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对象他总撩我怎么办》 第1章 《暗杀对象他总撩我怎么办》作者:糯唧叽【cp完结】 简介: 武力超强古板刺客受x卑鄙无耻刺客主人攻 —— 庄主说只要杀了当朝太傅,我就能成为他背后的男人,我信了,当晚提刀就上了。 被我刺杀的太傅卑鄙无耻,打不过就亲我嘴恶心我,为了庄主的大业我忍了。 当我看到太傅身上掉出来的庄主信物后,我傻眼了。 卑鄙太傅摸着我的小手说喜欢我,我感觉世界都塌了。 那个一直撩我揩我油恶心我的登徒子流氓怎么能是风光霁月的我的偶像庄主! …… (文案第一视角,正文第三视角) 呆萌古板武力超强刺客受x死不要脸多重身份马甲攻 攻是个神金马甲怪,庄主是他,太傅也是他。 甜宠沙雕he,1v1,攻受身心只有彼此,求收藏! 标签:甜宠、he、轻松、刺客、架空、1v1、强强 第1章 投怀送抱 “主子,这是近三年里最优秀的三人,您看是否提拔为暗卫?” 风月山庄的老管家躬身跟在一名身着白衣的富贵男子身后,指了指跪在廊外的三名黑衣青年。 那三人皆被布条蒙着眼,闻言将脊背又挺了挺,双手负于身后,跪的笔直。跪在两侧的刺客壮硕且凶狠,脸上横肉带了几条狰狞疤痕,相比之下,夹在中间的刺客瞧着都瘦弱了许多,未被遮住的下半张脸白皙又俊俏,若不是穿着统一装扮,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带着两名打手。 白衣男子目光落在刺客身上停顿了一会儿,快步离开了内院。 老管家跟了沈宴珩十几年,眼尖的发现自家主子刚才眼睛亮了,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很久没见少爷这样打心里高兴过了”,当然这话是不能乱说的。思忖着主子的心思,他贴心道:“私下培养的刺客都唯主上是从,主子若是喜欢,我今晚便叫他来侍奉。” “余下两名留下,至于中间那个俊的……” 老管家点头,心说主子果然看中那小子了,正要派人去把那人洗刷干净送到主子床上,谁知沈宴珩说,“就派他去,暗杀当朝太傅。” 老管家:“?” 当朝太傅,不就是沈宴珩? 让手底下的刺客去暗杀主子,这不合适吧?! 老管家当即一愣,随后大惊失色:“主子,安钦是近年几批中功夫最好的,这怕是……” 真会把你杀了的! 他们风月山庄培养的刺客说出去都令人闻风丧胆,更别说在刺客中还略胜一筹,至今为止还从未失手过的安钦! 任务完成率可谓是10000%,次次都表现优异,简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虽说主子也略懂拳脚功夫,但也说了是略懂,只怕一对一打起来甚至不是院中那两个大块头的对手,更别说安钦了。 那小子只是长得看起来没有别的刺客厉害,实则是个真·武艺高强冷酷无情的杀手,且死脑筋。 他是真的会暗戳戳把沈宴珩的首级背回来交差的! “这倒也是。”沈宴珩点点头,回房里取了风月山庄的庄主玉佩,眯眼笑了笑,“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随身携带信物,以免真被一剑捅死了。 老管家:“……?”庄主的脑子,让驴踢坏了? . 风月山庄山脚下,一个由刺客极其家属组成的简易村落。 安芯儿远远瞧见自家哥哥颓着脸回来,便知道她哥这次没被选中。 “哥,别灰心,明年一定会被选上哒!”安芯儿拍拍她哥的肩,给他打气。 “嗯。”安钦沮丧的点点头,看到胞妹的笑容,不免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雪夜。 年仅八岁的他和安芯儿冻的似乎快要咽气了,青楼雇的打手将他踢开,粗暴的拉着他妹妹的头发离开,他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却根本得不到半点怜悯,最后追上去像狗一样撕咬那些人,却被打个半死……那夜,是风月山庄的马车经过,驱散了那些歹徒,将奄奄一息的他们二人带回了山庄,不仅给他们治伤,还给他们安排住处,教他们习文断字。 若没有庄主的救命之恩,他和安芯儿就死在了十年前的冬日,也没有今日还能坐在一起说话的安稳日子。 刺客虽然是一项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但却是风月山庄里唯一一个可以留在庄主身边的机会。 这是安钦自己选的。 父母什么都没有留下,倒是给了他一身在武学上的天赋,十年间,安钦拼了命的练武,接暗杀单子,不断超越前辈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被庄主看中,随身保护,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但两名实力不如自己的同伴被庄主留下成了贴身护卫,而自己却被赶了回来,安钦实在是不能理解。 庄主他的眼睛……是瞎了吗? “……” 安钦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落选的失落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又不能直接闯上山去质问主子,只好仔细回忆自己和那两个同伴究竟差在哪里。 灵光忽至,他拔出靴筒里藏着的匕首。 寒光折射间,安芯儿惊呼了一声,连忙握住他哥的手,才保住了那张剑眉星目的英俊脸庞,“啊!哥,没被选上也犯不着自尽明志吧!” “不是自尽,应该是这张脸的问题。”安钦眼神坚定,斩钉截铁的说。 被选中的两个同伴脸上脖子上都带着伤疤,体型更为强壮一些,相比之下,他藏在身上的伤就没法直观的被庄主看到,瘦削的体型恐怕给庄主造成了他不能胜任暗卫的误会。 听庄主的脚步声,应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暗卫偶尔也需要露面,虽不知道庄主具体模样,但他的风头怎么能盖过主子。 没错,就是这样。 安钦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他每回伪装刺杀时能成功,少不了这张脸的帮忙,毕竟谁能把一个看起来皮肤细嫩的英俊后生和刀尖上舔生活的凶恶刺客联想在一起。 比起待在庄主身边,皮囊不过是身外之物,他可以为庄主献出一切! 安钦单手牵制住妹妹的双手,干脆利索的转变刀尖,要朝着自己脸上划去。 左眼到右下颚,只需要两刀就能留下叫人无法忽视的刀疤,可以中和他脸上的清俊,他计算的很好,下一次一定可以被庄主选中! 匕首刚要落下,一道苍老的声音如断线的风筝,急切的都破音了:“等——等!” 是风月山庄的老管家沈贵,安钦猛的顿住,沉寂的眼睛歘地亮了起来,松开安芯儿。 难道是庄主回心转意,要叫他上山了? “安钦,你,你这是在,做、做、做什么?”沈贵颤声问道。 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发病了! 主子发病叫手底下的刺客去杀他,刺客在这大搞自残艺术。 怎么他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癫了! 安钦抿抿唇,将匕首背过去,乖乖低下头,像是犯错被当场抓包的大狗。 沈贵深吸了两口气:“我来是和你说,上面的意思是……叫你去暗杀当朝太傅沈、沈宴珩。。” 上面,那就是庄主亲自下的令,可见这任务十分重要。 安钦点头:“我明日就出发。” “倒也不用这么急。”沈贵噎了噎,眼皮狠的一跳,怕他真下死手把主子弄死了,暗示道,“咳,这单没有期限,你慢慢来就是,太傅毕竟位列三公牵扯较大,你好好想想,到时候,庄主重重有赏,知道吗?” 沈贵冲安钦挤眉弄眼:骚年,懂吗懂吗? 沈宴珩不肯告知真实身份,沈贵虽然心疼安钦,但也不能背刺主子。 前庄主死后,现在的主子,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病患嘛,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忍忍吧。 反正主子也不会杀了安钦,被他骗骗总好过去执行别的刺客任务真在刀尖上舔血强。 现在只求这傻小子能上道点儿,别真的让风月山庄易主了。 安钦点点头,心道庄主今日不选他原是在这考验他。太傅虽然位高权重,但只是文弱官员,找准机会要杀他易如反掌,他会将这事办的漂漂亮亮,不留后患,到时候一定可以留在庄主身边受到重用。 安钦沉思了片刻,郑重道,“好,我今夜就出发,保证完美的完成任务。” 沈贵:“……”这倒是也不必。 你小子是油盐不进,幸好主子有先见之明,带了庄主身份的玉佩,免得真遭了你小子的毒手! “你,你自求多福吧。”暗示是对牛弹琴,沈贵无奈至极。 安钦继续表决心:“不算难杀,请阿伯转告庄主,我定取太傅首级,庆贺庄主千秋!” 等你取来庄主首级,庄主怕是千秋不了了! 神经病,两个神经病! 沈贵脚下一个趔趄,匆匆走了,生怕染上大病。 第2章 安钦转身,黝黑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光芒,整个人都凌厉了起来。 暗卫之职,非他莫属! . 安钦等不到晚上出发,下午便背着行李,叫了匹快马往大梁皇城而去,昼夜不歇,第二日晚才堪堪进了皇城。 安钦找了家客栈落脚,喝了杯水,吃了两块烙饼,填饱肚子后,准备休憩了一会儿消除赶路的疲惫。 只是一想到完成任务就能被庄主赏识,激动的睡不着,干脆换上了夜行衣,直接去打探太傅府的位置了。 太傅这两日不在府中,安钦有点失望,心里念着完成任务后庄主的“重赏”,连他平日里的执行任务的耐心都消磨了大半,除了吃饭上茅房,剩余时间都在太傅府四周潜伏度过,白天装成百姓在附近蹲点,夜晚爬上太傅府邸,在两天内将整个太傅府都摸熟了。 知己知彼,他有把握只等沈宴珩回来,就能立刻取他项上人头! 第三日晚,太傅沈宴珩的马车终于高调的从城门驶进。 风铃清脆的响着,“叮叮当”“叮叮当”停在朱红漆的大门口外。 安钦穿成普通百姓的模样,远远的看着,打量着这位位极人臣的当朝太傅。 两道护卫举起手中的长戟,整齐划一的在马车和大门两侧围成圈,留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门外的小厮殷勤的搬了矮凳,往袖子上摊了一块丝绸,低头恭敬的递了上去。 一只洁白如玉的修长大手从车厢内伸了出来,指尖轻轻拨开帘子,慢条斯理的将手搭在小厮铺了丝绸的手上。 太傅出来了。 是个瞧着三十岁都不到的年轻男人,面冠如玉,一副儒雅随和、文弱书生的模样,看起来没什么大官的架子,和煦的冲周边看热闹的百姓温润一笑,随后理了理身上宽大昂贵的金丝苏绣的白衣,款步进了府中。 安钦有些惊讶于太傅的年轻,把那张脸深深印进脑海,当即回客栈换了夜行衣。 夜幕降临,一个融入黑夜的黑影悄然爬上了太傅府的墙头。 沈宴珩正用完晚膳,从廊内走回寝屋休息。 黑影无声的在屋檐上弓着背紧跟其后,比沈宴珩更快的到达寝屋,整个人摊平趴在瓦檐上潜伏。 “都下去领赏吧。”沈宴珩撤下屋里的小厮,关上了门,脱掉了外衫。 机会来了。 安钦变换了一下姿势,趁着里面传出窸窣水声的动静,掀开了两片乌瓦。 烛光轻轻的打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撑起蒙脸的黑巾,只露出青年饱满的额头和凌厉冷漠的眉眼。 室内弥漫着氤氲热气,男人已经脱掉了衣衫,毫不设防的半倚在浴桶里舒缓今日赶车的疲惫。 浴桶中的男人上身赤裸,露出流畅的线条和厚实的胸口,水面铺满花瓣,到块状分明的腹部后没入花瓣中戛然而止。 安钦皱着眉看着他搭在桶边肌肉微微鼓起的双臂——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臂,只有习武多年的人才会那样。 太傅的身量和白天看到的有些不一样,脱了衣服之后的躯体,不像是只会读圣贤书的文官该有的。 想来他白天是刻意穿大了衣衫,掩饰住练过武的身材,营造弱不禁风的模样放松人警惕的。 这太傅果然不简单,幸好他早有准备。 安钦警惕起来,伸手往下摸索,从靴筒里掏出一支迷烟,吹了下去。 浴桶中的人很快觉得疲惫,懒洋洋的打了两个哈欠,起身绕到屏风后边穿衣。 这屏风只能隔室内的视线,头顶却是空的,沈宴珩从浴桶出来就不曾批上件衣服,一丝不挂的模样全然暴露在屋顶的刺客眼中。 安钦抓紧瓦片,紧紧的盯着他,生怕他睡觉时还私藏暗器。 屋内的人缓慢的擦着身上的水,这才披上一件薄薄的什么都藏不了的里衣,许是觉得室内有些闷热,并未急着系上带子,坦然溜着沉甸甸的本钱,将窗打开了。 过了许久,屋内的人才磨磨蹭蹭合上衣襟,吹灭蜡烛,上了榻。 安钦又静候许久,待屋内气息平稳,才悄无声息的攀住墙头,灵巧的从大开的窗口翻了进去。 轻声落地,安钦小心翼翼的踩着步子走至床前,一手掀开床幔,一手稳准狠的朝着床铺掐去。 大官身死关系重大,但将案发现场布置成他悬梁自尽,就简单多了。 “嘭嘭嘭!” 三枚铁珠从床头的暗匣中击出。 安钦暗道不好中计了,眼疾手快的避开,不料被褥被猛的踢开,电光火石间,似乎有人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扑倒,拥抱着滚到一起。 “小刺客,好大的胆子。” 低声愉悦的嗓音从耳后响起,哪有半分睡意。 安钦被沈宴珩环抱禁锢着,男人白皙修长的手轻车熟路的抽出安钦腰间的软剑,扔到一边。手继续顺着那练武练的极好的身体轻轻摸着,在黑色的夜行衣上显得十分刺目。 “偷窥本官那么久,可算是舍得动手了?怎么样,我好看吗?” 难怪沈老伯叫他自求多福,这太傅藏的够深,不仅会武功还好男色! 安钦黑了脸,当即一个肘击,挣开男人的怀抱滚了两圈,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刺了上去。 不料那床头的暗匣又射出三枚铁珠,他一时不察,被铁珠弹中手腕,匕首顷刻被人抢了去,哐当扔在了地上。 腰间再次被男人搂住,他猝不及防的摔在了沈宴珩的身上,隔着一块蒙面的黑巾,也嗅到了他身上刚泡完澡的浓郁花香,简直比青楼里里三层外三层熏香的姑娘们还香,跟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 沈宴珩死死的钳抱着他,趁人不备,捏了捏他的臀,笑了一声:“投怀送抱?屁股真翘。” 第2章 扒他裤子 安钦又怒又臊,眼睛骤地瞪圆,不敢相信自己身为铁直的男人都能被占了便宜! 臀上那只手不老实得紧,掌心贴着他的屁股收拢,指尖危险的钻进衣摆下,搭在他的裤腰上。 风月山庄教过刺客一千种暗杀敌人功成身退的方法,可没教过他们被调戏了如何应对,毕竟只有刺客伪装成猎物故意让别人来挑逗好放松敌人警惕的前例。 安钦扭身要逃,沈宴珩借力抱着他往里滚了一圈,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本是跌到在沈宴珩身上的安钦被反压住,男人的手还无耻的托在他的臀上,俯身在他颈间嗅了嗅,露出沉醉的神色。 “真香,是洗干净了特地来见我的,是不是。”语气笃定,毫不讲理。 安钦忍无可忍,挥起拳头一拳打了过去:香个屁! 身为风月山庄顶尖的刺客,安钦的武功自然不低,即便身形比这位装弱的文官小了半圈,但正经出起招来,已经渐渐占了上风。 赤手空拳他也能打死这个无耻之徒,庄主的身侧,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安钦信念十分坚定,出拳的速度更快了。 过招起来,沈宴珩逐渐落了下风。沈贵说的那是一点都不含水分,这刺客的武功当真是极好的,好在他这庄主玉佩一起带下山了,否则真要牡丹花下死。 “唔!” 胸口挨了他一掌,沈宴珩低头看了一眼,忍着钝痛,噙着笑抓住他的手腕,顺势摁在自己胸口。 修长雪白的指节揩去嘴角的血,沈宴珩一手按着安钦的手在自己胸前来回蹭了蹭,将那松垮垮的衣襟蹭开。 掌心接触到一片滚烫的皮肤,里面的心跳铿锵有力的震颤着,安钦眼眸不可思议的睁大。 对方死到临头,还不忘哑声调戏:“这手真漂亮,你看我有钱有势,相貌堂堂,床上功夫也好,不如你跟了我,留在府里当太傅夫……” !!!竟是如此下流好色之狂徒! “找死!” 喉间发出一声经过伪装的粗粝的男声打破了沈宴珩的荡漾,黑衣刺客额头青筋暴起,一脚飞踢了过去。 沈宴珩神色一凛,这才松开那只手,狼狈的退到一边,眯晃着脑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廉价粗糙的黑色腰带。 下身传来一阵凉意,安钦猛地一愣。 他连忙低头看去,只见紧束的上衣变得宽宽松松,裤子掉了,如瀑般倾泻堆积在脚踝上。 白晃晃的露出两条腿,以及中间丁零当啷的鸟,晃的他头皮发麻。 急于刺杀这个败类,他图方便,便没穿裈裤,换上夜行衣就出发了。 拼死抵抗跪地求饶的他见过,死到临头扒人裤头的卑鄙小人真不多见。 他甚至都做好了被太傅府捉拿住五马分尸的准备,可就是没想过会被扯掉腰带害他裸奔! 沈老伯说的自求多福,还真是对他忠实的劝告,也难怪临走之前老伯一言难尽! 饶是最厉害的刺客在裤腰带松了露出半个屁股之后也难以维持冷静,安钦冷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脸黑如炭。 第3章 “你们的主子就是教你们这么刺杀?色诱?”沈宴珩轻笑了两声,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过去,“真白。” 还敢污蔑庄主!安钦咬碎了牙,恶狠狠的盯着他,强忍着耻辱拉起裤头,同时从靴筒里掏出一包粉末快准狠的甩去。 风月山庄特产的迷药,五息散,五息之内就能放倒一个成年人,唯一的缺点是自己也容易中招,不及时服下解药,可能会比对方晕的更快。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本不是安钦喜欢的招数,但是必要时可以不惜代价,这厮实在是太卑鄙了! 他就是事后翻不出太傅府,冒着被人抓住处死的风险,都要和这个龌龊小人同归于尽! 只是可惜没能报答庄主的救命之恩。 安钦洒出去的那刻自己便吸入了不少,当即头晕目眩起来,连忙从袖口翻出一枚绿色药丸,准备吞下。 沈宴珩却没有像安钦意料之中那般晕厥,反而神采奕奕丝毫不受其害。 趁着安钦松懈,沈宴珩夺步上前将解药抢走,顺势捞过已经半软的刺客的腰,把人捞到了床上。 人没解决,床倒是上了三回了。 安钦如临大敌,身体却使不出力气,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用眼睛冷冷的瞪着眼前这个庄主亲点的暗杀对象。 连风月山庄的五息散解药都有,指不定知道多少山庄的事,此人绝不能留! 皎洁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缝,照射到屋内,将青年被黑巾蒙住的锋利眉角柔化模糊。 沈宴珩静静的低头看着眼神逐渐模糊的刺客,半点没有欺负人的羞耻心,笑意吟吟的扯掉了他蒙面的巾帕。 安钦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挡,手脚却不听使唤,最后自欺欺人般只能闭上眼睛,侧头避开男人直白的目光。 脸没有易容,或许是觉得刺杀一个文官手到擒来根本不需要伪装,面巾下是一张剑眉星目的俊俏脸庞,和那日跪在院中时一模一样,只是脸颊上带了几分愠怒的薄红,总之沈宴珩很满意。 平日里正经无比的人在自己身下眼神逐渐恍惚,手脚无力只能任人宰割,沈宴珩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好人。 他都拿命出来玩了,还不许他趁人之危? “想要解药,就自己来拿,不过你若甘心落在我手里,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这个俊俏的小刺客。” 男人顺着他光溜的大腿摸了一把,将解药在安钦眼前晃了晃,见他双眸艰难的撑开盯着那枚绿色的药丸而动,就把解药衔在口中,用唇含着,双手则握住了安钦的双腕压过头顶,挑眉示意他自己来拿。 手被缚住,怎么拿可想而知。 安钦暗骂了一声无耻,自知要是晕过去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下场,胸膛剧烈起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清明,扬起头凑了上去。 双唇咬住那绿色解药,唇齿相碰,沈宴珩却不松口,压下安钦挺起的胸膛,俯身想要更多。 刺客起初还有所防备,抵死守着牙关,但到底迷药还没解,被登徒子灵巧的破开城池,攻城掠地。 双手逐渐不再挣扎,像是渐渐从中得了趣,发出几声不知是爽是难受的呻吟。 沈宴珩听的心尖像是有小猫抓挠似的,心痒难耐,一阵荡漾,止不住的甜蜜。 身下忽的一痛。 沈宴珩闷哼了一声,滚到一边,脸色白了几分,嘴上还不忘笑着:“小没良心,这么狠?” 安钦吃了解药,这会儿也差不多恢复了些力气,翻身抽走自己的腰带快速系上,身形还有些不稳,捡起地上的匕首要再置他于死地。 门被人“砰砰”拍了两下。 “太傅,本宫听到你还没睡了!” 被发现了,今夜不便再继续。 安钦回头瞪了这无耻混蛋一眼,翻窗上了屋檐逃之夭夭。 沈宴珩等人走了才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下身,疼的龇了龇牙。 下手忒狠,准头忒好,差点就踢废了。 不愧是他养出来的刺客,未免太会贯通了,竟然用美人计迷惑他。 不过想到对方主动投怀送抱的吻和那正经时判若两人的呜咽声,沈宴珩舔了舔被咬破的嘴角,倒也不亏。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太傅,本宫进来啦,本宫真的进来了哦!” “三公主,三公主您可别敲了,大人真的已经睡下了。” “胡说八道!太傅房里明明有动静,万一是刺客怎么办!太傅要是受伤耽误本宫的学业,你担待的起吗!起开!” 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把推开管家,好奇的踮脚往里瞧了瞧,抿嘴偷笑,跃跃欲试的去推门。 紧闭的房门蓦然从里面打开,苏婉婉一时没准备,身体一歪往前扑去,见是心心念念的高大身影,羞涩的双手交叉,准备摔在心上人的怀里。 然而沈宴珩毫不犹豫侧身一退,让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三公主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哎呦!” 苏婉婉疼的眼泪花子摔出来了,趴在地上耍无赖,“好痛,太傅怎么不接住本宫!” “男女授受不亲,公主深夜出现在微臣房中,若还搂搂抱抱,传出去对公主名声不利。” “你!你这么在意我的名声呀。”苏婉婉闻言,那丁点的气都消了,心想着太傅还关心自己的名声,可见真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殊不知这正人君子方才还对要杀自己的刺客上下其手言语调戏,连对方的口水都吃了。 苏婉婉忸怩的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衣裙,见沈宴珩衣冠整齐,不免有些遗憾,“太傅房里刚刚是什么动静?” “进了只小野猫。” “哦,让本宫看看。” 说着,苏婉婉作势要进去瞧瞧。 沈宴珩挡住她的视线,语气淡淡:“深夜造访,公主有何贵干。” “我,我……”苏婉婉结结巴巴,哪能说她就是听说太傅回京了想他了,忽的注意到太傅今日被咬破的嘴,大惊,“太傅,你,你流血了!” 沈宴珩疏离的笑了笑:“不慎被小野猫咬了一口。” 苏婉婉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什么,脸蛋忽的红了起来。 太傅真是太温柔了,被小猫轻薄了还笑呢。 那小猫胆子也太大了,都把太傅咬出血了呢。 她也好想轻薄太傅哦。 沈宴珩不是傻子,见她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便知她今晚过来的目的。 正值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有个心仪爱慕的男子倒也是正常的,何况他确实英俊帅气年轻有为。 刚步入朝廷那会,就陆续有达官贵人给他抛了橄榄枝,刚成太傅时他也才不过二十四岁,几乎成了全皇城官家小姐的理想夫婿,甚至连皇帝都曾暗示他可以尚公主,也就只有那不解风情的小刺客,还真想要他的命。 心有所属,又身为三公主的老师,沈宴珩自然不能任由皇室公主在自己这棵上梁不正的歪脖子树上吊死,温和道:“公主分外担心学业,臣深感欣慰,如此还请公主这两日回去好好温读《论语》,后日臣在堂上考考公主的见解。” 苏婉婉垮起个批脸。 沈宴珩道:“后日臣请陛下一同前来。” 还要叫家长!苏婉婉小脸惨白,什么情窦初开都没了,这下她完了! . 另一边,知道今晚没有下手机会的安钦已经跑回了客栈。 吞下一颗全新的解药,身上的疲乏才彻底退散,他狠狠抹了一把嘴,在地上呸了好几口,灌了两大杯白水下去。 他轻敌了,这太傅卑鄙无耻极了。自古以来唯有小人最难杀,难怪庄主派他暗杀他。 只是今晚没能干掉他,太傅府势必会加强巡逻,接下去要再杀他就麻烦多了。 不能再贸然行动,安钦只好白日里继续扮成平民百姓,天黑了换上夜行衣跃上墙头,仔细观察太傅府中的人头分布——这次他穿裈裤了,还穿了两条。 不出安钦所料,有了第一晚的暗杀失败,府中的护卫加强了一倍,半夜连烛火都不熄了。 他在屋檐上待了一整个夜晚,还是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沈宴珩的寝屋外每隔五步就有人站岗放哨,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安钦只能无功而返,趁着天还没大亮,睡了两个时辰,换上百姓装扮,又往太傅府附近溜达,见机行事。 太傅作为太子和各宫皇子公主的老师,位居三公,官至一品,无重大要事,是可以不去早朝的。 当今皇帝子嗣单薄,只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两位公主早已成家立业,小儿子又尚在襁褓之中,只有太子和三公主两人年纪相仿,还需要读书,沈宴珩只需要重点教这两人,因此平日里也算十分空闲。 安钦等了一早上,也没见太傅府的大门打开过,就近在小摊前吃了四个肉包一碗馄饨,继续恶狠狠的盯岗。 皇天不负有心人,午时过半,那日叮叮当的太傅府马车从偏门牵了出来。 第4章 沈宴珩穿了一身素雅的圆领袍,拿着一把折扇和一本书,由小厮扶上了马车,又是那副弱不禁风风吹就倒的文人模样。 无耻小人! 安钦回忆起那晚上和他过招的男人,暗骂了一声,紧随其后,发现他是进了皇宫。 皇宫守卫森严,白天没法潜伏,安钦便跟着太傅府的马车原路返回,在偏门蹲哨。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那辆马车又从太傅府偏门牵了出来,准备去宫门口接沈宴珩回府。 安钦就趁机从后窗上钻了进去。 马车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要大,足能容纳三四人宽敞的坐,这不免让安钦想起了庄主,庄主的马车也是这般大,车中还隔着两层纱帘,就像宫殿似的。那时下令带他和安芯儿走的少年坐在马车最里面,像庙堂上供奉的菩萨,即便见不到脸,安钦也能想象出纱帘后面是怎样一副慈悲天容。 他和安芯儿是从那一天有了家,不用再毫无尊严的活着。 想到那天神般的人,安钦神情柔了柔。 马车被牵动的行驶起来,安钦收住向往,板起脸,带上面巾,掀开座位下的木板钻了进去。 庄主有令,沈宴珩的命他志在必得!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行驶到皇宫外。 又不知等了多久,两边的护卫队才开始有了动静。 来了。 安钦眯起凌厉的双眸,静听着脚步声,心中数着数。 待对方掀开帘子进了马车,正准备坐下之际,安钦破板而出,拔出匕首刺了过去。 沈宴珩吃了美人计的暗亏,早做足了要被这天下第一的刺客暗杀的准备,时时都提防着被杀。 见安钦跃起的那一刹那,眸中惊讶一闪而过,笑了笑,扔出手中的书让对方一剑刺穿削减攻势,随后趁势旋身握住安钦的手腕,绕到他身后。 安钦怒然回头出掌,沈宴珩贴着他的身体退了一步,单手一捞,马车恰好又动了起来往前晃动,安钦便猝不及防的跌坐到了沈宴珩的腿上。 卑鄙!!!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还说不喜欢我,小刺客,老实交代,尾随我几日了?” 无耻!!! 安钦一个肘击想与人拉开距离,却不料沈宴珩竟直接闷声受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这只手,把他牢牢的钳在怀里了! 这是姿势极难挣脱,何况抱住他的还是一个身形比他高一些的成年男人。 沈宴珩轻轻在安钦背后吹了一口热气,安钦浑身一震,寒毛都竖了起来。 双手交叠在胸口被牢牢拉住,这个姿势安钦使不出力气,只能抬脚去攻。 “大人?” 一旁随行的小厮察觉里面的动静,伸着脖子唤了一声。 “无碍,大人在锻炼身子。”沈宴珩淡淡说了声,随后靠近刺客的耳根,“低声些,偷着来见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我在车内的奸情,你可怎么和你的主子交代。” 无中生有,胡乱造谣! 庄主怎会听信此等谣言! 但安钦还是咬牙切齿的收住脚。 倒不是被这无耻之徒说中怕别人误会他们的奸情,而是暗杀当朝太傅一事若是暴露青天白日引来别人围观,他死倒是不要紧,牵扯上风月山庄,就是不必要的麻烦了。 眼见安钦老实了,沈宴珩更是肆无忌惮的摸着他的手。 这也摸摸,那也捏捏,亲昵的贴着他的后背,蹭着颈间闻了闻,低沉笑道:“今日也是洗干净来见我的,是不是?” 第3章 就你了,小心肝 安钦如坐针毡,板着脸,压低的嗓音生硬又凶狠,恨不得把人生吞了:“狗官,我来取你项上人头!” 沈宴珩点了点头,他说任他说,顾着自己摸,“只要人头?本官这身子可比单一个脑袋值钱多了,你要不要?” 谁要他身子!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当今皇帝到底是如何让这卑鄙小人去教导皇室课业,也不怕把好端端的苗儿给带坏了! 安钦气血翻涌,被人抱着调戏,当下想咬舌自尽,但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怒道:“放开我!” “放开你好让你再动手杀我?你这没良心的,次次下死手,也亏本官福大命大,否则早成了你剑下亡魂了。” 为了防止腿上的人挣脱,沈宴珩只能牢牢的抓着安钦的双手,能接触的位置也只限于双手,肩膀和胸口,不禁有些惋惜。 这身碍眼的衣裳要是能脱了就好了。 他的小刺客一定又白又俊。 安钦见他左一句调戏右一句撩拨,羞恼的闭上嘴巴,不想再和无耻混蛋说话。 既然选择当刺客,他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今天是他大意,要杀要剐他认了,吭一声他就不是风月山庄的刺客! 沈宴珩一路却只想着占便宜,只是前不久才上过当,刺客静悄悄,想必要作妖,吃点豆腐还得时刻担心着自己这条命,实在是不尽人意。 “你亲我一口,我就放了你,怎么样?”掂了掂怀里的青年,沈宴珩捏了捏他的指尖。 安钦“歘”地把手指缩回去握成拳,抿着唇没有回答。 这买卖听起来稳赚不赔,但安钦有前一次暗杀失败的例子,暗道这登徒子哪有这么好心。 亲完之后,势必还有更大的羞辱等着他。 上回也是他见机行事才得以跑掉,这天下哪有人会主动放暗杀自己的刺客离开。 安钦抿紧嘴唇,一声不吭,两耳不闻,油盐不进,宁折不弯,沈宴珩心莫不是前天晚上怕是把他吓坏了,不顾安钦的意见,偏头在他耳根亲了亲。 被亲吻的地方燃起一股热意,又麻又痒,是被刀剑刺伤截然不同的感受,陌生的触感令安钦简直头皮发麻。 沈宴珩松手放开他,趁机捏过青年瘦削的下巴,在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沈宴珩咂舌回味,轻言调戏:“这么软,知道我要亲你,特地涂了脂膏,欲擒故纵是不是?” 安钦瞪圆了眼睛,猛的站起来,如见了瘟疫般节节后退,满脸杀意,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他竟真的要放了自己? 安钦面色复杂,却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唯恐再被抓回去上下其手。 马车已经到了太傅府,下脚的地方放好了矮凳,只是没有主子的命令,谁也不敢好奇车内的动静声,更不敢轻声催促,只静静的低头候着。 沈宴珩意犹未尽的摸着唇,笑了笑,转身下车。 背后陡然袭来一阵劲风,刚从桎梏中脱身的刺客不知从哪又掏出的一把崭新的匕首,直朝着沈宴珩的后脖颈而去。 沈宴珩心一惊,“唰”的打开扇子将杀招挡开,阴寒的匕首从颈间划过,削落了两缕发丝。 天下第一刺客,名不虚传。 好在是他的人。 若非沈宴珩在风月山庄挑灯苦读了三天了解安钦的暗杀习惯和出招规律后才回皇城,只怕真的要栽了。 “小没良心,不以身相许就算了,怎么还带恩将仇报的。” 沈宴珩稳了稳神情,打开被劈开一半的扇子看了看,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也是,怪我,情到深处——险些忘了你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刺客~” 沈宴珩每说“小刺客”三字,都说的极为缓慢勾人,调情似的,好像在喊什么“小心肝”。 安钦没想到他竟然能三番两次的从自己手下逃脱,不禁越发的严肃起来,这卑鄙之徒果然是有点东西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下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安钦阴暗的盯了他一眼,翻开车后的窗户,翻身隐进了人群中。 人一走,沈宴珩再维持不住冷静,手中的扇子“啪”的掉地,手腕克制不住的抖了两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啧,下手真狠。 他扭了扭震伤的手腕,含情眼眸压了下去,不知想到什么,又重新扬起一个笑容,理了理衣衫,在小厮的搀扶下如没事人般下了马车。 事不过三,下一次,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再放他走了。 . 安钦连夜换了一家客栈,以防那登徒子太傅派人来搜寻他。 接连两次失败都以暗杀告终,安钦刺客生涯上从未有此败绩,深刻吸取了两次失败的经验,把毒药迷药和暗器一股脑的塞进了靴筒和内衣衣袋里。 接着,他又去买了两个胭脂,花重金请人连夜给他赶制出了两片络腮胡须。 太傅好色,对他死缠烂打,他就打扮成夜叉再上门。 两次交手他已经对太傅的功夫有了深刻了解,只要对方不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正面交锋,那卑鄙小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取太傅首级,依然易如反掌! 到了夜晚,安钦继续隐匿于黑夜中盯梢——裈裤依旧穿了两条。白天则隐于市井街口,盯着太傅府的动静。 只是一连好几日,沈宴珩都没再出门。 第5章 太傅府内的护卫又加强了一批,正面交锋完全没有胜算。府中的下人也在第一次暗杀失败之后就全部换推十来岁的少年少女,要么就是壮硕的汉子,年老的婆子,安钦连打晕下人混进去借机暗杀任务目标的机会都没有。 完全无从下手,只能伺机而动。 终于,在某一日的黄昏时分,太傅府终于有了动静。 安钦正穿着夜行衣悄然爬上墙头,就听院里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大人,李公公方才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出宫祈福,三公主身子不适,这几日您无需再进宫授课了。” “那倒清闲。”男人儒雅开口,“李余,去南风楼找几个小倌来,府中也许久没有热闹过了。” “是,小的这就去。” 那叫李余的管家应声退下,去后院马厩准备马车去了。 小倌,就是男妓。 按大梁律法,凡狎妓的官员,一经发现杖六十,俸禄削减一成。但在新帝登基之前,男子卖身称倌儿,并不在妓的范畴中,贵族间便逐渐以养男宠为流行,新帝登基时曾禁止过这股奢靡淫乱的风气,养小倌也算在狎妓这一罪项当众,男风才有所遏止,只是依然在私底下流行。 这南风楼就是如今皇城最大的青楼,明面上只提供卖艺不卖身的歌舞表演,实则钱一给,往房里一拉,谁知道你狎没狎,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这太傅果真是个无耻的好色断袖! 安钦暗骂了一声,愤愤揩了揩被男人轻薄过两回的嘴,目光往那三辆宽敞的马车上一扫,退下墙头,去了南风楼。 · 夜色才深,南风楼却已经灯火通明,门庭若市,达官显贵走后院暗道,里面一派欢声笑语。 二楼是包厢,专供客人留宿阔脚,时不时传出几声甜腻的欢笑。 “啊,官人,您轻些~” “慢,慢些呀,我不行了~” “你这小浪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仔细受着!” “……” 安钦翻上屋檐,掀开南风楼的瓦片,便被屋内传来的对话激的一阵恶心。 一个穿着齐全只解了腰带的贵公子压着个男人,捞起两条腿又细又长的腿,说话间变换了好几种姿势。 风月山庄不会闲着教刺客们男女欢爱,安钦所知道的狭隘的男女情事,也全是这些年执行任务时误打误撞偷听偷看到的。至于断袖,他至今没碰到过喜欢男人的暗杀对象,因此并不知道两个男人,竟也能像男女那般共赴巫山。 原来是走后门,那地方也不嫌脏。 安钦将房内的两人看在眼里,把瓦片盖回去,悄无声息的换了一处房间。 这屋的小倌也在行事,只是不同于方才的那屋软语温存的抱在一起,这屋的小倌被绑在架子上,而那恩客拿着鞭子抽打,已将他身上抽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痕。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那鞭子不偏不倚的落下,他颤了颤身子,惨白的小脸竟满是餍足和喜爱。 断袖果然是逆天而行,非他此等凡人能理解的! 安钦如遭雷击,瞳孔地震,下身跟着一阵蛋疼,赶紧又换了一间房。 这间的小倌终于是孤零零的一人,许是身形不似前两位那么瘦弱白嫩,所以不受恩客喜欢,对镜叹息着。 但这体型倒是分外适合安钦伪装。 安钦当即下了主意,望了眼不远处太傅府派来的几辆没有标识的马车,掏出迷烟,无息之内,就把屋内小倌放倒了。 果然,这才是吸入五息散的正确反应。 掀开三片青瓦,他垫着脚尖跳进屋内,稳稳落到了地上。 视线环顾一圈,把人拉到床底藏好,安钦从衣橱里草草一翻,愣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的抓起里面最不显眼的红色长衫,开始解自己的夜行衣换上。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青楼用品的不正经,这件看起来普通的长衫套在身上松垮垮的,衣襟遭人改过开到了肚脐眼,下摆两侧都剪开了,一走动就会露出两条腿。 翻遍这小倌的衣橱,竟连一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 实在是……淫荡至极! 安钦看了眼凉嗖嗖的胯,面无表情的把夜行衣里脱掉的裈裤翻了出来,穿上。 他的腹部曾受过刀伤,一条手掌长的蜈蚣般的伤痕从左腰到肚脐眼处,没法用这破衣裳遮盖,他打开包袱,用事先准备好的猪皮盖住,随后坐到小倌的梳妆桌前,再用胭脂将猪皮遮住。 脸上也是一样,最简单的易容是涂脂抹粉让亲娘都认不出,高级易容便是改变骨相。 安钦的脸俊俏周正,冷冰冰的,看着就不是个做小倌的好料子,他把凌厉的眉峰剃平了,用特制的浆糊给自己狭长的凤眼捏了个夸张滚圆的双眼皮,又捏了两团肤色软片,垫在下颚线处,原本线条流畅的脸庞顿时变得圆润起来,眼睛也从狭长凤眸变成了圆眼。 把脸涂的惨白,接着上了胭脂,描画出了一个可人的妆容,再将腹部的块状肌肉淡化,勾出隔壁两间小倌那般的纤细软乎的肚皮…… 安钦对镜仔细欣赏了一番,确保自己这模样连亲妹妹安芯儿都认不出。 络腮胡子和鲜红胭脂留着备用,藏进宽大的袖袍中,安钦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太傅府的管家李余正可汗大点兵,点到刚出来的刺客:“你,你,还有你,你,你们四个,跟我来。” “是。”安钦学着其他三位小倌的模样,欠了欠身,戴上面纱,跟上了队伍。 从偏门进了太傅府,四人都被遮住了眼,由下人扶着行走。 安钦早已对太傅府内的布局了如指掌,估摸着下人带他们去的地方是花园,松了口气,他的易容没有被人识破。 花香扑鼻,乐声阵阵响起。 眼上的锦带和面纱被人摘掉。 太傅府的花园不知何时运来了许多方才找小倌前还没有的开的正艳的花,各个时节的花都有,争相斗艳。 乐师演奏的乐曲琴瑟和鸣,仿佛细细诉说着男欢女爱的煽情故事。 沈宴珩闭着双眸静静的靠在贵妃榻上,面冠如玉,月牙色的衣袍上落了几片桃色的花瓣,扇子随着乐声一敲一敲,仿佛是误入花丛的天上谪仙。 安钦低着头随小倌们小步入席,那正上座的俊美男子忽地笑吟吟睁开眼,站了起来。 小倌们屏住呼吸,羞涩的等在原地任由男人选择。 沈宴珩视线一个个的扫过去,直到落在那张经过伪装已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清秀鹅蛋脸上,唇角勾了起来。 他的小刺客就连易容术都学的不错。 得亏整个风月山庄都是他的,他的东西,带着一股幽静的淡香,是旁的哪怕再浓烈的香气都遮不住的,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认出了想见的人,沈宴珩反手将折扇别到腰后,慢步从三名小倌面前走过。 安钦屏息凝神,看起来紧张极了。 沈宴珩绕到安钦身后停下,蓦然俯身将人横打抱起,温柔低语道:“就你了,小心肝~” 抱着人往上掂了掂,沈宴珩愉悦的轻笑出声,大步越过花丛,抱他朝着寝屋的方向快步而去。 刺客浑身一僵,陡然想起自己伪装的身份,双手主动环住男人的脖子,将头低下,埋进他的胸膛,夹着嗓子酥声道,“嗯~” 第4章 奇耻大辱 沈宴珩抱着一个成年男子,步子迈得十分平稳,连大气都不喘一声。 安钦心中时刻防备,手心捏着暗器,随时准备下手。 进了寝屋,安钦被扔上了床。 他在这张床上吃过好几次亏了,不动声的看了眼上回弹射铁珠的地方,毫不犹豫的下床,一把拥住了抱他回来的男人。 “嘤~” 鼻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唧,他不敢说话唯恐叫人听出端倪,毕竟当官都狡诈阴险,尤其是眼前这只老狐狸。 沈宴珩就势搂住他,一手顺着男子敞开的衣襟,贴着腰捏了把,一手撩开衣摆,却摸到了一层裤子。 还是个保守古板的小刺客。 沈宴珩低头在他耳畔揶揄:“穿这么多,就是想让本官亲手脱掉,是不是?” “嗯。”就见鬼了! 这该死的淫贼! 安钦眼皮跳了跳,迎合的搂住男人的脖子,挥起手中暗藏的半指粗的钢针朝着沈宴珩的后脑刺去。 沈宴珩余光察觉他的动作,忙收回手,扇开折扇挡在脑后。 专门请铁匠打的铁做的折扇,钢针和匕首压根刺不穿,反倒是袭击的力道隔着扇面打在他的后脑勺上,身形一个趔趄,顺道低头亲了一口刺客的嘴。 滋味不错,再无情的刺客,嘴都是软的。 沈宴珩忽略后脑磕上扇子的钝痛,故作惊讶:“这么急不可耐?” “找死!” 眼见暴露,安钦恼羞成怒,一掌袭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第6章 “想方设法接近本官,还不承认你对我钦慕已久。” 沈宴珩摸了摸铁打的折扇上被那钢针刺出的小凹槽,心道他这手段和下手的力度是真狠极了,连他这个山庄主人都有些吃不消,但凡这扇子做工差些,他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安钦阴森森的瞪他一眼,退后一步,侧头撕掉了脸上的伪装,飞快的把早就准备好的络腮胡子贴上,将胭脂胡乱一抹,俊俏的脸变得通红,活像关公再世。 沈宴珩被这模样磕碜的不忍直视,忍俊不禁,放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 “受死!” 暴怒一声,安钦拔出腰间软剑,奋力一甩,那无骨的软剑一抖,变得笔直坚挺。 这把剑是他第一次暗杀完任务目标后风月山庄赐的,旁人第一次的赐礼都是金银珠宝,只有他是独一份的武器,定是庄主对他寄予厚望。 如今派他来杀当朝太傅,他绝不能再失手! 他今日就要用庄主赏的剑,砍了庄主下令要杀的人! 安钦挥剑刺去。 只是内力运起的刹那,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 “哐当——” 墨色的软剑落地,安钦这才猛然察觉中了计,那花香有问题! 沈宴珩笑吟吟的上前接住了四肢发软的他。 “心肝儿,我可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下次暗杀前,可得打听清楚了。” 若不是诱这小刺客上钩,他怎么会让那些烟花柳巷的人进他府中。 男子十六即可娶妻,他如今都二十六了,就连通房都不曾找过,也算是为了这小刺客守身如玉。现下大仇得报,他可不是要憋疯了。 “你……” “在我房顶趴着有什么意思,下次光明正大的来,我还能不让你进门?” 沈宴珩俯身抱起怀中绵软的青年,咧开嘴,春风得意的将他抱上了床。 杀了他三次,也该收点利息了。 安钦彻底晕死了过去。 等再醒来,窗外已经亮了,屋内不用点灯也亮堂堂的,安钦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刚过申时。 他竟然着了那老狐狸的道,昏睡了一天! 他竟然没有杀了自己? 难道……! 昨夜才打开新世界大门知晓男子之间是如何行事,安钦惊恐的感受了一下那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没发现任何不适,松了口气。 没有受辱。 但那登徒子竟然没有趁人之危? 行刺的这些年安钦见过不少患难夫妻和被情爱蒙昏了头的,但这沈宴珩明知道他是刺客,竟然还留着他的命,简直令人费解! 要说这老狐狸喜欢他那简直是无稽之谈,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刀尖上舔血的刺客。 何况庄主有令,他是一定要杀了他的。 安钦眸色复杂,皱起眉,翻身想跑。 一阵叮铃的清脆声响起。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绑在了床的四角,呈“大”字形平躺着,镣铐是铁打的,没有钥匙根本脱不开身。 安钦咬紧牙关,奋力挣了挣,手腕顿时被磨破了皮,他却没有停下,忍着疼继续挣扎。 即便剥掉一层皮肉,他也要先跑才是,落在暗杀对象手中,或许可不止掉一层皮那么简单了。 尤其那人……还是个十足的龌龊狂徒! 紧闭的房门“嘎吱”一声从外推开,一身红衣的沈宴珩叫院子里的人全部离开,走进来,锁上了门。 鲜红的衣裳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白皙,儒雅温和的模样多了几分风流,含情脉脉的看着床上的人,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 笑容还未彻底勾起,视线忽的闯进一片刺红,是床上的人手腕在镣铐上磨破了,腕口最宽的地方已经塞进了镣铐里蜷着,挤的充血通红。 沈宴珩眉心一蹙,大步走去,解开镣铐,抓起那双手腕,满眼心疼的吹了吹。 “怪我,忘了你是个刚烈的刺客,竟也没给你垫些东西。” 拿起床头匕首割了自己的衣摆,他撒上伤药,将他的手腕包住,然后继续将镣铐拷了回去。 不拷不行,他风月山庄的刺客逃跑的本事大着呢,各式各样的绳结都能解开,再叫人跑了。 安钦瞪着他,继续死鱼般挣了挣。 沈宴珩把他手腕和镣铐间的空隙用上好的衣料填满了,再挣不出什么伤痕,这才满意。 拿起床头匕首,在安钦警惕的眼前危险的晃了晃。 沈宴珩笑着挑了挑眉,挑断了青年的衣带,用冷冰冰的刀刃把那碍事的衣襟拨到了两边。 胸膛陡然暴露在空气中,安钦胸口剧烈起伏,屈辱的捏紧了拳头。 原来是要等他醒了再奸辱他! 实在是……卑鄙! 沈宴珩指腹一寸一寸的从他的胸膛往下游走,碰到一处裂口,将那软皮揭了去,手心被猪皮沾的黏腻,他看了一眼,干净的掌心沾满了脏兮兮的胭脂。 沈宴珩起身端了一盆水过来,笑了笑,“怕我嫌弃你的伤不好看,特地涂了这么多的粉?” 胡说八道! 伤疤分明是他作为刺客的勋章,只可惜没长在脸上,否则庄主一看就能知道他有多么忠心不畏死! 安钦唇瓣颤了颤,偏过头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长得这么俊,本官怎么舍得动你。”沈宴珩净了手,擦干净他身上的颜料,指腹在那条凹凸不平的疤上抚了抚,温声哄道,”可心疼死人了,这伤是怎么来的,告诉我,大人替你报仇去。” 安钦抿着唇,一副打死都不打算再开口的模样。 沈宴珩有的是办法治他:“继续当小哑巴的话,我可就……” 匕首挑开裤腰,一股凉风钻了进去,安钦睁眼瞪他,沈宴珩扬着嘴角弯了弯眼。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密,何况庄主早就将他们团灭了。 安钦面无表情道:“回程途中,被暗算。” “谁做的?” “前兵部尚书。” 前兵部尚书黄崇文和敌国有染,为官二十余年不知草菅了多少人命,安钦接到任务前去行刺两国交接的人拿到那人暗中勾结的证据带回来,谁知返程途中,被黄崇文的人截住,若非庄主有先见之明派人接应,他那次恐怕回不来了。 事后黄崇文的罪行被公之于众,抄家问斩,问斩前一日黄崇文死在狱中,世人都说他是怕游街砍头而畏罪自杀了,只有安钦知道,黄崇文是他亲手杀的。 他伤好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手刃黄崇文。 那是庄主给他的报仇机会,安钦知道庄主一直是那样温柔细腻的人。 沈宴珩惊诧道:“那可巧了,你可知道兵部尚书是谁参的?” 是谁参的安钦倒是不知情,但若没有庄主的铁证,一个三品尚书,朝中党羽无数,绝不是一封奏章就能参倒的。 “兵部尚书是本官参的,家也是本官带人抄的,冥冥之中我帮你报了仇,我们还真是天定的姻缘。” 安钦不想理会这个将功全揽到自己身上的不要脸的老狐狸。 沈宴珩拿刀挑破了安钦的裤腰,发现里面还有一层,不免想起上回夜里那个图凉快光溜只穿着夜行衣的小刺客,一阵失笑。 吃一堑他还长两智。 安钦又羞又恼,双目如炬:“我已告诉你!” “是啊,但我可没答应放了你。”沈宴珩被他没心眼的模样逗笑,无辜的冲他眨了眨眼,“你那主子看来也不怎样,怎么把你这刺客教的这么单纯,轻信人言,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么。” 两层裤子都被挑破,安钦挣动起来,厉声道:“卑鄙!” 庄主是顶好的人! “是,我卑鄙,我下流,我无耻,我无理取闹。”沈宴珩全部应下,将那裤子拨到两旁,床上的青年便什么都不剩了。 “来,让卑鄙下流无耻的太傅亲一个~” 可怜安钦不着寸缕,气的发抖,脸黑成锅灰,死死的咬紧了牙关,还是被迫亲了一脸。 “下次不许扮的那么丑了,刚才那下,我这心尖儿都颤了颤。” 他果然是个好色之徒! 他下次要扮的更丑才是! 安钦狠狠瞪他。 “杀我三次,还要吓我一次,你说,本官该怎么罚你?” 锋利冰冷的匕首在皮肤上游走滑动,停在大腿中间。 命根子蓦地被刀架住,安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卑鄙骂声溢于言表。 沈宴珩道:“当刺客有什么好,风里来血里去,你留下当我的太傅夫人,我明日就娶你过门。” 无耻小人,他是绝不会背叛庄主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小刺客。”沈宴珩含情脉脉,“一见钟情呢。” 安钦压根不信,紧紧闭上眼睛。 “这样,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考虑再放一次。” 安钦不愿开口,继续装死。 第7章 他可不会再信这人的鬼话了! “啧。”沈宴珩撬不开这一根筋的刺客的嘴,将匕首翻了个面,伤心道:“这么忠诚耿耿,你的主子能给你什么?” 庄主自然要比这你狗官好千万倍。 “他都不来救救你,我这可是实打实的放了你两回了,救命之恩,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安钦绷直身子,偏过头去不听他挑拨,一副视死如归之色。 阉就阉,反正……他也没有娶妻的念头! “你也就仗着我不舍不得动你,恃宠而骄。” 尖利的刀刃动了动,安钦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要命的疼痛并没传来,反倒是有些痒,像刮痧似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的传来,匕首还是在那一圈游走,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后代子孙。 闭着双眼恐惧更被放大,不知何时那把刀才会落下,安钦想要瞧瞧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睁开眼后,如遭雷击。 他的……毛呢!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安钦眼眶发红,冷漠的脸颊爆怒通红。 沈宴珩收回匕首,轻轻一吹。 青年腹部刮下来的毛发吹到一边。 安钦生的又白又俊,晒不黑也吃不胖,此刻躺在衣料凌乱的床上,也不知羞的还是恼的,身体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桃色,像一块温软的羊脂玉,任谁见了也不会把他和“刺客”二字想到一起。 “漂亮多了。”沈宴珩摸了一把光溜溜的“小刺客”,手感不错,心满意足,将扎了粗毛的床单扯了下来,翻身上榻,抱住了不着寸缕彻底光溜的刺客,“下回还来杀我吗?” 语气不舍,好似在说下回还来不来看他。 安钦气的发抖,耻辱的偏过头去。 杀!他一定要杀了他! 沈宴珩笑着将他倔强的脑袋掰了回来,指腹摩挲着那被发红的下唇,上前吻住,轻咬了咬,低声道:“陪我睡一觉,明早就放了你,下回下手收着些,我死了你这个刺客可真的得守活寡了。” 第5章 行刺暂停 鸳鸯锦被下是安钦不着寸缕的身子,沈宴珩却穿着里衣,多正经似的。 男人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抱着被束住手脚的青年,将他整个揽进怀中,熄了烛火,双手还不老实的很,搂着腰往他身上乱蹭。 安钦倍感羞辱,不满的挣动两下。 直到光溜的命根忽的遭人促狭的捏了把,他猛的绷紧了身子,不再动了。 掂了掂手里东西的分量,沈宴珩闷声笑了声。 安钦浑身红透,视死如归,紧紧闭着眼装死。 卑鄙,实在是太卑鄙! 被狠狠占了通便宜,安钦恼的一夜没合眼。 第二日,等身侧的男人窸窸窣窣的起身穿衣,响过关门声,安钦才一脸深沉的掀开眼皮,扫了眼屋内,没人。 他撑起脖子仔细环顾附近有没有趁手的东西,发现了床榻边的被角下露出了一点锋利的尖刃。 是男人昨晚羞辱他的那把匕首,许是精虫上脑放松警惕,事后没收好,遗落在这了。 正好。 安钦将那被子卷了过来,艰难的蠕动腰腹,一点点将匕首蹭到手边,用刀尖开了镣铐上的锁。 听见院里传来脚步声,他匆忙扯了件衣服翻窗跑了。 寝屋的窗门来回转了转,嘎吱嘎吱叫了两声才停下。 “大人,我这就派人去……” “不必,普通人可追不上他。” 李余:“……”追不上就追不上,您笑的那么荡漾做什么? 沈宴珩打发李余下去,推门进去,看见自己的屋内一片狼藉,连桌上的茶壶都打碎了。 小刺客心生不满,临走前还要搞破坏,让他破破财,真是可爱的紧。 沈宴珩失笑的捡起地上的花瓶灯笼,发现衣架上昨日穿过今日要下去洗的衣裳少了一件,想到青年面无表情迫不得已穿着自己穿过的衣裳,染上自己的气息,便止不住的愉悦起来。 就是这杀招未免也太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人没勾到手,他得先含笑九泉了。 沈宴珩提起笔,给风月山庄写了一封密函。 沈贵收到信后,抱着主子的敬仰和虔诚打开一看,天塌了。 · 安钦逃回客栈,鲜红的衣裳惹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又赶紧换了一家客栈,叫小二烧了两桶热水上来。 漱了口洗了脸,他泡在水中擦洗身体,脑海中不断的想到那卑鄙太傅抱着自己深情款款的恶心模样,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那该死的断袖! 打不过就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故意激怒他,实在是可恨! 此人若不除,将来必成庄主的心腹大患! 他下次绝不会再中计! 澄澈的水面没有花里胡哨的花瓣,人坐在桶中一览无余,安钦不免瞧见自己已经光秃秃的二弟,脸又黑了下去,恼怒的一拳砸向水面,。 叫山庄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他撒尿都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撒了! 沈宴珩,他一定要手刃那个淫贼! 安钦在水中待到水温变的很凉,才冷着脸用偷来的艳红袍子擦干身体,扔在地上踩了几脚把脚底也擦干,穿上了自己平民百姓的衣服,泄愤的将那衣服踢到一边。 接连三次行刺失败,这几日他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那厮太过无耻,正面交锋容易遭他算计,下次行动需得设法一击必中才是! 安钦收拾好东西,思虑再三,回了一趟风月山庄。 “哥!”安芯儿见到亲哥平安回来,喜不自胜,“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安钦头一次任务连着失败三次,抿了抿唇,觉得有些丢人,并未接话,拂开妹妹的手,从腰间掏出了一只细长的布袋。 他道:“这个给你。” 安芯儿打开一瞧,是一根银簪,只是好几朵大红花点缀,显得十分俗气。 