......继续。” 付淮槿的声音已经像是快要眯着了,迷离的,像是喝醉了酒的人。 都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不要”是多么勾人。 “好。” 耳边传来的一声,像是低低的叹息。 付淮槿做了个不算短的梦。 梦里他人还在北疆,因为身上全是汗就去了趟澡堂。 澡堂里虽然有专门单独的隔间,但条件不算多好。 付淮槿是个还算讲究的人,结果就上半身靠在后面的石灰墙上,除了洗澡,还难得地用手给自己发泄了一次。 耳边是水珠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发泄得他后面都快醒了。 睁眼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钢琴前的男人,此刻正一条腿半跪在他面前,捏着他下巴,拇指紧贴他唇珠。 付淮槿下意识瞪大眼睛: “贺......” 只刚开口说一个字,顶上的阴影蓦地降下来。 贺骥俯下身子,从前边牢牢吻住了他! 第38章 混着淳淳酒香的吻落在他唇上, 齿关被撬开的一瞬间付淮槿下意识蜷缩了下身体,很快他的手就被撑着往下。 带着狼性的侵略,压在前面的双腿两侧。 中间的舌尖退出去, 只停在他唇角的位置轻吮一口,带走了上面那层湿热。 分开的时候贺骥没有很快松开他。 握着付淮槿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 再摸摸他的手腕,低垂的眼睛近乎温柔: “睡醒了?” 平常的语气和态度, 像这只是一个唤醒的手段,根本不是在亲他。 也半点没有在做出这件事后该有的情绪。 但付淮槿却觉得身体发软, 已经要站不起来了。 “恩......” 他往后靠靠, 让身体往下全躺在底下这个布艺沙发上,有些愣神地盯着天花板。 这个天花板上只装了一盏黄色的小灯。 盯久了付淮槿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奇怪, 几乎都快委身在另一人身体底下。 是被亲懵了,赶紧从地上撑着爬起来! 贺骥在他起身的时候怕他摔倒,想抬手扶人手臂。 被付淮槿往后撤地躲开。 “别了。”他说。 眉头皱在一起,脸上写满拒绝。 贺骥见他这样也没说什么,只道:“走吧。” “我送你回去。” 付淮槿这时候本应该像刚才那样拒绝。 但他喝了酒, 同时也因为喝了酒, 脑子懵, 都快忘了他原本还可以选择打车。 甚至这么短的距离, 自己就算拎个箱子也能走回去—— 这些都是付淮槿坐上车以后, 系好安全带才想起来的。 先是后知后觉地叹口气, 后来付淮槿才低声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去吧?” “晚了。”贺骥说着已经把车门全部锁上, 嘴角提起来的时候说: “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语气笃定到不可思议,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都有点把人从这里拐走出逃以后,再也不回来的意思。 付淮槿想起自己才从北疆回来, 叹口气:“那你准备把我带到哪儿去呢?” 贺骥没回答他。 车里暖气没那么快出来,他从后面把自己的外套扯过来,给他盖腿。 又问他:“冷么?” “还好。”付淮槿攥住这件衣服的领口。 再没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正常的。 都是成年人了,即便是亲一下,想不当回事也能不当回事,该拒绝就拒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能过去。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偶然性,但不是每次的偶然到最后都会变成必然,更多的是被淡化,最后被遗忘在忙碌的生活里,只当作一次不声不响的意外。 反正他和贺骥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见面了...... “到了。”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付淮槿还在往车窗外的方向看。 忽然回神,“你说的地方就是我家?” “不然呢,你都出差一个多月了,我还得辛苦你陪我去私奔么?”贺骥说他。 私奔...... 两个字打得人天灵盖一疼。 付淮槿双手换了个姿势交握着,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没再接茬。 贺老板帮他把行李一起拿上去。 直到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到家门口的时候付淮槿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拖出去。 帮他把后边的电梯键按着。 对贺骥说:“你快回去吧。” 顿了下又说:“我,恩......这两天我就想在家待着,哪里都不去。” 贺骥定定看了他一会,道:“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 “好。” 两人最后什么都没说。 付淮槿直到他坐着电梯下去,才开门进的自己家。 刚才一路上付淮槿都不希望贺骥提起那个吻。 贺老板也确实什么都没提,当作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这样把他送回家。 屋里快一个月没住了,付淮槿进屋以后先简单收拾了一下,该抹的抹,该擦的擦,把带回来的东西都丢进洗衣机。 边收拾这些边给跟他打哥视频。 付磊在那边乐呵呵的:“这休息两天的要不要来庄子里玩啊,我跟你说马上我们要弄一个红酒的品鉴活动,到时候可热闹了!” “品鉴活动?”付淮槿先是一愣,又想起他们护士长今天才在群里传来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排班表,深吸口气: “我应该没办法请假。” “我就猜到是这样,你们刚从外面回来,现在自己医院的事情肯定更多......没辙。” 付淮槿也没就这个说什么,只道:“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很大,你和嫂子都注意着点,别感冒了。” “哎知道知道。”付磊像是嫌他这当医生的弟弟啰嗦,赶紧扯开话题,“你现在是不是跟咱贺老板挺熟的啊?” 付淮槿心里咯噔一声,没去看他哥的眼睛: “......还行吧。” “嗳,那你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他......应该没有吧。”付淮槿说,反应过来后又对他: “怎么突然问这个?” “噢,是我们这的一个大客户,去年品酒会上的时候见过一次,当时她就一直站在贺老板旁边。”付磊说到这一阵挤眉弄眼: “我看她那态度吧,是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是么......” “是啊!像今天她又来咱们这酒庄里,还专门问了这事,说是让我帮她打探一下。” 付淮槿先是沉默地没说话,像是在出神。 后来他哥喊了声他名字,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挺有钱的。”付磊想了想说,“好像是一个什么什么上市公司总裁的女儿,哎那气质,看着就和我们不一样。” 和我们不一样...... 一句话像是把他点醒了。 不用他哥说,付淮槿也不止一次觉得,他和贺骥不一样。 但这并不代表他自卑。 高学历、主治医生的头衔一直冠着,付淮槿从来都是骄傲的,甚至身边好多人说他清高,不可一世。 但这并不能掩盖他和贺骥本身就存在差距的事实。 像对方那样的家庭,也更不可能会接受他这样一个,父母早逝,从小跟着哥哥在街边长大的,没什么背景的医生。 付淮槿能看出贺骥喜欢他,对他好。 他虽然面上百般推拒,但心里其实早就软了。 可他自己才从一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真的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接受另一段么? 更何况还是一段比之前更看不到头,绝对会无疾而终的感情。 “小槿?小槿你那边是网卡了还是怎么?”付磊在那边问他,说着还摇两下手机。 付淮槿意识过来后立刻回答: “噢,我刚洗衣服呢,没听完。” 付磊干脆就说:“你也是,赶紧找个女朋友,两人互相做个伴多好,你看看我和你嫂子,是不是就成双成对的,生活上还能有个照应。” 付淮槿平常最怕他哥提这个,现在赶紧打断: “行了行了哥,我知道了,先不说了啊......挂了挂了。” 在对面中气十足的声音里摁灭手机。 先是蹲在洗衣机门口,后来站起来,坐在客厅的茶几边上。 原本存在冰箱里的几瓶水已经不冰了。 付淮槿从茶几底下拿出一瓶,拧开后将就地喝了几口常温的。 第46章 喝完以后去旁边洗了个澡,回房间后就拿手机坐在床上。 下意识就打开微信,找到最上面一个聊天界面。 盯了会又再次摁灭,督促自己不要再想。 也许是之前在飞机上眯了一觉,还有刚刚在酒馆里才睡过。 付淮槿真的回了自己房间反而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翻了一下医学方面的书,写了去北疆医援后回来的总结,发到医院里。 做完这些就快要到晚上了。 半下午的时候贺骥打了个电话,问他晚饭怎么解决。 付淮槿阖上电脑,给那边回复:“吃过了。” “自己做的?” “没有,点的外卖?” “是么?那外卖盒子呢?” 付淮槿一本正经地说谎:“丢门口了。” 那边沉默片刻,随后是贺骥的声音:“是么,那我怎么没见到呢?” 付淮槿才明白过来对方就在他们家门口。 在电话这头顿了下。 “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见你。”贺骥说。 付淮槿嗓眼微缩,半晌才对着那边:“我......我已经准备睡了。” “不吃晚饭就睡?” “先睡会,一会再起来煮面。”付淮槿没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扯谎。 贺骥也没就着刚才那个问题继续。 将近十几秒的沉默。 “淮槿。”对面才开了口。 “我那天在短信里说的是认真的,我希望我的余生当中,每天醒来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付淮槿拿着手机走到客厅,坐沙发上,偶尔抬眸看眼。 玄关那块儿亮着盏小灯。 他知道门对面站着的就是贺老板,再开口时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得苦笑: “你才跟我见过几次面,就能说起余生了?” “我一直都在说,只是每次都被你略过去了。”贺骥说。 付淮槿心下一颤,捏着手机的五指微微发烫: “那为什么又突然过来跟我说这些?” 贺骥:“只是再强调一遍,我不会亲完就跑,也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未来更不会背叛你,让你难过。” “那些事我做不出来,光是说出口就够心疼的。” 类似告白的话付淮槿以前不是没听过。 却觉得在贺骥这,感觉每一个字都压得特别重,重到他觉得接过来像是个负担,他害怕他承受不起。 “贺老板,我......” 贺骥却没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只是靠在门口低低对他,嘴角带着点薄笑: “付医生。” “让追么?” 第39章 付淮槿人已经蜷在客厅沙发上, 身体朝着窗户那边。 被人这样郑重地开口,就连拒绝都显得残忍,更何况他对贺骥, 也确实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感觉。 耳尖像是被咬一口,心里全是悸动。 这谁扛得住呢? “我刚刚结束了一段感情,老实说你让我现在就开始一段新的, 我......我做不到那么快能接受。” “我是医生,你也看到了......我每天的工作很忙, 动不动就要到外地出差,可能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你。” “而且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了, 你不了解我, 我也不完全了解你,很多你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你的情况, 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应该不一样吧,你的家里人肯定对你也是寄予厚望,并不会接受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付淮槿前面说得那些语速飞快,像是赶进度,非要一口气说完。 到最后却又逐渐慢下来, 像是对对方, 又像是对他自己: “要是这样的话, 我觉得做朋友或许更好。” 他每句话都极度认真的。 认真到要是任何一个其他人听到这些, 就会觉得是已经被拒绝, 到最后扭头就走。 贺骥也确实沉默一瞬, 可很快也似笑非笑地拿话逗他: “淮槿。” “意思是我还没有追你, 你就已经考虑到未来见家长的事了?” 付淮槿:“......” 立马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不合适。” “你说的这些, 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贺骥说,“我的家庭和一般的那种不太一样,但也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家人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矛盾,我也不会让你在中间难做。” “至于你说的你不了解我,我也说过,只要你想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或者......你想要一份关于我的个人完整资料?” “我可以现在就拟好一份发你。” 这就有些夸张了。 付淮槿手在沙发两边摩挲一阵,身体转着看向外边那扇门。 后背动了动,低声说: “......也不用那么麻烦。” 门外的人似乎又笑一下。 贺骥对他道:“好了,晚饭我放在你家门口,一会记得拿进去吃。” “别饿着。” “好。”付淮槿说。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十分钟以后。 付淮槿走到他们家门口,顺着上边的猫眼往走廊外边看。 确定没人以后才开开门。 门把手上挂着的饭盒还在呼呼冒着热气。 是腊肠煲仔饭,还有一碗椰子鸡汤,两样都香喷喷的,光是打开盖子都能把胃里的馋虫勾起来。 真要算起来,付淮槿已经白吃对方好多顿饭了。 他边吃的时候边把手机拿出来。 [付淮槿:谢谢。] [付淮槿:下次我请你吃吧。] 那边等他一碗饭吃了快一半才回复。 [贺哥:不用说这个。] [贺哥:这些都是一个追求者应该有的态度] 付淮槿:“......” 他没法给人回复。 因为要说贺骥是纯粹的追求者也不准确。 要不是因为跟他哥的那通电话,也许现在坐在他家里吃饭的不会只他一个...... 付淮槿叹口气。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很多东西不能太冲动。 一冲动就会出错,还容易后悔,开弓没有回头箭,很多事情一说破就回不了头了。 贺骥从他们小区出来的时候没立刻把车开走,就坐在车里抽烟,也没有往楼上的方向看。 手机响了以后。 他过了几秒才接通,对面的声音又尖又细: “今晚回来吃饭?” “回。”贺骥说。 “行,那我让阿姨准备,哦对了,你路过北成天桥的时候给我顺只烤鸭回来,多加孜然和香菜,辣椒粉单独装。” 贺骥吐了口烟圈出来:“爸让你吃么?” “别管他,就要这个,我都馋快半年了。”那边说完就挂了电话。 贺骥抬眼往楼上看了瞬。 烟掐灭了,转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去。 汽车从小区开出去很久。 经过一条两边都是狭长的橡木林,和其他拥挤的道路显得格格不入。 江城郊区的一片独栋别墅群。 踩着粉色拖鞋的林婳女士从里边出来,脸上画着精致的妆,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岁月的丝毫影响。 看到贺骥的时候伸出两根手指。 贺骥很自然地把装烤鸭盒子的纸袋穿进去,眼睁睁看人捧着烤鸭往屋里走。 丝毫不理会她这亲儿子。 贺骥走在她后边。 车钥匙丢给门口的人,让人过去帮他把车停了。 直到进了门林婳也不理他,烤鸭盒子打开以后,熟练地“分尸”,撕开以后一条条往嘴巴里面送。 满足地眯眯眼。 吃了快一半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朝他那一瞥: “最近忙什么呢?” “开酒馆。” “就这?” “恩。” 贺骥说着手机响了,他往那看看,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上提提,给那边回复。 林婳边吃烤鸭边打量她儿子,漂亮的柳叶眉扬起来: “哟,有情况啊这是?” 贺骥没说话,只是收起手机。 林婳继续问:“还是他么?” “是。”贺骥没瞒着。 “可以啊,跟你爸一样是个痴情种。”林婳说,漂亮的指甲上全是烤鸭的油,人毫不在意: “什么时候带回来瞅瞅?我看你是我亲儿子的份上帮你说叨几句。” 贺骥:“说什么?” “当然是说你的好话啊,省的你惦记了人家这么多年,要是到最后人不要你了怎么办?准备上哪哭去啊?”林婳抬起漂亮的眉眼。 贺骥收起手机:“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林婳嘴里叼着根鸭腿,“嗳不是你行不行啊,都快奔四的人了,到现在都还没把人追到?” 说这个的时候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朝这母子俩咳嗽声: “太太、少爷,饭做好了。” 第47章 林婳听到这个立刻把烤鸭盒递过去,“藏起来,别让老贺发现。” 但其实贺爸爸早发现了,站楼梯口那儿一直装作没看见。 背着手,悠哉哉下来。 跟贺骥简单说叨几句—— 到了饭桌上默默添了碗绿豆汤,给爱妻下火。 贺骥吃饭的时候话从来不多,只是现在多了个看手机的习惯,吃几口就要给对面回条消息。 林婳和他们家老贺对看一眼。 托着下巴继续看她这儿子。 贺骥吃完这顿饭以后接了个电话,没久坐就走了。 独留这对长相和实际年龄完全不符的夫妻,坐在空荡荡的老宅里。 “他那个酒庄上次我也去过,听说之前他去的时候带了个朋友一起,好像是付厂长的弟弟,还是个医生。” “医生?”林婳的眼睛陡然一亮,忽然就恍然大悟:“那瞧不上咱儿子这种不务正业的就不奇怪了。” “怎么就看不上了?那好歹是我儿子。”老贺忍不住打断。 “你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林婳一瞥,“艺术家这三个字听着就不靠谱,哪有人家医院高大上啊!” 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是都忘了她自己也曾经是业内知名的顶级作曲家。 三江医院。 付淮槿刚从手术上下来,就被张萌萌告知,说是有人来他的办公室找他。 “是病人家属么?”付淮槿问。 “好像不是......好像就是病人自己。”张萌萌说。 他们麻醉科医生在医院,一般情况都是分布在临床、疼痛和精神科。 “有说具体是什么事?”付淮槿问。 “好像是说,睡眠有点问题,我跟她说过了,让她挂精神科,那里也有我们专门做麻醉治疗的医生。” 张萌萌话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但她好像是专门冲你来的。” 付淮槿先是觉得奇怪。 等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见他桌子对面坐着的一个妇人。 一身鹅黄色小洋装,长筒靴,大号墨镜遮住她半张脸,虽然看着年纪不轻,但手上和嘴角的皮肤保养的特别好。 看到付淮槿的时候先是站起来,上上下下地看他,开口的时候语气变得极度柔和: “是付医生么?” “是我......”付淮槿说。 说完发现对方仍旧盯着他看,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 被看得也有些奇怪,先是走到自己桌子后边坐下,再对着她一伸手,示意对方也坐。 两人简单说几句。 妇人嘴上说得其实不多,一句话还打了几次磕巴,也不知道是真回忆还是在编。 付淮槿听了她前言不找后调的几句话。 思索片刻后耐心说: “麻醉是可以通过神经阻滞帮您调节睡眠规律,但这个主要是精神科负责,我们这边可能帮不上忙。” “您要是需要,我可以给您转诊到那边的科室,您也不用再到前台挂号,现在直接过去就可以。” “噢......不用不用了,我就是过来问问。”妇人立马接道。 坐在着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反而看着付淮槿,殷殷切切的:“付医生每天工作的累不累啊?做这行是不是经常需要加班?” 这些其实是不该由一个患者来问,要是平常碰见,付淮槿压根不会怎么答。 但眼前这个人看着他的时候目光柔和,没有半点恶意,语气也不像打探,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有时候会加班,跟其他的医生一样。”付淮槿答道。 “这么辛苦啊,那你们边伙食怎么样啊?吃的什么营养能跟上么?” “还可以。” “那就行。” 说完以后俩人打对面坐着,大眼对大眼。 付淮槿没忍住地试探问: “您,需不需要我带您到精神科?” “不用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可以。”对方忙站起来。 先是一步三回头,后来到门口的时候快速溜没影了。 付淮槿刚回到座位上。 张萌萌跟在他身后进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说是就放在他办公室门口的凳子上。 “好像是刚才那位女士留下来的。”她说。 “怎么不早说?”付淮槿皱皱眉。 以为是人落东西了,站起来,拎着就要给对方送回去。 张萌萌另一只手里又紧接拿出张字条,递给付淮槿: “但看着像是给你的。” 第40章 字条上只四个字: ——给付医生 他们科室除了他没医生姓付, 而且就明摆着放在他们办公室门口。 付淮槿拎着保温桶的手微顿。 张萌萌适时凑过来,当他面把上边的盖子揭开。 “哇”的一声。 看着普普通通一饭盒: 第一层牛肉龙虾,第二层鳗鱼, 剩下的几个小菜也做得格外精致,最后是新鲜的海参鲍鱼大补汤。 刚才那位妇人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些绝对不会是对方亲自做的。 “老大, 原来你还有这么有钱的亲戚啊!”张萌萌感叹说。 “我没这样的亲戚。”付淮槿答道,继续盯着看。 萌萌陪着在旁边看会。 最后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你说, 她会不会是想包养你......?” 付淮槿:“......” “赶紧吃你的饭去吧......” 说完默默阖上饭盒盖子,拎起来准备去外边找刚才那位妇人。 结果刚踏出办公室的门。 外面就又进来一个人, 头带鸭舌帽, 身上穿着件印着巨大英文字母的深棕色厚外套,头发也剪短了, 之前的狼尾变成一头毛寸。 看着没以前那么夸张了,收敛了很多,像个还在读大学的学生。 “淮槿哥......” 他走过来的时候声音很轻,看着付淮槿眼睛里满是情绪,悲凉又痛苦。 付淮槿捏着饭盒的手收紧, 先是对旁边看帅哥又看呆了的张萌萌: “你先去食堂吧。” “噢......好。”张萌萌被叫的一下回神。 收回视线。 和刚才那位贵妇一样一步几回头地离开他办公室。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俩。 付淮槿把保温桶搁桌子上, 对他: “你不该过来。” “为什么不该?”席飞盯着他道, “你以前不是说过么?要是我来医院接你, 外面太冷是可以来你办公室的。” “那是以前。”付淮槿没看他, “你现在过来, 只会让我觉得麻烦。” 席飞脸上闪过一瞬狰狞。 先是定定看他。 再开口的时候垂下头, 语气里全是难过:“我现在对你来说就是个麻烦?” 付淮槿:“不是。” 他这么说了,没等席飞松口气,他又道:“你对我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一句话落在人身上比捅他一刀还狠。 席飞觉得心脏那漏了个窟窿, 嘴上还得努力往上扯扯,像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执着地盯着付淮槿: “我现在在一个吉他培训机构当老师,我......我还在准备考试,华音不要我,我预备再试试其他几个学校。” “等文凭到手了,就可以申请这边几个大的音乐制作公司。” “我不准备上台了,以后就好好地走幕后,做音乐,这样身边接触的人也不会太复杂,空余时间也会比之前多。” 他这样一样样述说自己的职业规划,付淮槿此时听着只觉得头疼,拧眉看他: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席飞:“我就想问你高不高兴?” 顿了下又道:“我以后乖乖待在你身边,我真的哪里都不去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付淮槿接过他后面说的,“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他每次这样说就是认真的。 席飞很清楚,但让他现在走他也不乐意,继续看着他:“我上次不该那样说付大哥的,我跟你道歉,下次要是有机会我陪你去看他,我们......” “不需要。” 付淮槿一下把他后面要说的所有话截断,“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现在去看他,只会让他误会。” 说着当人面把饭盒的盖子揭开:“我要吃饭了,请你出去。” 席飞盯着他,从他的脸一直到丰盛的餐盒,声音冷下来: “你以前从来不会自己带饭,这是谁给你准备的?” “是贺骥么?” 付淮槿抬头看他。 有些惊讶对方在这种时候提到这个名字。 “和你有关系么?”付淮槿说,“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以前我中午吃什么,在哪吃的也没见你问过。” 他正说的话,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敲响。 是他们科里新来的几个规培生,见到里边的场景先是愣了下,喊了声“付医生”。 第48章 又问,“现在忙么?” 付淮槿:“不忙。” “噢......那有个东西得要您签字。”站最前边的一个手里拿着几份文件。 付淮槿放下筷子,接过来以后对着席飞: “你走吧,我这边要看个东西。” 旁边的规培生也顺着他往席飞那看眼。 这样说其实已经是给足了人面子。 席飞两只手在旁边一下握紧,一脸的失魂落魄。 脸上表情变了又变,转身走了。 他走以后,付淮槿也在文件上签好字。 递回给对方。 在人离开以后把办公室的门从里边关上—— 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餐盒。 因为刚才要赶走席飞,付淮槿已经吃了两块鳗鱼,而且现在那位神秘的妇人估计已经不在医院了。 动了的筷子就不能停,付淮槿只好继续把里边的菜一样样都吃下去。 等到了晚上在健身房。 付淮槿当着于洋的面提起这事儿,还是觉得奇怪。 于洋倒不这么认为:“挺正常啊,也许是你哪个病人的家属呢?想谢谢你,又不好明着说,就给你送顿饭。” “这话你自己听着合理吗?”付淮槿忍不住说。 “怎么就不合理了?”于洋说到这像是想起什么,立刻对他: “哦对了,上次那钱,我还没谢谢贺老板,一会跑完步你带我去见见呗,我也刚好去感谢感谢人家。” 付淮槿:“现在么?” “对啊,之前就说等你从北疆回来,现在你人都回来了,我总不可能拿了人好处就当什么没发生过吧。”于洋说到这一声感慨: “这也太不像我了。” 付淮槿想起几天前和贺骥打得最后一通电话。 对方虽然嘴上说着要追他,但好像也没有追得多明显。 这些日子他们的交流只停留在手机里,跟之前付淮槿在北疆那样,聊些有的没的,但聊得也不算多。 贺骥都没约他一起出来跑步。 “要不改天吧,等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喊他一块出来吃个饭。” “别啊。”于洋不同意,“我还不了解你,每次一说到改天肯定就是几个月以后。” 停几秒又说:“就现在呗,反正你家也在那个方向。” 付淮槿:“......” “行吧。” 结果车刚开到土味酒馆门口,于洋看着车外又一声感叹,“不过你俩到底怎么熟起来的啊?” “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来了么?” 他说的付淮槿一句也没法接。 轻咳两声后对他:“你过去吧,我先走了。” 说着自己从车上下来。 他现在开的是于洋的车,反正这里离他家不远,走着就能回去。 于洋却不肯放人:“别啊别啊别啊,我上次见他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肯定认不出来,你总得给我指一下再走吧!” 付淮槿想了半天:“他挺好认的......就,里边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我是个直的,哪分得清什么男人好看。”于洋瘪瘪嘴,又说他, “你就站门口给我指一下就行了,不用你进去。” 付淮槿先是坐车里,后来叹口气。 跟人一块从车上下来。 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酒馆的小舞台上从吉他变成了一架钢琴。 这钢琴付淮槿才在人的阁楼上见过。 这是搬下来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坐在钢琴后边。 上次对方弹奏的时候付淮槿就注意到。 贺骥弹钢琴,不似电视里的钢琴家,整身的气质优雅和绅士,反而更像是一种铁汉柔情下,秩序和野性的交融。 完全凌驾于这把琴之上,每一个黑白键都被他掌控在修长的一双大手当中,为他所用,被他所控。 脸上挂着随性肆意的表情,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现在的他,他也什么都不在意。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吸引人。 于洋不像付淮槿那样盯着人弹琴,只问说:“看到了么?哪个是贺老板啊。” 付淮槿看着那边刚要开口,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女人站起来,把原本插在卡座上的玫瑰花捏手里。 走到正在弹琴的男人面前。 虽然看不清正脸,但单从后背就能判断出这个女人气质出众。 钢琴声停止了。 女人半趴在钢琴上,展现自己完美的腰臀比,大方地把手里的红玫瑰递过去。 又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露出的侧脸笑意嫣嫣。 类似的场景付淮槿曾经在于洋发给他的视频里见过,那时候贺骥正在被席飞表白。 而且除了那次,付淮槿曾在不同的地方看到过有人主动跟贺骥搭话。 还真是招蜂引蝶啊...... 付淮槿盯着里边,没等于洋,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最里头走。 站在舞台跟前。 几乎是在他刚进门的时候贺骥就朝他看过来。 眉梢微挑,眼里流动的一点点光像是含着笑意,嘴角跟着也弯起来。 他这样的表情付淮槿不是没见过。 居然还笑得出来...... 付淮槿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越过面前的女人,对着贺老板,“上次你在酒吧给我们帮忙,我一个朋友想单独谢谢你。” “有时间么?” 贺骥同样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故意的,装作不认识他: “现在?” “对。”付淮槿说。 片刻的静默后,贺骥突然道: “抱歉,我心里有人了。” 旁边站着的女人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先是说了个,“什么?” 明白过来以后,却又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执着地对着面前的男人,“是哪种有?” “要只是一段露水情缘,那我也可以。” 付淮槿扭头看她一眼,心里像是被根细小却很尖锐地刺扎一下。 从身体里的本能就很不喜欢她这种说法,觉得刺耳朵。 “和你说的那种没关系。” 直到贺骥拇指在琴键上磨一下,垂下来的时候,不动声色握住底下付淮槿的手。 他们这刚好卡在这个舞台的背面,上方被钢琴键挡着,互相勾着的隐秘除了他们没其他人知道...... “我要的是和他共度余生。” 第41章 一句话出来对面两个人都愣了下。 女人捏着玫瑰花的手微抖, 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她能看出眼前这个男人眼里的认真,说什么都是徒劳, 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再把时间耗在这上边。 贺骥也站起来,手在付淮槿小臂上捏一瞬: “怎么突然过来了?” 付淮槿没回答他问题, 像是还陷在对方刚才那句话里,现在忍不住对他: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这种话都能随便说出口。” “因为说的是实话。” 贺骥随手把钢琴阖起来,没有管周围有些人正在往他们这边看, 弯腰, 凑到付淮槿耳朵边上: “我确实需要和你共度一生。” 暗哑的嗓子里像是埋了勾子,只等着鱼儿自己咬勾。 贺骥的手从刚才女人看过来的时候就松开。 付淮槿反而感觉自己被抓住了。 喉结微微滚动, 半天才咽下一口混着酒味的空气: “我朋友还在门口,我去喊他进来。” 贺骥朝人笑了下,自然地起身: “我跟你一起。” 站在门口的于洋还在往里边张望。 见他们一块过来,脑神经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只以为付淮槿特地进去一趟是专门帮他喊人去了。 见到真人了笑着跟他打招呼: “贺老板。” 说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两袋车厘子递过去, “之前的事真的太谢谢你了啊, 要不然我都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不用这么客气。” 贺骥微抬眼, 旁边一个酒保立刻走过来。 从于洋手里把东西接过去。 “你是淮槿的朋友, 就是我的朋友, 既然都是一家人......那我该帮肯定得帮。” 说着从侧面拍拍付淮槿的背, 不着痕迹把人往自己这边带带, 侧身对着于洋: “进来一起坐吧,今天到了很好的酒,还有现做的巴斯克。” “噢......行啊!”于洋挺高兴的。 心里虽然感觉他这话里边像是有哪儿不对, 但没多细想。 付淮槿也感觉到了,不仅感觉出来,背后那只扶着他的手,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慢慢往四周游移。 最后停在上边点,靠近他脖子的位置。 轻点他的后背。 付淮槿:“......” 动两下肩都没把这只手抖下去。 他们三个依次坐下来。 第49章 于洋去洗手间的时候,付淮槿忍不住冲他: “别摸了......” 贺骥:“为什么?” “痒......刚刚出了汗的。”付淮槿说他。 贺骥继续在他后颈那捏了下才松开: “去健身房了?” “恩。”付淮槿点点头,顿了下,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状若无意道: “没人跟我一起去公园跑步,就只能花钱去健身房。” 但这话其实说得挺不讲道理的。 分明几天前是他拒绝了贺骥,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跟人说这些呢?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付淮槿掩掩神色。 端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一口。 贺骥一直从旁边看着他。 半晌后才低声解释: “边北的个人ep,我这几天一直跟他们待在录音棚里,因为还没有对外公开,所以只要进去的人就不允许带手机,包括我。” “我们所有人昨天晚上一直忙到快三点,本来今天是不准备过来的,现在虽然来了,可能晚一点还要再过去。” “钢琴也只是因为看到他们今天拿下来,就突然想要练练手,我有时候也需要一点这方面的灵感。” 没等付淮槿再开口,贺骥已经一字一句地把这些天自己身上的事说给他听。 说完以后握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唇边啄了下,低声道:“淮槿。” “我是认真想追求你的,你得相信我。” 付淮槿被他说得脑袋发晕,半天支不出一个音。 其实说实在的,他们满打满算也就一周没见面,贺骥说是忙,但依旧每天挤出时间出来找他。 手机里都是对方的消息。 如此郑重其事地向他说明,反倒更显得是付淮槿自己在介意。 被看穿之后有些窘迫,他想努力找回场子: “一个追求者不会随随便便就亲人。” “是么?”贺骥笑一下,捉住他的手没让人轻易收回去: “那你让我亲么?” 这就更...... 付淮槿觉得自己像是被扯到岸边地上,拼命在地上挣扎扑棱的鱼,想努力重新回到水里: “我......” 刚开了个头,远远地于洋就回来了。 见他俩坐在一起,随手扯开付淮槿对面的椅子坐下。 感叹说:“贺老板,你们这地方装修得挺不错啊,比我和同事平常喝酒的那几个地方环境好多了。” 付淮槿几乎是在人坐下的同时就抽回自己的手。 贺骥脸上表情没变,只笑意淡了几分: “是么?那就欢迎你们随时过来玩。” “行啊!”于洋笑笑说。 他本身就是个自来熟,聊着聊着还特意加了贺老板的微信。 问人晚点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 没等贺骥,付淮槿已经在旁边开口,“你不是还要去录音棚么?” “不用在这一直陪我们的。” 贺骥看了眼手机,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只手覆在付淮槿肩上,弯下腰对他: “你刚刚喝了两口这个酒,一会我让黑子开车送你回去。” 付淮槿赶紧拒绝:“不用麻烦黑子了吧,我走回去就行。” 贺骥定定看了他一会,改口道:“那就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打个电话,把你送回家以后我再过去。” “别啊,你现在就赶紧去吧,不用管我的......” “举手之劳。” “哎真不用……” 他俩在这一来一回,一个悠哉哉的坚持,另一个拒绝的也不算太走心,黏黏糊糊的。 像是没个一时半会,这点事都掰扯不明白...... 旁边坐着的于洋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点猫腻,主动说: “淮槿啊,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我还去公司呢。” 说完又眯起眼对贺骥:“贺老板,我的车我可就自己开走了啊,你送他回去呗。” “好。”贺骥点点头。 等付淮槿起身的时候帮他把外套拿上,对着他: “走吧。” 付淮槿:“......” 后知后觉也站起来,走在三人最后边。 他们一块从酒馆里出去。 现在江城已经很凉了,空中还飘着细细的小雨,付淮槿出门之前贺骥就把外套给人披好,手就盖在人肩膀那里。 旁边还站着于洋,付淮槿赶紧说: “我自己来吧。” “没事。”贺骥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付淮槿:“......” 于洋当没听见,说了句自己车就停在路边。 几步跑没影了。 屋外空气和酒馆比温差很大,淅淅沥沥的小雨往人脸上扑。 贺骥手往屋檐外边伸了下,接着对他说: “稍等我一会。” 说完回到店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把黑伞。 察觉到他想做什么,付淮槿立刻伸手阻止:“不用,这么点雨我跟你跑过去就可以。” “不行。” 贺老板说一不二,拉着他手让他坐在门口一个新的白色秋千上: “坐在这里等我。” 说完以后拂了下他的肩,把上面的水拂去。 撑开伞,往酒馆对面的停车场里走。 付淮槿就这样远远看他,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面前雾蒙蒙的雨夜。 他还记的上一次下雨,贺骥举着把黑伞站在他们楼下等他,也是先让他站在屋檐下,自己把车完全开到门口。 不让他淋到分毫。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付淮槿坐在门口发呆,直到他再次看到贺骥。 贺骥从距离他不到二十米车里下来,一直用伞遮过他的头顶。 “门口这里不让停车,得走一段,就在前面那边。” “......好。”付淮槿回过神来。 一把伞撑在两个男人中间,顶上是雨点打在上边的声音,滴滴答答的,也同样砸在人心坎上。 路过一个小电瓶车飞驰而过! 速度极快,两边被溅得飞起一路水花! 付淮槿下意识扯住贺骥的手腕把人往里带了下,很快他自己的也被人握住了。 贺骥换了只手打伞,靠近付淮槿的这只把人紧紧牵着,低声道: “慢点走。” 两人一起慢慢往车那边走。 左右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付淮槿觉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心砰砰直跳,和周围的雨一样。 等到坐进车里的时候两只手松开了。 “直接回家?”贺骥坐上车以后问他。 难道不是么? 付淮槿想到什么以后看向他, “你不是还要去录音棚?” “对啊。”贺骥说完后低叹一声,像是对付淮槿又像是低叹,摇摇头道: “但今天是真不想那么快把你送回去。” 后来一路上两个人又都没怎么说话。 车里的空气比外面闷,贺骥开了暖风,从里边吹出来的热流在两边窗户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直到把车开进付淮槿的小区,贺骥也没有要开门把人放下去的意思。 汽车就单纯停在这儿。 前面的雨刮器左右摇摆,把上面刚结上的一层小水珠刮下来。 很快又覆上一层新的。 付淮槿突然开口:“刚才于洋说明天要上班,但说的其实是他自己。” 贺骥扭头看他。 “我明天其实是休息的。”付淮槿说这个的时候压根没胆抬脸,强装镇定问他: “你们那个工作的地方,是不是不允许带外人进去?” “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车里将近十秒的沉默。 贺骥忽然低声道:“淮槿,我觉得你在勾引我。” “勾引我现在就把你带走。” 黑夜当中的雨是缓慢的,可以把人的所有感官无限制放大,让人更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声。 也变得愈加勇敢。 付淮槿深吸口气又叹出声,像是自己和自己的和解。 这一回头也扭过来了,看进身边人黑如墨的眼睛里: “那你要带走我么?” “贺老板。” 第42章 付淮槿都不知道自己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都差点咬到舌头。 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出去了, 靠近主驾驶的那只手再次被人牢牢攥进手心。 先是轻轻搭着彼此手背,再从交握变成十指紧扣。 付淮槿下意识“嗳”出声。 旁边的人却像是没听见,一只手把着方向盘, 慢慢把车开出去。 很快车载屏幕也亮了。 有电话被打进来。 贺骥很快就接通,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临时有点事。” “我今晚先不过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 第50章 很快对面中年人炸了,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 付淮槿一听就辨认出这是老鲁的声音, “哎哎哎什么情况啊, 不是你说要连着录一个礼拜么?!” “现在大伙时间都调出来了,就等你一个人呢......你帮人帮到底, 别这时候撂挑子行不行啊!” 贺骥在这边没说话, 拇指一下下轻扫付淮槿的指节。 微扬的嘴角应该不是真的准备要放人鸽子,就是纯高兴。 老鲁半天没等到答复, 更急了: “我真服了你,什么事这么重要啊,不然你先过来告诉我什么事,我去帮你处理行不行啊?” “不行。” 贺骥这回接得极快。 看眼屏幕上的时间,“我估计要晚至少五十分钟。” “行啊, 晚就晚呗, 只要你能过来就算晚个把小时我们都等你!” 贺骥“好”一声, 看眼旁边的付淮槿, 接着对那边:“这可是你说的。” “恩......啊?”电话那头的老鲁愣了下。 他都说什么了? 但没等他再开口贺骥就摁了挂断。 付淮槿刚才在边上一直没敢出声, 等到没再和人说话的时候才轻呼出一口气, 对身边人: “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为什么?”贺骥问他, “不是你说要跟我私奔么?” 停几秒又故意揶揄他:“还是说你后悔了,都已经把我人给拐出来,现在却想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掉?” 付淮槿:“......” 无语这人的倒打一耙。 忍不住道:“现在究竟是谁拐谁啊?” 贺骥却说:“不管是谁, 都是我们两个。” 付淮槿眼角轻颤,垂眼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互相交缠在一起的手。 好吧。 确实是他们两个...... 汽车再次开进一个小区。 这个小区付淮槿之前好像来过,当时是念大学的时候,他哥带他来看的房子。 那个时候这里的房价就已经是三万多一平了,现在虽然受房地产政策的影响,所有房价都在降,但这地段看着是怎么都不会降的。 “现在录音棚都在这么好的地方么?”付淮槿感叹一声。 “这是我家。”贺骥说。 付淮槿一愣:“你......家?” “对,边北他们那儿我现在确实不方便带你过去。”贺骥说: “但他们这次录音的地方离这不远,在这等我行么?” 付淮槿心里头觉得这不太行。 下意识就想拒绝: “要不我还是......” 结果刚开了个口,贺骥就把车往旁边一个路口开,拐进他们这里的地下停车场。 车窗外一下变得极暗。 付淮槿只能看到路边的几盏灯闪着亮光,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没有选择。” 像是真的要把他拐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付淮槿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心里反而还因为这句话沉浸在层炙热的温泉水里,是一种隐秘的,说不上的情绪。 痒痒的,甚至还有点期待。 两人在车里的时候手牵着手。 等他们从停车场走到电梯的时候,付淮槿就下意识把双手捅进兜里,没给人机会再牵。 贺骥垂眼看向他细细的手臂,眉头微挑,也没说什么。 等到了这栋楼的最顶层。 这里只住了贺骥一户。 看到里边的陈设以后,付淮槿先是有点惊讶,但这个惊讶并不是被他这富丽堂皇的装修摆件吓到。 是因为这里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夸张。 房间和客厅的确比他的大,但也都是寻常人家的一些东西,和他家的陈设差不多。 就是厨房多了个长长的岛台,像是用来专门做铁板烧的,还有两个透明的,高到天花板的柱形酒柜。 里边的酒比付淮槿在酒馆里看到的还多。 “这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用。” 贺骥在进家门以后,领着人在各个房间里转悠。 付淮槿当然也看到了他那个放乐器的房间,先是被里边琳琅满目的各种乐器震惊到,很快又注意到他们家阳台上: “跑步机?” 走到旁边去看看,禁不住回头:“你家都有跑步机怎么之前还去外面跑?” 贺骥去厨房给人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上的时候挑挑眉: “那我是为了谁呢? ” 两人的指尖稍微触碰以后又快速分开。 付淮槿拿着杯子的手微抖,下意识偏开视线。 垂着脸默默给自己喂了口水。 见贺骥还坐在他对面的一组小沙发上,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不是要去录音么?” 捧着杯子的手微收:“我一个人在这可以的,你不用管我。” 贺骥先是坐在对面看他。 后来走到付淮槿身边坐下。 他们这个沙发是软底的,只要身体陷下去原本紧挨着的人就会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付淮槿感觉自己的腰和对方抵在一起,就想往旁边挪开点距离。 但很快就被人从旁边捞回去。 贺骥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极具侵略性的,像是被抓到以后就绝对不会再给机会逃跑。 付淮槿在他这却永远是那个意外。 即便是像现在这样半搂着他,贺老板也没有借着他们过于悬殊的身体和力量完全压制住他。 只虚虚用手环着,始终给人留下一个随时可以逃开的距离。 “淮槿。” 他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极为低沉: “我说过我会给你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想怎么对我,是吊着还是折腾我都可以,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我也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付淮槿在他的怀中抬起头。 “我很记仇的。”贺骥说这个的时候浅浅笑一下: “等我们在一起以后,我会从你身上一点一点的全部讨回来,不会再放过你。” 他们这是在顶楼,对面一大扇透明玻璃窗户,像是对面一栋楼的人能随时看到里边。 让这些话变得更羞耻。 “知道了么?”贺骥问他。 即便对方没有使劲儿,付淮槿都觉得自己像被完全扼住,此时根本没办法抬头看他。 只能在人半逼迫的问句里勉强应一声: “知道了。” 脸也不敢抬。 殊不知他这样和顺的应允在对方眼里是另一种勾引。 贺骥先是垂着眼看他,后来不由分说凑过去,从上面俯身咬住付淮槿的耳垂。 舌尖从中间一直往耳朵轻滚,那一小块地方几乎瞬间就红了。 付淮槿往后撤了下没躲过去。 他的喉结又覆上一根拇指,贺老板的手就一直抵在那里,轻轻揉搓,把人逼得被迫抬头看他。 很快拇指又变成了贺老板的牙齿。 两人就这样厮磨了快二十分钟才分开。 贺骥从沙发上坐起来。 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付淮槿先是坐在沙发上,一阵喘息,手指握了下自己的耳朵,也跟在他后边站起来。 胸腔不停起伏,里边的心脏快要往外跳。 看着贺骥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自己的睡衣。 付淮槿欲言又止:“我得下去一趟。” “怎么?”贺骥问。 “我来你这里住,总得买点什么......”付淮槿说着像是怕人没听懂,强调了句:“就是你上次去我家买的那个。” 贺骥没说不让他下去,面上却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你的我确实不行,但我的你一定穿得了。” 说着从衣柜里给他拿出包新的。 看着丢在床上的一包内裤,付淮槿愣在哪里,静了半天以后默默拿起来。 看了眼上面的码数以后什么都没说。 贺骥是一直等到他洗完澡,睡到床上以后才走的。 期间付淮槿催了他几次。 但人不为所动,直到看着他好好躺在床上。 临走时留了把这个家的钥匙放桌子边,嘱咐他:“要是要出门记得拿,我大概明天上午才能回来。” 付淮槿被他这样看着躺在床上有些尴尬,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坐起来:“不用给我留钥匙的,我明天上午自己就走了。” “可是我想一回来就能看见你。”贺骥手搭在他额头上,把刚刚吹干的头发往前捋捋,轻声道: “我给你带早餐。” 低低的语气像是在诱哄。 付淮槿不吱声了,感觉自己今晚心脏经常提到嗓子眼。 直到贺骥出门才放下来。 身上的睡衣比他平常穿得要大。 整个家里装的是中央空调,气温是恒温的,其实就算不穿也可以。 但付淮槿平常也习惯穿着衣服睡觉,即便是现在身上这件是别人的,衣摆半张着,袖子也长出一大截。 第51章 怎么会突然同意要来对方家呢...... 付淮槿在床上翻身的时候叹出声。 他以前极少去别人家过夜,就连于洋,他和对方认识这么久,去了人家那儿到晚上都一定要回自己屋里睡。 原因是付淮槿有点认床。 之前去北疆是因为工作太累,但他今天只开了四台手术。 而且他和贺骥现在的关系—— 肯定早就不能算是普通朋友,可要真的说是在一起了,好像又不太准确。 身体上的亲密是有了,但其他的...... 好像卡在截然相反的两种情况之间。 临睡觉之前付淮槿脑子里全是事。 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搅合在一起,但就是这样,他居然还是在贺骥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付淮槿以为是贺骥回来了,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来。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跟对方聊聊。 结果开门的一瞬间,和外面站着的妇人看对了眼。 妇人正在把带来的东西放餐桌上,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下。 反应过来以后眼睛都亮了,声音不自觉地往上扬: “付医生?!” 第43章 客厅里, 付淮槿旁边坐着林婳。 两人肩并肩,手里一人拎一袋小熊饼干。 贺骥看着挺热爱生活的,但实际上他这里吃的也不多, 刚才付淮槿找半天也只找到这样一大包。 据林婳女士说好像还是她上次自己带过来的。 “您昨晚睡眠怎么样?还失眠么?”付淮槿问说。 也是没想到昨天来麻醉科的居然是贺骥的母亲。 早知道那时候他就该更客气些...... “睡眠?睡眠挺好的呀。”林婳说,想到昨天自己才去了人家医院后赶紧改口: “哎,我昨天其实也就是路过, 心血来潮进去看看,没想到就碰到付医生你了, 赶巧了吗不是......” 她说的付淮槿不确定:“那那份饭也是给我的么?” “噢......这个啊,其实是一个朋友之前给我介绍过付医生你, 我就想着, 去一趟不能白去嘛,就随手带了点东西。” 林婳边吃饼干边说, 说的有点噎。 付淮槿起身给人倒了杯茶。 林婳双眼一直跟随,等他把东西搁上桌,忍不住就说:“付医生啊,上次太匆忙,要不然阿姨请再你出去吃个饭吧?” “你这一天天工作这么累, 光吃饼干怎么能够呢!” “没事的阿姨, 贺骥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付淮槿把饼干放到一边, 默默拿起旁边的手机。 正在想找什么机会自己先走......也想发消息问问贺骥。 结果林婳一包饼干拍桌上, 大手一挥道:“哎呀不管他, ” 转头就继续对着付淮槿:“我这个儿子是我没教育好, 哪有自己出去玩一个晚上, 把客人一个人丢在家里的道理?也太不懂事了!” “简直不像话!” 饼干的包装袋飞出去老远。 付淮槿下意识伸手帮她捡回来,嘴上替贺老板解释一句: “好像是跟一个工作室聊做专辑的事。” 他说得认真,林婳却一脸不在意:“呵, 这么点小事还得通宵去做,只能说明他自己能力不够!” 说着身体往后撑,话赶话就这么说出来:“天天这么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讨到老婆啊......” 付淮槿手一动,嘴里咬碎一只小熊的耳朵, “什......么?” “噢,没什么。”林婳被说的赶紧闭嘴。 两人继续并排着肯饼干。 中途林婳接了个电话,对面听声音像是一个很年轻的女生。 说了句什么以后林婳很快笑开了花,立马接道: “哎哟,我在你骥哥这儿呢,不在家......” “行,你先在家陪你叔叔聊会天,等晚点让他请咱们吃饭!” “他敢......这么大日子能不来么?!他不愿意我压也要把他压过来!” 付淮槿默默听人把话说完,手里的饼干也快吃完了。 喝进去半杯水,像是鼓起勇气后对旁边人:“阿姨,您对贺老板将来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么?” “那当然......”林婳看了眼旁边的付淮槿,一句‘只要是活的就行’吞进肚子,快速改口道: “肯定得有点要求啊。” “首先得人长得好看吧,性格体贴温柔,还得学历高点,工作最好是在体制内的,像医院什么的就特别好,这样多稳定啊,以后日子也过得舒坦。” 是么...... 这几乎是所有家长对儿媳妇的要求。 付淮槿盯着面前的茶杯,想起刚才手机对面的人—— 直到里边的茶叶全都慢慢沉底,脑子里刚才的那点冲动也逐渐冷却下去。 “那要是他喜欢的人,你们不满意怎么办?”付淮槿轻问。 “怎么会不满意呢?我儿子的眼光一向好。” 林婳说着,忽然想起贺骥上次回家,还说没有把人追到手,也不知道现在俩人情况咋样。 忍不住从旁边试探: “付医生呢?现在身边是有人了还是单身呀?” “还是一个人。”付淮槿说。 林婳一愣,难掩心中的可惜: “......噢,这样啊。” 两人各怀心思地继续并排坐着。 付淮槿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说:“......林阿姨,其实我昨天就是过来借住一个晚上,现在就先回去了。” “这么突然么?”林婳听他这么说赶紧也跟着起来,真不想就这么放人走: “别啊,都这个点了留在这吃点东西再走,等贺骥回来让他送你!” “没关系不用的,别麻烦他了。”付淮槿说着,已经把自己的水杯拿到厨房洗干净放好,回身道: “他回来以后让他陪您多聊聊天。” 林婳就追在他后边:“我跟他没什么可聊......唉不是这么说,反正你别这么着急走啊付医生,我们——” 他俩正说着话,外面门开了。 贺骥从门口走进来。 他像是从楼下跑上来的,速度极快,进到屋里的时候身后门都没来得及关。 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餐盒,刚进门以后就冲着林婳: “您怎么来了?” 手里钥匙随手往饭桌上一扔。 “来看看你啊。”林婳说着不停朝他使眼色。 意思是让人赶紧把付淮槿留在自己家里。 付淮槿刚才想走的意愿挺强烈的,其实是不想看到贺骥。 现在突然看到人了反而就冷静下来。 掩了掩神色后对他说: “我想着你和阿姨可能还有事情要聊,我留在这里怕影响你们。” “没什么好影响的。”贺骥说。 走到付淮槿身边,把人往里拉了下。 说着朝林婳看眼。 母子俩心领神会就一瞬间的事,立刻也走过去,扶着付淮槿的肩膀,笑着道: “就是说啊,我们都博弈快半辈子了,哪有那么多话说。” “咱们去吃点东西。” 话都说到这一步付淮槿也不可能这样就走。 左右也是自己刚才情绪突然起来,很快就能恢复。 便先定下心,坐着陪长辈吃了顿饭。 一顿饭早餐吃得还算愉快,期间林婳一直在和付淮槿聊天,问他医院的事,付淮槿也是问什么说什么,还会给一些平时睡眠上的建议。 态度跟对自己哥嫂很像。 从他们家出来以后,贺骥刚要把人往地下停车场带带。 付淮槿却说自己叫了车。 “什么时候叫的?”贺骥问他。 “刚才在洗手间的时候,顺便叫的。”付淮槿说。 一听这话贺骥眉头微微皱着,直接说:“取消了,我送你回去。” 付淮槿:“不用......” 贺老板却像是没有听见:“刚才吃饱了么?现在是想先回家还是去哪儿坐坐。” “贺哥。” 付淮槿情急之下喊了下他,站定住了,没再往前走。 脸色变了又变。 在人看向他的时候又快速镇定下来,换了个角度道:“你昨天一个晚上没睡觉吧,超过七个小时不睡觉不能开车。” “之前来我们医院的那个司机就是因为疲劳驾驶,才导致两辆公交车相撞。” 付淮槿说到这声音软下来,对他:“别让林阿姨担心。” 他说这些的时候贺骥就定定看他。 从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他淡粉色的下唇,深吸口气又呼出来,从旁边搂了他一下: 说:“昨晚睡得好么?” “挺好的。” “那我怎么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贺骥声音底下来,继续盯他。 付淮槿抬眸朝他笑笑,没拒绝揽在他肩上的手臂:“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才想起来有个病例还没看,得先回趟家。” 第52章 “真的?”贺骥垂眼。 “恩。” 付淮槿也抬头回看他,眼睛里的情绪掩饰得极好。 贺骥这才像是信了,手从他的肩挪到他的背:“那我送你到门口。” “好。” 付淮槿直到上车之前都还一直嘱咐人回去补觉。 等到车开走了。 他的声音也停下来,先是去看后视镜里贺骥的脸,又盯着车窗外两排高档小区的楼栋出神。 嗡嗡—— 手机响了。 [贺哥: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付淮槿刚想回复一个“好”,想了想又收起来。 闭闭眼,摁灭手机屏幕。 贺骥是在两个多小时以后才收到对方到家的消息。 林婳女士还在客厅里叨叨叨,指责他刚才不把人付医生送回家。 完了又说:“哦对了,你堂妹和她未婚夫今天来家里认门,等会你开车带我们出去吃海鲜呗。” “家里不是有司机么?”贺骥问。 林婳一声嗤笑:“谁让你刚才不去送付医生的,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贺骥坐在沙发上,一下阖上手里的打火机。 对他亲妈:“下次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这听着还像是觉得人打扰他们了。 林婳一下就变得不太乐意,脚尖对人:“哎哎哎,臭小子别忘恩负义啊!刚才在饭桌上我说了你多少好话?” 完了又说:“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啊,还不是看你那么大岁数了,再过几年没人要了怎么办!” 林婳吹吹自己上午刚涂好的指甲油,损起人来半点不客气。 气性上来了带着一百八十层滤镜,能完全忽略掉自己儿子这张和她如出一辙的俊脸。 第44章 付淮槿在医院里住了快半个月。 一次早上再到食堂, 随手把桌上这碗热干面的酱拌开,芝麻酱的香味冲到他鼻尖。 但就光看着,没吃。 “老大, 豆浆买来啦,最后一杯无糖的。”张萌萌在他边上坐下。 杯子吸管搁边上。 “谢谢。”付淮槿应了声接过来。 张萌萌另一只手端着笼蒸饺,坐下来没着急吃, 凑过去问: “老大,是不是主任他骂你啦?” “没有。”付淮槿夹起一圈面条, 往嘴里送了一口后看向她: “怎么了?” “没......就觉得你好像心里有事儿。”张萌萌说。 上次这么问他的是于洋。 那是付淮槿从贺骥他们家出来的第二天,对方一个电话就打进来, 打探他和贺老板的关系。 付淮槿说了个, 就普通朋友。 但实际上他们谁都知道,这关系就不可能是普通的。 甚至到以后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付淮槿之前躲席飞的时候都没有特意躲到医院来, 结果现在却用来躲贺骥。 原本昨晚俩人还卿卿我我,窝在沙发上俨然一对恩爱的恋人。 贺骥临走前还给他紧了紧被子。 如今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消息没回几句,上句和下句之间得隔上好几个小时。 付淮槿想到这儿就又拿起手机。 上边和贺骥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天上午,对方问他吃早餐没有, 他一直到中午才回了个吃了。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接话。 天天跟个苦行僧似的。 最后于洋实在看不下去了, 一下班就跑他们医院, 把人拽出去吃烤肉。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人啊, 有你这么造的嘛。”于洋刚把勾完的菜单递上去, 朝人哧道: “你们医院也能让你一直住?” 付淮槿:“排班表上写着呢, 有什么好不让的。” “自愿加班。”于洋感叹一声, 把杯子递到人跟前:“得,我服你。” 付淮槿其实没什么心情,杯子和人随意一碰就搁桌上了。 又把旁边的手机拿起来。 对话框是空的, 里头一条消息没有。 于洋注意到他动作,扯扯嘴角后说他,“你说说你啊,现在这情况是不是都是你自己找的。” 付淮槿:“我什么情况?” “你还问我呢,啊,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嘛。”于洋说,“像上个月我离家出走的大外甥。” “诶哟,在外头饿了两三天,回家以后那悔的,天天自己扛着铺盖去我姐房间门口打地铺,那认错态度跟赎罪似得。” “你还挺会比喻。”付淮槿自嘲一声。 “可别,你在某些方面还真不如我那外甥。”于洋一摆手,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实在喜欢就在一起呗,剩下的以后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 “之前你跟那姓席的分手都没见你这样过。” 这时候一盘盘烤肉被端上来。 付淮槿随意把肉放烤盘上,夹子来来回回地翻。 翻得心不在焉: “我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时候了。” 有时候三十岁真是个坎,好像人只要从这个数字上迈过去,就会脱胎换骨,脑子里所有思绪和念头全都会换一遍新。 考虑的问题也不会再那么纯粹,更不会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昨天贺老板还给我发消息了。”于洋道。 “他说什么了?”原本埋头翻肉的付淮槿立刻抬脸。 “想知道啊?求我啊。”对面人故意朝他挑挑眉。 付淮槿手微顿,把一片烤好的五花肉放在对方的盘子里。 于洋笑了下,把桌上的肉夹起来自己吃了,接着说:“也没什么,就问我最近有没有时间去他那儿喝酒。” “不过听他那个意思肯定不是想我自己去。” 付淮槿盯着桌上油滋滋的几片肉,问他: “能看看你手机么?” “行啊。”于洋给人递过去。 递之前还很贴心地把那一页聊天记录调出来。 其实一共也没聊几句,付淮槿先是自己看,看完了以后重新还给他。 把烤炉上的肉往边上夹。 夹完了也没吃,就说:“我只是觉得,我和他无论阅历、经历实在是差得太远,要只是做朋友还行,要是做别的......” “你觉得你俩现在还能做朋友么?”于洋把他后面的话打断: “就我上次看他对你那态度,还有你那时候的反应,我一个外人都觉得你俩早就该在一起了。” 付淮槿没吭声。 其实不用于洋说他自己也知道—— 他喜欢贺骥。 很喜欢很喜欢。 但就是因为真的喜欢,才会害怕当新鲜感和欲望消退以后,那些现实的问题被抬上来,就会变成锋利的刃。 远不如现在这样。 那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付淮槿觉得自己可以很直接地对席飞说,我们分手吧。 却无法保证在多年以后,面对和贺骥的关系,还能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他实在太喜欢这个人了。 从烤肉店里出来。 付淮槿被于洋逼回了家。 但其实今天即便不是于洋,他都是要回家的,总不能真的一直在医院里宅着。 于洋开车送他回去的路上。 付淮槿注意到他车上吊着的一个小木牌,上边刻着字。 ——祝你平安 底下一个王八壳。 付淮槿忍不住拿手里看看,扭头问说:“你在哪买的啊?怎么不挑个好看点的?” 于洋没好气地笑出声:“这我自己做的,能好看到哪儿去啊!” “你自己做的?”付淮槿刚才就觉得这个木料像是在哪儿见过,反应过来以后问他:“你去岑帆那儿了?” “是啊,本来今晚吃肉我也喊了他......但你知道的,他家那口子太霸道,就上次我约他出来喝酒,就晚了那么十几分钟没送他回去,人直接让他跟我断交!” “这么严重?” “就是说啊。”于洋说到这叹口气,接着又挑挑眉, “不过咱们帆比以前硬气多了,说是等过一阵子就跟我们出来聚。” “要是他一个人他对象肯定也会跟着。”付淮槿说。 “跟就跟呗,刚好有人买单了。”于洋不以为然。 两人说着话也到小区里边了。 停好车。 于洋还挺欠欠地问他,“怎么着,要不要我先帮你上楼看看?看有没有人在那儿等你?” 付淮槿:“......不至于。” 说完默默从车上下来。 绕到车后边去提自己一直放在医院的行李箱。 走到前边的时候于洋又把车窗摇下来: “跟你说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做咱们这行的都知道生命无常,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付淮槿在他这句话里顿了一瞬。 提着箱子往楼上走。 于洋的车一直停在楼下。 等确定人完全上去,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 第53章 “你们家付医生现在已经回家了啊,你要是想过去敲门现在就可以去。” 那边沉默片刻,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你在哪儿看到的啊。”于洋一惊,脑袋探到车窗外边,四处看看后说: “哎我去,你不会刚一直跟着我们吧!” 对面没有说话。 “还真是啊!”于洋震惊得不行,揉揉太阳穴:“我真服了你了贺老板,那刚怎么不过来啊,我们桌上还那么多肉没吃。” 贺骥没接他这个,从口袋里拿了根烟。 站在他们小区门口的一棵光秃松子树下,抬头往上看眼,道: “你们下次别去那家店吃烤肉。” “怎么?” “肉都是提前腌制过的,太辣他受不了。”贺骥说。 于洋:“......” 一晚上劝这个哄那个的还被喂了一肚子狗粮。 整个一大无语,只说:“行了行了,我是看在你上次帮了我的份上才知会你一声。” “剩下的事你俩自己解决,我不管了。” 说着挂了电话。 等他的车开走以后。 贺骥才从松子树后边出来,嘴里吐出口烟圈。 盯着楼上的一个方向。 要是他以前的性子,刚才根本都不会让人上楼。 在付淮槿刚进楼栋的时候就把人打包塞进自己车里。 扼住他的下巴,逼问他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 为什么突然变了? 怎么就躲他躲得这么厉害? 无数问题盘踞在他心口。 其实贺骥一直不算什么脾气软的。 再遇到这个人以后,做过的所有事都是强压着,像是埋在地底以下,压抑太久以后的死火山,稍不留神就会冲破薄薄的地层,一涌而上。 浓浓岩浆混着黑石,方圆数十里的平地寸草不生。 可是一想到这个人为了躲自己,在医院连轴转了快一周,贺老板就又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舍不得,也不太忍心。 到最后只是站在楼下给人打了个电话。 那边一如既往地没有接。 等到屋里灯亮了,付淮槿才给他回了条消息: [淮槿:怎么了?] [贺骥:还在医院?] 那边又过了快十分钟才给他回过来。 [淮槿:恩。] [淮槿:最近手术有点多。] 付淮槿回了这条消息以后对面就再没消息。 他先是在床上呆坐了会。 后来拿了衣服去洗澡,洗完以后就靠床坐着。 先是看着手机,后来拿了根烟走到他们客厅的阳台上。 用力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连带嗓眼里的苦涩一块儿吸进肺里—— 又深深地叹出来。 第45章 因为昨天车还停在医院, 第二天付淮槿本来准备要打车去医院的。 结果他一大早就收到消息。 嫂子来江城了! 今天上午五点多的车,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到高铁站。 立刻发消息跟科里医生换班,打辆车过去接人。 还在高铁站外边的时候, 付淮槿远远透过玻璃就见到他嫂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被机场一楼便利店的招牌挡着,看不清脸。 起初还以为是他哥跟着过来了,心里生出这些天唯一的一丝高兴, 走路都是跑的,一连越过好几个人—— 可等到离得近了, 看清楚以后,付淮槿却站在原地没动。 眉宇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席飞站在他嫂子旁边, 帮人拎东西, 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人乐得都快直不起腰来。 看到他以后用力朝他招招手,“淮槿哥!” 付淮槿先是隔了两米远看他们, 后来才走过去,对着席飞: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接嫂子啊。”席飞理直气壮地看着他,“昨晚我就和嫂子在微信里约好了。” “昨晚?” 付淮槿先是一愣。 这才想起来,席飞之前确实加过他嫂子的微信。 嫂子这时候也在旁边说:“是啊,小飞看了我朋友圈, 知道我今天要来江城, 就跟我说好要过来接我。” 付淮槿不理解:“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你哥昨天给你打电话了的, 但你手机一直关机。”嫂子解释说。 付淮槿这才想起自己昨晚脑子里都是贺骥的事, 后来为了控制不要总是隔一会看下手机, 干脆直接关了。 “走吧嫂子, 我先带你去吃个饭, 再送你回你家那边。” 付淮槿说着就拎起地上的东西,准备带人一块去外边打车。 结果席飞直接道:“淮槿哥,现在是打车高峰期, 你们就算出去了也很难再打到车,你看嫂子手里还这么多东西呢......” 说着故意看向付淮槿的嫂子: “我开车来的,你们想去哪儿,我送你们过去!” 要是付淮槿自己绝对转身就走。 但他不能拉他嫂子现在出去等车,人看样子也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现在额上都是汗,身上的毛衣领子也有点歪。 “淮槿,要不咱们就坐小席的车吧,因为今天他也是特意过来接我的。”嫂子轮流看向他俩后,对着付淮槿: “把他一个人撇下不太好......” 付淮槿也看向席飞。 后者从出现以后也就只盯着他,双眼里全是眷恋和渴望,看得付淮槿太阳穴里像针扎得一样疼。 付淮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嫂子:“嫂子,我刚定了个茶餐厅,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让小席先送你过去。” “你不跟我们一起么?”这次说话的是席飞,看向他的时候眉头紧锁。 付淮槿没再看他,脸偏到一边:“我车还在医院,你们先过去,一会我开过来。” “先去吃饭,等吃完了我先送嫂子,再把你送回医院不行么?”席飞冲他。 这时候他嫂子也说:“就是啊小槿,你跟我们一块呗,其实我这次来江城就是想去看看我爸,吃不吃饭都可以!” “毕竟小席也有他的事,总是麻烦他不太好。”付淮槿说完这句再没说别的,只道: “我去门口打车,一会餐厅里见。” 说完也没再看后面这两个人,往高铁站外头走。 现在这个点的确不太好打车。 门口人流量特别大。 付淮槿先给付磊发消息,告诉他已经接到嫂子了,再从手机里把打车软件调出来。 席飞站到他旁边,低声道: “别打车了,我送你吧。” 付淮槿扭头看他:“怎么就你一个人?” “嫂子她去卫生间了,一会过来。”席飞说。 