她哥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差,这簪子也太丑了,给老太太戴还差不多。 安芯儿心疼安钦的钱包,假装欢喜的收下,忽的想到什么,拉着安钦的手往屋里走。 “哥,你快来看,上回落选定是个意外,庄主可器重你了,你去执行任务之后,这些都是沈老伯送来的,里面有咱们一年四季的衣裳,还有银子,这箱沈老伯说是暗器毒药什么的,叫我别碰,等你回来了交给你研究就成了,还有这个,你看你看,庄主还赏了一盒首饰给我,金的哎!” 安芯儿往头上插了一朵纯金珠钗,比安钦买来的老太太红花簪不知好看多少倍,摇头晃脑:“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的。”安钦声音低了低,扫过那两箱衣物和暗器,眼尾逐渐发红。 庄主待他们,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他让庄主失望了,到现在都没能杀了沈宴珩。 安芯儿见自家哥哥情绪反而低落起来,把头上的珠钗拿下来,不解的歪了歪头。 哥哥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庄主赏的比上次多好多呢。 难道是不好看? 也是,她哥的眼光一直挺毒辣的。 “哥……”安芯儿上前拍了拍他,余光扫见一个锦衣老头,眼睛瞪了起来,“沈老伯!哥,沈老伯来啦!” “安钦啊。” 安钦一顿,迅速收好情绪,出门扶着沈贵进来,擦了擦板凳,才请他入座。 安芯儿立刻去后面烧水泡茶。 沈贵叫安钦在对面坐下,搓了搓手,欲言又止:“唉,安钦啊……” 安钦低头道:“还未能取太傅首级,我甘愿领罚。” 沈贵干笑了两声:“这也不是你的错,太傅他……确实有点难杀,不然也不会派你去,这单反正没期限,你大可以……这个,慢慢来嘛。” 安钦点头:“我会尽快完成任务,定不让庄主久等。” 沈贵:“……”这倒是也不用,庄主他说有点受不住。 要不是主子前两天发来信件,他还以为这小子真得手把庄主杀了! 天知道他这几天过得都是什么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一觉醒来看见主子的人头被安钦兴高采烈的提回来放他床头! 连主子都说有点招架不住,这不来信叫他想个法子拖安钦几日让他喘两口气先,沈贵已经明白,主子搞这么多弯弯绕绕,是真看上这刺客了。 你说你喜欢人家你倒是直接说就是了,凭这十年山庄对他们兄妹的救命收留之恩,安钦就算脾气再倔,再不喜欢男人,还能不同意? 何况他瞧着这小子对主子也挺上心的,说不定给主子当媳妇他还乐意着呢。 非得绕这么大个弯子,叫自己手底下的刺客去行刺自己的主子,这要是传出去,他在别的管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一个两个的,瞧瞧这叫什么事啊。 沈宴珩的命令沈贵又不得不配合,要想个既能拖住安钦几日,又得把安钦安全无害的送到太傅身边的好点子,他这两天可是想破了头皮,才有了一点着落。 第8章 沈贵自己都觉得心虚,跟个拐卖人口的人贩子似的,安钦多老实听话的孩子啊,就这么被他骗上了贼船。 连喝了两杯茶,沈贵才昧着良心道:“今日我来呢,是为了这么回事。” “山庄这些年养刺客的开销册子不知怎的落到了太傅手中,庄主的意思,是叫你先把东西拿回来要紧。” 豢养刺客死士违反大梁律法,只是不拿到明面上来,也没人会追究这回事,哪个大户人家不养几个暗卫死士。 但那账簿若是落入朝廷手中,如此庞大的刺客组织,怎么都能判个拥兵自重企图谋反,派兵过来围剿,他们风月山庄可就不妙了。 “我知道了。”安钦严肃道,“请转告庄主,我会将账簿和太傅首级一起带回来,定不辱命。” 沈贵根本没眼看,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脑筋就学不会转弯呢。 “先拿账簿要紧,太傅那边慢慢来,他知道的……挺多的,说不到日后还能再……”审问审问。 安钦蹙眉道:“夜长梦多,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沈贵:“……” 安钦把庄主赏的暗器毒药迷药装进行李,抱拳道:“我这就出发。” 沈贵眼皮一跳:“…………” 安钦骑上了马,沈贵高声呐喊:“安钦,东西要紧啊!” “我知道!” 骏马和男子消失在山口。 安芯儿拎着滚烫的茶水出来,哥哥连同行李一起不见了。 “阿伯,我哥呢?” “你哥……” 想不到吧,哈哈,杀庄主去喽。 好啊,都癫,癫点好啊。 沈贵叹了口气,扫到安芯儿泡茶的手,灵光一现,和蔼道:“芯儿,你哥哥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说到这,安芯儿挺起胸膛,十分自豪:“行刺!尤其是庄主点名要的单子!” 沈贵:“…………” 得,没救了,主子,你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 安钦又回到最开始的客栈,将暗器毒药拿出来一一查看,心里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他就知道庄主手眼通天心思细腻,定是知道他行刺不顺利,这才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助他一臂之力! 抱着满怀的毒药心满意足的睡了一觉,待天黑之后,安钦换上夜行衣,再次夜探太傅府。 在屋檐上飞檐走壁,躲避院内护卫小厮的注意,安钦先去沈宴珩的院子看了一眼,见里面灯火亮着,隐隐浮现一个人形轮廓,便悄然无息的翻进了太傅的书房。 架子上的书多的眼花缭乱,安钦着重找匣子抽屉暗格,一本本翻过去。 都是一些四书五经,洋洋洒洒的治国大论,古籍注释解说,这位当朝一品大员的书房内,竟然没一本有关朝政的东西! 知道的这是当朝太傅的书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不识字的纨绔子弟摆来充当门面的。 看来这太傅果然不简单。 账簿既不在书房,那就在寝屋或者身上了。 安钦跃上墙头,冷俊的脸难得有了几分凝重,毕竟他刚刚在太傅手中失手了三回,这个男人卑鄙且无耻,东西如果在他身上,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不过他迟早都会要了他的命。 今夜不便动手,安钦毫不犹豫的旋身飞回客栈,一个人静坐在烛火前,静静的想对策。 暖色的灯芯噗噗作响,结出了一颗颗的灯花,摇曳的火光怕打在青年英俊光滑的脸上,在墙上投下了一个鼻梁高挺的侧脸阴影。 长而浓密的睫毛倏地扬起,安钦站了起来,眸中迸发出一道精光。 有了! 第二日,夜。 黑衣人又爬上了太傅府的墙头。 安钦跑去厨房,趁下人不注意,往膳食中偷偷往每道菜里多加了半勺辣油和盐。 亲眼盯着那些菜被捧进了膳厅,安钦运起轻功,溜到太傅的寝屋房顶,掀开一片瓦,用银丝往里面的茶水中加了几滴风月山庄产的无色无味的剧毒。 待一切准备完毕,他蛰伏在屋顶,伺机而动。 沈宴珩今日并未设防。 他今早才收到沈贵的来信,说是他的小刺客回了一趟风月山庄。想必是想家了,回去看望妹妹的。风月山庄离皇城有些路程,骑马也得一日,他的小刺客这两日恐怕都不会出现在皇城。何况信已寄回去,沈贵自会想办法拖他两日。沈贵办事,他很放心。 厨房端上来的饭菜验过无毒,沈宴珩吃了两口又辣又干,只当是新来的厨子做的不合口味,摆手叫人撤了饭菜,兴致缺缺的回屋,倒了两杯水灌下去。 喉咙的难受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腹部却钻心的烧了起来。 “嘭!” 沈宴珩身形不稳,狼狈的跌在地上,第一反应便是去掏喉咙眼,却只呕出了几滴酸水。 中计了。 沈宴珩一手捏了捏额头,疼的龇牙咧嘴,紧握着拳,修剪的整齐的指甲掐进掌心,手背上的筋都隐忍的爆了起来。 跌跌撞撞的走到床头寻找解药,背上蓦然挨了一脚,他猝不及防的被踹到了床上,狼狈往里滚了两圈,眼冒金星。 一抬头,脖子上架上一柄剑,划破皮肤传来细微的刺痛,让他微微清醒。 本该在风月山庄的他的小刺客,蒙着面,又送上门了。 他大意了。 安钦冷声道:“账簿在哪?” 沈宴珩倒在床上,扬了扬脖子,忍着剧痛还要调戏他:“你哪我没见过,怎么还那么喜欢蒙面。” 安钦逼紧了几分,厉声道:“说!账簿在哪!” 沈宴珩也不知这小刺客唱的哪出,不过总归是自己人,既然中的是风月山庄的毒,没能三步之内要了他的命,一时半刻内,他就见不着阎王爷。 账簿? 也不知道沈贵想的是个什么好主意。 算算时间他应当是回庄里都没过夜就又匆匆赶回来了继续杀他了。 还真敬业。 沈宴珩吸了吸冷气,扯起嘴角,“账簿,确实……在我这儿。” “账簿给我,我给你解药。” 安钦拿出一只褐色的小瓶。 沈宴珩:“……” 他前几天才送去的新毒药,感情是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小刺客不老实,拿出来的解药还是只能暂时解毒的。 好在他差人送过去的时候,还留了份解药送到了府里。 这毒前三日里服下毒药就能解,第四日开始发作后便药石无医。发作时能叫人浑身溃烂,最后几日根本就是一团烂肉,这小刺客忒狠辣,送他那么多的毒药,竟选这种最折磨人的。 沈宴珩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知道了毒药是哪种,更加不慌了。 “账簿给你……唔,也可以,不过你得留下……”沈宴珩伸手轻轻抚了抚剑刃,目光如有实质般紧紧看着安钦,“陪我。” “我杀了你!” “好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6章 陪我三日 沈宴珩非但不躲,甚至主动亮出脖颈,往那削铁如泥般的剑刃上凑了凑。 安钦握剑递近了几分,企图吓退这不要命的无耻之徒。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剑刃在白皙的皮肤上又划出了一条血痕,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眼神挑了挑,不知道的还当是和自家的小娘子调情。 安钦狠狠的皱起了眉,抿着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怕死,这事可就难办了。 沈宴珩硬撑着笑,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依然处变不惊风流俊俏,实则五脏六腑疼的像是搅到了一起快爆炸了。 飞快的捋了捋安钦的举动,沈宴珩大致猜到了沈贵给自己找了个怎么样的好借口。 僵持着并非明智之举,以他风月山庄第一刺客的本事,杀人追货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以防对方一怒之下真将自己砍了,沈宴珩道:“本官要的也不多,不如,嘶……不如这样,你陪我三日,三日后,我就将账簿原封不动的给你。” “花言巧语。” “你是怕情不自禁,所以不敢……” 剑又近了一分,加重了那道脖子上的血痕,沈宴珩感到一阵刺痛,闷声笑了笑,直白的看着安钦,一副任他动手绝不反抗的模样。 “你也知道,比起账簿这种无趣的死物,本官更喜欢你这无情无义的刺客,既得不到人,做个刀下鬼也不错。”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甚至他颇有一种不仅是自己,连带着庄主赐的剑,和风光霁月的庄主,都被眼前这卑鄙小人侮辱染指了。 人怎么能无耻好色到这种地步! 他是打定了自己接到重令,拿到账簿前不敢杀他! 骤地将剑抽了回来缠回腰间扣好,安钦冷漠把临时解药的瓶子丢了过去,同意了他的条件:“三日后拿不到账簿,你就……” “我就死定了。”沈宴珩一把接住,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第9章 等他拿到账簿你也必死无疑,安钦心里默默补充。 腹痛的有些麻木了,沈宴珩揭开盖,忍痛坐了起来,修长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安钦抱着胸,冷漠的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沈宴珩提醒他:“账簿。” 安钦眉心压了下去。 沈宴珩笑眯眯道:“本官保证,你只要这三日乖乖听话,三日后的这个时间,账簿和本官的人头,总有一个会送到你手上。” 安钦抿紧了唇。 沈宴珩道:“过来。” 安钦捏起拳头,隐忍着想杀人的怒气,噌噌噌的走过去冷脸坐下。 手里被塞了个瓷瓶,是他刚才丢过去的临时解药。 沈宴珩牵起他的手拉到唇边,低头在那节骨分明的指节上视若珍宝般亲了亲,安钦恶心的如遭雷劈,站起远离的动作却被预判,遭沈宴珩按住了。 沈宴珩勾了勾唇,贴着安钦的耳根,低哑着说:“喂我。” 安钦不动如山。 沈宴珩:“我死不足惜,可你的主子……” 安钦眼角跳了跳,深吸了两口气,挣开他的手,一手掐住沈宴珩的下巴,一手把解药灌了下去。 风月山庄出品的东西见效出了名的快,肚里的灼烧感随着清凉解药一下就压了下去,沈宴珩总算是不用分心,能全神贯注的调戏他家刺客了。 喂完药,他拉住安钦的手,转身将他压到了床上。 安钦奋起反扑,掐着沈宴珩的脖子将他甩到一边,掀开床幔就要跑路,沈宴珩轻飘飘的声音从床里幽幽传来:“账簿。” 安钦:“………………” 刺客身形一顿,咬牙切齿,但显然是憎恶这个下流之徒,不想躺回去被占便宜,于是站在原地僵持。 沈宴珩坐起身,掸了掸手,从衣橱里拿出了一条长缎。 才被绑过一夜的安钦警惕的背过手:“你做什么?” 沈宴珩微微一笑:“悬梁自尽。” 安钦:“……?” 他若真肯悬梁自尽倒是好了,但现在他还没有拿到账簿! 安钦蹙起眉,十分不解,下一刻,就听那无耻太傅道: “账簿早已交给亲卫,只要本官一死,就会原封不动的呈交给陛下,到时候,想必你主子也独活不了,黄泉路有人作陪,应当不会太孤独。” 实在无耻,安钦硬着头皮倒退回了床前硬邦邦的坐下。 沈宴珩扔开了上吊的长缎,扯掉了安钦遮面的巾帕,双手从安钦肩膀上穿过,在那细腻俊俏的脸上捏了捏:“小刺客生的俊俏,武功也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本官这眼光真是不错,一眼就相中了你。” 被男人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安钦如坐针毡。搭在膝上的手逐渐捏紧,却有把柄账簿在这小人手中,只能任由他作践。 怎么就偏偏是断袖,哪怕拷打他一顿,也比被男人这样羞辱要强。 沈宴珩顺着安钦的衣领口,捏了捏刺客隐忍起伏的胸膛。 安钦耻辱的闭上了眼睛,像张被拉满的弓,全身都绷紧戒备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实在是费解,他这和石头一样生硬无趣的男人身子究竟有什么好摸的! 他自己没有吗! 沈宴珩轻轻哼笑了一声,随后一把扯开了安钦的衣裳。 青年皮肤偏白,胸膛和空气直接接触,身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流畅又漂亮的肌肉线条,和南风楼弱柳扶风的小倌简直天差地别。 沈宴珩若有所思,继续往下,顺着裤腰捏了一把。 “唔!”安钦闷哼了一声,脸颊薄红,倏地站起来,又被沈宴珩揽着腰摔进了床幔中。 “又穿了两条?”沈宴珩憋着笑,将那厚重的两条裤子从腰上剥落,褪到膝弯,空出只手来揉了揉刺客滑溜溜的臀,耍流氓道,“这儿怎么这么软?是功夫练的不到家,还是专程让大人这样揉的?” 炙热的呼吸故意喷洒在耳根,安钦半张脸通红,羞愤欲死,忍无可忍,一拳挥了过去。 可怜沈宴珩后背刚挨了他一脚,胸口又遭了他一拳,腹背受敌,当狂徒的滋味相当不好受。 摸着青年屁股的手只得收了回来,抓住他两只危险十足的手腕,同时双腿虚虚曲着,防着这诡计多端的刺客给他下面也来上一脚。 沈宴珩投降:“这样,你亲亲我,我就不调戏你了。” 安钦缓缓抬起头,墨发披散,眼珠子红的吓人,目光如炬的盯着这个卑鄙小人。 沈宴珩呼吸一窒,反省把人惹过头了的同时,又忍不住被他这模样勾的心痒难耐。 十年前捡回来的小少年,如今长大了,不仅俊俏能干,连脾气都如此对他胃口。 才报了血海深仇,如今得了空,能想着私欲了,沈宴珩都将人捞到手了,还单只是动动手和嘴,自己都觉得他简直比这大梁王朝三百年来的君子加起来还他娘的君子。 不等他再妥协松口给安钦一点薄面放他一马,安钦揪住他领口的衣服,愤愤将人拽了过来。 冷着脸对着那张巧言善辩的嘴轻轻对碰,还不等沈宴珩反应过来,安钦将他一把推开,转身背了过去。 欲拒还迎? 他的小刺客一举一动还真是勾的人心都浪了~ 沈宴珩暗爽的摸了摸唇,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那柔软触感,甜蜜的荡漾起嘴角,拱着身子不要脸的贴了上去。 人,沈宴珩是一定要抱着的,命,沈宴珩也是惜的,估摸着把人惹毛的差不多了,沈宴珩这回只是抱住安钦,就没再动手动脚。 安钦浑身都紧绷着,脑海中闪现出好几次趁机杀了这卑鄙太傅的想法,都被强压了下去。 为了账簿,为了庄主,他忍! 安钦一夜未眠。 沈宴珩醒的时候,安钦眼睫一颤,继续冷漠的背对着男人侧卧着,任凭身后窸窸窣窣的蹭他,想把他翻过去面对面,他自岿然不动。 沈宴珩强拗不过,好笑的盯着他倔强的后脑勺,长臂一伸,撑起身子自己就滚到了安钦面前。 安钦眉心一皱,抿着唇翻了个身,继续把后背留给他。 还生闷气了。沈宴珩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的从背后搂住他。 安钦继续沉稳的装死。 那双手渐渐钻进衣襟,开始胡乱的捏着。 安钦:“……” 忍无可忍,安钦唰地睁开双目。 沈宴珩温柔缱绻的亲了亲他的耳垂,像个被丈夫冷落还不厌其烦讨好的贤惠妻子:“晨起想吃什么?” 安钦依然不答话,躺的很平,继续当无能为力的“丈夫”。 微微an屿mao 不吃,饿死他也就罢了,谁知这无耻之徒会不会在饭中下药。 沈宴珩手掌捏了捏安钦腹部,指腹擦过那条狰狞的疤时,会泛起些许痒意。 沈宴珩含笑调戏:“一夜过去,小肚子都饿扁了。” 安钦下颚线绷紧:这话实在是恶心。 沈宴珩见他像个点燃的炮仗快要炸了,撤身从床上起来,一脸荡漾:“看来是要吃我亲手做的,你继续歇着,我做就是了。” 安钦耳朵动了动。 奈何他的打算轻而易举就被识破了,沈宴珩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临走前从门外推门探头进来,笑着威胁:“我回来时见不到人,账簿可就不知道在哪了。” 安钦:“……”烦。 安钦只能烦躁的穿好衣服,不耐烦的坐在床边等他回来。 第7章 谋杀亲夫 太傅府的后厨,此刻正忙的焦头烂额。 那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沾阳春水的娇贵挑剔的大人,今早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挽起袖子,到这油烟之地来了。 嘴角噙着奇怪的笑,嘴里哼着小曲,温柔的接过厨娘手里的活,一通努力,终于把要淘的米全都随着淘米水一起倒了出去,将刚洗好的菜给冲走了。 沈宴珩:“……” 厨娘:“……” 太傅府自然不缺粮食,但那煲粥的厨娘家只是普通老百姓,见这情形,心里不亚于在滴血。 她家老汉念叨“君子远庖厨”果然是有道理的,谁说远庖厨不好啊,这可真是太君子了。 “大人,还是小人来吧。”厨娘不算府里的家仆,也没学过笼统的规矩,加之在京中名声不错并不缺活计,便也不是很怕这位年轻的大官,何况这大人看着也面善的很平日脾气也好,听李管家说,只要管住嘴迈开腿,太傅大人对下人是很宽待的。 一把夺了沈宴珩手里的淘米篮,厨娘三两下就将菜叶子和生米洗干净,拿了锅涮了涮,生起了火。 沈宴珩被抢了东西,确实也没恼,而是等东西全都下锅之后,才道:“下面的交给本官,你去忙吧。” 厨娘警惕的看着他。 沈宴珩揣着手,嘴角越发上扬:“夫人要吃本官亲手做的。” 第10章 厨娘:“……” 沈宴珩荡漾道:“旁人做的,夫人怕是不喜欢。” 行厨已有二十余载至今无差评的老厨娘:“…………” 人到了年纪不娶妻果然会生病,太傅府连个通房姨娘都没有,哪来的夫人。不成,她今晚回去得抓紧找媒人给她儿子说亲了。 厨娘到底还是下人,对主子的迷惑行为虽不理解但尊重,这粥她已经放好了东西,文火煮个小半时辰就能吃了,不需要什么技巧,她便放心的让给太傅,好让他给口中成谜的夫人献殷勤。 沈宴珩认真的看着炉子里的火,心思却早就飘回了寝屋里,想到那不情不愿却仍然得在他床上等着他的人,眼底一片柔情。 厨娘“笃笃笃”快速切着萝卜,给做午膳的大厨打下手。 沈宴珩看着他们利索处理食材,夸道:“刀功不错,能雕花吗?” 厨娘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拿起一块豆腐,轻巧的雕了朵漂亮的花:“回大人,自然是能的。”简直是手到擒来。 沈宴珩赞叹:“本官得空来学。” 厨娘:“……”倒也不必。 沈宴珩不忘补充一句:“亲手雕的,他想必会很喜欢。” 厨娘:“…………” 不该炫技的,厨娘悔不当初。 · 这边太傅还在厨房盯着炉子,寝屋那头,安钦已将整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账簿,甚至连一丁点把柄都没有,那奸滑小人果然深不可测! 最后一点希望被打破,安钦僵硬的坐回床边,肚子叫了两声,饿了。 练武之人食量本来就大,昨晚为了体态轻盈的飞檐走壁来下毒,他只吃了五分饱,被抓住后一宿没睡,他其实半夜时分就已经饿了。 安钦按了按肚子,朝窗外看了眼,想着翻窗出去买两个包子再回来坐牢也不迟,那狗官只说他回来时他在就行了。 不料脚才踩到窗台上,那扇合上之后一个时辰都没动静的门竟然开了。 沈宴珩端着食盒进来,就看到不安分的刺客蹲在窗口,差一点就要翻上屋顶逃之夭夭。 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身夜行衣,皱巴巴的勒紧腰绳,拿屁股对着他。 沈宴珩目光便落在了刺客腰下,暗自吹了个口哨:真翘。 安钦只觉得有股火热的视线盯上了自己的屁股,像是要把他烧穿了一样,他赶紧收回脚,贴着墙转过了身,浑身警觉了起来。 沈宴珩挑了挑眉。 见那目光依然下流揶揄的盯着自己的下面,安钦猝不及防的想到如今秃了的二弟,脸色蓦地变红,侧过身,往后退了两步。 沈宴珩:“想跑?” 安钦冷着脸看向窗外,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沈宴珩放下食盒,打开了橱柜。 安钦余光偷看。 沈宴珩拿出了昨晚的那条绸缎。 安钦:“……” “没走。” 这回轮到沈宴珩不说话了,拿着结实的绸缎仿佛拿到了帅印即将号令三军的大将,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风水轮流转,安钦皱着眉:“饿了,上街买饭而已。” 说着,肚子不适时的叫了两声。安钦尴尬的站在原地盯着脚尖。 沈宴珩哪还舍得威胁人家,“是我不好,忘了你一夜没吃东西,没喊下人先送些糕点来垫垫,赶紧过来尝尝。” 安钦抗拒的贴墙站的笔直。 沈宴珩轻飘飘:“账簿。” 安钦一顿,视死如归的大步走到桌前僵硬的坐下。 “这才乖。”沈宴珩在他边上坐下,打开食盒,端出了他亲眼看熟的粥,“第一次做,卖相是差了些,我日后再学,你尝尝味道如何。” 安钦警惕的看着那碗黏稠的东西放到了自己面前,凌厉的双眸眯了起来。 太傅府的厨子都是皇城内顶好的,他观察过,还有两个是从江南和西北那边调来的,绝做不出这样稀稀拉拉的浆糊。 但要说这位高权重的太傅洗手给他一个刺客做羹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恐怕有诈。 他身上的毒还没解,位极人臣的太傅府,说不定也有什么控制人的慢性毒药。 安钦不敢下口,盯着眼前那碗热气腾腾的糊状白粥,煮的烂糯的小米粒散发着淡淡的米香,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实在是太饿了。 好在他受过专业的训练,即便臊得慌,表情始终沉稳的板着。 沈宴珩轻声笑了笑,把碗端了起来,调羹搅了搅,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了安钦唇旁:“是要我喂你?娇气。” 安钦拳头硬了,咽了咽口水:“不……” “不满意这样喂?”沈宴珩若有所思,顾自点点头,收回了手。 安钦正松口气,沈宴珩好脾气道:“本官换个方式就是了。” 男人说罢,张嘴喝了一口粥,笑眯眯的含在口中,扣住了刺客的肩膀。 安钦如临大敌,这几日见识过了太傅的无耻,电光火石间竟意识到了对方要做什么,一把夺过他喝了口放在桌上的碗,仰头两口就喝完了。 “砰!” 空碗重重砸回桌面,安钦扣住沈宴珩拉扯自己的手,挡在两人中间。 沈宴珩捏了捏他的掌心:“再吃口菜。” 安钦抽不动手,冷着脸夹了两筷子菜塞进嘴里。 “时辰不早了,先垫垫肚子就好,午膳可以多吃些。”沈宴珩牵着他的手,单手把空碗捞回来,往里添了点粥,喝了两口,意犹未尽:“真甜。” 指节被蹭了蹭,安钦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视线飞快的扫了眼那碗,发现他们落口地方的花纹相差无几,胸膛剧烈起伏。 下流!实在是下流至极! 好不容易挨过了早膳间的言语调戏微微填饱了些肚子,安钦又被责令换掉身上这套夜行衣。 这他倒是没有异议,对沈宴珩拿出的那套常服并没有太大抗拒,只是…… 男人稳稳的坐在桌边,一脸温和的看着他,视线直白又缠绵,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若在之前,都是男人,安钦也不会多想,但偏偏对方是个无耻的断袖,他这几天实在是被这诡计多端不知羞耻的断袖吓得不轻。 安钦拿着衣服,一时没有动作,眉眼阴沉的压了下去。 过了会儿,他尽量走到拔步床边的帘子后,飞快的脱了衣裳。 沈宴珩怎会错过这样的好风光,安钦前脚才钻到帘子后,他后脚就跟了上来。 那把铁打的折扇撩开纱帘,沈宴珩止不住的想,跟洞房花烛挑红盖头似的,揭开以后,里面的人就归他了。 安钦被那帘子带起的轻风吹的身躯一抖,赶紧拉起裤腰,飞快的将腰带打了个死结。 沈宴珩只来得及看到那两瓣白花花的臀被裤腰压扁提上,不免有些失望。 安钦快速披上里衣,三两下就将这繁琐的一整套衣服都穿好了。 他模样长得周正,剑眉星目,常年练武身材也是极好,穿什么衣裳都好看。这身藏青色的束袖劲装用料极好,衬得安钦更俊俏了,像个潇洒肆意的江湖侠客。 沈宴珩一身装出来的文人风骨,看似手无寸铁弱不禁风,两人站在一起一文一武,倒还真是十分相配。 李余早备好了马车,只等主子和主子口中的“夫人”手拉手上了车,叮嘱车夫几句,目送两位主子远去。 离午膳时间不远,沈宴珩便没拉着安钦走远,选了家离宝月楼近的茶馆,牵着面无表情装酷的小刺客进去听戏。 风月山庄并不限制刺客们闲暇的时间,但安钦一心为了留在庄主身边,十年来不敢有丝毫懈怠,起早贪黑的训练,进那些风月场所都是抱着暗杀任务去的,像今日这样只是为了看戏进茶馆,还是头一遭。 安钦努力冷漠着脸,直到那婉转的戏腔变的急转直上,台上表演起了变脸,眼底才露出一丝好奇。 那张牙舞爪的面具眨眼间换了一张又一张,看起来毫无破绽,他若是学会,下次就不必再担心遇上沈宴珩这样的好色断袖了! “喜欢?”沈宴珩握住他放在扶手上的手。 也就一般。 安钦麻木的让对方握住自己的手,眼睛却还偷偷瞥着台上。 今日若是陪庄主来的,才是好。 等他成为庄主的贴身暗卫,想必不会缺少和庄主出入此等热闹之地! 他一定要杀了沈宴珩,成为庄主最得力可靠的左膀右臂! 沈宴珩不知道这几息功夫自己的人头又被觊觎了一次,那觊觎自己人头的人还想着当他的左膀右臂,他只觉得后背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想学?” 安钦嘴硬:“不过如此。” 可这眼睛分明就不是这么说的,沈宴珩调侃他:“学来好方便杀我?” 安钦:“……” 沈宴珩拍了拍他的手:“一会儿下场,我带你去后台玩玩。” 第11章 正合他意,安钦矜持的坐直。 沈宴珩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心痒:“这戏班可不便宜,你这身无分文一穷二白的小刺客,打算怎么感谢本官?不如,亲我……” 安钦面孔冷了下去,“歘”的抽回自己的手。 沈宴珩忙捏住那手腕,笑了笑,飞快的在刺客唇边吻了吻:“我亲你,也是一样的。” !!! 无耻! 卑鄙! 安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拳头捏的指节泛白,咔咔作响。 变脸的伶人唱罢退场,沈宴珩当着安钦的面给茶馆的小二一叠银票,没一会儿,那戏班子的班主就亲自过来请了。 竟要这么多的钱,安钦神情复杂,被沈宴珩拉着,“被迫”进了后台。 后台不像台上光鲜亮丽,十几个伶人挤在一起,只穿着件薄薄的里衣,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一见沈宴珩两人进来,停下手里的事儿行礼问安。 沈宴珩摆摆手叫他们起来,领着安钦到了那唱变脸的人前。 “爷。” 安钦瞥了眼一旁的十几张丝绸面具,并未说话,沈宴珩见状拿起那身行头:“倒是有趣。” 那伶人立刻道:“这是我们家乡有名的剧种,今日还是第一次在皇城演出,不想爷这般捧场,爷请看,小人就是靠着这一张张提前绘好的面具,扯动机关变脸的。” 机关连着戏帽,缺一不可。 沈宴珩道:“有新的没有?” 那伶人赶紧找出了一套新的:“有,有,这套是备用的,还不曾上过身。” 沈宴珩看了安钦一眼,又抽出几张银票:“包起来。” 安钦抿了抿唇,看了那精致的行头,飞快移开了视线,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酒楼离茶馆不远,出了茶馆,沈宴珩没再坐车。 新买的行头也没叫人拿回去,反而亲手提着,一手再牵着安钦,仿佛一下子到了婚后,小夫妻二人悠闲的逛着这和平盛世。 沈宴珩这么一想,神情就越发的和蔼可亲,本是能半炷香就走到的酒楼,足足花了半个时辰,街上瞧见什么,都想买给自家夫人。 手中提着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心里越被愉悦填满空隙——这可都是他家小刺客的东西。 到了酒楼,沈宴珩放下手里沉甸甸的大包小袋,荡漾的问:“还有什么喜欢的?大人什么都给你。” 安钦转头看着他,双眸暗露杀机。 沈宴珩脖子一凉:“……” 得,小刺客忒没良心,还惦记着自己这条命呢。 不过十年前那一次救命之恩,值得他起早贪黑当牛做马这么拼命? 他放了这小刺客三回,也不见他感恩戴德,给个笑脸瞧瞧,当真是无情。 沈宴珩不禁挖起自己的墙角:“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个人,你跟了我,我定会比你那主子更疼你,可舍不得你去外面风餐露宿,还被人这般调戏。” 竟敢挑拨他和庄主之前的情谊!安钦怒不可遏,一掌劈了过去。 沈宴珩惊险的避开他袭来的手掌,笑着道:“恼羞成怒,想谋杀亲夫?” “无耻!”安钦一声暴怒,出掌速度更快,却没忘记庄主的任务,出掌克制着一分力道,免得真将人打死害了风月山庄。 沈宴珩打是打不过,干脆拿扇子在肩头挡着硬受了他一掌,忍着疼借机抓住对方的手腕绕到身后,搂住了安钦的腰低声呢喃:“这么容不得我说,莫不是你那无情的主子是你心上人?” 第8章 做小也行 庄主风光霁月,又岂是他能染指的! 无耻狗贼,当这世上的男人都像他一般下流无赖,是个喜欢男人的死变态! 安钦双目如炬,能喷出火来,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沈宴珩这会已经烧成灰烬了。 沈宴珩无动于衷,贴紧了安钦的后背,仗着身高优势勉强牵制住身形比自己小了半圈的青年,无比庆幸自己当年学了点功夫,否则今日非得被打残了不可。 但他只是提了提那未曾露过面的自己,这人就如此急眼,心里便更酸了。 十年前那场景,只要是个略微有些钱的人路过,都能将安钦兄妹捡回去,倘若当年路过的不是自己,这小子只怕是也会这么拼命的给别人卖命。 “真是你亲夫?为了他这么卖——” 拈酸的话还未说完,沈宴珩就被反手掐住了手腕,不等他反应过来,被安钦一个过肩摔抡到了地上。 这是往狠里摔,地板震了两下,沈宴珩半边身子都麻了。痛觉还未蔓延开,那拳头破开空气发出凌厉的声响,对着他的脸就砸了过来。 沈宴珩惊愕的张大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躲都来不及,狼狈的侧身,才勉强保住了自己面中的高挺鼻梁,颧骨擦着指骨而过,红了一大片。 等那第二拳即将砸到自己面前之际,他连忙道:“账簿!” 安钦猛地停住了手。 拳头离沈宴珩只有半毫之距,凌厉的掌风迎面吹的沈宴珩脸侧的鬓发动了动。 安钦拳头捏的咔咔响,狭长的双眸居高临下的扫了那卑鄙小人一眼,收敛眸中的冷意,忍辱负重的收回手。 沈宴珩见他乖乖的低下头,像只对主人伸爪子被驯服的猫似的,才死里逃生,心就又痒了起来。 嘴角牵扯到颧骨上的伤,他无声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抬手摸了摸,还好,没破相,回去用冰袋敷一敷也就好了。倒是后背方才被那一摔,疼的很,从肩膀到尾椎骨由里而外的散发着阵阵钝痛。 沈宴珩隐忍的咽了咽口水,懊悔的蹙了蹙眉毛——早知就选东街那边连楼梯都铺满波斯地毯的浮香楼了。 安钦久久不见这打不过只会耍手段的小人站起来,嫌恶的抬眼去看,只见那上一息还脸色难看的男人顿时扯起了嘴角,冲他伸出手。 安钦:“……” 沈宴珩挑了挑眉。 安钦撇开视线,装没瞧见。 沈宴珩轻飘飘:“账~” 安钦:“…………” 眉角猛的跳动了两下,安钦憋着一口气,避开那只白皙的手掌,扣住沈宴珩的手腕,要将人拉起来。 不料对方才死里逃生,竟然还敢找死,抬腿绊倒安钦后,一把将摔下来的安钦搂进怀里,迅速翻了个身。 人竟然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安钦大开眼界,简直不可置信,冷静的双眸陡然睁大,瞬息就拔了暗藏在靴筒里的暗器。 沈宴珩敏捷的抓住安钦的手摁到头顶,忍着疼笑吟吟的掰开青年紧握的手掌,取出里面出自风月山庄的细长钢针。 察觉到下三路的危险,他又赶紧屈腿压住安钦的双腿,将人严丝合缝的压制住。 “无耻!”安钦粗红着脖子发出一声怒喝,整张脸都气的通红。 成熟清冷的声线裹挟着隐忍和愤怒,和风月山庄里只会对他一味言听计从仿佛杀人傀儡的刺客不同,是活生生,有喜有怒的人。 沈宴珩欣然应下对方的谩骂,眯晃着脑袋:“你要是答应,本官做小也行。” 安钦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胸膛剧烈起伏,恶狠狠的瞪着他,眼底愠色更浓。 他怎么可能会背叛庄主! 无耻!这个无…… 沈宴珩亲了亲他的嘴:“我可是真心实意,为了你不当太傅,不惜做人人喊打的无耻奸夫。” 简直无耻至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和庄主清清白白,要什么狗屁奸夫! 安钦深吸了一口气,眸若寒冰,使劲挣动手腕,只是依然无法撼动身上的男人。 左右不过等对方发泄折辱完,自然就会放他起来,他的首要任务是不惜代价的拿到账簿交差,绝不能让置庄主于危险境地。 安钦忍下愠怒和杀意,冷漠的板起脸,闭上眼睛任由对方发落。 沈宴珩压制着他,“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一面之词罢了,他只忠于庄主!安钦闭紧了嘴。 沈宴珩轻笑了一声,改为一手摁住了安钦的两只手腕,空出只手掐住他的脖颈,见人紧张的颤了下,又笑了笑,将手移开,用手掌一寸一寸的从安钦的肩膀丈量下去。 那手到腰侧时安钦猛的咬住下唇,等那掌心从腰后移开,还未等他松口气,裤腰遭人勾了勾,一股凉意吹的他一激灵。 安钦恼怒的睁眼,正对上沈宴珩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多情的凤眸此刻清澈干净,只倒映出他恼羞成怒的脸。 安钦愣了愣,心底微不可查的掀起一股小小的涟漪。 只是不等他细细去想那股五味杂陈的情绪从何而来,身后的手灵巧的钻进裤腰,朝着他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捏了一把。 沈宴珩冲他一笑,面上表现的君子,手上却又下流的揉了几下。 已不是第一次被如此占便宜,但安钦依然无法泰然自若,浑身紧紧的僵着,薄唇抿唇一条直线,深色的瞳仁里逐渐凝结起两团幽寂的怒火。 第12章 “小刺客没亏待自己,将自己养的又翘又……唔!” 软字还未开口,安钦趁其不备挣出了手,一掌将这无耻太傅掀翻,狼狈的拎着裤子站起来,退到窗边。 严肃的盯着沈宴珩的眼睛看,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眼底那丝愉悦的笑意,安钦捏紧了窗沿等了几息,翻墙跑了。 跑前他还刻意在屋顶又等了等,只听见那太傅发出低沉笑声,并未听见账簿等字眼,安钦羞恼的同时也松了口气,三两下穿过屋檐,隐入了人流中。 而酒楼内,那前一秒还在调戏刺客的男人,等屋顶的气息一消散,儒雅的脸顿时狰狞起来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喉间滚动,猛的呕出口深色的淤血。 “主子。” 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从窗外翻进来,捧着解药和伤药单膝跪地,低下头不敢多看多言。 沈宴珩脱掉上衣,那身细腻白皙的身子上印了好几个巴掌印,左肩到腰处还有一大片紫青色的淤青,活像是调戏良家妇女不成遭人毒打了一顿似的。 抹了药膏,他又仔细的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将外袍松垮垮的披在身上,淡淡道:“回庄内取一本账簿来。” “是!” 暗卫刚要走,沈宴珩又叫住他:“等等。” “主子。” “十九,你看本官的相貌如何?” 十九:“……” 第9章 试衣 安钦回了趟客栈,换下身上的绫罗绸缎,披上他前一日订房时穿的普通粗布短衣,收拾好东西后,和掌柜的结了住房的费用,顺带要了两个白面馒头填肚子。 之后安钦又换成夜行衣折返回了迎客楼,蹲在房檐观察了一沈宴珩的动静后,才放心的再次离开。 沈宴珩已经中毒,他带来的毒药留在皇城若是被查到恐怕引起不要的麻烦,安钦便跑到皇城外找了块僻静的地方,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挖了个坑,将那些要命的东西全部埋了进去,做了标记,只留了一小包的迷药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些,安钦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蹲在自己填的坑上,深沉的皱起了眉。 账簿还在那人手中,他势必要赶紧回去才是。 但那太傅实在是太过无耻,今日他出手打伤了对方逃离,若是回去,不知还有什么折辱人的招等着自己。 安钦蹲在树下踌躇不前,一双坚毅深邃的狭长眼眸满是不情愿,刺客生涯中头一次对见任务目标感到抗拒,仿佛多在外面呆一秒都是赚。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待在林子里感受的就更为明显,地上的树影和四周的快要融为一体,一眼望去,整片树丛像被一层朦胧的黑纱遮盖。 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 蹲在树下的清瘦的青年抿紧唇站起来,眼尾扫到地上的匕首,忽然眼前灵光一闪而过,紧皱的眉眼顿时舒展开。 他若浑身都是伤,那自诩看上他的无耻太傅恐怕就无从下手了,即便对方执意亲近,伤口崩裂后也能糊那爱干净的大官一身血迹! 就这么办! 安钦拿起匕首,沮丧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在身上比划了两下。 腿上和右臂得割的浅一些,小口子三天就能痊愈,不妨碍他到时候出招和逃跑,左臂深些无妨,回山庄后他可以慢慢修养,至于这后面……脑海浮现沈宴珩几次三番捏他的屁股,安钦耳根染上了一抹薄红,咬了咬牙,心想划两道口子大不了拿到账簿之后在床上趴几日就是了。 选好了那无耻小人最喜欢下手的几个地方,安钦压了压嘴角,毫不犹豫的把匕首刀刃对着自己的左腿刺去。 “叮!” 一枚小石子忽的从树丛中弹射而出,正中安钦的匕首,竟将刀刃打断了。 安钦迅速靠上树干,冷声道:“谁!” “是我。”一个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扯掉蒙面的巾帕,露出张凶狠的刀疤脸,正是奉沈宴珩之命回风月山庄取账簿的影十九。 影十九也是从刺客中提拔上去的,早年当刺客的时候,还和安钦有些交情,他曾一度以为凭安钦出色的暗杀表现和对庄主的忠诚,不出几年就会成为暗卫的一员,甚至成为庄主最喜爱的下属,没想到几年不见,安钦的确成为了庄主最喜爱的……下属,不过是想娶回家的那种。 昔日同伴即将成为自己的主子夫人,影十九内心十分复杂,但也远没有看见安钦出手把主子打的遍体鳞伤,逃之夭夭后又在这里疑似自尽的震撼大。 他只是养伤了一段时间,不知道现在外界竟然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难怪他和庄主回京之前,沈伯对着他叹了足足一炷香的气! “安钦,你在寻死?” “没有,遇到一个棘手小人而已。”安钦摇摇头,又想起迫使他在这里自残的罪魁祸首,嫌恶的磨了磨牙,随后顺着影十九来的方向扬头看了看,双目暗含期待:“庄主来皇城了?” 若以往,十九定还要问上一句需要不要自己帮忙,但现在那棘手小人十有八九是庄主没跑了,十九只能沉默:“……嗯。” 安钦皱起剑眉:“是我办事不力。” 庄主这是个节点出现在皇城,想必也是为了账簿的事情,他实在是有负庄主所托! 他竟然还在这恼怒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占便宜,险些误了庄主大事! 影十九:“……” 不待影十九绞尽脑汁安慰一下未来庄主夫人几句,安钦已愤愤握拳,双目如炬:“烦请转告庄主放心,两日后拿不到庄主要的东西,我愿提头来见!” 十九:“…………” 两日内他若是不能带着账簿赶回皇城,恐怕他得和安钦一块死了。 “好,先走一步。”影十九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跃上树梢,赶紧回风月山庄去。 安钦向他投去钦羡的目光,看了眼手中断掉的匕首,沉默了片刻,将东西扔远,转身朝着皇城而去。 . 安钦回到太傅府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穿了夜行衣和夜色融为一体,轻而易举就绕过了府中的护卫,翻墙贴着屋檐来到了太傅的寝院上。 不知是不是现在太傅手握把柄并不怕他暗杀,院中的护卫又削减到了起初的数量,安钦趁着他们换班之际,轻手轻脚从窗口翻进屋内。 屋内黑黢黢的,没有点灯,一声轻飘飘的嗓音陡然响起,吓了安钦一跳。 “还知道回来?” 安钦脚下一打滑,眼看着要摔了,一只手从一旁伸来,托住他的腰,将趔趄的青年搂住了。 鼻尖钻进一股浓郁花香,光闻味道就知道是谁,安钦双手下意识举起防备,不料对方只穿了一身松垮垮的寝衣,本是防备的手不慎滑进领口大开衣领里。 掌心传来对方铿锵有力的心跳和炙热的温度,安钦意识到什么,身体陡然僵硬住。 沈宴珩意外的挑眉,勉强借着月光看清安钦脸上的错愕,扬起嘴角,俯身耳语:“一上来就摸我,小流氓?” 含血喷人!安钦猛地将手抽回。 沈宴珩却不让他走,压着他的手,将自己的衣襟蹭的更开,带着安钦走到一边,单手将屋内的蜡烛点上。 摇晃的烛火逐渐照亮寝屋,安钦入眼便是沈宴珩快要挂到臂弯上的寝衣,以及那一身看起来磕碜的新伤,五颜六色的,而自己的手,恰好落在他胸口的掌印上,大小刚刚好。 沈宴珩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声调情:“可疼死我了。” 怎么没把这人疼死。安钦压了压眼皮,想到庄主就在皇城,脸色深沉了下来,冷冷的抬头盯着沈宴珩:“后日给我账簿?” 沈宴珩微微一笑:“自然。” 沈宴珩中了风月山庄的毒,安钦不怕他赖账,左右也不过就剩两天了,他一定要拿到账簿! 安钦深沉的咬住下唇,侧开头,松了手上的力气,任由沈宴珩把他搂紧。 如此乖软的小刺客,沈宴珩自然不会放过,将人好一番调戏,才意犹未尽的将人放开。 “把这身夜行衣脱了。” 果然还是来了。安钦屈辱的抿紧唇瓣,指节抓的泛白,幽深的盯着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一横,一把扯掉了他心爱的夜行衣和为了防小人而专门套的两条裈裤。 大梁皇城地处北方,夜晚的风裹挟了丝凉意,从窗缝中钻进来吹到一丝不挂的人身上,激起一阵寒颤。 被剃光的地方感到格外的凉,安钦无法忽视,脸上一会黑一会红,闭着眼睛像只油焖大虾似的弓背站在蜡烛边,身上的绯红被昏黄的烛火照的更加浓艳,脚趾都羞耻的蜷了起来。 简直卑鄙! 简直无耻! 拿到账簿后他定要第一时间取此人首级,杀人灭口! 安钦愤愤咬牙,心中将这无耻小人凌迟了数遍,默默把腿并的更紧,合起手放在身前企图遮住自己。 沈宴珩拿着两套崭新的衣裳转身,就看见已经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的安钦,挑了挑眉,在心里吹了个哨子。 第13章 “脱的这么干净,故意勾引我?” 安钦捏紧了双拳,隐忍的喉结攒动。 “我只是想叫你脱了夜行衣,给你试试新做的衣裳,不想你这小刺客这般孟浪……”顿了顿,沈宴珩笑道:“自己就把下裤和里衣都脱光了。” 男人笑容促狭,晃了晃手里的两套新衣服,视线直白的朝着青年想要奋力捂住的下身一扫,轻轻哼笑了一声。 安钦哪知道这一言不合就占他便宜的登徒子太傅竟然破天荒的要脸了,陡然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着急忙慌的把裈裤捡起来准备穿上。 脱都脱了,哪还有穿上的理,沈宴珩大步走到他身后,趁手捏了把因青年半蹲而送到手边的臀,一把将那裈裤扯了扔在地上。 安钦险些跳了起来,匆匆转身,把危险的屁股救了出来。 他又忽的想起庄主已经来了皇城一事,沈宴珩既答应了两日后给他账簿,无论如何,他这两日只能稍安勿躁,静观其变,不能惹恼这手握庄主大把柄的人。 安钦有些犹豫:要不要讨好一下这贼人,再把屁股送上去给他摸两下? 沈宴珩收回手,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见安钦一脸敌意,也不好将人逗的太过,恢复一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将衣裳放到一边,他抽出其中一套里面的纯白里衣,回到正题:“今日下午专程叫善衣阁赶制出来的新衣,你这小刺客不乖,只量了半身的尺寸就跑了,也不知到底合不合适。”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风月山庄虽然每年都会给庄内的所有人置办衣裳,但都是统一采买,不比贴身量起来精准。安钦作为庄内的第一刺客,山庄内自然有他的精准尺寸,可十八九岁每日练武的青年人身形不断在变动,年前量的那次尺码,比之他午时用手丈量的已经有些小了。 “试试。”沈宴珩将叠好的里衣抖开,学着下人伺候自己的模样,捏着衣领举到了安钦身后。 安钦愣了愣,警惕的伸手要接过来自己穿,沈宴珩避了避,示意就这样穿。 身为刺客,脑袋都是拴在裤腰带上的,在山庄不比贴身保护庄主的暗卫,更比不上主子,能吃饱穿暖已是幸事,更别说是被人伺候着穿衣,几乎是头一遭。 安钦不自在的搓了搓指腹,眸色复杂,犹豫了片刻,抬起手,穿过了那里衣的袖筒。 沈宴珩等人两只袖子都穿上,又绕到他面前,将领子整理平,再系上衣带,又从那叠整齐的衣裳里面抽出一条亵裤,将裤腰撑开,毫无架子的蹲下身。 安钦紧紧的蹙起了眉,下半身不着寸缕,几乎可以感受到男人呼吸出的热气,身体僵的更直,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掐进掌心,闭了闭眼,赶紧抬脚穿进了裤筒。 沈宴珩又如法炮制的给另一条腿也套上裤筒,随后笑吟吟的拉着裤腰起身,指腹擦着腿一点点抚到腰间,眼睁睁的看人身上又红了一个度,才替他系上裤带,将宽松的里裤拉紧了。 照着风月山庄前年量的尺寸做大了几厘,穿上身竟然刚刚好。 安钦都有些惊讶,这衣裳竟然比他这几日从庄内带来的夜行衣还要合身! 难道今天在迎客楼他真的只是……量尺寸? 回想到那只不老实的手在身上轻抚的滋味,安钦绷紧了尾椎骨,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定是巧合罢了!他一眼也能知道这无耻太傅穿多大的衣裳! “外衫也试试。”沈宴珩欣赏了一下自己亲手写下的尺码盯了善衣阁足足两个时辰花了六个绣娘和四个裁缝才赶制出来的衣裳,又将那件外衫抖开。 是件藏青色的窄袖劲衣,皇城中极好的香云缎,领口和衣袖衣摆处分别用金线绣了暗纹,小巧的袖口对安钦这种习武之人十分友好方便。 沈宴珩欢喜的将衣裳递了上来,张罗着帮安钦更衣,安钦一时五味杂陈,沉默的抿了抿唇,还是伸手将这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外衫穿上了。 衣袋和最后的腰带依然不用他动手,沈宴珩主动替他把身侧的衣带系好塞进内里,拿了一旁的宫绦收腰系好,瞧了瞧,还是觉得差了些什么,低头将自己腰间的暖玉玉佩摘下来给安钦佩戴上。 方才还是一身单薄夜行衣的冷酷青年,换上富家子弟才穿的起的绫罗绸缎,竟没有半分突兀,剑眉星目,身姿玉立,整个人看起来贵气极了。 沈宴珩满意的绕着安钦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又动手一件件解掉他亲自穿上的衣裳。 桌上还有一套新的衣衫,安钦只当还要再试,并未反抗,不料等里衣被扯开后,沈宴珩却将他横打抱起,大步朝着床榻走去了。 第10章 爱屋及乌 安钦本以为今晚在劫难逃,没想到一夜竟未发生什么。 沈宴珩仍然只是如前几次般又搂又抱,将安钦羞的几乎要拔刀同归于尽,才抱着僵持着一动不敢动的人沉沉睡去。 没被强行走后门,安钦实打实的为自己的贞操松了口气,不过见男人竟然真的安心在一个刺客身旁熟睡,眸底不禁闪过了一抹复杂和探究。 随后冷静的想:太傅,不止脑子有病,那方面看来也有疾。 是了,二十六岁不曾娶妻,偌大的太傅府连个偏房和侍妾都没有,已经实属不正常。 嘴上对他说着那些卑鄙下流的话,对他又亲又摸,瞧着也不像只是为了羞辱,可始终都没有像南风楼那样走旱路,除了沈宴珩不行,安钦想不出别的可能。 太傅不行,至少他就不用担心像南风楼的小倌那样被一个男人压了。 被亲被摸罢了,和被狗咬没什么不同,待他拿到账簿,取了沈宴珩首级,定能成为庄主的左膀右臂! 安钦冷静的又看了眼毫无防备的沈宴珩,心里暗暗庆幸,此前随时都有可能屁股开花的担忧如石头落地,一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疲倦的眼皮逐渐开始打架,安钦不知不觉便倚着沈宴珩歪头睡着了。 · 第二日。 接近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格子撒在地上,将光裸的青年照的通体如玉般,浓密的睫毛在枕边投下一片阴影。 屋内熏着安神的香,整个寝院的下人都被赶到了前厅侯着,小心翼翼的做着手里的活。 沈宴珩穿着一身雪白的圆领大衫,和几个扫地的小丫鬟温和一笑,从容的穿过院子,推开房门。 前一日一夜未睡,又跑了大远去郊外处理东西,安钦直到房门打开后刺眼的日光打在脸上,才略微有了些苏醒的迹象,蹙了蹙眉,双眼眯开了条缝。 沈宴珩靠在床边撑着下巴:“你们做刺客的,在别的男人床上睡得都这么香?” 安钦:“……” 脑子里仅剩的困顿被恶心没,他下意识去摸腰间发软剑,却摸了个空。 身上只盖了条薄毯,毯子下依然不着寸缕,他愣了愣,陡然回忆起昨晚被扒光的一幕。 安钦抿着唇深吸了两口气,余光四下张望,寻找昨日被脱下的衣服,想着趁机先把衣裳穿上。 沈宴珩察觉他的意图,笑着将手伸进被里摸了一把。 安钦猛地一僵,俊秀的脸庞如临大敌,险些从床上跳起来,两片白皙的脸颊透着羞耻的薄红,咬牙切齿的。 沈宴珩瞧了更喜欢了,强压下心里的荡漾,将手抽了回来,若无其事的扬起嘴角,把方才拿进来的几套衣裳连同昨夜的那两件新衣一起在安钦眼前晃了晃。 “今早善衣阁那儿又送了两套过来,喜欢那件?我替你换上。” 四套新衣颜色都偏向素雅沉稳,因是赶制的,没有特别大块的绣花,但每一件用的都是极好的缎子,在日光在简直如牛乳般丝滑耀眼。 安钦内心深处那股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复又升了起来,警惕的盯着这卑鄙男人,目光落在昨晚试过的那件藏青上。 沈宴珩明知故问:“嗯?” 安钦咬了咬唇,低声快速道:“蓝。” 沈宴珩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将另外几套放在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防备自己的青年,一手捏住了被角,猛然掀开,整个人蹬掉了靴子进了床帘之中。 待穿好衣裳,已经午时过半了。 床帐内响起一声闷哼,安钦从床上慌乱滚了下来,整张脸简直比怒起的关公还要红上三分。 他下意识就要开溜,想起账簿只能硬生生的停住脚步,蜷着手指站在桌边。 沈宴珩一脸餍足的下床穿靴子,艳丽的嘴唇破了皮,肿起一粒豆似的小红块,还留着血。 沈宴珩摸了摸自己破皮的唇,蹙了蹙眉,随后继续噙着笑,像是有些可惜般道:“怎么不咬我的舌头。” 安钦脸色又红了一个度,捏紧了拳头。 沈宴珩揶揄的扫了他一眼,笃定道:“是心疼我,舍不得,是不是?” 账簿。 安钦深吸了两口气,板起了脸,闭上了眼,额头的青筋暴起。 第14章 见把人撩的差不多,再撩下去恐怕又要挨巴掌,沈宴珩才堪堪停住,扯了扯床边挂着的铃铛,没一会儿,李余便携着一脸深沉的厨娘端了菜上来。 四道菜瞧着并不像厨子的水平,青菜和东坡肉切的极不均匀,长一块短一块和狗啃过似的,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寻常人家哪怕是丈夫帮着妻子搭把手做饭都是极少数,沈宴珩身为当朝太傅,纵向荣华,却用那双执笔治天下的手下厨亲手给他做吃的。 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安芯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下厨房。 安钦复杂的扫了一眼沈宴珩,男人始终噙着一抹笑容,整个人在日光沐浴下看起来儒雅温柔,耐心又殷勤的往他面前小碗里夹着菜,瞧着还真像是个会对娘子极好的好夫君。 安钦心里掀起一丝怪异和动容,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竟然有些心软,赶紧冷下了脸,双眸坚毅:小小殷勤,怎比得上庄主的救命之恩! 此人碍了庄主的事,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他! 安钦将那些情绪埋进心底,想到账簿和三日之约,松了松眉眼,沉默的就着椅子坐下,拿过沈宴珩摆在他面前夹成小山状的小碗,埋头吃了起来。 寡淡酸涩,其实十分难吃,但他对吃食并不挑剔。 进风月山庄以前,为了果腹他甚至不惜和野狗抢那一口剩饭;出任务最艰苦的时候,他带着一张出锅十五天硬的硌牙的烙饼啃了三天,这些东西至少热乎软烂,容易下肚。 沈宴珩笑着看安钦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面无表情的咀嚼,心又被蜜填满了似的飘了起来,喉结滚了滚,一边含笑的看着对方,一边用帮安钦添菜的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送进口中。 下一刻。 “呕!” 沈宴珩笑容全无,将那沾满腥味焦味的肉吐了出来,凝重的拧起眉心,不信邪的去尝尝豆腐的味道。 苦,涩,只是勉强能入口,仍然难吃的很。 炒菜不比熬粥只需要看火就行,他看了两遍厨娘的样就抢了勺,不知火候和调味,弄出来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 安钦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和一筷子青菜,低头板着脸快速嚼吧。 沈宴珩脸色沉了下去,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生出些无名之火来。 但看着那张脸,那股火气自己就又消了下去,心里不禁又漾起了波涛,只觉得这忍着难吃还把他亲手做的东西咽下肚的小刺客真是可爱极了。 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这要是换哪家姑娘,指不定闻到味就已经跑了。 “这么难吃也就你吃得下,赶紧吐了漱口,我带你去迎客楼。” 浪费粮食,着实不太好。安钦顿了顿,面露迟疑。 沈宴珩见他喉结一滚竟想要咽了下去的意思,扯开一个嘴角,倾身逼近:“怎么,爱屋及乌?” “……” “呸!” 安钦毫不犹豫的把嚼烂的东西吐了出来,甚至还想蹲下再扣扣嗓子眼,一起把“乌”还给这下流胚子。 第11章 太傅不行 沈宴珩捂着安钦的嘴阻止了安钦要扣嗓子眼的动作,将人一路带到了府外,重新点了一桌好菜。 饭后沈宴珩又强拉着安钦去街上逛了一通,直到手里的东西拿不下,才拉着刺客僵硬的手,领他回了府。 一入府中,李余便迎了上来,低下头暗瞧了瞧正厅,对着沈宴珩使了个眼色。 沈宴珩点了点头,了然会意,将安钦带回房里,遗憾道:“宫里来人,我怕是要入宫一趟。” 这可真是太好了,安钦冷酷道:“嗯。” 沈宴珩拉着他的手,像个临行前百般不舍的丈夫般叮嘱:“我若回来的晚,你就先睡着,不必等我。” 安钦依然冷酷:“哦。” 沈宴珩却还不走,调笑道:“叫你不等,你真不等啊?” 安钦:“……” 念在明日就是三日之期,届时拿到账簿运气好还能见上庄主一面得到赏识,安钦抿了抿,顺着他的话:“等。” 沈宴珩放声大笑了两声,临走前刮了刮青年高挺的鼻梁,低声调情:“还不知何时回来,要等也是……去床上等。” 本也不是一句昏话,偏生沈宴珩这人故意压低了嗓音,意有所指,眼底促狭的笑起,顺带捏了把青年挺翘的臀。 安钦浑身一僵,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 待沈宴珩离去,安钦再次得了喘息。 怕那无耻小人中途折返,他刻意多等了一炷香,才从里面锁上房门,将沈宴珩的寝屋翻了个底朝天。 随后引开下人,前厅后院和下人房一个都没放过,就连厨房的瓶瓶罐罐也都搜了,莫说是账簿的蛛丝马迹了,甚至连沈宴珩为官多年的一丝把柄都没抓到。 二十六岁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太傅之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整个太傅府就像是一座临时歇脚的空壳,除却一些私人衣物和库房的珠宝首饰,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除非这太傅是假的,否则只能说明此人城府深不可测,足智多妖,断不可留! 安钦严肃的将所有东西都悄然放回原位,只从厨房顺走了两个窝窝头,又回到房中,两口将肚子填饱,合衣爬上了床角,抓着腰带的系扣,静静的等着沈宴珩回来。 · 皇宫。 沈宴珩进了宫门便换了宫内的步辇,朝着皇帝的御书房而去。 门外的太监低声唤了一声“太傅大人”,无需进去通报,就弯着腰推开门请沈宴珩进去。 大梁皇帝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生了一张娃娃脸,年前才过了三十七岁的生辰,脸上却没有半条皱纹,加之没有蓄须,瞧着竟和沈宴珩差不多大。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黑衣装扮的男人,正是奉命前去风月山庄取账簿的影十九。 本来他也不会如此快就拿到账簿折返回来,多亏了沈贵支招的时候就早有打算,影十九回去的路上撞见了山庄的刺客送账簿,他就拿着东西提前回了。 太傅府有安钦,十九唯恐坏了主子大计,便干脆将东西给了苏营天。 苏营天早在当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和主子是生死好友,私下算是风月山庄的二主子,如今能坐上皇位也全是主子鼎力支持,就连风月山庄豢养的暗卫都分了一批混入禁卫军内,这账簿主子送到陛下手中,可比送进安钦潜伏着的太傅府安全多了。 “晏珩来了?”龙椅上的苏营天闻到一股独特的花香,闻香识人,就知道这是沈宴珩来了,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抬起头,拿过旁边放着的一本薄薄的蓝皮书,饶有兴趣的翻了翻,“这东西可不兴拿出来,要是落到旁人手中,参你一个谋反罪,朕都保不住你。” 沈宴珩在太师椅上坐下:“风月山庄的刺客守口如瓶,托陛下的福,微臣还能来这松口气。” 苏营天哑然失笑,把账簿扔给了沈宴珩,好奇的撑着下巴道:“怎么,还有人能让你吃瘪?是那个叫安钦的刺客?” 沈宴珩挑了挑眉。 “主子。”影十九从袖中拿出一瓶伤药,快步放到沈宴珩边上的茶几上。 苏营天更好奇了:“哟,还受伤了。” 沈宴珩解下衣带,露出了半身的淤青。 一日过去,身上的淤青比昨日刚挨打时看着还要严重,在今早之前还仅剩的白皙左肩,此刻也多了一块半个巴掌打的淤青,和一排紫色的牙印。 苏营天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要我看,你对那小孩有再造之恩,就算是要他的命都不为过,喜欢直接纳进房里算了,小心一不留神真叫他得手,我每年祭祖还得抽空给你上三炷香,免得你当孤魂野鬼饿死。” 沈宴珩单手给自己上药,哪都擦到了,唯独肩上的牙印略过。 待擦好药,拢上衣领理了理衣裳:“正是因为有救命之恩,才不能挟恩图报,趁人之危。” 苏营天:“……” 他低头扫了眼奏折,疾笔题了几个字,合上,“呵,我瞧你这嘴和肩,也不像是当正人君子能挨到的打。” 沈宴珩:“凭本事得的手,挨打也值。” 苏营天:“…………”6。 “你就不怕你家那位真错手把你杀了。” 沈宴珩拿出庄主玉佩晃了晃,胸有成竹。 苏营天:“………………” “真该叫那些来我这吵嚷着要嫁给你的公主郡主瞧瞧,他们看上的是什么货色。” “自然和陛下一路货色,成婚时烦请给她们发一道请柬,人多热闹些。” 那只届时怕那些将沈宴珩视作心上人的女儿家要咬破帕子了。 历朝历代下来,不乏三四十岁才考中的状元的状元郎都能成了各家名门看中的女婿,豆蔻年华的女儿家嫁给三十几岁的男人当妻子的更不在少数,何况沈宴珩官至一品,一人之下,仅才二十六岁,太傅夫人的头衔迟迟空着,不光是京中名门闺秀和皇家女儿,就连苏营天都曾有意想把三公主许给沈宴珩,毕竟他年长沈宴珩十一岁,当他一声“岳父”也是受得起的。 第15章 只是可惜这好好的人,不喜欢香软的美人,偏偏去喜欢硬邦邦的汉子,这也就罢了,还用了这么个看着就有病的法子。 救命之恩不好挟恩图报,换了个身份就能对着人耍流氓了? 得亏他当初没听皇后胡诌,险些把宝贝女儿推进狼窝。 “罢了,有什么事要帮随时同我说,婉婉上回从你府中回来后就一直装病,恐怕还得你去才肯听话。” “臣倒真有一事要请陛下帮忙。” “宴珩直说就是,当初我便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 “明日午时前下旨宣我入宫,调遣一波武艺高强的生面孔禁卫军跟着我。” 不等苏营天问为什么,沈宴珩颇为甜蜜的苦恼道:“明日账簿给他,恐怕有场硬战,我那府中的暗卫他认识大半,不好露面。” 苏营天:“……”倒也不必这么不客气,还是称陛下吧。 苏营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挥手,叫太监拟了个诏书,后知后觉自己竟跟着沈宴珩这样胡闹,坐在案前捏了捏眉心。 等等,让他想想。 他若没记错,那个叫安钦的孩子好像只比太子大上三岁,比他已成家立业的大女儿还小上一年。 他竟帮着沈宴珩一同诓骗同自己儿女般大小的人……苏营天沉重的吐出口气,在心底暗骂了沈宴珩一声“禽兽”。 . 沈宴珩回到太傅府时天已经黑透了,听李余禀报夫人没用晚膳但也没饿着自己去厨房顺了两个窝窝头,便放心了。 脑海中止不住浮现安钦引开众人去厨房偷吃的画面,笑容愈发的大,拍了拍李余的肩膀,大步朝着寝院走去。 莫名被拍的李余:?主子又犯病了? 寝院漆黑一片,沈宴珩摸黑进了屋,借着月色勉强看清床上的黑影,脱掉靴子,扯下了床边的纱帐。 合衣躺进被褥里,暖烘烘的,沈宴珩伸手一捞,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安钦拉了过来。 怀里的青年比之前安分了不少,想来是要酝酿什么大杀招,思及此处,沈宴珩便心安理得的把手往他衣裳里钻了进去。 安钦身体一僵。 沈宴珩已经摸到了最里层的衣服,在领口外停顿了几秒,随后隔着衣衫往他胸膛两点捏了把。 安钦虎躯一震,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一刹那又惊又怒。 “弄疼你了?”沈宴珩贴着安钦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哄道,“转过来。” 安钦缩了缩身子,迟疑了片刻,不情不愿的转过去,和这无耻太傅面对面。 沈宴珩道:“自己把衣裳脱了。”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安钦无动于衷,装没听见。 沈宴珩张了张口,“账簿”二字就在嘴边打转,安钦察觉到他要说的话,心一横,一下扯开三件上衣,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下来塞到一边,方便随时穿上应急。 沈宴珩轻轻笑了一声,将被褥拉过了头顶。 安钦捏着拳躺的笔直,下一刻被扯了一把,耳边响起男人咂舌的声音,紧接着,胸口传来了一阵湿意。 意识到沈宴珩做了什么的安钦如遭雷劈,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久久不能回神,整张脸被屈辱覆盖,眼尾怒红。 沈宴珩不出意外又挨了两拳,扛不住了才松口。 低声下气的哄了生闷气的人几句,最后还是答应了早两个时辰,在明日午时就给他账簿,才将人哄好,让他搂着入睡。 依然和前几日一样,只是将他剥个精光,至多也就是亲一亲咬一咬,紧贴的身躯使安钦能明显感受到,沈宴珩别的地方没有一丝男人会有的变化。 太傅,果然不行! 安钦稍稍将胳膊从男人怀里抽出来一些,方才受到的折辱似乎在“身为一个男人竟然不行”的奇耻大辱下都好受了不少。 安钦又恢复了冷静,被沈宴珩紧紧抱着,从第一次的焦灼不安到了如今的淡定自若,甚至还能和枕边人一样,在死敌身边安稳入睡。 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一眨眼便到了。 天蒙蒙亮,宫里便传了旨意下来,令三品以上大臣今日午时前入宫共同斋戒,为半月后的祭祀大典做准备,因要斋戒数日,特许携带一名家眷一同入宫。 宣旨的太监奉命第一家来的就是太傅府,在正院外拔高了几个音调尖锐的宣完旨,赶在太傅开门前,赶紧去了下家。 安钦从未参加过祭祀相关的典礼,自然不知道即便是皇家也只需提前三日焚香沐浴,他心里想着皇宫守卫森严届时只怕不好混进去,便等太监宣完旨就拿出了解药:“这是七绝散的解药,账簿给我。” 沈宴珩看了眼那绿色药丸,只是换了个药皮,仍然只是临时解毒的,不禁笑出了声。 这小刺客还真是……阴险狡诈。 第12章 司马的司 “说好午时就是午时,本官诚实守信,怎么能当出尔反尔之人。” 时间本就从傍晚缩减到了午时,现下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多,沈宴珩是一刻都不想离开安钦,恨不得把人揣在怀里,走到哪带到哪,连解手都带着才好。 何况这太傅府中的暗卫不好出面,若真在这把账簿还给这小子,只怕今天他就要风光大葬了。 人还没追到手安安稳稳亲上两口,他可舍不得死。 安钦眸色一闪,“等你出宫,我赔你就是。” 沈宴珩捏了捏他的腰:“心肝儿,都暗算我几回了,你看我信吗?” 忽悠失败,安钦冷漠的板起了脸。 皇宫戒备森严,他还没有观望踩过点,进宫之后即便拿到账簿恐怕也有来无回。 这卑鄙小人果然是诓骗于他,仔细想想今日这圣旨下的未免也太巧了,昨天沈宴珩进宫,今早天一亮太监就来宣旨了。 安钦又动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沈宴珩见他这副深沉的模样便止不住的背后发凉,这几日领教过了自己手底下顶尖刺客的暗杀招数,他已不像刚从风月山庄回来时那般自信——这小刺客的脑瓜子装了不少毒计,一不留神自己的脑袋真得换地方。 沈宴珩不再逗安钦,捏捏他的腮帮子,低声道:“充当家眷随我入宫,时辰到了不仅给你,还叫人护送你出宫?” 太傅的话实不可信,安钦瞪着他,继续深沉的思考。 “你若不能安全离开皇宫,被人抓了……”沈宴珩笑了笑,贴着他的耳根道,“我给你殉葬?” 这倒是也不必,安钦冷漠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点犹疑之色。 沈宴珩再接再厉:“给我几粒临时解毒的药撑一撑,你若没能平安出宫,我就陪你一起死,你若平安出宫,届时再把解药送来?” 男人温热的手指顺着安钦的肩膀打转,话语听着总有股调情的意味。 安钦没有半分“方才拿出来的所谓解药就是临时解毒丸”的窘迫,反倒扫了眼把他肩膀当纸用的不安分的手,颇有些不自在,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悸动又飘了出来,化成一根毛绒的羽毛轻轻的搔着。 他记得他并不怕痒才是。 许是这太傅手脏,有传染病。 安钦耸肩弹开沈宴珩的手,脸不红心不跳的把换了皮色的临时解毒丸装模作样的放好,又从团在一旁的衣服中掏出了一粒青皮的临时解毒丸:“一粒仅可维持三日,三日内你自己想办法出来。” 出不来那就更好了,不过即便出来,他也绝不会给他解药就是了。 这几天得去盯一盯皇宫的守卫如何,太傅若能在宫中暴毙,他给庄主复命的功绩便又多了一项。 庄主的身侧,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安钦双目坚定,闪了闪光。 沈宴珩好生收下,又为自己的脑袋提心吊胆了一口气。 · 收拾好东西,两人乘着马车入宫了。 从太傅府到宫门约摸一个时辰,待两人到宫门,已差不多快要午时。 宫门的守卫今日排查的格外仔细,顶着满头疑问,照着圣上特地传旨嘱咐的做,破天荒的把一向不用通报检查的太傅拦了下来。 “昨夜宫里惊现了刺客,还请太傅大人下轿,登记家眷之后再行入宫。” 沈宴珩好脾气的携着安钦下马车,他倒是想把人给抱下来,只可惜被对方踩了一脚,下踩着他的脚就跳了下来。 沈宴珩颇为可惜,只好拉着安钦的手,和蔼的和左监门卫道:“这是本官尚未过门的娘子。” 沈宴珩连忙把姓名给咽了下去,忽的想起他以太傅身份和安钦相识虽然床都已经上过好几回了,可没问过对方姓名,险些露馅。 若是被这一根筋只想报答的小刺客猜到他的身份,只怕明知他觊觎他,也会乖乖洗好了送上门,假意满足他的欲求。 可他要的却不是一具没有真心的空壳傀儡。 沈宴珩对安钦使眼色,安钦忍下怒火,深沉开口:“嗯,姓曲名司,司马的司。” 第16章 沈宴珩:“……”总觉得这小刺客话里有话。 左监门卫:“……”总感觉好像有人遭了骂。 左监门卫偷偷给太傅递了个眼神:这名字不太好吧。 沈宴珩回之无奈的微笑:去死就去死吧,本官命硬。 左监门卫点点头,飞快在纸上记下沈宴珩和安钦的姓名,随后请他们上马:“这几日请大人住登雀殿,每隔三日可出宫一次,直至祭祀大典结束。” “多谢。”沈宴珩领了登雀殿的木牌,拉着安钦又上了马车。 想着还不知道小刺客的姓名,他靠着安钦的软凳挤了过去:“去死?心肝儿,咒我死呢?你真名叫什么?” 安钦闭嘴不答,反而看着他,仿佛在说,他就叫这“去死”的名字。 沈宴珩从容不迫,挟账簿以令刺客:“账——” 安钦闷声道:“安钦。” 左右刺客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东西,真容都被看到了,告诉他名字也无妨。 沈宴珩牵着他的手:“家里几口人?” “我一个。” “离午时只剩一炷香了,还要骗我?” 他怎么知道他在说谎? 左右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风月山庄安全得很,不怕这贼人使诈偷摸抓人,安钦抿了抿唇,老实道:“兄妹二人。” 沈宴珩继续问:“亲兄妹?” “嗯。” “小你几岁?” “三岁。” “那今年也该是十五十六了。”沈宴珩煞有其事的点头,“正是爱美的年纪,一会儿我差人置办些珠钗衣裙,你一同带走。” 安钦却警惕了起来,这无耻小人,莫不是对安芯儿起了什么龌龊…… 沈宴珩愉悦的哼了哼,握着他的手,满脸柔情:“就当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见面礼。” 安钦:“……” 沈宴珩:“小姨妹还有什么别的喜欢的?” 安钦:“…………” 安钦隐忍闭了闭眼,蜷起手指默默握成拳头,开始幽幽的盯着沈宴珩的人头。 沈宴珩:“……” 第13章 恃宠而骄 人可以倒贴,人头是玩玩不能单独送的,沈宴珩噎了噎,继续厚着脸皮牵着安钦的手,一边揩着油,一边说些家长里短好似真夫妻般的小话。 时辰一到,安钦迫不及待的抽回手,静静的盯着他,薄唇轻启,冷声道:“账簿。” 沈宴珩掀开帘子看了看,正好是午时,一分不多不分不少,暗骂了一声没良心,微微笑道:“就在登雀殿内,下车就给你。” “哦。” 安钦沉稳的点头,看着太傅再次伸过来的手掌,默默捏住拳头,挪着屁股离男人远了些。 抓了个空的沈宴珩:“……” 沈宴珩好笑的看了一眼拘谨的缩在马车角落的刺客,环着双手抱在身前闭目养神。 安钦余光一直都盯着沈宴珩的一举一动,见他闭上双眼,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一直低着的脑袋略微朝男人的方向抬了抬,打量这个令他屡屡吃瘪的人。 沈宴珩察觉到一道隐晦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挺了挺背,憋着一口气,勾起唇角,让自己的侧脸显得愈发英俊。 男人一动不动的端坐着,一身雪白学士服衬得人温润如玉,静静的好似一尊玉像,若马车角落坐着的是个女子,只怕这会已经被迷的五迷三道非君不嫁了。 只可惜,不仅不是女子,还是个肩负着使命的刺客。 安钦眯起眼睛,心想一会拿到账簿,不如直接做掉他。 思及此处,目光陡然闪过一抹寒意,安钦整张脸都肃杀了起来。 但只是一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妥。 账簿事关风月山庄,庄主并未明令直接毁掉,势必要完完整整的送回去,他和这无耻小人同归于尽事小,若是让账簿损毁或不小心落入宫人之手,对风月山庄绝对没有益处。 庄主亲临皇城,这件事情他务必要办的漂亮。 安钦冷冷的扫过那张儒雅英俊的脸:不如打残了封住口再借他身份离宫。 安钦是绝不相信沈宴珩真的会派人护送他安全出宫的,他当年上的第一堂刺客课,便是不到绝境绝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话。当初为了账簿委身实属无奈,现如今对方明知他拿走了账簿,怎么可能会放他离开。 这太傅虽然狡诈,但只要不出阴招,绝不是他的对手,一路过来只有最外层的宫门需要下车排查,出宫的流程只会更简单,只要挟持声太傅到宫门,哪怕禁卫军追来,他也能安然逃跑。 幸好前日遇到了十九,否则他此刻负伤,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不愧是庄主的暗卫,竟如此有先见之明! 安钦羡慕了一会儿影十九,又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跻身暗卫之流,坐直了身体,低下头默默挤在边角,脑海中开始盘算起一会的招式和胜算。 马车又行了半个时辰才慢悠悠的到了。 沈宴珩佯装睡醒般伸了个懒腰,正要搭着安钦下车,不料后者竟一个转身先从缝中溜了下去。 速度之快连搬矮凳的宫人都愣了一愣,随后才继续把矮凳摆好,躬身递上双手,请车上的贵人下来。 沈宴珩笑了笑,踩着矮凳慢条斯理的走下来。 “都下去吧。” “是。” 宫人随着马车一道离开,沈宴珩推开了登雀殿的大门。 安钦紧跟其后,警惕的四下观望。 “账簿给我。” 沈宴珩径直走到拔步床边,撩开帐子,掀起床垫,扣动了里面的机关。 安钦陡然睁大了眼睛,在沈宴珩的床上已经吃了不少亏,他看见带机关的床下意识的以为这太傅竟然在宫中都安装了暗器,伸手护住要命的几个点。 暗器迟迟没有发射,反而是“咔哒” 一声清脆声响起,床侧的雕花处弹出了一个暗格。 沈宴珩拿出藏在暗格里厚厚的一本账簿,翻了翻,点点头:“原来风月山庄的刺客。” 安钦压下眉:“给我。” 沈宴珩合起账簿,笑着递到他面前。 没被羞辱一番,就这样直接给他了,这倒是令安钦有些意外,他谨慎的瞧了一眼笑的荡漾的卑鄙太傅,捏住那蓝色簿子的一角,却扯不动。 果然,还是要…… 沈宴珩不舍道:“东西送你了,下回还来看我吗?” 还没取得他的人头,自然要来。安钦沉下脸,抓住半本账簿,大力往自己这边一拽,同时曲起腿,脚尖直朝着沈宴珩的手腕而去。 沈宴珩只能放开账簿,旋身躲避。 安钦一把将本子塞进最里面的里衣里紧贴着胸口放好,扯过床头纱帐,挥着拳头便追了上去。 沈宴珩虽也练过,但哪里比得上第一刺客的身后,三招刚过,便落了下风。 刚要出声呼救,淡色的纱帐拧成一条线扣住了沈宴珩的喉咙,安钦飞快的把沈宴珩的双手一同绑上,将剩余的纱帐全部塞进沈宴珩的口中堵住声,准备要卸了他的胳膊。 沈宴珩暗道一声不妙,挣了挣,一边强忍着左臂被抓脱臼的剧痛,一边撸下食指的戒指踢向一旁,打碎了窗口的花瓶。 瓷器碎裂之声响起的刹那,门外陡然响起一阵窸窣动静,只见四名穿着侍卫金甲的高大男人翻窗落在屋内,一人手执弓箭,朝着安钦连发三道,另一人正面迎上刺客,趁机将他们大梁朝位高权重的太傅给捞了回来。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几个都是暗中保护皇帝的皇家暗卫,武功只会更好。 安钦没想到这太傅竟然留了一手,他的计划没能成功,今日恐怕难以出宫了。 安钦护着胸口的账簿,冷着脸退到了窗边,余光观察窗外的环境,方便随时翻墙遁走。 “唔!”沈宴珩终于被松了绑,忍着疼被安上了脱臼的胳膊,闷哼了一声,气还没喘匀,急着抬手道:“且慢。” 四名暗卫闻言齐刷刷的看向他。 沈宴珩扭了扭手腕,脸上的笑容还带着一丝痛苦:“他并非刺客。” 沈宴珩上前几步,半个身子挡在安钦面前,伸手牵住安钦的拳头,包在掌心,温和的笑了笑,“是本官的家眷。” 安钦蓦然复杂的看了眼为自己掩饰的沈宴珩,抿紧了唇。 心里正有些异样的触动流露,手心忽的被轻佻的勾了勾,沈宴珩顶着那脖颈的红痕,冲他歪头暗暗眨了眨眼:“平日里被本官惯坏了,恃宠而骄了些。” 第14章 嘴真甜 四名暗卫面面相觑,似是有些惊讶太傅大人对这男子的态度。 安钦手心发热,一股羞恼之意直冲大脑,硬是忍住了偷袭沈宴珩把他一脚踹开的想法,隐忍的低下头,静观其变。 沈宴珩摆摆手,四名暗卫迟疑的退到了两边。 沈宴珩于是牵着安钦的手,拉着他往殿外走去。 第17章 四名暗卫没有跟上来,沈宴珩估算着这四个人的身手,约摸走到他们能及时赶到救命的最远距离——殿门边,忽的将安钦一把拉到了门角后。 安钦下意识便要出掌,双腕被沈宴珩率先摁住,“还敢出手,不想回去复命了?” 安钦眯起眼睛,狐疑的看着对方,手却是已经松懈了部分力道,转为护住胸前的账簿,警惕的盯着眼前这个老奸巨猾的无耻小人。 沈宴珩对他这副严肃正经的模样简直心痒难耐,好了伤疤忘了疼,嘴角的笑容愈上扬,抚着安钦那截细窄精瘦的腰,回头望了一眼四人没跟上来,飞快的低头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 “东西给你了,先送你这小负心汉出宫,两日后我找机会回府,你来替我解毒,嗯?” 安钦压住诧异之色,面不改色:“嗯。” “真来,还是对我曲意逢迎?” “来。”安钦淡淡回答,心想到时候来取他首级还差不多。 沈宴珩倚着他:“险些被你勒死,又救了你一次,可是欠我两条命了,这帐怎么算?” 安钦蹙起眉,抿紧了唇。 沈宴珩曲起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亲一口?” 安钦太阳穴猛然跳动了两下,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垮了下去。 殿门外隐约传来车轱辘声,声音从远到近,听着像是往这边赶来。 沈宴珩还维持着将安钦圈在角落的姿势,微微低头凑上自己的脸,狭长的含情目轻轻落在安钦唇上,毫不掩饰的直白的看着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大有一种今日就耗死在这的意思。 安钦唇瓣抿了两抿,耳根掀起一股赭色,和沈宴珩僵持了一会儿,余光已能瞧见那辆送他们进来的马车驶入了院中,当即权衡利弊,瞪起双目,揪着太傅雪白的衣领,视死如归般抬头朝他嘴角碰了碰。 沈宴珩哪能让到嘴的人给跑了,当即旋身将人往墙上一压,扣着下巴捏开下颚,就开启了攻势。 亲的难舍难分,沈宴珩还不忘担心自己的性命,浅浅分开些许,含糊道:“再引来暗卫,恃宠而骄都保不住你。” 安钦迟疑的顿了顿。 沈宴珩顺势抓住安钦的手腕束到身后,重重朝那软嫩的唇上咬了一口,旖旎低声:“心肝儿,嘴真甜。” 这话对一个来暗杀的刺客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羞辱,安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气血翻涌。 沈宴珩用力擒着他的手,脸上狡黠的笑着,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趁机亲了亲他的耳根,随后若无其事的将泛红憋火的人从门口拉出来,装模作样的替人理了理衣服,嘱咐道:“后日太阳落山前我便回府,只不过两日时光,乖乖在家等我,缺什么只管同李余说,可不要因为想我糟蹋自己的身子。” 安钦:“……” 有宫人在场,安钦冷漠面瘫:“哦。” 沈宴珩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又咽回了嘴里,饱含深情的看着对自己冷脸相待的青年,依依不舍的将他送上了马车。 宫人再次牵着马车离开,一路上格外的顺利。 安钦本以为不出几步便会有埋伏,然而直到宫门口,就连左监门卫都不曾再度盘查,就这样让他换上了太傅府的马车,放他出宫了。 唯有两个牵马的宫人稀奇的唏嘘着几句,被安钦敏锐的听进了耳中。 “先前陛下暗示太傅大人能尚公主呢,太傅大人都没瞧上,我在宫里当了两年差,就没见太傅大人对谁这么卑躬屈膝过。” “哎呦,可不是,想必这就是太傅大人的心上人了,瞧瞧刚才那架势,恨不得捧心口里都怕化了,甩脸子都笑脸相迎呢。” 那两名宫人的议论声不算小,被左监门卫大喝了一声,赶紧夹着尾巴跑了。 安钦坐在太傅府的马车中,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两人揶揄的话,下意识的随着他们的话想到太傅方才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眉心不自在的压了下去。 十指蜷了蜷,一股躁动之意从脚底生了出来,平白捣的人坐立难安。 马车还在平稳的驶向太傅府,安钦捏紧拳头,看了一眼窗外人流,蹬脚从后车窗下溜了出去。 先复命要紧。 · 在皇城要等庄主现身无异于大海捞针,安钦尝试着联系影十九,一无所获,只好带着账簿赶回了风月山庄。 沈贵在将账簿送出去的那日就做好了和主子一起“诓骗”安钦的准备,因此一经通报安钦回了庄子,立刻便动身下山了。 赶到那间温馨的矮平屋内,见安钦双手没提任何圆形酷似人头的东西,沈贵着实松了口气,接过安芯儿泡的茶,就着板凳坐下,想到主子的无理要求,不禁心虚的搓搓手:“东西拿回来就好,安钦啊,这个……” 安钦将账簿一推,十分严谨:“老伯负责做账,先验看一下账簿是否属实。” 沈贵:“……”他亲手叫影十九送去的,还能是假的不成? 沈贵点点头,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番,“你办事,我放心,安钦啊……” 安钦深沉道:“老伯放心,我必取太傅首级。” 沈贵:“……” 瞧瞧,多好的一孩子啊。 这要是知道了太傅就是他那个奸猾狡诈脑子有病的主子,还不知道到时候得哭的多伤心。 沈贵叹了口气,但作为下人只能遵从主子的命令行事,只好拍了拍安钦的肩膀,语重心长:“主子这段日子不在庄内,他说了,只要能在三月内取太傅……太傅的性命,便提拔你为暗卫副统领,期限不短,安钦,这几日你好生想想再行动吧。” 本意是是让安钦好生想想这其中的不对劲,但这话落在暗杀屡次失败的刺客耳中,便成了提点,只当是在指责他办事不力太过鲁莽。 安钦当即站了起来:“三月内不能取沈宴珩性命,我愿意提头来见!” 沈贵:“…………” 得,这两冤家是非死一个不可了。 第15章 心甘情愿 安钦准备再度返回大梁皇城伺机而动,不过此次并不着急连夜赶路回去,他送走了沈贵,吃了一碗安芯儿煮的汤面,睡了个安稳觉,第二日午后才准备启程。 临行前看着胞妹那张出水芙蓉般的白皙小脸和头上簪着的珍珠发钗,安钦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安芯儿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耳边中不知怎的响起了沈宴珩虚无缥缈的声音。 ‘正是爱美的年纪……’ ‘……珠钗衣裙,一同带走……’ ‘小姨妹……’ 男人黏腻温热的声音好似就在他耳旁似的,挥散不去,安钦脸色陡然一沉,凌厉的双目不自在的压了压。 身下的马察觉到主人的情绪,躁动的在原地跺了跺脚,哼哧了两声。 安芯儿看着马匹上英俊的哥哥,显然看出了自家兄长冷静的面容下透露出的烦躁,这是以往出任务从没有遇到过的。 “哥,庄主给的时间宽裕,你不如住几日再去吧。” 安芯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也说不上来,潜意识里想到沈贵这些天的欲言又止,有个不可思议的苗头不断的想顶破土壤冒出来,却不敢往那方面深想,只能把这归结为安钦难得暗杀失败上,毕竟以往他只要出发,每回都是带着任务完成的消息回来的 安钦抿了抿唇,沉目看向大梁皇城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迟疑,随后沉声道:“等我回来。” 说完,策马朝着庄外而去。 马背上呼啸的风没有吹散耳旁不停聒噪的声音,安钦紧紧的拧着双眉,男人的声音变本加厉,这次不光是只在耳旁低语,甚至连他的脸都阴魂不散的浮现在眼前。 想必是太想杀了沈宴珩了,上回被黄崇文暗算养伤的期间,他就日思夜想,连梦里都是想把那奸贼手刃。 安钦在马上冷静的想着,顺着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举止轻佻的男人联想到此次回去后提回沈宴珩的首级,他就能一跃成为庄主最信任的暗卫副统领,那无耻太傅的身影在脑海中就愈发清晰了。 安钦犀利的眯起眼睛,夹紧马腹,朝着大梁皇城疾驰而去。 到皇城正好是第二天午后,是沈宴珩一厢情愿约定的送解药的日子。 安钦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放好随行的行李,裹着夜行衣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去太傅府周围潜伏打探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他已摸透了太傅府的布局,但保不齐太傅临时改动了府中盯梢的侍卫,临死前要来个瓮中捉鳖。 但出人意料的是,太傅府内的侍卫竟然在原有的数量上,又撤走了一半,只剩下三五个瞧着就不靠谱的家丁守着几处重要的屋子,日头渐沉,他们竟开始打起了盹,将三三两两倚靠在一起的人儿的影子拉的细长。 莫不是太傅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连府上的下人都不管教了? 安钦趴在屋檐后深沉的想道,思绪陡然被一道清脆的风铃声给拉了回来。 第18章 太傅离宫回府了。 轻飘飘的风铃声由远逐渐飘近,院中打盹的下人这才稀稀拉拉的从地上起来,困倦的去门外迎人。 安钦所在的这个房檐恰好能看到大门的情景,只见马车内的俊秀男子在下人的搀扶下身形摇晃的下了马车,两日前穿进宫内的那件雪色绣梅的圆领袍肉眼可见的宽大了一圈。 男人唇部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眼窝浅浅的凹陷着,满目皆是疲惫,却依然俊的很,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 安钦在对方目光环顾四周时就低下了头,躲在了屋檐后面,等人收回目光,又重新探出头,瞧见了男人身上显露出来的一片落寞之色。 安钦猛的板起了脸,狭长的双眸复杂低的看着“病入膏肓”“弱不禁风”的太傅。 随着沈宴珩被扶进府中,安钦又盯了一会梢,依然没发现任何埋伏,便趁机从屋顶滑落,翻身进了正院的寝屋,目光一扫,躲到了拔步床的帘子后。 门外响起几道慌乱的脚步声,随着房门被推开,安钦抓紧了手中帘子的一角,屏住呼吸藏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透进来的光已十分昏暗,屋内的烛火盖过那点微弱的光,在墙上摇曳晃动,房门从外面合上,室内只剩下了一道粗重的呼吸声。 近在咫尺。 安钦能借着烛火透过帘子看到床上那道瘦削的影子。 他沉下双目,悄无声息的从靴筒里拔出一柄寒光匕首,默数了两声之后,骤地掀开帘子,翻身将床榻上毫无防备的男人压住,匕首成功的抵上了暗杀对象的喉咙。 沈宴珩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逞强的笑意,“我当你,咳咳,不会来了。” 安钦难得压制了这无耻小人一回,匕首逼近,冷声道:“我来取你首级!” 沈宴珩握住他的手,抬起下巴,一副主动献上人头的模样:“你这毒我解不了,总归是死,能让你带着我的人头回去复命,也算是我死得其所,帮你一把,心甘情愿。” “你……” 沈宴珩拉着他的手抵上自己的喉咙:“府中侍卫,咳咳,已叫我撤走了,离宫时我已留了遗书,绝不会牵扯到你。” 安钦抿紧了唇,控制住被拉过去的手,倔强的将匕首横在男人喉结前,却不下手。 安钦迟疑了。 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身下形容枯槁一心为他着想的男人,于心不忍起来。 心底那股不安的怪异情绪又开始作祟,安钦心想自己并非因为怜悯,而是庄主情深义重,风月山庄从不培养无情的杀手。 山庄保护他们的家人,供他们吃喝,教他们明辨事理,虽是一个庞大的刺客组织,却从不接刺杀清廉的父母官和江湖中的英雄豪杰的单子。 若是沈宴珩一贯无耻着也就罢了,偏生安钦上回能拿到账簿平安出宫,确实是欠了沈宴珩一个人情,现下这人又如此为他着想,倒让安钦不好下手了。 烛火噗嗤噗嗤的闪烁,安钦眼底闪过挣扎之色,蓦地收起匕首从床上起身跳下床,从袖口内袋里翻出一枚乳白色的药丸,扔了过去:“解药。” 总归下回再杀,他依然能得手。 若是叫庄主知道他忘恩负义趁人之危,怀疑他的心性和人品,可就不好了。 第16章 想做什么都成 烛火微暗,乳白色的解药小丸砸中沈宴珩瞧着瘦削的脸,他闭了闭眼,睫羽微颤,那药丸顺着脸颊滑落掉进了枕边。 安钦背过身去,双目盯着来时的窗口,耳朵不动声色的敏锐听着身后的动静,只待对方服下解药,两不相欠之后,他依然有的是办法取这厮的性命! 沈宴珩捏起那颗不再是换了皮只能临时解毒的解药,唇角逐渐勾起,几乎要咧到耳根,忍不住发出了两声轻盈的低笑。 安钦闻言英气的剑眉倏地皱起,偏过头,用余光去瞄。 床上哪还有人影。 安钦瞳孔骤地收缩,暗道不好,下一刻,身后受到一股大力,他毫无防备的被扑到了床上。 沈宴珩依然是那副憔悴的模样,可压制着安钦的大力可不像是个中毒已深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该有的。 怎会如此! 解药即便立刻服下也需要三两日调养才是! 安钦不可置信的皱起眉心,挣扎着翻身要逃,男人的面孔忽然凑到他颈间,贴着他的面颊蹭了蹭。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一句话说的那叫一个情意绵绵,情深似海,不知道的还当是多恩爱的夫妻在这里上演着什么生离死别。 安钦鸡皮疙瘩都被恶心掉了一地,挣扎不脱,只好掉退而求其次的躲避对方想要亲吻自己的唇,把脸埋进被褥,余光忽的瞥见眼前洁白的被褥黑了一块,猛的一愣。 沈宴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挑了挑眉。 安钦陡然看向沈宴珩,脸贴脸的距离,能清晰的瞧见男人脸上抹了一层肉眼可见的厚重脂粉,四圈和眼窝还特地用炭笔涂黑了,打远一瞧,好不可怜的模样。 并非是中毒已深,是他故意画成这般模样! 安钦神色冷峻生硬,心里腾地升起了一股怒火,一下便烧到了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怒目圆瞪。 一想到到自己方才竟然还念着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他就恨不得用眼神将这个卑鄙无耻之人千刀万剐了! 简直卑鄙! “呸!” 安钦当即啐了一口。 沈宴珩察觉到脸上落下几滴唾沫星子,眸色陡然一暗。 安钦梗着脖子怒瞪着,等着沈宴珩被激怒。 然而压着他的男人只是愣了愣,闭眼扬起一个笑容,脑袋一偏,卷起唇吻了吻面前脸色铁青的青年,十分欢喜的开口:“你若是愿意留下陪我,尿我脸上也成。” 安钦被对方的无耻和下流惊呆了,惊愕的看着他,连呼吸都漏了半拍,脑中顺着男人的话不自觉的想到了话中的场景,轰的一声炸开,脚趾都蜷了起来。 人怎么会,下流到这等地步! 愣神的片刻,又被沈宴珩趁虚而入衔住了唇瓣,等安钦回过神来,已叫男人彻底品尝了个遍。 他一时又惊又怒,可被压制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将脸埋进被褥里,屈辱的忍着被男人调戏揩油。 沈宴珩亲不着嘴了,“怎么,害羞了?自家夫君,你想对我做什么都成。” 简直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安钦继续将脸埋在褥子里。 沈宴珩还要钳制着安钦,没余手再将安钦的脸挖出来,觉得有些可惜,视线借着昏暗的烛火瞧见那片通红的耳根,嘴角又止不住的上扬,“若不是我今日扮成这样,还不知道你心里有我。” 沈宴珩今日也是有赌的成分,一来是确实没把握安钦会遵守“约定”赴约,二来也是不曾想过他竟然真的会将解药给他。 今日回府之前,他甚至已叫影十九带人暗中盯着太傅府,一有动静,好及时出来救人,免得他追求不成,反丢了小命。 毕竟他这养尊处优的风月山庄庄主,又岂是如今庄内第一刺客,安钦的对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暗卫不曾用上,安钦不仅来了,还将解药给了他。 这若是说安钦对他没什么心思,可就说不过去了。 心软的人可做不成刺客,除非是遇上了心爱之人。 他对这小刺客算是极好了,模样又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财万贯,他看上自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沈宴珩脑中好一番比较遐想,若不是他们二人都是男子无法生育,这会恐怕是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连看着安钦的头发丝都成了喜欢的形状,心猿意马,低头吻了吻对方的脖颈,“就是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安钦:“……” 沈宴珩唇角愈发上扬,追着问:“喜欢夫君,是不是?” 安钦:“…………” 这人究竟是如何顶着这样一张书卷儒雅的脸说出这些不要脸的话!安钦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见过百般酷刑,也曾险些为了任务受过重伤,可就没有因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如此难捱过。 风月山庄的刺客训练果然还是不够全面,改日回去他需得和沈伯提一提建议才是。 第17章 叫他来刺杀朕 鼻尖充斥着男人身上的幽然花香,香的像掉进花丛中几天几夜被花腌入味才打捞出来一般。 耳旁尽是对方时不时的追问,叫人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在这方面,只懂埋头钻研武学的安钦哪是满腹经纶的太傅的对手,被对方三言两语扰的耳根顷刻发红滴血,咬紧后槽牙,只得飞快的转动脑筋,思虑良策。 脑中隐约有道灵光闪过,安钦顿了顿。 身上逐渐松了防备,不再挣扎了,只是还将脸蒙进被褥中,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沈宴珩吃一堑长一智,见人不挣扎了,也不敢轻易松手,双手还得抓住刺客的手以防被反杀,便只能挨着对方的手在那截手腕上蹭上一蹭,呼吸急促起来。 第19章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的紧,嗯?” 沈宴珩叼着他的耳廓,察觉安钦背后轻颤,发出一声低笑:“只是耳朵就受不了,身子这么敏感,要是换了别处,可如何了得?” 安钦手背上的青筋浮起,裸露在外的肤色又红了一个度,头上丝丝的冒着热气。 更可怕的是,脸藏在褥子里眼前一片漆黑,他趁着耳尖传来的湿润热意,黑暗中竟随着这歹徒的话浮现出画面来。 简直……下流卑鄙! 安钦僵直着身子,咬住下唇,闷闷应哼了一声。 沈宴珩动作一停。 安钦闷声道:“我可以答应你。” 沈宴珩诧异的挑眉,倒是将唇收了起来,上身微微分离,撑起脑袋看他:“嗯?” 他本没打算能得到安钦的回应,毕竟小刺客实属害羞,能给他解药而不是奉命取他性命说不定出格的举动了。 安钦扭头用现成的被褥擦了擦湿润的耳朵,目光坚毅的看着床角:“有人出价要你首级,你若出价更高,我便留下帮你。” 沈宴珩惊讶:“当真?” 安钦掩饰住眸底的算计,随后又想到自己背对着男人,对方压根看不见自己,便重重点头:“嗯。” 沈宴珩看不见安钦的脸,不过也能从这颗圆滑饱满的后脑勺觉出不对劲来。 能当上山庄内第一的刺客,光凭武艺可是不行的。 风月山庄可没有这等谁出价高就反刺单主的规定,倒是他的暗卫队才经常派出去保护那些外出惜命的达官显贵。 这小刺客看着老实,说起假话来那可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要是到了以后,他不得被人家管的服服帖帖,把他卖了还得替人数钱。 沈宴珩眼含笑意,心里愈发被这看着老实却满是小心思的刺客勾的心痒,沉吟了片刻,顺着他的话道:“你肯留下,整个太傅府,包括我都是你的。” 安钦:“好。” 沈宴珩无赖道:“口说无凭,你需得亲我一口才算数。” 安钦险些破功,硬邦邦道,“你松开就是。” 两人的姿势一上一下,安钦被反手压在床上,整个人都嵌入被中,只有左右扭头的活动范围,此时沈宴珩在他后颈处说话,他连抬头将人撞开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转身亲吻到对方了。 不过太傅惯会主动送上门。 沈宴珩擦了擦脸上的狼狈脂粉,迫不及待就将脸递了上去,靠在安钦肩上,又和他耳朵贴耳朵,脸颊贴脸颊。 等青年羞赧的将脸转过来,他跟着侧过头,将正脸对着对方,闭上双眼,一直束缚着对方的手缓缓松了些许力道。 安钦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直观当朝太傅的面孔。 男人脸上五颜六色的脂粉和墨已掉的差不多了,面冠如玉,皮肤白皙,竟是比远看时更加细嫩,眼角未有细纹,上挑的眼尾衬得他这温润的脸颊有些多情,看起来好似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额头和鼻梁浮出几滴薄汗,显然是为了将安钦压制住,使了不少力气,唇角始终上扬着,舔了舔唇角,桃色的唇沾了丝水汽,晶莹的瞧着滋味不错。 安钦饶是身为男子,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这身皮相,属实是他这些年来见过最俊的,连南风楼里的小倌都比之不及。 可惜了,他不该得罪风月山庄。 安钦眯起双眼,察觉到双手上的桎梏有了松动的痕迹,目光下移,落在男人唇上。 心中快速权衡利弊了翻,心道也不是第一次了只当是块猪肉就是了,对着那张形状好看的薄唇抬头撞了过去。 沈宴珩忽的睁开双眼,桃花眼含笑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微微打开了唇关。 安钦幽然盯着对方,察觉到沈宴珩的意思,将舌伸了过去。 昏暗的室内响起几道水声,盖过了前院的几声低语和急促脚步。 安钦任由对方汲取,发出几声从南风楼那偷看学来的怪异哼声,时刻警戒着手上的力道,待逮到机会,猛的抽手要逃。 沈宴珩却早有预料,忽的扣紧他的手腕,含糊间发出两声轻笑,直到被咬了一口,才要意犹未尽的吸着冷气从安钦口中退出来,舔了舔唇,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又被咬了。 下口倒是比上次轻了不少。 看来心里还是念着他,不舍得下重口了。 沈宴珩心猿意马:“想跑?” 计划失败,安钦脸色重新冷了起来。 “心肝儿,好歹也相处这么些日子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的心思。”说罢,用胯向前顶了顶。 安钦脸色愈发黑沉,恼羞成怒,凶狠瞪向对方,又怕沈宴珩这无耻之徒趁机占便宜,倏地将嘴抿起,几乎看不见唇色。 沈宴珩也不挑剔,就着唇角也能舔上一口,正想着有个什么法子能将手空出来,好给这没良心的小刺客一点教训。 门外煞风景的传来两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太监尖细压低的哑声夹杂着颤抖从屋外传来:“大人,宫中有急事,请大人,速,速速进宫。” 沈宴珩笑脸倏忽一愣,眼底闪过了一抹从未在安钦面前显露的不耐和阴狠,快到连安钦都不曾捕捉到。 心里虽是不悦极了,但这太监能直接入太傅府,必是苏营天的贴身太监,苏营天明知他今日有“要事”在身,却还连夜派遣人来传话,这事只怕真是十万火急,推不得。 太监未得太傅回答,但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窸窣动静,料定了太傅并未熟睡,便只站在外间恭敬的等候。 沈宴珩咬了咬后槽牙,暗骂了一声苏营天那厮王八羔子,又露出那副轻浮模样,不舍的压着安钦:“叫声好听的,今日再放你一次。” 安钦耳朵动了动,决心装死。 那太监的话,他可都听到了。 只要沈宴珩离去,哪怕将他困在铜墙铁壁里,他自然有办法能溜出去,这声折辱人的话,不说也罢。 沈宴珩怎么会看不穿安钦的心思,换在平时,他自然有一千种方法让安钦开口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但今日么…… “也就仗着我心悦你,换成旁人,哪有这么好说话的。”扫了眼门窗格子外突兀的人影,沈宴珩收起那副轻浮样子,缓缓松开安钦,“下回收着点,若非我恰好得了一粒解药,只怕这会真叫你这小贼得手了。” 安钦按兵不动,倒不是被沈宴珩这话说动,而是生怕对方再次试探诱敌深入,又把他擒拿压住。 等身后的人起身,安钦有了必能逃脱的把握,他才一个锦鲤打挺翻身坐起,拔出靴筒中的匕首,冷面朝着沈宴珩袭击而去。 这回沈宴珩是真没防备住。 他哪能想到安钦哪都能藏着利器,更何况前不久还将解药扔给他要违背主子命令救他一次,总归存了那么些情谊才是。 “嘭!” 沈宴珩避之不及,堪堪避开要害,被割中左臂,撞倒了窗边的花瓶。 “大人?”守在门外的太监心肝一颤,惊颤出声。 守在暗处的暗卫等人更是整装待发,盯着正房内的动静,只等主子一声令下。 安钦隐约的察觉到暗藏的危机,退到了窗边,扫了一眼沈宴珩被血染红的胳膊,本以为对方必然暴怒,却不曾想到那张儒雅随和的俊脸依然带着缱绻笑意,用口型比了三个字——还不走。 安钦顿时拧起眉。 沈宴珩挑了挑眉。 不知是不是先前画在脸上的临死妆未彻底擦干净,还是因那一刀割的过深失血过多,沈宴珩的脸色略显苍白。 烛火被风吹的轻轻摇曳,沈宴珩的脸色便看起来更难看了。 “大人?大人!”太监拍了拍门,依然未得回应,急匆匆的在外摇起了门。 安钦复杂的看了沈宴珩一眼,又扫了一眼门外,踌躇片刻,转身翻墙爬上屋檐,乘着夜色走了。 沈宴珩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瘫倒在地上,疼的五官直扭曲,“来人!” 暗中的影十九默默从开着缝的窗翻进来,手扶过窗台还有余温,闻见屋内的血腥,默默从袖中掏出了风月山庄最好的伤药。 沈宴珩匆匆包扎完伤口就进宫了,另一边,安钦走远后又原路折回,守在暗处,只等太傅府的马车从府中驶出,默默跟了上去。 待亲眼看着沈宴珩换上宫内的轿辇,安钦才止步,望着这威严高耸的红墙,瞅准了两旁高挑的树梢,爬上树隐藏了起来,准备打探皇宫内的地形和侍卫分布。 沈宴珩跟着太监一路到了紫宸殿,走到殿门边,听见里面传来两声惨痛低叫,脸色瞬间凝重。 推门而进,殿内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苏营天冷着脸坐在龙椅之上,他的脚边蜷缩着两个血人,看不清面目,每人手腕处有一道一模一样的刺青,只有时不时的抖动一下,才看出这两人还剩一口气。 太监垂首将门关上。 第20章 沈宴珩下意识抬手捂住口鼻,胳膊一阵刺痛,冷面蹙眉。 苏营天刚要开口,瞧见太傅雪白的衣衫红了半只袖子,胳膊上包了两层厚厚的纱布,纱布还从里面溢出血来,这伤可不算轻。 知道的当他今夜是去和心上人私会去了,不知道,还以为和心上人反目成仇了。 太傅府的防卫比他这皇宫还严实,这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苏营天算风月山庄半个主子,对庄内的事大致都知道,对安钦更是听说几回,是个顶老实听话的孩子,若非不是沈宴珩先动手动脚,想必也不会伤的这般重。 苏营天顿时来了兴趣,本还有些歉意老朋友难得铁树开花一次他还将连夜宣来,如今看来,只怕他的圣旨还出了份力。 苏营天低沉的脸色都染了三分揶揄,被刺杀的阴霾一下子散了不少,挑着眉取笑:“不是去夜会情郎,怎落得一身伤回来?堂堂风月山庄的庄主,怎么还能叫手下人得了便宜。” 沈宴珩微微一笑:“你怎知我就不曾得手。” 苏营天:“……” 苏营天看向他的伤口,那表情仿佛在说“看样子被对方得手还差不多”。 沈宴珩得意道:“他将解药给我了。” 苏营天微微一愣。 沈宴珩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如何艰险的避开那记杀招,笃定说道:“他分明能杀了我,却在走时只是伤了我的胳膊,显而易见,他并不想我死。” 苏营天忧心忡忡的看着好友:“…………” 沈宴珩忽的看向苏营天,冷笑道:“若非陛下急招,臣也不至于受伤了。” 苏营天:“………………” 安钦也不是第一日才进风月山庄,以前怎就没发现沈宴珩这厮如此见色忘友呢? 苏营天一噎,和沈宴珩过命的交情,倒也不至于为了几句拌嘴的话而治罪。 他大度的翻过了这篇,指着地上的两人,说回正题:“方才严刑拷打,才问出此二人是诛龙教的人。” “诛龙教?”沈宴珩道,“和黄崇文有关?” “不错。”苏营天点点头,“去岁处斩逆贼之际,依然有一笔大额银钱出入未曾查清,我曾怀疑朝中依然存在叛党,方才从他们口中得知,黄崇文乃是诛龙教的教主,每年都给教内拨一万两白银,名为教会,实为招兵买马,教内皆是自小培养的死士,供他做事,黄崇文虽死,但诛龙教不散,前几日江州等地水涝突发暴乱,也是诛龙教在暗中操控,那散布药方济世救人被百姓拥戴的活神仙,实乃诛龙教的副教主,为的是扰乱我朝廷民心,夺权篡位。” 一个没了教主的诛龙教当然不足为惧,但得了人心可就未必了。但前阵子江州发大水,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天灾人祸本就容易得疫,因此那时疫病四起,苏营天未曾察觉不对劲,乃至江州忽然出现一位名医,吃他的药方不日疫病便可痊愈,苏营天也并未生疑,反倒是嘱咐赈灾官员一定要恭敬对待,若是能把那位医圣请到皇城,他一定亲自接见封赏。 谁知那疫病竟是诛龙教故意散播只为鼓动人心,若非今日有人刺杀被当场拿下好一番拷问,他恐怕真中了对方的计。 现下人心已被煽动,此时降旨杀了那名诛龙教副教主,恐怕民声四起,可谓是骑虎难下。 “此事非同小可,宴珩,交与你办,朕最是放心。”苏营天顿了顿,贴心道:“既去江州,暗卫不便隐蔽跟随,至于安钦那边……叫他来刺杀朕,朕帮你看着就是了。” 第18章 庄主亲信 沈宴珩轻瞥了一眼坐在龙座上的男人,后者动作一顿,微微笑了起来,理了理衣裳,看了回去。 对视之间,沈宴珩便已有了主意:绝不能让那纯良的小刺客落入这厮手中。 婉然回拒了当朝皇帝对他的一片“好心”,他略过这事,说回正题道:“不劳烦陛下,臣此次去往江州,该有个身份,不宜打草惊蛇。” 没能将安钦弄进宫来好好瞧瞧,苏营天有些可惜,无声的叹了口气:“这好办,朕封你为钦差,主管此番江州一切事宜,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多谢陛下。” 领了受封圣旨,沈宴珩今夜就在皇宫住下了。 一住就是三日。 宫门外,安钦除却吃喝拉撒的时间,都隐蔽躲藏在皇宫外的护城河岸的树上,从东边蹲到西边,从南边蹲到北边,待大致摸清宫门的侍卫换班时辰后,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轻功出城,跑到城外弥山断崖处俯瞰整个皇城,又星夜赶回,将皇宫各个宫殿和守卫摸的一清二楚。 皇宫守卫虽看似森严无懈可击,可还是叫他找到了破绽。 每日戌时北宫门换班时,有一个黑脸侍卫总会提前半刻去宫墙角撒尿。 只要他混进皇宫见到太傅,那人必是他的囊中之物。 于是在第四日依然不见太傅出宫时,安钦悄然换好夜行衣,蹲在暗处,只等天黑戌时来临,趁着宫门侍卫换班之际,把那黑脸侍卫打晕,趁机混进去见机行事。 身形瘦削的青年在枝繁叶茂的枣树上仿佛融为一体,便是走近一瞧也难以发现树上竟藏了个人,安钦瞧着天色愈渐沉重,便从枣树上轻松跃下,贴着墙根埋伏在那黑脸侍卫的“尿坑”转角边。 离戌时不过半刻,北宫门外的侍卫果然开始放松了警惕。 黑脸的侍卫打了个哈欠,和同伴招了招手,随后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哼着歌朝着拐角处走来。 安钦逐渐屏息凝神,犀利的目光落在那高大侍卫的脖颈处,肩膀骤然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 安钦虎躯一震,迅猛反手抓住那只手要将偷袭的人抵在墙上,不料对方也有防备,侧身避开后,压低声音道:“是我,影十九。” 影十九?安钦连忙放下了动作。 影十九扫了眼那已经快至眼前的侍卫,扣住安钦的肩膀,将人带的离远了些。 倒不是怕他二人被这守门的侍卫发现,而是怕安钦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虽说都是男人,但这可是未来主子夫人,要看也只能看主子的才是。 “十九?”安钦听见是影十九的声音,顿时放松了警惕,双眸闪烁起光芒,“可是庄主有何吩咐?” “……”影十九抿了抿唇,复杂的看着眼前面露期待的青年,缓慢的从领口内袋里拿出了一封密封的信。 安钦双手接过,见信面上写着笔力遒劲的“安钦亲启”四个字,字如人一般潇洒肆意,落尾留了风月山庄的印迹和庄主私印。安钦狭长的凤眸逐渐睁大,冷漠的表情下显露出满面红光,神采飞扬。 是庄主的亲笔信! 他尚且不是暗卫都能得庄主如此重用,看来先前暗卫选拔,并不是他不如另外两人,而是庄主另有安排! 庄主定然时十分信任他,才会亲自送信交代他! 影十九看着安钦明亮的眼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停顿了几息,还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强调道:“此次任务至关紧要,务必上心。” 能让影十九亲自来送的任务,还加盖了庄主的私印,即便影十九不说,安钦也知道此信中说的事的要紧程度。 哪怕明日就是取太傅首级的最后日子,他也得先放下那件事,先完成现在手上这件。 安钦严肃下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扫了眼四周寂静无声,他低头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认真拆起了信。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信纸上的内容,安钦逐渐凝起脸色,又恢复了方才初见时那般严肃之色。 眉心疑惑的微微皱起,沉吟了片刻,虽有不解,但还是道:“我知道了,请庄主放心,安钦必定完成任务!” 影十九满脸复杂,“好,那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安钦点点头,目送影十九远去,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解决完三急的侍卫远去,又借着火折子的光看了看信上的内容——并不曾看错。 庄主是要他一个只会杀人的刺客,去当一个人的护卫。 于明日早起辰时于皇城外柳树林护送一名新上任的钦差去往江州,务必保证那位钦差的性命,送他安全抵达江州后再回到皇城。 江州距皇城不过五日路程,一来一回也不过十日,届时他回到皇城,亦还有半月有余用来取太傅首级,倒是来得及。 杀人的事安钦做过不少,可要保护人,还是头一回。 安钦虽对此颇有不解,但主子的命令,又岂是他能过问的。 随之又想到刺客虽多行暗杀之事,但从刺客中选拔出的庄主暗卫,却是主要负责保护主子安全的。 此次机会说不准就是庄主对他的一次考验,若他能将钦差安全送达江州,庄主必能知道,他能胜任暗卫之职保护左右! 这样一想,安钦再度鼓足了气,叠好庄主的亲信小心翼翼的塞进紧贴胸口的内袋藏好,回身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皇宫内院,转身乘夜而去。 第21章 第19章 怎么又是他 第二日,天蒙蒙亮。 安钦放下早已收拾整齐的单薄包袱和厚重的一袋子干粮,换上夜行衣再度去皇宫蹲梢,等待时间。 一个优秀的刺客,是绝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的时间。 他虽收到了庄主盖了私印的紧急信件,但对于要取太傅首级一事,安钦同样放在心上。 只是沈宴珩就像是卒在了宫内似的,自四日前进宫之后,一直都不曾踏出宫门半步。 胆小如鼠。 想来还是惜命的。 听起来哄人的话不过是甜言蜜语,实则一旦真有威胁到性命之事,总是跑得比谁都快,他执行任务时,负心汉见得可太多了。 得叫安芯儿擦亮眼睛,日后尤其不许找谎话连篇的读书人。 安钦压下眉眼,俊俏的脸庞生了些许寒意,心中刹那闪过许多毒计,暗自抬头看了一眼方破初晓东升的红日,最后都止步于心,冷着脸扭身回了客栈。 江州距皇城不过五日路程,期间会路过风月山庄,吃食倒是不需带多。 安钦再次数了数昨夜趁着摊铺收摊买的几张饼和馒头,确保干粮足够撑到风月山庄后,换下夜行衣,穿上平民装扮,结了账直往皇城外而去。 前台算账的账房先生扶了扶鼻梁上年久的叆叇,眯着眼睛注视着身形修长的青年走远,随后将房门钥匙连同那只够在普通客栈住一宿的两粒碎银小心放回抽屉中,沾着唾沫翻动账本,将剩下的房钱加到了太傅府上。 他们家的客栈虽然瞧着不比东街那边的几座酒楼奢华,可位于皇城,又临近高官住宅,这价格又岂是普通客栈能比的。 . 安钦对客栈中的一切毫不知情,一路直达城门,方到,便见守城的将士将路人赶至一边,留出一条马车通行的大道来。 