付淮槿瞥了他眼,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等下麻烦你了,我定了包厢,报手机号就可以,一会你把人送到那就可以先走。” 席飞先是没说话,后来深深望着他。 胸腔里压抑的情绪快要奔涌而出,咬着牙说: “淮槿哥,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么?” 停几秒又道:“还是说,你现在连跟我坐在一个车里你都不愿意了?” “你自己觉得呢?” 付淮槿叹口气,“席飞,类似的话我已经跟你说过太多遍,倒是你该好好想想,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还要来骚扰我的家人究竟合不合适。” “骚扰?你觉得我现在是在骚扰你么?” 席飞不可置信看他,像是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用上这种词: “我想跟你和好,想跟你认错,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干,只要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我这样做做错了么?” 他声音越来越大 周围有的路人朝他们看过来。 这时候付淮槿刚好也打到车了,手机上显示司机还有二十分钟才到。 席飞被他无视都快受不了,狠狠地瞪着他:“还是说,你现在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才对我这么狠心?” 付淮槿没接他的。 “是贺骥么?”席飞又问。 一句话像是砸到人心底里,付淮槿双手握紧,面上维持着和之前一样的表情: “跟你有关系吗?” 席飞却说:“你是故意报复我的对不对,你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他,所以你故意跟他在一起?故意拿他来气我?!” 两人正说着话,嫂子就从卫生间那边出来。 远远就站在那边张望。 付淮槿看到了,就对着席飞:“既然你是来接人的,就先好好接吧。” 席飞先是朝那边看眼,抹了把脸,最后对着付淮槿: “那就一会见。” 说着朝他嫂子那边走过去了。 两拨人最后是分开走的。 路上付淮槿先让司机送他回医院去,等他把自己的车开出来以后,付淮槿还故意在路上绕了个圈。 第54章 就是想多浪费些时间,兴许到那儿以后席飞已经走了, 可没想到等他刚把车停好。 下了车才发现席飞正站在茶餐厅一楼门口,看到他的时候还走过来。 从旁边帮他拉开车门。 “你怎么还没走?”付淮槿看着他。 席飞:“嫂子说了,一定要等你来了才开始吃。” “我问的是你,你怎么还在这里?”付淮槿说。 席飞眼底闪过瞬间的受伤,到后边一字一句对他: “我一大早替你去高铁站接人,你不请我吃个饭么?” 付淮槿先是坐在车里定定看他,心里也知道这个饭是非吃不可了。 从车里出来。 结果两人刚一起往餐厅里走,就有人逆着他们从里边往外走。 彼此看到的时候都站在原地。 互相对看着。 时间在这时候仿佛有瞬间的静止。 付淮槿上次看到对方的时候已经快两周前,那时候他刚从人高档小区里出来,坐上车的时候像是离开又像是逃走。 这人现在穿着那天来机场接他的大衣。 他旁边站着的人口罩帽子遮得严严实实,但付淮槿猜到对方应该是边北。 席飞也看到他了。 先是睨了一眼,挑挑眉,后来故意侧过身子对着付淮槿,手搭上他的背: “淮槿,咱们走吧,嫂子还在里边等我们呢。” 他这句话故意说得很大声,在场的三个人都能听见。 亲昵的语气好像他们才是一边的。 付淮槿大脑从看到来人时就一片空白,慌乱之余,只朝着对他挥了下手的边北点点头,继续跟着席飞往里走。 包厢里。 嫂子按摩已经按过一轮了,正有人在帮着做指甲。 这些都是餐厅包厢提供的附加服务。 她好像还是有些不适应,一看到付淮槿就说,不太好意思: “小槿啊,你看看我手上这个颜色,是不是显得太嫩了,不适合我这个年纪。” 没等付淮槿,席飞已经坐到人身边去,笑着说:“怎么会呢,这颜色多显年轻啊,回头付大哥看了肯定喜欢!” “真的假的,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夸张了......” 两人正说着话。 付淮槿就又把手机拿出来,里边仍然一条消息也没有。 他就在对话框里输入: [付淮槿: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一个个字打上去又一个个地删除。 这时候装着各种茶点的小车也推进来。 三个人一块把饭吃了。 一餐饭吃完以后席飞又提出开车送嫂子。 被付淮槿拦下来。 “嫂子。”他先喊了对方一声, “你先在这里休息会,我有事情要单独跟他说。” 说着也没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往包厢外边走去。 席飞也跟在付淮槿的身后。 两个人走到茶餐厅外面的一个卡座坐下。 经此一遭—— 付淮槿现在已经被磨得快没有任何情绪了,对着眼前这个人: “小飞。” 这是他们分开以后他第一次喊人这个。 席飞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捂在手里,暖烘烘的,眼眶一热,下意识就想去伸手抓他。 付淮槿下一句却是:“开个价吧。” 席飞伸出去的手停在那儿,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价?” “你曾经救过我哥,你开个价,我们就算两清了,你也不要再试图来接近我的家人,他们受不起,我也受不了。” 席飞还要再说,付淮槿就又道: “我们俩在一起两年半了,这两年半里,我自认为我对你问心无愧,我没有欠你什么,你老实说也没有欠我什么,这种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们只是不合适,性格不合适,生活方式也不合适,就算在一起了也只是相互折磨,持续不了多久。” 他刚才在高铁站咄咄逼人,摆出一副完全抗拒的姿态。 现在客观认真地坐下来和人好好说,反而更让人觉得难受。 席飞嗓眼一刹那都是哭腔,“不是的淮槿哥......不是的,我们没有不合适,之前只是我犯了错,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背着你做哪些事的,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嗡嗡—— 嗡嗡—— 他说的时候手机响了,看了眼后迅速挂掉,结果又响了—— 这一回席飞直接关机。 付淮槿继续说:“我和你姐姐是朋友,所以我一直不想对你说太重的话,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你。” “但你要是还对我纠缠不休,就只会让我恨你,我不想对一个比我小那么多的男生这样,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尽量是和他好好说,放得极轻,像是一片软软的羽毛。 看似轻薄无力,用力握住以后又松开却只剩下一手血。 席飞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无力感侵蚀着他,让他觉得眼前再也看不到希望: “我现在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了么?” “现在只是朋友的弟弟。”付淮槿说。 席飞又问:“那他呢?” 复再加上一句:“你喜欢他么?” 这个他指得是谁两个人都知道。 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半年前,这个问题是付淮槿问的席飞,现在却倒过来。 虽然现在对人说这个可能已经没太大必要了,但付淮槿此时此刻却很想自己说出口。 像是说给对方,又是说给自己听, “如果你说的人是贺老板。” 两边窗户是开着的。 一股微风飘进,桌上的一本宣传册被吹得翻到下一页。 “那我的确喜欢他。” 第46章 “哎哎哎, 回神啦。”边北坐贺骥旁边,朝人打了个响指。 贺骥扭头看他。 眼角一如既往的锋利,像是吊上了冰渣子, 满脸的冷漠。 边北也没被他这样吓到,继续说:“我说你行不行啊,不是上次还说没什么问题吗, 怎么扭脸付医生就跟别人跑啦?” 贺骥先是没说话,后来才淡出一句: “没跑。” 边北:“没跑那他们刚那样算怎么回事啊?我看刚才那男的还挺主动, 模样长得也不错,看着和付医生挺搭的。” 人是故意拿话激他。 旁边贺骥脸色越来越冷。 副驾上的老鲁扭了个脸过来, 先对着边北:“行了, 你少说两句吧。” 再转了半个身体过来:“那小子是不是之前考华音那个?上次你让我把人家赶走,是不是就因为人喜欢付医生啊?” “我是说你怎么突然对华音招生的事感兴趣。”老鲁一脸恍然大悟。 贺骥抬起眼:“他生活作风本身就有问题, 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 边北来了点兴趣:“什么问题啊?” 老鲁,“就是本科的时候经常逃课,跟一帮玩乐队的一起去酒吧唱歌,之前还把隔壁宿舍一个男生打了,但后来据说好像是对方先动的手。” “这......就这样?”边北惊讶, “这就算是生活作风有问题了?” 玩艺术的人是很容易这样, 生性不羁又自由。 像这样的情况在华音其实不少。 老鲁瞥了眼贺骥:“这说严重其实也不算多严重, 但真要较起真来也的确不符合华音读研的资格。” 我信你个鬼...... 边北在心中小声嘟囔, 胳膊一杵旁边:“现在怎么着, 要不要把你放下车追人?” 没等贺骥, 老鲁就率先开口, 语气比刚才严肃: “今天不行,一会约了天乐传媒的人谈事儿,他们点名要见老贺。” 边北:“......” 故意拍一下前面的椅背, 笑说:“你说说咱俩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没贺哥一个圈子边缘人物混得好。” 这句半调侃半感慨。 贺骥瞥了他眼又收回来,继续看着手机。 几分钟前,和付淮槿的聊天对话框里,对面还显示着“正在输入......” 半天再没消息过来。 等他们到了传媒大楼底下。 门口就有人过来接待,坐着内部电梯一直从底下上到楼顶。 临到会议室门口,这边负责的人一脸歉意地走到他们跟前:“抱歉啊各位老师,这边进去开会是不让带手机的。” “理解。”老鲁先应一声,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对方带来的盒子里。 接着边北也放进去了。 贺骥从在电梯里就一直拿着手机,等到真让他放进去之前他抬起眼: “稍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他这么说负责人也不敢拦着,赶紧道:“噢......好的好的贺老师。” 贺骥看都没看周围几个人。 拿着手机往会议室外边走几步,单手撑栏杆。 第55章 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没人接—— 第一个没人接......直到第五个也没人接。 贺骥刚要拨第六个过去,老鲁走到他后边,拍拍他的背: “你要是实在想去就去吧。” 贺骥回头睨他。 “难得见你这样一次,别真因为我们这边的事给耽误了。”老鲁继续说,“一会几个高层那儿我去跟他们解释” 贺骥再次打了个电话过去,发现对面还是没人接。 只能收起手机,对他道: “先去开会。” “你确定?” “恩。” 贺骥几步走回来。 在把手机放进盒子之前,给对面一直打不通电话的人发了条微信。 [贺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发完就把手机放进盒子里,跟老鲁他们一起走进会议室。 一场会议开得很顺利。 难得肩上一面,几个高层就怼着贺骥拼命输出,还说他们公司里来了个新人,想请他后面帮着带带。 要是不愿意带,能不能帮忙给几首新词谱曲。 价钱不设上限。 一番话下来诚意满满,要是换个人早就妥协。 但都被贺骥否了。 “我现在就是一开酒馆的,这次也只是顺手帮朋友忙,谈不上比其他人专业,更称不起你们说的那个艺术家。” 他刚说完边北就默默朝老鲁做了个口型,翻译过来就是,‘这逼感。’ “您真的不考虑一下么?”高层中有一个新来的女人性格偏强,逮到就会就不想松口, “这个机会对您来说也很难得。” “难道您愿意一直这样默默无闻下去?空有一身才华却不被大众知道,不觉得可惜吗?” “作曲本身就应该走在曲子后面......曲子托人,而不是人托曲子。”贺骥看着他:“至于你说的那类,不想被泯然众人的编曲家——” “现在圈里这样的人其实还有很多,你可以优先选择他们。” “您......” 她还要再说,坐在主位的一个年纪偏大的人摆摆手,示意她停下。 自己站起来道: “既然贺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多劝,就是希望以后要是您有了这方面的想法,还可以想着我们。” “咱们再合作。” 贺骥也站起来对他:“您客气了。” 刚才他们一直想和贺骥谈合作。 等重新坐下,才真的跟老鲁聊合同签订的问题,包括后面的宣传,还有实体ep里边的各种设计。 一场会开了快四个小时。 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中饭都是随便吃了些蛋糕解决的。 合作全部谈妥以后。 这边公司的人提出一起吃饭。 “好啊。”老鲁先跟他们握手,接着说:“合作愉快。” 后来是边北,还有他们工作室过来的其他几个人。 轮到贺骥的时候,他先和几个人握手。 握完以后看了眼老鲁,后者几乎是一眼就知道人在想什么,立刻开口: “一会贺老师就不跟我们去吃饭了......本来今天这个会就是临时被我喊出来的,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他这么说在场其他人也没再说什么。 本来这次会议是想请人合作的,既然人家不愿意,他们到后面也不会再见几次,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但高层中有几个人觉得可惜,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下楼的时候又邀请贺骥好几次,但都没得到同意。 贺骥拿到自己手机。 四小时前,他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那边再没回复。 他人还在电梯的时候就又给那边打了个电话,结果这次对面直接关机了。 从电梯里出来。 边上还有人想再劝贺骥,就被老鲁一个肩膀勾过去,哥俩好地在那叙旧,中途回头看了贺骥一眼。 示意他赶紧走。 后者先是站在原地,等全部人走了以后才一个人从后门出去。 坐扶梯到地下停车场。 把自己的车开出去,一直开到上午那家茶餐厅门口 贺骥临走时有让茶餐厅前台的几个服务员帮忙留意,看付淮槿他们出来以后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这个......他们是开车来的,具体要去哪里也没听他们说。” 贺骥先是静默片刻,继续问: “他是一个人走的,还是和其他男人一起?” “您说的他是指......噢,我看两个男的都是分开走的,其中一个旁边站着个比他年龄看着大一点的女人。” 贺骥听了她说的没再说话。 思虑片刻后道了声“谢”。 刚才在会议室里,还在其他人面前清高孤傲到不可一世,结果现在到了这里只能靠偷摸打听才能知晓心上人的动向。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贺骥心里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从餐厅出去以后把车开到付淮槿的小区。 确定他家里没人以后又开到医院,刚从停车场出来就遇见张萌萌。 后者看到他先是愣了下,完了就说她家老大今天请假了,一整天不来医院。 接连两次扑空,贺骥脸色越来越沉,往常的冷静自持在这一瞬间全部都化为乌有。 装是装不下去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贺骥又把车开回到付淮槿小区楼下,就坐在那里等着。 每隔几分钟到一个电话。 从天亮等到天黑。 可车里的几包烟都抽完了贺老板都没等到人。 他去问了守小区的保安,又自己上楼敲门,屋里的灯一直都是暗着的,证明里边人压根没有回来。 到最后只能再把车重新开出起去。 一直开回到家,临到自己小区门口的时候,贺骥远远就看到一人坐在他们小区门口的花坛上。 身体往后撑,像是在看头顶上的星星。 状若发呆,又显得特别孤独。 一瞬间贺老板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稍微要恍下神前面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 连带开车门的时候都不敢弄得太大声。 等下车以后,他完全确定这个人活生生就在自己眼前。 喉结微滚,胸腔一阵上下起伏。 这回面上再没可能显得若无其事! 裹着一身的寒意和怒火,盯着这不远处这自己渴求了十几年的人。 几步跑过去,在对方站起身的瞬间,把人死死摁进自己怀里! 第47章 贺骥吻过来的时候付淮槿没有拒绝, 反而抬起手,揽住上面人的脖子,全身心回应面前这个吻。 心里觉得突然, 身体却完全顺应本能,没有拒绝,也拒绝不了。 路灯照在他们这一侧, 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 再次被松开的时候,付淮槿用力呼出口气。 他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 在外面折腾一天,脸很红, 现在身上都是灰, 浅色的羽绒服上几大块颜料点子。 现在嘴唇也被人啃破了。 付淮槿一直被人抱着,有些无措, 两手轻轻搭在对方胳膊上。 再次吐出一口白气: “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唔。” 下一秒就又被吻住了。 此刻的贺骥像是在接吻,却又更像是在泄愤,舌尖顶进去以后略过他的上齿,慢慢往下唇上够, 打了个转, 再贴着对方的一起勾出来。 一条银丝夹着血腥慢慢从舌尖往两边溢, 停留在唇角又被人细细舔舐、 对着那块地方再接着又是一口。 极端凶狠。 像要把这几天所有的患得患失和莫名其妙全部发泄出来! 由浅入深再回到浅滩, 紧紧锁在自己这里。 再度分开时付淮槿双腿已经站不住了, 无力地靠在墙上。 被人从前边捏住下巴也没法反击, 虚弱地抬起头。 贺骥两指微微使劲, 这次再一点逃跑的空隙都没给对方留,像是在恨他,恨里边又全被无边的爱欲填满。 再也不可能放手。 “付医生, 你都快折腾死我了。”贺骥声音发沉,沉得人心尖一下下发颤: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付淮槿早就埋没在对方的情绪里。 侧腰也被对方一条腿堵住,动一下就会被人强势地抵回去。 互相暗暗较了会劲儿后,付淮槿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好。” “我回去就跟你解释。” 这个“回去”也只能是回贺骥家。 贺老板车还停在小区外边,这回他牵起付淮槿的时候就完全没有犹豫,直接是五根指头挤进去的十指紧扣。 把人带上车以后生怕他跑掉,系安全带的时候还往中间绕了下。 打了个死结。 付淮槿第一次见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有意想缓解尴尬,故意跟人开玩笑道: 第56章 “你干脆拿条绳子把我绑着算了。” 本来就不算大的空间,贺骥抬脸看他,眼睛里的墨色深不见底: “你以为我不想么?” 付淮槿:“......” 忽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乖乖坐着,等贺骥把车往小区里边开。 人上车以后依旧要一直握着他的手,握住以后牵起来,皱着眉对他: “怎么这么凉?” 付淮槿不敢说自己在外边等了多久,只能道: “你们小区不让进......” 贺骥先没立刻答应他的。 只是在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以后,扭头,不咸不淡的一句: “那天我已经把钥匙和门禁卡都给你了。” 他确实给了,但付淮槿没拿,而且他没拿这事儿贺老板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说这个就是故意的。 故意怨人。 付淮槿现在不可能不乖,认错态度极好: “我错了,下次一定拿。” 两人先后从车里下来,贺骥在电梯里就又把人堵在墙角。 双手狠狠掐住他的肩膀。 这一回没亲,直接咬在付淮槿的脖子上。 颈子白皙的像块璞玉,那里很快就出现一个牙印子。 付淮槿被咬的下意识仰起头,忍不住提醒他: “有监控。” “不管。”两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贺骥把头埋在他脖子和肩膀之间的那个窝里,低声抱怨,“你太狠了付医生。” “说走就走,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许是贺老板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情绪。 付淮槿这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乖乖应下,五指伸进他的头发里,揉着他脑袋—— 轻轻安抚。 嘴里说着:“不走了不走了。” 两人抱着一块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和付淮槿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但客厅和上次比起来有明显的烟味。 这味道贺老板衣服上也有。 付淮槿自己有时候压力大也抽烟,倒没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看着却莫名有些心疼。 被人松开以后。 忍不住走到客厅,伸手把烟灰缸里的烟都倒了,茶几上剩下的半包烟收到底下去。 贺骥刚进屋就从里边把门反锁,走到厨房的时候回头问他: “吃过晚饭了么?” “还没有。”付淮槿说,也反问了他一句,“你呢?” “没吃。” 贺骥说着已经走到冰箱前边,从里头拿了几样东西出来: “煎鹅肝吃嘛?” 付淮槿走到他边上:“别做那么复杂了吧,煮碗面就行。” “不行。”贺骥说着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放在桌上对他,意有所指: “今天必须庆祝一下。” 付淮槿:“庆祝什么?” “你说呢?” 贺骥先没应他的。 等人走到旁边才拉过这只手放在唇边啄了一下,低声问: “明天能晚点去医院么?” 付淮槿心脏提到嗓子眼。 半天才吭出一句: “明天......好像是星期六。” “是么?”贺骥听到这似乎笑了下: “那就好。” 没说怎么好也没说为什么好,反正什么都没说厨房里温度就有点热。 付淮槿本来说待在这给人打下手,没待多久就被贺骥赶到卫生间洗澡。 给他拿衣服的时候付淮槿还在嘀咕: “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太懒了......” 贺骥却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要是再站到我旁边我怕我们明天早上都吃不上饭。” 付淮槿:“......” 立刻拿着衣服进去了。 他这次来穿的还是上次那套。 贺骥像是知道他还会再来,把他上次穿过的都整理好单独放在一个柜子里。 付淮槿看见的时候就说,“下次你也拿几件你的衣服去我那吧。” “好啊。”贺骥朝他笑笑。 好像所有事情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给定下。 付淮槿洗澡的时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点发愣。 其实今晚过来不算完全冲动,他都想一整天了,准确来说是这些天脑子里都在想,两根弦在里面反复拉扯。 今天在餐厅门口看到贺骥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害怕贺骥误会,误会他和席飞重新在一起。 这种恐惧让付淮槿觉得,那些所谓的理智、克制,在人的本能面前其实什么都不算。 他们之间发生任何事都可以,都不违本心。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头发还有点滴水,没来及吹就闻到厨房里一股香味。 贺骥却没站在那儿,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个小木雕,是付淮槿进门的时候放下的。 一个拇指大小的钢琴木雕,没有弦,颜色上的也不算好,远远看着都不像把琴。 但还有点可爱。 “今天就忙这个去了?” 看到他出来,贺骥拿手里晃晃。 “啊......”付淮槿走到他边上坐下,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我不知道那是你生日,就买了个木雕放在你酒馆里的,后来想想还是太随便了。” “这个是我在我朋友那做了一个下午的,有点丑啊,你别介意......” 这个小钢琴上挂了个钥匙扣。 贺骥从兜里拿钥匙出来,直接给挂上。 挂完以后扯过付淮槿的手,“手疼么。” “还好,这次是有模具的,对着雕就行。”付淮槿说。 但实际这过程真没看着简单。 付淮槿是真没艺术的天赋,刻着刻着就要刻到手。 岑帆当时在旁边看得都快急死了,几次想上手帮他,最后还给他找了他们工作室最厚的糙手套戴着。 这才勉勉强强做完了。 付淮槿折腾了一个下午,连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开车上路的时候才发现充电器落在医院里。 就这样才一直没接到贺骥的电话。 说完这段坎坷的经历后,付淮槿才道: “想做出来给你道个歉。” “为什么道歉。”贺骥看向他。 “之前......我不该逃走的,我总是会想很多。”付淮槿说,“很怕你不是认真的,也很怕这段感情会重蹈之前的覆辙。” “我其实,一直胆子都不算大,尤其是面对感情,总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挺不洒脱的。” 贺骥:“那为什么又过来了?” “因为我喜欢你。”付淮槿看着他,眼神非常专注,“只要我说了喜欢,那就是认真的。” 顿了下又说:“我也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把现在和过去混为一谈,我想对你好,会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一个别的人。” “你随时都可以考验我,看我今天说的话是不是假的。” 诚挚直白到不可思议的一番话。 付淮槿开口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卫生间的热气,身上的沐浴液和洗发水昨天贺骥自己才用过,柠檬味,混着一点点浴盐。 屋里灯光是暗的。 贺老板似乎叹了口气。 他面上看着和之前一样,胸腔的起伏也暴露他此刻的心情: “付医生你,还说我说话挨不住,我看你也差不多。” 付淮槿其实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淡定,摸摸鼻子,忽然就不想继续说这个了,只道: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让你以后别叫我付医生了......” “可是我也说过的,你永远都不需要跟我道歉。”贺骥说完这句就欺身上来。 柔软的沙发往下深陷—— 两个人接吻了。 这个吻比刚才的更温情些,而且就现在的环境,吻着吻着就有些失了方寸,原本的衣服领子乱成一团。 后来是怕炉子上还烧着火,中途付淮槿赶紧叫停。 两个人从沙发移动到岛台边上,把上面的鹅肝分着一块吃了。 但吃的都不算太专注,中途贺骥还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以后两人很快就又亲到一起。 浓浓夜色从屋外一直渗透到房子里,他俩今晚怎么也亲不够,像是要把之前那几天没亲完的全部给补回来一样。 “味道好么?”分开的空隙贺骥哑着声音问他。 刚才在门口的凶样子早就没了,现在看到他的时候掺了些温柔。 凶还是凶的,但好像和刚才的又不是同一种。 “......什么?”双唇分开的空隙付淮槿喘着气回应他。 脖子上已经全部染上粉色。 贺骥就停在他耳边,把字咬得极清楚: “鹅......肝。” 付淮槿:“......” 没等完全反应过来—— 已经被人竖着抱起来,仰头,一边吻他一边走进最里头的卧室。 第57章 第48章 被放到床上的时候付淮槿脑子还有点懵。 但很快他就看到悬在上方的男人, 一条腿跪在他腰侧,单手脱去自己的上衣,结实紧绷的肌肉从手臂一直延伸到脊背。 再俯下身子亲他。 从额头到上唇, 再细细往下啄吻,划过他身体暴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最后停留在一个让两人紧紧贴着的位置。 付淮槿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因为他的每一次游移身体微微颤动,下意识想往后躲开, 腿往两边放。 但底下是厚实的床垫,他每一次后退都会被这股力量压回来, 更加迎向对方的唇, 被迫和人重新贴在一起。 到后边索性就不躲了。 手被撑着往后的瞬间付淮槿不经意弓起了腰,嘴里发出一点点挣扎声。 耳边是男人暗哑的轻哄: “乖。” “睁开眼睛。” 屋里灯是亮的, 付淮槿起初不愿意睁,后来在男人再度俯下的身体里,肩膀左右一颤,睁眼的时候眼睛里全是雾。 挣扎之余,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但这并没有换来男人的心疼。 贺骥拇指拭去他的泪, 放在唇边吻了下。 俯下身躯, 死死摁住付淮槿的脖子, 像是在发泄又是在索取, 逼得对方从趴着变成朝上的仰躺着。 贺骥其实一直不像表现出来的脾气那么好。 从小到大, 他把能给出的另一面全部都给到了付淮槿, 付淮槿是承接他所有温柔的人, 自然也要承受他骨子里控制的一切。 想要这个人,每一次脸上的失神和轻颤都是因为他,随着他任何一个动作身体做出的不同反应。 底下的付淮槿是被掌控的, 永远掌控在自己身下。 灭顶的欲从上倒灌而下,像是天雷勾动地火,两个上半身只短暂分开几下,就又很快地再次合拢。 一切结束时。 付淮槿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但又很快地被再次放入水中。 贺骥的这间浴室里有个很大浴缸,大到除了躺进付淮槿,还能再进去一个。 浴缸的缸壁是滑的,上面渗满水珠,但除了水珠很快就又掺杂了些别的。 他们在浴缸里就又来了一次。 到后面其中一个实在受不住了,闭上眼,被另一个抱起来。 彻底失去意识之后。 贺骥拿了条大毛巾把他裹着,从头发一直擦到身体的每一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只要有水的地方全部给擦干净。 擦完以后把床单枕套刚刚给人擦身体的大毛巾一起丢进洗衣机里。 换了套新的出来。 “唔......”付淮槿躺进床上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只有嘴巴哼哼唧唧,手腕虚虚搭在身边人的臂膀。 贺骥原本是从后面抱着他。 后来把人捞着翻了个身,从前边紧紧把人抱在怀里,让对方枕在自己咯吱窝底下。 付淮槿皮肤之前是白皙的,但从北疆回来一趟就不可能再跟豆腐一样。 偏米粒色的肌肤,现在更染上一层淡淡的鲑鱼粉。 他的付医生今晚让他太惊喜,惊喜到贺骥觉得自己注定是睡不着了,就盯着怀里的人看,能这样盯一宿。 手指划过他的侧脸一直到鼻尖和下巴,再低头轻轻啄一口,带走他颈上的一层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嗡嗡—— 嗡嗡—— 分不清是两人谁的手机响了。 贺骥注意到是付淮槿的,屏幕上显示是个陌生电话,他随手就替人挂断。 但很快声音就又追进来。 怀里的人朝墙那边翻了个身,贺骥走之前帮他捂了下被子,又在他被汗渍浸湿的鬓上亲了口。 拿着他手机下床。 走到外边客厅的阳台上,手机对面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轻,但并不弱气: “请问是付淮槿先生么?” “你是?”贺骥问。 那边有瞬间的停顿,接着才说: “小飞哥想找他,让我帮忙打个电话。” 贺骥手在面前的玻璃窗户上划拉一下:“他睡了。” “睡了?那你......” 那边人先发出奇怪的一声,很快又硬邦邦道,“那你可以把他叫醒么,小飞哥现在真的很想跟他说话。” 他说完这句贺骥就笑出声:“你觉得你是以什么名义来要求我做这件事?” 电话那头同样传出极重的一声,是席飞在高喊付淮槿的名字。 他喊的时候帮他代打电话的人似乎也愣了下。 “人是不可能叫的。”贺骥说:“也告诉他一声,以后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再打这个电话了。” 说完就摁灭手机。 放到客厅正中间的茶几上。 走进房间后,从里面将门反锁,上床,从后边把已经陷入沉睡的人抱进自己怀里。 两人身上都留着彼此的痕迹。 贺骥也不想遮掩,故意让被子靠近上边的地方露出一个角。 里边原来包裹着是付淮槿的一小块肩膀。 整个屋子的中央空调是恒温的,本来就不盖被子就可以。 这样只要贺骥一抬眼就能看到。 他想要这个人,想要了十几年。 虽然中途他曾经失去过,也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失去,仅靠着心里那点回忆,一个人过完自己的后半生。 但谁也没曾想到,他再次得到自己肖想多年的人。 这种失而复得让他疯狂,也让他更压抑不住心里最深层的那种占有欲。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 “不许再跑。” 贺骥低声对人,一只大手完全能覆盖住付淮槿露在外边的肩膀。 掌心和那片薄肌之前渗出层汗渍。 他却再没松开,像是遮盖住自己一整个世界。 次日清晨。 阳光从窗外一点点透进来,窗帘虽然用得是最厚款,但架不住外边的光太刺眼。 以及—— 人本身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 即便放假,付淮槿依旧是早上七点多就睁眼睛。 醒过来的时候愣了愣,接着是无数细密的疼从身体里一点点融进他的血液,太阳穴生疼,骨头都要散架了。 “嘶......”付淮槿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嗓子沙哑。 扭头。 发现床上只他一个人,就撑了下小臂从中间坐起来。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昨晚发生的一切瞬间回笼。 一时间付淮槿脑子里一阵恍惚。 他居然......这么快就和贺骥在一起了。 光是在一起还不算,昨天晚上,他居然会默认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打开,在本就没经历过太多这种事的身体里留下痕迹。 简直是纵欲过度。 会不会太快了......明明之前觉得快的人是他,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付淮槿身体疼是疼,但肚子却不觉得有多难受,应该是已经帮他处理过了,底下还替他擦了药。 “贺哥。” 付淮槿朝房间外边喊了声。 没有人理他,他就自己慢慢从床上下来。 刚刚穿上拖鞋的时候房间里的浴室门开了,贺骥擦着头发从里边出来,看到他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勾。 上前扶住付淮槿的手臂,柔声道:“刚才浴室里水声实在太响。” 又问他:“刚喊我没?” “喊了,以为你又出去了。”付淮槿说到这像轻呼口气,摸到对方小臂上带着的水汽,忍不住问: “你怎么这么早洗澡啊?” 贺骥没正面回答,只把人上下打量一瞬,眯起眼凑到他脸上,“你说呢?” “恩?”付淮槿先是奇怪。 反应了一下立刻意会过来,瞬间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你这也太......昨晚都弄到那么晚了,还不够啊?” “付医生以后就知道了。”贺老板说着扯过他的腰,在他唇上用力亲一口,从上边把他头发往两边顺。 这就又叫回付医生了。 付淮槿也是从昨天才发现,贺骥每次喊他医生不全是他以为的那样。 这只是贺老板的恶趣味。 昨天晚上在床上,他就喊了几百次的付医生,每次喊的时候付淮槿都觉得羞耻,像是染上了层别的含义。 “想什么呢?” 贺骥从底下牵起他的手,食指紧扣以后用力扯了下。 压着人抵到墙上,扶着他后脑往自己这边压。 两个人再次亲到一起。 舌尖互相顶着纠缠,很快房间里就又被暧昧的水渍声撑满。 胸腔贴近的刹那被人撑开,接着是付淮槿带着喘息的求饶声: “好了好了,我现在腰真受不住。” 但其实贺骥也没想现在继续对人做什么。 只是看到他就想亲,亲上了就不想再分开。 “那就出来吃午饭吧。” “午饭?”付淮槿惊讶,偏头看了下人斜后方的太阳。 第58章 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光亮好像不只是早上才有的。 贺骥笑了笑没接他的。 牵着人往客厅走。 付淮槿这才摸到自己的手机,一声惊呼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都下午三点了?” 贺骥已经从保温箱里把餐食一样样端出来。 都是些家常菜,但很快贺骥就又把岛台上的铁板盘打着了,放了快牛排上去。 提醒他说:“吃慢点,一会还有牛肉。” 付淮槿先是一愣,低头看眼他暂时不存在的小肚子,叹口气说: “感觉要长胖了。” “是太瘦了。”贺骥走到他身边,从旁边揽了下他的腰:“给你补补。” “以后在床上就别哭了。” 第49章 付淮槿:“......” 捏了下扶着他腰的手背,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突然说这种话。” “不对么?” 