接着,一辆低调的黑漆马车缓缓自城门内驶来,檐下挂着两盏灯笼上写着一个商人的“商”字,只瞧表面,倒是和普通贩卖珠宝的商队一般无二。 马车边奴仆和随从前前后后拢共跟了十余人,这些人看起来和商队那些面黄肌瘦的苦力不同,个个瞧起来都精神奕奕,并不像是普通奴役。 安钦和几列刚出城的车队被拦在一边,冷静的心想:这恐怕就是朝廷新定前往江州的钦差了。 江州玉矿众多,皇城去江州的大路却只有一条,路上不缺商队通行,伪装成商队倒是个低调保命的法子——那边水涝才过,民愤正浓,即便路中不出意外,也容易叫饥荒遍野的百姓拦车闹事,携带的行李物件恐怕还没等进城就被一抢而光了。 靠轻功一路躲藏尾随,颇为消耗体力,安钦双眸灵光流转,安分的低着头隐没在两边人群中,待钦差车队过后,他瞄中一车动身要出发的商队,使银子叫他们顺路捎带自己一程,遥遥的跟在了钦差的马车后面。 钦差的马车速度不快不慢,侧边的小窗时常伸出一只手来,一会撩开帘子,一会又拿出样安钦没见过的圆筒,似乎是里面的主人在张望什么东西。 安钦遥遥的打量那只白玉似的手,随着车轮颠簸,脑中逐渐颠簸出一张春风得意的男人脸来。 “……” 愣了愣,他眼眸微压。 拧着眉将那嬉皮笑脸的人影驱赶出脑海后,冷漠的瞧着前方,暗自估摸起了这位钦差的年纪。 瞧这皮肤,应不过而立之年,能得朝廷信任被任为钦差,在朝中至少也是达官显…… 才被驱散的人影复又出现在眼前,冲他勾唇一笑,那双含情眼完成了两道月牙,甚是好看。 “…………”安钦凶狠的瞪起脸,顾自甩了甩头,把人再度甩出去,再次空了的脑海中刹那升起几缕疑思。 既是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又得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合该也在上回入宫斋戒的名单之内,他却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当今朝堂有这样一号对得上的人物? 安钦脸色逐渐紧绷,越是回想,却越是只能想起那日在一众蓄须老者中格格不入的卑鄙太傅的无耻嘴脸。 “………………” 该死! 安钦压下心中那股躁动,彻底把那些疑云驱散出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缓缓行驶的黑漆马车,炙热的视线不得将马车烧穿了才好。 管他是谁,保护他安全抵达江州才是最要紧的! 庄主的任务为重! 马车后,布衣青年紧紧的盯着前方,而马车内,沈宴珩穿着一袭月牙白的长衫,正撩开帘子左瞧右瞧,还是没有瞧见心心念念了四日的人。 他颇为得意,心想安钦不愧是他风月山庄顶尖的刺客,就连躲避隐藏的本事,都比他身边的暗卫更胜一筹。 好在他带足了东西。 沈宴珩不慌不忙的将千里镜拿了出来,似笑非笑的弯着唇角,透过圆圆的小镜,一寸一寸扫过周围树梢和树丛。 心下想着什么时候能发现藏在暗处的人,将人引出来同行才好,然而瞥了小半日,依然只瞧见了躲藏在暗处见他望过去就笔直站好的影十九等暗卫。 沈宴珩:“……” 沈宴珩轻笑了一声,抗命,那小子是绝不舍得抗命的,只怕他一声令下,就是要他的命,安钦都能双手奉上。 既然不是在边上暗处,那就是在后头跟着了。 沈宴珩淡淡收回视线,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嗓音。 “嗯,成家了。” 这不是正是安钦的声音? 沈宴珩挑了挑眉,收起千里镜,从马车后窗口的格子望去。 几米开外有一队商队紧紧的跟着,为首是一辆堆满货物的版辕车,一个打扮成平民百姓的青年冷着一张脸货物上,即便是身穿粗布短衣,也难以掩盖那张俊俏的脸,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正冷酷的回答着身旁同行的胖男人。 还成家,成的哪门子家? 真是满嘴谎话。 浑身上下就只有这模样瞧着最老实唬人。 沈宴珩饶有兴趣的眯起了眼,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方便透过后窗的缝隙将人牢牢的攥在眼底。 听闻安钦说已成家,胖男人显然有些失望,只是还不甘心,又继续问:“那怎么不见你带妻儿一起出来,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走南闯北的商户,你去江州做什么的,那里刚闹了大水,可找不着活。” “寻亲”。这男人是这对商队领头的,不好得罪,安钦拧了拧眉,言简意赅的回道。 寻亲?沈宴珩将这两字在嘴里过了两翻,心道:可不就是寻亲,专程寻他来了。 “江州可寻不到亲了,你不如跟着我的车队,到了江州陪我两个女儿走走逛逛护她们周全,至于你妻儿,我这就有记账的先生,叫他给你写封信,寄些银子叫她好生安顿,我只有那两个女儿,都是正待出嫁的年纪,日后做了我家女婿,这一整个车队和家产,可都是他的!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商队里不是面黄肌肉的苦力,就是满身油腻的大块头,安钦这样眉清目秀又瞧着身板结实的俊青年,简直是鹤立鸡群。 家中若真有家财万贯,谁还会亲自出来闯荡,盯着商队的每个人生怕他们吃了回扣。 这胖男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身板结实又眉清目秀的小子,以他的识人经验,绝非一般人,可不就是两眼放光。 安钦眉心皱的愈发的紧了,目光四下扫视,只发现他们身后一队离得更远的商队,便点了点头:“我想想。” “行!那可太行了!你好好想想!”胖男人高兴的直拍大腿,自言自语说起了自家两个女儿如何的贤惠和漂亮。 安钦不再理会,冷漠的抿唇,看似思考的模样,实则继续盯着前面的黑漆马车一静一动。 车轱辘从地上碾过的转动声时而盖住杂碎的言语,沈宴珩在马车内只听见几个“漂亮”“贤惠”“再娶”的字眼,透过后窗本来只能瞧见安钦一人的缝隙中硬挤进半个肥胖的身子,瞧着相谈甚欢的模样。 还没成亲呢,就想着再娶了? 沈宴珩眸光微动,似笑非笑的儒雅脸上隐隐浮现一抹锋利的寒芒,上扬的唇角逐渐淡了下来,恨不得自己坐上那简陋的版辕,一屁股把那胖子挤走。 修长的指节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扣着马车内的小几,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宴珩敛了敛眸中幽暗,撩开帘子,冲藏在暗处的影十九抬了个手势。 暗处收到讯息的影十九沉默了片刻,戴上面巾,深沉开口:“上!” 一声令下,寂静的草丛中忽的涌出十几个蒙面刺客,提着寒光四射的长剑,直朝着前方的黑漆马车攻去。 还在和安钦有一句没一句攀谈企图把女儿嫁出去的胖男人吓得打了一个颤嗝,尖叫一声,连忙命人勒住马,翻滚下车,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队伍乱做瞬间了一团,前方随行的护卫眼看不敌黑衣人,安钦神色一凛,当即拔出腰间软剑一抖,一跃跳上了前方的马车车顶。 第22章 一个扫堂腿将已经攀住马车的几个黑衣人扫落,他快速又冷静的环视了一周,翻身跳下了车顶。 “驾!” 从赶车的小厮手中抢过缰绳猛的一扬,安钦带着马车顷刻如箭般飞射了出去。 影十九带人追了半道,便佯装体力不支,没再追上去。 安钦驾着马车一路疾驰,避开大路,直往树林深处而去,直到身后再无动静,才停下马车。 身边被抢了缰绳的小厮一脸惊恐,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滚带爬的去敲车框:“大,大,大人?” 车内未有任何回应。 小厮都快哭了:“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好歹说句话呀!” 依然是毫无回应。 莫不是方才被那群黑衣人偷袭得手丧命了? 安钦脚步猛然一顿,瞳孔睁大,一把将那小厮拽了下来,折返回车上,猛的撩起帘子。 还未看清车内的布局,他身前受到一股拉扯,不受控制的朝着马车内跌去。 车帘被激的向外飘了两下才停,安钦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稳住身形,已是趴在了车内。 准确的来说,是被人强硬的拉到腿上,趴在了对方身上。 身下的男人闷哼了一声,显然是被安钦的重量撞击的受了疼,声音低沉沙哑:“心肝儿,跟踪我?” 沈宴珩将发冠扶正,儒雅的俊脸略显苍白,将安钦双手缚于身后,叫人面对面跨坐在了自己腿上。 沈宴珩抬起头,冲安钦挑了挑眉,安钦闻声已是浑身一震,看见这张多日未见却总是在脑海中闪现的脸,瞳仁骤地缩成一个黑点,狭长的双眸瞪得滚圆。 安钦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第一反应便是要先走再说,然而双手被男人反剪抓在身后,使不上力,何况这狭小的车厢内根本没有挣扎的空间! 他又上当了! 该死! 安钦愤然咬紧了后槽牙,扭头看了看,目光落在那双细长白皙的手上,怔愣了一下,方才心里的那一丝不对劲骤然消散,冷静下来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窦和惊愕。 马车内的是太傅,此次受封的钦差大臣竟是沈宴珩?! 庄主亲信要他平安护送到江州的人,怎会是沈宴珩?! 庄主究竟知不知道,这人就是他亲自下令要一月内取了首级的人! 若说之前,安钦绝不会怀疑风月山庄,但现在,接连三次的任务对象都是沈宴珩,就实在是惹人可疑了。 莫不是庄主身边出了什么奸细? 还是这人和风月山庄有什么联系? 安钦抿紧了唇瓣,眉心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腰后陡然遭人捏了一把,他浑身一颤,怒目瞪向了正嬉皮笑脸的男人。 沈宴珩不以为耻,反倒眉角上扬,抬头盯了青年半晌,在他脖颈边用鼻梁轻轻蹭了蹭,轻声道:“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胡说八道! 安钦浑身紧绷,像极了被拉紧的弓箭,被男人鼻梁剐蹭到的皮肤迅速点燃,浮出一抹醉酒般的赭色。 安钦挣脱不得,张口要啐他一脸唾沫,却忽的想到这人格外的下流,连尿他脸上这种下流话都说得出口,板起一张冷峻的面孔,又将口水咽了回去。 不行,绝不能便宜他。 现下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钦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先以盖过庄主私印的信件为重,届时路过风月山庄回去好好向沈老伯问问,自然就能知道这其中是谁在造假。 被人好一番占便宜后,安钦冷冷开口:“放开我,我可以护送你去江州。” “连我要去哪都知道,花了多少银子买的消息?就这么在意我?”沈宴珩抬头朝他一吻,却不料对方迅速偏头,只叫他亲吻到了下颚。 这倒是也不错。 心上人的滋味,哪里都是极好的。 不枉他在宫内憋了四日。 沈宴珩咂了咂舌,笑了笑:“杀我这么多回了,好不容易抓到你,你觉得我还会上当让你跑掉么?” 安钦张了张口,随后发现自己确实每回服软都是为了放松警惕紧急逃跑,于是又将嘴闭上了。 江州正处涝灾,沈宴珩作为钦差,总不能一路抱着他过去。 等他调戏羞辱完他,自然会放了他。 见安钦又归于沉默,表情生硬,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欺负似的,沈宴珩心中的恶劣再度被勾了出来,唇角愈发上扬,言语轻佻,调戏着眼前的“小老实人”:“若被你那主子知道你非但不杀了我,还救了我,只怕要把我们浸猪笼了。” 勾三搭四的人才被浸猪笼,胡说八道什么! 安钦闭了闭眼,唇瓣发颤。 沈宴珩:“是不是看上我了,打算放弃刺客的行当,投奔大人来当太傅夫人了?” 安钦咬了咬下唇,忍无可忍。 沈宴珩张了张唇,正欲再说,却见安钦忽的低下头,微不可查的点了两下,极短又快速的道:“嗯。” 沈宴珩:“……” 这招着实些似曾相识了。 该说他机灵好呢,还是低估了自己好。 瞧着老实,实则满嘴谎话。 偏生这心虚说谎时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却就差将“说谎”两字刻在脑门上了。 实在是可爱的紧。 不过好不容易抓住的人,可不能轻易将人放过,沈宴珩顺着他的话故作惊讶道:“嗯?是放弃了刺客的行当,还是杀着杀着就看上我了?” 安钦闪了闪眼眸,见他脸上颇为信任,冷酷的板着脸,“都是。” “这么喜欢我?” “嗯。” “那我们回去就成亲?” “好。” “成亲了能不能替我沈家延续香火?” “可……”安钦应到一半,陡然发现这话的不对劲之处。 他是男人,和男人成亲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会延续香火怀孕生子。 “你!” 实在下流! 本就泛着热气的脸颊顷刻红了个彻底,安钦羞愤欲死,又将嘴牢牢闭上,打算誓死都不再说半个字。 脸扭到了到了一边,可马车内空间狭小,加之他被迫坐在沈宴珩身上,纵然转开了头,可对方又能轻而易举的将唇齿凑到他的耳旁。 耳廓皆是男人呼吸喷洒出的热气,裹挟着一股羽毛轻瘙的痒意,安钦缩了缩脖子,却被沈宴珩张口衔住耳垂。 “亲我一口,我立刻就松绑。” 这话似乎在哪里已经听过不止一回了。 但安钦依然未能平心而待,胸膛突然骤然起伏,胸腔里的心都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耳旁依稀能听到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安钦生硬的将头扭回来,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衣男人,下意识想冷脸皱眉。 视线从对方饱满的额头下滑,越过一双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的桃花眼,顺着高挺白皙的鼻梁落到那张单薄却好看的桃色薄唇上。 不得不说,要在大梁找出比沈宴珩还要俊美的人,只怕很难。 他依然想不明白,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 安钦将眉头皱的更紧,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和眼前人前几次亲吻的场景。 身体陡然僵住,耳旁响起黏稠的碎吻声,整只耳热的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都燃烧起来。 安钦躲避不及,被追着咬住耳朵厮磨,这种滋味于他而言太陌生了,只想快点结束,便不得不妥协朝着那张唇碰了过去。 一触即分。 不等沈宴珩张口,安钦已恢复了清醒,挺直腰杆,红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看着他,眼底重新恢复了冷静:“松绑。” 沈宴珩:“……” 亲完就翻脸,这小没良心的。 沈宴珩挑了挑眉,暗自失笑,不过有前一日亲自让影十九送去的盖了私印的信在,他倒是不怕这回给安钦松绑完人就拍拍屁股跑了。 松开了安钦的双手,安钦刹那扭身挣脱,第一反应便是翻身跳窗远离,不料男人早有预料,将人一捞,又捞回了腿上,牢牢的搂着那截细窄的腰身,扬声吩咐:“驱车回去。” “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小厮连连点头,松了口气,连忙爬上车调转车头,往来时的方向寻找出口。 被黑衣人洗劫的队伍并无人受伤,只是象征性的少了几箱银子和两袋米粮。小厮驱着马车赶回去往江州的官道时,其余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在路边等候多时了。 没人知道马车中蓦然多了一个人,安钦便被迫和沈宴珩坐在一个马车内。 男人抱着他,手脚并不老实,偏偏一边无耻的占着手上便宜,一边还要一本正经的叮嘱安钦:“轻声些,若是叫人知道我这车厢内还藏了一个武林高手,换了一批武艺更高强的刺客可如何是好。” 安钦怒目圆瞪,几次三番想要跳车逃跑,都被沈宴珩一句“你若走了,我定是会死在车内”给硬拽了回来。 第23章 马车不急不缓的行驶了两日,安钦和沈宴珩便形影不离了两日,同吃同睡,期间自然少不得被用性命要挟,做些他并不乐意的事。 起初对于主子车内多了一人之事众人还有几分好奇之色,不过两日下来,也就习惯主子和那个青年整日黏在一起了。 这些伪装成家仆和护卫的侍卫都是士兵出身,并不知道沈宴珩除太傅以外的身份,自然不知道安钦的底细。 只是从那青年有时不整的衣衫猜测,他们或许快要有太傅夫人了。 远离皇城之后,便进了一出连绵望不到尽头的山脉,这便是风月山庄的地界。 风月山庄地界内,一般强盗刺客并不敢踏足,因此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要不惹到风月山庄山脚下的村民,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安钦借着众人停顿歇息的功夫,趁机尿遁甩开了沈宴珩,轻而易举的穿过两片树林,确保无人跟踪后,运起轻功攀上崖壁,抄近道回了安芯儿所在的村庄。 “哥!” 安芯儿出落的越发落落大方,杏眼高鼻梁樱桃小嘴,簪着几朵漂亮昂贵的珠花,连衣裳都从普通料子换成了绸缎,穿在身上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正在院中烧水,见安钦出现在门口,揉了揉眼睛,随后才不可置信的高声叫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水壶小跑了过去。 “哥!可是庄主的任务完成了?我就知道你是咱们风月山庄最厉害的刺客!”安芯儿欢喜拉着安钦的手往里走。 屋内的沈贵听是安钦回来,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去迎,不料下一句传入耳中的便是说什么安钦任务完成回来,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那可就遭了啊! “安,嗬——安钦!” 他颤颤巍巍的扶着门出来,双眼先是往安钦手上瞥,没瞧见人头,猛的松了口气。 没有人头,主子许是还活着,没死就成。 这口气还未舒匀,安钦大步上前,一脸严肃的低下头,看着沈贵的眼睛认真问道:“还请老伯详细告知,当朝太傅沈宴珩,和风月山庄究竟有何联系。” 沈贵一口气再度提了起来。 第20章 小色鬼 安钦的眼神太过坚毅严肃,沈贵险些以为主子死到临头,已将身份暴露。 不过仔细一想,若主子当真已将庄主玉佩拿了出来,就以安钦这忠厚老实的程度,这会儿怎么可能会跑到风月山庄来,怕是巴不得跟在主子后面,贴在主子身上生怕主子有一丁点闪失。 毕竟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心眼委实实在的很。 沈贵心头愈发内疚,心想他人到中年眼看着都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年纪,大半辈子帮着主子杀人的事做过不少,可还是第一次联合主子,诓骗这么一个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大小伙子。 瞧瞧,干的这叫人事吗? 情爱这事,他们俩自己关起门来,聊上半宿不就成了。 沈贵压下面上浮起的心虚,清咳了一声,惊讶道:“安钦,此话怎讲啊?” 青年那张本就严肃的俊脸愈发凌厉,狭长的双眸压了下去,清朗的嗓音压低了几个调:“庄主此次派我护送的朝廷钦差,正是他下令要取其性命的太傅沈宴珩。” “哦,这个嘛——”沈贵慌忙的捋了捋胡须。 安钦疑惑的皱起眉,眉心紧紧的皱起一个“川”字,紧的仿佛能夹死苍蝇:“事有蹊跷,太傅竟能拿到庄内豢养刺客的账簿,恐怕在庄内布有耳目。” 沈贵:“……” 耳目这是当然了,一整个山庄都是太傅的耳目,尤其是站在你面前的,更是主子此次欺骗良家妇男的最大帮凶。 沈贵心中长吁一声,面上自若,紧急思虑对策,忽有一缕白光闪过,顿时有了说辞,搓了搓手缓缓道:“安钦多虑了啊,我想主子应是知晓钦差就是太傅一事,之所以让你护送,实在是因为此番朝廷派遣钦差,并非是为了江州水涝一事,而是江州那边诛龙教余孽作祟,口口声声要为先前害你重伤的黄崇文报仇雪恨,这些都是通敌叛国之徒,主子岂能任由他们作孽,自是要支持朝廷此举的。” 说着说着,沈贵眼前一亮,笑呵呵继续道:“既是主子命你去护送钦差,你去就是了,不用再管之前的一月期限,务必将人看紧了,免得遭了那些叛贼的毒手。” 安钦疑虑依然未消,潜意识总觉得有些不对,却找不出这话的破绽来。 毕竟先前为了让黄崇文落马,庄主不惜派出了风月山庄十之八九的人力,现如今为了继续铲除余党,纵然是更不惜代价,是让化敌为友也在所不惜。 可…… 怎么总是这个恶心人的断袖…… 安钦冷漠的板着脸,看似波澜不惊的表情下实则已将这些天的事前前后后在肚里翻烂了。 “安钦啊,凡事三思而后行啊。” 可别一不小心把主子给杀了。 沈贵意味深长的揣起手,擦过安钦身侧,准备离去。 “是。”安钦死拧着眉,捏紧了身侧的拳头,骤地抬头,闷声求问:“沈伯,安钦仍有不解,太傅并非贪官恶吏,为何庄主要他性命?” 这些日子安钦一直在太傅府蹲梢,可以自满的说一句太傅府内任何地方他都去过,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罪证。 即便他并不想为沈宴珩说一句好话,可不得不承认的是,沈宴珩委实没做欺善霸恶之事。 风月山庄素来只接暗杀贪官污吏无耻之徒的单子,庄主亲自下令要取沈宴珩的性命,他想不通。 庄主怎会是那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的小人! 沈贵脚步一顿,好不容易恢复从容镇定的老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若是安钦此刻抬头,便能看到沈贵一对苍灰的眼珠下一抹惊慌一闪而过。 自从老庄主和夫人去世,主子就变得神经兮兮,他哪知道主子好不容易报了当年父母之仇,在屋里待了一月,一出来就想出这么个有病的追人法子。 让手底下的人去要自己的命,许是缺心眼吧。 “这个嘛,这个……”沈贵擦了擦额头的汗,一筹莫展,简直是比当年辅佐才刚丧父丧母整日阴气沉沉的少主子还要棘手。 做主子的是两手一甩装太傅钦差去了,也没和他提前通过气啊。 见沈贵支支吾吾,安钦便自动将这事归结为庄主的事并不是他一个区区刺客能随意打听的。 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低下头:“我僭越了,待事后自去领罚。” 沈贵:“……” 沈贵心中的愧疚感就更浓,一噎,一个头变得两个大。 安钦双手抱拳:“时候不早,先行告退,沈伯慢走。” 总归是弄清了钦差一事,黄崇文的案子庄子看得很重,有关黄崇文的事,定是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他得火速回去保护那无耻断袖前往江州。 安钦眸色一凛,连安芯儿的茶都没接,转身跃入了林间。 沈贵:“…………” 沈贵无形中松了口气,下意识伸出尔康手,顿了顿,又把抬起的手压回去。 苍老但却并不浑浊的精明眼珠缓缓落到和安钦挥手告别的安芯儿身上,沈贵想了想,有了主意,搓搓手慈爱的笑着上前:“芯儿啊,还是继续和老伯说说,你和你哥哥都喜欢什么,到时候安钦入了庄主的眼,你自然也是一同和我们去山上住,老伯先给你们把东西准备起来,免得碰头。” 安芯儿闻言一喜,惊喜的捂住嘴巴:“去山上,哥哥能当暗卫啦?” 甭管暗卫还是庄主夫人,干的不都是贴身的活么,沈贵眼神飘了飘,捻了捻胡须点头:“嗯,算是,算是。” · 另一边。 安钦火速回了沈宴珩安营扎寨的地方。 靠近营地时,听见不少人正在林子里寻他。 一来一回花了将近两个时辰,仅是上茅房的理由并不成立。 风月山庄建在此处极少有人知晓,路过的商人官差,见到山脚下连绵的村落,也只会以为这山脉深处有几处不问世事的村庄,谁又能想到连那些“村民”都是刺客的家属亲眷。 庄子的地点是绝不能暴露的,安钦冷下脸来,隐藏才漆黑的阴影处,默默戴上蒙面的巾帕,跃到了树上。 坐马车要被占便宜,他不如躲在暗中保护,有事再上,免得—— 计划还未想完,河边隐隐传来火光,比寻人更高的声调盖过黑夜鸟雀的啼鸣,乱成了一锅粥。 “起火啦!” ”救命啊!” “大人还在帐篷里啊,你们快救大人啊!” 安钦:“……” 沈宴珩功夫可不低,区区小火,根本不足为惧。 说不定是寻他不到,故意放的火引他出来,毕竟这种无赖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火光更盛,那白日驱车的小厮来回尖声道:“啊啊啊啊大人还没出来,大人床铺都是棉絮铺的,谁来救救大人啊!” 第24章 安钦:“…………” 小厮:“啊啊啊啊啊救大人啊!” 安钦:“………………” 安钦冷酷的板起脸,眉心又皱了起来,蹲在树梢上看不远处火势又大了一圈,被这好似装了喇叭的小厮叫的心烦意乱,沉下脸,纵身跃了过去。 不管如何,庄主既下了命令,他势必要把沈宴珩安全送到江州才是。 安钦瞬息就来到了起火的地方,顾不上见到他面露惊喜穿着仆从衣裳的护卫,扫了一圈,发现这火源是从烤火处蔓延开的。 烧的最旺的是正中的帐篷,正是安钦离开前已经搭好的给沈宴珩宿的那顶。 火舌卷住两边帷幕,将帐篷顶烧的只剩几根支撑的焦黑木柴,看起来就快倾塌。 安钦眼眸微睁,脑内的弦唰的绷紧,大脑闪过沈宴珩那张卑鄙下流的嘴脸后一片空白,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骤然冲了进去。 帐篷虽烧的旺,但对身手敏捷的人来说,从中救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迅速避开几处火势来到帐篷内,目光全然在铺上的白衣男人上。 沈宴珩脸上沾了不少灰尘,双眸紧闭,胸膛还起伏着,瞧着像是被晕了,凌乱的模样非但不显狼狈,甚至瞧着竟然比平日里更加俊美,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安钦刹那抿紧了唇,伸手将人捞到背上,火速背了出去,全然不曾注意帐篷内起火的地方并不多,甚至多是瓷物,哪有那赶车的小厮说的那么严重。 “大人!” 护卫一拥而上围住了安钦,跟着到了河边,小心翼翼的将沈宴珩扶住,见人还有气,松了口气,转回去救火了。 暗中以影十九为首的暗卫队也松了口气:好险,主子没把自己烧死就成。 安钦也下意识卸了口气:庄主的任务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面无表情的望了眼后面即将被扑灭的火势,心中那股不对劲的预感再次如开闸的洪水般涌了上来。 警惕的目光落在沈宴珩那张沾了些灰的俊脸上,安钦神色一顿,深邃的眼眸灵机动了动。 脸上一闪而过一抹狡黠,快的几乎捕捉不到,安钦扣住沈宴珩的脖颈,快意的将人往河里摁进去。 沈宴珩猝不及防呛了一鼻子的水。 他心中笑骂了一声这没良心的小混蛋,眼看装不下去了,索性反手扣住紧压在自己后脖颈上的手,将人一起拉下了水。 果真是装的!安钦咬牙切齿。 夜色微凉,河水泛着冻人的冷气。 两个成年男子“噗通”两声双双落河,往河中心滚去,瞧着不过才到人膝盖的水位竟然不浅。 安钦被迫也喝了两口水,被沈宴珩拉着往水中沉,一只脚蹬腿碰到河底的石块,估算出这条河高约莫到人胸口,淹不死人。 他挣扎的要站起来,奈何身体被沈宴珩拉住,水中交手不比陆地,他在身形上吃了亏,被沈宴珩死死的缠住了。 安钦怒瞪了一眼眼前之人,干脆闭上了眼睛。 刺客训练中有专门针对水下闭气的训练,这无耻小人纵然会武功,并不见得就专练过闭气,等受不住了自然会放了他。 无事,不慌。 河面一阵激涛后逐渐归于平静,河下两个男人一黑一白交缠在一块,好似倒映出的天上圆月被乌云纠缠。 安钦肺中的空气开始减少,耳根已是憋的浮起一片怒红,他刷的睁开眼睛,却因在水中眼前一片漆黑雾蒙。 水波渐起,下一刻,有什么东西推开水流,直直的碰上了他的唇瓣。 安钦怔愣了片刻,直到那东西衔住他的唇,企图撬开他的齿贝,才后知后觉那是个什么玩意。 又被这下流东西趁机亲了! 胸膛距离起伏,安钦一时又急又怒,口中的空气加速殆尽,大脑缺氧之下,对口中忽然渡过来的空气,身体已快一步反应,张口缠了上去。 沈宴珩自己就已是强弩之末,憋到最后一刻才用仅剩的求生本能,倏的将人从水中一同拉出了水面。 水位不过到人胸口,两个男人却险些淹死,蓦然浮出水面后,纷纷深吸了一大口气。 沈宴珩整张脸都是红的,脖子上的青筋还未消下去,蛰伏在表皮随着呼吸鼓动。 衣襟凌乱,露出白皙的锁骨,紧贴在胸口,勾勒出男人并不瘦弱的胸膛,头顶的发冠不知何时散开的,披散着一头如瀑般的长发,水滴顺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滑落,睫羽轻颤,少了些许平日的儒雅书卷气,反倒增添了几分昳丽,宛如海岸长着鱼尾的艳丽鲛人一般。 安钦一瞬失了神,怔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宴珩,喉结上下滚了滚。 沈宴珩看着安钦那张憋红的脸又红了一个度,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胸口在水面浮动。 他借着涟漪一点点靠近,低头将脸凑近到安钦眼前。 男人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鼻尖,青年失神的瞳孔猛然聚焦,沈宴珩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语调上扬:“看不出来,人前一本正经的刺客,还是个小色鬼。” 第21章 醒酒 说罢,沈宴珩捏起安钦的下巴,轻柔的在对方鼻尖轻轻落下一吻。 安钦猛然回了神,脸颊腾地一下红的能滴出血来,视线刹那移开,一把推开男人连连后退。 心脏控制不住的跳动,盖过了河面的水声,安钦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 他企图安慰自己这只是刚从水中出来缺氧所致,然而越是这样想,脑海中男人那张沾了水的脸便愈发鲜明。 比他见过的青楼花魁还要漂亮…… “……” 操! 安钦恼羞成怒懊悔不已,可脸上却依然红彤彤的,丝丝冒着热气,眼神不断躲闪震颤,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 沈宴珩见状又往他那靠近了几分,低沉磁性的笑出了声,更像是海面上用曼妙歌喉杀人于无形的鲛人了。 沈宴珩进一步,安钦便下意识后退一步,红透的脸努力严肃的板着,瞧不出半点刺客的模样。 “大人,火已扑灭。”岸边护卫高声了一句。 沈宴珩笑容收敛,停下捉弄人的脚步,摆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意味深长的扫了安钦一眼,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回游。 男人披散着头发沉浸在河中,光看背影分辨不出男女,肩头的领口滑落了一些,露出大片白里透红的皮肤,美得像一幅画。 安钦用余光扫了一眼,微微怔愣,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又板起了脸,恢复了一派严肃之色,只是脑海中的景象一时挥散不去,心如擂鼓,几乎要从他胸口跳出来。 简直见了鬼了。 安钦后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攥成拳默默盯着水面,半晌,脸上又恢复了初时那种面无表情的冷漠,朝着新搭建好的帐篷游去。 衣裳是湿透了,必须得换,他离京之前携带了足够换洗的衣物,但去风月山庄之前,全存在了沈宴珩的帐篷里。 扫过旁边那堆漆黑的焦物,只隐约能看出来是个帐篷的模样,安钦:“……” 他想开口问护卫借一身仆从的衣裳,还未等说话,沈宴珩已撩开帘子从帐篷内出来了。 短暂的时间内沈宴珩已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仍然是他酷爱的白色,干净的袍子仅有袖口边金边点缀,领口松垮垮的大敞着,露出一片被凉水冻的粉红的薄肌。 这领口实在是太低,安钦再次怔住了。 沈宴珩搔首弄姿,单手将头发扎在脑后,领口便又松了些,眉眼带笑,“嘴上不说话,眼睛倒是很诚实。” 安钦瞳孔一颤,猛然扫了眼周围,见没人看过来,才羞恼的移开视线。 胡说八道! 不知羞耻! 沈宴珩笑了笑,伸出手要牵他。 安钦如惊弓之鸟,连忙闪避,警惕的盯着他。 沈宴珩便收回了手,不知从哪掏出了一身黑衣:“见你喜欢黑色,命人照着你的尺寸做了好几身,走哪都随身带着。不让我牵你进屋,存心想在大庭广众下更衣,好让我气死?” 胡说八道什么,安钦羞恼不已,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清冷的眸子狠狠颤了颤。 沈宴珩一手拿着衣服,另一只手再度伸手。 安钦原地杵着,还在为他那句话而羞愤,一时并未多想,只觉得再躲开好似真和他说的似的要在外面换衣了,便没再避开。 沈宴珩如愿以偿的牵到了手,将人领进了帐篷。 衣裳递给安钦,沈宴珩却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反而在矮铺上坐下,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安钦。 安钦板起脸,和他四目相对。 沈宴珩唇角弯了弯,了然撑着脑袋看他。 僵持了一会儿,安钦先败下阵来,心道又不是没被这人看过,都是男人,自己还能吃亏不成。 他冷冷的注视着铺上坐着的人的动静,利索的将湿衣服脱下扔到一边,弯腰准备脱裈裤之际,陡然想到前阵子可怜自己二弟的毛发惨遭毒手,这会倒是稀稀疏疏的长了一些出来,可就连他自己瞧了都是十分的磕碜,便默默的转了个身,将后背对着沈宴珩,免得遭人笑话。 第25章 小刺客还知道羞,沈宴珩玩心大起。 挺翘的随着裈裤的脱下被勒紧又弹出,不似上身那样干练瘦削,安钦只觉得身后视线滚烫了不少,复又想到断袖之间走的是哪条路,后背对着沈宴珩同样危险,脸色僵了又僵。 他迅速捞过一旁的干净衣服要披上,那衣裳却被人按在了架子上。 坐在床铺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手掌贴着后腰撩拨到了身前。。 安钦身体紧绷一颤,对着后方一个肘击,沈宴珩闷哼了一声,趁机将安钦带到了床上。 前四日在皇宫写信,连人都没见到,这两日又没寻到机会,只是碰一碰就要饱受冷眼,沈宴珩都快憋疯了。 沈宴珩毫不要脸,打不过便一把攥住了安钦的**,趁着对方失措之际,将人反手捆上了。 青年不点头,沈宴珩倒也没那个兴致强迫对方,否则也不必花这么一大圈的功夫了,那档子事,势必还是要两情相悦,洞房花烛时做才最是美妙的。 不过亲一亲,摸一摸还是能的。 这人早晚是他的。 沈宴珩无赖的将安钦抱上床,怕人挣扎磨伤手腕,眯着眼睛给那软绳内再塞入几条帕子,上下打量欣赏了一眼不着寸缕的青年,勾唇笑了笑,转而熄了一旁照明的灯。 · 虽是路上耽搁了半日,但皇城到江州的路程,仍是在五日内走完了。 江州虽然发生了水涝,但好在河堤牢固,加之江州知府袁笑淼及时疏散了群众和朝廷及时派遣士兵和粮官前来,并没有让整个州的百姓都流离失所,所遭水涝的只是江州百姓的十之二三。 只是江州本就是大地段,即便是十之二三的百姓,也有几百上千人了,不是一个小数目。 沈宴珩的车队甫一来到城门外,江州知府袁笑淼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低调的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摸着山羊胡子在城门处静候,趁着守城官兵排查之际,一眼认出了这位年纪轻轻就位列三公位高权重的太傅大人,赶忙上前寒暄。 “下官江州知府袁笑淼,见过太傅大人。”袁笑淼拱了拱手,比沈宴珩年长二三十的岁数,却并不倚老卖老,态度竟十分谦卑:“不曾想陛下指派的钦差竟是太傅大人,下官有失远迎,府上已差人备下了酒席,还请大人赏脸莅临,正巧也容下官将江州近来之事禀告给大人。” 沈宴珩点了点头,扇开折扇扇了扇,淡淡一笑:“袁大人请。” “太傅大人请,太傅大人请!”袁笑淼连招呼着一旁的轿夫抬着轿子过来。 沈宴珩摆了摆手,嗓音温润儒雅:“还有同行家眷,坐不得轿,袁大人先走,本官随后就来。” 袁笑淼愣了愣,将这一堆打扮成仆从的护卫一一扫过,也没瞧见半个疑似是女扮男装的人。 唯一模样俊俏的也就太傅身旁那个贴身侍卫了,这身板子比他都高,谁家的女子有这般魁梧高大的? 盘查之际马车上也不准坐人,沈宴珩又无双亲亲眷,可不就只有妻妾才算的上是亲眷? 心里泛着嘀咕,心道上回见太傅可没瞧见他身侧有一个半个佳人相伴,以沈宴珩这龙凤之姿,才华横溢,万人之上,娶亲这么大的事儿没道理一点风声都没流出来啊。 袁笑淼搓了搓手,压下心头的疑惑,连连点头,转身进了来时的那顶青花小轿,在前方引路。 沈宴珩拉着安钦上了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袁笑淼后方。 所行到的街市,并见不到流离失所的人,就连乞丐都少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此起彼伏,一点不像是刚经历过水涝的地方。 “越是正常,越是透着不正常。”沈宴珩一手牵着安钦的手,一手合起扇子撩开马车帘子看。 安钦目光紧紧的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并不回答。 沈宴珩放下帘子,开扇替安钦扇风,含笑道:“我这手确实好看。” 安钦触电般的收回目光,浑身一僵。 沈宴珩牵着他的手举起来,左瞧右瞧,感慨了一声:“牵着你时就更好看了。 安钦抿紧了唇,死死的盯着脚尖。 沈宴珩瞧了他一会儿,盯着那只耳朵从白玉似的颜色变成了红色,不禁爽放声大笑了两声,“你们当刺客的,脸皮这么薄,可如何是好,嗯?“ 安钦咬紧了后槽牙,心里默念起了武学招式。 将人逗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沈宴珩心情大好,捏了捏安钦的手,言归正题:“瞧这闹市不似刚经历天灾的地方,只怕暗藏危机,我这条小命,期间可就全权仰仗安护卫了。” 安钦被他说的脸上发热,眼神却是犀利起来。 沈伯既说江州一事有关黄崇文,若这登徒子真能将黄崇文的残党连根拔起,这段日子他便将他视作庄主就是,绝不能让黄崇文余孽有任何威胁到风月山庄的机会! “嗯。”安钦严肃的点头。 沈宴珩顿了顿,沉默了半刻,还是忍不住调戏他:“贴身保护?” 这语调听着就不正经,安钦抿嘴拒绝跳入陷阱,脸颊微微发烫,神色越发正经,坐的笔直。 缓缓行驶的马车蓦然停了,小厮却一时没有请他们下车,反倒前方传来两声女孩悲愤的哭声。 “求,求求好心的大爷,买了我吧!” “我什么活都能做,只要一钱银子,我弟弟就要死了,求求老爷买了我吧!” 女孩哭声实在太过凄厉,安钦不自觉皱起了眉。 不等他起身,沈宴珩已洞悉了他的意思,将帘子撩开一条缝,供他看清发生了。 拦路的是个不过十岁的姑娘,面黄肌肉的,穿着破烂的灰衣,脖子上挂着一块牌,歪歪扭扭的写着“一钱银子”四个大字,其中“钱”字还写错了,少了一横和一点。 她拦的是袁笑淼的轿子。 “老爷,老爷,我弟弟伤寒再不吃药就要死了,请您买了我吧,只要一钱银子,我……” 袁笑淼不曾下轿,只是撩开一侧的帘子,扔出几枚铜板,将人打发了:“去去去,上别去叫卖去!” 那姑娘擦了擦眼泪,还想上前要钱,被强壮的轿夫给吓退了,噙着眼泪四下看了看,瞧见了马车内的安钦和沈宴珩,灰暗的眼中再次迸发出一道希冀。 她咬了咬唇,朝这边扑了过来:“老爷!我弟弟病入膏肓,我什么都会做,您发发善心,帮帮忙吧!” 围观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窸窸窣窣低声议论着什么。 “哎呦,那不是袁大人的轿子吗?啧,见死不救,徐神医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这丫头还不如去投奔徐神医。” “就是,拿着朝廷俸禄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那大水就是没淹到知府府。” “丫头啊,你在这求他们还不如去城东找徐神医呢,他至少还能管你一口饭吃,或许你弟弟的病,人家也顺道帮你看好了。” “……” 袁笑淼暗道了一声不好,赶忙从轿子里下来,招呼两边的轿夫将这个疯丫头赶走。 “老爷!老爷!我弟弟病入膏肓啊老爷!” 安钦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恍然想起自己进风月山庄前,和这女孩一般无二,只可惜他出门走的匆忙,只带了一些疗伤药品和暗器,剩下的银子已经全给那蹭车的商队了。 “想帮她?”沈宴珩轻声开口。 安钦看了沈宴珩一眼,并未开口。 “住手。”沈宴珩笑了笑,抬高了声。 袁笑淼一顿,看向了那辆黑漆马车,退到了一边。 沈宴珩递给小厮一锭银子:“给她。” 那姑娘大喜过望,热泪盈眶,双手捧过那锭和她手掌心一样大的银锭子,跪在地上磕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拿上钱赶紧走!”袁笑淼叫人驱赶走人,朝沈宴珩歉意的拱了拱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回了轿中。 到知府府邸已是戌时,袁笑淼将人请进府,还念着沈宴珩口中的家眷,却没瞧见任何女眷从马车内下来,随行的依然只有那个黑衣束袖的年轻人。 袁笑淼唯恐怠慢,惹了这位笑面虎,不禁问道:“太傅大人,不知夫人……在何处,可要一同入席?” 安钦抿紧唇,冷酷的板起脸。 沈宴珩狗皮膏药死的攥着安钦的手,笑着卖了个关子:“袁大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宴珩拉着安钦进府,袁笑淼疑惑的挠了挠脸,目光扫见两个男人牵着的手上,脸色一僵,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哦,是断袖! 袁笑淼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跟上沈宴珩为其引路,一路观察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傅对身旁的小年轻无微不至的关心,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怪不得二十六了也不见娶妻生子,寻常男子十六就该娶妻生子了,他早该想到断袖分桃这了! 袁笑淼压下心头震撼,将安钦当太傅夫人看待,恭恭敬敬请两位入席,随后将江州水涝过后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通。 第26章 “自从那位神医出现,江州疫病确实止住了,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处安置,那神医将自己的府邸让出来给他们住,鼓动民众不要上交赋税,官府没有钱粮,衙役都走了大半,不瞒大人说,现如今这江州城,那徐神医的话比下官这知府,更管用了啊,这几日还听说他推行了一个什么教会,要带领百姓造反在江州自立为国,下官着实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江州这事远比苏营天说的严重,沈宴珩神色逐渐凝重,开始细想此番对策。 酒过三巡,用完饭天已彻底黑了。 袁笑淼知晓沈宴珩和安钦的关系,便只叫下人打扫出来一间院子。 如今的知府府没有税收收入,朝廷派遣下来的银子也全部投入了赈灾济民中,不仅是衙役走得差不多了,就连府中的下人也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家生奴才,还勤勤恳恳的伺候着,却要忙着后厨收拾,这会来不及来前院伺候。 袁笑淼苦涩的请沈宴珩多加担待,作了好几个揖才惭愧的告辞。 院中一片寂静,打水还需自己来,好在天气不冷,用凉水洗漱恰好,省去了烧水的步骤。 沈宴珩拎着水桶去井边打了水来,回到院中,却见安钦挪到了偏房门口,手已是搭在了门上。 小小的府衙,院子还整什么偏房。 沈宴珩拎着水桶,将人堵住:“江州城遍地都是教徒,若是夜间暗杀,只怕……” 安钦:“……” 沈宴珩仰天长叹:“吾命休矣。” 安钦睫毛颤了颤,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将手又缩了回去。 沈宴珩目的达成,拉着安钦往主屋内走,一边打湿巾帕,要亲自给安钦擦擦脸。 两人打闹僵持间,门外传来一声惊喜的稚嫩女声。 “大人!” 安钦趁机将帕子抢了回来,迅速浸水打湿擦了脸,一气呵成,才面无表情的推开沈宴珩,抬头看去。 女孩正是傍晚拦车的人,傍晚凌乱的头发和破烂的衣服都打理了一番,拭去脸上的泥垢后,面黄肌肉,只剩下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灵动异常,只是双眼发红,俨然是大哭过一场。 露出一截的手腕细的随手就能折断,手上端着沉重的水壶,壶口冒着热气。 “我,奴婢瑛儿,多,多谢大人的钱,只可惜奴婢的弟弟没福气,没等到钱就……”瑛儿说着,眼眶又红了一圈,两滴晶莹的泪珠欲掉不掉,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奴婢无处可去,想着两位大人应该是来到了知府大人的家里,就跟着一路来了,求见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让奴婢好生伺候大人。” 沈宴珩摆了摆手,不等他说话,瑛儿已跪了下去:“请大人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只剩下一个人了,只要一口饭吃,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做的!” 安钦淡淡的看着她,眉心轻轻皱了皱。 沈宴珩见状,不禁想到当年他将安钦带回风月山庄,约莫也是这个年纪。 小刺客心怀善心,见不得别人苦。 也罢。 沈宴珩捏了捏安钦的手,抬了抬下巴,温和道:“想留就留,大人们现在不需你伺候,下去歇着吧。” 瑛儿含泪望着他,吸了吸鼻子,哭腔道:“是,那醒,醒酒汤……” 送佛送到西,何况晚间他和安钦也喝了几杯,醒醒酒也好,沈宴珩点头:“留下。” “是!是!”瑛儿止住哭声,连连磕头道谢,将醒酒汤端了进去,行了个蹩脚的礼,告退了。 沈宴珩洗了脸,又提了一桶水,放在屋内,以备不时之需。 关上门,拥挤的寝屋和昏暗的烛火将肚里的醉意全勾了出来。 沈宴珩其实不胜酒力,只是比起安钦还是好上太多了,不过酒席上逞英雄帮安钦挡了不少酒,现在静下心来,脑仁微微发涨隐隐有些晕眩。 安钦见他脸色泛红,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桌上的醒酒汤,继续端坐着。 沈宴珩往他身上靠了靠,发出两声低沉的呻吟:“晕。” 哦。 安钦眨了眨眼,岿然不动。 沈宴珩往他颈间蹭了蹭,“好晕啊。” 炙热的呼吸引起安钦一阵颤栗不适,他推搡了两下,仍然被沈宴珩牢牢的缠住,败下阵来,给他倒了一杯醒酒汤。 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安钦已摸清楚这人无赖的脾性,若是没达到他想要的,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钦干脆将水杯忘男人唇边一递,声线清冷:“给。” 沈宴珩嘴角上扬,目光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褐色汤水上,知晓让安钦用嘴喂他定是异想天开的,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就着他的手衔住了杯口。 醒酒汤的气味飘进鼻腔,夹杂着一股微不可查的花香,沈宴珩眼眸眯了眯,敛起笑容,坐了起来。 第22章 挡刀 安钦察言观色,狐疑的板起脸,单手拎过茶壶轻轻嗅了嗅,羞恼的情绪随即荡然无存,脸色凝重了起来。 醒酒汤中掺杂了迷药。 被这醒酒汤的苦涩气味掩盖,迷香特有的味道微乎其微,稍有不慎便会中计。 他大意了。 安钦蹙着眉心抿唇自省,视线缓缓随着瓷杯落到沈宴珩那只拿着杯的洁白手背上,心头一震,犹如石子落入平静湖面,掀起阵阵波澜涟漪。 他怎么会闻得出…… 身为文官,武功不弱也就罢了,就连对危险的感知甚至比寻常人乃至于他这个刺客都要敏锐。 二十六岁便位列三公万人之上,甚至能拿到风月山庄豢养刺客暗卫的主要账簿……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安钦先前也曾打听过,沈宴珩位居太傅之前,在襄王——也就是当今皇帝苏营天,手下当一个谋士门客,并非正经科举出身,正是因为从龙之功,才一跃而起从一个父母双亡的低调门客成了如今大梁的太傅。 现在看来,他的真实身份远只是一个小小门客。 他究竟是什么人? 安钦紧紧的盯着沈宴珩,双手已从男人怀中抽离出来,微不可查的握住了腰间缠着的软剑。 沈宴珩冲他眨了眨眼睛,弯唇笑了笑,随后眯晃着脑袋将杯放回了桌上,重新拉住安钦的手腕,要将他往床上拉去。 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想那档子事?!安钦瞪了瞪眼,使着力道,抗拒又惊疑的看着他,方才心底生出的对强者的丁点佩服,荡然间被羞恼取代。 高看他了,报的上名号的江湖豪杰世外高人可没有这么无耻下流的! 沈宴珩并未送手,张了张口,用唇语比划道:将计就计。 安钦愣了愣。 什么计策还得上床才行,先前被坑的次数实在过多,安钦仍犹疑的盯着他,毕竟这不要脸的家伙,为了骗他上……可是连服毒自尽都做得出来的。 趁着安钦踌躇不决,沈宴珩一把将人拉起。 修长的指腹抵住青年柔软的唇瓣,他贴近轻声:“嘘。”随后借机将人拉到了床上。 万籁俱寂,只剩烛火轻摇晃动,透过床帘围帐掀起光影涟漪。 床上两人面对面躺下,身体靠的极近,安钦浑身冒起不自在,才要向后退让几寸,却被男人托住了屁股,反遭一番狎弄。 “你——” “嘘……” 双眸怒瞪起,对方一指贴到唇边示意他噤声,不容置喙。 安钦气血翻涌,沈宴珩不要命他却不能不小心,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嘴,警惕着周遭的动静。 沈宴珩撑起脑袋,半张脸背着烛光,和黑夜融为一体,一双狐狸似的含情眼黏在安钦身上,从头扫到脚,炙热的眼神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身上的衣裳仿佛成了虚无,整个人在对方眼底暴露无遗。 不知不觉的,那竖在安钦唇边的食指便开始剐蹭起来,抚摸过唇角的弧线,顺着喉结往胸口划去。 安钦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攥住那只揩油的手,面无表情的扭过脸去。 扭动身子,至少心想不要和这无耻之辈面对着面,眼不见心不烦。 屁股忽的遭人捏了一把,手法下流极了,才将脸侧过去的青年恰好将耳转到了沈宴珩面前,沈宴珩便贴着他的耳廓,伸出舌头舔了舔,咬着耳朵,用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气音道:“好~” “翘”字还未说完,脖子上抵上了一样冷冰冰的物件,折射的烛光,寒光从眼前一闪而过。 沈宴珩笑容一顿:“……” 安钦又将脸转了回来,昏暗之中脸色黑如锅底,双眸如炬,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下颚线锋利的好似抵在沈宴珩脖子上的短刃匕首。 沈宴珩无辜的看着他,手上动作不减,掌心托着半圆合拢,灵巧的顺进裤腰,贴着皮肉继续狎弄了两把。 安钦身子绷紧了,怒不可遏,匕首愈发逼近,鼻间已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也不是第一回让夫君摸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烈。” 第27章 沈宴珩脖颈感到一阵刺痛,委屈的将手从青年裈裤内抽离,才摸过对方屁股的手捏住了安钦握着匕首的手背,将刀片移远了些,眼眸微眯了眯,不动声色的往后瞧了瞧。 安钦顿住,被男人惹到羞恼不已的情绪凛然收起,视线随着对方的神色,落在了烛火晃荡的床幔上。 有人来了! 心下再次一惊,不敢置信沈宴珩竟会比他一个刺客还警惕,实在是蹊跷至极! 次次暗杀都不成,或许在他第一次就如履平地进太傅府时,就被这人发现了行踪? 来不及细想,两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等那床帐子上逐渐浮现出一个黑黢黢的扭曲人影,安钦和沈宴珩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往里一滚。 沈宴珩接过安钦手中的匕首绕到一边,安钦则抽出腰间软剑,翻身跃起,一脚踹在黑影胸口,将人踢飞。 “嘭!” 蒙面的杀手倒摔了出去,击中桌子,摔在一堆废墟之中。 安钦后退了几步护在沈宴珩前方,冷眼看着那自不量力的杀手,提起剑冲了上去。 杀手瞳孔骤缩,堪堪避开那计杀招,滚到角落,蜷起食指放到唇边吹了个短促的哨声,顷刻间,十几人从房檐一跃而下,用刀劈开窗门,一拥而入。 堂堂知府府衙,竟然能让十几个蒙面杀手闯入,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他们已无暇再去想那袁笑淼究竟是否背叛朝廷收受了贿赂故意放人进来,还是当真不曾和他们同流合污,那几个黑衣人麻木死寂的视线全部落在了沈宴珩身上,互相递了个眼神,一拥而上。 安钦抖了抖手中长剑迎了上去,余光扫过就近几扇门窗,厉声道:“你先走!” “夫妻本是同林鸟……”命都已经挂在离弦的箭上没有着落,沈宴珩一边避开刀剑,竟还有心思调情,“我岂能抛妻弃子自己跑。” 安钦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一起走。要么——”沈宴珩退到他身后,似笑非笑:“一起死。” 安钦双眸猛一睁大,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怪异无从说起的情绪,好似一双手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攥在了一起,无处释放的情绪五味杂陈。 那十余名杀手互相看了一眼,不给这两人调情互诉衷肠的机会,再次齐齐举刀攻了上来。 小小的屋内刀光剑影,兵器相交的,声音不断。 安钦杀了三人后,侧身转到窗边,转身呼唤沈宴珩一起跑,两名杀手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提刀迎面砍了上来。 这位置避无可避,安钦瞳孔收缩,眼看着锋利的刀刃将要落下,只得转身用胳膊去挡以求不伤到心脉。 刀刃却迟迟不曾留下,反倒是身后一重,随着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响起,男人撞上了他的背部,喉间发出了一声闷哼。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安钦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瞳孔惊愕的狠狠颤动,扶住沈宴珩,一脚踹开杀手,背起沈宴珩翻窗跳了出去。 比起轻功,还未有人能胜过安钦,但携带着一个受伤的人,终究还是跑不快。 七八个杀手穷追不舍,安钦踩着房檐跃过几家屋顶,凌厉的双眸借着月色不断扫动,终于瞅见一家客栈门前栓了匹马。 软剑甩出去切断了栓马的绳,手上弹射出一颗药丸击中白马的屁股,那马受惊吃痛,嘶鸣一声,顺着小巷飞奔跑了。 连知府府衙都不安全,这城中恐怕都已尽是那诛龙教会之徒。 安钦看准时机,从房檐一跃而下,带着沈宴珩骑到马上,驾马飞奔出了城。 身后跟随的杀手不知何时增加了,且都换骑上了马匹,许是一直埋伏在江州城外,可见他们早就有所准备,只等着此次朝廷钦差入江州了。 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连问都不问就直接追杀沈宴珩,或许沈宴珩愿意同他们合谋造反? 这缕疑惑在安钦脑中一闪而过,不等细想深究,被身后追击的杀手扰乱消失。 安钦单手驾马,另一只手还得沈宴珩圈在自己胸前的双手,以防对方不小心坠马了。 “嘶……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丢下我快跑,兴许可以……活。” 安钦眉毛压了下去,没顾沈宴珩的话,只沉默的把对方的手拉紧了。 沈宴珩唇齿发白,气若游丝,勉强笑了一声:“是不是你对我暗生情愫,死到临头,都舍不得丢下我一人,要给我……陪葬?” 安钦手一抖,险些真将人扔出去。 “闭嘴!” 激将法罢了,他可不吃这一套。 此次护送沈宴珩的任务可是庄主亲信传来,他即便不看在这厮方才为他挡了一下的份上,便是庄主任务,他就该保护沈宴珩到最后一刻! 庄主身侧暗卫之职,非他莫属! 安钦怒骂了一声,牵着缰绳绕开前方隐约星光的村庄,往漆黑一片的林中飞去,免得身后杀人给无辜百姓带来杀身之祸。 一匹马承受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实属勉强,跑了不过一个时辰,白马便减慢了脚步。 才驶出漆黑的林子,眼前竟是一条天堑断崖,深不见底,仿佛一口吃人的深渊大嘴,一轮弯月挂在崖岸,被乌云掩盖大半,可见而不可及。 安钦急急勒马,和沈宴珩一同摔滚到了地上,碎石滚落悬崖,久久没有回声,少说这悬崖也有丈高,纵然是武功盖世的人,从这里跳下去,也得摔个粉身碎骨。 “唔——”男人伤口撕裂,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白衣染的殷红,灰扑扑的袖子看起来狼狈至极。 安钦握紧了匕首,半蹲在沈宴珩身前,将他的身形牢牢挡住。 “杀!” 为首的杀手面巾一动,吐出冷冰冰的一个字来,话音刚落,余下几人纷纷跃下马,拿着弯刀步步逼近。 安钦再次和他们厮打在一起,双拳难敌四手,加之他还要顾及一旁的沈宴珩免得他被趁机杀了,不到一炷香便败下阵来,一手扶起沈宴珩,又往后退了几步。 脚跟已触到了悬崖边,滚落了不少碎石,已经退无可退。 安钦回头望了一眼足以叫人胆战心惊的悬崖,脸色沉到了极点。 沈宴珩虚弱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先走,去搬救兵。” 真等他找到救兵返回,沈宴珩的尸骨恐怕都已经凉的透透的了。 安钦无动于衷,一面用余光努力靠着丁点月色观察身后悬崖的模样,一面挟着沈宴珩,将人护在身后。 “一起上!” 为首的杀手再度出声,其余几人再次提起手中兵刃,朝着沈宴珩和安钦两人直直劈来。 安钦挥手挡住迎面而来的一记刀刃,顾不得沈宴珩背后的伤,拽着他的胳膊绕到自己肩上,低声说了一声“抱紧”,随后扣住沈宴珩的腰,旋身跳下了悬崖。 悬崖下漆黑无比,压根看不见任何东西,好在安钦是贴着崖壁下落的,掌心划过裸露的碎石,终于摸到了几条湿润的藤蔓,他面上不露声色,心头却是松了口气,手心迅速收紧,顾不得手掌中传来的火辣刺痛,抓住几根藤蔓缠在手腕上,总算停停止了下坠,借机攀附在了陡峭的悬崖边,深吸了一口气。 崖上的杀手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止步不前,为首的男人若有所思,贴着峭壁投下了几颗碎石,没听见任何回应,带着手底下的人骑着马撤远,埋伏在暗处。 那风月山庄庄主本事不小,手底下更是有一帮武功高强的暗卫和杀人于无形的绝顶刺客,绝不可能就这般轻易的死了才对。 才退出不远,连马蹄都未停下,他们身后忽然从黑夜中悄无声息的涌现出十名黑衣蒙面之人。 影十九看了眼他们退回来的方向,冷冷开口:“庄主有令,一个不留。” 悬崖上悄然发生了一场屠杀,而峭壁边,安钦听见马蹄远去的声音,悬着的心依然未能彻底落地。 当了多年刺客的直觉告诉他,此时还不能上去,杀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崖底找不到尸身,定会派人在崖上伏击。 至少,也要等到明日天亮才安全。 脚尖摸索着峭壁上崎岖不平的石头,以寻找一个稳定的落脚点,忽的一脚踩在一块平地上,几颗石头骨碌碌的滚远,随后“滴答”两声落进了水洼中停下。 这是…… 安钦严肃的眯起眼睛,用脚探了探,果真是个崖洞,用脚估摸了一下这山洞口足足有两人,黝黑深邃的眼睛迸发出一道亮光。 天无绝人之路! “沈宴珩,抓紧。” 哑声叮嘱了一声沈宴珩,安钦松开抱着男人腰的手,双手抓住藤蔓,顺势摸到洞口,往里跳了进去。 在悬崖上艰难攀附了不少时候,身上又带着一个高出自己不少还受了伤的人,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难免动作受限。安钦跳进去的一瞬间,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急忙之中转了个身,环抱住沈宴珩,叫他摔在自己身上,免得伤口加重,没死在那群杀手刀下,反而死在这儿了。 第28章 “唔!” 两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痛苦的,有安钦撑在地上,沈宴珩摔在他身上,不至于没有翻滚出去二次受伤。 沈宴珩趴在安钦身上,后背已经疼的有些麻木,只觉得冷极了,贴着身下这具胸膛起伏的身体,他缩了缩,将人抱紧,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止不住的愉悦:“叫你走还不走,就这么……喜欢我,非得给我……陪葬?” 安钦:“……” 说话都要大喘气了,还有心思胡说八道! 沈宴珩艰难的抬起手,掌心覆盖住青年心腔跳动的胸口。 安钦眉心一拧,抓住放在自己胸前的那只大手,要将这只不老实的爪子拍走。 只是还未等他用力,沈宴珩嗓音沙哑,气若游丝的开口:“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听起来好不可怜。 安钦抿了下唇:“…………” 好歹这刀伤也算是为了他挨的,安钦收回手,冷淡开口:“不会,我给你包扎。” 沈宴珩在他颈间蹭了蹭,鼻间发出两声难受的轻哼。 安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脖颈充斥着对方温热急促的呼吸,泛起点点痒意,心里再度升起那股怪异的情感,逐渐蔓延到整个心头,难得对沈宴珩这亲昵的姿态未生反感,反倒觉得有些……乖。 实在是见了鬼了。 “先包扎。”安钦及时遏住了脑内思绪发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干巴巴的开口。 抓着沈宴珩手腕的手改为轻轻推搡,奈何对方根本不配合,安钦顾着他的伤口收着力道,更无法将人掀翻。 保持着相拥交叠的姿势,山洞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郁。 安钦无可奈何,只能勉强用腿蹭掉靴子,一只手艰难的倒出靴筒里的物件,摸到圆筒状的东西放到唇边,把火折子吹亮,卡在石壁缝隙里。 火折子的光虽然不亮,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崖洞里,足够能将四周照亮。 安钦打量了一下这方小巧的崖洞:洞口恰好能容纳两个人一起进来,再多一个都容纳不下,里面的空间不小,让三五人同时躲避都足够。洞内四面平滑,露出的石头并不完整稀碎,不像是天然形成,而像是后期挖就的。 心里闪过一丝惊疑,但注意力很快被面色惨白的沈宴珩给引走。 男人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眸色朦胧不清,白色的衣袍被鲜血染红,背后破了的衣衫中裸露出一条狰狞的刀口,皮肉外翻,深得几乎能看见骨头,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血。 “沈宴珩!” “嗯……?” 安钦瞳孔一缩,拿起匕首将男人背后的衣衫尽数挑破,那条本就狰狞的疤痕近乎从男人左肩跨到腰部,将细腻的皮肤撕裂成血色的两半。 幸好他每回任务出行都会带不少疗伤的药,本是唯恐自己丢了性命让安芯儿一人活在世上孤苦无依,如今倒是真派上了用场。 沈宴珩背后感到一股凉意,朦胧的意识又恢复了片刻清醒,借着火折子的微光看见安钦始终一片冷漠皱眉的神色,然而那双深沉的眼眸却透着关心和焦急,不禁心神荡漾。 他这一刀,挨的可太值了。 也得亏他练过功夫,否则那时电光火石间,不等他扑过去,那杀手的刀就落下了,哪还轮得到他。 沈宴珩当捡了天大的便宜,眯晃着脑袋,低头扫了眼自己破烂的衣裳和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奄奄一息的出声:“……好好的,怎么忽然……扒起我衣裳了。” 安钦太阳穴猛的跳了两下,额头青筋暴起,深吸了一口气,才无视对方死到临头还要占便宜的调侃,把金疮药撒到男人背上。 但刀口实在是深,仅靠上药肯定是不管用了。 安钦从金疮药的瓶塞布中里挤出一枚针,再次庆幸风月山庄的瓶罐中针线都藏着,就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的。 “起来,要缝针。” 沈宴珩哑声调戏:“这么舍不得……我死?” 安钦:“……” 沈宴珩依然抱着安钦,从他身上汲取温度,迷迷糊糊哼道:“即便治好了,改日你依然要来取我性命,不如趁此……趁此机会,将我带回去交差,免得将来,死在你的手里……” 安钦眉头紧锁,心中仿佛骤然压了快大石头,将他整颗心都碾的发麻。 要杀沈宴珩这是必然的,但现在…… 看着对方背部的伤口和粗重痛苦的呼吸,方才男人义无反顾的为自己挡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安钦本就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否则也不会仅是当年收留之恩,就唯庄主的命是从。 沈宴珩救了他一次。 事实上,不止一次,若之前几次暗杀沈宴珩并未留情,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眉心皱的更紧,他淡淡道:“我不杀你。” 日后的任务日后再说,距离一月之期也还有二十日之久,总之现在庄主的任务还是以保护钦差为重。 救沈宴珩是庄主的命令,他绝不能让沈宴珩死在江州! 沈宴珩弯了弯唇:“是舍不得我死,还是现在不能让我死?” 这能有什么不同,安钦抿了抿嘴唇,江州之行钦差绝不能出事否则他交不交差,这话方要出口,低头看了眼男人趴在自己胸口实在可怜又苍白的脸,不知怎么想到这人几次为了设计他落入圈套不禁以身犯险的极端做法,又将话咽了回去。 左右不过哄他安分点罢了。 让江州钦差安全无虞是庄主信中任务,沈宴珩绝不能出意外才是。 安钦扭过脸去,闷声道:“舍不得。” 沈宴珩愣了愣,抬眼瞧见青年那张脸浮起红晕,只是在昏暗的光现下极难察觉,忽的笑了起来,心满意足。 口是心非,分明时打心眼里舍不得他死。 沈宴珩越发觉得这刀挨的简直血赚,大脑混混沌沌的想着,安钦察觉到身上的重量减轻,顾不上独自窘迫,扶住沈宴珩,让他盘腿坐了起来。 背部遭这一动,才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流血。 安钦扯了自己里衣上干净的料子,将伤口边的地方勉强擦拭干净,拿过火折子将针烧热,开始仔细的缝合。 “唔——” 沈宴珩猛的攥紧了拳头,咬牙硬撑,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浸透了衣衫,终是抵不过身后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钦才咬断棉线,探了探沈宴珩的鼻息,将他小心扶下,躺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第23章 是庄主! 另一边。 江州城内。 影十九处理完那片杀手,携带手下暗卫回城后进行伪装,混入了杀手帮派,暗中监视。并派人将风月山庄庄主沈宴珩及其随从坠崖身亡的消息传入了城内。 “坠崖身亡?”城郊处一间不起眼的医馆中,一个医者打扮的中年男人狞笑了两声,拿着三炷香去蜡烛上点燃,朝着窗外拜了又拜,欣喜道:“封锁消息,立即派人去崖底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等等!” 狠厉的双眼恢复平静,若有江州百姓在场,定能认出这人正是前段日子凭空冒出来的神医徐庶。 徐庶随后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还是给每个来看病的人一人一粒,除此之外,再每人送二两炭。” “遵命!” 待人离去之后,徐庶仍久久未能平复心情,嘴角逐渐咧开,拿起桌上剩余的炭火点燃,轻轻吹响哨子。 “嘭!嘭!嘭!” 一旁鸟笼内的鹦鹉忽的大力在笼子中扑闪翅膀,变得极为焦躁不安,连身上的几根漂亮羽毛撞落都未有任何反应。 徐庶眸中露出疯狂之色,等那鹦鹉在鸟笼里疲劳死去之后,才收起竹哨,那张瘦削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阴冷的注视着整个江州城。 · 崖洞内,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方破晓,微光透过洞口遮蔽的藤蔓射进洞中,彻底盖过了火折子最后的光芒。 安钦和沈宴珩在睡梦中互相取暖,不知何时紧紧依偎在一起,共同盖着一件血染红的衣袍。 安钦察觉到光亮,皱起眉,眯缝着睁开眼睛。 缓了缓,朦胧的眼神逐渐清晰,眼前映入的是一张虚弱苍白的俊脸。 男人睡着之后不说话模样比平日乖了许多,正紧闭着双眼紧贴着他的肩侧,如家养的大狗般无意识的蹭了蹭,毫无危险。 安钦掀开衣裳看了看沈宴珩背部的伤口,缝的针法有些丑,像一条蜈蚣,但好在把两块裂开的皮肤缝在一起,已经止住了血。 安钦又探了探沈宴珩的额头和脖颈,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昨夜的烧已经退了。 回想到昨夜的凶险,他脸色沉了下去,没想到那帮杀手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敢在府衙中行刺朝廷派下来的钦差。 还有那醒酒汤,究竟是袁笑淼,还是那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 第29章 独自思考了一会儿,飘远的思绪被腹中的饥饿感拉了回来,肚子叫了两声,身旁的人似乎被这响动惊扰,长而卷的睫毛颤了颤,眼皮下的瞳仁动了动。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了安钦的小腹。 安钦:“……” 沈宴珩往他这缩了缩,将人圈紧了些。 安钦挪着屁股往边上撤。 沈宴珩佯装熟睡,继续追着安钦贴了过去。 安钦眼皮狠狠一颤,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冷下了脸,捏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沈宴珩这才“惊醒”,发白的唇角微微上扬,倒打一耙,“可叫我抓到现行了,怎么连睡着了都要牵着手,日后再去行刺,我岂不是得跟在你屁股后面让你牵着。” 安钦本还有些留情,生怕牵扯到沈宴珩身后的伤口,闻言,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大力拍开,掀开那件浸了血已经变干变硬的外衫,一把坐了起来。 烧都退了,反正死不了人。 命在旦夕,这家伙没想接下去怎么办,还有心思在这里…… 他怕不是和皇帝有什么皮肉关系,才当上的太傅! 安钦不禁恶劣的想着。 “嘶……” 胳膊牵动到背后的伤口,沈宴珩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却甜如蜜,不急不慢的把兜头甩过来的浸血干衣拿下来。 “我可是个病患,你也不心疼着一点。” 安钦忽略他的话,走到崖洞口,掀开洞口的藤蔓瞧了瞧,又转身打量了一下洞内的模样。 昨日烛火太过昏暗,他只是草草一看,加之沈宴珩伤势过重急需处理,倒是不曾留意,现在看来,这崖洞也颇为蹊跷。 单看洞内石壁,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看这明显的凿刻痕迹,应就是这两日留下的。 什么人会在悬崖峭壁上凿刻出一个洞?如此巧合,洞口刚好能容纳他们两人通过,甚至洞内干燥,还有一层稻草铺着,就好像知道他们二人今夜会被逼退到悬崖边跳崖,专为他们二人准备的。 安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眉头紧紧锁起,视线忽的注意到躺在地上笑的荡漾的男人,眯了眯眼。 沈宴珩见他望过来,笑容更加荡漾,惨白着一张脸,“心肝~” 安钦:“……” 看起来应当也不是他。 沈宴珩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提前算到自己会受伤,提前叫人在悬崖边挖好洞,他若真有先见之明,便不会让自己受伤,险些陷入绝路。 算无遗策的,或许是…… 安钦眉心逐渐舒展,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庄主! 定是庄主不放心他,为他绸缪了许多! 上一次去黄崇文那取罪证时,他遭到暗算险些丧命,也是庄主早有预料,派人在途中设下埋伏,才将他救回! 此次也定是庄主! 只有风月山庄的人才有本事在如此陡峭的悬崖上,几天就凿出这样大的一个石洞来! 沈宴珩顺着安钦的目光转了一圈,也发现了这石洞未免太新了,地上还怕他们着凉,铺了层稻草,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安钦不知道是他叫人干的。 心里暗骂了一声影十九,沈宴珩思索着,“这地方……” 不能叫他知道自己来自风月山庄,更不能暴露庄主,安钦淡淡道:“我去找吃的。” 沈宴珩一顿,见安钦并不想提,自然十分乐意,揭过了这篇,重新扬起笑:“还回来吗?” “嗯。” “昨夜经过时,我记得约莫往东五里有个村子。”沈宴珩说着摸了摸身上,没找到银子,只好将嵌了块玉的腰带接下来,“这玉拿着当些银子,被人当成小贼,我可是要心疼的。” 安钦身上身无分文,江州又逢水涝灾民本就多,多的是没有钱吃不起饭的,伸手可要不到饭吃。 安钦一愣,没多推辞,接过了沈宴珩的腰带。 沈宴珩微微一笑。 安钦顿了顿,忽觉自己接过的不是一条普通的腰带,而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迟疑的拨弄开藤蔓,故意放慢了动作,心想沈宴珩究竟会说什么,然而等了足足一刻也没见对方出声,他这才收起疑心,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揣起腰带,拽了拽藤蔓的结实程度,顺着藤蔓爬了出去。 唯恐昨夜的杀手不厌其烦的守在一边,安钦没直接上去,而是攀在悬崖边,从边上绕了上去。 这一绕反倒叫他发现了他们栖身的洞口旁边还有三四个相隔不远的洞口,大小几乎差不多,恰好从悬崖和山林接轨的一头到另一头间隔着,无论从哪边跳下去,应当都能躲进其中一个。 本还猜疑这一切是否是庄主布下的,安钦这下是可以肯定了,绝对和风月山庄有关。 沈宴珩身边的护卫虽然武功也不弱,但绝没有那么好的本事。 何况此行带来的护卫队加上暗中跟随的也不过二三十人,绝无可能在几天内凿出四五个山洞,否则庄主也没有必要要他再来保护沈宴珩。 心头一暖,安钦一像冷漠的面孔都有了融化的迹象,再一想此番回去完成庄主信中的任务,说不定能得到一番重用,眼底更是充满了期待和欣喜。 在林中蛰伏了一会儿,也未瞧见躲藏着的杀手,安钦这才放心,朝着东面行去。 马蹄印还留在泥里,倒省了安钦标记路线的功夫。 不过越是往东走,越觉得昨夜瞧见的村落似乎并不在东面,而是就在这串马蹄附近才是。 安钦寻着昨夜记忆中的方向找去,只找到一条小溪,溪边有好几处烧尽的火堆,安钦愣了愣,回想起昨夜见到丁点星光,恍然大悟。 昨夜骑马穿进林子里后,只因两侧都有火光,他当是村落,为了保护村民,才刻意避开往另一边走,现在看来,这些火堆只是为了让他往悬崖方向去! 悬崖下有避身的石洞,若非跳崖蒙混过那帮杀手,他和沈宴珩一旦穿梭在林子里时坠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庄主! 安钦激动的握紧了拳,将火堆全部踢散掩盖,顺路返回,寻着马蹄的地方,去找沈宴珩口中的村落。 腰带上的玉石珍贵,但在遍地饿殍的地方,也不过换了二两银子,用换来的二两银子吃了东西填饱肚子,买了五个素包和两件干净的衣裳,安钦带着东西原路回去。 甫一落地,沈宴珩见他展开包袱,里面已经没了他那条价值千金的腰带。 他故作愁眉,“玉石卖了,腰带怎么没带回来。” 玉和腰带连在一起,当然是一起卖了,安钦愣了愣,沉默的从两套衣裳中抽出一根布条给他。 反正是栓裤腰的,用什么不是用。 沈宴珩憋住笑,严肃道:“在大梁,腰带可是定情信物,你擅自处置了,这事儿怎么算。” “是你……” 安钦张了张口要辩驳,分明是这厮自己给他去当钱的! 沈宴珩狡黠一笑,眯晃着脑袋:“我可只说将玉石给你,何时叫你整条拿去当了,事到如今,你就只能给我沈家当媳妇了。” 没想到这人竟然这样无赖!安钦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紧紧抿着唇瓣,说不出一句话来。 毕竟方才,他确实是说叫他将玉拿去当了。 可谁知道竟是……! 安钦略有不服,好在他还记着是卖给了哪户人家,那家瞧着不穷应当不会立刻就将东西专卖,一会儿寻空出去把玉撬了将带子偷回来就是。 沈宴珩一瞧就知道安钦这脑袋里想什么,笑眯起眼睛,“已经处置过了,再找回来,我可不认。” 安钦紧紧皱起眉,压下眼眸,不悦的沉下脸。 沈宴珩道:“你既不想做我们沈家的媳妇,我做你安家的媳妇也成。” 第24章 特地为我备着的? 安钦恼羞成怒,用素包堵住了沈宴珩那张嘴,将剩下的东西往他身边一扔,走到洞口,背过身去蹲下了。 他心里暗想着方才发现的洞口和火堆,念着庄主的好才勉强平复自己的羞恼,安慰着自己再忍耐几日,将来杀了沈宴珩一雪前耻就好了,殊不知此刻心心念念的人,正屈腿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一边嚼着包子,一边用荡漾含情的目光肆意瞧他,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在他身上才好。 嘴上说着不在意,还不是怕他饿死。 他信上只说叫他去护送钦差到江州,可没叫他一直在江州保护他。 现在这般,不是打心底对他暗生情愫,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下手。 沈宴珩嚼着包子,嘴里的面皮似乎比山珍海味还要香上许多,唇角逐渐弯到了耳根。 “嘶——” 安钦立即回头,走了过去。 “冷。”沈宴珩抬起头,儒雅俊美的脸上沾了不少灰,昨夜疼的昏睡过去之后,头发也不曾打理,凌乱的垂下几缕稀碎的头发。 虽是狼狈不堪,那张脸却是委实的好看,五官立体深邃,甚至因为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污泥和血迹,显得有些让人不禁动容生怜。 第30章 安钦眉心一皱,移开视线去查看他背后的伤口,幸好没崩裂。 这衣裳已经烂的不能再穿了,整个后背都露着,结实的脊背和紧实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同为男人,饶是安钦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沈宴珩就连身上的肌肉都练的恰好到处十分匀称,简直挑不出一丝缺点,就是他看了,都有些眼红和羡慕。 只可惜好好的人,却长了张嘴。 安钦冷漠的瞥了他一眼,深沉的把方才散了一地的粗布衣裳捡起来,随手甩到他面前。 不待见之意,显而易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扔垃圾呢。 沈宴珩闭了闭眼,仍然笑着,不怒不恼的将罩在头顶闻起来有些馊味的衣裳拿下来。 胃里被这熏人的馊味熏的一阵翻江倒海,沈宴珩捏着衣裳眼眸流转,坦然解开了身上破破烂烂的里衣。 “唔——” 他“疼”的呻吟了两声,故技重施。 安钦只用余光扫了一眼,离远了些。 沈宴珩:“……” 还学会留心眼了,谁说这小刺客老实的,浑身上下可就只剩下这脸看着最老实了。 心中笑骂了一声小没良心的,沈宴珩拎起那两件黑黢黢的粗布短衫,剑眉拧到了一起。 沉默了片刻,沈宴珩运起内力,“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虚弱的倒在地上:“咳,咳咳!” 安钦余光只瞧见一抹红色闪过,下意识转身,只见那两件黑色的麻衣上出现了两团被血浸染的深色血渍,瞧着铁定是穿不了了。 而沈宴珩虚弱的趴在地上,唇角挂着血丝,浅色的稻草上还有几处星点血迹。 安钦瞳孔一颤,哪还顾得上方才对方在腰带上的“刻意刁难”,一个箭步来到了沈宴珩身侧,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刚吐血的人瞧着半死不活,苍白的唇色沾了艳红的血,更像是快要死了的模样。 安钦并未设防,沈宴珩便顺势一压,反抓住安钦的手腕,将他压到了地上。 身后才缝合好的刀伤又有了撕裂的痕迹,沈宴珩闷哼了一声,抬手抽掉了安钦的腰带。 “每回都信我?还不承认你心里有我?” !!! 又中计了! 安钦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才消下去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伸手刚要用力将人推开,身上的男人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后,鲜血顺着他的肩头流了下来,滴到了安钦的脸颊上。 安钦动作猛然一顿。 沈宴珩气色又难看了几分,却挑了挑眉,手上动作不减,摸到裤腰,果真见里面有两层料子,闷声笑了一下:“特此为我备着的?” 当然是专程为了防沈宴珩这无耻之徒备着的,安钦甚至连里衣都穿了两件,防备的就是这厮。 但这话在沈宴珩口中总是变了一番味道。 安钦不自在的拧起眉,无法将身上重伤的病患推开以免伤口彻底崩裂,只好变扭的抓住他作乱的手,低声威胁:“沈宴珩!” 第25章 挑拨离间沈宴珩 沈宴珩还是如愿从安钦身上扒了一件里衣和里裤。 看似儒雅清瘦的男人实则身量不小,穿着安钦贴身的里衣和裈裤,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和脚腕。 安钦蹲到角落生了一会闷气,脸上持续冒着羞恼的热气,将凌乱的衣裳整理好,听着身后男人时不时传来几声无病呻吟,还是冷着脸挪了回去。 事关庄主任务,这混蛋死哪都成,绝不能死在江州境内! 安钦耐下性子,再次帮沈宴珩把撕裂的伤口缝回去,不知是不是蓄意报复方才之仇,这回力道比昨日大多了,动作也干练冷硬了不少。 沈宴珩疼的嘴角直抽抽,死咬着后槽牙,额头上青筋暴了起来,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指尖被血染红,硬撑着没疼的叫出声。 难得见古板冷静的人耍点小脾气,他心中升起一股畅快的欢喜,和背后传来的剧痛混合交融,竟有些令人着迷。 沈宴珩暗骂了自己一声“简直有病”,静等安钦缝完伤口,硬是一声都没吭,额头上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眉峰滑落,浸湿了大半件黑色的衣衫。 唇瓣被咬的发红,连带着气色都红润了许多。 安钦哪知道沈宴珩疼的牙都要咬碎了,只想着这人竟然如此能忍,不由得高看了一眼沈宴珩,默默收起了针线。 药瓶口的针和线仅够应急,分量并不多,疗伤的药粉也撒的差不多了。沈宴珩给的那条腰带在这灾情四起的山里,也就只换了二钱银子,根本不够买药的。 ……对了,那条腰带还得偷回来,免得被这死皮赖脸的人赖上。 安钦抿住唇,沉下脸,神色愈发凌厉。 余光扫到男人脱到臂弯上挂着衣裳,和起伏的腰背,他神情一顿,面无表情的把衣领拎上来,把他裸露的背部盖住。 安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细想接下去如何是好。 沈宴珩伤势太重,若是带回江州城内,只怕难逃一死,可在山洞里,药物和钱都是问题…… 何况这悬崖他早间出去时观察过,十分陡峭险峻,若非他武功好,就是庄主提前派人在悬崖边埋下洞穴用于藏身,恐怕他都没法及时抓住藤蔓,在这样的情形下,要用轻功将沈宴珩带上去,简直难如登天。 可惜江州离风月山庄路途不远不近,否则若是近一些,他还能回庄内请沈贵派些人手过来帮忙,昨夜那些杀手怎还敢在他们面前那般嚣张。 安钦愤愤压下了眉,三两下收拾好了东西,忽的瞧见挡住洞口的几条藤蔓,脑海中两条漫无目的游走的弦悄然搭上,一抹灵光刹那闪过,幽深的眼眸陡然亮了起来。 藤蔓! 安钦顿时有了主意。 沈宴珩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背后的剧痛中缓过来,牙齿打了个寒噤。 下手忒重,这小没良心的,没死在那帮歹徒手里,倒是差点被他给治死了。 这要是成了亲,他日后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心里虽是骂着,嘴角却颤巍巍的勾了起来,显然对“夫人彪悍”这八竿子没一撇的“夫人”接受的十分坦然。 回头去寻安钦的身影,只见安钦已从他身后站起来,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匕首,三两下把挡在洞口的藤蔓砍了下来,削掉叶子和分支,把剩下的藤全部拖进里面。 安钦比划了两下,拿起其中两根光秃秃的藤,开始缠绕。 只是从小受到的是杀手的教育,论武功,他自信放眼整个梁朝,一对一不耍阴招的比试,几乎无人能从他手里胜过,昨夜若非对方人马实在太过,各个又是拼了命的杀手死士,他也不至于和沈宴珩如此狼狈。 打架暗杀他行,这手工活他可真不会了。 谁正经人家的刺客还学编织手艺的? 安钦坐在原地,面色沉稳的缠了一会儿,归来仍是两条藤蔓,气恼的将藤用绑人的法子打了结,也只是得到了一个“井”字,中间的口子大的能漏个人,根本无法网着沈宴珩把他拉上去。 从小到大在各项比试中都是佼佼者的安钦第一次看着面前一对褐色的藤,皱起眉,陷入了沉默。 “噗!”沈宴珩瞧着他气呼呼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简直越瞧越觉得眼前这个分明成年的冷峻青年一举一动简直可爱极了。 安钦冷着脸向他看了过去。 沈宴珩顿了顿,随后更是大笑了两声。 安钦撇了撇嘴:“……” 沈宴珩被身后的伤口牵扯到,才止住了笑意,用手撑着往他那边挪了挪,拉了两条藤过来。 “不当刺客了,改研究手艺活,当个贤惠的夫人?” 安钦恶狠狠的眯起眼睛。 沈宴珩见好就收,忙道:“想做什么?我帮你。” 安钦狐疑的看着他。 沈宴珩挑了挑眉,从身旁捡起一根稻草,三两下绕了一只蟋蟀出来,在安钦面前晃了晃:“如何?” 安钦不置可否。 看着那只“蟋蟀”良久,安钦道:“篮子。” 沈宴珩点了点头。 安钦继续说:“杀手已经走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免得他们找不到尸体,又回来埋伏。” “说起这事,我倒是有些好奇。”沈宴珩拿过两条藤,庆幸自己儿时不学无术,玩过这些,编个简陋的篮子倒是不难,“怎么,你们主子改行了,不收钱办事,改开保镖行了?” 安钦捏起了拳头。 沈宴珩轻佻的上下扫了安钦一样,拉长音调:“还是说,你为了我抗命不遵,舍不得下手……嘶——” 膝盖遭人踹了一脚,沈宴珩咂了咂舌,收了收脸上的嬉皮笑脸,进而认真的说:“你瞧我为了你都不惜挨上一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若是愿意,你主子那里,我保证他不会为难你。” 庄主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怎么可能背叛庄主!背叛风月山庄! 第31章 安钦皱起眉,闭口不语。 沈宴珩细细的观察着安钦的神色,见青年并没有如第一次般暴怒,心底飘飘然,不枉他豁出命来。 挟恩图报是他的作风,但对心上人挟恩图报,可不是他喜欢的。 沈宴珩加了把火,低声又渴求道:“我可是第一次见你,就将你当此后唯一的夫人了。” 这话不假,若非第一次就瞧上安钦,十年前他便不会停下马车。 只是当时不曾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比自己小了足足七岁的小孩身上,等后来发现那蜷缩的少年竟然长成了他山庄内次次得手的顶级刺客,他才发现,他竟然悄然注视了他十年之久。 或许第一面,他就看上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可怜少年,想把他带回山庄,藏起来。 安钦耳尖发烫,被这无赖至极的话弄得手足无措,羞恼不已。 脑海中不断浮现当初趴在南风楼屋顶偷看到的画面,脸上顿时更烧的慌,干巴巴的抿了抿唇,低下头无视旁边人炙热的视线。 他是男人,怎么能当夫人。 何况他身上硬邦邦的,伤口不少,腰也不软,皮肤更是不光滑,究竟有什么好的。 安钦努力板着张脸,殊不知自己脸颊烧的如蒸熟的螃蟹,飘忽疑问的眼神,叫人一看就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宴珩轻笑了一声,安钦猛然回神,僵着身子移开了视线。 安钦等面上温度降下来,才重新板起脸,转了过来。 藤蔓在沈宴珩手里已经初具一个篮子的雏形,比起安钦那“井”字可是好上太多了。 安钦微微惊讶,对这能文能武似乎什么都会的太傅更是高看了好几眼,打心眼里生了些佩服之意。 打好了底,往上编就容易很多,安钦考虑着沈宴珩身上还有伤,便从他手里接过剩下去的藤,往上一圈一圈的套。 沈宴珩也不客气,将东西全部递给安钦,靠在一边,继续拿起那素包子啃了起来。 “学的真快。” 那是自然,他从小名列前茅! 夸奖没人不爱听的,安钦神色舒了舒,没注意嘴边那包子哪来的,只是下意识就张口咬住,草草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等篮子编好,日头已经将近黄昏,火红的夕阳射进山洞,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安钦将篮子放到洞口,谨慎的测了测结实程度,确保无虞之后,将沈宴珩抱到藤中,自己翻身攀着藤蔓飞上了悬崖。 将连接着篮子的藤蔓缠在手中,安钦撕下一截衣摆咬在口中,大力将藤篮拉了上来。 随后安钦背起沈宴珩,将藤蔓踢下悬崖,掩盖碎石堆上的痕迹,朝着方才换吃的的村子疾速跑去。 手掌紧贴着沈宴珩的大腿,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沈宴珩明显能感受到手掌上的不平,有几块地方浮肿起来了。 是了,要用细长的藤蔓把他连同并不轻的藤篮拉上来,只怕他手都勒肿了。 光顾着自己,险些都忘了昨日从悬崖滑下来,那么快的速度,他手心本就带了伤。 沈宴珩笑容淡了下来,神色竟比自己被刀砍去时还要凝重,尽量用双臂攀着安钦的脖子,好叫他手掌好受些。 背上背着一个人重量不轻,安钦只得找了一处河边,将人放下来歇歇脚。 唯恐沈宴珩身后的伤口闷久了沾了汗会发炎腐烂,安钦一将人放下,便打了水些水过来,倒出仅剩的最后一丁点伤药,要去拉他的领子。 手才伸过去,就被男人转身捏住。 安钦愣了愣,警惕的看着他。 沈宴珩将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捋平手掌,看到了两条紫红的狰狞伤口,有几块地方都破皮了,看起来血肉模糊,指尖有不少红点,看起来像是针扎的,手腕上也有好几条已经肿起来的勒痕,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沈宴珩拉下嘴角,桃花眼眯了起来,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直线。 安钦被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伤口,颇有些不自在。 他以往外出任务时,再重的伤都受过,老实讲,这么一丁点,委实算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安钦抽了抽手,没挣动,又唯恐沈宴珩这疯子不顾背后的伤口,便没再使力气。 “小伤罢了。”他淡淡开口,不以为意。 沈宴珩并未搭话,而是从他腰间将最后一点药拿走,尽数撒在他的手掌上。 这可是最好的金疮药! 用在他手上岂不是浪费! 奈何沈宴珩抓得紧,安钦根本无法拒绝,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细小的粉末倒满整个手掌。 手被拿到他嘴边轻轻吹了吹,温和的风减轻了手掌上的刺痛和发烫,安钦心里茫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酸涩情愫,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沈宴珩…… 沈宴珩若不是风月山庄要刺杀的人…… 安钦思绪戛然打住,抿了抿唇,垂眸望向别处。 “这几日不能碰水,已无追兵,一会儿你扶着我走。” “哦。” “这是最后一次。” 安钦疑惑的看向他。 沈宴珩道:“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男人难得没有扬起那副轻佻的面容,说的无比郑重,安钦素来冷淡的眸子狠狠一颤,又迅速将目光移开,心却控制不住的加快跳了起来。 从小到大,即便是风月山庄,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刺客,就是主子的一枚棋子,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十年间安钦断断续续见过不少同伴或身受重伤,或死在任务中,他知道他们这个行业,是为人不耻,命如草芥的。 沈宴珩竟然会对他说…… 安钦心中悸动,向来波澜不惊的心底掀起一次比一次高的浪潮。 沈宴珩看着安钦愣神和眼底浮现的挣扎和震撼,握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胸前,看着他。 安钦目光随之落在自己手上,感受到对方胸膛颤动,喉结滚了滚。 最后一丝夕阳化成霞衣披在他们二人身上,细长的影子逐渐靠近,纠缠在一起。 沈宴珩朝着安钦不断靠近。 双唇即将碰到一起,安钦猛然睁开了双眼,一手不知何时握住的匕首,尖刃那端已抵到了沈宴珩的脖子上,双眸重新恢复了冷漠。 沈宴珩才好全的脖子,又被抵出了一条血痕,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沈宴珩:“……” 安钦心跳还未恢复平静,冷着脸深沉开口:“挑拨离间罢了。” 沈宴珩:“…………”得,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第26章 暗杀成功 歇息好再出发,安钦为了便捷,直接将沈宴珩背了起来。 有了方才那一“挑拨离间”的插曲,沈宴珩难得老实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没出声。 寂静无声,连耳旁掠过的风声都能清晰可闻。 安钦一边将人往背上托了托,一边沉着脸,耳旁不受控制的响起男人方才的话。 这一想便一发不可收拾,行刺失败被沈宴珩主动放走的场景历历在目,从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凝聚成一把寒光四射的钢刀,劈在那件如雪般的白袍上,血红刺目的鲜血喷涌而出,化成一只猩红的大手,将他的整颗心脏都揪了起来。 安钦沉默的咬紧了槽牙,坚毅的目光闪过一抹复杂挣扎的情绪,最后又被那张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容掩盖。 此次任务过后,他是一定要杀了沈宴珩的! 安钦神色一凛。 虽是下了决定,但心底的那只大手依然没有撤离,反而如压了座大山般,直喘不过来。 那村子离这儿已经没有几里路,天刚黑下来,他便背着沈宴珩赶进了村子。 村头恰好还剩一户人家从窗口透出一点微光来,安钦回想着来这换吃的时,这家的老哥为人热情,便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啊!” 屋内的人听见敲门声,操着一口粗犷的怪异乡音开口,随着传来凳子挪动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安钦将沈宴珩放下,改为扶着他,手里拿好了剩余的银子。 “老哥。” “诶,怎么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那中年壮汉开门后看见安钦颇为诧异,鼻子敏锐的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这才发现半边身子隐没在黑夜中的沈宴珩:“这是?!” 安钦抿了抿唇,将银子递给他,一本正经道:“……我大哥,遇到土匪受了重伤,想借住几晚。” “我们是……”沈宴珩忽的气若游丝般颤巍巍开口,被安钦一个眼神示意,他顿了顿:“是兄弟。” 安钦松了口气。 那壮汉一脸莫名其妙,迟疑的点点头。 沈宴珩作了个揖,冲他笑了笑:“契兄弟。” 壮汉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 难怪他方才开门见了这两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契兄弟,是南方那边盛行的说法,说白了就是断袖,他是南方人,逃荒逃到的这里,自然对这称呼知道一些。 第32章 瞧这两个后生不像贫苦人家娶不到媳妇凑合过的,早上那条腰带他可见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东西,就算留他们在这,他下田干活去了,把媳妇留在家也放心。 安钦没去过江南地带,自然不知道这些民俗叫法,听了“兄弟”两个字,应当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词,只是狐疑的看了一眼沈宴珩,补充道,“只要一个暂住的地方,吃的和药都不用着你们。” 有银子拿,还不用供吃的,这两人还是断袖,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 壮汉没多犹豫,一口就爽快的答应了:“行!你放心,你就等你大哥把伤养好了再走,这灾荒年,要说粮食还真是没点多的,但只是借住,尽管住就是了!” 他转声操起更大的嗓门,叫自家婆娘把偏房收拾一下,铺了张板子,拿了床破旧的棉絮被,叫安钦他们安心在这里住下。 · 偏房实际不过就是一个柴房,用帘子将柴隔开,只剩下一张床板和两个人站立的余地。 安钦将沈宴珩扶到床上,欲言又止。 沈宴珩瞧出他的心思,弯了弯唇,等着他来问。 安钦终究还是耐不住,几次开门要出去都停下脚步,最后退了回来,拧起眉冷冷开口:“什么是契兄弟?” 沈宴珩笑道:“顾名思义,自然是结义兄弟,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得称我为兄长才是。” 笑的不正经,可安钦左思右想,“契”字也确实就契约那几个意思。 只是沈宴珩有这么老实?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安钦压下心里的疑惑,姑且算是相信了沈宴珩的解释,淡淡的“哦”了一声,“迷药在床板下,我去江州,两个时辰后回来。” 沈宴珩才掀开嘴皮子,安钦“嘭”的一声将门关上,连同他的话一起堵了回去。 吹了一脸关门风的沈宴珩:“……”无奈笑了笑。 等门外一片寂静,沈宴珩才敛起笑容,沉声道:“进来。” “主子。”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掀开瓦片从屋顶跳了下来,双手奉上一只金瓶。 沈宴珩从里面倒了一枚药丸服下,身后火辣辣的伤口总算降了些温下来,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得到了片刻舒缓。 “江州情形如何?” “主子身亡的消息已传出,诛龙教徒对此深信不疑,打算明日做局污蔑朝廷占领江州,属下已将他们分发给百姓的炭火掉包,确保百姓无虞,只是徐庶那边……” 沈宴珩道:“易容的人安排好了?” “一切安排妥当。” “很好。”沈宴珩:“你回去等消息,徐庶一死,开始行动。” 黑衣人虽不知道主子为何如此肯定徐庶今夜必死,但不疑有他:“是!”领命告退了。 · 另一边,安钦将沈宴珩腰带上的玉扣下留下,带着腰带回了江州城。 不用带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身为风月山庄如今顶尖的刺客,安钦轻而易举的便略过了城墙,跨越了大半个江州城内,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房檐上。 刺客的敏锐和机警让安钦还未踏足这里便知道了宅中的人在哪间屋子里,他蛰伏在房檐上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往窗缝中扔了颗石子。 屋内的男人被这声响惊动,吓了一跳,才抬起脚步要去关窗,脖子上倏忽抵上了一柄刀刃,立刻要呼叫的嘴巴遭人捂住。 “徐庶,诛龙教副教主,其余叛党在哪。” 身后的刺客冷冰冰的开口。 徐庶陡然睁大了眼睛,却没有丝毫要说话的意思,反而见有回旋的余地,镇定下来。 安钦见状,眸子一寒,毫不犹豫的将他抹了脖子。 套不出话的人,留着无用,他本也没打算徐庶会将诛龙教余孽藏身何处告诉他。 杀人,最忌讳的就是磨蹭。 将人杀了,处理掉屋内的脚步,安钦顺走了徐庶身上的银子,换下夜行装扮,直奔夜市而去。 第27章 要我的命都成 在沈宴珩那接连暗杀失败挫败掉的锐气,终于在今日找了些回来,安钦行动带风,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可见他并没有退步,实在是沈宴珩那厮过于无赖难缠。 也难怪刺杀沈宴珩这事庄主要刻意交给他,庄主果然是对他委以重任! 安钦暗暗敛眸,深沉严肃的表情在走出漆黑一片的死胡同后,刹那变得平静。 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淡泊的板起,穿着身束袖的劲装,悄然隐没进人流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江州作为整个梁朝最大的玉矿地,虽前不久闹了涝灾又有疫病传播,但受灾严重的也只有住在河堤两旁的农户人家,徐庶散药收割神医名号后疫病也几乎不再蔓延。治住了涝灾和疫病,这玉矿地商贩富贾无数,几日的整顿街市早就恢复了以往的繁华,比安钦和沈宴珩刚到那日的黄昏还要热闹,就连和皇城比,都有些不相上下了。即便如今是夜晚,整条街依然灯火通明,吆喝不断,和白日几乎没什么两样。 花钱难得不用精打细算,安钦掂量着从徐庶那顺来的银子,买了够吃七天的米粮,想了想,又要了一屉肉包,趁着小贩蒸包子的间隙,将剩下的钱全拿去换了药。 药材并不便宜,尤其是在这灾情疫病前后,哪怕是最普通的草药的价格都能翻上一番。 那药铺掌柜一边笑着给安钦打包,一边殷勤的开口:“爷,咱们这前阵子疫病四起,得亏是有徐神医出手及时止住,您看您要不照着徐神医的方子再抓两贴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徐庶那医方并不是秘密,否则也不能短时间内就获得被一州百姓如此爱戴,就连药铺掌柜说起这位“徐神医”,脸上的市侩气息也少了不少,眸子里多了几分敬重。 安钦面色不变,并未回答,抱胸等着他抓药。 掌柜的哪知道他心里的徐神医已经气绝了,还是被眼前人一刀封喉的,他只当是安钦误会他要借机牟大利,笑容一顿,眼珠转了转,连忙补充道:“这您放心,徐神医把医方给了我们所有药铺前就言明了,不许收高价,您出门只管去问,但凡有谁家卖的比我这便宜的,您找人来砸我场子,我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安钦瞥了他一眼。 掌柜的被那双凌厉的双眸盯上,心里一惊,后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笑容险些僵在脸上。 安钦收回目光,淡淡道,“嗯。” 掌柜的愣了愣,方才那点没来由的胆寒一消而散,展露出对银子的殷勤,生怕对方反悔似的,立刻就将药抓好打包了。 江州疫病早就没了,这方子能多卖一副是一副。 “对了爷,这东西是徐神医那边拿过来的,能安神养气,您也按着分量拿两份走。”掌柜的拨弄完算盘将银子点清,目送安钦出门之际,又想起今儿个前半夜徐神医那里派人送来的炭。 他看过了,不是什么好炭,这大热天的他这药铺反正也用不着,与其堆在店里占地方,不如按照送来了人的意思送给抓药的人,权当行善积德了。 “您看我这可是正规的药铺,从不昧人东西,否则这炭我就不给您了。” 掌柜的给安钦装好两袋,也不管他要不要,往手里一塞,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送客,就差再招手说“下次再来”了。 安钦蹙了蹙眉,听是徐庶那边给的,默默将袋子拎紧,点了点头。 正要拿着东西离开,安钦忽的想到什么,猛然顿住脚步。 “请问……”安钦蹙起眉,冲着还站在门外呵呵治笑的掌柜道:“什么是契兄弟?” 掌柜的:“……啊?” 安钦认真的盯着他。 许是对方的眼神太过犀利,掌柜的不敢不答,挠了挠头:“想必,想必是表兄弟的意思罢。” 表兄弟? 安钦直觉这回答也不对,奈何“契兄弟”三字横着看竖着看都像是对兄弟的意思,实在是不像沈宴珩那一贯卑鄙的作风。 见问不出自己想要的,安钦冲掌柜的点了点头,他提着一大包草药转身离去。 回包子铺取了肉包,扛上那袋足够吃七天的米粮,安钦换了衣裳,又星夜出了城。 . 回到村口恰好过去两个时辰左右,夜已彻底深了,方才离去时还剩下零星茅屋闪着微弱的光,这会儿也全都沉浸在黑暗中。 万籁俱寂,只凭稀疏星月依稀可见四周张牙舞爪的树丛,好似半夜夺命的厉鬼,伸出漆黑尖锐的爪牙。 安钦轻声推门进屋,用米袋抵住门,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内,陡然亮起了一片昏暗摇曳的烛光。 沈宴珩将那小半支蜡烛点燃,用蜡油固定在凹凸不平的地上,见安钦看过来,苍白的脸露着微微笑意,“只剩半截,可得省着点用。” 安钦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搔了一下,欲言又止,板着脸收回目光。 沈宴珩扫了一眼抵门的米袋,心照不宣的没问哪来的银子:“我还当你又丢下我跑了,短短两个时辰,简直是辗转反侧,度秒如……” 第33章 话未说完,安钦从衣襟掏出一个油纸包,砸了沈宴珩满怀。 男人愣了愣,闻见里面飘来的肉香,嘴角一勾,甫一张嘴,脸上劈头盖脸扔来了一块布条,又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是他的腰带,只是上头价值连城的玉没了。 三更半夜,原是为了他一句话,当贼去了。 可见是把他的话都放在了心上。 太傅大人全然不顾自己那话可是“收下腰带代表答应求爱”,只一厢情愿想着两情相悦的事,看着安钦坚挺的背影和那不苟言笑的侧脸,忽的笑出了声。 薄唇再度张口,才说出个“我”字,怀里又被扔了一袋子的硬东西,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还不忘心中笑骂一声,接着又甘之如饴了。 “徐庶我杀了。”为防太傅精虫上脑,安钦率先开口,“这是他送到药铺的炭,抓疫病方子送二两炭。” 虽不了解行医治病,但作为风月山庄的庄主,对毒的了解,绝非一般人能比的,沈宴珩恢复了正形,捡起一边的药方,和怀中的炭认真比对起来。 这一比较,果真发现了蹊跷之处。 “丧心散。”他敛起笑意,淡淡出声。 丧心散无色但有味,据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潮味,混合在木炭、香料中极难察觉,虽不至于致命,但配合龙信草可叫人失智,听到特定的哨声会发狂,因其失智后容易受人操控,丧心散一直是种为江湖人所不齿的毒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徐庶分发的炭中竟然藏了这等毒,怕不是要利用百姓失智一事大做文章,嫁祸当今陛下有违天道,好趁机造他的反。 安钦心中一惊,眉心紧紧皱起,仔细拿起一块炭火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不属于木炭的怪味。 看向沈宴珩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无比,心惊徐庶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之后,望着沈宴珩那张谪仙般的儒雅脸庞,心中再度涌起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他整个胸膛都填满包裹。 沈宴珩位列三公不算,不仅武功不差,竟然连毒药一块都有钻研!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饶是安钦看他不爽已久,也不得不承认,像沈宴珩这样十全十美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除却脾性无赖卑鄙,简直无所无能,连他都比之不及。 安钦看向沈宴珩,对方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那副笑意吟吟的脸,正撑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安钦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忽的一凛,漆黑冷漠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了一抹暗光,抿住的唇逐渐松缓。 沈宴珩若是能为风月山庄所用,为庄主效力,或许…… “沈宴珩。” “嗯?”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上面下了令,回京之后,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你首级。”安钦蹲下身,停顿了片刻,道,“你若是愿意效忠主子……” 沈宴珩修长的手指夹住那下了丧心散的炭,“好呀。” 安钦没想到他竟然会毫不犹豫答应,想要继续劝说的话顿时堵在喉间,眼眸惊讶的张大。 沈宴珩勾起唇,看着面前怔愣的看着他的小刺客,说道:“你主子要是愿意把你嫁给我,别说效忠他,要我的命——都成~” 第28章 晚上还是要节制些才好 沈宴珩毫无疑问又挨了一记白眼,却不曾恼怒,眯晃着脑袋,视线毫不掩饰的盯着眼前的英俊青年,上下仔细打量。 都开始劝说他归降了,不就是舍不得他死? 舍不得他死,不就表示他心里不仅是有他,还十分在意他? 这一刀挨的可太值了。 沈宴珩直勾勾的看着安钦,眼中的喜欢和情意简直快要漫出来,直瞧的安钦羞恼不已。 才生出的一点恻隐之心被这不要脸的人轻易抹灭,安钦只恨现在还在江州,否则他势必要取了这混蛋的脑袋不可。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如此无耻至极之徒! 简直白日做梦! 滚烫的视线黏在身上,安钦被瞧的浑身不自在,背过身去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忍下泛起的杀意,那张肃杀冷峻的面容重新恢复了冷漠和平静。 他展开从药铺买来的东西,银针在蜡烛的火焰上烤了一遍,冷冷的扫了沈宴珩一眼,无视这厮方才浪荡的要求,沉闷开口说:“转身,包扎。” 清冷的声线一旦掩盖出了方才劝说沈宴珩归降风月山庄的关切和温和,便只剩下了一贯的冷漠,又成了那个无欲无求手起刀落的无情刺客。 不过沈宴珩早就知道安钦这人清冷古板的很,在<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沉浮多年对察言观色一套简直是得心应手,抬眸一瞧,就知道这小子藏着怒气,要公报私仇了。 他背上的伤昨日才缝,又不曾发炎溃烂,就是要换线,少说也得过两天。 瞧那眼神,巴不得自己变成银针,捅他身体里才好。 他惹的,这气自然是要他消的,左右是些皮肉之苦,服了药也不打紧,沈宴珩连叫自己手下武功最高的刺客暗杀自己的事都做得出来,更别说是博心上人一笑,只是叫他出个气了,何况还能借此机会博个同情。 他当即抿唇一笑,干脆的解了衣带,将衣襟褪到了臂弯。 刀伤经过一夜虽止住了血,但伤口四周都变得青黑,混着凝固的血块,横跨整个背部,像极了一条大黑蜈蚣,瞧着只比昨日还要严重。 安钦看到那狰狞丑陋的伤疤,平静的内心掀开一道口子,像是忽然叫人怼了一拳似的。 手里的银针刹那变得滚烫无比,他喉结滚动,倏忽抿住了唇瓣,表情如临大敌起来。 沈宴珩迟迟没有等到安钦动手,想到什么,嘴角的笑容停顿了一下,暗道不好。 这世上就没有人不喜欢美好的事物,他这小刺客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年送过去的东西,都是挑了好看又好用的送,就是起初不看美丑的人,都能叫他养出一个喜欢好看的东西的性子。 沈宴珩自认如今让安钦有所迟疑,他这张脸和身子绝对是占了很大的好处,毕竟他确实英俊潇洒早年也不乏有不知他身份的断袖暗暗示爱。现如今他才挨了一刀,伤口昨日是血肉模糊只瞧着渗人,但今日皮肤定是狰狞可怖青一块紫一块的,这要是叫安钦见了,岂不是要吓着了。 若是日后见了他,想的都是这青青紫紫的刀痕就不好了。 “还是……” 沈宴珩耸动肩膀,要将衣服穿上,背后火辣辣的伤口却忽的一重,接着感受到一阵凉意,减轻了伤口处的灼烧之痛。 沈宴珩微微侧目,只见那烧了消毒的银针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布包之中。 心疼他? 沈宴珩挑了挑眉,含情的桃花眼似是惊讶的微微张大,得了天大的便宜,心中不免来回荡漾,连两人日后成婚要宴请那些宾客都想好了。 不过到底顾念着身后的伤口,沈宴珩强忍着把住嘴门,不语,只是一味的勾起唇角,止不住的心旌摇曳。 安钦皱着眉用木片将药膏仔细涂抹到男人背上,确保一处都没有漏下,才收起地上的东西。 “江州知府信不过。” 沈宴珩还在宾客名单处较劲,听他忽然开口,身子一顿。 安钦道:“徐庶的药方每个药铺都有,领炭的百姓不计其数,徐庶虽死,但他还有同党,我一个人杀不过来,官府业已叛变,你写封信,我可以帮你送到京城,一日便达。” 风月山庄有专门送信的信鸽和机关雀,速度之快不是马能比的,只是不能长途送信,恰好风月山庄的就在京城前往江州的路途,他将信送到风月山庄,凭庄主对此事的上心程度,绝对会立刻派人送到京城。 何况…… 安钦垂了垂眸,心道即便此事无关紧要,他也相信,庄主绝不会让他在江州遇险,那些山洞就是最好的证明! 左右风月山庄是自己的,不怕暴露,正好叫苏营天安心,顺道也好叫他赶紧物色新任江州知府,赶紧过来接任。 至于那些炭…… 风月山庄别的没有,毒药和刺客,那是遍地都是,自然不缺各种解毒丸,影十已派人混入诛龙教,接下去的事,他很放心。 沈宴珩点了点头,欣然收下了安钦的关切:“好啊,如此大恩,只怕我只能以身……” 安钦连忙瞪了他一眼,将地上装了针线的布包往沈宴珩面前一丢,一脚踢倒一旁的柴火横放在两人中间,硬生生打断了沈宴珩语气轻飘的话和直勾勾的眼神,接着抱胸靠着稻草转过身去,闭眼睡觉。 沈宴珩:“……” 沈宴珩捏住捏住布包,止不住弯了弯唇,心中依然荡漾:这是……定情信物? 