贺老板满脸无辜,手上的力道把人揽得更紧,“难道你昨天没哭?” 付淮槿没再继续跟人讨论自己哭没哭。 他今天还有事呢, 主要提起来也是真挺臊的。 轻了两下嗓子以后对他:“我五点多钟得去趟三元路接嫂子,一块吃个饭,再把人送到高铁站。” “恩, 我知道,一会我跟你一起去。” “你怎么知道?”付淮槿问他。 贺骥也没瞒他, 走过去把还在烤盘上的牛排翻了个面: “你嫂子昨天给你发的短信,我看到了。” 付淮槿先是惊讶, 心里也没生气人看他手机, 只象征性的一句: “这么理直气壮啊。” 贺骥倒是比他还要认真的,问说: “你介意这个么?” “什么?” “看你手机。” 付淮槿挺认真想想, 走到他旁边: “其实这方面我还好,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东西,看就看吧。” 结果贺骥下一句就是: “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我帮你接的。” 付淮槿一愣:“是嫂子么?” “不是。”贺骥说。 说了也没具体说是谁,只是在切牛排的时候, 故意切了一块最小的边角料放在付淮槿面前的盘子里。 一下挺孩子气的。 其实刚才付淮槿没等他说就大概猜到是谁了, 被他这样的动作给逗乐: “那这样吧, 下次你要是再看到他跟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就直接拉黑。” “真的?”贺骥挑挑眉。 “对呀。”付淮槿故意往他盘子里看看, 笑着道: “现在能多吃一块了么, 有点饿。” 贺骥笑了笑, 这回把整个盘子端到他面前。 本来就都是给人切好的。 两人一块吃了牛排,昨天吃鹅肝的时候没尝出味道,现在吃进嘴里才觉得这味道是真好。 付淮槿是真饿, 把桌上的菜都吃了,牛排也吃了个干净。 “没想到你做别的也这么好吃。” “哪个在国外待过的人不会做饭?”贺骥说,给人盛了碗汤放旁边:“国外那些东西就没几样是好吃的。” “可牛排不也是那边的么?”付淮槿说 说完又觉得不准确。 贺老板煎的牛肉比他当时在国外吃的好多了,不生也不柴,味道调的也是刚刚好。 “你喜欢就行。”贺骥说。 两人吃完以后付淮槿主动把碗洗了。 收拾厨房的时候贺骥在旁边煮了壶橙茶,边煮边和人聊天。 付淮槿把自己这些天脑子里想的都说出来,贺骥听完以后走到他边上。 把他手上的盘子接过去擦干,对他: “所以你是真害怕跟我去见家长?” “我能不怕么,你和我的情况又不一样。”付淮槿说到这叹口气, “你的家庭,你父母真不一定能接受一个男人。” 贺骥背过身,靠在橱柜上偏头看他:“那你怎么不想想,她要是不接受,为什么当时会去医院给你送饭?” “不都说了么,她是替她朋友过来谢谢我,才会突然过来......”付淮槿的声音越说到后边越轻。 因为其实这解释本来就很牵强,稍微脑子转个弯都能想明白。 但那时候付淮槿脑子乱,一时半刻根本想不到这层。 “淮槿。” 贺骥看着他说:“你说的这个问题,放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考虑过么?” 付淮槿被问的一愣,想了想说:“不一样,席飞......他的情况他爸妈在他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也接受了,” 贺骥:“那你见过他家里人?” “只见过他姐姐,我们是一个大学的,其他人就没怎么见过。”付淮槿说完后往旁边看眼,问他: “你之前处过对象么?” “没有。”贺骥说。 “怎么可能呢?”付淮槿不可思议,“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一直单身到现在?” 贺骥故意朝他挑挑眉:“是觉得我年纪太大了?” “不是,就觉得不太可信。”付淮槿说完还不忘问他: “你确定你没骗我?” “你到时候可以问问我家里人,或者我那些朋友。”贺骥说: “下次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好啊。”付淮槿先应一声,垂下眼后又继续问他说:“会不会太快了?” “不会,反正你上次都已经见过了。”贺骥说。 两人说着话就坐到沙发上。 热血橙已经煮好了,其实这时候最好是放点葡萄酒,但一会他们又都要开车出门,这时候就不能喝。 贺骥把电视开开。 两人半靠在沙发上,互相扯着手看一个综艺。 付淮槿听说贺骥爸妈知道他们的关系心脏就是暖的。 又觉得之前一个人在那纠结的自己特别傻。 “我哥和我嫂子那边......我可能没法立刻告诉他们。”付淮槿说: “能给我点时间么?这次不会太久的。” “行啊,多久都没问题。”贺骥看着倒不像他那么担心,玩着付淮槿的手指: “我不在乎别人。” “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我哥也很喜欢你啊,你不觉得么?他每次看到你就跟看到什么活菩萨一样。”付淮槿说到这还不太能理解: “之前也没见他对哪个老板这样过,也是奇了怪了。” 贺骥没就着这个多解释,只说:“现在可不一定,毕竟我把他的宝贝弟弟抢走了。” 一句话里哪个词像是给人点了穴。 付淮槿愣在那里。 很快他的后颈被人从底下拖起来,深深印上个吻。 虽说身体接触可以迅速拉进人和人的距离,但他们俩却好像比那时候更加的密不可分。 尤其是现在躺在沙发上,磨磨蹭蹭不愿意起来,像是一起经历过很多年。 后来是付淮槿怕又擦出火,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 肩膀去推对方:“换衣服去,准备走了我们......” “好。”贺骥在旁边浅浅地笑笑。 两人回到房间。 换衣服的时候付淮槿发现,他穿过来的那套衣服昨晚忘了晒,就这样在洗衣机里待了一整个晚上。 湿湿的肯定不能直接穿上身。 付淮槿刚想问他家里有没有烘干机,贺骥已经拿了一套出来。 走到他身边时轻捏了下他的腰: “穿我的吧。” 贺骥给他拿的是一个羊毛呢子外套,深咖色的,能把人显得特别修长,但版型也是真的有点大。 尤其是肩膀那里。 付淮槿穿上贺骥的毛衣和外套,站在镜子面前看看,问旁边人: “会不会太大了?” “不会。” 贺骥从旁边拿出一件大衣,自己穿上以后走到他身边: “而且就只是去跟嫂子吃个饭,衣服什么的也不用多讲究。” 但很快付淮槿就知道贺骥为什么让他穿这身。 他和嫂子约的是高铁站附近一家炒菜馆。 他们到的时候付淮槿事先跟他嫂子说好贺老板也一起来。 到的时候嫂子就对着贺骥好一顿解释,说这次来主要是看她爸爸的,比较匆忙,要是有下回一定跟付磊去人酒馆里坐坐。 等贺老板中途去洗手间。 嫂子又忙拉过付淮槿的胳膊: “小槿,你怎么穿着贺老板的衣服就过来了?!” 付淮槿还觉得奇怪。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 “你怎么知道这是贺老板的?” “我当然知道了,去年咱们那的品酒会上他穿的就是这套!” 付淮槿:“......” 一句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解释起来都结巴:“我......我出来的时候忘了穿外套,就让他把他的带给我了。” “这么冷的天你忘穿外套?外边还下着雨呢,冻感冒了该怎么办!”嫂子听到这儿直皱眉。 第59章 又说他: “看来你哥哥说得是对的,你是该找个知冷暖的人陪在身边,要不然连这种事情都容易忘记。” “哎,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付淮槿被说的脑仁一疼,想起来以后又说: “对了嫂子,你回头把席飞的微信删了吧,以后他要是再找你你也当没看见。” 从昨天起嫂子就发现两人的矛盾,那时候当他俩的面不好提,现在闻言就忍不住多问两句: “你们是吵架了?” “是。”付淮槿说完也没多解释,但语气比之前严肃: “所以还是删了吧,欠了人情到后边就不好还了。” 嫂子在他认真的目光里怔了怔,拿出手机。 犹豫一下还是把人删了。 这时候贺骥刚好回来,坐在付淮槿对面的位置上,看着他: “都点好了么?” 付淮槿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装没听见。 旁边他嫂子立刻说:“不用点太多的,我回去以后还要再吃碗面。” 贺骥抬眼瞥了瞬付淮槿,很快笑出来: “付厂长煮面确实好吃。” “哎呀......就是点普通面条,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他嫂子说到后边也有些不好意思,脸有点红。 他们两口子都承贺老板的恩惠。 现在对着人还是有些拘谨。 只是在被问起酒庄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还提到之前对贺老板念念不忘的杨小姐。 “上次杨小姐又跟我打听您了,还说不知道下次来江城,能不能有幸邀请您一起去看个个展。” 三个人互相对坐着。 付淮槿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 贺骥不动声色地朝他一瞥,很快又笑出来: “她要是下次再问起这个,你们可以直接告诉他,我已经有爱人了。” 说完自然抬手,把一块完全挑掉刺的鱼肉放在付淮槿的盘子里。 第50章 “爱人?贺老板......您说的是您自己么??”嫂子在旁边一脸惊讶, 像是不敢信。 “恩。” 贺骥先是端起旁边的茶抿一口。 再对着她笑一声:“有这么值得惊讶么?” “没,因为之前没听您说过,刚乍一听到就觉得不可思议。” 嫂子说完这个摸摸脸, 因为太惊讶,都没注意到贺骥对她小叔子的反应。 骨子里那爱操心的毛病一上来,忍不住就接着问他,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之前有没有来过咱们酒庄?” 贺骥把筷子搁碗上,似乎是认真地想一会, 没说来没来过,只道: “长得好, 性子也很温和、善良, 还有点可爱。” 停几秒嘴角微微朝上,语气变得深沉: “我很爱他。” 付淮槿一口鱼汤卡半道上, 呛得他直接咳起来。 一阵阵的,脸颊发红。 旁边他嫂子被这反应给吓一大跳,也顾不上八卦了,立马给他拍背: “怎么了你,喝慢点啊。” “没事......”付淮槿知道他自己反应太大了, 刚顺好气就忍不住往对面瞪一眼。 意思是这人怎么瞎说? 结果贺骥当没看见, 只是从旁边倒了杯柠檬水放桌上, 对着付医生:“先喝一点。” 说着底下的小腿也动了, 从桌子下面勾了瞬付淮槿的脚踝。 “......” 付医生被他这一上一下地弄得手足无措。 抬头看对面, 发现对方依旧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顿觉得人太不要脸! 从吃饭的地方出来时, 两人先把嫂子送到高铁站口。 他嫂子刚才对着贺老板,现在真要走了就朝着付淮槿,拉着他的手嘱咐半天, 接着又忍不住絮叨: “你看看,现在连贺老板都有对象了,你是不是也得抓抓紧啊?” 她这么说刚好贺骥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付淮槿想起刚才在餐厅里人故意在底下闷骚,到现在忍不住呛道: “他岁数比我大这么多,有对象不是挺正常么?” “呃。”一句话把他嫂子说没声了。 心一惊,赶紧朝旁边贺骥那看眼。 后者面上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付淮槿朝他看过来的时候挑挑眉: “付医生说得对。” 他俩纯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嫂子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他俩能互相开这种玩笑肯定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也跟着在后面笑笑。 但笑着笑着还是忍不住说付淮槿: “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是对这种事不上心啊。” 付淮槿一直被贺骥看着,没再往那边看一下,只说: “......知道了。” 等到终于把他嫂子送走。 付淮槿跟贺老板一起去停车场,先是没怎么吭声。 等上了车就禁不住说他: “你确定你之前没交往过的对象?” “怎么了?” “没,我看你挺熟练的。”付淮槿嘟囔出一句。 他意有所指,贺骥深邃的眉毛微弯,在旁边把他的手一下牵起来,从互相交握着又变成十指紧扣: “谁叫你就坐在我对面呢?” “有些东西是刻在本能里的,根本就不用想。” 付淮槿先是在他的话里颤了颤,后来才偏开头,低声道: “花言巧语......” 贺骥没接着后面说话。 但等他把车开出去,握着付淮槿的手却也一直没松,拇指轻点在人虎口上,一下下的,手心里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进人身体里。 付淮槿被扯着有些害臊,却也没把手从对方掌心里抽出来。 两人就这样互相牵着到家。 今天出门的时候付淮槿就说明天要上班,晚上得回自己那儿去。 当时付淮槿就问贺骥要不要跟他一去回去,贺老板没说要还是不要,但很自觉地从房间里提出个黑色小行李箱,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 在付淮槿看过来的时候一脸坦然,问他不是说好让他放几件衣服过去么? 把付医生逗得好一阵乐。 结果等他们到了小区,进了楼栋以后付淮槿才想起来: “我车还停在你家。” “没事,明天我送你去医院。”贺骥说。 “不是......”付淮槿先应声,欲言又止地看他: “你们那里的临时停车费用,一个晚上是不是还挺贵的?” 贺骥没想到他是想到这一层,有些失笑: “担心这个?” “也没那么担心,就有点心疼钱。”付淮槿叹口气。 他虽然目前不缺钱,但真要因为这个不就是把钱丢水里了? 贺骥觉得他这样特别可爱: “回头我拿你的车牌去物业登记一下就可以了,挂在同一个户主那里停车费可以少一半。” “那行。”付淮槿立刻说。 只是贺骥这样的做法,把自己的车和他的房划在一起。 简直像是要同居一样...... 不过想想他们现在,不就跟这个情况差不多么。 刚在一起就做到这一步,付淮槿觉得这样的关系简直比坐火箭还要快。 “贺哥......” 下车的时候不禁喊了他一声,底下的手就又被牵住了。 现在才晚上八点多,小区里进进出出的人不算少,但贺老板牵着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好像除了付淮槿,贺骥似乎从不在意其他任何人的看法。 听到他的声音后扭过头,“怎么了?” 付淮槿被这样深沉的眼睛看过来,想要说的话一下全咽回去,底下的手慢慢回握过去。 “没什么。” 快就快一点吧......他想。 也没谁规定感情这种事必须得细水长流。 这样也挺好的。 两人刚进家门,付淮槿就被人从前面摁在自家墙上。 一只手越过头顶,另一只按在他腰旁边。 “想反悔么,付医生?”贺骥凑在他耳边低声问。 暗哑的嗓音卡在他耳朵边上,像是在咬他耳垂。 但其实他们都做到了那个地步,根本不用在这种时候问他,现在突然说起来,还一字一句地俯在他边上。 潮热的呼吸像是个钩子拼命往他耳朵里边钻。 倒更像是在调情。 付淮槿突然觉得心脏一颤颤的,明明知道这人不是真的要问他,下意识还是认真回答: “你觉得呢?我都把你带回家里来了,今天还带你见了我家人,现在说后悔是不是也太迟了?” 听他这么说,头顶的男人似乎笑了笑。 拇指描摹在他的下唇,从中间的唇珠往两边轻蹭,趁着微张的双唇又伸了根食指进去,不太深。 “我年纪大么?”贺骥开始翻旧账。 手指进进出出,隔着付淮槿下齿的几个尖尖细细摩擦,偶尔会碰到他的舌头。 第60章 他们刚进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大灯,就门口玄关处的一盏小夜灯,原本暧昧的气氛变得更加旖旎。 付淮槿差不多有两年多没被这样逗弄过,手虚虚搭在他肩上,往外轻推一下,但力道不算多重,嘴里一个字没说。 放在这儿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欲拒还迎。 贺骥又低声道:“付医生有一颗虎牙。” 付淮槿被撩的早就有些受不住,医生的本能却又让他回答道:“是......但那是个智齿,原本去年就应该要拔掉的。” 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后悔,好像这时候不该说这个,太煞风景了。 话音刚落贺骥就笑了,捏住他前面一撮头发放手里搓搓,细细道: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小槿。” 付淮槿还没从他这称呼里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从前面捏住了。 贺骥的脸凑过来,在他唇上轻咬一下,手也极其自然地伸进他的衣服下摆,轻蹭那一片薄薄的肌肉。 付淮槿身上还穿着对方的毛衣,现在里边最边上那层都快被揉烂了。 不得不撑了下面前的胸口,低喃道: “别闹了,昨天晚上刚做过......” 他开口以后才知道自己嗓音有多哑。 贺老板其实也不是非要做,就如他自己说的,触碰眼前这个人只是身体里的一种本能,到手里了就不想放开。 “那要洗澡么。”贺骥在他边上轻问。 付淮槿眼角轻颤,先是在这低哑的声线里点了下头,反应过来以后又赶紧接过一句: “分开洗。” “好。”贺骥在他的眸光里动了动。 拍拍他的腰,“你先去吧,我煮点东西。” “好......哎不是,别吧,总是这么晚吃东西对身体其实不好。”付淮槿说。 “热的橙子酒,用来助眠的。” 贺骥说到这又拍了下他的屁股,“你都多久没跑步了。” 付淮槿才想起来。 之前不跑步是为了躲这个人,后来不跑步......好像也是为了躲这个人。 但现在他们都睡在一个战壕了,好像再躲就不合适。 登时有点虚地冲人:“那就以后还是跟之前一样,一块去跑步。”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跟我去跑步了,每次说完以后就要好几天不理我。”贺骥看着他,一直把人看到心虚。 但无论是他还是付淮槿,心里也都知道这一回跟之前那些都不一样,但面上还是要故意问人: “你要我怎么才能够相信你?” 付淮槿先是定定看他。 后来突然抬手把贺骥的脖子往下压,像对方刚才亲他一样,在他脖子侧面啄了下,留下层温热的水汽。 啄完自己都有些难为情,没法像对方这样淡定,垂着眼睛都没再看人。 第51章 亲完以后付淮槿飞速地跑回房间, 从衣柜里扯出一套睡衣裤,又快速闪进旁边的浴室。 关上门的瞬间,他往贺老板那块瞥一眼。 对方站在原地没动, 微微上挑的眉眼和嘴角,似乎在笑。 付淮槿自己也站在浴室里发了一会的呆,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打开花洒, 都忘了里头一开始撒的是凉水。 他却像感觉不到凉,任由上面冰冰的水柱从脊背上落下来, 再打到地上。 分明两人昨晚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 付淮槿甚至记得,昨晚甚至一度是自己主动迎合, 配合对方压迫性的动作, 一起探索自己的身体。 可到了现在。 光是一个主动的吻,他都会心惊肉跳。 像是回到几年前, 他从来都没有谈过对象,这还只是他经历过的第一个吻。 真的不可思议...... 付淮槿脑子里这样想着,就过了快半小时。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才想起刚才洗澡,好像不小心把沐浴露当成洗发水来用,现在头发上都一股浴盐的香味。 进房间的时候就见贺骥正取出行李箱的东西, 把他们一样样地挂在付淮槿的衣柜里。 看着他最后拿出的一包东西, 先是盒装的, 后面还有几个瓶瓶罐罐, 上边标注着各种不同口味。 什么嘭嘭水润......加倍爽滑...... 光是包装就让人面红耳赤。 付淮槿都三十多岁了还是不忍直视:“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在高铁站。”贺骥说, 语气像买毛巾牙刷一样平常: “你送你嫂子到进站口, 我顺便在旁边的超市买的。” 付淮槿:“......” 没再往后搭话。 虽然装备齐全, 但今天晚上他们是真的不会再做了。 不是因为贺老板岁数大,那方面不行,只是因为付医生喝了刚才他特调的酒, 窝在人怀里没一会就陷入睡眠。 付淮槿睡着的时候很乖,本来在家就不像在医院里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闭上眼就特别听话。 贺骥昨天就这样看了人半宿,现在更是舍不得阖眼。 心里软成一片。 直到后半夜才沉沉地睡过去。 从这天起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本来就确定关系了,现在还住在一起,那就更不得了了。 付医生再也不主动留下加班。 经常是一到点就回去,而且每天下班都有人来接。 接到了也不是立刻就回家,除了固定的几次夜跑,贺老板总是带他去很多不同的地方。 有时候是去看午夜场的电影,有时候是去江滩边上赤脚捉螃蟹。 反正每次都会有很多不同的体验。 心情都不一样。 唯独一样的是付淮槿底下总是会疼,每次在手术室里,老板椅坐不住,每次坐久了就得站起来一下。 搞得几次捏手术刀的医生都以为是病人生命体征出问题了,满脸惊恐地回头看他。 到后面付淮槿就一直站着,没坐下。 要不是亲身体验,付淮槿这辈子都想不到纵欲过度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经常是和贺骥两人回到家,还没等坐一会就会亲到一起。 要不然就是温情地靠在一起,互相搭着腿。 但搭着搭着就又会滚到床上。 到后面身体火辣辣的,连睡着的时候都一定要侧着睡才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萌萌神秘兮兮晃荡到他边上,从兜里拿出张名片塞给他。 说是她一个在肛肠科的师兄。 “老大,痔疮这种东西不能拖,还是先去看看的好。” 付淮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谁跟你说我长痔疮了?” “那你这天天坐不住的,我能不往其他地方想么?”张萌萌眯起眼,朝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放心吧老大,我帮你打过招呼了,你直接过去就行,师兄他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付淮槿:“......” 说她:“你别到处造谣了,还是先好好准备你的中期考吧。” 三院会对每年新来的一批医生做考核,分理论和实践。 张萌萌来到这刚满半年,虽然她胆子大,做事情麻利,雷厉风行的,但是每次一遇到笔试就容易歇菜。 现在说起这个就哭唧唧,明里暗里的让付老大给她泄题。 还说她在家现在看书不方便。 付淮槿奇怪:“你家里不是挺大的么?还不能复习?” “是大啊,但我那刚上小学的表弟今年寒假来我家了,天天吵得人头疼,一下要玩具一下要人陪的,我根本就没时间复习。” 张萌萌说到这叹口气,“在医院里就更吵了,时不时就会被人叫走,哪有精力看书啊。” 付淮槿想了想:“要是觉得吵,可以去你之前去过的那家酒馆,他们下午六点之前挺多人自己带资料去那边看的。” “可以嘛!行啊,那地方好像离我们家也不太远!”张萌萌挺高兴,顿了下之后又突然道: “老大,你和那个贺老板,是什么关系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 “感觉你们关系好像比一般朋友更亲近些,他上次还跑来医院找你。” “什么时候?”付淮槿问。 他以为人要说的就是这几天,因为在一起以后,贺骥的车几乎每天都要停到医院门口。 结果张萌萌却说:“就之前你住医院的那段时间,他说他去你家没等到,就跑到医院里来了。” “看着还挺着急的。” 付淮槿:“是么......” “是啊,而且也是那次我看到他的车才发现,那辆车好像经常停在我们大楼门口。” 她这句话付淮槿真没想到:“是我住在医院的那段时间?” “对。”张萌萌说。 付淮槿先是没接她的。 晚上和人逛超市的时候,就问了贺骥这件事。 贺老板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偷窥狂的行为,并把人堵在超市的一个货架后边,叼了下他的耳垂: 第61章 “谁叫你总躲我。” 最后还带上一句叹息,听上去被跟踪的像是他自己。 付淮槿原本还想跟人就这件事好好掰扯一番,但他现在天天和人住在一起,想计较都不知道从何计起。 只能也捏捏他的手背,轻声说: “以后再也不躲你了。” 两个人从超市一楼逛到二楼,到二楼的时候手推车里放满了东西。 从各种食材到大箱的纸巾洗发水,都是些生活用品。 现在贺老板几乎都住在付医生家了。 但其实前者的家面积更大,只是后者离医院更近,而且付淮槿骨子里一直是个特别恋床的人。 可以搬出来,但更愿意待在自己那儿。 贺老板妥协得很快。 “那些乐器是不是还在你家那边?” “对,不过这不算什么,偶尔要是有灵感了可以去酒馆写。”贺骥说。 付淮槿沉默地没说话。 等他们从超市出来,发现外边天上居然开始飘雪花了。 今天是平安夜。 这样的气氛感觉比任何一家店里的装饰还要有氛围。 贺骥出门之前给他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对他道: “在这等我。” “好。”付淮槿点点头。 其实他是想跟着一块儿去停车场的。 但他发现贺老板很喜欢这样,每次都会让他原地等着,自己再开车过来接他。 付淮槿也问过对方这个,贺骥的答案却完全出乎他意料: “之前一直是我等你,但现在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也会在原地一直等着我。” 这也让付淮槿不止一次想问,贺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好像比他以为得要更早一些。 但这个付淮槿想来想去没开口问。 这只是他的猜测,万一不是就显得他太自恋了。 远远的,贺骥的车停在门口。 下来的时候帮他把买的东西一起放进车里的后备箱。 他的后备箱除了空的地方,还有一个便携旅行包,看着是个包,其实打开以后是顶帐篷。 上车以后付淮槿对他: “等到夏天,要不要找地方露个营?” “医院能请到假么?”贺骥看过来。 “试试吧......到时候叫上我哥他们,或者干脆就去酒庄里露营,那附近好像山还挺多的。”付淮槿说。 他这样说贺骥面上还是不太相信: “工作狂付医生呢?” “那再工作也得休息啊。”付淮槿感叹一声。 他真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其实在医院的节奏和之前没太大差异,但心态却不会总是焦虑和沉重。 以前读书的时候,带他们麻醉学的老师,第一堂课就告诉他们,医生需要培养自己的顿感,麻醉科的尤其。 再相同的工作强度下,却没办法获得和其他医生一样的理解和尊重,其实特别搞人心态。 付淮槿已经算是同龄人中相对较好的了,但现在的状态其实更松弛。 停了车以后,他俩又在车上接了个绵长吻。 也说不清是谁先主动的,反正好像是一个问另一个晚上回去要不要煮点什么酒,另一个说好,还说煮了以后就坐在家里阳台上,边看雪边喝。 说完以后就又被吻住了。 再次分开以后也是因为怕外边的雪越来越大。 出来以后才发现雪还只是雪籽,掺杂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两人手上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说笑着往门洞里走。 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那。 后边的狼尾彻底剪掉了,变成了一头板寸。 十二月的天却只穿了件灰色卫衣,把头整个罩在里边,背上背着把吉他,是之前付淮槿在人家里看过的那把。 平常被对方宝贝的不得了。 “淮槿哥......” 声音沙哑,裹挟着一整身的冷气,站在路灯背面。 看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浸没在黑暗中。 第52章 席飞目光阴冷。 先是分别看看他们, 从他们的脸到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紧贴在一侧的手背若即若离,随时都会靠在一起。 嘴角紧抿着, 半天都没说话。 付淮槿刚要上前,就有人从侧面走到他面前。 贺骥比付淮槿高出半个头,挡在他前边他就能完全看不到席飞。 “我不是来找你的。” 隔着一个后背, 付淮槿听到席飞带着痛苦的声音。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贺骥声音发沉,淡声对他的时候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请你现在离开。” 他们之间只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席飞双眼发红, 先恶狠狠盯他,视线又越过他, 盯向站在后面的那个人。 青筋暴跳, 双手在底下瞬间握拳。 从胸腔到嗓子眼猛地发颤。 一咬牙! 把背在身上的吉他扯手里,狠狠摔到地上! 吉他断成两半, 琴弦歪到一边,发出“嗡”的一声! 这声音大得惊人,像是一声爆裂的哭吼,极度的悲恸和委屈紧紧交织在一起,听上去痛苦至极。 付淮槿几乎在他摔东西的时候眉头皱紧, 刚想上前一步。 席飞就走过来, 带着一身酒气, 指着不远处断成两截的破吉他, 对贺老板: “这把吉他是当初你给我调的。” “现在我摔了, 我再也不要他了。” 席飞盯着贺骥, “你抢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恨你,我他妈的恨你一辈子,你凭什么, 凭什么可以得到他!” “我他妈的跟他在一起快三年了啊,快三年了你懂么,本来我们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你有什么资格突然出来插一脚,你到底是谁啊!” 他像是醉了,说话毫无逻辑颠三倒四,带着细微的哭腔: “鬼他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故意拆散我们! “你可以走了。” 贺骥冷声对他,说完朝身后的付淮槿,“你先进去。” 声音柔和,“先去楼栋里等我。” “没事,我跟你一起。”付淮槿在他背后小声道。 席飞看着他们俩当他面小声说话,像是真当他不存在。 被无视的感觉涌上来,他突然笑了,指着付淮槿,对贺骥: “你真以为他喜欢你么?” “他只不过是想借着跟你在一起来报复我,他知道我跟你表过白,也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所以他嫉妒。” “嫉妒到故意用这种方式发泄,实际上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他现在可以把我当成一条狗一样踢到一边,将来,等他想清楚了,他就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 席飞说到后边声音全哑了:“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应该是站在外边吹了太久的风,悲凉的语气像是在哭。 他哭吼完以后跌跌撞撞。 先是扶着旁边的墙,后来顺着前边的路灯慢慢往前继续走,绕过几个弯,后面像是在逼着自己走直线。 有辆酒红轿跑一直等在路口。 有个小男生从车里跑下来,很快扶住席飞。 又往付淮槿他们这看两眼。 直到车开走,贺骥才拉起付淮槿垂在边上的一只手,放自己掌心里搓搓。 声音听上去和之前他们在超市里没有任何区别: “走吧,外边太冷了。” “......好。” 付淮槿收回一直朝那看的视线,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一起走进楼栋里的电梯。 他们一直手牵手。 但其实他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四只手都占了东西,现在把重量都压在一只手上,拎着就有点重。 但他俩谁都没说要放开。 回到家以后,贺骥让付淮槿先去卫生间洗个手,自己拎着所有东西放餐桌上。 带着塑料手套,从冰箱里拿出保鲜膜,开始分装他们买回来的东西。 付淮槿从里头出来,见贺骥已经把第一包东西分装完了,正在拆第二包。 突然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这个人,轻声说: “刚才我不是担心他。” 贺骥回头睨他:“担心什么?” 一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付淮槿顿了下,仍然选择认真解释:“席飞走的时候,我不是因为担心他才一直盯着他看。” “他姐姐和我是朋友,很多年了,虽然她每次表现得挺无所谓的......但我能看得出,她心里也是很在乎她这个弟弟。” “我怕万一出事了,不好收场。” 他这句话刚说完,贺骥忽然一声不吭,脱下满是生肉油渍的手套。 从前边用力抱住他。 付淮槿被抱得往后一颤,很快也回抱住面前这个人,手搭在他一边肩膀上,继续跟他解释: 第62章 “我对你,也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才跟你在一起。” 付淮槿说到这用力吸一大口气,手把贺老板后边的衣服攥得皱起来: “我是真心的,也是真的喜欢你。” 付淮槿怕贺老板误会。 虽然都是成年人,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真要说误会也说不上,但他就是想解释给他听。 他不想他们之间存在哪怕一丁点的疑虑。 结果贺老板抱着他,英俊的脸拂在他肩头,闷闷地发出一声笑。 笑得付医生莫名其妙,忍不住把他的脸从自己肩上拉过来,盯着他的眼睛: “你笑什么?” 贺骥眉毛很浓,眼角一直都是锐利的,每次看上去都很不好惹,只是在看着付淮槿的时候是很柔和的。 现在更是染上一层意味不明的逗弄, “没,就觉得你很可爱。” 他不是第一次用“可爱”形容付淮槿,虽然付医生从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点给了对方这样的错觉。 贺骥说完以后,两手搭在付淮槿肩上,专注看他:“淮槿,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们之间也不需要这个。” “我了解你,而且我也只看着你。” 付淮槿抬头看他。 但不是主动,是贺老板抬起了他下巴,刮刮付淮槿下颚,说出来的话温和还有力量: “意思是,能影响我的人只有你,别人说了什么,是为什么说得这些话,对我来说都不存在任何意义。” “我也永远不会因为他们这些话改变我自己的想法。” 付淮槿先是在他的话里怔了怔。 后来主动拉过他的脖子,在他脖子的那块地方用力啄了下,上边很快露出一个红戳。 他感叹出声:“你怎么这么好啊......” “怎么好了?”贺骥手背贴着他脸。 被付淮槿捞过去,摁在自己脖子上, “就觉得你很好,很懂我,也很理解我,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小事?” 贺骥把他说的最后这个词重复一遍,挑挑眉。 在付淮槿纯粹的像汪泉水的眼睛里,把人用力抱起来。 走进旁边他们的卧室。 将人放上床后,贺骥黑如墨的眼睛牢牢俯视他。 把人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我可没说这是件小事。”贺骥压住他一只手,声音跟着也沉下来,对准他耳朵的那个旋儿里: “因为我还是会嫉妒,我想把你弄疼,甚至是弄坏,弄得天天就只待在家里,这样你就会完全忘记生命中还存在过另外一个人。” “你只有我,眼睛睁开的时候只有我,闭上的时候还是只有我,从过去到现在,你心里能想到的,能像现在这样对你的,也只有我。” 付淮槿瞳孔下意识放大。 偏开头的时候耳尖发烫:“过去的......比较困难,但现在还是将来,我肯定只会是你一个人的。” 贺骥却挑挑眉,一把脱下自己的大衣: “可是我就是这么自私,连你的过去我都想要,怎么办呢?” 他这说的肯定是不能办。 付淮槿学了那么多年医,专门信奉唯物主义,怎么可能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而且他感觉贺老板也不是真的要这样做。 现在说这些更像是在撒娇。 付淮槿看着顶上只剩一件黑色羊绒毛衣的男人,伸出只手指,主动勾了下他衣摆,把他衣服勾得掀起来。 凑过去,在他的腹肌那儿亲了下,拇指跟着也在上边蹭蹭摁摁,顺着侧腰的地方一齐往下,停在那个平展的腰窝里, 剩下几根指头也随之覆上去,掌心紧紧贴着,自己嘴里随着动作喟叹出声。 很快他就觉得顶上男人的眼神变得极黯,一声短促的吸气音。 很快付淮槿觉得自己被翻过来,侧脸抵着上边那个枕头。 身上的毛衣被从后面往上掀,一下后背从腰那边开始就和冰冷的空气接触,变得很凉。 但这种凉意很快就被带走了。 男人压在他耳朵边,低声道:“明天上午别去医院了。” “不......” 仅存的意识让他拒绝,可还没等付医生话说完,身上的毛衣就被从上边丢掉。 很快他的脖子也被手肘死死摁在床上,先是从他的背后,再从侧面用力地来了一次。 到后面床单被子和枕头全部都被丢到地上,屋里全是热气,黏腻的腥味和汗渍从中间往四周散开,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的。 一晚上的折腾—— 贺老板压根没像他刚进门时表现得那么大方,抻在他脖子的手一直没松。 让自己牢牢贴在付淮槿身上,也是让付淮槿死死粘着他。 从底下的双腿一直到腰,一次比一次用的力气大。 一时间付淮槿甚至以为对方像是要杀了他。 这样的力道一直持续到十一点。 贺老板本来还想压着他再来一次,可到后面还是心疼他第二天还得去医院,没再勉强,抱着去浴室。 帮他洗澡,仔细给人清理后背。 付淮槿已经失去一半的意识,心里还惦记着他们今天从超市买回来的手工丸子,迷迷蒙蒙的,嘱咐贺老板放冰箱里。 被一直抱着他的人轻轻拂去鬓角的汗: “知道了。” “宝贝。” 第53章 年关将至。 “土味”酒馆里弄了不少活动, 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五十八块八,可以办一张会员卡,当天就送一扎同价位的黑啤。 很多公司团建聚餐, 朋友之间小酌几杯,都喜欢把地方选在他们这儿。 三院麻醉科这次也来了。 上次他们一伙人来这喝酒就觉得氛围好,这次还特意捎带上几个关系好的外科医生。 还是付医生主动提起来的。 陈元亮刚坐下就率先举杯, “来来来,这一年大伙都辛苦了啊, 本来做咱们这行就没几个不疯的。” 今天主任院领导都不在,一帮人想说什么说什么: “预祝我们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身体健康, 百岁长宁,争取能跟咱们治好的那些病人活得一样久!” “这样也不枉费来这世上走一遭!” 刚说完“走一遭”, 站在他旁边一个有些发福的医生也站起来,搂着他肩膀,朝他杯子那用力一干。 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还用力抹了把眼泪: “就是就是,咱的命就不是命啊!” 张萌萌提着两笼包子进来, 见他们这样吓大一跳, 赶紧过来, 紧挨着她付老大坐下, 小声在人边上: “怎么回事啊老大, 咋大伙都这么激动的?” 付淮槿随手拿起面前一杯酒抿了口, 回头往他们这酒馆门口看眼。 见没人, 复又收回来:“你再工作个几年估计也会变成这样。” “啊......别吧,我可不愿意。”张萌萌差点炸毛,小声对他哔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多难看啊。” 可一桌酒喝完。 张萌萌是里头哭得最大声的, 说哭也不准确,主要就是嚎。 嚎半道了再挤出点眼泪。 付淮槿喝的不算多,去前台给他们拿解酒用的冰块。 刚过去的时候外面门被开开。 贺骥裹着一身寒气进来,脱下外套,抖落掉身上的雪籽。 看到付淮槿的时候也朝他笑了一下。 走过来坐下的时候肩膀顺势和他的靠在一起: “还在喝么?” “恩,有点闹腾......前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了,大家就只想着去发泄。”付淮槿回头看眼。 张萌萌已经唱累了。 坐在他们吧台底下,一口口地接着喝酒,喝到一半手提在半空中,在空中跟着后面的吉他声一起打节奏。 今天算是他们三院医生的专场,贺老板早就已经把整个酒馆一楼都腾出来给他们。 “没事儿,难得这样一次,闹就闹吧。”贺骥说。 刚才酒馆里贺老板一天都没来。 现在人来了,付淮槿都忘了要给一帮同事拿冰块的事。 凑近点问他:“边北今天唱的怎么样?” 贺老板一瞥:“你还挺关心他?” 付淮槿笑了瞬,对他:“......就问问” “差不多了,等他的实体ep做出来我就拿过来给你。”贺骥说。 说着从旁边拿了杯装有柠檬的小壶。 给人倒了满满一杯。 付淮槿先说了个“好呀”,想起什么之后又赶紧改口:“就这样给我行么?找时间我还是请他们出来吃个饭吧。” “不需要。” 贺骥从后面拖了下他的背,把人往吧台前边凑近些,笑了下道: “你只需要跟我好好坐在这里吃饭就可以。” 付淮槿心里知道他家贺老板,表面大咧咧,实际小心眼,要换做平时付医生绝对要说叨两句。 第63章 但他现在恋爱谈得上头, 也愿意顺着人,没再说什么。 来酒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前边吧台上,能把面前调酒师的流程看得很清楚。 中途有人从后面走过来,从前边拿了个什么东西又转回去。 付淮槿发现那个人看着眼熟。 “那后面,是你们这儿的后厨么?”付淮槿问他。 “是。”贺骥问,“怎么了?” “没,就刚刚好像看到个熟人。” 他话音刚落,刚才带着白色厨师帽的大爷就又绕回来,说是临时有事要走,问前面几个年轻人谁能暂时替一下他,把装着汽水肉的小盅一个个收起来。 黑子刚搬完货回来,听他这么说立刻喊了声,“郭伯”,很快就接着进去了。 付淮槿远远看到了,也惊讶,从吧台上跳下去: “郭伯?” 对方听到他这么喊了,回头看到付淮槿。 还没认出来,后来拿下老花镜,看了挺久的,又走上前: “哎......你是那个,当年江大的那个学生......” “那时候天天中午来我家吃肉饼的那个?” “对。”付淮槿看到他也很惊讶,先去瞥旁边的贺老板,又重新看向他, “这边的汽水肉都是您做的?那江大那边......” “那边归我儿子管!”郭伯嘿嘿一笑。 付淮槿:“那您这是......?” “现在我就专门跟着贺老板,他给的工资高,店里环境还好,连厨房里头都装了空调!”郭伯说到这看眼贺骥,笑出来: “比我们那条件好多了!” 郭伯在这说叨一阵,想起自己家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临了让付淮槿以后要是没事都来这边吃,味道反正都一样的。 等人一走。 付淮槿忍不住对着贺骥瞅,瞅到对方一杯酒都喝完了。 “我怎么感觉,你把我身边出现过的人都笼到你那边去了。” “有么?”贺骥没看他,“郭老是他儿子推荐过来的,之前我们在新城那边开酒馆,他儿子就经常过来喝酒。” “真的假的?”付淮槿不太信他。 贺骥这回真顿了一下,拖着下巴,挑眉朝他看过来: “要是是假的,付医生还要我么?” 付淮槿还没说话。 半醉半醒的张萌萌从远处飘过来,两只手一撑前边的吧台,对着贺老板: “老板,过年这边开门么?” “不开,过年休息。”贺骥说。 “啊......怎么这样啊,我还想着过年那几天家里吵,到时候过来......嗝......复习呢。” 但她这醉醺醺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来复习。 付淮槿说她:“你中期考不是过了么?还要复习什么?” “看论文啊,我也想像老大你一样,发sci......这说出去多牛逼啊。”张萌萌说着脑袋就倒在桌上。 倒一会又坐起来,跟醒神一样:“那啥时候开门呢?” 贺骥:“大年初七。” “行!”张萌萌说着。 很快就一下又蹦起来,扯着旁边几个医生一块去前边唱歌了。 大伙闹到转钟才走。 他们科室氛围好,大伙经常一块吃饭约酒。 但其实这也是医生们第一次喝的这么开怀,之前都是大圆桌,谁端起杯子都说些场面话,说完互相敬酒。 不会像现在这样,喝得颠三倒四的。 付淮槿刚把他们这几个男同事送上车,贺骥就走到他边上: “可以走了么?” “暂时还不行,剩下几个女同事我叫车送一下他们。”付淮槿道。 “那你在这边等一会。”贺骥说。 贺老板让他等,付淮槿就以为人是给他们叫代驾去了,结果没想到人自己把车开到酒馆门口。 付淮槿一看到就乐出来。 上去以后问他:“贺老板亲自送我们么?” “我又没喝酒。”贺骥瞥了他一眼。 等到把车开出去。 两边的路上灯光闪烁。 付医生坐在副驾上,趁着没人看见,底下的手被负责开车的人勾在一起。 张萌萌和另外两个女孩在后边都快睡死了。 期间张萌萌醒过来一次,眉头皱得很紧,脸色发青,坐起来一点以后又倒下去。 付淮槿往后看了眼,立马提醒道:“想吐就说。” “想......”他这个徒弟老实道。 贺骥就把车停在路边。 付淮槿扶着人下去,张萌萌一下车就yue了。 蹲在路边,把一晚上喝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付淮槿在旁边帮她拍背,边拍边说: “都跟你说了别喝这么多。” 张萌萌使劲摇摇头,先是蹲着,后来撑着他的手站起来。 因为刚才这一下酒醒了一大半,对着付淮槿: “我高兴嘛......” 这时候贺骥也回来了,一身黑色大衣长到脚踝,手里拿着几瓶蜂蜜水。 张萌萌一下还以为自己认错了,“贺老板?” “你送我们回家啊?” “恩。”贺骥应一声,没多解释,把手里的蜂蜜水递给她,“送完你们我们也要回家了。” 一个你们,一个我们。 合理的话里藏匿着隐蔽的暧昧。 付淮槿咳嗽两声,掩饰尴尬的时候就要从他手里再拿一瓶蜂蜜自己喝,被贺老板拒绝: “这个有点冷。” “回去给你煮热的喝。” 付淮槿:“......喔。” 紧挨着他的张萌萌:“......” 合着她就可以喝冷的是吧! 心里一下就觉得贺老板不帅了。 但不帅其实是假话。 张萌萌觉得付淮槿已经是她见过男人颜值里边的天花板,可眼前这个,简直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 精致中难掩野性,举手投足又带着随意的感觉,没什么逼感,却莫名让人觉得和一般人不一样。 这要是放在他们原来的学校,估计至少有一半的女生都不想上课了。 天天蹲帅哥。 “可以走了么?”付淮槿问她。 “噢......我还想再去趟厕所。”张萌萌小心翼翼地放好蜂蜜水,对他说。 付淮槿点点头:“那家便利店旁边就有,我们就站在下边等你。” “行!” 张萌萌说完以后立刻去了。 四周黑漆漆的。 但这里的厕所比想象中好找,张萌萌拿水洗了把脸。 等她收拾完出来以后却没看见付淮槿他们。 就以为他们是嫌冷,先回车上。 结果等她走到汽车边上,刚要开门进去—— 就见正对着他们这辆车的巷子里,他们老大正被贺老板抵在墙角,身上的大衣从前边将人拢进去一半,像是抱着也像是压着。 鸦雀无声的街道里。 两个人在接吻! 第54章 张萌萌捂着嘴不敢出声。 心里第一反应是自家老大肯定是被强迫的, 脑子里顿时一团火烧起来,毫不犹豫,撸起袖子就要过去! 结果下秒钟就见被压着的人抬起双臂, 搂住压着他的人脖子。 萌萌:“......” 立刻停那儿。 转身。 小跑着回到车上。 刚上车她旁边一个女医生也醒了,揉着眼睛问她到家没。 他们几个刚好都住三院旁边的小区。 “还没呢。”张萌萌刚刚平复心情,小声冲她, “不过也快了。” “噢......那我下去上个厕所。”对方说。 “不许去!”张萌萌尖叫着反驳。 心里坚决不能让其他人看到那一幕,又冲她:“憋着!” 被冲着的人觉得莫名其妙。 但面上也没多反应, 继续倒头就睡。 很快付淮槿他们就回来了,轮流上了驾驶座和副驾, 发现张萌萌已经自己回到车上, 就扭脸冲她: “舒服点了?” 张萌萌“啊”一声,都不看他俩。 付淮槿手背蹭了下旁边, 示意人开车。 他动作熟稔,像是已经这样做过无数回。 张萌萌在车开出去的时候就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来来回回扫他俩的后脑勺。 从这个扫到另一个,又转回来。 等车开到以后。 已经有部分医生的家属在门口等着,都在谢谢付淮槿他们送人回来。 张萌萌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也没让人接, 自己下来以后却没立刻上去。 就定定站在车子旁边。 付淮槿心觉奇怪, 过去问她的时候突然被她扯住双臂。 跟抖筛子一样地来回晃半天, 嘴里念叨着: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 付淮槿被晃得莫名其妙, 心里以为这丫头酒没醒, 问说:“怎么了?” 结果张萌萌看看他再看看贺老板, 最后跟宣誓似的: 第64章 “你一定要好好的!” 说完也不看他,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小跑着往自己家那儿边去。 弄得付淮槿在原地莫名其妙。 这时候贺骥也走过来,先顺着他目光往那看眼, 很快就收回来,手抚在他背后,低声道:“走吧。” “......好。”付淮槿应一声。 等他们回车上的时候外边雪又下起来了。 地上早就白茫茫一片。 付淮槿椅子往后面靠靠,边看外面的雪边问旁边人: “你说刚才是不是被看到了。” “应该是。”贺骥在他这句话里勾了勾嘴角。 很快被付淮槿捕捉到,不禁碰了下他的手臂,问说:“你刚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要被人看到。” 贺骥说,拇指来回磨蹭一次方向盘,这才轻笑出声:“但却是故意想亲你。” 接着感叹一句:“太久没见了。” 说是太久没见,其实也就统共不到一周。 贺骥这段时间总往边北他们那儿去,付淮槿在医院也从来就没消停过。 但即便在忙。 贺骥都坚持要拉人出去跑步,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付淮槿也从习惯到逐渐爱上这种感觉,大汗淋漓冲个澡,一身的疲惫都卸下去,天灵盖都变清明了。 从这里到他们家付淮槿都没说话。 直到下车以后,他才主动把贺老板的手牵起来,“抱歉,今年也许不能一起跨年了。” 当医生的都忙,尤其是越到节假日的时候事情越多,没个消停的。 “没事。” 贺骥很快回握住他,没有握住的另一只手往前伸,五指穿过他的头发,“我追你也不是只为了那两天。” “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 深沉的声音伴着周围的雪一块落在地上。 付淮槿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是在路上的时候,捧起路边一搓雪放在手心。 被贺老板无奈摁住:“小心冻手。” “还好吧。” 付淮槿捧着一大搓雪,放手里拍拍摁摁。 但拍半天也没有拍出什么名堂,上楼之前拍外面花坛里了。 但临了又拾起一捧雪往楼栋里走。 难得见人这么高兴,贺老板也随着他,没说什么。 他其实早就发现,付淮槿表面踏实可靠,心理却总像是有那么块地方没有真的长大。 幼稚又可爱,带着难得的一股少年气。 只在身体完全放松,毫无防备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来。 贺骥也很乐意付医生多在他面前展示这一面, 付淮槿进屋门的时候,也终于放弃想把一捧雪做出个什么东西出来,默默把雪放进阳台的一个空花盆里。 出来的时候,贺骥已经拿着拖把到门口,把地上两人刚踩进来的雪拖干净。 鞋子一块拿到阳台吹风。 付淮槿先是看了他会,后来走到客厅沙发边上,一股脑躺进去半个身子,低声呢喃: “好累啊......” 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家里只要有一个勤快干活的,另一个即便原先也勤快,都会被惯得在家里就什么也不想干,无法无天。 何况惯他的那个人是越惯越高兴,巴不得他们家付医生每天都这么舒舒服服的,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好。 贺骥整理完以后去厨房煮蜂蜜水。 煮好以后付淮槿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有酒精的原因,也是真的累。 贺老板把人抱去卫生间洗澡。 抱的时候付淮槿就醒了,但醒了也懒得动,就等着人帮他洗头洗澡吹头发。 躺上床的时候继续等人把蜂蜜水送到他嘴边。 半闭着眼。 喝完以后下巴搭在人肩膀上,转着圈蹭,又埋进去,特别依恋的样子。 贺骥看着他这样,喉结微滚。 从旁边捏住他的下巴,哑着嗓子问他:“明天排班了?” “排......了。”付淮槿低声呢喃。 开口的样子像在撒娇。 贺骥一只大手捧起他侧脸,在他唇角那亲一口,又对着肩膀用力咬了下,哑声道: “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明天休息。” “不休息。”付淮槿摇摇头。 很快就枕着贺骥的臂膀睡着了。 两人现在每天都腻腻歪歪的,除了分开在忙的时候,其余时间谁都离不开谁。 时间久了连付磊都发现出点端倪。 “贺老板......今年酒庄的年终酒会您也不过来么?” “你替我在那儿就可以,让老郝帮你。”贺骥正坐在酒馆里,随手往金酒里加了一份冰汤力: “我暂时走不开。” 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付磊也没再多劝,只“好好好”的,完了又忍不住问: “江城那边医院是不是过年都很忙啊?” 贺骥:“怎么这么问?” “因为之前小槿也说,说医院走不开人,可能要等到年初三才能过来。” “恩。”贺骥顿了下,接着道:“到时候我跟他一起过来。” “您跟他一起啊?”付磊在那边惊讶,没想到自己弟弟和贺老板关系这么好,很快又说: “哎......我是想着,要是他过不来,我和他嫂子就过去陪陪他,给他包个饺子,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不过既然你们要一起,那我们就不过去了。” 贺骥在他的话里沉默片刻,没说是不是真的要去,只道: “回头我问问他吧。” 但其实没等他问,中午的时候贺骥就收到付淮槿的消息。 [小槿:我大年初三要跟我哥一起去给我父母扫墓。] [小槿:顺便一起过年。] 贺骥把这两条消息看了好多遍。 给那边回复。 [贺骥:带我么?] 付淮槿那边一个下午没回复他。 直到黑子他们把酒馆里年前的酒都点了一遍,整理好给贺骥。 他看完以后付淮槿的消息才过来: [小槿:好啊。] [小槿:可是过年你不回家跟你家里人待在一起么?] [贺骥:得回去露脸吃个饭,初三能腾出时间。] 过了会又问他。 [贺骥:跟我一起回家么?] 原本秒回的人又没回复了...... 贺骥觉得自己这样其实挺卑劣的,嘴上说要给人时间。 但真的到了这一步又会忍不住地推对方一把。 人就是这样,一开始想的只是得到自己肖想了多年的人,完全确定对方的心里真的有自己,又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这样对方就想跑也跑不了了。 满足自己心里的占有欲,捏着付医生那点心软逼他。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对方真的是自己的。 付医生直到医院下班了都没回他。 原本今天出门前说好要在家见面的,贺老板还是把车开到他们医院门口。 刚想下去,手机里就收到付淮槿的消息,说是已经到家了,问他在哪。 贺老板把车开回去。 刚上楼进门,就见付淮槿站在镜子面前,手里正拿着两件大衣在身上比划。 看起来衣服好像还是新的,上头标签都没拆。 看到贺骥进家门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拿着两件衣服走到他面前,问说: “你觉得我该穿哪件去见阿姨叔叔?” 贺骥饶是再有心理准备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原地睨了他一会。 一步步往卧室里走,看着穿衣镜里头的人。 哑声问:“什么时候买的?” “就......刚下班,听萌萌他们说医院对面的商场刚开业,就进去逛了逛。” 但其实没逛多久。 付淮槿不懂穿衣服,都是店员说什么是什么,进了第一家店,火速买了两件大衣就尽快出来了。 不过这也可能跟他本身长得好,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有关。 付淮槿把手里衣服往上提提,问一直从后边抱着他的人: “你觉得好看么?” “好看。”贺骥声音发沉,抱着他的时候下唇压下来,像在咬他的耳朵。 停几秒又说: “好看到我现在就想把你吃了。” 第55章 他也确实是把他吃了。 而且是换了个位置, 让人靠在墙上,从底下一点点仰着头。 动的时候眯着眼睛去看上面人的表情。 付淮槿从来没经历过这个。 下意识推了瞬覆在那儿的毛绒脑袋,嘴巴半张着, 到最后实在没忍住地溢出声。 被迫看到面前镜子里贺骥的后背。 两手不受控地攥紧着。 直到脸上红晕褪去,贺骥才重新站起来,拇指划过下唇。 扯过付淮槿的脖子吻他。 第65章 一股黏腥味从舌尖往四周扩散, 付淮槿原本是紧闭着眼睛,因为这股味道一下睁开, 嘴唇下意识地动了动。 就又被人从前边狠狠压上! 松开的时候无意识咳嗽两声,擦了下嘴角上的一点唾沫, 都没脸抬头看他: “你......你能不能别总这样。” “我怎么样了?”贺骥从上边看他。 揽着付淮槿的肩, 把人往穿衣镜前带了带,让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从后面抬起他的下巴, 低沉的嗓子因为刚才多了些暗哑: “你觉得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忍得住么?” 付淮槿:“......” 压根不敢去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没等他再说,就被贺骥从侧边摁在自己身上。 两人又滚到床上去了。 但因为刚刚才纾解过一次,两人又都没吃饭,这回贺骥没做到最后面, 全程就只扯了对方的手。 过后拿了几张床头的纸给人擦手, 转身自己去了洗手间。 听着里头洗澡的动静。 付淮槿当没听见, 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后来实在饿的不行了—— 干脆从床上下来, 先去厨房洗了个手, 再从冰箱里拿出几样东西。 有他们上次从超市淘到的细面条, 还有小春寄来的北疆卤牛肉和奶茶。 自从那次医援回来以后, 付淮槿时不时就会收到小春的消息,也没别的,就是每次考试的成绩单。 就他现在的成绩, 以及国家对北疆高考的扶持计划,付淮槿都觉得小春这样的考江大有点吃亏。 等他把面下进去,就拿出手机,想跟人说这个。 背后就又压来个人。 “看什么呢?”贺骥单手搂他。 付淮槿把手机里的几张成绩单截图给他看。 语气还有点骄傲: “就上次跟你说的,之前在北疆遇到的那个孩子,感觉他这成绩去江大不太划算,感觉可以冲冲清大。” 贺骥拿过来看眼,重新把手机塞回去给他: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也许他就想跟着他偶像么。” “但我几次跟他接触下来,感觉他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学医。”付淮槿说。 “江大也不只有医学这一个专业。”贺骥说到这忽然又笑出来:“不过他要去平北也好,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付淮槿问。 贺骥看着他,还挺认真:“怕又给自己招来个情敌。” 付淮槿:“......” 先都没回过味来,听懂他的意思之后就更加觉得离谱,说他:“想什么呢你......人就是个孩子。” 怕人不信又加一句:“而且对我也没那心思,充其量就是当个哥。” 贺骥其实也就是说说,闻言从旁边捏了下他耳垂: “有你这个哥哥还真幸福。” “我哥对我也很好啊。”付淮槿一声感慨,又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再给人当哥就很熟练。” 贺骥盯着他把酱牛肉一片片切好。 也走到旁边去,摘了几片青菜叶子丢锅里。 “对了,年后会给酒庄里的员工做二次体检,到时候你陪着付厂长一起去吧。” “那我必须得去啊!”付淮槿说到这就生气。 之前他刚从北疆回来跟付磊视频,当时人就咳嗽,还拉着他嫂子一起瞒着他。 还是后来郝管家跟贺骥说,贺骥告诉他才知道他哥肺炎犯了。 当即给离他们县里最近的一个大医院打招呼,让人赶紧过去看看,才没发展成中后期。 这回付淮槿说什么都得跟着。 吃完饭后。 贺骥先给他调了杯洋参酒助眠,自己回到隔壁那间客房。 那间客房原本就一张折叠床一个衣柜。 后来付淮槿专门腾出来给贺骥写歌。 贺老板也不客气,把原来放在酒馆里的那几样乐器都搬过来,除了这些,还有两把吉他,一把新的,一把很旧。 旧的那把付淮槿曾在贺骥家里见过,现在也没看他用。 因为席飞的缘故,付淮槿现在几乎是看到把吉他就有心理阴影。 但后面看久了也就觉得没什么。 而且每次路过半开着的门,看到贺骥坐在地上弹吉他,偶尔抬手在乐谱上写几笔,反而会觉得安心。 再次站在门口看他被抓到后,贺骥把吉他放地上,走过来的时候就问: “怎么了?” “没......就看看你。”付淮槿说,朝屋里看眼:“你都弄完了么?” “快了。”贺骥道,把人牵着往里边带带: “今天灵感还挺多的,第一段快写完了。” 付淮槿看到他墙上挂着的旧吉他:“那把吉他你都不用么?” “那把是我小学的时候用的,也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把吉他,但弦已经坏了,用不了。”贺骥说。 付淮槿往上看眼:“这样啊......” “你要不要摸摸。”贺骥问他。 “我就算了,我不太懂这些乐器。”付淮槿摆摆手。 他是真没什么艺术细胞,攒个雪球都攒不圆。 后来贺骥在前边编曲,付淮槿就坐在后面的软凳上跟着听。 他上次就发现贺老板的手很漂亮,尤其是在拨弦的时候,修长干净,和他坐着弹琴的样子完全不同。 身上与世隔绝的气场淡了些,多了些随性自在。 一首曲子弹完。 贺骥还是让付医生坐在他旁边,带他弹了一个音出来。 先是弹一个音,后来又弹了他现在写的这首歌的第一小节。 几个音连成串。 付淮槿弹出来以后自己都惊讶:“好像没那么难。” 甚至在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兴致勃勃地想学第二段。 被贺骥摁住,“这样就可以了,你明天还上班呢。” “回去睡觉。” 收了吉他和谱。 关客房的灯,陪着付淮槿一块往屋里走。 两人刚摸完乐器。 付淮槿忽然问贺骥:“之前席飞说,你曾经帮他调过音,也是像刚才帮我那样地帮他么?” 贺骥扭头睨他。 付淮槿刚问完就有些后悔,说好了他们之间再也不提席飞的。 就想改口,贺骥就说: “是之前在新地路的一家吉他店,他觉得他买到的那把吉他是残次品,几个音弹不出来,就要求老板给他换个新的。” “那家店的老板是我的老朋友,我就顺手帮了个忙。”贺骥说,“但那时候我连他名字都没问,也觉得没必要再问。” “因为根本就不认识。” “喔......”付淮槿说。 说完以后走进卫生间把牙刷了。 刷的时候心不在焉,贺骥一直靠在门边上看他,等他刷完以后凑上前,拇指揩掉付淮槿嘴角一圈泡沫。 低声问:“还在想他?” “怎么可能呢。”付淮槿赶紧反驳:“......就觉得,他其实喜欢你也挺正常。” “你确实挺值得喜欢。” “是么?”贺骥先凑过来看他的脸,后来又浅浅地笑一声: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后来两人都没就着这个继续说什么。 不全是因为当着现任的面提前任太败气氛,主要是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人已经从他们的生命里彻底翻篇。 他们之间就算有什么也肯定不会因为这个人。 “土味”酒馆的过年前夕。 除了工资,贺骥给所有员工都发了一笔不小的红包,黑子偷偷摸摸猫后边数完,嬉皮笑脸地说请大伙一块去夜市撸串! 也让他贺哥把付医生带过来。 贺骥:“你们去吧,他医院走不开。” 黑子早看出他俩的关系,立马接道,“那就晚点呗,等付医生下班咱们再吃!” 付医生是快十一点才下班的。 原本下了班想直接回家,但听他们说是酒馆聚餐就立刻出来。 到的时候远远看到个棚子。 里面烟雾缭绕,中间的大圆桌上摆了个火锅。 一帮天天在酒馆里忙碌的人,这回出来聚餐却没一个喝酒的,一人边上摆着两瓶娃哈哈。 付淮槿到的时候贺骥正在门口加菜。 看到他的时候示意人先进去坐,别站外边吹风。 付淮槿刚掀开塑料帘子,就被一直等在那儿的黑子拉到边上,说一定要敬他一杯。 “好啊。” 付淮槿也随手拿了瓶小甜奶,插上吸管以后和他碰了下,喝了口摇摇手里的瓶子: “怎么突然这么童趣了?” “是花花。”黑子朝对面努努嘴,“她说今年考研初试发挥得不错,就请大伙吃黄桃罐头。” “结果商家发错了,发了三箱这玩意到店里,我们一合计就干脆带出来喝。” 付淮槿往对面看眼。 第66章 初次见面还有些怯生生的小姑娘看着已经比之前干练不少,头发剪短了,正在和周围其他几个人笑着说话。 挺好的。 付淮槿心想。 喝了口小甜水以后扭头对黑子: “你真是我见过得人里最重感情的。” 黑子正要去起锅,听他这么说半个身子撤回来:“怎么突然说这个啊付医生?” “就觉得你挺看重你们贺哥,对他好,连带着对我也很照顾。”付淮槿说。 他本意是想谢谢对方那几次帮他开车。 结果挺正常的一句话,黑子突然沉默了—— 接着在付淮槿疑惑的眼神里大吼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跟要他命似的: “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付医生!!!” “我是直的,还有女朋友,对贺骥那样的完全没兴趣啊啊啊!!!” 第56章 这急的都把人全名叫出来的。 付淮槿:“......” 刚进来的贺骥:“......” 大圆桌上其他人:“......” 将近十秒的沉默。 贺骥从旁边把点好的菜单拿过来, 递给付淮槿的时候问:“目前就点了这些,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后者发现自己喜欢吃的都点了,低声道: “不用了, 就这些吧。” “行。” 贺老板出来聚会从不加餐,难得一次就是为了付医生。 再加上刚才黑子那句。 大伙都偷偷摸摸往他们这边看。 花花本来看到付医生还想举着小甜奶过来敬一杯,现在又缩回去。 倒是刚才嗷一嗓子的黑子最快恢复平静, 讪讪笑几声,很快又嬉皮笑脸地给贺哥和付医生盛上汤。 他们这个锅又可以烫肉, 还可以喝骨头汤,冬天来一碗进肚子特舒服。 付淮槿低头喝几口, 很快也从刚才古怪的氛围里出来。 桌上没多会就又变得热闹。 毕竟周围除了黑子, 其他人也都真的不敢拿自己老板开涮,问也不敢多问, 只敢旁敲侧击地观察。 黑子吃得最乐呵,吃着吃着从旁边拿出个封包,硬要塞给贺骥。 说是今年还他的钱。 说是还他的,但贺骥也没真的接过来,把一片烫好的肥牛夹到付淮槿碗里:“不用了。” “你需要还的那部分已经扣在工资里。” “不行不行, 哥你必须拿着!”黑子有些着急。 这回也不管他什么反应, 周围人看不看得见, 直接放到贺骥桌前边。 付淮槿刚想问是还什么钱。 黑子就接着说:“那时候我刚从牢里被放出来, 举目无亲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要不是哥你给我工作, 还破例让我住酒馆里, 我早就流落街头了。” “当时就说好的, 不免费住,得给钱。”黑子说,“现在我好不容易手头宽裕点, 这笔钱一定要还!” 他少了些刚才的穷乐呵,言辞恳切又真诚。 贺骥听他这么说也没再推辞。 收下了。 黑子看他收下就高兴,咧开嘴露出里边两排洁白的牙齿,和桌上其他人闹去了。 等他一走,付淮槿小声问他:“你之前跟我说他和警察熟,就是因为这个?” “恩。”贺骥应一声,又说: “那时候他刚来江城,学着几个同乡进了一披书刊杂志到街边卖。” “黑子当时不认识几个字,以为那就是些普通的刊物,结果第一次出来摆摊就因为买□□秽物品给抓起来,判了三年。” 付淮槿手在桌上磕了下,皱皱眉。 没想到黑子居然跟小春的经历这么像,不过小春当时交了保释金就出来,黑子却是真的做了几年牢。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雇他?”付淮槿问。 “就跟你在北疆,愿意帮那小孩一样。”贺骥说,端起旁边的茶抿了口: “不过也是因为合适,黑子在牢里学认字,看得还都是些经营方面的书,做事情麻利,也没以前那么少不更事。” “出来做这些就很合适。”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 吃完以后大家各回各家。 付淮槿从知道黑子因为那种事被判刑就一直沉默着,连上车以后话也不多。 “还在想刚才的事?”贺老板问他。 “啊......就觉得,应该不至于到那个程度。”付淮槿叹口气说。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句话其实是带着点感情成分了。 “别过心,也是黑子他自己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犯了错,以那种罪名被抓起来也不算完全无辜。” 贺骥把车启动,“只要现在好就好了。” 车窗外依旧烟雾缭绕。 他们这桌刚离开的时候就又有另一桌坐进去。 棚子里很快又热闹非凡。 付淮槿继续往车窗外头看看,感叹一声: “是啊,只要现在好就行。” 因为今晚吃饭的地方不在土味,今晚他们回了贺骥的大房子。 开的付医生的车,贺老板那辆让黑子帮忙开回酒馆。 下车的时候付淮槿两手往上抻抻,抻完又伸了个懒腰,嘴里舒服的“哈”出口气。 他每次这样就说明心情好,贺骥从旁边搂住他的肩: “怎么突然又这么高兴?” “就觉得,贺哥人真好啊......”付淮槿说到这笑起来,“也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他这么说,得到的是贺骥意味深长的一瞥:“确实。” “比以前强不少。” 付淮槿:“......” 忍不住砸吧嘴:“至于么你,总拿这个说事儿。” 贺老板还挺理所当然的:“没办法,谁叫我小心眼呢。” 小心眼贺老板不仅是针对席飞,其他事情也是一样的。 比方说付淮槿听到边北的首发歌曲后,总喜欢放耳边听,时间一长贺老板就一定会凑上来吻他,亲着亲着就会带上床。 整得付淮槿在手术室站着站着就会找个地方扶一扶,半个身体靠在墙上。 张萌萌眼尖儿,之前见她老大这样还会关心两句,后来撞见他们接吻那次以后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除夕晚上所有值班医生吃饺子。 付淮槿除了饺子,还专门有人送过来的精致饭菜,好几层的大饭盒。 什么大虾、松鼠桂鱼、茄汁牛肉、鲍鱼海参汤,是在年夜饭的大桌上能看到的一些菜。 因为过年几天值班,付淮槿是昨天晚上拜访的贺骥家。 一切的氛围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林婳看到他比看到自己亲儿子还热络,拉着说半天话,知道他第二天值班就送来了这些菜。 付淮槿实在吃不完,干脆拿出来跟其他值班医生一起吃。 “付医生,你这整得也太丰盛了吧,我们家去酒店都不一定点这老多。”陈元亮在边上感慨说。 连东北口音都出来了。 付淮槿知道他不是本地人,问说:“你买的几号的票回去啊?” “明天下午两点,你呢?” “大年初三。”付淮槿说。 “诶唷,那还有的等。”陈元亮感慨一声,又从他饭盒里捻了个鲍鱼出来。 付淮槿吃完以后给贺骥打了个电话。 他们那儿年底家里来拜访的人多,大家族是这样,这时候一年积累起来的应酬想推都推不过去。 付淮槿跟人说自己吃完饭盒了,想着贺老板那边忙就预备挂电话。 被对方一句“我有这么好糊弄么?”给截下来。 付淮槿就手机连着耳机,一路从拿着饭盒去厕所洗干净,再到回了办公室都在陪人聊天。 聊到后面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你们那边人多,总跟我聊天不合适吧。” “不想跟他们聊。”贺骥说,“刚才还有个远房叔叔,聊着聊着就想把他同学的女儿介绍给我。” 付淮槿在这边挑挑眉:“你怎么说的?” 他以为贺老板顶多随便说个什么圆过去。 结果贺骥却道: “我说我结婚了。” 被单方面结婚的付医生:“......什么?” “我以后就是已婚人士了。”贺骥说到这的时候顿几秒,接着说: “淮槿,你将来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离异人士。” 付淮槿被他这样的语气逗乐出来,心里像是窝了个太阳,慢慢往四周扩散,连带着身上的疲劳也消失不见。 忍不住和他开玩笑:“你还算年轻么?” “嫌弃我老了?” 付淮槿刚要接茬,贺骥那边就隔着电话对他,“这些都是和体力挂钩的。” “我是年轻还是年纪大,付医生不知道么?” 贺老板这荤段子来得太突然了。 付淮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第67章 没等反应过来贺骥那边就有人喊他,付淮槿赶紧催他过去,没等他说完话就匆匆挂了。 都没听出对面人其实是老鲁。 老鲁走到贺骥旁边,给他递了支香槟。 见人还对着手机屏幕,问说:“是付医生吧?” “恩。”贺骥应一声,收起手机。 喝香槟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 老鲁在旁边看着,禁不住一声感慨,“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接着又问他:“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大学?高中?看你这个样子,总不可能是在你认识我们以后吧。” 贺骥心情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好。 一支小香槟喝完以后,不再是什么都不乐意和人说。“挺早的。” 复又加一句:“比高中的时候要早。” 老鲁在边上震惊,惊讶的都没回过神来:“我去,合着你俩那么早就玩早恋啊?不愧是搞音乐的。” “没早恋。”贺骥说。 老鲁压根不信他说的话:“就你这性格还会玩暗恋啊,还不得是喜欢上就得揣手里摁着。” “那时候还太小了,没这个心理准备,也想不了那么远。” 他这说的老鲁更不可思议:“哎不是......你说的这个小到底是有多小啊????” 贺骥没接他的,靠在背后的露台上往底下看。 老鲁也没留在这多陪他。 他这次过来除了是被贺骥邀请,拜访他和林婳,还有很多应酬等着他去做,没多聊几句就又回到大厅里。 贺骥对这些应酬一向都是能避则避。 他觉得刚才那支香槟不错,决定带回去一瓶给他们家付医生尝尝。 嗡嗡—— 嗡嗡—— 手机响了,是酒庄那边老郝来的电话。 这时候酒庄安排的年末酒会应该已经结束,打电话过来应该只是告诉他一声。 贺骥先是接起来。 结果听到那边人说的话以后,神色陡然一变。 第57章 付磊断了条腿。 开车过去的路上, 付淮槿始终不发一句,就静静坐着,连带来的水都一口没喝, 整个人犹如灵魂出窍。 贺骥先是劝了他一次,见他不听也没再劝。 就沉默地开车。 他们这次去堰城连休息站都没去,一直从江城开到当地的医院。 等车停下。 付淮槿都没等贺骥, 刚从车上下来就裹紧身上的大衣,直奔三楼病房。 刚进去就先见到门口的嫂子。 手里端着个开水瓶, 之前来江城做得指甲掉了个七七八八,看到付淮槿以后双眼通红, 但面上还是竭力保持平静: “淮槿, 你别太着急......” “你哥哥他......” 付淮槿没等她说完话就冲进去。 他哥闭着眼躺床上,一条腿被悬着挂在上边, 面上打满石膏,另外半边手臂也吊在那儿,脸色惨白。 嫂子走进来对着付淮槿: “腿神经算是勉强保住了,但骨头需要重接,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 可是还要起码在床上躺上半年。” “但医生也说这个情况估计后半辈子可能要一直坐轮椅, 或者得靠担架才能走......自己走, 估计都走不利索。” 几句话说完, 他嫂子还是没忍住, 掩着面哭出声。 很快医生也进来了。 对着几人简单交代了几句付磊的情况。 付淮槿在旁边听着, 听半天却觉得没听进去几句, 大脑一直神游天际,眼前只剩下他哥这条腿。 贺骥从外边走进来。 先是拍拍付淮槿的背,再睨着躺在床上的人, 对嫂子: “费用我已经交过了,后面付厂长的所有诊疗费和营养费都可以走保险,保险走不了的酒庄里边出。” 嫂子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厉害,“......