这边柴房再次熄了火,茅屋的另一边,妇人抱着孩子,本就觉浅,听见些许柴房传来的动静,彻底醒了过来,心中隐约不安。 “大牛,今天那两个……” 她没像大牛一样在南方生活过,自然不知道“契兄弟”的意思,只知道自家丈夫也是个爱钱的,那两人衣着不像普通老百姓,今日收留了他们,她和女儿,是整日都得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毕竟这世道,女人受了委屈,压根没处说理去。 第34章 大牛鼾声一止,迷迷糊糊起来,恰好听见那头柴火窸窸窣窣的响动,被脑中的画面勾起火来,对着妻子动起手来,满不在乎道:“害呀,别人当然不能随便留,你我可宝贝着呢,那俩儿啊是一对儿,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我早年在南边,俺们那管断袖就是叫的‘契兄弟’,你就放心吧,他们一看就是家里不同意逃出来的,一个少爷一个或许是什么侍卫随从,运气不好逃到咱们这闹天灾的地方了,那看着快要死的男人,你没瞧着白天那眼神,生怕我和他抢他那男媳妇呢。” “呀。”妇人惊讶的捂住嘴,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庆幸今日灶头还有不少柴,明日可得少去柴房,别撞见什么不该见的才好。 · 安钦睡下没多久,天便亮了。 沈宴珩同意写信却指明要宣纸和由江南产的藕丝信封,安钦待天蒙蒙亮,便再度前往江州城内,购买这厮要的东西,顺道再探探消息。 而这边,沈宴珩再度召来了影十九,将丧心散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解决一个小小的诛龙教叛贼,还不需要他特地出手,此番出京,主要为的,还不是安钦这个人。 只是吩咐影十九在三日内解决完此事,沈宴珩便没再多言,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和一条瞧着脏兮兮的腰带,转而吩咐影十九去差人打造两个合适的木匣。 亲眼看着安钦将偷腰带又去药铺买了针线的影十九神情颇为复杂:“是,您的伤是否需要属下重新……” “这倒是提醒我了。”沈宴珩坐了起来,牵扯到身后的伤口,疼的太阳穴猛跳了两下,“木匣打好,再带一盒去疤膏。” 留疤可就不好了,那可是个小色鬼。 看来是不需要重新包扎了,影十九复杂的神情变得有些同情:“……是。” 他成为暗卫之前也是刺客,和安钦有过几年的交情,自然知道安钦瞧着人模人样一丝不苟,实则哪怕是连自己受了伤,包扎都是草草了之,死不了就成。风月山庄并不会短自己的人的开销,疗伤治病还是执行任务时的衣食住行皆由山庄承担,但据他所知,安钦都是花费最小的,出门在外,衣食住行,也都只要能果腹就好,抱着两块硬邦邦的饼都能啃的十分自在。 影十九想到前天夜里暗中看到的那实打实的一刀,再想到安钦那对自己都潦草笨拙的态度,心里默默对主子生了一股敬佩之意。 主子也实在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真不愧是主子! 影十九接了命令又隐回了暗处,另一边,安钦已拿着宣纸和信封,迅速赶了回来。 一夜之间离开村庄两次,都不曾被人察觉,等沈宴珩写好信,安钦用机关雀将信寄出,一切完毕之后,他拎着那袋抵门的米出门,和大牛的媳妇撞了个正着。 “大嫂,借个锅。”安钦颔首致谢,淡淡开口。 大牛媳妇吓了一跳,面对陌生男人下意识的胆怯,但想了想昨天夜里大牛说的话,面上忽的一红,扫了眼安钦的腰身,脸更红了,点了点头:“就在那呢,要帮忙不?” 安钦奇怪的看了女人一眼:“不用,多谢。” 大牛媳妇点点头,抱起女儿,路过柴房瞥见里面的柴火被弄了个乱糟糟,连脖子都冒起了热气。 过了许久,她从屋内拿出一把柴刀,小声道:“床板子小了点,你要是有力气,可以去附近砍几根竹子搭个大点儿的,大牛房里还有床棉絮,虽然破了点,总比稻草好,你,你相公那伤,一定会好的,你也别太伤心了,晚上……晚上还是要节制些才好的快。” 第29章 甘之如饴 安钦道谢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硬是被妇人一声“相公”给堵住了。 从灶台下僵硬的抬起头,他冷漠的神情都出现了一丝龟裂,剑眉紧紧的拧在一起,甚至怀疑自己是那晚被杀手下了什么药不曾察觉,如今药效发作导致耳朵出了问题,否则怎么听见这女人说沈宴珩是他的—— 安钦冷不丁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眉心一颤。 没出现幻觉,不是幻听。 “哎呀!”大牛媳妇说完,本就红通的脸颊闪过两抹怪异的红晕,丢下柴刀捂着女儿耳朵,羞涩转回了屋。 安钦:“……” 瞧她的反应,契兄弟是什么意思,他大抵知道了。 该死的沈宴珩! 安钦顿感一阵羞恼,冷着脸看了一会儿锅中才下的米粒,又愤然坐下,鼓着腮帮子生起了火。 虽是煮着粥,但耳边全然不受身体控制,不由自主飘来那妇人含羞带怯的一声“相公”,眼前更是在这一声“相公”飘来之后,不合时宜的浮现沈宴珩的笑脸,连那灶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都逐渐汇聚勾勒成一张人脸的模样,缱绻的看着他轻扬唇角。 操! 安钦往灶里捅了两根柴,将那欠打的火焰捅散,板起一张脸看向别处,一时心烦意乱。 心思聚不到一起,连锅中的粥早已煮沸都不曾发觉,等安钦闻到一股米香,揭开锅盖,里面为了煮粥多加的水已经烧干了。 · 说好的去煮粥,放到沈宴珩面前的却成了一碗黏稠的米糊,甚至还有一块黄黑色的东西,依稀可以瞧出来这大抵是块烧焦的锅巴。 风月山庄的刺客都会基本的生存技能,不能说做出来的东西能和厨子一较高下,但至少煮饭还是会的。 看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能叫一个刀尖上舔血的刺客分神…… 沈宴珩看着安钦放到他面前的黏稠米糊,只是挑了挑眉,嘴角一勾,心想:必定是在想我。 后背伤的过于重,不用沈宴珩特地伪装,只是抬了抬胳膊,一股刀割般的疼痛便从肩膀处传来。 他控制着表情,龇牙咧嘴的恰好,叫自己看起是痛的钻心又不失英俊面容,抬起那双含情眼,期待的看向安钦。 安钦面无表情的把碗递到沈宴珩嘴边:“张嘴。” 婚宴还是整个京城的人全请了吧,一人说一句贺词裱起来,沈宴珩心中又荡漾了起来,乖乖张开了嘴。 安钦敛了敛眉,毫不客气的把米糊往沈宴珩口中狠狠灌了进去。 才煮好的米糊还带着烫人的温度,沈宴珩猝不及防被烫了个正着,喉间被这黏稠的米糊呛的难受,下意识要把嘴里的东西全吐出去。 安钦幽幽道:“契兄弟是断袖夫妻。” 沈宴珩:“……” 沈宴珩硬生生把要吐的东西忍了回去,咬紧牙关闷咳了几声后,全部咽下。 “咳,咳咳。”沈宴珩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仍然没有丝毫怒气滋生,甘着甘着又如饴了,轻声道:“手牵了,嘴亲了,一同睡了,府中任你来去自如,命也心甘情愿给你,你还想不认账?” “分明是你……”威胁在先。 安钦愤然瞪起双目,话还不带讲完,沈宴珩紧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分明是我情根深种,纵使你整日打骂,我也甘之如饴。” 男人因强忍着把滚烫的米粥咽下去而难受的眼尾泛起了一层薄红,给这张苍白的脸增添了几分血色,像是冬日里刚吃过人心的妖冶狐妖,一双桃花眼自下而上的看着半蹲着高过自己的人,又平白增添了几分柔弱和可怜。 太傅大人能成为全京城待字闺中的千金贵女的意中夫婿,也不全是靠年少有为三公之位。 安钦素来冷淡的瞳孔骤然一颤,喉结上下一滚。 四肢逐渐紧绷,头皮发麻,想要继续怒瞪着沈宴珩,却反而在对方那双明亮的不掺杂一丝利益的桃花眼中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安钦瞥过头去,心跳没来由的失了往日的平静,乱了呼吸。 沈宴珩瞧见刺客脸上飞快的闪过了几抹红晕,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暗自庆幸自己好在模样俊俏,否则就是真把命送到这小色鬼手上,也只能换来一句“大恩大德,来世当牛做马”了。 “不说你是我娘子,这农户妻子在家中,绝不会放心收留我们,你若不高兴,我们现在走就是了,我的伤,咳咳,应当是死不了的。” 沈宴珩撑着要站起来,双腿踉跄,往前跌去。 安钦手脚已比脑子快一步做出反应,伸手接住沈宴珩,却不料男人受伤之后四肢绵软,身子比寻常重了一倍似的,他一时没有准备,接着人后退几步,被沈宴珩压到了墙上。 男人低下头,状似不经意般的直对着安钦的唇吻了过去。 第30章 怎么不躲 其故意而为之的态度简直昭然若揭,安钦被衔住唇瓣,被这人无耻的动作再度刷新了下限,一时怔愣,不料被对方趁机撬开牙关,占满了整个口腔。 独属于男人身上沉寂的木香从鼻尖流到脑内,安钦大脑一片空白。许是被占便宜的多了久了,身子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无赖举动,安钦心底大惊,却没有立即生出抗拒之意,反而觉得嘴唇贴着一个柔软的物什,舌尖隐隐传来蜜一般的味道,倒是……挺舒服的。 第35章 安钦胸膛剧烈起伏,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逐渐出了神。 小刺客没有抵抗,这倒是在沈宴珩的意料之外,难得没挨巴掌,他嘴上逐渐温柔下来,由原来的深吻改为蜻蜓点水般的碎吻,最后在那唇上重重碾过,撑起手臂退离些许,无辜说道:“没站稳,我并非有意,你怎么不躲?” 说着抱歉的话,可那嘴可就是朝着安钦噘过去的。 安钦猛然回了神,脸颊全是男人说话间喷洒出的热气,白皙的肌肤下透气一层薄红,给这清冷的容貌增加了几分情色。 沈宴珩低头又对着那张显然还没有缓过来的微张的唇亲了一口,“怎么不躲?是不是就等着相公来亲?” 一股羞愤刹那涌上安钦的面门,他压下眼皮,凶恶的瞪了眼前的登徒子一眼,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沈宴珩胸口,将人推开。 “唔——” 男人受力,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上柴房内高高垒起的柴堆,疼的五官都扭曲了一瞬。 “滴答。”“滴答。” 几滴血顺着他的手腕,滴在缝补过的青色碎花棉絮上,绽开了一朵花。 安钦眼眸蓦然睁大,被轻薄调戏的事立刻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一个剑步扶住沈宴珩,另一只手扒下他肩头的里衣,查看伤口。 才结痂的地方重新裂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不断冒着鲜血,索性没有把线崩开,不用再缝针受一次皮肉之苦。 安钦心底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嗓音冷到了极点:“这次没有大碍,再敢胡来,不必等到回京,我随时取你人头回去交差。” 反正信已送出,再不济庄主的人也还在江州,诛龙教的人必死无疑。 沈宴珩存心找死,不如他先了结了他。 沈宴珩疼的额头冒起了一层细小的汗珠,强忍着才没有在心上人面前露出狰狞的表情,咬着牙笑道:“请便,牡丹花下死,做鬼……唔!” 肩上又遭了一掌,力道虽轻,但牵扯到背后刚裂开的伤口,其酸爽滋味,可不是一般挨打能比的。 沈宴珩咬紧牙关,将痛呼全部咽进了肚里,缓了好一会儿,继续调侃:“我这伤是为谁受的?不准我胡来,也不见你这没良心的小刺客对救命恩人主动些。” 安钦抿紧了唇瓣,怒瞪着他。 沈宴珩这回倒是没挨到打了,他舔了舔嘴唇,双目下移,盯着安钦那格外红润的唇,微微倾过身子。 安钦看着越发凑近的脑袋,如临大敌,一只手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然而那张脸在咫尺距离间停下,近的仿佛贴在一起,说话动作稍大一些,就能交换一个缠绵的吻。 安钦垂下眼瞧着那张形状好看的唇,不禁想到了方才被“偷袭”的滋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沈宴珩忽然开口:“还不替我包扎,是想谋杀亲夫么?” 安钦脑袋轰地一声炸开,向来冷淡的脸上飞过几抹羞赧的红,眸子狠狠一颤,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被戏耍的恼怒,一下就绷紧了唇,敛下眉眼,深吸了两口气,才扶着沈宴珩坐下,转身出去打水了。 沈宴珩笑吟吟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多打些水,三五日不曾沐浴,身上和心里,都痒得慌。” 这厮说话总是一股子调情味,安钦眼皮一阵跳动,还是去照他的吩咐烧水去了。 给过这农户钱,安钦要柴烧热水,大牛媳妇自然点头,念在当才锅里剩下的多余米糊给她女儿吃了,那米糊虽然卖相不好,可比他们吃糠咽菜的饱腹好吃多了,便大方的将自己刚烧的水匀了一半给安钦用。 “这些是我刚烧的,你先用着,你,你相公的伤要紧。” 提起沈宴珩,妇人又是一脸羞涩。 安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只怪自己见识短,现在也只好咽下这个哑巴亏,认了:“嗯,多谢。” “有事再叫我就成。”妇人说完,抱着孩子进了屋里忙活了。 安钦试好水温,又回了柴房。 沈宴珩奄奄一息的用肩膀轻靠在墙边,上身衣裳已经自己脱尽了。 安钦一进门,入眼的便是男人姣好的身形,因失血而导致更加白皙的皮肤上染了几条殷红的血痕,给这瞧着儒雅的书生增添了几分妖邪的魅惑。 安钦眼神闪了闪,忽觉得有些不自在,盯着脚尖走到沈宴珩身边,沉默的替他将血擦干。 从药铺买的伤药管够,安钦在伤口上撒了许多,又用新的纱布重新包扎,出门换了一盆温水,任劳任怨的替沈宴珩擦了上身。 擦完上面,安钦面无表情的将手伸向了男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裈裤,动作蓦然一顿,低下头转而往外挪了几步,由拉裤腰改为了卷裤腿。 沈宴珩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待两条腿都擦拭完,安钦端起水盆,打算出去倒水了。 沈宴珩拉住了他的手腕,神情无辜的低头看了一眼。 安钦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去,视线最终落于两腿中间。 安钦:“……” 若是以前,同为男人,举手之劳他当然不会推辞,但现在,眼前的可是一个对自己有淫邪想法的断袖! 显然是低估了这太傅不要脸的程度,安钦倏的抿紧了嘴,薄唇抿唇一条直线,而后闷声将手里的帕子递到沈宴珩面前,满脸抗拒,就差把“你自己来”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沈宴珩佯装抬了抬手,只是不等够到那帕子,双手又无力的垂落,明目张胆的挟恩图报道:“嘶,好疼。” 第31章 是冲安钦来的 这边,沈宴珩仗着有伤,肆无忌惮的勾引了安钦好几日,时不时挨两巴掌已成为家常便饭。 背后的伤硬是拖了七八日还不见有愈合的痕迹,每回换药,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过这刺客下手从没轻没重到越发轻柔小心,沈宴珩即便挨打也荡漾的很,心道这打没白挨,比巴掌先到的,还是青年身上那股冰雪般好闻凛冽的气息,简直比止痛药还管用。 而另一边。 风月山庄的暗卫混入诛龙教后,已将整伙叛党控制,至于早前徐庶已分发出去的药和炭,皆已尽数追回了。 安钦用机关雀送回皇城的信也已到了当今皇帝手上,苏营天二话不说,当即拨了三千精兵前来,就在今日午时前进城了。 精兵联合风月山庄的暗卫,将诛龙教连根拔起,确保没有一条漏网之鱼,除却几个诛龙教首脑人物留有一息活口等待斩首杀鸡儆猴,其余人格杀勿论。 安钦早起去城里买药看到贴出的歼灭叛党的告示和驻守在知州府衙外的皇城精兵,便连忙赶回了村子,带着沈宴珩告别大牛夫妻,赶回江州城和精兵汇合。 还未到城内,便遇到了出城寻找沈宴珩的官兵。 “大人!”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红衣铠甲,面容端正威严,见着不见一点唇色的沈宴珩,一个剑步便冲了上来,扶住这“弱不禁风”的太傅大人。 沈宴珩本还靠在安钦肩上借着伤势占些不占白不占的便宜,都没注意来者是谁,一把被这红衣小将薅了过去,脸色略显不悦。 待看清这胆大包天薅他的人,沈宴珩微微一愣,眉心蹙到了一起:“齐绪?” 左监门卫协掌宫城诸门禁军及门籍,姓齐的没在皇宫守卫,皇帝怎么会派他到江州来。 江州有他风月山庄的暗卫在,便是随便调取一支军队过来,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沈宴珩眼底闪过一抹疑虑,凌厉的桃花眼逐渐眯起,不经意的瞥过他身后那帮子穿着统一的士兵,敏锐的扫到了一个嵌在人中不起眼的瘦小士兵上。 是了,险些忘了,齐绪还是皇子公主的骑射老师。 能跟着齐绪出来的,也就只有当今皇帝最宠爱的三公主苏婉婉了。 上回的课业布置的还是少了些。 沈宴珩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呵。” 齐绪手一僵,动作都慢了几分,恭恭敬敬的把沈宴珩送上了马车。 那瘦小的身影不安的动了动,将前排两名高大男人往中间一扯,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安钦听着突如其来的冷笑,顺着沈宴珩那意味深长的视线忘了过去,还是在人群中瞧见了那个企图遮住自己的士兵。 当刺客这么多年,什么伪装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几乎是一瞬间,安钦就能确定,那个带着军帽行动心虚的,是个女子。 左监门卫齐绪,他曾经见过的,能让左监门卫同行的,恐怕身份不可轻视。 安钦瞥了一眼便赶紧收回了目光,正要立在马车边跟随士兵同行,齐绪忽的转头,对着安钦:“夫……” 青年眼神杀意太重,齐绪硬是把到嘴的“人”字又吞了回去,一边是太傅大人,一边是太傅大人的枕边人,他绞尽脑汁大脑飞快的转动,终于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抱了抱拳,重新开口道:“曲司公子,回城路途颠簸,还请您上车内照顾大人。” 第36章 也难为齐绪还记得安钦的假名。 既保全了安钦作为男人的脸面,又成功将他塞进了太傅大人的马车,两边都不得罪,一会儿太傅大人问罪他怎么将三公主带出来一事,或许还能讲点情面。 谁说武将胸无点墨?齐绪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也有当文胆智囊的天赋,这一举三得,简直太有智慧了! 实在是厉害啊齐大人!升官指日可待了! 安钦闻言拧了拧眉,扫了眼马车,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沈宴珩透过窗帘布的缝隙看见原地不动的安钦,猛的咳嗽了两声:“咳!咳咳咳!” 安钦:“……” 犹豫之下,安钦还是进去了。 谁知道这无耻狗贼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些什么。 何况……他一个刺客,在朝廷的人眼皮子底下还是少现身为妙。 马车缓缓驶动,士兵一个个的跟上。 从这回到江州城少说也有十五里路,驱车的车夫显然故意放慢了速度,照这个速度下去,太阳落山他们才能勉强进城。 诛龙教的事几乎尘埃落定,沈宴珩早一日回江州,晚一日回江州,并没什么差别。 这慢的不亚于龟爬的速度,是为了照顾谁显而易见。 沈宴珩只一路上说着加快,硬是催的车夫骑虎难下,只好加快了进程。 伪装成士兵的苏婉婉很快就跟不上了。 “停!” 苏婉婉气喘吁吁的大吼了一声,气呼呼的掀掉这难受的头盔,扔给齐绪后,大步上了马车。 齐绪心里一凉,无声的叹了口气,给车夫使了使眼色,叫他只管赶车。 苏婉婉鼓着腮帮子进马车后,没瞧见这逼仄的空间内还有什么坐的地方,只有沈宴珩左侧还有一小块长凳露出来。 能挨着太傅坐? 这可真是太好了。 苏婉婉眨了眨眼睛,当即将火气和不爽抛之脑后,下意识捻袖子故作矜持,却忘了自己穿着士兵的衣裳,没有袖子和裙摆可揉,只好端着双手,作出一副娇羞状,小碎步的挪过去,欢天喜地的在沈宴珩身旁坐下了。 “本宫是听闻太傅失踪数日,磨了父皇三天三夜才得以出宫,太傅明知我在后面,还故意叫车夫快走。”苏婉婉噘起嘴,小声抱怨着。 沈宴珩往安钦那挤了挤,不急不缓道:“臣一时不察,公主恕罪。” “算了算了,本宫可没那么小气。”苏婉婉摆摆手,“本宫来时已经狠狠揍了一顿伤太傅的逆贼,等回京之后,父皇一定会砍了他们,为太傅出气的!” 沈宴珩礼尚往来:“回京后臣也必定倾尽心血更加严厉的教导公主学业,以报圣恩。” “这,这倒是也不必。”苏婉婉好不容易酝酿了一路的情窦“噗”的一下散了大半,明艳的小脸忧心忡忡,毕竟太傅是真的会打她手心。 生怕自己本就不愉快的学习生涯雪上加霜,苏婉婉急忙转移话题,一双眼睛慌乱的瞥,这才瞧见沈宴珩白皙如玉似的双手中握着一只肤色略暗但节骨修长的手。 她这才注意到穿着一身黑色几乎和马车内部融为一体的安钦。 顺着那只形状好看的手往上,苏婉婉第一眼记住的就是安钦那张脸了。 好看。 绝顶的好看。 苏婉婉双眸又恢复了亮彩,戳了戳食指,捏着嗓子道:“本宫坐在这里会不会挤到太傅的伤?本宫还是坐那……” 坏了,不是冲他来的,是冲他的小刺客来的。 沈宴珩一把薅住苏婉婉,不悦的微微一笑:“公主坐着别动,就是对臣的伤最好的照顾了。” 第32章 是被撬墙角的声音 “不动就不动。”苏婉婉小声嘀咕了一句,坐了回去,心中腹诽太傅可没主动对她这么靠近过,今天这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若是平时这一举动倒是能让苏婉婉如蜜般高兴,但这才被太傅吓唬回去皇城有她“好看”的,太傅这会儿就算是天仙下凡,苏婉婉都不敢生出点别的心思来。 得亏父皇深明大义,没有早早就将她指给太傅,否则她这下半辈子,岂不是都要学海无涯了。 苏婉婉嘟囔了几乎,乖巧了不到半炷香,便偷偷往边上去瞥那个俊俏的“侍卫”。 安钦察觉有目光扫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望了过去。 一只袖子从旁伸出,恰好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被挤在中间的男人维持着淡淡的笑容,温柔的桃花眼中却已褪去了笑意,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捋了捋发丝:当着他的面都敢眉来眼去了? 苏婉婉坚持不懈的换了个角度,透过太傅臂弯看去。 那黑衣紧身的是个很周正的青年,脸颊轮廓分明,一双剑眉又浓又密,贴近鬓角,狭长的凤眸内看不出波澜,和他的面色一样冷峻,坐在儒雅随和的“文弱”太傅身边,身上的侠气和不羁被衬托的愈发鲜艳。 和宫里的带刀侍卫很像,但又比侍卫好看、侠义,看着武功也很高强的样子。 不待苏婉婉继续多看几眼,太傅那碍事的袖子又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宴珩借着整理仪表的动作,另一只手贴着安钦的大腿,轻轻掐了一把,眼神分外幽怨。 安钦连忙并紧腿,移开目光,端正坐直。 “哎,本宫是当今的三公主,你叫什么名字?”苏婉婉扒开太傅碍事的袖子,伸过头去,好奇的看着安钦。 安钦瞥了她一眼,沉思了片刻,“安钦。” 他的真名已经告诉沈宴珩了,被公主知道也无妨。 反正他们是绝对无法根据一个名字就查到风月山庄的。 得益于方才齐绪“一举三得”并未暴露安钦的假身份,苏婉婉还不知道安钦是沈宴珩明面上的未婚夫人,她扒拉住沈宴珩的手,鹅蛋脸上逐渐浮现几抹羞赧:“安钦?你是太傅府的侍卫?” 三公主既不是任务暗杀对象,又是皇室,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何况十五六岁的少女也像极了安钦在家中的小妹安芯儿,安钦便舒了舒眉,摇头答道:“不是。” “那你是江湖人咯!” “算是。” 苏婉婉忸怩道:“那你,那你出来干这行,家里父母妻儿岂不是整日提心吊胆?” 安钦:“我只有一个妹妹。” 那就是还没婚配了? 苏婉婉搓了搓抓在手里的太傅的袖子,俨然把那截袖子当成了自己的手帕,一副小女儿仰慕的情态。 而安钦那,说完只有一个妹妹这句话后,大腿又遭人掐了一把。 安钦顺着被掐的地方只看到了沈宴珩的外袍袖子。 难怪富贵人家爱穿大袖,原是方便遮掩罪行。 安钦眉心又蹙了起来,舒缓的神色板起,将腿并的更紧,尽量远离这无耻之徒。 “那你……”苏婉婉未曾发现安钦的神情变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俊俏的脸,搅弄着袖子,耳旁忽的听见几声细微的“咔嚓”声。 她疑惑的转过头,看着沈宴珩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太傅,什么声音?” 沈宴珩磨了磨后槽牙,微笑:“是臣被……”撬墙角的声音。 以前怎么没见这没良心的小刺客这么对答如流? 话未说完,风水轮流转,被掐这事儿还是轮到了沈宴珩的头上。 他腿根被狠狠拧住,钻心的疼把他的话噎了回去,若不是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出丑,他恐怕已经疼的跳起来了。 下手忒狠,险些把他的肉都拧下来。 这若是成了亲,怕不是他日后多看旁人一眼,都免不了要挨顿打了。 沈宴珩扬了扬嘴角,趁着袖子盖在腿上,抓住了安钦的要抽回去的手。 “被怎么了?”苏婉婉一点都不曾发现两人的“暗度陈仓”。 沈宴珩握拳放到唇边,遮了遮嘴角,揶揄的眼神扫向安钦,冲人挑了挑眉,又得到一记狠掐,他才咳了一声,“背有点疼,许是伤口崩裂了。” “齐绪。”沈宴珩抬高了声音,“停车。” 继而对着一脸茫然的苏婉婉道:“请公主回避片刻,安钦替臣看一看伤口。” 第33章 只好求他封我当个公主 诛龙教已全部落网,江州城内还有官兵和暗卫驻守,翻不起大的风浪,他们即便明日进城也无事。 齐绪立刻就叫停了随行的队伍,见公主恋恋不舍的下车,脱了披风披在地上,让公主得以安心休息片刻。 没有沈宴珩的命令,没人敢靠近那辆马车,马车内偶有声响传来,但两个大男人,众人只当是太傅身体重伤,换药挣扎的响动,只有齐绪这个深知内情的人满脸复杂。 马车上又没有药,包的哪门子的扎。 太傅大人一直不曾娶妻,坊间还传言说他大抵是不行。 这下看来,什么不行,这可真是太行了。 曲公子实在是好本事呐! 齐绪一阵唏嘘,哄着公主往远的挪了挪,免得尊耳听见什么污言秽语,陛下回头大卸他八块。 第37章 马车内。 沈宴珩将本就靠着车壁坐的安钦挤在小小的角落里,没了三公主在,他肆无忌惮的抓着安钦的手,指腹顺着那截微凉的手腕轻轻摩挲。 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但安钦显然能察觉出男人笑脸下的不悦,连带着被握住的那只手上的搓弄,都成了一种隐含的威胁。 公主尊贵之躯,他只是个刺客,确实不该僭越。 尤其是这位公主还是沈宴珩的学生,越过老师同他一个外人交谈,于理不合。 安钦抽了抽手,没抽回来,抿住唇往边上退,肩膀却已经贴着车壁,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只是他这辈子还没有向谁说过抱歉,思虑的话在心里过了几番,终于挤到唇边,他张了张口,却听耳旁响起了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问你话时,你这嘴巴倒是闭得紧,其实就喜欢我这样胁迫着你,是不是?倒是我倏忽,没看出来你喜欢这样的。” 安钦愣了愣,随后愕然的张大了双眼,蹙起眉,难以置信的看着沈宴珩。 沈宴珩将脸靠的更近,唇峰几乎擦过安钦的耳廓,察觉到对方身子一僵,他这气才勉强消了一些:“驸马听着是比太傅夫人贵气,你若是喜欢当驸马……” 安钦眉心蹙的更紧了,心中第一反应便是抗拒。 先不说他刺客的身份,恐怕都在朝廷的通缉名单内,即便他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也万万没有上娶公主的资格。 何况,三公主和安芯儿一般大小,他句不敬的话,他是将公主当妹妹看待,才会回她那么多话的。 再者…… 安钦敛敛眸:他只想陪在庄主身边当一个暗卫,报救命之恩,至于成家之事,全凭庄主的安排。 沈宴珩打量着小刺客的神色,故意顿了顿,随后放缓了语气,将脸凑到对方低着的脑袋面前:“本官只好豁出脸面不要,去陛下宫外跪上三天三夜,求他破例,封我当个公主了。” 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这句话,全然不提他和三公主的交谈是否不妥,而是…… 胡言乱语,男人怎么可能被封公主。 安钦耳旁被他的气息吹的发热,热气逐渐蔓延到脑袋,刹那间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安钦手足无措,视线闪躲,沈宴珩却追着他的视线,叫他无法躲开。 “只是三公主毕竟是陛下亲生,她不知你我关系,若是开口把你要过去,我也无能为力。” 安钦只是未经情事,倒不是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沈宴珩稍加提醒,他结合方才公主有意交谈,便知道了公主大抵是有些瞧上他了。 “回皇城后我就离开。”安钦更不自在了,被挤在一个小小角落,恨不得找条地缝现在就走。 只是庄主的吩咐未尽,未防那些被押送回去的叛党路中生事,沈宴珩还未平安回到皇城,他这时还不能离开。 沈宴珩:“名字都告诉人家了,堂堂皇室,要查一个叫安钦的人,易如反掌。” 安钦:“……” 这倒也是。 风月山庄虽将此刻信息保护的很好,但若是一国之君要查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刺杀太傅的任务还在,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皇城。 沈宴珩叹了口气:“你方才不拦着我,这会儿可就没这些事儿了。” 他真切的看着安钦,好像真是为其关系。 安钦:“…………” “我倒还有个法子,能叫公主对你死心。”沈宴珩眯晃着脑袋,见安钦犹疑,补充了一句,“也不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你是我家娘子。” 听见后半句话,安钦一阵羞恼,只是这会被沈宴珩的话牵着鼻子走,唯恐真被公主要走,他沉默了片刻,主动对上沈宴珩的视线。 沈宴珩唇角弯起,挑了挑眉。 安钦警惕的看着他,有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那张凑在自己面前的俊脸宛然一笑,“亲我一口,夫君就帮你~” 第34章 公报私仇 安钦自然是不依的,但耐不住能说会道的朝廷命官三言两语威胁,心想着惹上公主并非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又不是没亲过。 这般想着,安钦捏住沈宴珩的手腕,对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蜻蜓点水般快速吻了过去。 沈宴珩弯唇轻笑,被捏着的手轻轻翻转,不经意的撩开了安钦耳旁的帘子。 而安钦已然将沈宴珩卑鄙之徒的形象深深刻进心中,察觉到他的动作,只当这无耻混蛋不甘于浅尝辄止,又要做什么过分之事,捏着沈宴珩手腕的手猛的加大劲,将他反手制住。 出招时裹挟的劲风将马车帘子吹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正在羞恼的安钦全然不知,齐绪和苏婉婉透过这条缝隙,双双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 光天化日的,这真在马车里干柴烈火了啊! 这里还坐着位未出嫁的公主呢! 齐绪无声尖叫,一个跨步就挡在了苏婉婉的面前,“三,三公主一路劳顿,是否口渴了?” 齐绪有心引走苏婉婉的注意,祈祷这可爱单纯的小公主可千万别瞧见什么不该瞧的,否则他十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的。 苏婉婉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吃惊的足够能塞得下一个鸡蛋,“太傅……” 齐绪:“这……公主。” 苏婉婉:“太傅刚刚一定是吃醋了!” 齐绪:“啊?” 苏婉婉哼哼了一声,心里虽是有些可惜那么俊俏的侍卫不能带回公主府了,不过一想到平日里在她面前风光霁月的太傅竟然是断袖,还会吃醋,可真是叫人意外极了。 大梁民风开放,苏婉婉生性娇纵爱玩,又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知道断袖分桃是什么,也不稀奇,毕竟是能做出夜闯太傅府的大胆行径。 只是她没想到,断袖竟在身边,沈宴珩喜欢男子不说,瞧方才那模样,在这个叫做安钦的面前,还得伏小做低,好言好语依着。 那她的课业岂不是…… 她撑着脑袋坐在树根上,一双明亮的杏眸滴溜溜的转,嘴角忽的上扬,蓦然站起来,掸掸裙摆,朝着马车走去。 齐绪心里一惊,竟是从单纯可爱的小公主脸上看出了几分太傅脸上常有的坑人神情,暗道不好。 这祖宗怕是要做什么坏事了! 他和太傅都是三公主的老师,这三公主怎么尽挑坏的学! 马车上。 沈宴珩身后的刀伤牵制着自身行动,被反手扣住,根本使不出力,否则伤口就要崩开了。 听见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安钦辨认出来者何人,顺势推了沈宴珩一把,自己迅速坐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太傅,本宫进来啦。”苏婉婉站在帘外咳嗽了一声,见里面没有动静传来,便一把掀开了帘子钻了进去。 齐绪见阻止不了,只得暗自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顺便叫起休息的车夫,再次开始赶路。 车厢内,苏婉婉顺着沈宴珩坐下。 安钦沉默的低着头,发觉这位三公主自再次上马车以来,没再一直盯着他瞧了,不禁松了口气。 但心中也升起了一股疑虑,暗暗瞥了一眼淡定自若的沈宴珩一眼:他究竟是怎么做得到?分明,他一刻也未离开过才对。 “太傅还未向本宫介绍,本宫常来太傅府中,以前怎么没瞧见过安钦呢。” 安钦听见苏婉婉念到自己,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沈宴珩正要开口,苏婉婉冲他眨了眨眼,羞涩一笑:“罢了,护主有功,本宫一定会禀明父皇,给安钦大大的赏赐,先不说这个了,太傅还是快给本宫讲讲这些天的遭遇,本宫听闻太傅失踪,可是提心吊胆了很久。” 苏婉婉熟稔的拉过沈宴珩的袖子捏了捏,瞧着就像是亲密的挽上了沈宴珩的胳膊。 安钦余光不经意的瞥见那白色典雅的袖子缠到了公主的手中,耳旁钻进那些听起来亲密无间的话,心中忽的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般,泛起一股没来由的压抑。 公主和太傅,郎才女貌,确实门当户对极了。 思绪逐渐飘远,薄唇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安钦忽觉得自己在这有些多余了,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沈宴珩抽了抽自己的袖子,没抽走,再看安钦恨不得贴着马车边角减少存在感,一下便懂了苏婉婉的心思。 “提心吊胆,想必茶饭不思。”沈宴珩拉长了音调,在苏婉婉期待的目光下,残忍开口,“看来还是课业不够多,让公主还有心思想别的。” 苏婉婉瞳孔一震。 沈宴珩拉过安钦的手放在膝上,淡然一笑:“公主再逗他,臣回去受了冷脸,届时可别怪臣‘公报私仇’了。” 能将公报私仇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沈宴珩恐怕还是头一个。 饶是安钦都不可置信,心中那股不知名的闷气被这无赖威胁般的话弄得烟消云散,只剩下了被攥着手的尴尬,抽不回手,只得暗暗瞪了对方一眼,将唇抿的更紧。 第38章 姜还是老的辣,苏婉婉哪斗得过沈宴珩,减免课业的目的没达成不说,反被将了一军,连忙把手中的袖子甩开,一下坐的笔直,一路垮着张脸,没敢再吭声了。 第35章 你就求求我吧 回到江州城内,天已暗了大半。 随齐绪一道而来的御医替沈宴珩看诊包扎,为了弥补耽搁的时间,府衙简陋的厅内设了一道屏风,钦差大人对江州所有官员衙役一一进行审问。 手拿长枪的官兵将厅外团团围住,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安钦并非朝廷命官,亦不是此行士兵,饶是沈宴珩在齐绪面前过过明面的“未婚夫人”,但碍于谋逆大事,齐绪不得不让他在别处稍等片刻。 安钦便静静的伫立在院角,双手抱胸,脸色平静的看着那密不透风的厅堂。 齐绪拎着几乎要尿裤子的知州袁笑淼从屋里出来,首先看到的依然是那一动不动仿若石像的修长身影。 齐绪自认自己定力也不差,但真要让他在那一动不动的绷着身子站那么久,他一定会忍不住烦躁的。 难怪太傅大人对他情根深种意乱情迷,这位太傅夫人也实在是牵挂着心上人,有这么多人守着还不放心。 真是好一对惺惺相惜的佳偶。 齐绪心里感叹了一番爱情的魔力,余光瞧见一道粉影,当即停下脚步,低下头:“三公主。” “免礼。”苏婉婉从圆门飘了进来,摆了摆手,明亮的杏眸在院内转了一圈,扫过戒备森严的正厅,最后落在了站在不起眼角落和背景快要融为一体的安钦身上。 纤细的手指遥指住安钦,她微微抬起下巴:“本宫要出去暗访民情,你,安钦,护送本宫出府。” 齐绪汗如雨下。 公主殿下情窦初开,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太傅身上,是个明眼人都瞧出来,此次一哭二闹三上吊磨得陛下都不得不答应这娇贵公主离开皇城,可见她对太傅的感情。 趁着现在太傅忙于公务,把太傅的男人叫出去,齐绪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一出刁蛮公主甩出高官厚禄迫使老实人侍卫离开太傅的苦情戏码。 他连忙道:“公主,这位是太傅的私人护卫,怕是不妥,属下挑选几位伪装成小厮随您同行。” 苏婉婉道:“本宫就要他。” “这……”齐绪搜肠刮肚,面露难色。 苏婉婉施压道:“齐师傅,本宫的安危可关系着你的脑袋,你再多言,本宫就——打断自己的腿!” 齐绪:“……” 安钦:“……” 安钦这才将注意力收回,分了一些到这位娇蛮的公主身上。 本以为是要以权压人,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威胁。 还真是和里面那个一脉相承。 安钦脑海中浮现沈宴珩卑鄙无耻以悬梁自尽投湖自尽威胁他不得离开,心里对这位公主的印象稍稍改观,有些愕然和叹服。 齐绪一脸吃了苍蝇的难看脸色,但看那无奈神色,显然不是第一次遭如此威胁。 安钦不想牵扯旁人,扫了一眼密不透风的厅堂,薄唇轻轻张合:“我去。” 齐绪简直谢天谢地。 太傅大人的男人自己跟公主去,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齐绪拎着袁笑淼连忙退下,苏婉婉则回去换了一身便装,连旁的仆从都不带,就这样和安钦大摇大摆的从府衙后门溜了出去。 “安钦,本宫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 苏婉婉开门见山,端着公主的架子走在前头。 安钦瞳孔一震,修长的手指搭上了腰间的软剑剑柄,双眸陡然犀利了数倍。 他是刺客一事只有沈宴珩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若是让皇族知道风月山庄的存在…… 苏婉婉继续道:“太傅平日最疼爱我了,父皇也是,我要什么都依着我,如果我坚持的话,父皇是一定会让我嫁进太傅府的。” 安钦虽不知道知道他的身份和公主嫁进太傅府有什么关系,不过敏锐的捕捉到了苏婉婉那句“最疼爱”,心想,所以是沈宴珩向公主透露了他的身份。 因为沈宴珩向公主透露了他是刺客的身份,所以公主后来上马车就对他警戒了起来。 现在这番话,是在威胁他,她是当今最受宠的公主,沈宴珩事她看上的人,未来的驸马,让他放弃对沈宴珩下手么。 安钦唇瓣抿的很紧,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男人的甜言蜜语不适时的冒出来,和眼前苏婉婉高贵的模样交织在一起,安钦只觉得肩上越来越沉,平静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想吐。 苏婉婉叉腰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你是绝对争不过我的,不过本公主也不是不能成全你,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向父皇讨一个恩典。” 安钦一顿:“侍卫?” 苏婉婉:“对啊,太傅位于三公之一,岂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配得上的,皇城想要嫁给太傅的人比比皆是,没有我帮你的话,你是不可能名正言顺嫁给太傅的低!” 安钦:“……” 安钦试图理解了一下苏婉婉的话。 苏婉婉见他不说话,心里打起了鼓:他怎么没被我唬住?长得这么老实,应该不至于和太傅一样背地里阴人吧。 “你不求我的话,我是一定会让父皇驳回你们的婚事的!” 安钦:“…………”求之不得。 大抵理清了苏婉婉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安钦眉心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沈宴珩答应他不胡说八道他们的关系,哄骗他亲他。 又被那无赖给诓了! 安钦气血翻涌,红了眼眶,落在苏婉婉眼里却成了委曲求全。 这怎么行,她立马道:“你求求我吧,我一定帮你嫁进太傅府!” 安钦一字一顿:“不必。” 苏婉婉筹谋了一路的计划眼看又泡了汤,她顾不得装腔作势吓唬人,后退几步,扬起笑脸:“安钦,安钦,师母!你就帮帮我吧,我保证有我在,谁都别想打太傅的主意!” “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了,师母~”苏婉婉拉着安钦的衣摆晃啊晃,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口一个师母,全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安钦被她一声声的“师母”唤的耳根发热。苏婉婉扯着自己衣摆撒娇的模样实在是和安芯儿太像,话语间又带着从她师父那学来的无赖,安钦连自己什么时候被软磨硬泡的答应了她的请求都没发觉,等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江州府衙。 沈宴珩已经审好了人,厅堂外的人撤了一波,只留下六个人看门。 安钦看着那扇静悄悄的门,头一次生出了退却的心思。 倒不是担心里面这人做些无耻的勾当,而是满脑子都是苏婉婉撒娇般的恳求,好像他真的是三公主的……师母,能让沈宴珩收回成命,饶了她的课业。 第36章 喜从天降 安钦进了厅堂,还不知如何开口。 他惯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此前让沈宴珩逃过暗杀,是他棋差一招,这次贸然答应苏婉婉,也是他心软之过。 风月山庄的刺客大抵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对主子的命令唯命是从,但安钦又有点不一样,十年间的刺客生涯并没有将他彻底磋磨成一个无情冷血的杀人器械,或许是每回任务要杀的都是奸恶狡诈之辈,因此他心底还是有普通人的“人性”的。 回去还得请沈老伯向庄主再提些建议,不仅是被任务对象无赖至极的反过来勾引这事,还得把那些可怜可爱之人软磨硬泡的请求,一并加在训练中,练一练他们这些刺客的耐性才行。 安钦不自觉抿了抿唇,像侍卫一般立到沈宴珩身后,冷冷的看着他,实则心思早就飘走了。 沈宴珩将最后一句话写好,停下笔,“我与陛下曾结拜过,按辈分,我是还是三公主的叔父。” 安钦回过神。 没想到太傅竟然和皇帝有如此关系,庄主是否知情? 风月山庄行事向来避着皇室,沈宴珩听起来和皇帝关系匪浅,若是庄主并不知情,贸然将他杀了…… 沈宴珩继续道:“婉婉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也是到了择选驸马的年纪。” 安钦无动于衷,不知道沈宴珩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 “有我珠玉在前,她看不上旁人也不怪她。”沈宴珩合上书,站了起来,嘴角擒起一抹笑,靠着安钦走近。 安钦早就习惯了沈宴珩这不要脸的性子,闻言只是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两步。 沈宴珩继续逼近,宽大衣袍将他整个人衬得高大英俊,安钦本就站在椅子后头,叫沈宴珩站起来后堵住了两把椅子间的通道,便没法绕出去了,只能往一边躲,退着退着,就退到了墙边。 他扶住窗台,等待伺机翻窗逃离。 “小心,有刺客!”沈宴珩忽的冷下了脸。 第39章 安钦当即握住了腰间的软剑。 沈宴珩眼疾手快的伸手越过安钦腰侧,抓住窗檐,“嘭!”的一声把窗给关死了。 安钦后知后觉自己中了奸计,被这无赖圈在了咫尺之间,一时又惊又怒,两颊攀升起红红一片,梗着脖子怒瞪着他。 沈宴珩耍阴招也不觉得丢人,将青年圈进自己的地盘,一手摁压住他腰间的剑。 小刺客有任务在身,杀了他倒不至于,但他这背上的伤可是再经不起加重了。 沈宴珩:“不过我这人和一颗心可全在你身上,说说,那小丫头趁我公忙,拉你出去说了什么。” 虽说他有意透露给苏婉婉他和安钦的在马车内亲昵的画面,但苏婉婉极为看脸,沈宴珩对此很不放心。 否则上上一次罚过她课业之后,她就不敢半夜跑到太傅府去,上一次加重罚了之后,这一次她就不敢跑到江州来。 记吃不记打,如此好色,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做老师的心里腹诽,俨然是忘了自己可是见色起意,以色诱人的祖师爷。 沈宴珩不说还好,一说,又叫安钦想到了苏婉婉粘着他叫他“师母”,双手合十求他,去太傅面前说说好话。 安钦脸颊绯红一脸,却还板着脸,一副冷漠之色:“她想减少课业。” 沈宴珩眉毛挑的老高:“她威逼利诱你了?” 安钦唇抿的更紧,也觉得自己答应了苏婉婉帮她的忙,但这话好像只起到了一个陈述的作用,反而有威胁的嫌疑,于是安钦离开摇了摇头说:“没有。” 随后快速补充道:“她并未做错,你不能,公报私仇。” 这是沈宴珩亲自在马车上说过的。 即便不说,光凭他种种事迹,怎么也瞧不出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挟恩图报假公济私,绝对是沈宴珩擅长的手腕。 沈宴珩:“那她是求你了?” 安钦没有回答,沈宴珩便当这是默认了。 心底骤然泛起一股酸意,酸的他眯起眼睛,把后槽牙都磨上几磨,保持着方才的温和笑意,“怎么求的,能让我这铁石心肠发小刺客都心软答应了,嗯?” 安钦薄唇继续抿着,显然是不打算说细节。 沈宴珩指腹摩挲着安钦腰间那柄和腰带融为一体的软剑,“你不说的话……” 安钦闻言浑身紧绷起来,心道若是让公主因为课业变得更多,反倒是他的过错了。 心中天人交战,沈宴珩笑语威胁:“诛龙教还有几个叛党活着,若是被他们不慎逃离,我可就遭了。” 十分眼熟的伎俩,可见苏婉婉威胁齐绪那都是向谁学来的。 名师出高徒,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他说悬梁自尽,或是增加课业,都能让安钦再犹豫片刻,但唯独诛龙教的事,是绝对不能马虎的。 黄崇文的旧部余党,庄主绝不会允许有一条漏网之鱼! 私放叛党是死罪,换一般人干不出来这事,但安钦见识过沈宴珩的厚颜无耻,他是真干得出来这缺德事。 难怪庄主要他性命,他也不是纯纯的活该。 庄主面前,一切事情都要往后靠了,安钦张了张口,“她……” 沈宴珩笑吟吟的看着他。 安钦咬了咬牙,侧过脸去,瓮声瓮气道:“她误会我们是……叫我……,我想起胞妹,一时不察,便答应替她说情。” “误会我们是什么?” 安钦分明说了,只是声音小了些,沈宴珩却故意再问,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安钦将眉毛拧紧,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一对。” 沈宴珩轻笑了一声,“叫你什么?” 安钦:“……” 沈宴珩将耳朵贴过去。 男人整个人都倾了过来,身上的药味将安钦包裹在其中,安钦不得已只能提起呼吸,让整个人都贴在窗边,撇了撇嘴,低声将那个称呼说了出来。 沈宴珩压住心里冒尖的尾巴,脸上荡漾:“你叫我不许乱说,怎么换了别人,这身份自己还认下了?” “口是心非,莫不是吃了公主的醋?” 安钦被他揶揄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沈宴珩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轻声笑道:“我说怎么一进门,风里都带着一股酸……” 安钦忽然恶狠狠的看向他,视线落在那张近在咫尺喋喋不休的嘴上,鬼使神差的一口咬了上去。 果然,接下去所有调戏取笑的话,都尽数咽回了肚子里。 喜从天降,沈宴珩连忙去接,也不管被咬的钝痛和嘴里的血腥味,扣着安钦的腰,将人压在了窗台上。 第37章 庄主是断袖 沈宴珩十分满意,大发慈悲的放过了苏婉婉,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是仗势欺人,以权谋私,对自己这不思进取的学生,也是分外的和蔼可亲起来。 第二日一早,被沈宴珩从当地各县县令中提拔出来暂代江州知府的县令早早在府衙外侯着了,沈宴珩看着他处理的几桩灾后的公文还算稳妥,这才整顿回京。 来时静悄悄,回去时走的是钦差的仪仗,一路上可谓高调。 沈宴珩正为安钦的主动春风得意,不曾注意安钦一路以来更加的寡言少语。 终于在途径风月山庄时,安钦再度用尿遁,跑回了风月山庄,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齐绪小心翼翼的请示,表示回京这事不急,他们可以等一等安公子——原来曲公子本名安钦,并非字安钦,他用的一直是个假名字,这还是三公主告诉他的。 沈宴珩这才敛起一路来荡漾的神情,一边吩咐齐绪赶路就是,一边想了想,给沈贵送了封信回去。 · 风月山庄。 庄主消失了十日,终于又来了封信,沈贵简直大喜过望,心道这回说的一定是正经事了。 主子还是靠谱的,不可能放任一大个庄子全然交给他一个老人家的。 他一阵欣慰,缓缓拆开了主子的信件,双目看清那白纸黑字,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抽了过去。 ——准备红绸,他快成了。 成个屁! 沈贵顿时腿也不酸了,飞速下了山庄。 · 山庄下的刺客村。 若是寻常人闯入,谁也想不到这一整个村的人,都是由刺客和他们的家人组成的。 安钦回来已经有一日了,默默在房里筹备暗器和毒药。 其实江州事已了,钦差是否活着,对诛龙教的结果影响并不大,在路上把沈宴珩暗杀,是最简便快速的手段。 可他又十分矛盾,随后想着庄主既要他保护钦差到江州,那么在沈宴珩进皇城前,他都是钦差的身份,还在庄主亲笔保护的范围内,他需得等沈宴珩的仪仗进京之后,彻底了解了江州的事,才能动手。 安钦从未如此犹豫过,脑子里那无耻之徒的脸出现的越发猖狂,几乎像鬼一样缠着他。 同时又想到了沈宴珩虽然无耻了些,但本事也实在不小,心思缜密至极,若非后来沈宴珩告知那被他救走的瑛儿竟然也是诛龙教一员,他恐怕一直被蒙在鼓里,只当瑛儿是个可怜的姑娘。 这样的人成为敌人只能铲除,若能被庄主所用,想必能成为庄主的一大助力。 只是,他的要求…… “哥,庄主又送东西来啦!” 安芯儿在院中惊喜的唤了一声,驱散了安钦满脑子的忧思,他愣了愣,而后擦了擦手出去。 “安钦啊。”沈贵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那两大箱子的东西里面有一半都是女孩子的衣裙和首饰,安芯儿欢快的跑去比对,将小厅留给了他们两个。 沈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起一口气,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倒是安钦道谢道:“安钦感谢庄主抬爱。”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待沈宴珩回到皇城,我一定完成任务!” 沈贵:“……”他倒也不是这样意思。 安钦眸色认真,又道:“刺客训练中,属下认为还应加强定力方面的特训,以及……狠心。” 说到了正经事上,沈贵终于不再心虚,“刺客只是一个职业,说到底是为了赚钱,不会有接触主子的机会,当然就可以不忍,可以任务失败,只不过佣金就会相应减少,接下去的生活也会缩衣节食而已,暗卫的考核就严肃多了……” 何况全家人性命都在风月山庄,只要不反水,一切都好说。 沈宴珩向来阔气,任务完不成,他可以拿出重赏,高额的钱财下,一定会有人为这件事情卖命。 安钦点点头,却一直想着沈贵那句“刺客不会有接触主子的机会”,有些失落。 还是要成为暗卫才行,他现在做的一切,换另一个刺客,照样能为庄主做,但只有暗卫才能见到庄主,寸步不离的保护他。 而他要成为暗卫,现在只有一条路——用沈宴珩的人头来换。 第40章 安钦双眸冷了下去,放在膝上的手指逐渐蜷起,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贵滔滔不绝说了一通,总算是找回了那么点底气。 虽说不知道主子接下去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但他作为主子最为信任的管家,自然要把主子的后患能解决就解决一点。 沈贵捏起茶杯,喝了一口,给安钦打了一记预防针:“安钦啊,庄主有时神经错乱,会做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或是发些疯,你要多担待。” 看来只要拿到沈宴珩的人头,他就一定是暗卫了,沈老伯都开始和他嘱咐日后随行保护的注意点了。 安钦郑重的点头。 预防针显然不够,沈贵又道:“前两年黄崇文的事儿你也参与了,我想也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庄主的父母,都是惨死于黄崇文之手,我记得那年庄主才五岁,前庄主和夫人……在他面前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若非如此,若二老安在,庄主想必也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富贵公子吧。” 安钦心中一酸,舌尖传来阵阵酸涩。 这些,他从不知情。 只在十年前隔着帘子见过那个高贵的少年沦落,此后更多的是在同伴口中听到,只知道庄主无所不能,几乎能控制梁朝的半壁江山。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一并告诉你。”沈贵最后下了一记猛药,“庄主,是断袖。” 第38章 细思极恐,粗思也恐 沈贵放完这全山庄上下都不知的私密消息,心里那股拐带善良孩子的心虚总算是好了很多,又和安钦聊了几句,轻飘飘的上山了。 虽不知道是什么误会让主子觉得他即将得手,但毕竟是主子亲自吩咐,沈贵还是照着沈宴珩的吩咐,叫人开始采买一些成亲要用的东西。 不管如何,总是要准备的。 安钦久久不能回神,耳边还是那句“庄主是断袖”,脑子一片空白。 他起初不太能理解,沈贵为什么忽然告诉他这些庄主的私事——主子的私事岂是他们做属下的可以过问的,不过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他快要成暗卫了。 庄主对他寄予厚望,相信他一定能圆满的完成任务,沈贵提前告知这些,应是要他注意,不要犯了庄主的忌讳吧。 “哥!” 一道欢快的嗓音传进了安钦耳中。 安芯儿见沈贵离开,才抱着两件漂亮的罗裙进来,“哥,你快看啊,这是青云纱的裙子,在日光下能变幻颜色呢!前日隔壁的李姐姐还同我炫耀她相公花了一整单的佣金给她买的青云纱的手帕,没想到庄主竟然送了两条!” 安芯儿抱着裙子转了个圈,那层叠的裙摆闪过几抹缤纷的流光,像镶嵌了一粒粒细小的宝石一样。 他们两兄妹都生的好看,安芯儿穿这条裙子,只会更像皇城中那些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 安钦总觉有些不对劲:“这个月庄主来送几次了?” 安芯儿:“五六次吧。” 安钦道:“别人都有么?” 安芯儿想了想:“好像是没有的,李姐姐家里只半旬有人来送过东西,这些都是沈伯伯亲自送来的,哦,连每月补给的那次,也是沈伯伯亲自来的。” 被安钦一提点,安芯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大家都是刺客,他们都是刺客家属,每月庄内会送几箱他们需要的东西来供他们日常生活所用,而安钦作为近几年来十分优异的刺客,时常有额外的奖励,安芯儿自从在这里住下,就从没有缺过吃喝,但一个月最多也就两回。 这个月不仅来了五六回,只有一次送的是食物,其余次次都是两大箱子,其中一箱子是女子的首饰衣裳,另一箱就是专门给安钦的,有时候是毒药暗器,有时候是衣裳靴子。 旁人没有,偏偏就他们家里有,安芯儿迷茫的的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哥,难道是你解决了庄主的心头大患!” 已经暗杀失败n刺的安钦:“……” “不是吗?”