谢谢贺老板。” 付淮槿却全程没多的反应,只站在病床边上。 站着站着就拖了个凳子在旁边一坐,盯着他哥的脸。 贺骥先是低头看他,后来在他肩膀上抚了一瞬,先出去了。 老郝他们就站在门口,不时往病房里边看看,没敢进去,心里头也是真着急。 看到老板来了立马迎上去。 贺骥问他:“怎么发生的?” “就,那个拖拉机。”老郝被问起来立刻往后接,“因为最近冬天,酒庄里事情也不多,厂长就总喜欢出去钓鱼。” “他钓鱼的地方后边刚好有块地在起农家乐,平常总看到有个拖拉机停在那儿。” “昨天应该是那个司机想着赶紧过年回家收工,付厂长站的那个地方刚好又是个视野盲区,就被压到腿了。” “司机在哪?”贺骥沉声问。 老郝左右看看,说,“刚刚还在医院的,现在......噢,在那边厕所门口蹲着在,贺老板我带你过去。” 贺骥往那儿看眼。 那司机应该自己也是没想到这情况,知道对方家里来人了,腿就直打哆嗦。 现在靠在那儿就挺绝望的。 贺骥到医院的时候就报了警,这时候刚好警察来了,就让老郝和警察去处理他的事。 临去前贺骥问他: “最近付厂长精神怎么样?” 老郝想了想,认真说:“厂长精神一直挺好的,没出过什么事儿,我判定这次意外和那件事无关。” “是么......”贺骥应一声,接着对他说: “你先去忙吧,要是需要家属也去的话就喊我。” “好的。”老郝立刻说。 贺老板回到病房。 付淮槿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床边,偶尔拿起毛巾擦他哥的额头。 贺骥先对嫂子说,说是警察来了,问她要不要也过去听听。 左右现在付磊睡着,留在边上等着也难受。 嫂子先回头看看这兄弟俩,还是去了。 贺骥先是看着付淮槿,后来走到他身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腹部,摸摸他的头: “没事,都会解决的。” 付淮槿先是没动,后来手往旁边伸,回握住贺骥的手背。 沉寂着。 脸上表情没多的变化。 今晚医院这边每家只让一个人在这守着。 付淮槿想留在这,嫂子就在旁边劝慰,说他们坐了那么久的车,精力身体肯定没办法在医院通宵。 强迫他们回去休息一晚上再过来。 贺骥订了医院旁边的民宿。 付淮槿进去以后先是没什么反应,应该说从到了医院,再从医院出来,他的表现都是沉默的。 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死火山。 等他刚进民宿,就忽然扯住贺骥的脖子,死死咬住他的下唇。 贺骥比他高半个头,此时被他拽着,怕人拽的累,就顺从地从后面托起付淮槿的后颈,投入地回应他。 两人吻了一会,很快互相的嘴巴里边就全是血腥味。 “做么?”付淮槿抬头睨他。 眼睛里除了自责和绝望,还有痛苦,像是受了巨大委屈之后,憋在心里以后,想要撒泼的小孩。 贺骥知道,他现在急需要些什么事情发泄出来。 但他不想他这样。 发泄有很多种办法,这种放在这种时候并不合适。 从后面搂住付淮槿的腰,拇指擦掉了他嘴角上属于自己的血渍: “你今天累了,我给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我不累。” 付淮槿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想做。” 说着没等贺骥就蹲下来,去够他的裤子。 够完以后察觉到压在自己后脑上的手,抬脸看他,在得到默认以后把脸凑过去。 付淮槿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并不得章法,也带着心里各种无尽的情绪。 从小孩变成一只幼兽拼命发泄,几次弄得靠在墙的人几度失神。 贺骥心里知道他们不该这样,可身体上的本能还是忍不住让他一声低吼,压着付淮槿的脑袋迫使他逼向自己。 等到人从那块儿地方退出去以后。 贺骥眼神也变了,带着疯狂的猩红色,捏住付淮槿下巴对他: “好,我给你。” 两人在床上的时候就来了一次。 这里民宿条件很差,塌上只一个床单,弄脏了就没得换。 但他们跟不知道一样,反复让床上沾染着属于他们的汗渍,血味淡掉,空气中很快充斥着咸腥味儿。 从床上一直到床下,再到旁边的浴室,全部都被他们用上了。 一个地方都没放过。 两人折腾到快凌晨三点才真的停下。 期间几次贺骥想把付淮槿拉起来,怕人受伤,不想再继续,都被对方扯着手往自己身上够。 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 一晚上的永不停歇。 二月份的天,他们是在地板上睡的。 第68章 贺骥拿了他们的羽绒服、毛衣铺地上,把人紧紧摁在怀里,就这样凑合一夜。 第二天早上。 贺骥醒来以后下意识身后去够身边的人,却扑了个空。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 贺骥皱眉,从旁边捞过自己的手机。 里面是空的,也没有关于付淮槿的任何一条信息。 “对......小槿他一早上就过来了。” 手机里嫂子在那边说,听上去心情比昨天平静一些,“磊子也醒了,他们正在病房里说话呢。” 贺骥正在往医院走,闻言松了口气,又问她: “你们吃早饭了吗?” “吃了的,小槿上来的时候给我带了包子和粥。”嫂子说。 贺骥又问:“付医生吃了么?” “小槿,好像......没见他吃。”嫂子说到这突然想起来: “对哦,那我过去问问,不吃早饭怎么能行!” 贺骥很快说:“你不用管了,我给他买了带进去。” “噢......是么,那也好。”嫂子在那边顿了下,又问他:“贺老板你......今天是大年初一,你留在这里没关系吗?” 贺骥“恩”一声,接着说: “他是我带过来的,肯定要确保他没事再一起回去。” 过年街上都是炮,小地方的医院没大医院人多。 贺骥到的时候大厅里没几个人。 先在楼下买了两个茶叶蛋,上去以后就见嫂子和老郝他们坐在门口。 病房的窗帘是拉上的。 能从外边看到里边两个人在说话,但说话声音都不大,外边人听不太清楚。 快半小时后付淮槿从里边出来。 没看站在外边的贺骥,只对着他嫂子: “让哥他先好好养着,年后我会让我精神科的一个同事过来看看。” “精神科?这跟精神科有什么关系?”嫂子一愣后立马又说:“小槿你是不是误会了,你哥哥这次出事跟他的——” “这段时间我也会在。”付淮槿把她后面的话打断,不由分说地: “不管这一次是不是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都要由医生诊断之后再说。” 他斩钉截铁,嫂子只好没往后说什么,只道: “喔......好吧。” 付淮槿说完以后就越过其他人,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 从口袋里拿出盒烟,是他今天上午刚买的。 刚拿出来就被从旁边截过去。 贺骥:“吃完再抽。” 付淮槿看着他,从他的脸再到他手里拎着的早餐。 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 但一直拎手里就没吃,等到手里的鸡蛋放凉了才对着旁边: “你走吧。” 外边的寒风拍打的在窗户上,付淮槿看都没看身边的人。 一切静谧到只剩下两个人的声音。 “真心话?”贺骥的声音一如既往。 但是个人都能听出他隐隐像是生气了: “还是说,你觉得我跟你还有你的家人没关系,所以才要在这个时候让我走?” “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付淮槿没看他,语气疏离到像重新把自己封闭起来,包裹自己,也隔绝眼前这个人。 一点也不像昨天晚上刚和对方做过那种事,倒像是回到半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贺老板你走吧。” 第58章 医院的空气比外边还要凉。 两人互相对着, 中间隔了快半个人的距离,却像是距离一条银河那样远,除了距离更多的是时间。 之前两人间所有发生的事像被推倒重来。 贺骥一只手搭窗户上, 食指在上面轻点两下,扭头看他的时候语气也低下来: “理由?” 付淮槿垂着眼睛,语气和刚才没那么多区别: “我已经说过了,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是么?既然没关系那昨天晚上算怎么回事?”贺骥看他,专注地像要看进他的身体:“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才能在那种时候跟你做那些事?” 这话明显不是在真的问他, 更像是不理解。 付淮槿觉得自己现在脑子乱,没法面对对方这一串的问题, 昨天晚上缠着人不放的是他, 现在要把人推开的也是他。 好像什么都是由他说了算,但实际上贺骥才是这段关系里付出最多的那个。 付淮槿没看他:“我现在没法跟你说这些。” 顿了下又道:“只是这些事本身就跟你没关系, 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应该在你家里边陪叔叔阿姨,而不是在这里跟我们浪费时间。” “本来这些事情就是我和我哥的,压根就不用你管,你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 说到这又停了几秒, 像是在想究竟要怎么说才能把话说顺: “你现在这样会让我觉得, 特别有负担, 脑子里不仅要想我哥的事, 还要想着你。” “什么叫过好我自己的生活?”贺骥眉头皱紧, 往他这边再挪一步: “意思是在你眼里, 我们的关系只是该腻在一起的时候就腻在一起, 不一起就分开,桥归桥路归路,当没有对方这个人?” 付淮槿下一秒就打断:“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觉得你现在再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会给你添麻烦。” 贺骥:“你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麻烦。” 一声极轻的呼吸声后:“我要是真的怕麻烦,昨天晚上就不会跟你一块儿过来。” 他这么说就是不会走了。 付淮槿看向他:“所以我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是不是?” 贺骥也一直低头睨他,走过去,手放在他的肩上,是在跟他好好说: “要是你现在的状态足够好,我相信这件事你能够自己处理。” “但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可以么?你能像你在医院面对其他病人那样,以同样理智的状态面对你哥哥?” 别的病人...... 哥哥...... 一句话像是连接绳子两端,连带着也把付淮槿埋在心里几年,那点痛苦的,不愿面对的回忆一块给勾出来。 勾勾缠缠,是他这辈子最不愿面对的一部分。 “淮槿......”贺骥见他不动,声音放得更软。 预备伸手把人抱进怀里。 付淮槿却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拂下去。 往后退一步,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可要不是你雇用了我哥,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原本就空荡的医院走廊,再也没人说话。 一切的争执和困顿似乎都因为这句话朝四周消散,凉风带走了这里很多东西,好像什么都结束了。 贺骥先定定看他,后来偏开脸,另一只想要提起的手也垂下去: “抱歉,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再跟我打电话吧。” 说完也没再看他。 走了。 走廊上,付淮槿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有寒气从他的脚底慢慢朝上爬,一直冻到整个身躯都开始僵硬。 但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 自虐似的,想去旁边卫生间那儿洗个冷水脸。 结果刚回头就见一个人从拐角那站出来,手里握着还没吃完的半个包子,脸上全是惊讶。 看着他的时候根本不可置信。 原本是想等到年初三再说,没想到却以这样的方式让人知道。 走廊尽头的座位。 付淮槿倒了两杯热水,其中一杯递给嫂子,握着自己那杯,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您刚才都听到了?” “恩。”嫂子应了声,不止一次往旁边看,“小槿,你和贺老板,你们......” “我们在一起了。”付淮槿这回没再隐瞒,很快又接了句,“但现在来看,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 像被人勒住喉咙,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两手握拳放腿上,往身后靠靠,苦笑一声后说:“对不起嫂子,让你以这种方式知道我的事。” “没事,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但也不是......”嫂子说,“完全没法接受。” 付淮槿低头看眼手机,轻声道:“你先别跟我哥说了......他现在听不了这个。” 说着两手并拢,握紧腿上的手机。 嫂子在旁边看了他会,开口道: “淮槿,其实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这件事和上次一样,就是个意外。” “你哥哥的情况也不像你以为的那样糟糕。” 她说到这顿了下,说:“有件事其实我们一直没告诉你,老郝,就是你上次在酒庄里看到的老管家,来之前其实在医院当过二十几年的精神科医生。” 付淮槿扭头看她,面上有些惊讶。 “后来是觉得做那行太压抑了,贺老板就把他请到我们酒庄来,有事没事的他就会陪你哥哥说说话。” 第69章 “做做冥想什么的,所以你哥才好的那么快。” 付淮槿:“郝管家是什么时候来酒庄的?” 嫂子想了会说:“就我们刚去不久吧,也是巧了,刚好我也想你哥身边有个懂行的,平常还能多问问。” 付淮槿沉默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所以贺骥早就知道他哥的情况,不仅提供工作,还安排了医生跟在旁边。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素昧平生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付淮槿觉得脑子乱,忍不住就问她: “你们之前和贺老板熟悉么?” “恩......不算特别熟吧,就一次是在沙地那边的培植基地,那时候我们就互相交换了一下名片。” “后来他助理就给我们打电话,说是有个酒庄,让我们过去管理,当时我们还不信呢。” 付淮槿先是在她的话里晃了下神。 半天才开口:“可要不是我,哥他当年就不会经历那种意外。” “这跟你没关系,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我们都不计较了,你也别拿他一直当个担子给自己压着。” 嫂子看着他,语气比之前严肃一些:“你是很优秀的麻醉医生,我们都知道。” “包括你和贺老板的事,本身也没有严重到伤天害理,我相信你哥哥知道以后肯定也会理解。” 付淮槿没说什么,又垂眸看眼手机。 握紧后收起来。 起身,往付磊的病房走去。 付淮槿刚进去,就见付磊靠在床上,正在和隔壁床的病友聊天。 原本这间病房只有他哥一个人的,结果人非说自己在这待得没劲儿,非要让这边的护士再安排个人进来。 见到付淮槿以后,立刻招手让人进来,语气满是骄傲: “哎,这是我弟弟,长得俊吧!” 隔壁病友和家属都朝这边看。 他哥又说:“之前在江大医学院读博,毕业以后分到江城三院,现在已经是主治医生了!” 他话音刚落那个病友就感慨道:“江城三院?厉害啊! “前年我小姑子想去做一个脑部肿瘤切除,问了一圈也就你们那儿的医生能做!” 付淮槿也在他这些话里抬起头。 先应了对方几句,又垂眼看向他哥。 付淮槿早上来的时候就说了很多,现在站在这里,脸色看着比上午更白。 也没什么精神。 付磊也注意到了,以为人还陷在那里边没出来,抬着那条腿的身体没动。 抬手拉了下站在床边的付淮槿: “哥没事。” “你要是实在担心,等哥的腿稍微好一点就去你那边的医院,那些个什么检查都给哥安排上行不行?” 付淮槿没接他的。 先是坐在病床边上,忽然手背抹了把眼睛。 原本只是一点点红,后来越抹越多,到最后掩面埋到两腿之间,情绪都从一个小口子发出去,憋着嗓子哭出声。 哭得肩膀直抖,周身原本紧绷的气场瞬间泄了个干净。 再也没了刚才的架势。 被他哥一下下拍着后背:“诶哟哟,都多大了还哭啊,刚还说你是三院的呢,有你这样的主治大夫吗?” “被人看到了真得笑话。” 但其实病房里其他人看了都没怎么笑。 反而缩回自己那儿,床帘拉上,把这一小块地方留给这亲哥俩儿。 后面过年几天,付淮槿在这里陪着做了各种检查。 又抽了个时间,单独请郝管家吃个饭。 老郝比他想象的还要专业,说了很多他哥这些年的情况,又一再让付淮槿放心。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确是有潜伏期,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法根治,但通过定期检查和治疗,正常生活完全没问题。 而且这次拖拉机事件,撞到的不止是付磊,他身边还有几个钓鱼的也受伤了。 只是坐在河边的角度都比较偏,伤得没付磊重。 就更说明这次意外和精神性疾病没关系。 付淮槿吃完饭后跟郝管家道谢,回去路上又不止一次地去看手机。 那天他们吵过以后,贺骥就走了。 到现在也没发任何消息过来。 付淮槿回到那间民宿。 先是坐在门口,后来仰躺在床上,手背贴着眼睛对着天花板。 深吸口气又叹出来—— 什么术中知晓......创伤后应激障碍...... 有病的其实是他自己。 第59章 天刚蒙蒙亮。 付淮槿睁开眼睛, 拿起旁边的手机凑近看眼。 没电话,没消息。 屏幕里自己的一条消息也始终没发出去,就那样静静躺在那儿, 一字一句的,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付淮槿:对不起贺哥,我之前在医院不是那个意思, 我心里真的很想你能陪我过来,我后悔了, 我那时候不该那么说的。] 但这条消息付淮槿知道他是发不出去了。 因为看上去太单薄。 他现在的情绪又哪里只有后悔那么简单。 而且也许经历这一遭,贺骥早就把他拉黑了。 但即便这样付淮槿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任何关系都是应该互相尊重, 平等的、以让彼此舒服的状态相处。 凭什么他这样对贺老板之后, 对方不能用同样的方式来待他? 只是万一真删了,付淮槿就不知道他该怎么面对。 分明之前在手术室, 面对高龄患者的心脏突然停搏,他都能冷静除颤以后,找准一个档口给病人把气管通进去! 现在他却连条确认贺骥还在不在的消息都发不出去。 还真是...... 付淮槿盯着手机发了会呆,叹口气,慢慢从床上下来。 自己带回来的几件秋衣都泛着潮气, 他也没多心思管, 简单洗漱以后, 套了件羽绒服就准备去医院。 但其实时间一长, 他哥现在也没那么必要一定要他去。 付磊年轻的时候就吃苦, 现在没那么年轻了也见不得老婆弟弟在旁边伺候, 做什么都要自己来。 付淮槿到的时候, 人刚自己拄着拐杖从厕所蹦回来。 此刻正站在病房门口,一边表演金鸡独立一边靠着墙开门。 付淮槿右眼跳了三下,赶紧跑过去帮他把房门开开, 叹口气说他: “又瞎折腾。” “嘿嘿,你来啦。”付磊看到弟弟就高兴,一手搭了下他脖子。 蹦跳着往里边去。 这是付淮槿来医院的第六天,按理说他哥明天上午就要回家养着了。 骨折是这样的。 即便身体绷带还缠着,这时候医院都会建议病人回家养伤。 只要定期过来复查就可以了。 付淮槿约了个保姆车,准备带着哥嫂一起去他家里住,方便照顾。 结果刚提出来就理所当然地遭到拒绝。 “我不去。”付磊坐床上对着他。 人小平头理的锃锃亮,看着还有点凶,像是牢里刚放出来的,嘴角因为刚才的动作疼得一阵哆嗦。 住个院把人住成小孩了。 “为什么不去?”付淮槿问他,“不是答应了我要去做检查么?” “那些脑电图脑电波的你这两天不也推我在这边医院做过了么?没啥事吗不是说!”付磊还是不看他。 “那就不检查,就在我那边住着。”付淮槿停顿几秒,又说: “你现在这个样子,再住在人酒庄里不合适。” 付磊不当回事:“我腿可以啊,你看我刚才,不都还能自己去厕所么?” 付淮槿:“平地可以,但酒庄里楼上楼下的麻烦,我不在难不成让嫂子天天背着你上下楼么?还是要麻烦老郝他们?” 付磊还是不同意:“那住你那儿就好了?你天天的上下班,本来就忙,我们去的话不就更打扰你?” 兄弟俩正说着话,嫂子提着两碗馄饨进来。 先说了声“淮槿来了啊”,知道他俩在争什么之后就又说,“你忘了吗?咱们去年在县城首付的那套二手房上周交房了。” “我刚收拾了过来,出院以后咱上那儿住!” 付磊住个院都把正事儿忘了,立马一拍脑门儿,“对对,咱们还有房子!” 他们买房的事付淮槿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是二手的,不是新房。 付淮槿当即皱眉:“不说好了碧贵嘉园的那一套么?” “那套太贵了,算上装修买家具,哪够直接买套现房划算啊,拎个包就能住进去。”付磊完全不当回事。 “你没钱了我有啊。”付淮槿还是不能够理解,本来这些天各种事情一大堆,心情本就不算好,内里全是烦躁。 付医生甚至觉得有哪刻自己都不像自己了,理智全无,很难完全控制住情绪: “为什么你总是想什么都自己扛,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第70章 没等付磊开口他又说:“就比方说这回你腿断了,都是老郝给贺骥打电话了我才知道,要是你自己你压根就不会跟我说的对不对?” “你还是会跟以前一样,随便再找个由头揭过去,到最后我依旧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对我跟对个外人有什么区别?!” 付淮槿越说越上情绪,付磊知道他弟弟的性格,这会子赶紧顺毛捋: “这让我怎么揭啊,腿上都捆着在呢。” 说着看向自家媳妇,让人赶紧帮着说两句。 嫂子闻言也赶紧放下馄饨,走过来道:“小槿啊,其实那个房子原来是我一个小姐妹的,他们急着要用钱,这才转手卖给我们。” “而且他们自己买了房其实也没怎么住过,我们现在过去住了就跟新的一样。” 付淮槿依旧站着没出声。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吵,尤其是还对着一个腿还吊着的他哥。 但心里那口气就一直在那梗着,连带着其他的情绪一起,糅杂在一起。 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就堵着。 这时候外面的病房门被推开。 先是一柄黑伞进来,接着是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手里提着的箱子付淮槿几天前才见到过,应该是刚到。 是几天里没跟他联系的人。 付淮槿先是一怔,后知后觉才发现,好像每次他跟他哥吵架,都能被对方听见。 之前在酒庄那次,付淮槿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出去抽烟。 这回却不能了。 从人进屋以后就看着对方,眼睛落人身上撕不下来。 这回选择无视的人变成了贺骥。 贺老板除了箱子还提了水果和花,顺手递给站在旁边的嫂子。 接着就支了个凳子在旁边,跟付磊聊天。 全程都没看付淮槿一眼。 付磊不知道他俩关系,看到贺老板特意过来探望他就觉得亲,本来精神的人就更加兴奋。 立马坐直身体跟他说话。 付淮槿其实一早上没吃东西也没喝水,站在旁边一会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但是有贺骥在他也不想就这样走,随手扯了个凳子坐下。 可也没敢紧挨着贺骥,就坐在靠近门一点的位置。 他这些心思嫂子是知道的,没聊一会就主动说,“贺老板吃过早饭了么?” “还没有。”贺骥说。 “那小槿,你带贺老板去门口吃口热乎的,大冬天别饿着肚子!” 没等贺骥,她话音刚落付淮槿就站起来,朝着人方向,“去吃点东西吧,楼下有家面馆还开着。” 主动得不行。 贺骥进来以后第一次看了眼他,从口里摸出个布包。 里面窝着一茶叶蛋。 付淮槿记得,几天前在医院走廊上,贺骥当时给他的也是这个茶叶蛋。 贺骥拿出来以后就看着付磊:“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吃吧。” 付磊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媳妇的眼色,立刻说:“不介意不介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您那么老远的来看我一次!” 后来他们又说起话来。 付淮槿先是坐在原地听着,听他们说那些也听不明白,还是起身出去。 他出去他嫂子也跟出来。 手里提着碗刚带进去的馄饨,“小槿,你也吃一碗这个吧。” “没事,我去楼下买,顺便散个步。”付淮槿说。 说着两手互相搓了一阵。 外面气温已经降至零下了,嫂子一路把人送楼下去,送的时候还是说道: “那个房子......你别怪你哥,我们知道你挣钱不容易,是真的不想给你找麻烦。” “恩,我知道。”付淮槿说。 现在他情绪比刚到那会稳定多了。 其实是在看到贺老板以后,心里那股无名火就被两瓢水浇下去,再也翻不起波浪。 付淮槿在门口快速吃了一大碗面,剩下半碗汤都没来得及喝。 生怕贺老板走了。 随便抽两张桌上的面巾纸,边擦嘴边往外边走。 结果面馆对面的一排大理石柱,贺骥就靠在那儿,手里夹着的烟冒出点火星子,像是刚刚点燃。 这回也向他看过来。 付淮槿先是在店门口停了下,才朝他走过去。 时隔五日,五日过去一个年都快过完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付淮槿轻声问他。 “等你。” 贺老板说完后就定定看着他。 付淮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需要做的就是道歉,刚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贺骥就把手里的箱子递过来:“回去换件衣服再来医院吧。” 他这说的付医生下意识抬起袖子闻了下,又问他: “有味儿么?” “没有。”贺骥说。 付淮槿:“噢......” 然后就又没声了。 一句带着歉意的话刚冒出个头,又被迫给硬憋回去,再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 两人后来什么都没说,一块往医院旁边的旅社走。 周围还有点年尾的余温,小县城炮仗放得溜,隔一小段路就有小孩在那丢摔炮。 有几个差点崩到他们跟前。 付淮槿被贺骥一拽拽到人行道上,嘴里也不忘提醒他: “小心点走。” 付淮槿:“好。” 因为他这个动作,付淮槿胆子大了点,等到地方以后,试探地问身边人: “你不上来么?” 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与他想的不一样。 贺骥说:“我定了其他酒店。” “其他酒店......也在这附近?”付淮槿问。 “恩。” 那问题其实就是句废话。 付淮槿心想,刚才那摔炮还不如崩到他算了,这样还能找个由头一定要拽人上去。 事到如今也只能垂下眼角: “噢.....那好吧。” 第60章 付淮槿拎着箱子自己走进旅社。 这边的旅社没电梯, 一条不算长楼梯,他走上去几个台阶就忍不住回头看眼,第三眼的时候贺骥已经不再底下了。 回到房间。 付淮槿先是靠在门上, 复又蹲下来查看行李箱。 行李箱里除了毛衣秋衣,还有一双砖红色的手套,是圣诞节那天贺老板给他买的, 说戴起来像圣诞老人。 ‘为什么我是圣诞老人,你不是?’付淮槿当时这样问他。 贺骥先是什么都没说, 只从后面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看着路两边的一点积雪: ‘因为你才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肉麻到不行的一句话, 贺骥却讲得格外郑重, 说着还抬头去看天,眼睛里的光付淮槿到现在都还记得。 “应该道歉的......” 从行李箱里把不太适合他的红手套戴上, 付淮槿叹口气。 他何德何能呢...... 或者在刚才就不该吃那碗面,在医院的时候就应该主动拉人出来说话,省的对方以为他压根不在意这段感情。 付淮槿心里从来不会把贺骥和席飞放在一起对比。 可仔细想想,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贺骥给他的爱太安全了, 安全到他觉得自己随意发泄出点什么都不要紧。 如此坚定地被选择, 不会再患得患失, 不会害怕对方离开他, 被宠着惯着的时间一久, 人就容易懈怠。 觉得好像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说任何话都会被原谅。 可等到真的发生以后, 才明白过来根本就不是,很多东西过了那个界就来不及了。 付淮槿躺在床上。 冰凉的空气从外边往里渗,和身体里边原本的后悔、酸涩融在一起。 内外夹击, 细密的疼从身体里涌出来。 嗡嗡—— 嗡嗡—— 手机响了,付淮槿快速拿起来。 是嫂子。 接通以后眉头慢慢皱紧:“今天下午就搬?” “是啊,你哥哥说在医院里待的没劲,反正该做的检查也做完了,去哪躺不是躺啊。”嫂子说: “医生也说他这个情况其实可以回家养着,但日常还需要坐轮椅,我回头去借一个,下午就带你哥哥回家了。” 付淮槿沉默地没说话。 腿骨头都快断了,这才在医院待了几天就又要出去...... 但老实说他哥这样付淮槿一点儿也不奇怪。 人性子从小就硬,也不喜欢医院,平常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都是自己在家里熬,熬着熬着就好了。 但饶是如此付淮槿还是说:“等我一会过来,问完医生以后再说。” “你先别过来了,好好在家洗个澡睡一觉。” 没等付淮槿开口,他嫂子又道,“贺老板刚才也说了的,让你好好休息。” “他怎么说的?”付淮槿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也没怎么多说,就是你去楼下吃面以后,他说看你脸色不太好,要是医院没什么大事,最好上午在那儿睡个觉,下午在过来。” 第71章 “他还有说别的么?” “没了。”嫂子说到这沉默一会。 她知道俩人关系,但见到付淮槿因为对方这么大反应,还是有些惊讶。 顿了下又说,“小槿,贺老板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先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等下午咱们一起送你哥哥回去。” 话都说到这一步。 尤其这还是贺骥让他这么做的。 付淮槿感觉自己除了松口气,心口那块郁结也从中间散开。 好像是无数情绪被突然放下,人就变得好累。 “好吧......那一会你们中午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过来的时候顺便捎上来。” 嫂子在那边:“行行!” 挂了电话以后,付淮槿先盯着手机。 后来给贺骥也打了个电话。 那边没接,他就发了条消息,问对方现在在哪个酒店。 过了快十分钟才发来回复。 [贺哥:现在不在旅酒店。] [贺哥:在外面和一个朋友谈事。] 付淮槿下一句就问他是在哪里谈,自己能不能过去等他。 刚在屏幕里边写出来,旁边紧挨着的“发送”键又点不出去。 就僵在这里不动了。 犹犹豫豫删删减减。 付淮槿给那边发了个—— [付淮槿:那你下午还去医院么?] 贺骥再没回复。 付淮槿重新躺下来。 他这时候身上摞了两层棉被,半睡半醒地,总是撑着自己别睡着,一下下地睁眼往手机里看。 实在没等到回复。 付淮槿也被突如其来的困意压的喘不过气。 眼皮越来越暗。 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太阳穴的两端,很快就跌入梦乡。 医院这边。 嫂子刚刚挂了电话,就走进病房。 付磊正在里头和病友斗地主,三个人拿了两幅牌,谁输了就得负责拖着个半残的身躯绕病房走半圈。 嫂子看着直揉脑袋,走过去对他: “别玩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啥事?直接在这说呗,反正都没外人。”付磊笑得一咧嘴,朝周围看看。 能躺在这个病房的,要么是骨头哪里折了,要么就腰肌劳损。 一伙人此时此刻感同身受,惺惺相惜,没几天就培养出了革命般的友情。 嫂子看着他们,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心想这种事怎么可能当着大伙的面说,原本想说的那些话也没说出去,一扭脸走了。 想起付淮槿的旅社就在医院隔壁,就准备自己过去看看。 结果刚过去。 就见一楼,贺老板正坐在付淮槿订得旅社底下的大厅里。 一支烟抽完以后,又拿了一支。 他对面坐着一个人,两个人偶尔说几句话。 嫂子认得对方,那人是他们酒庄的一个老客户,好像是资产过亿的老总,平常出来谈事总是定在公馆。 连他们酒庄都不怎么亲自去。 今天却被贺老板约在这里,一个人均不到两百块钱的县城小旅馆。 她第一反应是贺老板疯了。 后面几个单子是不想要了还是什么…… 嫂子站在一个拐角,朝那边再看看。 看也不敢多看,匆匆地就走了。 付淮槿原本定的是中午十一的闹钟,结果中途他醒来的时候顺手把闹钟关了。 再次清醒已经是半小时以后。 手机里好些过年消息都没回复。 除了张萌萌、几个医院医生领导,还有土味酒馆的黑子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拉进个群,大伙在群里抢红包。 付淮槿看到三天前,贺老板往里面丢了个大的。 消失了三天,他在底下接了个“新年快乐”,接着也丢了个同样金额的红包进去。 很快就被里面的人一抢而空。 在里面齐齐地发“谢谢付医生。” 这些消息贺骥肯定也能看见。 付淮槿在里面等了会,没等到贺老板的,倒是嫂子问他醒没醒。 立马从床上起来。 飞速换好衣服以后,付淮槿自己还不太饿,就在旅馆里订了一摞盒饭。 一起提着去医院。 先是给了哥嫂,还有他找的一个护工,剩下的都分给病房里的其他病友,感谢他们这几天陪他哥瞎胡闹。 付磊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乱花钱。 刚想说点什么,被他媳妇一瞪眼睛,想起他们上午才因为钱的事情吵架。 立马不吭气了。 付淮槿在病房里没看到贺骥,难免有些失落。 从坐下来以后也就没因为上午买房的事再跟他哥争,心里头装了事,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哥说话,还频频去看手机。 被他哥逮到好几次。 被推着轮椅去隔壁大楼做出院前的最后一次ct时,就问他: “小槿,你老实跟哥哥说,是不是处对象了?” 他问的付淮槿没法答对,只能说: “你能不能多顾顾你那腿。” “顾着呢顾着呢,我这不是刚看你在病房里魂不守舍的嘛。” 付磊惦记他个人生活不是一两天了,兴致起来了就多问两句:“长得漂亮不,是不是你之前上大学的那个师姐?” 付淮槿自己心里乱,随口一句:“你觉得人家能看上我么?” “怎么看不上了?江大医学院的台柱子,当年多少女的喜欢啊!你哥我每次去都能沾沾你的光!” 付淮槿瞥了他眼:“这事嫂子知道么?” “当然知道了,人当时就在我旁边,那些丫头对我们可客气了!” 付淮槿没再接他的话说,只是进到监察室,帮着把人一起扶到机器底下躺着。 弄完就走到外边。 靠在一楼门口,点了支烟。 一口烟圈吐出来,又给三院那边打了个电话,说是自己家里人生病了,明天没法到岗。 请假单回去再补。 这里也是个医院,虽然没有三院大,但也是县城里最大的医院了。 周围人来人往的。 生老病死都离不开医院,即便过年都能看到很多人在这儿进进出出。 医院这地方付淮槿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现在站在这里却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局外人。 直到他哥哥从检查室出来才有了点实感。 腿部ct结果要等一个小时。 其实付淮槿当医生的知道,各种检查天天做,最后这个结果其实没什么好等的。 等到报告打出来。 付淮槿拿着去了趟主任办公室,聊过注意事项以后,去后边填写长期借用轮椅的单子。 一下给人租了半年。 钱交了,结果没等回到病房。 就看到住院部楼下,他嫂子正站在一个电动轮椅旁边,稀奇地上下打量。 县城的医院不可能有这么高级的轮椅。 这轮椅付淮槿曾经在三院看到病人使用过。 电动的,可以自己跑,而且自重比医院的轻太多,脖子那里的护枕好像还能够按摩。 “这哪来的?”付淮槿走到他嫂子旁边。 嫂子继续说:“贺老板刚才差人送过来的,说是这个坐得舒服些,你看这底下,感觉比咱家沙发坐得还软和。 付淮槿目光微顿,手先在这轮椅后边放放,再开口时语速不自觉变快: “他人呢?” 第61章 嫂子:“没看见。” 她现在注意力全都在这把轮椅上, 上上下下地看,还自己坐上去感受一下,感叹出声: “真舒服啊这坐的。” 付淮槿看到这先是没吭声。 后来拿手机给贺老板打了个电话, 对方依旧没接。 不接他电话,倒是对他哥这么客气...... 付淮槿深吸口气。 原本还想再等一段时间,现在却说什么都不想等了。 直接给人发条消息。 [付淮槿:哥, 你对付磊比对我还要好。] 这是第一次付淮槿随贺骥的愿喊他哥,也是第一次当人面喊他亲哥的大名。 是抱怨, 也是另一种形势上的示弱。 贺老板这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直到他们把他哥端到轮椅上,又给送上车。 贺老板依旧没有理他。 付淮槿去自己旅馆那退房的时候, 还问前台的两个阿姨, 自他走了以后有没有人旅馆这边找他。 人也说没有...... 付淮槿也没再问了,收收心, 先一门心思把他哥送回家。 来的时候没发觉,现在送人回去,往路上开才发现堰城这边比付淮槿半年前来看着要发达一些。 新修了几个大商场,一个叫做隐水洞的地方被专门弄成个景区。 付磊他们买的二手房就在这附近,房子不高, 一共就七层, 但有电梯, 而且最顶上还多送了一层。 第72章 小lofter就出来了, 旁边还捎带上一个露台。 里面家具电器齐全, 也真像嫂子说的没被经常使用过。 看得跟新的一样。 付淮槿把付磊推到客厅看电视, 跟在他嫂子后面。 “小槿明天几点回江城啊?” “我请假了, 后天再走。” “那好啊,今天这匆匆忙忙的没准备,刚好明天我买点菜回来, 咱们一块吃火锅!” “也不用弄那么复杂。”付淮槿说,“哥他这样估计也吃不了太多。” 嫂子不以为然:“烫点青菜给他就行了,咱吃肉!” 说着就带付淮槿去看他的房间。 说房间也不准确,他们自己今天也是第一天搬过来,好多地方没收拾出来。 付淮槿就给安排在原来主人弄的一个书房,刚好门后边有张折叠床。 付磊看着他把箱子拖进去,忍不住开口:“小槿,要是这里太窄就把床搬楼上去,” “没事儿,可以睡。”付淮槿说。 这房间跟他自己家原先的客房差不多,只不过客房现在里边已经被贺老板的各种乐器填满。 付淮槿想起来。 自从贺骥把乐器搬到他家,他下了班就经常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 付淮槿不懂艺术,也不是很懂歌,但听着就是舒坦,很有家的感觉。 想到这他主动提出:“一会要不要给贺老板打个电话?让他来家里吃。” “今晚吗?不是说明天再吃火锅嘛。”付磊肆意操作他的轮椅,从客厅转到他身后: “今天啥都没准备呢。” “我可以出去买。”付淮槿说。 现在贺骥不接他电话,他也不知道贺老板人在哪。 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也行啊,正好我看楼下就有个超市,我刚要下去转转呢。”嫂子立刻接说。 付淮槿就跟着她一块儿到楼下去。 重新上来以后他哥就告诉他,刚才给贺老板打过电话了,人说晚一点再过来,还嘱咐我们晚上少做点菜。 ——你对付磊比对我要好。 付淮槿脑子里再次闪过这句话。 但心里还是真松了口气,跟他嫂子一块把锅架桌上。 他们刚在超市没找到适合付磊的火锅底料,味道都太重了,到了晚上就干脆丢两根猪骨头到锅里慢慢煮。 这样味道也有了,煮啥补啥。 中途贺老板好像说已经到了,付淮槿刚把买回来的冻羊肉卷、牛肉卷放盘子里。 闻言立刻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 付磊现在已经可以很好的操作轮椅,立马接道:“我跟你一块儿下去!” 被嫂子尖叫着扯回去,不由分说地就冲他:“你去个什么去,就知道添乱!” 付淮槿出门前俩人还在说话。 可等他坐着电梯到一楼。 发现楼下等着的不是贺骥。 贺老板让人送了些菜过来,都是做好的熟食,被放在精致的餐盒里,端回去就可以吃。 付淮槿先是一愣,低头看这几个餐盒一盒。 最后什么都没问也没说,拎着东西回去。 贺骥是半小时以后到的,到的时候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件羊绒大衣,把原本就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颀长。 付磊在人进门的时候就凑过去跟他说话: “哎哟贺老板,外边冷不冷啊?哎您说说您也真是的,来家里吃个火锅怎么还送那么多东西!” 贺骥从进来的时候就看眼四周。 发现屋里这兄弟俩都朝他看,嘴角勾起的时候浅笑一声:“应该的,我知道你们今天也是第一次来。” “肯定什么准备都没有。” “怎么会呢,还是太不好意思了。”付磊手搭在轮椅两边,低头看看后又抬起头: “这轮椅是不是还挺贵的?” “现在酒庄里边都是靠你和老郝撑着,我就是一甩手掌柜。”贺骥双手推轮椅,把人一路推到茶几边上: “不过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早点把身体养好,现在酒庄没你们两个不行。 说到这也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哎......我也正想跟您说这事儿呢,我之前不是去西北那边考察吗,我发现他们那儿的葡萄更甜。” 顿了下又说:“那边人都是用滴管控制热导水,我就在想着后面能不能也用在我们酒庄里。” 贺骥:“还是有环境不同的缘故,像他们那边的土壤以黄土为主,里面本身就含有矿物质,像钾和钙,这些是我们这边的条件里没有的。” 停几秒又说:“不过可以先拿一片区域来试试,要是可以就再推广到其他园区。” 付磊立刻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三句话不离开葡萄,都不在付医生的理解范围内。 但他人也没走,就端着个凳子坐旁边听着,把旁边的小蜜桔一个个剥开,拨皮又去碎,整干净以后放桌面的小玻璃碗里。 旁边两个人还在说话,半天没一个吃的。 等到中间的玻璃碗快被橙黄色的小圆球装满了,付淮槿发现没人吃,只好端着站起来,去旁边厨房里榨汁。 榨汁机呜嗡乱转,期间付淮槿几次回头看他哥和贺老板。 依旧没一个人理他。 晚上就是橘子汁配火锅。 付磊现在不能喝酒,其他几人也怕把人的酒气勾起来,就都不喝。 一顿饭吃得热闹,付磊虽然只能嗦青菜,还有几片完全不沾任何调味料的龙利鱼,但面上也是真高兴。 还说什么还好自己腿折了,不然都不能过这么热乎的一个年。 被他媳妇和弟弟两人轮流瞪一眼。 付淮槿在餐桌上几次想和贺老板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直到桌上东西吃得差不多了,才端起一杯橘子汁对着贺骥, “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停几秒又说,“还有之前的事......对不起,我那时候心里太着急了,不该跟你说那些话。” 贺骥手先是摸上旁边的杯子。 摩挲两下后抬脸看他:“只是为了道歉?” “什么?”付淮槿下意识开口问他,像是愣了下。 桌上火锅的水又滚了一遍。 这时候哥嫂也朝他们这边看。 贺老板端起杯子,和他面前的碰一下,表情很淡:“没什么。” 语气说不上多热络,但也不冷淡,客客气气的:“付厂长是我们酒庄里的员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吃完火锅以后贺老板准备走了。 付磊他们有意想把人留下来。 贺老板却说不用了,还说明天上午就要回江城,得先回去收拾东西。” 他一走,付淮槿就下楼送他。 电梯里只他们两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从电梯里走出来,付淮槿没有要立刻上楼回去,就问身边人: “明天几点回江城?” 贺骥:“还没定。” 再往前走几步就出楼洞口了。 付淮槿从后面拉住他袖口: “那我能蹭你的车一起回去么?” 贺骥语气和之前在家里差不多,回头看他,挑了挑深色的眉头: “你的车胎也爆了?” 这个“也”说的意有所指,两个人都听得懂。 付淮槿声音小小的,就一直跟在他后边:“没,就是这几天太累了,不想开车。” 松开攥着对方的手,跟到他一路走到他车边上: “行么。” 他全程贴身跟随,一步也不落。 贺骥先是瞥了他一眼,再之后就没再看他: “那我明天上午过来接你。” 跟在他身后的人却又道,声音格外认真, “可是你明天过来我哥他们估计又会拉着你说很久的话,不让你走。” 贺骥已经走到车边上,闻言刚要拉开车门的手收回去,搭在引擎盖上。 居高临下地看他: “那你想我怎么做呢?” 付淮槿微微仰起头,定定看他,目光没偏移半点。 过了近三分钟—— 贺老板才又开了口:“是明天瞒着你哥嫂偷偷下楼,还是——” 他最后这个尾音拖得极长,化在空气中一声极轻的吸气,像是叹息,但更像是一种对自己如释重负的妥协: “今晚你就跟我走?” 第62章 付淮槿是怎么坐进车里的, 又是怎么在身边人点火启动之前,主动拉过他的脖子吻他,自己已经都不记得了。 只是在意识回流之前, 贺老板已经把他压在身后的椅背,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车里的空气逐渐升温。 付淮槿被咬得头下意识往后退。 嘴里疼的“嘶”一声,两手在底下握紧了, 眉宇拧在一起。 面上却没推拒。 反而在贺骥往后退的时候回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的头离开, 把自己更加完整地送到对方面前。 第73章 很快就被人悬空从位置上抱起来。 付淮槿先是一愣,继而就伸出手再度把人抱紧了。 顺势坐在贺老板腿上。 这些天他的情绪实在太多太杂, 对哥哥的担心, 对贺老板口不择言的后悔,对自己分明就是个医生, 却长期陷在这种焦虑的失望。 各种各样的情绪和心里,把他打得揉作一团,分不清理智究竟在哪。 或者说他自从来了这里,就经常找不到理智,脑子里一团浆糊。 被桎梏的一瞬间, 很快又被人从前面捏住下巴。 贺骥声音依旧是低沉的, 比刚才在外面问他的时候多了层暗哑, 在狭小的汽车座位里又显得特别清晰: “不怕被人看见?” 付淮槿睨进他的眼睛, 是看着也是被人看着, 何况他还这么喜欢这个人。 本来理智就快没有了, 现在只想狠狠跌入对方的怀里: “做你想做的。” 他在他耳边这样说出口。 付淮槿两辈子第一次说出这种话, 没有几天前在旅馆里的露骨,却也够勾心的。 因为微微往下弯手臂,不算高的毛衣领子中间流出一点空档, 可以清晰看到藏在里面的白色锁骨。 两个人一上一下地互相对看着,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埋藏在这几天的所有情绪。 有好有坏,但还是以坏的为主。 贺骥先是抬头看他,看到他眼里过于复杂的情绪。 叹口气。 把人从自己腿上拉下来,抱回到旁边的副驾上。 一瞬间付淮槿以为人要赶他回去,刚要开口,贺老板就从旁边凑过来半个身子,帮他把安全带扣好: “坐好了。” “回酒店再说。” 不咸不淡的语气,声音却明显是软和了,不再距他于千里之外,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和之前一样。 面上看着像是什么都说开了,波澜不惊的样子。 但付淮槿知道还远着呢...... 因为除了从车发动后,一直开上路两人之间都是沉默的,贺骥也没再像之前那样主动牵他的手。 在车上的时候没牵,下车以后依旧没牵。 只是提醒他戴好手套,走在他前边将近一米的位置。 贺骥订的这个旅馆其实没比付淮槿的好多少。 唯一的好处就是有电梯,一下子又能把两人拉到同一个空间里。 付淮槿几乎是在人进去的时候就开口: “对不起,贺哥......” 贺骥侧身对着他。 付淮槿这回再没停了,继续说:“我之前不该跟你那么说话,我错了,我也不该说你是个外人。” “你怎么能是外人呢,我那么喜欢你。” 他说完这句之后电梯门关上了。 屏幕的数字一直往上。 付淮槿继续说:“本来这次就是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个时候,其实我心里也是想你能留在这里,但是......” “是我太固执了,总是想着什么事都自己决定,也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当时那个状态根本就没问题。” “其实结果根本不是那样,这几天在医院,去哪里缴费,检查室怎么走还得是我嫂子带着我,我根本就分不清楚,我脑子太乱了。” 电梯到了,两人先后出去。 这一次贺老板走在他旁边,两人肩膀靠在一起。 付淮槿自嘲道:“很可笑吧,都在医院工作这么久了,结果还跟个无头苍蝇一样。” “也许我这个性格压根不适合当医生。” 付淮槿说到这声音有片刻的轻颤,其实是后面还想加上一句—— 可能也不太适合再次进入一段亲密关系。 这句话几天里都盘踞在他心上,付淮槿甚至自我怀疑到,在和席飞的这段关系中,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原因。 但他说不出口。 因为即便知道自己做错了他都不想放开贺老板。 贺骥太好了,好到他愿意豁出自己的一切留在对方身边。 但到现在其实他什么也没豁出去,就垂着眼睛,走在人后边一点的位置。 很快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头,把人本就不算齐整的头发揉得更乱: “别乱说,也不许乱想。” 付淮槿抬头看他。 接着很快贺老板就松手了,把面前的房门打开。 让付淮槿进去。 酒店很简单。 里面只有床、柜子和桌子,空调看着也不是很新,就是个普通标间。 付淮槿除了他的床也没其他地方坐,就靠床脚站着。 贺骥看了他眼,蹲到电视旁边的柜子底下。 原来那里还有个小冰箱。 他从里面拿出一小支长相思,接着是两个酒杯,洗干净以后放在桌上。 “你这次来还带酒了?”付淮槿走到他身边,试探地问他: “是还回了一趟江城么?” 贺骥“恩”了声,多的也没再说。 倒了一小支酒递给他。 付淮槿接过来:“......谢谢” 很快贺骥也给自己倒了杯,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漆黑的街道抿一口。 他一直不给个准话,付淮槿直到现在心里都总没底。 放下酒,走到他边上问他: “你还生我气么?” 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 许是他这一句语气放得太软,比他平常温声说话都时候都软了不止十倍。 贺骥先垂眼看他,最后再能端都没端住。 喝了口酒后再叹出声: “淮槿,我从来都没生过你的气。” 没有拿葡萄酒的一条手主动从后面揽住他的腰,让人别那么不安: “我只是想你可以开心一点。” 付淮槿从他说不生气的时候心就放下去了。 但情绪上还是委屈的,被抱住的时候肩膀也垂下来,难得的用一个特别依恋的姿势抱住贺老板。 侧脸抵在他臂膀的位置,声音依旧是轻柔的: “对不起,就算你不喜欢我对你道歉,我还是要跟你说这个。” 信誓旦旦地:“这次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真的吗?”他这么说,倒像是提醒了贺老板,很快他的下颚被轻轻往上带: “我怎么觉得下次你要是遇到了类似的事,还会像之前那样赶我走。” “真的不会了,我发誓!” 付淮槿说着,都快忘了自己是坚定的无神论,伸出三根指头以后都没经验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他: “你希望我怎么保证?” 一向清冷的付医生做出发誓状。 看着可爱。 贺骥把他的手三根指头拉下来,包在自己手里。 喝了口边上的葡萄酒,接着把他的手往后拉,另外那只揽着他腰的手收紧,将人搂个满怀。 唇瓣相贴,很快那半口酒就被喂入另一个人嘴中。 舌尖混着酒味,从上唇一直扫到下齿,探索着往里,黏黏腻腻的,到最后都分不清这口酒被谁喝了。 分开的时候哈出来的气都带着酒精。 付淮槿第一次被用这种方式喝酒,喝到后面流了一点出来,还被呛得咳嗽两声。 贺骥却没立刻帮他拍背,反而像是想让人咳得更厉害些,拇指顶住他的下巴,凑过去轻吮一下付医生的喉结。 身体一侧紧贴着他:“我什么都不用你保证。” 接着又说:“不许再有下一次。” 付淮槿“好”了一声,从底下主动牵住贺骥的手。 十指紧扣。 屋子里是冷的,但谁都没提出要开空调。 按理说两人现在重归于好,又在这样的一个外地小旅馆里,还都喝了酒,刚才都进展到那一步了,不再做些什么好像都说不过去。 付淮槿从房间的浴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坐下。 半天吭哧出一句,“我洗完了。” “恩。” 贺骥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本书。 见他上来以后拉了把付淮槿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他的背,问说: “这几天累不累。” 付淮槿原本一个“还好”停在嘴边,想起什么之后又赶紧开口: “挺累。” 贺老板却不按常理出牌,故意瞥他一眼后,声音冷淡:“没看出来,我看你这黑眼圈比我都浅。” 付淮槿:“......” 先是没说话,后来才主动对着他: “你不想问我什么么?” “问什么?”贺骥手继续轻轻拍他,“问你为什么每次碰见你哥的事都会这么大反应?” 一句话一出,怀里人明显僵了下。 但很快贺骥就又说:“淮槿,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会逼你告诉我,我做不出那事儿。” “但是如果某些事,说出来能让你好受一些,你就别忍着,我虽然不是你们医生,但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你可以无条件的相信我。” 第74章 说到这又顿了下:“还记得么?我说过希望你开心。” 他说这些的时候付淮槿一直没吭声。 就待着,像是根本没听见。 贺骥也没想着就要刨根问底,只是带着人一起躺下来。 问说: “那我关灯了。” “好。”付淮槿应一声。 黑幕降临。 床上的两人都闭着眼。 直到贺骥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突然传来声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哥的那场手术么?因为麻醉当中的镇静药没有及时补充进身体,才会引发的术中知晓。” 付淮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用了很大力气,很孤独,但更多的其实是狼狈。 贺骥下意识把他抱紧了。 付淮槿:“其实那天我哥手术的时候,我也在那间手术室里。” 第63章 那时候付淮槿还没进入江城三院。 一个博三的学生, 正在校医院里规培,跟着的老师是之前一直带他的院长,也是他们附属医院的主任。 付磊当时做手术就被往他们医院送。 临了那天上午还跟他开玩笑, 说有个当医生的弟弟多靠谱,相当于做手术还能带个家人在身边,心里踏实。 付淮槿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在接手付磊之前, 他已经跟着导师推过十几次麻药,从病人闭眼, 一直到在苏醒室里醒过来,还独立勘测过两次数据。 虽然要说经验和能力绝对比不上现在, 但也绝对不是一点能力没有。 而且那些人的手术都比付磊的大, 理论上来说是没问题的。 可等他真的站在手术台旁边。 看到闭着眼,被顶上影光灯一照, 整个人脸色白的像泡发了的馒头,双手交握躺在手术台上,谨慎等待手术的付磊。 付淮槿忽然就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定定看着他, 小臂不受控制的抖动。 连第一步, 插管, 让患者进入沉睡状态都做不到。 只静静地从顶上看着他哥那双眼睛。 那会付淮槿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躺着的这个是他哥。 是从小带他到大, 辛苦打拼给他挣学费, 一碗肉丝面都要把肉丝全挑给他, 剩下的还不敢都吃,怕刚读初中的弟弟不够,每次都要再夹一大半出来。 付淮槿当时脑子就跟走马灯似的, 闪过的全是这些。 那时候他特别想问刚进学校,带他们的那个老师: 医者不能自医。 这个“自”是否还包括了自己的家人? 付淮槿当时站在手术室里,被旁边的护士长催了几次都一动不动。 那时候他旁边一个学姐看不下去了,主动跟付淮槿说让他先出去,她来负责这个手术间的几台手术。 几年前麻醉医生还不像现在这样普及,有时候一个手术间四台手术,都得是那一两个麻醉医生负责。 当时付淮槿还是出去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我出去以后,负责我哥手术的,其中一个外科医生看我的眼神。”付淮槿说到这一声感叹。 倒不是觉得有多委屈,相反要是现在的他看到当时的自己,估计也会是这样。 贺骥从后面把人抱紧:“什么眼神?” “说不上来,就......挺轻蔑的吧,也可能是会觉得主任亲自带的学生也不过如此。”付淮槿道: “但那一天我真挺挫败的,就觉得这么多年都白学了,心里素质怎么能崩成这样......” “也就是那一回?你就知道你哥哥有术中知晓?” “其实是一年后,那一年我跟着博导去国外,回来没多久就发现我哥变得不太正常,经常对着墙自说自话,还有自伤行为。” “我一问才知道,他居然记得当时身上一共有几把手术刀,哪把在切他的肚子,从里面把肉挑出来,还有哪把在他身上停留了多久,他记得一清二楚。” 付淮槿说这个的时候双臂微收。 很快一只手就被贺骥握住: “上次我就想问,既然是重大的医疗事故,这件事后来有跟医院反应么?” “没有。” “因为这种有时候也不准,镇静药在体内的代谢速度突然变快了,可能是医生没有注意,也可能是那时候的机器没实时反应。” “术中知晓在全球的发生概率是百分之零点三,后来我也跟我学姐求证过,她说她确定我哥的bis是正常的。” “不过......要是我当时还在那间手术室,就能知道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付淮槿说, “或者说,也许能避免这种事发生。” “但是我逃了。”付淮槿一只手攥住盖在身上的被子: “我哥怕这件事影响我后面进大医院,就故意和嫂子一直瞒着,谁都没说,也没让我再跟那边追究......” 黑夜能把很多东西埋藏在地底。 也很适合把他们从地理挖出来,铺设在阳光之下。 贺骥后来一直都没说话,直到他停下来的时间过久,才从上边把人握住: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有时候一个人生病了,更多折磨的其实是身边的家人,而非他自己。” 贺骥说到这顿了下,“淮槿,你有没有发现,现在这件事折磨的其实不是你哥哥,也不是你嫂子,而是你。” 说完以后似乎又觉得这样说有点太锐利武断,想再后面接上一句宽慰他的话。 怀里人却直接告诉他: “我回去就会去看心理医生。” 淡定从容的语气,不带一丝赌气的成分。 多年以后,付淮槿想起这个晚上,自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除了想发泄,不能让自己永远缩在壳子里,更多的是他想告诉身边这个人,他不想让他失望。 “到时候我陪你。”贺骥说。 “好啊。”付淮槿应了句,嗓音微哑。 贺骥手背滑过他的脸,摸一下后说:“没哭?” 付淮槿:“之前在我哥面前哭过了,现在反而哭不出来。” 贺骥先没说话,心里知道这时候他们谁也睡不着,干脆把旁边的灯打开。 将人翻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的一句: “以后只许在我面前哭。” 一句话把屋里沉重的气氛冲淡了些。 付淮槿笑出来:“这种你也要争啊?” “不行么?”贺老板挑挑眉。 “行。”付淮槿说。 伸出手,从前面抱着贺骥的腰。 两人就在床上安静地搂着。 过了不知多久,付淮槿突然又叹口气:“我好懦弱。” “不是懦弱。” 贺骥说,伸出手把他额间的碎发往两边扒:“你只是责任心太重,无论是对家人、对工作,还是对身边的朋友。” 言罢又轻叹一声:“重到让人心疼。” “谁心疼?” “我。”贺老板实话实说,嘴角无奈地往下扯扯,“我太心疼了,都有点后悔前段时间躲了你那么久。”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就有人会顺杆往上爬。 付医生从小到大都不知撒娇为何物。 即便自己是小弟,平常看他哥工作那么辛苦也不愿意主动烦人。 现在却知道要烦了。 手指划过人后颈,抓抓他的头发,声音特别柔软:“你躲我那段时间,我难受......” 贺骥看着灯光底下的爱人,眼里的光微黯,面上仍无动于衷: “我知道,就是想让你难受一下。” 付淮槿先是没接他这个。 等身边人想伸手把床边的灯灭了,他又轻声道: “可我现在想要另一种难受。” 一句话点燃了两个人。 贺骥先沉默几秒,后来从怀里勾起他的下巴: “想要?” 付淮槿抬头看他:“想。” 不是之前的那种情绪上的发泄,更多的是欲望,一种成年人之间,对依恋之人的渴望。 是他想要的,也是贺老板想要的。 他又说:“很想。” 坦白直率,和之前那次两人说开以后,认真对贺骥说他会对他好是一个样子。 贺骥先是定定看他,喉结微滚,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拿出来。 也不管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 打过去的时候对面人刚醒,骂骂咧咧的声音带着起床气: “谁啊......” 贺骥:“我明天不过来了。” 说完也不等手机那边的反应。 挂断以后关机,下秒钟一只手扣住付淮槿的手腕往后压。 很快他的腰也被人从底下摁住。 彼此的衣服被互相除去,付淮槿露出一个肩膀,手臂不停往上攀,想去够覆在他身上人的脖子。 放下来的时候嘴里一声不受控制地低叹。 第75章 被从后面压住。 很快一个枕头垫在他腰那个地方,把人垫高了点,不让他乱动。 “骚什么?” 贺骥在他耳边低声道。 他第一次用这个字眼形容他,听在耳朵里却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像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勾引。 “恩......”付淮槿在他这一声里挺了挺腰。 两个都是成年人,床上这档子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真正做起来其实也没不好意思的。 做到后面的时候,付淮槿是真难受了,也哭了。 从浴室被抱着出来,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痕迹,有用手抓得,但更多的是用嘴。 两人一直折腾到后半夜。 第二天上午谁都没醒过来。 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看着手机里嫂子给他发的消息,昨晚上还在床上主动缠着对方的人立刻就后悔了。 这种后悔持续了挺久。 连跟贺老板一块坐上车都在心虚。 看看车窗外,又看看手机。 盯着屏幕里收到的消息对贺老板:“嫂子说昨天我哥一直联系不到我,就在那干着急,也不愿意睡觉。” “她就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他了。” 贺骥从这次上车以后又继续跟之前那样牵他手,闻言拇指在他虎口那揉了下: “没事。” “反正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恩,也是。”付淮槿说。 但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整个县城其实不大。 即便贺骥住的地方不在这一块,车也很快就开到了。 付淮槿远远地就看到小区门口的他哥嫂。 脸色都不像是特意过来迎接他们。 尤其他哥,坐着的轮椅已经不是贺老板送他的那个电动豪华款,而是之前在医院他给租借的,最基础那款。 嫂子双手交握,有些忧心地站在旁边。 他们车刚到,外面他哥就喊付淮槿的名字。 付淮槿从车上下来,就准备像往常那样,等着贺骥停好车在一起过去。 “你别管贺骥。” 结果付磊盯着他,手里一根拐杖朝地上用力一杵: “我让你先过来!” 第64章 付淮槿嘴上虽然那么说, 其实心里不太怕跟他哥宣布他和贺骥的关系。 相反,他心里还一直觉得他哥会支持。 毕竟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付磊就表现得对贺老板的极度客气周到, 说是言听计从都不为过。 人这句话刚落下,贺骥就把车窗降下来,对着付淮槿。 安抚道:“没事, 你先过去吧。” 付淮槿从外面看着他,忽然也不动了, 就站在原地,对着五米开外的他哥: “我等他一起。” 付磊见他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当即就急了。 手里拐杖从竖着变横着, 一拐子指着远处那俩人: “你......你听不听我的话了啊你!”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说着撑了下轮椅想站起来。 结果颤颤巍巍的, 因为一条绑着绷带的腿,站起来又被迫坐下, 起起落落好几次。 面上也因为这条瘸子腿变得狰狞,拐杖撑着半拉身体,眼睛瞪得都快把里头的珠子给瞪出来! 远远瞧着都骇人。 他这个样子会让付淮槿觉得,要不是因为这条腿,他哥会立马冲过来打他! 还好嫂子在边上紧急给他摁回去: “哎呀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小心点, 好不容易不在医院受罪, 是又想回去还是怎么的?!” “这腿刚刚接上, 不都说了等他们过来以后再好好谈么。” “谈?我跟他谈什么谈啊。”付磊越说越激动, 脸红脖子粗的, 气起来什么都往外说, “都他妈搞一块儿去了!” 这句话说得付淮槿心里都抖两下。 下意识看向贺骥。 贺老板刚从车上下来, 从旁边自然地搭着他肩膀,脸上也没有因为付磊的话有任何改变。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两人相携着走到人跟前。 付磊先定定看着,从一个看到另一个, 看贺骥的时候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客客气气,变冷淡了许多。 “贺老板送的那个轮椅,我今天上午让老郝带回去了。” “我只坐了一天,应该也可以退。” 说完了没等贺骥开口,他就又对着付淮槿: “你跟我进来。” 付淮槿先是在楼底下站了会,听了他的话也没立刻向前。 只对着他: “你有什么话就同时跟我们两个说吧,没什么他不能听的。” 反倒是贺骥在这句话后拍拍他手臂,宽慰说: “你先进去吧,听听大哥是怎么说的。” 付磊:“......”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是真喜欢那酒庄,也觉得那是他这辈子最能称得上是“事业”的东西。 之前要听贺老板喊他哥他能乐一宿,觉得可以在这儿干到退休。 现在听到都快岔过气去! 下楼之前。 付磊原本还寄希望于他老婆之前没弄清楚,那句话听茬了。 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急了,对着他弟弟,“什么叫没什么他不能听?这就是个外人你知不知道?!” “你是不是当医生当久了,啊?压力太大,天天对着那些什么血啊肉啊什么的,脑子也变得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声音太大,周围路过的人就朝他们这边看。 嫂子一巴掌呼他肩上,低叱:“哎呀你少说两句,这人来人往的也不怕笑话!” 接着朝贺骥付淮槿,“你们先进去,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付磊刚想说什么,瞥到贺骥那张脸又转回去。 脸拉得老长。 一看就是心里不想让他进门,面上又没法明讲。 贺老板也看出来了,主动对嫂子说:“这样吧,我昨天看家里好像也没多少水果了,我去买点过来。” 嫂子立马接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贺老板,还是上家里吧,我上午刚沏了茶出来,现在味道正好。” “没事。”贺骥依旧按照自己说的,对着付淮槿: “淮槿,你先跟大哥嫂子回去。” 这其实也是他们来的时候约好的。 付淮槿虽然也有情绪,但心里也知道现在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只能道: “好。” 后边跟着轻声嘱咐一句,让贺骥早点过来。 付磊看不得他俩咬耳朵,在贺老板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摇着轮椅往回,默默往电梯里边走。 付磊一个人先坐电梯上去。 嫂子和付淮槿紧随其后。 进了家门进房门。 房间里只他们两个。 付磊刚进去就拿起个大瓷杯,里面的茶应该是上午剩下的,都凉了。 付淮槿看也不看就给人拿走,重新倒了杯热的过来。 放在桌子上,就静静在旁边睨他。 付磊看他弟这样殷勤,原本涌上来的火气消下去一些,刚要开口说话。 就听他弟:“哥,我是同性恋,是天生的。” 付磊本来想跟他好好说话的念头立刻飞灰湮灭,一拍轮椅扶手,整个人快从上边跳起来: “你闭嘴!!!” 手里的大瓷杯重重砸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脸上是气愤和懊悔: “是不是那姓贺的让你变成这样?!” “跟贺哥没关系,我之前也谈过男朋友,我喜欢男人。”付淮槿说。 顿了下又道: “对不起哥......这件事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我就怕你想不明白,怕你觉得是因为你自己没教好我,怕你什么都往身上揽。” “我不想你这样,我知道这种感觉其实不好受。” 付磊在他再开口的时候就没说话了。 付淮槿就接着说:“但根本就不是,我初中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这就是天生的,也不能由着我的性子改变,也不是能改得了的。” 他一字一句,把事实全部都摆出来让人看。 天生的...... 同性恋...... 喜欢男人...... 付磊年纪轻轻就出去打工,倒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 但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他弟弟头上,何况他这个弟弟还是那么让他引以为傲...... 半晌,他叹口气: “那你觉得我现在就能够想开么?” “我不知道,但是——”付淮槿,“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就需要去接受,而且我也做不到瞒着你一辈子。” 说到这他又换了个思路:“你说我这样的,要是真的什么都不跟你说,等到你给我介绍对象了,几年以后结婚了,有孩子,不就是害了人姑娘吗? ” 付磊偏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努力不同意他说的。 第76章 嘴上还是不自觉就反驳: “可不能出去祸害人。” “是啊。”付淮槿说,“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就不能和贺哥在一起呢?” “那你知道人贺家是什么背景么?”付磊重新看向他: “虽然我对他们家的事了解不多,但他们家绝对不是普通商人,尤其是他母亲那条线上,听说还是什么北市第一世家出来的。” “他们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接受他儿子跟一个男人好。” “你知不知道将来等着你的都是些什么?” 付淮槿:“我刚过年的时候见过他父母,他爸妈都同意我们的事,也许诺将来不会拿这件事干预我们。” 付磊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付淮槿停几秒,“哥,我和贺骥,我们是互相喜欢,正常恋爱,跟你和嫂子没有区别。” “至于你说的那些差距......什么家室,社会地位,我知道这些东西会一直存在,很多需要我们去面对,可我也从没想过要逃避。” “因为我相信贺骥,也相信我自己。” 付淮槿说着蹲下来,从底下往他哥哥的脸上看,“哥,对你弟弟多一点信心好不好,我能处理好的。” 他眼底闪着光亮,不似前几天在医院那样颓靡。 付磊心里知道,这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都在于贺老板。 话都说到这一步,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心里也知道这种事逼不得。 到后面就骂不出来,偏过脸。 过了会一双眼睛变得通红,哑着嗓子感叹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接着又说:“小时候别人就说,你不像付家的小孩,说你生来就比我还有爸妈他们贵气,将来是能做大事的,现在你......” “我已经做了啊,而且这些不是因为贺骥,是因为你,是你把我养得很好。”付淮槿说到这深吸口气: “哥。” “我一辈子都是付家人,你永远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为什么原因离开。” 一句话像是戳到兄弟俩的最深处。 付磊嗓眼微动,深吸口气后又重重叹出来,看着他,心知自己对着他这个弟弟终是说不了重话。 只能道:“哥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 从房间出来的只有付淮槿自己。 出来时贺骥也到了,正站着靠在客厅窗户边上,脸朝着他们这间房。 看到他以后立马走过来,低声问: “怎么样?” “还好。”付淮槿说到这回头看眼,说:“不过哥他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贺骥也顺着他的目光,在底下捏捏付淮槿的手: “心放宽点,我们之间最不差的就是这个。” “恩。”付淮槿轻应一声。 付磊没出来吃饭,餐桌上就他们三个吃了。 嫂子中途进去送了一次饭,人也说没什么胃口,怎么送进去的又怎么原封不动地拿出来。 到下午的时候,贺骥忽然也被对方叫进去。 聊的时间甚至比对付淮槿的还要长。 付淮槿一下午都坐门边上,时不时抬头往那儿瞥眼。 嫂子在旁边见他这样好笑,端着盘水果串成的葫芦到他旁边,是她和贺骥俩人上午一块串的,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行了别看了,你哥他不会怎么贺老板的。”她说。 付淮槿没接她的,但也没拿糖葫芦 嫂子见他这样,有意想让人高兴点就岔开话题: “不过你说这有钱人的吃法还真奇怪哈,这水果做得糖葫芦,干嘛还要裹芝麻啊。” “甜的和咸的......这不串味了么?” 说着就走回沙发边上坐着,自己拿起一串吃。 这说的付淮槿也往桌上那盘糖葫芦看眼。 顿时一怔。 往冻好的水果上面撒芝麻,而且撒的时候像是有什么强迫症,必须一个撒黑的,一个撒白的。 互相隔着排。 像等差数列一样,不能混。 如此麻烦又费事的吃法。 是付淮槿自己读小学的时候才有的习惯...... 第65章 贺骥出来的时候, 桌上糖葫芦只剩下一串了。 付淮槿嘴里还剩下一块冻梨,嚼完咽进去以后朝人那边看。 贺老板挑挑眉,顺势往他旁边一坐: “怎么一次这么多?” “你都做了还不让我吃啊。”付淮槿视线从桌上这最后一串挪开, 对着旁边人,“聊得怎么样了?” 贺骥也随着他视线往那儿看眼。 半晌收回来以后从后面捏捏他脖子:“你哥哥真的很疼你。” 