安芯儿见自家哥哥薄唇紧闭,呐呐道。 而后忽然捂住了嘴巴:“庄主难道是想让我……” 安钦瞳孔骤地一缩,和安芯儿对视了一眼,兄妹俩无需多言,便知道安芯儿的意思。 庄主到目前还未成婚,十年前将他们带回来时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如今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 黄崇文已死,父母大仇得报,接下去可不是就得物色良偶,成家了么。 若在今日沈贵来之前,安钦或许都觉得安芯儿说的对,他们虽然身份低微,但芯儿乖巧懂事,能嫁进风月山庄,即便只是当个侍妾,也是个极好的归宿,他相信庄主不会亏待芯儿的。 但…… 沈贵说庄主是断袖。 “……” 安钦沉默的摇了摇头。 安芯儿松了口气,“我想也是,庄主都没见过我,不过不是这几个原因,总不能是他有钱没地花吧,哈哈哈哈,哥,难道庄主看上你啦?顺带着我也鸡犬升天了。” 不用担心自己被迫报恩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安芯儿安心了不少,弯着眼睛开起了安钦的玩笑。 只是这回哥哥不似平常那样一脸冷漠的叫她不要胡言乱语编排主子。 安钦被安芯儿的话说的愣住,脸色逐渐古怪了起来。 安芯儿张了张口,又惊诧的将嘴巴抿起来,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扑哧扑哧的闪着,若有所思。 她哥长得那么俊……糟糕,不会真的被她说中了吧! 她咽了咽口水:“哥,我开玩笑的,你这十年都没见过庄主一次啦,他怎么可能……哎呀我的水好像开了,我撤啦!” 咦?哥哥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哦,险些忘了,她哥哥是庄主的脑残粉,十年没见过庄主这事也戳到他痛处了。 安芯儿若无其事的又闭上了嘴巴,抱着裙子后退两步,溜之大吉。 安钦眉头皱的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从这些华而不实的首饰衣裳,逐渐想到了那个在皇城逍遥风流的太傅。 他原是不会把那个无耻之徒和救命恩人放在一起比较的,毕竟将这厮和庄主放在一起,简直和亵渎神灵没什么两样,但正是安芯儿的那句话,让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譬如,他十年都未曾见过庄主一面,庄主因何送这些东西来。 沈贵那番话他本以为是提点他日后当了暗卫小心主子的私事癖好,但结合这些贵重的东西,实在不叫人难以多想。 又譬如,庄主的东西,是从这两个月开始变勤的,里面几乎都是他感兴趣的东西,毒药,各式各样的暗器。 再譬如,梁朝男子十几岁就可婚配,庄主如今至少二十五六,却不曾成亲,今日方知是断袖,而那沈宴珩……亦是差不多。 两个年岁差不多又上未婚配的断袖几乎同一时刻对他开始献殷勤…… 而他所用的风月山庄的特制毒药,沈宴珩能解,他行刺暗杀无往不利,沈宴珩却对他的出招了如指掌,就连风月山庄最为隐秘的豢养刺客和暗卫的账簿都能被沈宴珩拿去一本,后面更是庄主亲笔书信,护送沈宴珩前往江州…… 细思极恐。 这下粗思也恐了。 若不是叫自己属下去刺杀自己这件事天方夜谭,安钦甚至都要怀疑,庄主和沈宴珩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等脑子有病不惜命的人…… 可也不曾听说庄主有什么兄弟好友。 安钦越想,脑子里越是一团乱麻,诸多事件串联到一起,实在是有太多巧合了。 “芯儿,我出去一趟,你照顾好自己!” 安钦背上行囊,夺门而出,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39章 带着我的命回去复命吧 又是那间客栈,掌柜的看见这位和太傅府有关联的青年人,笑着要将他揽进店里。 安钦见状不妙,警铃大作,转身投进了对面的客栈。 平白无故丧失大主顾的掌柜照了照镜子:“?”咦,我今日笑起来很像奸商吗? 安钦一口气付了五日的房钱,在屋内换好一身平民的装扮,而后想了想,沈宴珩若是和庄主有关系,定会未雨绸缪,提前派人盯着他的行踪,定是已经知晓他进城了。 于是安钦把脸也涂的蜡黄蜡黄,从小窗翻出,又猫着腰在左邻右舍屋中一阵乱窜,最后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又迅速从偏门溜出,隐入到人群里。 安钦先是在人群中重新打探了一下这位太傅大人的信息,只得出了沈宴珩一直和皇帝关系亲密,如今权倾朝野,未来极有可能是驸马人选,便没有别的了。 他便又等到了入夜,换上一身夜行衣——依然多扎了两条裈裤,而后蒙上面巾,悄悄的爬上了太傅府的墙头。 以前只觉得这太傅奸猾狡诈,书房内竟连一本公文都不放,现在仔细想来,这太傅府除却守卫正常,太像是一座空宅了。 第41章 里面什么都不缺,但又什么都没有,仿佛谁进来了都能住,离开时连把椅子都不是私人的。 安钦神情紧绷,心中那股不安愈发的强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躲在房檐后观察太傅府的侍卫布局。 片刻之后,他趁着侍卫换班之际,轻声跃下,无声息的翻进了沈宴珩的寝屋。 “锵!” 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 漆黑的寝屋里闪过一个人影,一道寒光折射着窗外的月光和烛火,从安钦脸上一闪而过。 安钦也借此看到了那个人的样貌,眼睛倏地瞪地滚圆。 未等他开口,黑衣人已提剑朝着床铺刺去。 那更加漆黑连人影都难以分辨的床铺方向,只传来一阵东西惊落的声音,伴随着男人急促的呼吸。 安钦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和黑衣人的剑撞到了一起,将他打退了半步。 “你——”安钦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对方的名字。 影十九扫了一眼安钦呈防护的姿势,将一本东西塞进胸口,翻出了窗。 庄主身边的暗卫出现亲自刺杀沈宴珩,短暂的打消了安钦对沈宴珩的怀疑。 但凝重的脸色并未因此减轻,反而更加的严肃起来,咬着下唇,默默和黑暗融为一体。 庄主是不信任他,所以才派自己的暗卫动手吗? 他刚才为什么控制不住的自己,阻止影十九杀沈宴珩? 影十九此番回去,定会将此事告诉庄主,他又该如何是好。 “咳咳。”床铺那里传来的动静将心里乱成一团的安钦拉回了现实。 微弱飘摇的烛光逐渐亮了起来,将寝屋渐渐照亮。 安钦握紧了手上的软剑,狠心的闭了闭眼睛,而后双眸凌厉的回眸,却看到沈宴珩扶着烛台滑落到地上,一只节骨如竹的手捂着肩膀,黑色的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他受伤了! 安钦皱的拧起两条眉毛,看伤口的颜色,还中毒了。 暗卫是从历届最优秀的刺客中选拔上去的,无论是武功还是手段,都是拔尖的。 影十九执行任务,比他速度快了很多,若不是他忽然闯入,只怕现在已经带着沈宴珩的首级回去复命了。 安钦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狭长的双眼满是挣扎之色,内心天人交战,随后目光一沉,握着软剑步步逼近。 察觉到安钦意图的沈宴珩:“……” 虽是提前准备了,但看到朝夕相处这么久的小刺客还是选择杀了自己,沈宴珩心里依然有些不是滋味。 只见过一面的破庄主罢了,或许生的都没他好看,这小刺客还真是脑袋一根筋,都从影十九手下救他了,却还是要杀了他回去邀功。 沈宴珩酸溜溜的磨了磨后槽牙,不过随即想到庄主也是自己,安钦怎么选择都背叛不了他,心里又得意了起来。 他多手准备,安钦身边的只要都是他,无论怎么样,人都是他的。 沈宴珩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咽下那股酸味,咳出了一口血。 忍着肩上的剧痛,修长的手背糊了血,在摇曳的昏暗烛光下增添了几分蛊惑,他从胸口抽出了一本小小的册子,抬眸看着安钦:“这是我名下的所有私产,一早就备着要给你了,安钦,带着我的性命……回去复命吧。” 安钦脚步猛地顿住。 手中软剑“哐当”一声落地。 第40章 再陪七日 “唔!”沈宴珩吐出了口黑血,泛白的指节痛苦的蜷起,手中的册子噗嗤落地。 安钦一个箭步上前,迅速点了郄门等几个穴位。 内心两方势力争夺的不可开交,安钦干脆放空了注意力,全凭下意识感觉行事,待回过神来,他已从随身携带的小葫芦里翻出了一枚滚圆的白丸,喂到了沈宴珩嘴边。 他眼睁睁看着沈宴珩就着他的手,轻而易举把那颗来之不易的百解丹吃了,眼眸微微睁大,似是不可置信。 手心蓦地传来湿濡温意,安钦心尖一颤,喉结上下滚动。 “舍身救……” “嘭!” 沈宴珩才擦了擦嘴角,抬起头,眼前的俊俏青年骤地化成一道残影,迅速翻出了窗。 那雕了花的窗门“吱嘎”“吱嘎”响了两声,刮进一股裹挟着刺客身上清爽皂荚味的劲风,迎面扇到了沈宴珩的脸上。 香。 每回都是特意洗干净才来的,真是个爱干净的家伙。 沈宴珩闭了闭眼睛,而后才察觉到被风刮的有些疼的肩膀,垂眸看着那已经从流黑血逐渐流红血的肩膀上,他眯了眯眼睛,而后捂着脸痴痴的低笑起来。 安钦狂奔了数里才停下,吹了一路的冷风,还是没能把心里的燥意压制下去,反而愈加心烦意乱。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到如今还是不敢相信是自己亲手把百解丹喂给沈宴珩的。 有影十九在,今夜分明是一个杀了太傅的千载良机,他哪怕袖手旁观,只等影十九杀人复命,明天一早,就能入山庄伺候保护庄主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救沈宴珩。 难道他真的…… 怎么可能! 那两个字被绞碎扔进了内心深处,安钦重新板起脸,双手捏的咔咔响,在湖边把躁动吹散,又原路返回,杀进了太傅府中。 他绝不可能是断袖,也绝不会对那个无耻之徒动什么情。 救他一命,纯粹看他可怜! 他现在就能回去取他性命,绝不心软! 安钦似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再次潜入了太傅府中,只等大夫拎着药箱从沈宴珩的房中离开之际,他趁机旋身进了室内。 “砰。” 两扇房门从外面合上,屋中昏暗的烛火被拍的摇摇晃晃。 安钦正要等待熄火之后趁黑动手,沈宴珩忽然开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去而复返,可是怕我出事?” 安钦暗中吃惊沈宴珩竟然识破了他,心中略感怪异,从暗处走了出来。 沈宴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恢复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一个时辰里都说服了自己什么,竟又一脸冷酷的拎着剑回来了。 这世上可没有比安钦更难追求的人了。 才把他救了,这温都还没升到顶呢,人又提着剑狠心的回来了,也不知道他那风月山庄给安钦灌了什么迷魂药了,这脑袋怎么还不开窍。 沈宴珩叹了口气,想抬手捏了捏眉心,但从江州回来唯一还完好的肩膀就在一个时辰前为了卖惨博一博心上人的同情,也叫影十九刺伤了。 他这哪叫拿命来追求心上人,这分明是凌迟处死才对。 安钦见他莫名叹气,又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沈宴珩气笑了:“心肝儿,都进到我的地盘了,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 安钦如临大敌,一双眼睛敏锐的来回扫过屋内任何有可能隐藏暗器的地方。 像只受惊的兔子。 也亏是他,要是换了别人,这傻样只怕早叫人吃干抹净,还被骗着帮人数钱。 这样算起来,他也算个好人,至少至少动动手,占的便宜可全都靠实打实的挨打换的。 沈宴珩郁闷来的快去的也快,看见安钦那不愉快的情绪就消散了大半,算了算自己布下的任务还有十日左右的时限,道:“想知道我是如何拿到风月山庄的账簿吗?” 安钦神色绷紧,视线重新落回了沈宴珩身上。 那本账簿,他还是看了。 他知道他来自风月山庄。 安钦杀心再次渐起。 男人继续道:“除了账簿,我这还有更多关于风月山庄的秘密。” 安钦瞳孔急骤收缩。 沈宴珩:“还有我这,除了太傅以外的诸多身份。” 安钦死死的盯着他。 他提前回皇城,也正是怀疑沈宴珩的身份。 “在我身边待七日,七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沈宴珩莞尔一笑,“只要七日,你若还想杀我,不需心肝儿亲自动手,我自行了断——也行~” 不等安钦说话,沈宴珩补充道:“你不情愿的事,我绝不强迫,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的每一句话,都得是真心话。” 安钦抿了抿唇,似在思考这桩稳赚不亏的买卖有没有陷阱。 而事实上,影十九和他过过招,他维护沈宴珩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到庄主耳中,他若是想洗清自己背叛的嫌疑,除却现在提着沈宴珩的人头和禀明庄主其中蹊跷他为求真相潜伏在太傅府这两条,别无他法。 很显然沈宴珩给了他第二条路。 安钦正要答应,沈宴珩挤眉弄眼:“如何?莫不是怕爱慕我的心思被我察觉,不敢?” 安钦羞恼一怒,沉声道:“我答应你。” 第41章 要一起吗 安钦将剑收了起来,下意识走到窗边,又蓦然想到自己才答应的事。 第42章 这会被风一吹,他自然就冷静了许多,沈宴珩分明拿话激他,他却还是意气用事,上当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冲动行事的人,怎么换成沈宴珩三言两语一激,他就容易跳入对方的圈套…… 安钦眉心皱起,唇瓣抿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扣着窗台,但又碍于自己是个讲信用的刺客,才没有逃遁离开。 不过七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忍忍就过去。 左右离庄主下达的最后期限还有小半个月。 何况……他也是想弄清楚,沈宴珩究竟和风月山庄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猜想,只是那猜测太过荒诞,才一萌芽,就被安钦斩断掩埋了。 眼看着沈宴珩还气息奄奄要死不死的模样,安钦眼不见为净,干脆转过身去。 今夜恰好是月圆之日,皎洁的月光格外明亮,即便不点烛火,也能看得见黑夜中的房舍。 庄主…… 太傅…… 安钦轻轻闭上眼睛,鼻间微不可查的深吸着气,扣着窗台子的手指指节捏的泛白。 此时此刻,脑海中闪过的是那辆记忆中都已经有些模糊的奢华马车,想不起来但又觉得分外温和的少年音色,而后那少年音色逐渐低沉起来,变成一道清晰好听的成年男人声线,模糊的马车化成一个容貌昳丽的男子,在冷色刀刃劈过来的那一刻,骤然扑了过来,挡住了他全部视线,接着,他和男人在夜里一起逃命,仿佛就在昨日。 “安钦?” 安钦想的入神,压根没听见沈宴珩的声音。 不知叫了他第几声,他才蓦然睁开双眼,眸中一抹惊慌一闪而过,迅速被冷漠掩盖,淡淡的转过身去。 沈宴珩哀怨道:“嘶,疼。” 安钦继续看着他,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沈宴珩:“劳驾,替我包扎。” 安钦这才看似不情愿的走过去,俊脸严肃的板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沈宴珩的卧房他不但来去自如,还在这宿过几夜,自然清楚伤药都放在何处,轻车熟路的找到伤药,一股脑都端了过来。 沈宴珩已经脱掉了上衣。 看似文弱的男人实则是一副显然练过武的身形,甚至比安钦都还要高壮一些。 他背部的一条从肩头横跨到腰侧的刀伤已经结了一层粉色的痂,倒是没有撕裂,只是另一个肩膀那边,多了一个血窟窿,还有少许的血流出来。 安钦目光顺着血流划下去,动作顿了顿,眉眼往下压了压,多了几分不自在。 若是以往,男人间不穿上衣安钦并不会在意,但如今一想到沈宴珩是断袖,便总觉得他这样袒胸露乳有些不合适。 不过他不是一个喜欢多加口舌的人。 安钦默默闭紧了嘴巴,扫了几眼后,又把目光重新放到了沈宴珩肩膀的伤口上。 灯花噗嗤掉落,安钦将纱布系好,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收拾回去。 家丁又拎了两桶水放到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退了下去。 沈宴珩耸了耸自己无力的双手,“心肝儿,要麻烦你替我把水提进来,再倒进浴桶里。” 安钦闷声不响的把水拎进来,照着沈宴珩的吩咐,倒进已经冷却的浴桶中。 沈宴珩自行站了起来,似是为了遵守自己说过的话,难得装了一回正人君子,走到浴桶的另一边,冲着安钦温和的笑了笑,询问:“要一起吗?” 安钦:“……”后退了一步。 沈宴珩点了点头,脱了裈裤,踩着矮凳进了浴桶。 安钦瞧见对面那厮大大咧咧的将裤腰顺了下去,连忙转身,耳旁浮起一层赭色,慌忙转到了屏风后面去。 沈宴珩唇角微微上扬,背后的伤口已结了痂,可以碰水了,他便没有为难自己,舒服的靠在桶壁上,让温水没到胸口。 含笑的桃花眼牢牢的盯着屏风后凸显出的人影,一眨不眨,他挑了挑眉,开启唇瓣吹了一口飘到面前的花瓣,又轻飘飘的开口:“我双手使不上力,能再劳烦你搭把手吗?” “不——”安钦甫一开口,沈宴珩道:“愿意,还是不愿,我想听的可是你的真心话。” 自然是不愿的,先不说他不是断袖,对沈宴珩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就单单帮人洗澡,安钦就无法淡然处之。 安钦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沈宴珩比他提前开口:“还是算了,小刺客脸皮薄,心里若是系着我,恨不得找条地缝藏起来,又怎么会……” 安钦又从屏风后转了回来,沈宴珩的话戛然而止:“多谢。” “嗯。” 安钦冷漠的应了一声,大步走到浴桶边,恶狠狠的撩起袖子,视线猝不及防和清水下不着寸缕的沈宴珩打了个照面。 他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瞳孔一颤,一股绯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染透了整个脸颊。 沈宴珩微微一笑。 第42章 就这样? 从浴桶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安钦闷声拖着身湿漉漉的夜行衣,去衣橱拿干的衣裳换下来。 一打开衣橱,清一色的白青宽袖便边多了一叠色彩暗沉的行装,有一件还格外眼熟,可不就是先前拿账簿时做好的么。 安钦仿佛被烫到般缩回了视线,从底下匆匆抽了一件墨色衣衫,三两下脱掉湿透单薄的夜行衣,迅速把墨衣穿上,遮住一身雪白的皮肤。 沈宴珩将头发擦干,安钦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身墨黑的锦缎衬得他手腕和后颈裸露的肌肤似雪一般,分明连腰带都没有系上,松垮垮的像个筒,但轻薄的料子经风一吹,贴合在皮肤上,将安钦整个后背轮廓都勾勒了出来。 沈宴珩喉结攒动,光是瞧上一瞧,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地方又有了要翘头的迹象。 七日太长了。 朝夕相处七天,圣人都忍不住。 沈宴珩深吸了一口气,嗓音较方才沙哑了许多:“愣在那儿不过来,等着我抱你入洞房?” 安钦乱糟糟的心思被这声无赖般的调戏打碎,脸色黑了黑,默默低头走了过去。 被沈宴珩威胁戏弄已然成了习惯,等安钦已经躺到了床上,才后知后觉发现沈宴珩这回可没有威胁他的把柄。 安钦神色绷紧了一瞬,不自在的抿起了嘴,双手已暗暗做好了防备的姿势,只等身边的登徒子靠过来,他就可以趁机翻下床。 然而没有。 蜡烛上的灯花凝结跌落,将余下一小截颤颤巍巍的烛火险些盖灭,身旁除却一道难以忽视的炙热视线,没有任何动作。 安钦却更加蹙紧眉心,甚至有些不太习惯。 “说不强迫你,就绝不会强迫你,我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怎么不是,他言而无信的次数可比守信多多了。安钦心中腹诽,不理会沈宴珩说的话,不搭腔,静静的闭上眼睛。 沈宴珩继而询问:“我抱着你睡,讨厌还是喜欢?” 还是来了,他就知道低,这无耻之徒怎会善罢甘休。 沈宴珩侧了侧身,直直的看着外沿的青年:“要说真话。” 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着睡,当然是不喜欢的,但要论讨厌…… 安钦下意识回想起前几次“迫不得已”和沈宴珩共枕一榻,虽觉得怪异,但也不至于到厌恶的地步。 安钦选择了沉默。 本想着无论他答什么,沈宴珩最后都会出尔反尔贴上来,一如往常一样,但和方才上床后一样,沈宴珩仍然只是看着他,看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也罢。” 于是他转了回去,改为和安钦一样的平躺。 就这样? 安钦唇瓣抿的更加紧了,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身体也紧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心底那股低焦躁并没有因沈宴珩没有靠近而减轻,反而加重了,好似一层无形的幕布,将他遮罩起来,连呼吸都需要格外的用力。 沈宴珩是真没了动作,只是轻叹了两声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失落,而后又轻轻开口:“不让摸,也不让抱,明日乞巧节,随我出门逛逛,总不算是为难你。” 乞巧节本是大梁女子亲自做花灯祈求让自己变得更加心灵手巧的节日,不过如今已成了一个如同元宵般热闹的花灯节,未出嫁的姑娘会选择亲手做了花灯,送给心上人,共同祈求诸事顺遂,已很少会有人真心求技,只许愿自己心灵手巧了。 安钦本觉得不妥,届时街上都是成对成双的佳偶,他和沈宴珩两个男人走在一块十分奇怪,反多增人注意叫人指点,但一想到若是不出门,只待在府中,怕不是这厮又要整死什么幺蛾子作弄他,便沉稳的点了点头:“哦。” 沈宴珩:“那我明日叫你。” 安钦:“嗯。” 沈宴珩阖上双目:“时候不早了,也该睡了,你安心便是,没有你的允许,我保证今夜绝不会越过这条线。” 第43章 他拿手虚虚一划,在轻薄的被褥上留下了一条凹陷,背对着安钦转了过去。 安钦五味杂陈,心里那块幕布似乎压的更重了,他拼命想要扒拉到出口逃出去,却找不到尽头。 他颓然的放弃了挣扎,静静的看着床顶,等到身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沈宴珩睡着了,真的没有对他做任何不愿意的事,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他身旁睡着了。 安钦身侧的手摸到床沿,握住了手心里的匕首。 片刻之后,安钦松开手,让暗器滑进了靴筒里。 第43章 你昨夜一直叫我 安钦久违的做了一场精疲力竭的梦。 以往模糊的身影在这夜的梦中彻底化成清晰可见的人,向他展露温润的笑容。 他和沈宴珩打斗的同时,周围的景致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后,看到的是自己的腿被高高架起,以及面前赤着上身的男人,温柔的看着他笑,随后渐渐俯身。 安钦浑身一僵,直接吓醒了,身上出了一层细汗,平日里冷漠的瞳孔紧锁,上下颤动,同时,裤裆里也传来了一股熟悉的湿意。 安钦如遭雷击,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怔愣迟缓的看着床顶,小半晌后,他骤然心虚,用余光扫了眼床内侧,空无一人。 安钦着实松了口气,都没意识到他如此敏锐的人,竟然连沈宴珩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安钦飞快扫视了一圈四周,依然没有看见任何人,那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没人看见就好。 安钦不声不响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了条干净的裈裤,将这条已经脏了的团在一起,本想藏在衣襟里带出去销毁,但衣襟里塞不下一条裤子,他左思右想,最后做贼心虚般将它打湿,塞进了昨日换下来的衣裳中间。 做完这一切,安钦才开始穿衣裳。 这件衣裳是沈宴珩按照他的尺寸做的,当日现量的,穿在身上大小十分合身,甚至贴心的在腰间做了一条软带,正好可以挂着他的软剑。 安钦摸到这处软皮时心底小小的触动,只是还来不及夸上一句沈宴珩,脑海前就先浮现出了一张脸颊泛着绯红的俊脸来。 是昨晚梦到的,满眼情态的那个…… 安钦:“……” 安钦愤然系上腰带,将那盘了软剑的地方稍加遮掩,眉心也因此蹙了起来。 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安钦察觉声响,将那堆换下来的衣裳踢得更远了些,坐回了床上。 沈宴珩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两份热乎的白粥,还有一碟炸起来的虾仁和油条,粥上飘起的热气将他姣好的脸庞遮的若隐若现。 安钦扫了一眼,于是脑海中梦里的场景更加鲜明了。 安钦:“…………” 梦是反的,这根本没什么。 他安慰自己。 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他只是这段时间忙于完成庄主的任务,忽视了自身的需求,加上这些日子接触的人只有沈宴珩,所以梦里的人影才会逐渐变成他。 毕竟,断袖这两字,实在是恐怖如斯。 他一定是心中膈应,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安钦如是想到,心虚目光重新变得坚毅,缓缓抬头,坦然对上了沈宴珩的笑眼。 沈宴珩放下碗筷:“吃完一起去做花灯。” “哦。”安钦冷冷回答,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沈宴珩将安钦的那份移过去,搭在腕骨出的宽大袖子因桌子的阻隔,往里收了收,露出沈宴珩整截手腕,胜雪般的肤色上,一条一指宽的红痕分外刺目,瞧着像是烫伤。 安钦扫了一眼,默默收回视线。 沈宴珩:“嘶——” 安钦面不改色的坐下,端过男人递来的粥饭,无视近在眼前的那截上烫伤的痕迹,埋头吃饭。 方才做贼心虚的藏裈裤,青年此刻耳尖还留着未褪下的一点赭色。 沈宴珩挑了挑眉,接着发现了屏风后那团黑黢黢皱巴巴的夜行衣。 沈宴珩勾了勾唇,肆无忌惮的看安钦埋头吃粥,“好在只是轻轻烫了一下,不碍事。” 安钦没理他。 沈宴珩并不恼怒,反而撑着下巴,往自己口中送了一勺粥。 他的厨艺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在煮粥这方面,已经可以出师了——厨娘是真的说的。 沈宴珩愉悦的眯起眼睛,“乞巧节要到晚上才开始热闹,中午我已约了人,一起去做花灯,你吃完再歇一会,出发了我叫你,一会我就去把衣裳洗了,日后你行刺还要穿呢。” 这话听起来还颇有一种男耕女织岁月静好的意思。 安钦骤然停下吞咽的动作,险些被米粒呛死。 沈宴珩:“慢些,这么喜欢吃,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安钦:“我自己会洗。” 沈宴珩:“我怎么舍得让你这双手洗衣裳。” 安钦:“……” 沈宴珩道:“还是我来就好,你的衣物交给下人,我也是要吃醋嫉恨的。” 安钦:“…………”倒也不必。 安钦咽了咽口水,这才陡然想起沈宴珩的烫伤:“你受伤了,不宜碰水。” 兜了一大圈,可算是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沈宴珩唇角上扬:“是在乎我而关心我,还是不想让我碰它们的借口?” 安钦一咬牙:“在乎。” 沈宴珩爽朗的笑了两声,欣然接受了青年口是心非的关心,等他将粥吃完,沈宴珩堂而皇之的扫了眼那堆衣服,调笑道:“你昨夜一直叫我,心肝儿,梦见我对你做了什么坏事?连裤子都换了一条。” 安钦刚咽下最后一口粥,才以为逃过一劫,不料正中雷击。 他蓦然瞪大了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梦境中的场景渐渐放大,清晰,他甚至看到了自己满脸情欲,和南风楼见到的小倌一样,欲仙欲死。 第44章 我也是第一次做 沈宴珩一瞧安钦面上的红晕以及这副恨不得原地去世的羞愤模样,便是用小手指都能猜到,他昨夜梦见了什么。 沈宴珩撑着下巴打趣的盯着安钦,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充满了暧昧之意,叫人瞧上一眼就会被烫的一个激灵,安钦唰地站了起来,险些打翻了碗筷,在原地小碎步的跺了跺脚。 不过他显然是不打算说的,一张嘴巴死死的抿在一起,打定主意不张嘴。 只要他不说,咬死不认,没人能知道。 和被审问时一样,不要招供就成了。 安钦捏了捏拳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一口气沉了又沉,发觉自己的举动太过大惊小怪,遂又扶着桌沿,准备坐下继续用饭。 屁股才挨到凳面,沈宴珩勾了勾鬓边的长发,“依我看,是共赴巫山,被翻红浪,你说是我会,还是梦中的我更会?” 安钦犹如一屁股坐在了火上,又腾地站了起来。 沈宴珩便抬头看他。 安钦避开视线,下颚绷得很紧,喉结滚了滚,红着一张冷脸,吐出四个字:“没有做梦!” 沈宴珩笑了一声,眼睛更弯了。 安钦微微侧身,因沈宴珩一语道破,致使他如今只是清晨,也格外的热。 单层的衣裳穿在身上蒙出了一层薄汗,尤其是领口扣子处,仿佛被什么东西勒紧了一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好在梦里的事,除非他承认,沈宴珩是绝对不会知道真相的。 他只是在调戏他,取笑他,激怒他,栽赃嫁祸,胡编乱造! 安钦想到这,定了定心神。 见沈宴珩除了轻笑一声后没有任何回怼,可见他确实是胡说八道的,安钦皱了皱眉,又试探的坐了回去,拿起了饭碗。 随着饱腹,脸上的热有些减退,他的注意力逐渐从那团成一团的换洗衣服上抽离,余光总是能看见坐在对面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安钦不禁想着:沈宴珩能身居如此高位,光靠和煦和儒雅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见到的沈宴珩,好像一直都是这般和煦如风的模样。 “……” 一想,便连带着初见到如今都回想了一通。 记忆中那个俊美儒雅的男子和眼前笑吟吟的太傅重合,夹杂着几幕美人战损,苍白却依然含笑神情的画面。 安钦心跳漏了半拍,放下碗,脸上的燥意已经隐藏在不苟言笑的冷酷外表下,只剩下耳朵尖余一点朱红。 沈宴珩注视着安钦的一举一动,自然把细微的变化都收尽眼底。 他盯着那对宛如透着血色的羊脂玉一般的耳朵,温和开口:“小骗子。” 沈宴珩继续道:“我特地从宫里拿来的迷迭香,要是一夜无梦,那帮太医怕是要各个回家种田了。” 安钦:“……”好不容易回归冷淡的脸色出现了一丝龟裂。 安钦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否则怎么能听见有人把迷药使的如此理所当然,还连带着自己一起下的…… 第44章 沈宴珩:“我可是做了好些美梦。” 安钦骤地捏紧了拳,低下头,一言不发。 那双快要平静下来的只余下一点红色的耳朵一瞬间爆红,滚烫的热意将那好不容易平复的脸颊再次染成绯色,活像只被煮熟的虾。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无耻之徒,怎么可能和庄主有联系,定是靠着这张厚脸皮,坑蒙拐骗,庄主那般光风霁月,就算算无遗策,可怎会是这种无赖的对手! “无耻!” 沈宴珩咧了咧嘴:“两口子的事,怎么能叫无耻。”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这小没良心的给他下的可都是要命的药。 这会儿倒是觉得他无耻了。 “不许我动手动脚,还不许我在梦里爽爽?何况你不是也对我……” 安钦羞愤至极,正要拔剑捅了他,沈宴珩按住他的手,改为轻轻握住,话风也急转:“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今日乞巧节,一道做花灯,放灯时许愿格外灵验。” 安钦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沈宴珩牵了出去。 说是做花灯,实则纸糊和竹片都已经叫人备好了。 院子的石桌上还放了一本册子,安钦一翻,里面竟然什么模样的花灯做法都有。 他目光落在一只兔子花灯上,想起安芯儿格外喜欢可爱的毛绒小宠,眼底泛起一阵柔意。 他们受风月山庄庇佑,但也因为这份荫庇,刺客家眷并不能随意离开那座村庄。 不过这当然不是庄主用家人性命胁迫他们卖力,而是绝大部分刺客都是身世可怜之人,风月山庄既连他们的家眷都一并安排招抚,何况庄内有吃又喝,生病了也会有大夫看诊,他们自然不会让风月山庄暴露。 安芯儿也从十年前进入那处庄子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里。 而十年前,热闹的乞巧节可以属于每一个人,却独不属于他和安芯儿这样的乞儿。 妹妹喜欢兔子,这兔子不难,他回去给安芯儿做。 “想做兔子?”沈宴珩很是诧异的走过来,贴上安钦,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书拿了起来。 安钦沉默,算是默认。 沈宴珩:“从哪打听来我属兔,嗯?” 安钦:“……” 安芯儿除了兔子,还喜欢什么来着? 安钦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肘击,想把沈宴珩撞开。 脑海中想了一圈可爱的小宠,满脑子都是眼睛红红的邪恶大白兔和老是偷吃隔壁李姐引她破口大骂的可爱黄鼠狼。 安钦:“……” 还是兔子吧。 安钦暗暗记下方才瞥了一眼的兔子步骤,自以为易如反掌,可真等拿起竹片,想箍一个圆都困难。 “我来。”沈宴珩又贴了上来,从安钦手里接过两条削的光滑的细竹片,一边轻松箍出了个兔子脑袋的球体雏形,一边微微挺胸,骄傲又谦虚道:“我也是第一次做。” 只是今早不小心比以往早起了一些,打发时间小小的练了一个时辰而已。 第45章 他大抵也变成断袖了 沈宴珩将大致的形状箍完,安钦开始给竹架子上刷浆糊,将雪白的宣纸仔细的铺在上面,只留底下一个小孔,方便放蜡烛。 安钦铺纸的间隙,沈宴珩又迅速编了一盏巴掌大的兔子头的竹架子,等安钦将浆糊均匀的刷在宣纸表面刷好,沈宴珩也已经将那只小小的兔头铺满了宣纸。 今日日头还不错,他们吃了午膳,没一会就干了。 安钦并不擅长书画,提着笔还在犹豫写些什么。 沈宴珩已经用染料精致的绘制那盏兔头花灯,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兔子的独特红颜,还给两边鼓鼓的塞子上打了两笔的粉嫩,衬得这只兔头愈发的可爱。 大男人拿这么小的花灯属实有些不合适,安钦抱着足有半腿高的大胖兔灯,微微蹙眉,而后抿着唇,谨慎的在兔子心口写了一个“平安”,顿了顿放下了笔。 “顺遂”二字比划太多,他有些想不起来怎么落笔了。 反正平安即是顺遂,少些两个字,意思并不会变味。 月山庄也教刺客认字,但安钦的天赋在武学上,对读书习字的兴趣并不大,因此他只会写一些简单的字,字迹更是没什么出挑的,不过这些文字认识倒认识的全乎,毕竟要当暗卫留在庄主身边,文盲可不行。 “写了什么?” 沈宴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将最后一笔勾完,缓步走了过来。 安钦扫了一眼那只已经变得十分精美的兔子头,忽的生出一股郁闷,再低头看一眼自己好似污点的那两个爬虫字,侧身遮住了沈宴珩的视线。 他表情冷静:“没什么。” 沈宴珩:“藏着掖着不给我瞧,我倒要看看些了什么淫词艳语。” 这人总有办法把他的任何情绪通通转变成羞恼,安钦闻言身躯一震,瞳孔骤地一颤,紧接着怀中的花灯就被人揪着耳朵扯走。 “平——安——。”沈宴珩低低重复了一遍上面的字,而后将脸探过去,歪着脑袋看安钦,“给我的祝福?” 怎么可能! 简直无稽之谈!白日做梦! 安钦剑眉一拧,紧绷着脸回头,沈宴珩已经自作主张拿起笔,在平安前面把自己的大名加了上去。 毕竟是文官,舞文弄墨是看家本领,沈宴珩的字遒劲有力,和他的人一样狂傲不羁,十分好看,光是乍眼一瞧,就显得那“平安”二字像两只斜腿蛐蛐。 安钦莫名的有些生气,气的却并非是他祝福安芯儿和庄主的祝福语被擅自加上了沈宴珩的名字。 正要把那大兔花灯抢回来,将这一块纸扣了重新涂上浆糊重新写字,沈宴珩在最后一笔时又连出一笔,画了颗饱满的心,紧接着,安钦的名字也出现在了白纸上。 安钦这回又变得羞恼至极,沈宴珩蘸了蘸朱砂,把空心的心填上了殷红的色彩。 安钦瞳孔一缩。 沈宴珩笑了笑,抢了就走,去那颜料台子前,给这只大兔子仔细上色。 安钦抿了抿唇,默默走到那堆竹片前,用身体挡住沈宴珩那边的视线,拿起一根细小的竹丝,照着方才沈宴珩的动作,编织起来。 他这边还没弄出个大概,沈宴珩已经将花灯的颜料也上好了。 很漂亮的花灯,比安钦以往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的花灯还要漂亮。 兔子身上被画上了衣裳,像是化成人形的仙娥,心口处的两处姓名外框了一个圆形的框,就像是兔子捧着的一盏花灯。 等沈宴珩将蜡烛塞进去点燃,兔子花灯映射出亮丽的光,将身上的色彩照的更加鲜丽,连那心口处的小字都好似发着光一般。 天渐渐沉了下来,太傅府外逐渐传来热闹的人潮声。 安钦的心跟着那烛火一起跳动,喉结滚了滚,看向提着花灯的沈宴珩,男人一袭白衣,宽大的袖摆随着风轻轻飘着,俊美的脸颊被花灯照得格外温和,忽明忽暗,仿佛这日专程来人间游走的神明。 尤其是兔子花灯心口的那七个字,他的字与那飘逸的五个字比起来,连普通都算不上,就像凡人在神明眼中,那般的不起眼。 安钦心口蓦地的有些沉闷,沈宴珩提着花灯走过来:“要不要上手试试?” 花灯内加了烛台底座和蜡烛,重量重了不少,但对成年男人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安钦点点头,从沈宴珩手里接过了那盏兔子花灯,接过手时暖暖的,看着花灯在自己手中绽放色彩,他冷漠的脸色逐渐有了融化的倾向,眼底带上了一点笑意。 沈宴珩:“这个呢?要不要上手试试?” 他又变戏法般的从袖中变出那个小巧可爱的兔子头,这盏只有巴掌大小的花灯还没有放蜡烛,恐怕市面上都还没有这么小的蜡烛。 安钦点了点头,随即要伸手接过,沈宴珩故意拿远了些,另一只手夹着一颗黄豆大小却散发着月辉般光芒的夜明珠从安钦眼前绕过。 沈宴珩在安钦疑惑的目光下,把黄豆大小的夜明珠塞进了兔头花灯里面,只有巴掌大小的精致花灯骤然亮了起来,浮现一股优柔圣洁的白光,一下子就将用烛火点亮的花灯比了下去。 随后,沈宴珩双手抬起,把那只兔头放到了头上,和白玉的冠并列,好似从玉石后好奇的探出来窥探世界的白兔。 安钦晃了晃神,沈宴珩攥住青年的手腕,不由他拒绝的将人揽进了怀中。 沈宴珩将安钦抵到了桌边,拉起他的两只手捧住自己的脸颊,嘴角轻轻的勾着。 他低下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深情的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刺客,粉色的薄唇轻启,嗓音沙哑:“手感如何?” 安钦骤地又变回了那条被烹饪的虾,整张脸迅速燃起热意,心跳不止,猛的缩回手,却被沈宴珩紧紧的抓住。 “你!” 安钦想板起脸,怒瞪向对方好掩饰心底的慌乱,却眼睁睁的看见沈宴珩强拉着自己的手到唇边,视若珍宝般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第45章 湿的。 安钦愣愣的想着,胸膛掉跳动的更激烈了,激烈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面容俊美的男人的脸越靠越近,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花香扑鼻而来,安钦想将他推开的念头只是从脑海闪了一遍,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任由他把自己压到桌上。 完了。 安钦绝望的闭上眼睛,感受一片湿润的唇瓣贴上来,莫说是半点排斥了,只能感觉到满鼻腔的香味。 有点上瘾。 是他很喜欢的味道。 一种就能驱散心底的沉闷,很安心,很满足的气味。 他大抵……也变成断袖了。 第46章 风月山庄的玉牌 府外一声炮竹声响起,缤纷的烟花拉开了夜晚的帷幕,被压在石桌上的安钦理智骤然回神,猛的将压在胸口上的沈宴珩推开了。 沈宴珩直起腰,发梢凌乱,脸上浮现可惜之色。 安钦胸膛起伏着,衣襟不知何时被剥开了一半,染了几处莹亮的水光,慌张的神色从眼底一闪而过,他连忙拢住了衣领,从沈宴珩和石桌的中间旋身到一边,双眼泛红,一脸不可置信,背对着沈宴珩僵硬的站着,被晚间的风一吹,整个人更加凌乱了。 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方才纠缠的景象,只要一想,心跳就更快了。 庄主。 风月山庄。 他的任务是杀了沈宴珩。 安钦强迫自己去想这些让自己冷静,然而他发现,无论怎么想,最后都会回到方才那场亲吻上,心里麻麻的,似有蚂蚁啃咬,催促他靠近沈宴珩,唯有这样做,才能减轻那股被啃食的感觉。 “走吧。”沈宴珩舔了舔唇,拉起安钦的手。 安钦耳根发烫,手指下意识缩了缩,却被攥的更紧,他怔愣的看着两人相牵的手,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迈出了太傅府的大门,来到了街上。 乞巧节这夜,所有闺阁千金都可以放肆出来游玩,往日来往畅通的长街已经挤满了人,两边店铺小摊都挂起了七彩的花灯,照的整个皇城缤纷绚丽。 天边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出绚烂的烟火,安钦不禁被这热闹景象迷住,被牵着的手掌心被攥的很紧,传来丝丝暖意,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借着烟火的色彩,抬头看向了沈宴珩。 男人身姿挺拔,面冠如玉,能文善武,位居一品又为太子老师,会说话讨人欢心,会挽起宽袖做羹汤,怕是整个梁朝翻个底朝天,也再找不出他这样的男人。 烟花的颜色罩在沈宴珩的脸上,他的脸忽明忽暗,但却更加的妖冶俊美。 安钦心如擂鼓,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宣之欲出,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说话,远处的烟花落下帷幕,周围浮动起一阵喧闹,人流朝着不远处的湖心拥挤。 安钦被人挤了一下,朝沈宴珩身上摔了摔,沈宴珩将他搂住,唇齿间发出一声闷哼。 安钦顾不得好似扑在他怀中的姿势,紧张道:“没事吧?” 沈宴珩背上的刀伤才刚愈合成疤,再加上另一只肩膀的新伤…… 早知道便不出来了。 安钦拧起了眉,嘴唇抿在一起,眼底透出深深的自责:“还是回……” 沈宴珩这一瞧,心都要飘了,别说是肩头被方才撞了一下好像有点开裂,湿濡濡的恐怕又流血了,就是再来个人捅他一刀都成。 今日要不是人多,找不到方才挤他们的人,沈宴珩非得把这人揪出来带回来太傅府好好嘉奖一番。 他压下嘴角,摇了摇头,“疼是有些疼,不过我这样搂着你,就不怕撞了,灯也不怕被挤坏了。” 安钦有些羞赧,他虽然对沈宴珩的举动并不反感,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们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就有人从他们身边路过,足足看了三眼! 安钦方要挣扎,沈宴珩就痛哼,一副气弱游丝的模样,好像下一刻就能死在他身上。 路人从经过看他们三眼,变成了看他们六七眼。 安钦一口气憋在喉咙口,扶着沈宴珩的手暗暗拧了他一把,实在不是这连脸皮都不要的人的对手,只能半推半就的被他半抱着。 手中的兔子花灯此刻好像成了那些夫妻手中抱着的孩子,他和沈宴珩这样行走,和那些贴近的一家三口,似乎没什么不同。 安钦被自己的想法惊了惊,连忙低下头,脸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前面有灯会,去瞧瞧。”沈宴珩带着安钦,顺着人流朝前方挤去。 湖心边停了几只画舫,一连串缀满花灯的乌篷船在水面摇摇晃晃,自岸边接连到了湖心。 湖边有不少人在放花灯许愿,但最为热闹的,还是那几艘画舫面前,前前后后围的水泄不通。 “咚!” 一声铜锣声振聋发聩,硬是将周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都压了下去。 趁着敲过铜锣的安静空档,人群前,一个穿着艳丽的美艳女子爬上了船顶,占据高处高声说道:“湖中心那只乌篷船上,有一枚令牌,得令牌者,可以见我家主子一面!来来来,诸位要参加的,去小童那缴纳一两银子换取手带,有手带者才能上船啊!” “嗤。”沈宴珩没忍住笑了一声。 人群中也有人疑惑出声:“好大的口气,你主子谁啊,难不成还能有通天的本事?” “一两银子,都够我吃半年的了,掏这一两银子还只是个门槛,这不明摆着抢钱吗?” “……” 那漂亮女子笑而不语,只是挥动衣袖,纤细的手指勾起外衫,外衫下,摆动的腰间露出了一块黑色鎏金的玉佩。 一闪而过。 人群中依旧有人在质疑,但声音小了许多,多了不少去小童那边心甘情愿缴纳一两银子参赛费的人。 安钦和沈宴珩面上的表情也随着这块鎏金玉佩出现而顿了顿,因为贴的过近他们忽略了对方眼底的惊异神色,不约而同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他们一个风月山庄的刺客,一个风月山庄的庄主,心底却是比谁都清楚:那块黑色鎏金的玉牌,只有风月山庄的人才能持有。 第47章 象征庄主身份的玉佩 两人双双按兵不动,未表露出异样的神情。 安钦这边却已经想着:怎么样才能不引起沈宴珩的怀疑,拿到这个湖心中的令牌,去见一趟庄主? ——沈宴珩虽然知晓他是风月山庄的刺客,但他看起来似乎对风月山庄的鎏金玉牌并不知情。 安钦做刺客做惯了,即便他现在对沈宴珩有些超乎朋友兄弟的复杂感情,并不想杀沈宴珩,但他绝不可能把有关自己的把柄交给别人,更别说主动提及风月山庄了。 而沈宴珩那边,也不动声色的想着:得拿到这块令牌,见一见这个女人口中的“主子”是谁。 小童那边已经人满为患,慌张的叫着“大家一个一个来别着急啊”。 安钦站定沉思着,沈宴珩一瞧,压根不必像安钦那般还要找寻什么不引人注意的借口,开口就是:“想不想要?叫一声好听的,我替你拿下它?” 平日不要脸的好处这会就体现出来了,沈宴珩即便忽然冒出这一句,安钦也不疑有他。 在能见到庄主的诱惑下,这些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安钦抓住沈宴珩的袖子,话到嘴边,张了张口,还是有些羞耻,他又咽了回去。 沈宴珩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安钦攥了攥拳头,飞快的扫了眼四周,这回众人都看这奇怪比试的热闹,终于没人把目光放在他们两个大男人身上,他再度张了张口,忽然抬头揪住沈宴珩的领子,朝他唇上亲了一下。 安钦含糊的:“……嗯。” 沈宴珩没听到想听的,但收到了意想不到的,他欣然就接受了安钦的撒娇,拉着他挤进了人堆了。 两锭银子递到小童面前,换取了两条系在手腕上的丝带。 穿着统一服饰的下人将俩人领到了一条小船里,请他们在各自的船中稍等片刻。 能知道风月山庄的人非富即贵,别瞧小童面前一下子围了不少人,但最后真正缴纳银子进场的,也只有五六十人。 不过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五六十只小船依次排开,每只船上都点了花灯,场面十分震撼。 规则也很简单,互相不许使暗器伤人,却可以打斗,开局两人一只小船可以划到湖心那只船上,当然武功厉害的,也可以踩着连接画舫的那一排船,直接踩着船飞跃至湖心,会游水的,潜水游过去自然也成,总之第一个取到令牌的,就是胜者。 安钦对此胜券在握,风月山庄没有比他轻功更好的刺客,这皇城之中,更是少有。 妖艳的女人旋身击响锣鼓,几只小船离弦般弹射出去,安钦和沈宴珩所在的小船被撞了个不稳,朝着湖里飘了几步。 安钦回头和沈宴珩嘱咐了一句“在这等我!”一个飞身,将身下这所小船往岸边踹了一脚,随后一脚踩上前面那只乌篷船的篷顶,身轻如燕般前进。 第46章 几息之间,已经有人接近湖心,湖面更是激荡不停,好几只小船碰撞,里面的人落水之后溅起巨大的水花。 岸上的观众热情高涨,拍手称快,那落水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一歇不歇的游水过去,祈祷前面那几个人待会狠狠打起来,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嘭!” 沈宴珩的小船陡然遭到了一艘被人缠斗起来踢回来的小船撞击,船身左右摇晃,竟然朝着湖中心的方向游去了。 沈宴珩顿觉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三把利剑刹那捅穿了乌篷船的船底,剑刃一转,寒光一闪而过,小小的船只从底下断开。 沈宴珩忍着肩上的疼,跃起跳到另一艘船上,却不曾想到那只船中还藏着一个黑衣人,忽然从乌篷中冒出来,拖着他一同下了水。 安钦已经上了湖心的船,他三两下踢开和他一同上来的竞争者,干脆利索的进船中拿令牌,虽陡然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缩在身子躲在小小的乌篷底下,刀剑寒光阵阵,一刀朝安钦刺了过去。 风月山庄的刺客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更别说安钦是风月山庄最拔尖的刺客。 安钦轻松闪避,一把夺了这刺客手里的刀刃,正要把这刺客活捉,身后传来沈宴珩落水的声音。 面前的刺客冲他狠狠笑了一下,转而跳进了水里。 夜行衣和黑夜黑色的湖面融为一体,安钦心道要遭,回头只看到一只兔子花灯逐渐随着波浪漂浮,安钦顾不上被这刺客逃跑,几步来到船只碎片附近,一头扎了进去。 借着湖面花灯飘荡的缘故,湖里竟然能勉强看清四周,安钦憋着气,忍着在湖中睁开眼睛的不适,四下看了看,得益于沈宴珩一身白衣实在是显眼,他一下就看到了一团白影在不远处挣扎。 安钦游了过去。 湖面惊现刺客,一时间慌乱无比,接二连三的人跳进湖中,也没能引起这些受到惊吓的百姓分毫注意。 安钦游近之后,发现刺客们互相打了起来。 安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抓着在水中化成白色一团的沈宴珩。 影十九看到安钦过来,哪还顾得上主子的身份和伪装,一把将沈宴珩丢了过去,和另外一名暗卫围住那几个刺客,陷入了混战。 沈宴珩看起来快要不行了,肩膀上不停的流血,身体游过的地方,淡红色的血如同丝绸飘散在水中。 安钦不多犹豫,拽着沈宴珩将他往湖面拉去。 “哗啦!” 安钦拽着沈宴珩跃出水面。 是刺客只会杀人完全不会救人的安钦,回忆着曾经见过的救治落水人的画面,将沈宴珩放平,在他胸口处猛压了几下。 人依然未醒,反倒是身下的水被浸的更红,血腥味更重了。 安钦一时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又摁了一通,随后断断续续的想起几个画面,连忙照着画面中那样,一手捏住沈宴珩的鼻子,另一只手拉开沈宴珩的嘴唇,憋着一口气俯身给男人渡去。 “咳,咳咳!” 沈宴珩猛的呛出了一口水,紧闭的双眼迷迷糊糊的睁开,双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安钦又朝着沈宴珩嘴里渡了几口气过去,和按压胸腹来回交换,沈宴珩呛进腹中的那几口终于全部吐了出来。 只是大力按压过后,他身后的血更多了。 沈宴珩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血色,平日里始终勾着的唇角也没有了往日的弧度,他眯着眼睛,下一刻,就歪过头晕死了过去了。 安钦心跳都漏了半拍,去试探他的鼻息,见还有口气,才松了口气。 安钦朝湖面看了一眼,影十九和那些刺客打斗估计还有一会儿,他便横打抱起湿漉漉的沈宴珩,朝着太傅府狂奔而去。 沈宴珩现在急需的就是包扎,包扎他就会,不需要特定找大夫。 何况附近最近的医馆过去也要一炷香,还不如直接回太傅府,太傅府守卫森严,影十九方才是下意识把他当成同伴,把沈宴珩甩给他,等解决掉那帮刺客,反应过来,可就糟糕了。 安钦一停不停的抱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高上不少的男人进了太傅府,快的连守卫都没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谁,就朝着寝屋径直而去。 一进屋里,他把浑身湿透的沈宴珩小心的放到床上。 而后熟悉的去暗格里拿出了一瓶药和一把剪刀,坐到床头,将沈宴珩伤口处的衣服剪开。 肩膀上的骷髅还在冒着淡色的血,连身后那已经结痂的刀疤都裂开了一些,安钦看的如临大敌,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极为小心的替他把伤口边上的水擦干,然后撒上干净的药粉,涂上药膏,再用感觉的纱布围上。 一切处理好后,昏迷中的男人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唇色,往日一直在他面前舒展着的眉心轻轻的蹙起,从唇齿间溢出一声痛哼,夹杂着几声“冷”。 冷? 安钦这才陡然意识到沈宴珩全身上下还都是湿的! 本就受了伤,还去水中泡了泡,恐怕要烧起来。 他摸了摸沈宴珩的额头,果真有些烫手,他连忙又去翻找出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继续用剪刀将沈宴珩身上已被血浸染出一大块淡粉色的破烂衣裳剪开,将他身上擦干后,小心的给他把长衫套上,盖上被子。 湿透的衣裳放在床上会将干燥发被褥都打湿,沈宴珩的白衣有一整柜子,因此安钦也并不在意这件料子珍贵的衣裳,随后就丢在了地上。 “叮当——” 又湿又重的衣裳被丢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还有一道清脆的声音随之传来。 安钦没多在意,毕竟沈宴珩出门时腰上挂的许多玩意,太傅并不缺钱,哪怕玉佩摔碎了,也没有此刻他的命重要。 安钦目不转睛的探了探沈宴珩的鼻息——还存着,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这才打算把自己身上这身湿衣服换了,顺道去叫管家抓点治伤风发热的药,甫一转身,一脚踩上了一块硬物。 他挪开脚,低头看去,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圆圆的,有月饼那么厚,通体没有一点瑕疵和杂质,价值连城,这样的厚实无暇的玉,整个大梁都找不出第二块来。 玉佩上面刻着祥云纹样,中间写着一个“月”字。 安钦只觉得有些眼熟,低头将玉佩捡起来,入手微暖,竟是块罕见的暖玉。 他将玉佩翻了个面,赫然瞧见刻着“月”字的背面,用浮雕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和晚间湖边那个妖艳女子的鎏金玉牌上的纹案一模一样,由“风月山庄”四个字组合而成。 象征庄主身份的玉佩。 是每一位入风月山庄的人必须要记住的东西。 安钦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骤然凝固。 第48章 沈宴珩怎么能是庄主 任凭当朝太傅如何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但风月山庄高手如云,要拿到庄主的玉佩,简直难于登天。 安钦不是没想过这玉佩是不是沈宴珩耍诈取得的,或是这玉佩根本就是假的! 然而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若是能仿造得出庄主这块玉佩,他们整个山庄也不会把这枚玉佩当做庄主身份的信物。 玉佩会从这堆破衣服里掉出来,只有一个可能。 沈宴珩就是风月山庄背后的主人?! 沈宴珩怎么能是风月山庄的庄主! 沈宴珩绝不可能是风月山庄的庄主! 安钦面上出现了一丝龟裂,冷淡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瞳孔猛的收缩成一个黑点,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灌了铅一般迟迟无法移动分毫。 身上湿透的衣裳被风一吹,裹挟着一股入秋的寒意,安钦却毫无察觉,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眼前竟然开始走马观花,一幕幕的浮现自那日选拔暗卫失败之后,遭遇的种种。 他下意识想替眼前这一切做个合理的解释,譬如是太傅某一日走了狗屎运,恰好捡到庄主的玉佩…… 但越是这样想,那浮现的回忆中,沈宴珩所表露出的破绽越发的大。 他是风月山庄最厉害的刺客,根本没有理由会落选才对,他本该在那日就成为庄主的暗卫,随侍左右的。 沈伯从不下山,却也是从那日开始,频频来到他和安芯儿的家。 风月山庄戒备森严,但最隐秘的账簿,竟被太傅轻而易举掌握,他的每一次出招,沈宴珩分明每回都不敌,却总是能提前预料。 还有那封庄主的亲笔信。 