付淮槿因为他这一句摸不着头脑:“他为难你了?” “没。”贺骥说,到后面还故意朝人笑一下:“你都这么喜欢我了, 他怎么舍得真的为难我呢?” 付淮槿一愣。 先是垂着眼没吭声,后来才对着那个房间抬抬下巴:“所以你想说是自己沾了我的光?” 贺骥:“难道不是么?” 付淮槿这回看向他, 目光挺认真的:“你昨天让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贺骥也看着他, 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是真的被问住:“什么话?” 砰—— 里面房间门被推开。 付磊推着轮椅从里边出来,因为没法站起来, 只能一拐杖把屋门杵开。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自己弟弟和人含情脉脉。 微怔,当即想调头就走。 被他弟弟叫住:“哥。” “吃糖葫芦。” 付淮槿说完后从茶几边站起来,把唯一剩下的那串给人拿过去。 付磊心里这才平衡一点,先接过来。 完了还是意思意思地问了他一句:“不给贺老板吃啊?” “他不喜欢这个。”付淮槿头也不回地接道。 同时坐在茶几旁边的贺老板挑挑眉。 付磊吃着手里的糖葫芦,先咬下一个山楂, 接着是一块黄橙橙橘子瓣。 半晌才感慨道:“哎唷, 这都多少年了没吃过这种带咸芝麻的糖葫芦了, 上次吃是什么时候?好像你才小学二年级吧。” “不记得了。”付淮槿从旁边拖了个凳子坐下。 “你能不记得么?”付磊把糖葫芦拿手里看一圈, 对着他:“连撒芝麻的方式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付淮槿没接茬。 但他能感觉到侧身两米外, 原本正在给手机回消息的贺骥朝他看过来。 “稍微一粒黑色的混在白的里, 就闹就哭, 这么点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强迫症,就没见过这么麻烦一小孩。” 付磊说着说着终于笑出声,一口咬下去嘎嘣脆。 付淮槿笑不出来, 刚一回头就撞进贺骥的眼睛里。 但只一眼就收回来。 继续坐着跟他哥聊天。 今天是大年初七。 医院那边听说从上午就开始忙,手术排满了,张萌萌同学在手机里怨声载道的。 从人刚把请假信息发他们小群里就闹: [谁说我萌我跟谁急:老大你别别别啊,都过年放假这么多天了,赶紧回来!!!] [谁说我萌我跟谁急:今天我给一个做子宫全切除的阿姨打麻药,有个公式我突然一下想不起来了,被外科陈主任一痛批。] [谁说我萌我跟谁急:呜呜呜,我也不想的啊,就是第一次做这个太紧张了。] [谁说我萌我跟谁急:你说他至于嘛,又不是手术已经开始,就之前做准备的时候他就说我,过分!!!!!!!!!!!] ...... 付淮槿回复了她几句。 最后说自己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回医院。 他已经请了一天假,今天下午早点吃完饭以后就得回江城。 但回去之前,有个事他必须和人掰扯清楚。 正坐在他哥家小二楼上。 嫂子在底下铺了条毛绒地毯,上面一个半包裹着的躺椅,后边一堆书全是讲葡萄和酿酒的。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阳台外边,一束不太强烈,带着冬日的亮光撒进来,软软地从凳子一直照到地上。 付淮槿先在这坐了会,接着站起来,走到外面的小露台。 扶着栏杆去看外面的风景。 很快贺骥也上来了,先是靠着楼梯口看他,接着走过来,两手从后边撑住付淮槿的两端。 从后面看像是把人完全紧在自己怀里。 付淮槿知道是他。 头也不回地就说:“不怕我哥打你?” “不怕。”贺骥说,说完放在他腰上的手收紧,头埋在他锁骨的位置: “我更怕你怪我。” 这事儿说怪也完全谈不上。 “小时候的事,虽然很多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我也不傻。” 付淮槿往后靠,让自己的头枕在贺老板肩上,问他说:“你是不是那时候就知道我了?” 第77章 话都说到这了其实都不用再多解释。 何况贺骥从一开始也没真的想瞒,只不过他知道付淮槿那时候过得并不算好,有意不想当人面提这事儿。 “小时候你来看过我弹吉他,还带我去你家楼底下做糖葫芦。”贺骥说。 付淮槿先是一愣,又挺努力地想了一阵,到最后语带歉意:“抱歉啊......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了,但我那个时候好像是很喜欢往高年级那边跑。” “是想快点长大么?”贺骥问他。 付淮槿:“算是把,当时就想着能赶紧成年,这样就可以早点去帮帮我哥。” 说到这又顿了下:“哎不对,我那个时候才那么小,你是怎么就一眼认出我的?!” 贺骥:“我们俩读中学的时候其实学校也挨在一起,不过那时候我是高中的,你还在初中部,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付淮槿背对着他的神色一片复杂。 要真是那么说的话,能追溯到那么早,贺骥是从什么开始喜欢他的? 那他和席飞在一起的事,贺骥很早就知道了么? 付淮槿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席飞,只问了他第一个问题。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 贺骥很长时间的“恩”一声,道:“我要说是我们小学第一次见面,估计你也不会信。” 付淮槿沉默地没吭声。 “但那时候你就在我心上了,却是事实。” 贺骥说:“后来等上了中学,我去你们班门口溜达过好几次,但你那时候似乎不记得我了。” 付淮槿从刚才听他说那些就心疼,现在听他这么说又有些忍不住:“你这样的人,我看到了不可能会不记得。” “毕竟中学生了,那个时候你心思肯定都放在学习上。”贺骥语气听着是挺大气的。 但很快后面又笑着接了句: “所以付医生可以想想,你都欠了我多少年?” 付淮槿:“......” 不禁往旁边一瞥:“......有你这样算的么?当时那样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早点过来找我......” 付淮槿其实心里是心疼他的,但面上又不想都表现出来,只能嘀嘀咕咕地抱怨他,“你要是那时候来找我咱们估计早在一起了。” 结果贺老板很坦诚地收下这一抱怨:“对,赖我。” “赖我没早点出现。” 付淮槿:“......” 心里头本来那点酸意变得更浓,细细密密的从胸口的某个地方涨开,再顺着周围一块又流到心脏中心。 从正面转过来,把这故意扮可怜的人往自己肩上一摁, 搂着不吭声了。 下午他们是六点走的。 走的时候付淮槿还在和付磊确认: “你以后真的不去酒庄里了?” “不去了。”付磊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听见,故意拿拐杖敲敲自己弟弟的小腿: “你们俩都在一起了,我现在要还是在人手底下打工不合适,以后他家里人知道了容易瞧不起你。” 顿了下又道: “我之前不是去西北沙地那片葡萄场看过么,还在当地交了不少朋友,昨天晚上都跟人说好了,等腿一好就去他那边!” “他那边地广人稀的,也不介意哥以前脑子里的毛病,而且人以后也想干酒庄呢,说不定未来能比贺老板这边做得还要大,到时候哥还能给你撑撑场子!” 这些他们吃饭的时候人就隐晦地说过。 付淮槿当时没说话,现在也实在不想支持,冲他: “那这房子怎么办呢?” “你嫂子留这儿啊,哎哟,西北那边空气不好,还总是停水,你嫂子一个女人家家的去那儿不方便。” “反正现在高铁飞机的都有,西北那边本来假期也多,干俩周回来就能歇一周,多畅快啊!不比这儿好?” 付淮槿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多劝什么。 他哥一小半辈子都是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地忙碌惯了,闲是闲不下来的,一定要搞出点什么名堂才消停。 付淮槿叹口气:“你就折腾吧......” 等上车以后。 付淮槿还在旁边念叨这事,也知道人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但就是因为这个心里头才觉得放不下。 贺骥却说这不全是为了付淮槿: “大哥之前就问过我好几次,说是酒庄将来有没有和西北合作的项目,应该是心里头真想去。” 付淮槿扭头看他:“你是故意说这个安慰我的吧?” “是让你别那么自恋。”贺骥说,“付厂长在心里并非都不明白,他自己在社会上打拼这么多年,还有家庭,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考虑就过去。” 付淮槿先是没说话。 后来刚想顺着他的话继续,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要接通之前先愣了下。 对方是许久没有联系他的席岄。 第66章 车子停在荔湾小区。 这里不是车里两个人任何一个的家, 付淮槿却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把车开到以后就给席岄回了个电话:“席岄。” “我到了。” 席岄在那边声音是难得一见的疲惫,听他说到了以后又像是强打精神: “淮槿,现在是你自己一人还是跟朋友一起?” 付淮槿:“跟朋友。” “那就让你朋友上去。”席岄说, 临到这又顿了下,深吸口气后又长长地呼出来, “别让那兔崽子看到你。” “只要确认他没什么事我就可以跟我爹妈交差了。”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 都这个时候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付淮槿也在这边说她: “要是他真的酒精中毒我会把他送到离这最近的医院,再找个人来照顾他, 你安心陪你爸妈吊丧,其他的不用说了。” 席岄那边语气一抽一抽的, 应该是刚刚哭太久了还没缓过来, 听他这么讲立刻接道: “......好。” “谢谢你淮槿。” 付淮槿下来的时候贺骥也跟下来。 两人一起上了楼。 席飞他们家门口静得出奇。 门里面是锁死的,从上边那个猫眼孔也看不清里面, 屋里屋外一般黑,敲了好几次门里头也没人应。 要不是席岄说他人在家里,这简直就跟个空屋一样。 付淮槿又敲了几次,边敲边用力喊对方名字! 到最后实在没法,只能去电箱里找钥匙。 席飞平常丢三落四, 钥匙这东西更是丢了配配了丢, 后来干脆一把放在他们这层安全通道的电箱里。 付淮槿拿钥匙的时候心里还挺虚, 毕竟是当着贺老板的面去拿前男友的钥匙。 拿的时候频频往后边看。 同样看不太清楚的一张黑脸, 贺骥似乎笑笑: “放心, 我很大度的。” 结果等到拿到钥匙, 开门的时候又从付淮槿手里接过去。 语气不咸不淡:“我来吧。” 付淮槿:“......” 等人开开门, 他们先后走进屋里。 屋里几个房间都是关着的,一股浓重的酒气从里边往外散,地上丢得除了各种啤酒瓶子, 还有几件衣服。 外面的里边的都有。 旖旎的痕迹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卧室。 还没等付淮槿往里。 旁边的贺骥已经抄起一个啤酒瓶子,用力往地上一砸! 一声巨响! 酒瓶子碎了一地。 最靠里的一间屋子门开了,席飞光着膀子从里头出来四处张望。 也是被这动静吓一跳。 看到外面的人愣了下,眼睛里面除了思念,还有没能完全散尽的全部情欲: “淮槿哥......你怎么来了?” 紧接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直勾勾的: “是我姐喊的你么?这几天我老给她打电话,求她帮我劝劝你,你真的听进去了是不是??” 他这句话边说出来的时候还一边在哭。 但心里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要是人真的回心转意,怎么可能还带着贺骥进来他家。 付淮槿看着他没说话。 很快里屋半掩着的门又开了, 一个长得特别娟秀的男生,抱着浴巾,从房间里面探了个头,怯生生朝这边张望。 一声“小飞哥”喊得又甜又腻。 付淮槿注意到他两条腿都是光的,应该是没穿。 想到身后还站着自己的男朋友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就往旁边挪一步,挡在贺老板跟前,对他: “你去外面等我。” 贺骥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但也没走远,就靠在门边上,脸再没朝着屋里。 付淮槿就把旁边的灯摁开了。 客厅一下变得很亮,席飞站在原地看他,轮流从他们其中一个看到另一个。 到最后头低下来: 第78章 “你也看到了,我有人了。” 顿几秒又走到付淮槿面前,发红的眼睛执着地看着他,歪了一点点头,目光有些扭曲: “但我不爱他,我爱的是你。” “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付淮槿自从进来以后就不想和他再掰扯其他的。 只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环顾四周后继续道:“而且有件事你肯定需要知道。” “你姥爷去世了。” 一句话砸下来,席飞先是一愣。 不可置信地退后一步: “什么?不可能啊,我去年过年的时候回去看他他还在的......” 付淮槿转过身,没再看他,“是你姐姐跟我说的,她和你家人现在都在你老家服丧,全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只有你不在。” “当然了,你也可以继续在这里折腾。” “但我还是建议你在这之前跟你姐打个电话,看那边有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他表现得很平静,席飞还睨着他:“不可能的。”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出来骗人么?”付淮槿说。 说完后示意身后的贺骥,两人离开了。 刚没走出去多远。 这层楼的最里面那间屋子,先是一声嘶吼,紧接着是男人悲恸的哭声! 付淮槿直到上了车都没怎么说话。 等贺骥把车开出去,他都一直看着窗外,从窗外光秃秃的树,一直到贺老板小区楼下的那个露天游泳池。 直到车里的灯被开开—— 付淮槿才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家。 回头问说:“怎么到你家来了?” “终于回神了,付医生。”贺骥手放在方向盘上敲两下,扭头睨他,脸上似笑非笑的: “当着我的面想其他男人,也不怕我吃醋?” 付淮槿愣了下才意识到人的意思,立马就觉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没想他,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付淮槿叹口气:“感觉自己以前眼真瞎。” 他这么说着,旁边人极轻地挑了两下眉: “就这样?” “恩。” 先是没说什么。 等到他们都上楼以后,贺骥从旁边搂住他的腰,“没事,你就眼瞎了那么一回。” “下一个就是天花板了。” 噗。 人这么气定神闲地说出这一句。 付淮槿没忍住,故意冲他说:“哎哟贺老板啊,还说我自恋呢,你这感觉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贺骥先没说什么,后来才在他这句话里轻笑出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两人生活模式年前年后一个样。 付医生照常每天去医院,有时候下了班贺老板要有时间就过来接他,没有时间人反正自己也有车,开回去也不累。 只不过开得没那么顺溜...... 一次倒车入库打少半个盘子,刹车踩急了,车屁股后面撞进去一个大窟窿后,贺老板就不让他开了。 甚至还想给人报个驾校回炉重造。 付医生不乐意,林婳女士就把他自己的司机借给付淮槿。 一次在他们医科大楼门口。 张萌萌亲眼看到有人替她家老大拉车门,嘴巴张得老大—— 富豪竟在我身边? 因为自身的性取向不被家族接受,太子流落凡间,要历经九千九百九十九台手术才能被家族接受,重新回去当老大?! 一次手术结束以后明里暗里打听,付淮槿听完她的谬论,心里觉得这丫头的想象力可以去给现在的短剧写本子。 反正自己和贺骥的事也被人知道了,干脆也不瞒着,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他。 “所以老大,其实你自己不是太子......”张萌萌说到这长达十秒的停顿: “你是太子妃????” 付淮槿:“......” 没收了张萌萌藏在他办公室里的所有冰淇淋。 从这天起再也不让司机过来了,老老实实地去约自己之前科目二的教练,只要空下来就去训练场跑两圈。 等自己送去维修的车被还过来时。 付淮槿看着自己这辆小轿车陷入沉思。 新加上的倒车雷达和影像就算了—— 这些什么保险杠,进门前的防踢垫,还有车屁股后面防追尾的流氓勾是怎么回事? 付淮槿不乐意了,给他家贺老板打电话:“你这改的跟个坦克似的我怎么开啊?” 贺老板在那边端着杯酒,没把这当成个什么事儿: “可以开啊,都是装外边的,不影响你开车。” 付淮槿举着手机站车旁边。 看着看着又笑出来,先是捂着额头,后来撑着车门捧腹大笑...... 后面几天付淮槿就开着这辆“坦克”去医院。 这回还是被张萌萌瞧见了。 又逮了个机会对她老大:“老大,你需要我借钱给你么?” 付淮槿知道她的意思,故意没戳破地反问她: “又不是太子妃了?” “没,就......”张萌萌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了:“哎不是我说,这车都成这样了贺老板也不舍得给你换辆新的啊?这也太抠了吧,那么大一酒馆呢!” 彼时俩人正站在医院停车场,付淮槿的车旁边。 张萌萌手臂上拎着一大沓文件,就想蹭人车回去。 付淮槿没就着她的继续,反问说:“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我顺路捎你?” 张萌萌盯着他车老半天。 一阵心理建设后慢慢叹出口气:“呃......算了,今天我crush来找我,我可不想让他看见我从这辆......车上下来,太土了。” 说完把东西往肩上一抗,朝着医院大门口走去。 付淮槿没再拦她,靠在车上也没立刻就走。 三月份的江城天上的云都是一团一团的,像棉花糖。 以前付淮槿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从没想过去看,总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又往手术室里跑。 现在却盯着有些挪不开眼。 拿出手机拍一张,给人发过去。 [付淮槿:贺哥,看云。] 贺骥先没回他。 等付淮槿看够了,回到车上的时候那边才回过来。 [贺老板:好好开车。] 第67章 付淮槿回来以后一共看了两次心理医生。 一次是在三院, 一堆检查做完以后医生只给开了两盒针对失眠的药,而且这药麻醉科自己都可以开。 第二次是去了一个心理咨询机构,先沟通, 做深度冥想,有用是真挺有用的,但贺老板面上心里都不大乐意。 因为这里的咨询师是个男的, 身高一米八多,长得也好, 而且每次付淮槿都得躺在弗洛伊德塌上。 屋里只他们两个,人就坐在他旁边。 再次从里屋出来。 付淮槿无奈对他:“你每次看到人医生可不可以客气点呀?” “我还不够客气么?”贺老板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故意挑两下眼睛, “过来的时候还特意拎两箱东西送人家。” 他不说这个付淮槿都想装没看见,被提起来就忍不住说: “你送的那些都是什么呀......氨糖软骨素, 全都是中老年吃的,罗医生他是吃这些的年纪嘛?人比咱俩都小。” 贺骥倒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倒说:“防患于未然,我可不乐意人总盯着你看。” “当医生的必须得这样,要是稍微离得近点就是要做什么, 那我们做临床的每天还干不干活啦?” 贺骥没接他这个, 笑笑没说话。 结果还真让他说准了。 在付淮槿第六次去医院接受治疗后, 罗医生就几次三番想约他吃饭。 人过来他就问一次, 每天晚上还要给他发消息。 从他睡眠怎么样还有没有做噩梦, 半夜要惊醒几次, 一直到, 吃饭香不香,每天工作几个小时,每天几点下班...... 关心备至的, 像付淮槿和他是一个什么很亲近的关系。 时间一久人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付淮槿就跟诊所提出因为自己时间问题,想换一个医生。 结果当晚罗医生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愿意完全配合付淮槿的时间。 后来像是又察觉到人的顾虑,主动问: “付先生,我们都是做医生的,也算是半个同行了,您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跟我说。” 完了还拿专业说他:“心理咨询师这种最好不要轻易换的,您要换一个要是不了解您情况,还得重头再来,不是耽误您时间么?” 他说得句句在理。 付淮槿本来不想把这个拿到明面上来说,被问多了还是没忍住,把这几天心里想的和拒绝的话说给他听。 结果罗医生听说完先是沉默几秒,再张嘴就有些不好意思: 第79章 “付医生你误会了......我这几天一直发消息打扰你,其实是想跟你打听下每次送你到门口的那位先生......” 付淮槿一愣: “打听他?” “对。”罗医生说到这声音都变细了,完全不像平常看上去的那么壮实,带着点羞涩: “他有男朋友么?” 付淮槿:“......” 等他挂了手机从屋里出来。 贺老板一壶酒已经煮好了,看到他朝人招招手,示意付淮槿过来。 后者眼神复杂地看他,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 。 贺骥端把摆在壶旁边的一盏小杯添满,放到付淮槿跟前: “把这个喝了。” 人每晚都会给他调助眠的酒。 付淮槿喝一口,觉得没有他平时调得好喝,被辣得皱了一下眉毛,“这是什么呀?” “店里的新品种。”贺骥见人五官全挤在一起,从他手里把杯子又接过来,自己把剩下半杯喝了。 “合着拿我做实验呢?”付淮槿手肘搭餐厅岛台上,朝人挑挑眉。 贺骥先是没应他的。 直到嘴里的酒从他舌尖往里渗满,仔细感受里边的回甘,才对他说:“有些人会喜欢这种味道。” 住在一起时间久了,付淮槿才发现贺骥这样的酒馆老板并非空有一个名头。 他懂调酒,随手一调就比他喝过的大多数酒都要好,还很有品味,懂不同酒的个性,他自己也经常和黑子他们说,酒是有灵魂的。 付淮槿看他露在外边的一截小臂,因为煮酒变得专注的眼神,忍不住说:“我以后都不去罗医生那儿了。” 贺骥朝他看眼,面上不显惊讶: “他跟你说了?” “说了,他说他喜欢的是你,还问你有没有对象。”付淮槿答到这忽然反应过来,对前面这不显惊讶的人: “难道你早发现了?” “是你注意力太不在我身上,每次都罗医生罗医生。”贺骥把小酒壶盖上,似笑非笑的: “感觉怎么样?” 付医生想了想,老老实实道: “不怎么样......有危机感了。” 他面上挺凝重的。 反而把贺老板逗笑了,从侧面搂了下他肩膀, “这么没自信么?” “不是自信的问题,就是你太好了。”付淮槿在这方面每次都挺坦率,顿了下又说:“有时候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你说说你啊,之前还跟大哥说让他相信你,现在又说没信心,一下下的。”贺骥说他。 付淮槿心里还惦记着人招蜂引蝶,先在说起这个就故意道:“那谁叫我脑子不好呢,这不还得去医院呢......” 话音刚落贺骥就说:“以后不去了。” 付淮槿想了下:“换个医生还是可以的。” “没这个必要。”贺骥问他:“昨晚还做噩梦?” 手伸进他的头发里,一下下给人揉着里边。 “没有。”付淮槿认真思考,扯过他的手:“其实晚上都还好,就中午在医院的时候不能睡,一睡脑子里就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 “现在都不午睡了。” 他说完身边就没了声音,付淮槿以为贺骥是担心他,刚想开口再说几句,就被从底下搂住腰: “所以还是得我在身边陪睡?” 付淮槿:“......” 他觉得他家贺老板是真闷骚,却也没有掰开覆在他腰上的手。 只伸出长臂,搂住贺骥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低声对他: “也许是吧。” 夜色渐浓,餐厅里的两人又都喝了酒。 贺骥眼神陡然一黯。 把人抱着放在桌上的瞬间,为方便人亲,付淮槿主动扬起修长的脖子,很快也伸手把贺老板颈上的一粒扣子也解了。 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热气从脖子逐渐往下,付淮槿难得一次没有拒绝和对方就待在厨房里。 主动两条腿往上勾。 对方腰上的弧度够一双腿正正好。 很快付淮槿的下巴就被人捏住,低哑的声音覆在耳边: “怎么今天这么主动,真吃醋了? ” 付淮槿先是没说话,只是随着男人的动作,上半身下半身呈一个极端的角度弯曲着,上下交叠成个锐角。 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还因为这样的姿势更加沉沦...... “是,吃醋了。”付淮槿说着,一下抱住对方。 跌入对方怀中。 临了他脑子里都还在想,觉得贺老板闷骚心眼还小的事。 可他又哪里好意思说别人呢—— 他自己其实也差不多...... 一切结束后。 付淮槿被抱着去卫生间清洗。 出来以后晕沉沉的,耳边还是贺老板的声音:“在医院午睡都能做上梦,那就说明睡眠质量还不错。” “回头你们医院中午的时候,我......” 后面的话付淮槿没听清楚,但还是努力张嘴回应。 嗯嗯啊啊的,反正对方说什么他应什么。 也是后来才知道,贺老板后面没说完的是,陪饭。 陪饭就真的是陪饭。 每天中午,张萌萌就见他老大不跟他们一块吃了。 要不然有人给送,要不就带着对方去医院食堂里蹭。 吃饭的时候陈元亮不知道他俩关系,看到人在那儿就端着个餐盘凑过来。 “付医生,带朋友来吃饭啊?一起呗,刚好我们那儿还空了个位置。” 付淮槿见了他,先对贺骥介绍了下对方是他们外科主刀的陈医生。 接着就对人道:“没事你们吃吧,我们一会吃完饭就得回去。” “回哪啊?下午不是还有手术么?”陈元亮莫名其妙。 “没回哪儿,就办公室。”付淮槿说。 “啊?哦......” 陈元亮先应一声,端着餐盘走了。 心想回个办公室有什么好特意拿出来说的。 中午午休的时候。 陈元亮有点事要找付淮槿,结果刚到人办公室门口,门就被从里面开开。 贺骥走出来,看到他的时候低声提醒了句: “付医生睡着了。” 陈元亮立刻停在门边,刚才人低着头没看清楚,这回才认出对方好像是上次去那家酒馆的老板! 这还只是第一次。 后来每天中午陈元亮都见人从付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也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儿...... 找到个机会就好打听。 被张萌萌一句:“别乱传行不行,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儿!!!”给打回来。 弄得摸不着头脑。 陈元亮:“?” 他传什么了? “淮槿,那个土味酒馆的老板,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付淮槿刚从苏醒室里出来,闻言对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哎不就是好奇嘛......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怎么还天天上咱医院蹭饭啊?” 付淮槿先是在他这句话里微顿几秒。 跟着出手术室,一直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 完了才说:“你之前不是奇怪,为什么主任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没法去见么?” “对啊,不过这和你跟那老板有什么关系?”陈元亮自己说到这都愣了下。 双目一瞬间睁得像铜铃。不可思议对他: “......难道说?” 付淮槿就在他这样的眸子里笑一下,道: “因为我有人了。” 第68章 “然后呢?你们整个医院都知道啦?”林婳紧挨着他坐着, 一口一个小熊饼干,笑得合不拢嘴。 “......对。”付淮槿说到这有些无奈。 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其实没那么想直接说出来的,虽然这也没多大事, 当医生的什么人没见过啊,这些都太正常了。 陈元亮就是个大嘴巴。 知道这件事后先握住他的手,各种指天发誓笃定, 一脸的郑重其事,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结果当天下午他们手术室的人就全知道了。 后来又发展成外科、麻醉科, 同个战壕里的战友频频看向他们这站长,眼神就不对。 林婳挺不把他说的这当回事的:“哎呀这有什么啊, 都什么年代了, 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又不会缺块肉。” 付淮槿先在她这豪迈的一句话里一愣, 复又笑出来:“恩。” “您说得对。” 其实他倒是也不怎么介意被看,就觉得有些麻烦。 林婳先是在旁边看了他会,后来就让人别想了,拉着人去听她普的新曲子。 客厅里一台很大留声机。 付淮槿不懂音乐,但他学习能力强, 记忆力也好。 因为贺骥的缘故, 家里有很多和音乐相关的书, 他每次看医学的书看累了就拿两本出来翻翻, 倒觉得有点意思。 第80章 和人谈起来也能多谈几句。 贺家是名门望族, 从付淮槿第一次进门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但他自诩条件也不算差, 高学历高知分子, 他们院长也明里暗里的私底下点他,今年年底有望评上副主任。 所以他越来越能够不卑不亢,来到人家里也从不乱问, 就这样有分寸感的相处,反而把二老哄得挺高兴。 家里什么事什么话都愿意主动跟他讲。 “我们这个家庭呢,看表象是有些复杂,但真的相处起来也简单,你有什么话不方便跟贺骥说的,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也告诉,我收拾他。”林婳说。 “好啊。”付淮槿在她这句话里笑笑。 他自己的父母去世的早,从来都是跟付磊一个哥哥在一起。 身边很少遇到这样的长辈。 耳尖不自觉发红。 贺骥从外面进来,手里像每次回来带着一只烤鸭。 被林婳女士看见以后,眼睛噌地一亮,啥也不说也啥顾不上,立刻抱起来上二楼她房间里去了! 付淮槿看着她背影,直到人上去以后才回视贺骥。 “怎么了?”后者坐下来。 一只手自然搭在他腰上。 付淮槿:“阿姨上次来我们医院体检,其他指标都挺好的,就血糖偏高,像这种加了太多调味料的东西最好少吃。” “没事儿,这是郭伯在酒馆里自己做的,用的调料也健康,我来的时候特意换了个包装盒,你阿姨看不出来。” 付淮槿听到他说的突然觉得好乐: “那万一吃出来了呢?” “不会。”贺骥说,“郭伯调了味道以后,我特意让酒馆的黑子他们都轮流尝过了,吃起来不会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故意朝人楼上抬瞬下巴:“她小时候也是故意拿这招对付我的。” 他这么讲付淮槿突然就不说话了。 先是盯着桌上被人遗弃的半包小熊饼干,接着又笑出来。 “笑什么?” “没,觉得你家庭氛围真好。”付淮槿感叹一声。 突然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把贺骥培养成这样。 生长在爱里的小孩,生来就会爱人。 贺骥先应一声,后来从后面搭住付淮槿的肩膀,“以后也是你家。” 付淮槿在他这句承诺里抬起头,目光怔了怔,很快也笑出声: “恩。” 从贺家出来以后。 两人去了曾经一起读过的江城二小。 但付淮槿在这也就读过半年,因为付磊工作的原因他小时候经常转学,小学六年一共换过四所学校。 等走到一个平台上坐下,对面就是他们小学的大门。 这时候刚好放下,挺多家长来接孩子的,门口半大点地方被堵得水泄不通。 “就在这儿,你教我串的糖葫芦。”贺骥站在他旁边。 付淮槿努力想了想,说: “抱歉,我真不记得了......” 要不是他穿葫芦的方式太强迫症,他都有点怀疑是对方把人给弄错。 “还有大哥,他那时候是不是每天都带笼包子过来接你?”贺骥说,想起什么之后又笑了下: “那天串好以后,他把他那笼包子分了我一半。” “所以你才会让他来你的酒庄?”付淮槿对他。 贺老板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结果付淮槿又慨叹一句:“半笼包子换一份月薪上万的工作啊......” “那天我心情其实挺差,年纪小自尊心也强。”贺骥说: “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当时你哥跟我聊了很多,说什么男生不该随随便便就放弃,要坚强,类似这些的话。” 付淮槿想想当时摆出一副大哥教育小弟的付磊,还有后来在酒庄里客客气气,都不敢对贺老板大小声的他哥。 表情艰难:“......这事儿我哥知道么?” “不知道。”贺老板说,后面想起什么又无奈地笑笑:“所以还是别告诉他了。” 付淮槿认可他说的,“我也觉得。” 从学校门口出去一直到车上的很长一段路,两人都是手牵手。 路上贺骥问他现在去哪,付淮槿说想去土味。 今天刚好酒馆里有活动。 请了支现在业内挺有名的乐队,结果等他们刚到的时候那个乐队主唱先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结果一看到贺骥眼睛都直了。 又是冲过来握手又是要签名的,还隐晦地表达能不能有机会将来和边北工作室旗下的几个乐手合作。 贺骥先是没正面回应他们。 等他们几首歌唱完,才主动把人叫住,递上去一张老鲁的名片。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付淮槿就在边上看着。 略微有些出神。 被注意到后问是不是累了,想不想回去。 付淮槿忽然问他,眼里含了点期待:“你唱过歌么?” 贺骥也看过来:“想听?” “有点儿。”付淮槿说。 “可以,但是不能在这。”贺骥说,朝他的眼睛看过来,神色不明: “换个地方我就唱给你听。” 付淮槿先是以为他不想当那么多人的面唱,提议道:“......那就回家?” 结果贺骥说:“就在这楼上。” 说完带人上去。 那个乐手还想跟贺老板寒暄,刚才在唱歌间隙的时候就老往他们这瞟。 见他们上楼就想跟过去。 被黑子拦在楼梯底下,幽幽道:“别上去了,人忙着呢。” 说着还故意往上面看眼 结果这乐队主唱空有一副好嗓子,这方面完全不开窍,还巴巴地又问了一句: “忙什么啊?” “啧。”黑子无语地一声,再没解释,只说: “反正不许上去,有什么话等贺哥下来以后再说。” 人主唱听他这么讲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坐回去。 老老实实等人。 但最后他一直没等到人。 将近两个小时顶上阁楼的门才开开,两人从侧边的一条楼梯下来以后,是从酒馆后门匆匆走的。 其中一个还是被另一个半搂着,没惊动底下任何人。 在车上。 付淮槿半躺在座椅上,气喘吁吁,身上衬衣的扣子都被人给翻烂了。 刚才在阁楼本来是要听人唱歌的,结果被贺老板一句“你为什么总盯着那主唱?”后—— 就一发不可收拾。 小小的阁楼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 付淮槿也不愿立马走,支使贺骥把里头的东西打包带走,准备全都带回家去,洗的洗,扔的扔,短时间不能再去。 付淮槿以前其实对这些事没那么热衷,尤其这种小空间,隔音效果好不好先不谈,楼底下就是黑子他们,还有好多客人。 就这儿还闹成那个样子,也太大胆了。 根本不像是付淮槿以前会做的事。 “疼么?”贺骥上车就问他。 问着问着就打开车前边,从最里面拿出一支从未开封过的清凉药膏。 付淮槿都看愣了:“为什么你车上会放这个。” “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贺老板说完之后又接着哄他,“侧过去一点,我看看。” 付淮槿:“......” 车子开上了路。 从酒馆到他们家的这一路上,车里都放着的是边北的歌。 边北最新的个人ep爆了,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一首民谣,之前付淮槿听贺骥在他耳边用树叶吹过。 他平常也挺喜欢听边北唱。 自己和贺骥年底估计也会去亚市参加一个演唱会,虽然不是边北本人的,但听说对方会作为嘉宾被邀请上台。 耳边传来的声音悠扬悦耳,付淮槿忽然开口: “你还欠我一首歌。” 接着又道:“边北唱的好听,但我更想听你唱。” 贺老板从上车以后嘴角都是勾起的,闻言抬手捏捏他后颈: “下次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付医生偏过头,“......你每次都给我画饼。” 之后车里就传来贺骥的笑声,紧接着付淮槿自己也笑起来。 自从他们在一块之后,付医生明显察觉出自己的笑穴被摁开,像是被传染,每次一笑就停不下来。 车窗外划过的景致,这半年多付淮槿经常能看见,却完全没觉得腻,反而会有一种熟悉到极致的安全感,这种安全会让他在任何时候都想放声大笑。 ——好像也确实不用太着急。 付淮槿想。 都说时间是不等人的,很多东西看当下不看将来。 可也就像这条路他们在将来会走很多很多遍,每走过一次,两边的街道划过。 街道上的陈列随时都会发生变化。 但车里依旧是他们两个。 看着街边最亮的那盏路灯,付淮槿突然说:“贺老板,我想回一趟土味。” 第81章 贺骥:“有东西落那儿了?” “没,就突然想回去一趟。”付淮槿在他询问的目光里笑了下。 说完懒洋洋躺下来,一动不动。 贺骥先是看他一眼,从车后面拿了件外套给人盖腿。 也笑了下。 汽车前边路口掉头,驶往他们来时的方向......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