他们跳崖之后多出来的一排山洞 …… 这个世上不会有那么凑巧的事,除非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沈宴珩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庄主,这毋庸置疑。 安钦本该对他的身份早有怀疑,但任凭是谁,都绝对想不出,竟然有人会叫自己的手下去暗杀自己! 安钦感觉脑子快要炸了,一方面,以往种种不对劲都在这一刻涌了出来,让他无法思考,另一方面,他无法接受平日里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登徒子竟然就是他心目中风光霁月的庄主。 第47章 他心目中的,本该是温文尔雅,待人谦和,像救世主一般降临将他兄妹二人带回风月山庄的庄主,怎么能是沈宴珩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庄主又为何要这般戏耍他?! 他竟然真的差点把庄主杀了! 安钦恍惚中听见“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随后,他化成一阵风,径直跑出了太傅府。 沈宴珩若真是庄主……自然有人会救他,还轮不到他一个刺客操心。 · 安钦离开没多久,影十九便翻窗进来了。 他是方才看见安钦跑出去,才敢出现的。 落水后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干净的劲衣,纵使知道主子昏迷着,他依然带着十二分的谨慎和恭敬,默默将地上换下来的湿衣服捡起。 而后拿出一颗药丸,正要喂给榻上昏迷的人,他陡然发现了男人枕边放着的一块玉佩。 玉佩被人放的整整齐齐,连底下的流苏都一丝不苟,显然不像是不小心掉落的。 庄主贴身携带的玉佩,风月山庄上下只有住在山脚下的那些刺客暗卫家属才不知道。 安钦发现了? 难怪他刚才跑的那么急。 影十九神情复杂,和安钦关系交好的他从方才安钦离开的模样隐约能推断出,他很慌张。 所以说嘛,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接说出来解决的呢? 换做是他,一觉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的竟然是自己那手段铁血顶头大老板,恐怕吓得下半辈子都对两个人睡一张床有阴影了。 哪有人会让手下去暗杀自己的。 影十九光是想想,就一阵鸡皮疙瘩,赶紧喂了沈宴珩吃下他们风月山庄秘制的十几种续命的宝贝研制的丹药,检查了一下沈宴珩身上的伤,都包扎的很好,就退到了一边,静静等待主子醒来。 沈宴珩吃下药丸之后,脸色又恢复了许多,唇色有了好转,胸膛的起伏也越发明显起来。 不多时,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舒展眉心,缓缓醒了过来。 影十九上前了一步。 沈宴珩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撕裂般的剧痛从肩膀和后背传来,疼的他眉头微蹙。 “主子,您的伤需要静养。”影十九沉声提醒。 上上回去江州的刀伤还没好全,上回又添了一个血窟窿,这回落水腿上又被砍了一处,若是再意气用事,只怕会落下病根子。 沈宴珩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得好好静养了,只是挣动了一开始那一下,便没再动了。 左右安钦这几日就在府中陪着他,五日之后,他总能下地了,那时候风月山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便借此将风月山庄的事儿告诉他的小刺客。 不过恐怕是免不了要受几日冷落和白眼,毕竟他骗人在先。 不过这倒没什么,毕竟他连命都豁出去了,身为庄主的脸面,他一向是不在意的,安钦打他骂他,他甘之如饴着呢。 若不是如此,他也无法保证安钦是真心实意的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因为急于报恩,随他摆布。 沈宴珩还不知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的大计已经被人识破,勾起唇角,“安钦呢?” 想必是着急忙慌的出府去给他寻大夫了吧。 沈宴珩发出一声喟叹,如是想到。 影十九看着自家主子得意的神情:“……” 影十九眸色复杂的低下头:“主子,安钦应当见到您的玉佩了,属下来时,见他往城外跑了。” 沈宴珩猛的要坐起来,却实在是没有力气,反而背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刚缠好的白色纱布又溢出一些淡粉色的血迹。 他疼的来不及缓缓,暗道了一声不妙。 前几次受伤他都早有预料,玉佩自然提前交给影十九去遣人了,但此次事发突然,他不曾料到竟然会有人敢在乞巧节这一日公然行凶,玉佩随身带着,安钦替他换衣时,恐怕是看到了。 百密一疏! 沈宴珩连那群黑衣人都顾不得盘问来历,“十九,扶我起来。” “主子!”影十九第一次没有上前,而起屈膝跪在床榻边,“雪莲丹只能补气,您伤势多次未愈,寒气入体,若不静养,日后会留下病根。” 他的夫人都要跑了,还管什么病根不病根,沈宴珩沉下声,含笑的嗓音变得冰冷,不容置喙:“十九。” “主子!”影十九四肢骤地紧绷,这些天在暗处看多了主子对安钦眉开眼笑的模样,他险些都要忘了,一个豢养刺客暗卫,辅佐当年的还不是皇帝的陛下登上帝位的人,怎么会愿意听到暗卫对他的话指手画脚。 他多嘴了。 影十九迅速将沈宴珩从床上扶起来,只是没有递上鞋子,而是重新跪回了原处,低声道:“属下和安钦有过几年交情,他对主子忠心不二,他也绝不愿看到主子的身子出现差池。” 影十九知道自己不该干预主子的事,但风月山庄对暗卫还是刺客都是极好的,若非不是风月山庄,他也绝不会有今日。 所以影十九思来想去,只好搬出了安钦。 果不其然,沈宴珩一听到安钦,那双冷漠的琉璃般的眼眸终于恢复了些暖意,淡薄的唇线也抿起了一丝弧度。 身体确实要养好,否则他的心肝儿该心疼了。 这要是在腰上落下点病根…… 沈宴珩神色一凛,变得严肃起来,勉强听下了影十九的劝。 左右这件事情他本就打算是要告诉安钦,他如今这样,翻个身都艰难,也没法去安钦面前跪床板了。 “拨三个暗卫暗中保护他。”沈宴珩心中憋着一股躁郁,“今日湖边那个女人是谁?” 风月山庄的玉牌不会外露,除非是有刺客失败,葬送在了暗杀对象的手里。 沈宴珩这几日一直住在皇城不曾回去过风月山庄,沈贵的信件也要两日才送到,若是这两日内山庄内发生什么变故,他是没办法及时知道的。 影十九松了口气,“回主子,是襄王的人。” 影十九将进府前那半个时辰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了沈宴珩听。 襄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乃是和前废太子一母所处,前皇后薨逝后,襄王才只有五岁,被先帝带给苏营天的母妃抚养。 当初苏营天登基的时候,襄王也不过十四岁,他念在襄王年纪尚小,又是一母所养的情分,因而没有斩尽杀绝,留下了这唯一的弟弟,将他派到了襄州安度余生,赐封襄王。 而那女人身上玉牌主人,是风月山庄的刺客,前不久接到襄州的一单暗杀任务,他只身前往,不料被襄王杀了。 这些年襄王借着皇帝寿诞,祭天等诸多事情,好几次来过皇城,应当是知晓了沈宴珩就是风月山庄庄主的身份。 沈宴珩手中掌握的朝廷官员的密辛才致使他在朝中说一不二,无人敢惹,除掉沈宴珩,能动摇到皇帝稳固的朝堂。 襄王的亲哥哥败在苏营天和沈宴珩手中,他身上留着和前废太子一样的血,又怎么可能因为几年的收养之恩,兄弟情深,就全然剥去。 何况前废太子死后,身为前帝后所出的皇子,皇太子的尊位本该落在他的头上。 权势迷人眼,一旦知道自己曾经离那皇位只是咫尺之遥,再亲的兄弟都能反目成仇。 难怪他先前看到襄州那边也不安生,原来如此。 沈宴珩一下便理清的来龙去脉,嘴角冷冷的勾了一下,“把襄州官员结党营私的证据整理一份,送进宫。” 襄州的官员只要结党营私,就一定会牵扯上当地唯一的皇亲国戚——襄王。 他递出了这个折子,苏营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对了,还有一件事。”沈宴珩抬了抬下巴,影十九立刻屈腿靠近。 沈宴珩对着他低语了几句,影十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立刻领命,隐入黑夜中,消失不见。 第49章 属下参见庄主! 另一边,安钦浑浑噩噩的出了太傅府,一时不知道往何处去。 乞巧节的热闹还在继续,他却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期待,满脑子都被沈宴珩和庄主五个字占据。 庄主,怎么能是沈宴珩那样的呢! 安钦鼓了鼓腮帮子,这两个词只要一在脑海中重叠,他的太阳穴就会突突跳上两下。 一想到这些日子对他动手动脚口不择言的卑鄙狂徒就是十年前将他捡回风月山庄的救命恩人…… 安钦:“……” 他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再次遭受了重创。 安钦郁闷极了,他像个无主的游魂走在街上,眼旁忽然闯进点点星光,他下意识的向光源看去—— 如今已是深夜,不少人选择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河中。 自那湖引出的小河已经遍布花灯,多是各种花卉的彩色,一时将整条小河照亮,如同银河般璀璨。 一只格格不入的大兔子顺流飘了过来,怀里捧着一个月饼一样的东西,上面乌漆嘛黑的写着几个字,夜色太深,看不太清,唯有小字中间的一点殷红格外惹眼。 第48章 安钦瞳孔缩了缩,皱着的眉心不自觉的缓和下来。 “大兔子!娘快看,还有小兔子!” 不远处一位窝在母亲怀里的稚嫩幼童放完手上那盏荷花灯,兴奋的挥舞着双手,指了指不远处。 安钦闻声看去,只见一只小巧精致的兔子头混迹在一片花花绿绿的花灯中,尾随着那只格外显眼的兔子花灯。 湖面不知何时撩起了一阵微风,将那只顺流而下的大兔子花灯往后又刮了几寸,撞开几朵莲花状的花灯,和那只小巧精致,泛着暖光的兔头撞在了一起。 周围的几朵莲花状花灯摇晃了几下,似是不满这大兔子竟然“仗势欺灯”。 安钦立刻就想到了沈宴珩,这家伙就像这兔子花灯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着在他身上捞点小便宜。 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做的花灯都和他一脉相承。 和十年前那个身影…… 安钦身子绷的更紧,站在人潮拥挤的桥上,湿透的衣裳遭夜风一吹,一阵寒意砭骨冻人,他这才稍稍回神,抿了抿淡色的唇瓣。 庄主若是对他…… 安钦收回视线,垂下眼眸,身侧的手掌逐渐捏成拳头,而后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神色坚定的走向了一家客栈。 安钦将湿衣服换了下来,冲洗了一遍,十分难得的自己喝了一碗祛寒的姜汤,然后换上夜行衣,猫着腰上了屋檐。 只是他并不是朝着太傅府而去,而是悄然跳到了这家客栈对门的南风楼,蹲在房顶,借机跳进了其中一间没有在“办事”的小厢房。 …… 两个时辰后,安钦捏了捏滚烫的耳朵,面无表情的从窗户翻走,回到了客栈。 他看着窗户,毫无睡意,但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第二日,安钦去街上采买了一些膏罐,都是他根据沈宴珩平日喜好挑选出来的气味,他觉得庄主应当会喜欢。 既然庄主大费周章,又似乎对他这副身体感兴趣,那他自然,为了庄主,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哪怕是…… 安钦回了客栈,洗了一个他毕身以来最久,也是仔细的的澡。 等待夜深之后,安钦返回了太傅府中。 影十九不在,暗中守着安钦的暗卫还没来得及将安钦返还太傅府的事情告诉沈宴珩,只眼睁睁的看着安钦跃入府中,默默跟了上去。 主子和这刺客的事情他们也略有耳闻,他们身为沈宴珩的暗卫,此时不得不考虑,安钦恼羞成怒痛下杀手的概率。 刺客也是有尊严的,他们可以把命交给主子,但不代表可以把后面交给主子。 三人对视一眼,见安钦在门外犹豫了片刻,而后撬开窗门翻了进去,里面一时没有传出任何响动,他们便守在了院子外。 安钦轻而易举的进了沈宴珩的卧房,听到几声平缓绵长的呼吸。 他来迟了? 安钦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夜色,沈宴珩的脸色较为昨日恢复了不少,身上的衣裳换了一件新的,领口露出一截白净的纱布,伤口定然也被重新清理过了。 安钦心中复杂万分,哪怕是已经过了一天,也还是对沈宴珩就是风月山庄的主人这件事接受无能,但沈宴珩是风月山庄的主人,和十年前把他和安芯儿带回山庄的是同一个人,已是毋庸置疑的事,他只能接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不用再苦恼杀了太傅这件事了。 沈宴珩和庄主是同一个人,对他而言,也不算太坏的消息。 他只是一个刺客,无权过问,也不能干扰主子的决定。 他要留在庄主身边。 安钦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眉心不知何时舒展开的,心里的天平一旦倾斜,便有了决心。 他扫了眼脚下,正待跪下去守着沈宴珩醒过来,床上的男人像是感应到什么,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暗杀的人成了自己的主子,安钦还是有些尴尬的,吓了一跳,又立刻想到沈宴珩今非昔比的身份,连忙低下头,跪了下去,“属下参见庄主!” 掷地有声。 和每一个从刺客中选拔出来的暗卫一样,语气隐含激动。 沈宴珩:“……” 沈宴珩本还打算等伤好一些再去把人追回来,但心心念念的人主动送上了门,他还哪能坐怀不乱。 至少是没法安心躺着看安钦跪在他床头了。 他又没死,安钦跪在他床头,给他守哪门子寡妇孝呢。 “跪着做什么,给我守孝呢?”沈宴珩调笑了两声,撑着双手要坐起来,安钦连忙屈膝向前,扶着他要起来。 沈宴珩便不动了,一把攥住了安钦的手腕。 卑……! 安钦下意识又想抽回来,但随即想到沈宴珩的身份,便硬是忍住了,板着脸思索了片刻,身子往床上倾了倾,好方便沈宴珩抓他的手腕。 这是庄主。 他的命都是庄主给的,庄主要对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男人的掌心热的厉害,透过袖子也能将滚烫的温度传到安钦身上,安钦顺从的垂下眼。 沈宴珩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安钦的腕骨,露骨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安钦:“心肝儿,听我解释,好不好。” 手腕处传来羽毛扫动的痒意,安钦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将头低的更低,没有将手抽回来,一副任凭蹉跎的小媳妇样:“但凭庄主吩咐。” 沈宴珩:“……” 若是平时,心上的人如此乖巧,沈宴珩定是要被他这模样迷的五迷三道,哪怕那时候说一声要他的命,他都恨不得亲自把心剖了递到他手上,但现在么…… 看着眼前对主子无比顺从的青年,沈宴珩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松开了安钦。 安钦僵着手,一时不知要不要收回来。 他静等了片刻,察觉沈宴珩似乎不想摸他的手了,才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见庄主的场面他私下幻想过许多,但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庄主会摸他的手。 或许他也偷偷幻想过有朝一日站在庄主身边,庄主牵着他的手郑重又信任的交代紧要的任务,但绝不会是庄主一面下流的摸着他的手,一面喊他“心肝儿”! “起来。”沈宴珩嗓子有些哑,语气也淡了许多。 安钦没来由的有些失落,正想着哪有暗卫低头俯视主子的,沈宴珩声音又冷了几分:“起来。” 安钦赶紧站了起来。 沈宴珩终于看清了一直低着头的安钦的表情,青年表情严肃,眼底透过些许茫然。 沈宴珩忍不住放缓了声音,温柔的问他:“叫我什么呢。” 安钦看了他一眼,但立刻又收回了视线,“庄主,属下……” 沈宴珩:“……” 沈宴珩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衣服脱了。”他的语气又变得冷硬。 安钦不敢违逆,咬着下唇解开腰带,三两下把衣裳脱掉,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 沈宴珩目光将安钦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脱干净。” 安钦原地踌躇了一会儿,颤着手,解开了最后一件束缚。 “啪!” 里衣连同裈裤一同掉在了脚下的衣服堆上,安钦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绷紧了身体,觉得羞辱极了。 他面子薄,一心只想报答救命之恩,满心满眼只有庄主,平日里连自渎都少有,但现在他心目中奉为神明的人,看着他不着寸缕,顿时眼眶就憋的红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你才好。 “庄主……” 想着能为主子献身是一回事,但真脱光了站着被主子打量又是另一回事,安钦忍不住出声。 沈宴珩才打算饶了安钦,又被他这声不解风情的“庄主”打断了念头。 他甚至有些吃起自己的醋来:安钦在太傅面前,可没有这般顺从。 “想留在主子身边,主子当然要先验验货,怎么这规矩风月山庄没教过你?”沈宴珩似笑非笑道:“转过去,把屁股……撅起来。” !!! 安钦猛的瞪圆了眼睛,拳头刹那捏的咔咔响,一张无辜的俊脸转瞬通红,白皙的皮肤都透着浅浅的桃色。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大脑因为沈宴珩露骨的话而宕机。 沈宴珩冷冷道:“怎么,想违抗命令?” “属下不敢。” 安钦滚烫的血液顿时凉透,甚至于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心中又升起一丝委屈,分明沈宴珩之前还没有这般无耻,也不会让他…… 安钦抿着唇僵硬的转过身,摆出了一个羞耻的姿势。 沈宴珩却是更不悦了:“躺上来。” 安钦顺从的爬上了床,小心的避开沈宴珩的伤,在他身边赤条条的躺下。 命根陡然被人攥住,他浑身绷紧,险些一掌轰了过去,硬是忍下了。 沈宴珩道:“过来些。” 第49章 安钦默默往他那里移了移。 沈宴珩的手在被褥下游走,每移动一寸,安钦的脸色便更红了一分。 沈宴珩紧紧盯着他,没有错过安钦的一点表情,过了许久,他终于停下,轻轻的抚摸安钦的脊背,闷闷道:“隐瞒身份,就是怕你为了报恩,什么都答应。骗你在先,是我不好,心肝儿,你要打要罚我也认了,不要再叫我庄主了,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第50章 叫我的名字 安钦身子逐渐弓了起来,喉咙发紧,耳边被这一句句的热浪吹的滚烫,红得几乎能滴血。 “庄主……”他下意识开口,叫错了,蓦然停住。 沈宴珩收紧了掌心:“嗯?” 安钦赶紧闭上了嘴,对主子的绝对服从早就被他自己刻进了骨子里,让他即便犹豫,也不敢生出任何逾矩的心思。 他感觉更绝望了,便又想装作无事发生,任由沈宴珩上下其手,只等挨过这茬。 照着以前的经验而谈,只要他闭口不语,形同死尸,太傅虽然无耻,但摸够了也就停了。 毕竟他早就体会过沈宴珩的无耻了。 只是安钦没想到的是,他心目中本该是光风霁月的风月山庄的庄主,竟是比身为太傅的时候更加无耻。 男人肆无忌惮的捏着安钦最为脆弱的地方努力的侍奉着。 到底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再无情无欲的人都会被这举动勾起最本能的欲念,安钦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也不例外。 安钦脊背轻轻颤抖了两下,喉咙间流出几声低沉的音节,陌生的刺激传遍全身。 “既想当奴才,那么主子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见安钦敬酒不吃,沈宴珩只得闷声开口。 安钦哼了一声,睫毛颤动,没应答,算是默认了主子的话。 他是下属,庄主对他又有救命之恩,他合该什么都听庄主的。 沈宴珩道:“白日做我的暗卫,这你倒是放心,你家庄主我身边高手如云,还不用你拼死保护,夜里嘛,就来这暖床,先喂些合欢药,将衣服脱了往床上一丢,待我进屋……” 这也太……安钦喉咙一阵发紧。 沈宴珩继续说:“还有这侍奉人的本领也得好好学一番,这两张嘴可不能闲着。大人癖好多,你既心甘情愿当脔宠,明日就自行去找影十九拿药,前面的东西,是用不上了,要是能再流些奶出来……” 沈宴珩说着,低头在安钦胸前嗅了嗅,好像真的在思考究竟能不能有…… 安钦被这言语刺激的神经近乎崩成一条直线,心里高大的救命恩人形象骤然崩塌,身前吹过男人温热的鼻息,他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禁随着沈宴珩的话想到自己以后的遭遇。 “安钦,叫我的名字,我可以把风月山庄都给你。”沈宴珩察觉到安钦不同于羞耻的颤抖,将他搂紧,脑袋靠着安钦的头顶,嗓音沙哑又低落。 安钦心里蓦然软的一塌糊涂,一杆摇摆不定的两头分别是主子和沈宴珩的天平一下子倾斜。 “……我不是要风月山庄。”安钦闷闷开口,绷紧的脚背得到了舒缓,捏着的拳头松了松,喉结滚了又滚:“沈,沈宴珩。” 沈宴珩终于高兴了:“可算是不叫我庄主了,这是原谅我了?” 安钦:“我不曾生气。” 气倒是有过,但沈宴珩既然是庄主,他怎么敢生庄主的气,更多是不可置信,和自己多年来的世界观崩塌了。 毕竟在他心目中,风月山庄的庄主,那可是仙人一般的存在,该是慈眉善目,和煦如风的温润公子才对。 “那你这是答应和我成婚了?”沈宴珩喜上眉梢,一时都忘了自己身上多处受伤,想翻身将安钦压下,占占“准夫人”的便宜。 “嘶——” 好不容易清理包扎好的伤口骤地绷裂,鲜红的血一下子染红了洁白的纱布,沈宴珩疼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许多,压人未办而险些中道崩阻。 安钦都没来得及反驳他只是不曾生气怎么就是答应成婚了,顾不上身上没穿衣服,安钦立即坐了起来,“沈宴珩!” 第51章 大抵是要完了 待重新将伤口包扎好,已是半夜了。 安钦脸上的温情和窘迫褪了下去,换上一副冷酷的表情,从衣橱里抱了两床被褥,在沈宴珩的塌下铺了个简易睡觉的窝。 沈宴珩一瞧,这还得了,方要张口,安钦便冷冷瞧了过来。 沈宴珩一噎,心虚了。 身上却有酥酥麻麻的爽意从脚底蔓延起到头顶,连身上火灼般的伤口都不痛了,嘴角难以压制的翘了起来。 沈宴珩老实的躺着,这会可不敢用庄主的身份压人,勾人的桃花眼轻轻一转,他唇间溢出一声低喘,“安~” “你伤好之前,我就先睡这里。”安钦张了张口,本又想叫“庄主”,好在对着故意装可怜的无耻之徒,实在是难以喊出庄主二字,毕竟他心中的庄主,哪怕不是羽扇纶巾,也不该是个无赖的样子。 “那帮杀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也有可能潜入太傅府,我……我会保护你的。” 他这地铺和沈宴珩的榻紧紧的挨着,要上床一定得先经过他这里。 虽说庄主身边的暗卫武功高强,但都藏在暗处,总也有看不见的时候。 沈宴珩闻言一阵感动,但要分床睡还是不能够的,何况他怎么能让安钦睡地上。 他殷切的看向心上人,安钦也正关心的看向他。 沈宴珩沉醉在心上人说要保护他而不是保护庄主的温柔乡里,飘飘欲仙:“心肝儿不嫌我麻烦就好,不过这床大,挤一挤不碍事,地上凉,你……” 安钦脸色冷峻了几分,唇瓣也抿到了一起,敛起眸子,低下了头。 沈宴珩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说话声戛然而止,眼皮陡然一跳。 安钦忽的跪下,双手抱拳,又行起了下属的礼。 沈宴珩太会看人眼色揣摩心思了,立即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一切听你的,就是打死我也行。” 安钦:“……”这倒也不必。 不过庄主竟然愿意这般说,也不愿意看到他把他当成主子…… 安钦心头一热,缓缓抬头,瞧见沈宴珩神情紧张,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满目皆是深情,此刻似乎他二人的身份转换,他才成了主子,掌握了沈宴珩的生杀大权。 “我一切听你的安排。”沈宴珩像是瘫痪在床,生怕妻子出轨的丈夫,小心翼翼道,“庄主玉佩在床头下的匣子里,风月山庄上下亦随你调动。” 风月山庄的财富和人手,怕是能和整个大梁抗衡。 沈宴珩说要把风月山庄给他,竟真不是哄他开心。 他怎么值得庄主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安钦冷漠的眸子狠狠一颤,强忍住心头的震撼,低低“嗯”了一声,别开头,背对着沈宴珩在地铺上睡下。 眼眶不知何时发红,安钦耳边依然充斥着沈宴珩那句话,眼前浮现昔日沈宴珩对他的种种维护,心底泛起酸涩,又被一股甜腻充满,从未觉得如此欢喜过。 他好喜欢庄主。 想到背后便是沈宴珩,安钦蜷起双腿,将自己缩了起来,隔着被褥沉沉出声:“你想何时……” 后面两个字他说的极轻,沈宴珩却是耳尖听见了。 他一时惊喜,只想着再把人揪过来再问一遍,再得安钦一句保证,手一伸,肩上的那道剑伤便再度裂开,染红了纱布。 沈宴珩:“……” 他强忍着痛意,想装作无事发生,却忘了他风月山庄的刺客敏觉异常。 安钦隔着被子都闻到了一股新起的血腥味,羞耻感烟消云散,翻身坐起:“沈宴珩?!” 沈宴珩:“…………”大抵是要完了。 再度包扎,又费了半个时辰。 看着男人苍白的看不见血色的唇,安冷彻底冷下了脸:“这几天你别乱动,伤口要是再裂,我就……” 他一个下属,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主子的。 安钦噎了一下,沈宴珩却连忙点头:“就罚我三日不能碰你。” 安钦羞赧的避开他的视线,又叮嘱了好些,看着沈宴珩闭上眼睛后,才重新躺下。 沈宴珩失血过多,很快便睡着了,安钦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竟也很快生了睡意,不过他要留意太傅府的动静,因此并没有让自己彻底熟睡过去。 一连五日日,沈宴珩都没有下床。 裂开的伤口重新结了痂,这几日休息的足够好,气血也总算是补了回来,面色瞧着已经和之前没受伤时一般红润。 安钦差人做了一把轮椅,在第五日,言辞拒绝了沈宴珩想要他扶着拄拐出来的请求,推着沈宴珩从房里出来晒晒太阳。 没能得偿所愿拥人入怀,沈宴珩嘴角的笑容都少了不少,仅是在院中待了不到半炷香,就唉声叹气了不下十次。 第50章 他正琢磨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安钦主动坐到他的腿上来——他伤的都是后背肩膀,腿上伤在小腿,坐一坐大腿可不碍事。 不等沈宴珩想到点子,一枚石子忽的从房檐上掉落,随后影十九便从暗处跃了下来:“主子。” 先前瞒着安钦乃是主子的命令,现如今安钦已看到了庄主玉佩,影十九便也不避讳安钦,直言道:“主子,襄王方才入京了,携带了一千兵马,在城外扮作乞丐农户混入了百姓中。” 第52章 送襄王一份大礼 安钦和沈宴珩对视了一眼,见他神色凝重起来,恍然大悟。 安钦问影十九:“前几日的杀手难道是——” 影十九点点头,见主子不曾阻拦,便把关于襄王的事和安钦又说了一遍。 杀兄之仇,太子之位。 哪一个不是深仇大恨。 纵然被苏营天的母妃抚养过九年,但保不齐他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襄王身体里留着和先废太子一样的血,敢当街行凶,又私自带襄州兵马回来,此番的目的,昭然若揭。 “别怕。”沈宴珩抬起眼,瞧见安钦严肃起来,将唇抿紧,顺手拉过他扶着轮椅后头的手,放进掌中揉啊揉,“咱们庄内高手无数,论暗杀,谁能比得上我风月山庄。” 安钦一愣,忽然发现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庄主说的对,风月山庄是大梁上下最神秘最顶尖的刺客组织,外界都已对庄主的传言神乎到拉拢他等于坐稳半个大梁江山,没有他们拿不到的人头。 就单单是派遣他去,想要襄王的命,都是易如反掌。 “嗯。”安钦重重点头。 影十九还在原地待命,下垂的目光严谨的盯着主子脚下的地面,没有半分逾矩,但余光却能瞥到主子膝上的动作——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包裹着一只同样修长但是却更为细窄的手,一下一下的摸着,像极了他跟踪的那些达官显贵进入青楼后对漂亮美人迫不及待的动手动脚的样子。 影十九在心里喟叹一声,对安钦和主子的敬意油然而生。 救命之恩,果然能以身相许啊。 安钦平日里不怎么说话,没想到竟然真喜欢这样的。 主子这招竟然这么管用,那他以后岂不是也可以…… “十九。” 沈宴珩淡淡出声,影十九将头低的更低:“属下在。” 沈宴珩道:“许久未见襄王,去替本官给襄王送一份大礼。” 沈宴珩垂眸看向自己的双腿,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影十九立即领命,当即退了出去。 安钦看着这主仆二人打哑谜,面露不解,心中虽是好奇,但他性格一贯沉闷,并不习惯开口寻求,便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看向沈宴珩,心想着沈宴珩做什么都会解释给他听,这次应当也不例外。 何况他若是主动询问,岂不是又要被提些无理的要求…… 但沈宴珩只是继续揉了揉他的手,牵过来贴了贴脸:“怎么连手都是照着我心仪的模样的长得。” 安钦:“……” 安钦默默把手抽了回来,耳尖微微发烫。 但还念着襄王的事,实在好奇,话在口中转旋,正要开口,沈宴珩道:“唉,也不知影十九能不能做好,这事确实不是他的强项。” 安钦:更好奇了。 襄王是为皇帝祝寿而来,他没撕破脸前,不好叫他命丧皇都,毕竟先前诛龙教的事才平息下来,百姓的怒火还未彻底压制消耗,若是这节骨眼皇帝的弟弟——名义上算驻守在边境的襄王死于非命,指不定当今皇帝要在百姓口中变成一个多么残暴不仁,残害手足的昏君。 但既然不是暗杀襄王,还能是什么? 还不是影十九的强项。 安钦喉结滚了滚,“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去。” 他的轻功是数一数二的,甚至比庄主身边的暗卫都好。 沈宴珩微微笑了笑,“也不是你的强项。” 怎么不是他的强项了,他分明也是榜上有名的刺客,安钦不服:“未必,你告诉我,我也能做。” 沈宴珩摇了摇头,“有些冷了,进屋吧。” 安钦捏住把手,一边把沈宴珩推回去,一边想着他的哑谜,抓心挠肝。 将人推回屋里后,安钦见沈宴珩要准备叫吃食了,安钦才认命的道:“你要怎么样才能说?” 沈宴珩拍了拍自己的腿,勤切的看着他,然而点了点嘴角,冲安钦眨了眨眼。 安钦深吸了一口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屈膝,把屁股尖一点,小心翼翼的挨到他的腿上,对准那张扬起的唇,飞快的亲了一下。 沈宴珩一把将人搂住,将安钦横打抱进了怀里,痛哼一声,将人骗得不敢乱动,而后唇瓣轻轻擦过安钦的脸颊,落到耳廓,轻声低语了几句。 第53章 该当何罪 安钦觉得沈宴珩的办法简直阴毒透了,原来风月山庄只是派他去刺杀人,已经是最简单的任务。 心目中风光霁月雄伟高大的庄主形象彻底碎裂,和先前那个耍阴招耍流氓的无耻之徒重合在一起,安钦对庄主的尊重又少了几分,面对沈宴珩也更加找回了先前相处的感觉。 安钦压下自己也能代主子去完成这任务的大话,老老实实的在太傅府中,和沈宴珩躺到苏营天寿辰这日。 皇宫先前才举行过祭祀,苏营天崇尚节俭,祭祀用过的部分布置还未拆掉,索性换了几个牌匾。 宴会在辰曦殿举行。 安钦换上沈宴珩为其准备的暗红色束袖装,腰带上坠了金链子流苏,更具观赏性,勒着一截紧实细窄的腰,走起路来叮铃作响,一甩一甩的,不像刺客,反而像个大家族供养出来少年将军,肆意又富贵。 好衣服安钦已经在太傅府穿习惯了,但还是第一次在身上戴这么多的配饰。 做惯了夜里暗杀的事,风吹草动他都格外留心,这些吵闹的金穗子叮铃铃作响,十分影响他对危险的判断。 安钦正要把这链子扯掉,一旁帮他把这套繁复正装穿上的丫鬟细细出声:“安大人,大人说在宫门外等您,请您换好了衣裳就立即前往。” 安钦点了点头,忍下那点吵闹的噪音。 他走出府门,马车已在外面等候了。 安钦心中有些疑惑:一直以来沈宴珩都都千方百计的找机会和他处在一起,今天早晨还在一起吃饭,怎么他换个衣服的功夫,沈宴珩就先去了宫门口。 难得没有沈宴珩在身边,安钦坐上马车,还有些不习惯,不过想来太傅公务繁忙,皇帝寿辰这么重要的日子,等不及他先去处理事物了也有可能。 只是平日里不着调的人忽然消失,安钦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去宫门的路安钦去过数遍,唯有这次最为漫长。 几乎是感到车子慢了下来的时候,安钦就掀开了帘子。 宫门口数顶轿子和马车,同行官员不在少数,安钦却一眼认出了混迹在其中的沈宴珩。 倒不是因为沈宴珩坐着轮椅格外好认,而是他—— 打扮的和朵花一样。 一身暗红色的官袍,腰带金箔点缀,缀着好几条金链流苏,官帽上别了两朵红色的小花,笑吟吟的和同僚打招呼,知道的以为是皇帝寿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太傅大婚。 安钦余光扫见自己袖袍的颜色,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结果,他蓦然张大双眼,一掌拍在了马车门框上,在木头上留下了一道抓印。 车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把马车赶到一边。 距离宫门越近,安钦耳边传来大家的寒暄声。 “那是太傅大人?” “他怎么穿着当年任大学士时候的官服?上次刺杀的事情落下病根患眼疾了,分不清紫色和红色了?” “不知道啊,听说是前不久被心上人婉拒,估计爱而不得,想成亲想疯了吧。” “心上人!稀奇了,谁啊,太傅年轻有为,仪表堂堂,竟然还能拒绝他?” “听说是个男人。” “哦,那是怪不得。” “诸位说,太傅的心上人会是谁?” 安钦默默把帘子放下,挡住了自己。 沈宴珩眼尖的认出太傅府的马车,命推轮椅的小厮来到安钦面前。 这“花”一移动,小声讨论的声音一下子压了下去,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安钦:“……”如坐针毡。 “沈宴珩!”一道压着怒气的嗓音忽的从一旁传来。 群臣及家眷引起一阵骚动,惊呼了一声,纷纷退开了一条路:“襄王殿下!” 襄王苏营肖是先帝四子,容貌生的不错,但如今胡子拉碴,眼底一片乌青,瞧着精神萎靡,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那身黑金色的蟒袍穿在身上反倒显得不伦不类,丝毫没有皇家子弟的模样。 苏营肖仅是远远瞧见沈宴珩,便怒气上涌,顾不得是大庭广众,就摆起了脸色,一副狠辣的目光如毒蛇般盯上了沈宴珩。 第51章 风月山庄庄主! 他现在这样,别以为他不知道是沈宴珩找人干的! 苏营肖纵然知道沈宴珩的身份,但也没想到沈宴珩这样大胆,不仅敢令人给他下不举的药,还敢将他堂堂王爷绑走行刺,若不是他应变力强逃了出来,恐怕这会尸体都凉了。 他中了一次计后,这两日日夜防范,几乎是眼都没有闭过。 再看这联合皇帝害死他亲兄长的罪魁祸首神采奕奕穿的和金榜题名春风得意的状元一样喜庆…… 苏营肖扯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别来无恙啊。本王记得二品以上,该着紫服,你衣冠不正,藐视皇威,你该当何罪!” 第54章 有辱斯文 沈宴珩收回向安钦马车伸出的手,撩了撩自己的暗红色大衫,不紧不慢道,“下官今日以大学士的身份出席,有何问题?” 这身衣裳确实是官服,只不过是正五品的官,远没有一品太傅的官职大。 梁朝确实没有明文规定身兼数职的官员就不能穿低品阶的官服,但大家都默认会选择最高的那个品阶穿衣行礼,毕竟人活着,总是要向上看的。 苏营肖被他一噎,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受得憋屈加上那日那个女人惊愕的看着他不举的眼神,苏营肖是彻底被激怒了。 他今日是存心要找沈宴珩的麻烦,转而又道:“既然如此,区区五品小官,见到本王为何不跪!” 穿错衣服不敬圣上和目无法纪怠慢亲王,他今日一定要沈宴珩栽个跟头。 他就不信风月山庄还能只手遮天,命人在这宫门口把他杀了。 他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帝兄长,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包庇维护沈宴珩! 这口气不出,他决不罢休! 沈宴珩笑容淡了几分,抬头看向襄王,视线却宛如居高临下般:“我敢跪,你敢受吗?” 苏营肖:“呵,有何不敢!” 他本以为能见到沈宴珩咬牙切齿,或者和他撕破脸的模样,就连接下去治罪的话他都想好了,毕竟沈宴珩出行都要靠轮椅,怎么可能过得下去。他派去的杀手虽然全被诛杀,但死前他得到消息,沈宴珩腿部受伤了! 却不料,眼前的红衣男子,竟然真的一撩衣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轻轻跪了下去。 “那下官见过襄王殿下。” 苏营肖脸上闪过几抹错愕。 沈宴珩,怎么真的给他下跪了? 他不是风月山庄的庄主吗?江湖人该有的骨气呢?! 他还受着伤吧! 一旁看热闹还未离去的官员纷纷露出几分怜悯之色,默默离襄王远了些。 安钦透过窗缝,蓦然抓紧了掌心:他的伤…… 苏营肖还沉浸在吃惊之中。 给沈宴珩的下马威本以为有一场恶战,结果就好似先生明明通知了明日考试,他做足了准备,考试却取消了。 他本就是要站在礼教上方打压沈宴珩,对方这一跪下,反倒叫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过能让沈宴珩给他下跪,也算解了他这段时间的心头之恨。 传闻中的风月山庄庄主也不过如此,离开那些高手,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软柿子。 苏营肖挑衅的勾起一侧嘴角,恶狠狠道:“本王就命你在这跪满一个时辰再进宫门!” 沈宴珩点点头:“自然可以。” 苏营肖嘴角弧度扩大,一摔袖子,大笑了几声离去。 等襄王消失不见,沈宴珩仍旧跪在那里,脊背挺的笔直,瞧着好像真要听从襄王的命令,跪满一个时辰。 和沈宴珩有几分交情的大臣于心不忍,过来给了他一个台阶。 “襄王殿下也真是的,太傅大人赶紧起来吧,陛下还等着您呢。” “是啊,太傅大人莫要逗我等了。” “……” 沈宴珩一一拂开那些伸过来的手,敛起眸子,摇摇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大臣们:“……”不是,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听君的话啊。 只有安钦心中不是滋味。 他现在只后悔当初没和影十九一起去,把襄王杀了。 他的庄主,不应该向任何人下跪! 方才受到的注目被安钦抛之脑后,他当机立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跃到沈宴珩身边,蹲下扶他。 沈宴珩这才踉跄的起身,大半身子都靠在安钦身上。 两人的衣服好像融为了一体,四周的大臣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沈宴珩倚着安钦,看着安钦的神色变化,悬着的心逐渐放了下去,嘴角也渐渐深了起来。 “怎么皱眉了,可是替我觉得委屈?” 安钦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不明白道:“为什么要顺着他?” 分明之前,沈宴珩还派人去捉弄襄王。 安钦不明白,沈宴珩的势力远大于襄王,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那个襄王死无葬身之地,为什么还要委曲求全,给这样的人下跪。 他就是,很不甘心。 很不想看到沈宴珩被欺负。 沈宴珩笑容淡了几分,缄默了一会儿,而后将脑袋倚在安钦肩上,手臂将他搂紧,轻飘飘道:“我只是跪一跪,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安钦越发皱紧了眉。 沈宴珩双眸一暗:“但襄王,我已经想好,要他的一双腿。” 沈宴珩不是方才拿襄王没办法,他只是和安钦展示了真实的自己。 相同于对安钦的死缠烂打,人的脸面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对任何人,他都不惜于展示自己无耻的一面。 他喜欢看猎物志得意满,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给对方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从来都不是好人。 但他怕安钦以为他是好人。 他更怕安钦将来发现他是这样卑鄙的人之后,用不再热烈的目光看他。 沈宴珩说完这话,便紧紧盯着安钦的脸,心跳逐渐加快。 他忽然又有点后悔,应该再装一装的,若是现在把人吓跑了该如何是好…… 安钦抿了抿唇,冷冷道:“行,我去办。” 沈宴珩呼吸一窒,眼前仿佛忽然炸开了缤纷的烟花。 “心~” 沈宴珩如释重负,笑容又轻快起来,被忽的被安钦一把推坐到了轮椅上。 安钦面无表情的大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沈宴珩一愣,弯了弯唇,撩起衣摆起身追了上去:“心肝儿……安钦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好不好,等等我,我这伤口……” 沈宴珩不要脸,安钦还要脸。 被他大声一嚷嚷,数道目光让安钦头皮发麻。 他连忙转身捂住了沈宴珩的嘴,瞪了他一眼,赶紧将他塞进轮椅,推着进宫了,恨不得将脸埋进地里藏起来。 宫中钟声渐渐传来,愣在原地的一众大臣这才缓缓回神。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一脸如梦如幻,一时不知该惊讶太傅竟然真是断袖,还是该震惊太傅竟然对那青年如此殷勤…… 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辱斯文! 第55章 朕要抄了襄王府 安钦推着沈宴珩往辰曦殿而去,还未到,半路就被总管太监叫走了。 御书房门口,静的出奇。 安钦身为刺客的本能,能感到一股蛰伏的危险。 他半个步子上前,紧握着轮椅,做好了随时都能把沈宴珩拉到自己身后的准备。 沈宴珩握住了他的手腕,安抚的轻轻拍了拍手背,推开门。 一件东西陡然飞了出来。 安钦手指攥紧,但下一刻立即看清那并非暗器,而是一本折子,瞳孔一缩,猛然改变了拉走沈宴珩的动作,改为抓住了飞来的折子,挡在了沈宴珩面前。 行云流水,身段利索,不愧是风月山庄第一的刺客。 沈宴珩看着眼前瘦削的青年,心中一阵荡漾,一具蠕动的身体骨碌碌滚到了他的轮椅边上,发出了两声呜咽声。 伏地的人被捆成了粽子般,但从衣着上不难认出这人是刚才在宫门口刁难沈宴珩的襄王。 安钦奇怪的拧了拧眉,扫了眼手里的折子,递给了沈宴珩,然后退到了他身后。 “你来了。” 一道冷冽的嗓音响起,一身龙袍的苏营天从暗处走出来,头上的冕旒拍打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擦了擦关节上的血,一向随和端满慈爱的脸上尽是寒意。 皇帝身边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着和安钦年纪相仿,穿着明黄色的蟒袍,和苏营天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身着蟒袍的太子苏黎朝着沈宴珩的方向躬身一拜:“儿臣见过义父。” 安钦陡然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太子叫庄主义父! 他先前入京之前打听过太傅在朝中一手遮天,也知道太傅对当今皇帝有着从龙之功,但外界如今都传,太傅仗着从龙之功权倾朝野,已成了皇帝的眼中钉,两人面上和谐,却势如水火…… 第52章 义父? 这种势如水火? “宫门口的事情我听说了,这畜生竟还敢大庭广众对太子动手,简直胆大包天!一会儿寿宴上你看着办,朕要直接抄了襄王府!” “好说。”沈宴珩立即应下。 脚边被捆成一团的襄王怒瞪着眼,拼命的发出呜咽声,只可惜没人分给他一个眼色。 苏营天冷漠的面容逐渐恢复平静,好奇的看向安钦。 安钦连忙低下头,“草民拜见……” “免礼免礼。”苏营天赶紧把他拉了起来,“你就是安钦?“ 皇帝竟然听过他的名字,这让安钦受宠若惊:“是。” “好啊,哈哈哈,和这家伙般配的很,一开始朕知道你是山庄的刺客,险些以为和那些暗卫一般块头结实,还着实担心过一阵子,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当今陛下如此平易近人,倒叫安钦手足无措起来,听见“般配”二字,耳尖滚烫。 不过他随即又注意到苏营天的话。 陛下不仅和沈宴珩关系匪浅,似乎还知道他是风月山庄的庄主,还对风月山庄颇为熟悉? “不必拘礼,说起来,朕没登基之前,风月山庄还有朕的一半,日后都是一家人了,听宴珩说这些年没有人能比得过你,日后太子的武学,安钦你也盯着点。” 安钦更加惊愕。 便是杀了他,他都想不到风月山庄竟然背靠皇帝这棵大树! 庄主和皇帝的关系竟然如此匪浅! 他有朝一日竟然听到皇帝称他为一家人! “是。”安钦无措的低下头。 紧张到攥紧的手被沈宴珩拉过去安抚的摸了摸两下,安钦更加窘迫,抽了抽,却被捏的紧紧的。 沈宴珩扬起嘴角,一边牵着安钦的手,一边道:“他害羞的很,你少说两句。另外,三公主年岁不小了,今年的状元能力出挑,但为人不行,我暗查了一番这届的探花,不错,品学兼修,关键是长得格外好看,前几天我以你的名义请了前三甲来寿辰宴,一会儿都在,你注意点,别被别的世家抢了。” 苏营天经他一提醒,“我这个做父亲还不如你想的周到。” 也难怪婉婉这么喜欢沈宴珩。 若不是沈宴珩心有所属,他当真想让沈宴珩娶他的女儿。 第56章 同喜同喜 无人在意地上的襄王,最后还是总管太监给襄王解的绑。 沈宴珩先苏营天一步去了辰曦殿。 方才在宫门口看热闹的官员到底是少数,但这会儿功夫,也足以把襄王殿下在宫门口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给了太傅大人一个大下马威这件事宣扬出去。 谁人不知这姓沈的从哪搞到这么多他们的把柄,上一个得罪他的黄大人,可是被满门抄斩,连府里的鸡蛋都摇散了! 诸位大臣一见沈宴珩坐着轮椅出现,寒暄的声音便一下子小了下去,耳观鼻,鼻观心,暗暗打量来人的神色。 这一瞧,便发现今日沈宴珩穿了一件五品官袍,张扬的颜色将四周摆放的花都艳压了下去。 男人眉目含笑,温文尔雅,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和平时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大相径庭,完全不像刚吃过下马威的人,反而…… 众人默默移目,瞥了一眼坐在边上喜气洋洋的今科前三甲——状元郎似乎都没他高兴。 “太——” 沈宴珩甫一靠近,最前面的官员便先吓得弓了弓身,笑脸立即迎了出来,张嘴就喊道。 话未说完,沈宴珩笑容满面的回了个礼:“陈大人,同喜同喜。” 行礼的官员:“?”同喜什么? 他身后的朝臣已跟着他的动作开始给太傅拱手,沈宴珩抢先笑眯眯道:“同喜,同喜啊诸位。” 朝臣们:“?”今日是你生辰吗你就同喜? 朝臣们皆是一愣,这才注意到一直默默推着轮椅的安钦。 方才光顾着看沈宴珩的脸色,他们这才发现沈宴珩身后疑似侍卫的男人不仅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还长得格外好看。 这男人好像不是侍卫。 总之他们府上的侍卫从不打扮的那么好看。 懂行的人一瞧就知道,这衣裳可是上好的缎子。 沈宴珩还在那“同喜”,就连平时和他政见相左的,都得到了一句“某大人,同喜啊”。 这场面怎么还是有点眼熟,倒像是…… 众人瞥了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安钦,结合这些天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顿时恍然大悟。 虽然有点离谱,但这可太像沈宴珩的做派了。 这朝中没人敢和沈宴珩作对,可不光光是因为他掌握了几乎所有朝臣的把柄,毕竟这世上也有清洁廉政的官,有一部分原因,其实也是因为惹上沈宴珩就和惹上了一块狗皮膏药一样。 一个国家,不缺铁面直谏之士,但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风骨,脸面还是一个重要的东西,只是沈宴珩不需要。 正如在宫门口,任谁到了他这个地位,都不会轻易给别人下跪,沈宴珩却毫不在意,衣摆一掀就跪下了。 趁着陛下还未到,他们心照不宣的抬起手,企图以后能和这不要脸皮的太傅有个薄面,纷纷开口:“太傅大人,恭喜恭喜。” 沈宴珩笑的春风满面:“同喜,同喜了。” 安钦:“……” 安钦风中凌乱,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着轮椅的把手处,捏的木头咔咔响,一张俊俏的脸更是在这身红衣的衬托下显得青涩又红润,滋滋往外冒着热气。 那些打量好奇的目光总是一道又一道的射过来,落在他身上,让他手足无措,无所遁形。 见沈宴珩已经“同喜”的忘我,面前的官员又像是浪涛一样滔滔不绝,安钦把头低的更低,忽然握住轮椅的推手,将人拐走了。 沈宴珩到嘴的话一顿,笑容更加荡漾,“怎么了?” “你……” 皇帝生辰,你同喜什么,闹得好像是他们…… 安钦抿了抿唇,“成亲”两个字难以启齿,毕竟在场恭维沈宴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的就好像只是在问你今日吃过饭了没有,倒显得他自作多情。 人多眼杂,多说多错。 安钦并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沈宴珩做不出来的,就像今天,连皇帝的寿辰都能…… “我什么?” 沈宴珩追着问了上去,安钦迟疑的摇了摇头。 沈宴珩便关切的转过了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安钦抿紧了唇。 沈宴珩作势要站起来,大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安钦连忙压着他的肩膀把他压了回去,话在嘴边滚了滚,羞恼的低声开口:“你少说话。” 沈宴珩又坐了回去:“训狗还得给吃食,我听你的,也要奖励。” 安钦:“……” “那我可就乱咬人了。”沈宴珩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清了清嗓子。 安钦连忙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妥协:“知道了!” 接下去,沈宴珩果然不再说话了,对过来寒暄的官员,也只是轻轻笑笑,回头不忘和安钦卖乖,那双炙热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烫出一个洞来。 安钦感到脸颊似乎更热了。 沈宴珩确实狗的不行,但庄主…… 安钦只感觉有些割裂,一旦想到这话是庄主说出口的,羞耻感便倍增,恍然真有一种自己真的是在遛狗的错觉,遛的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风光霁月的庄主。 忍到落座之后,安钦被沈宴珩拉着坐到他的身边。 双手被人拽了过去,用男人宽大的衣袖挡着,安钦抽了抽,沈宴珩立刻就靠过来,轻轻“嘘”了一声。 安钦果然吓的停下了动作,谨慎的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便回瞪了一眼过去。 沈宴珩正要开始讨要自己的奖励,殿外忽的传来一声响动,众臣高呼万岁,归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苏营天一脸和蔼的坐上龙座,全然看不出他在御书房内的阴沉,叫众人免礼平身后,又说了几句寒暄客气的话,便叫大臣们动筷了。 酒过三巡,他右下方的席位仍然空缺着,谁都不知道襄王在哪。 “陛下,臣斗胆,有本启奏。” 一道好听的声音忽的打破了闷闷的鼓乐,演奏和歌舞心照不宣的停了下来,推杯换盏的朝臣看向声音的主人,刹那静了下来,一瞬间,辰曦殿内落针可闻。 终于等到这一刻,苏营天不动声色:“爱卿请讲。” “臣要参襄王通敌叛国,豢养私兵。”沈宴珩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证据,“请陛下过目。” 第57章 他只会觉得我委屈 龙座上的苏营天越往后看,脸色越是阴沉。 朝臣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这时候被连坐了,牵扯出自己来。 方才在宫门口目睹全程的老臣更是把头埋的极低,打定主意了今后哪怕是冲撞陛下,也绝对不能冲撞太傅了。 第53章 “啪!”苏营天只看了一半的罪证,就将那叠纸重重一摔,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表现出怒发冲冠的模样,压制着怒火的嗓音,“物证俱在,来人,传朕旨意,抄封襄王府,即刻将叛贼苏营肖压入天牢!” 众人虎躯一震。 而尝试联系混进京中亲信却屡次联系不上的襄王,终于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强行稳定住自己的心神,改了改进宫时的嚣张气势,打算先找去辰曦殿给皇兄赔个礼,待出宫之后再做商议,不料一只脚才踏进辰曦殿,他立刻再次被五花大绑起来。 “放肆!谁敢!本王是——”苏营肖又惊又怒,扫过龙座上冷漠的弑兄仇人,而后余光扫见两抹艳丽的红色,看见沈宴珩冲他轻轻挑了挑眉,挑衅的笑了一下。 苏营肖汗毛陡然竖起,正要开口呼救,嘴巴却被堵上,被强行拖了下去。 皇弟勾结敌军,苏营天看起来伤心了好一阵子。 他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扶手,酒杯拿到唇边遮住了半抹笑容,一饮而尽的同时不忘瞥一眼角落里噤若寒蝉的前三甲,见他宠爱的三公主不知什么时候挪到那边去了,嘴角又拉了下来。 见时辰差不多了,苏营天借口乏力,率先离开了辰曦殿。 沈宴珩紧跟着,拉着安钦一起离开。 辰曦殿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歌舞唱到了深夜,天牢内,惨叫声同样持续到了深夜。 苏营肖披头散发的倒在墙边,惊恐的瞪着眼珠子,看着膝盖处本该凸起的地方凹陷了下去。 身下血流了一地,将他的裤子浸污,长达一个时辰的剜骨让他痛的已经麻木,喊到现在已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安钦给他喂了两颗止血药,而后将两块白白净净,没有丝毫血肉带着的髌骨放到一旁太监端着的托盘上,面无表情的在面盆里洗去一手的血腥。 身为刺客,酷刑他也略知一二。 安钦本打算是给这襄王一个痛快,直接剜了他的膝盖骨,但来的路上,沈宴珩给他看了几桩惨案。 其中不乏有襄王在封地抢占人妻,虐杀她的丈夫逼人就范。 更别说他给敌军送了多少的情报,趁着敌军侵犯边境时为虎作伥,中饱私囊。 苏营肖死有余辜,但不能就这样便宜的让他死了。 庄主风光霁月的模样似乎又回来了。 安钦心里,沈宴珩又和那个十年前将他和安芯儿带回庄子,救苦救难的慈悲形象隐隐重叠,羞赧的抿了抿唇,走出大牢,一红一黄两道人影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种事,找别人做就差不多了,安钦若是因此觉得你心狠手辣……” “他心悦我,我受了欺负,他只会觉得我委屈。” 苏营天:“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嘴脸。” 刚对沈宴珩建立起来的滤镜又碎了一地,安钦拉下唇角,将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 第58章 他会守护他一辈子 襄王一家最后定在了三日后斩首,沈宴珩因揭举罪臣有功,苏营天特许了他一个月的假。 太傅府开始张灯结彩,府里的下人也纷纷换上了喜庆的红衣。 安钦有些坐不住了。 他自是知道沈宴珩对他的心思,也知道原来从十年前,庄主捡他回来时,就已经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但两个男人成婚实在是少数,他也不想看到沈宴珩被世俗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虽说那厮不要脸的程度根本就不介意他人的眼光。 但他介意。 他在意沈宴珩的形象,在意别人是如何议论他的,更在意将来身死之后,史书上会如何书写这位太傅,会不会因为他的断袖之癖,就将他的功绩尽数掩盖。 安钦便私下找沈宴珩商量,他们心意相通就好,没必要大操大办,若是日后离心了,也不至于叫他背上污点。 沈宴珩笑着答应,到了晚上,拿出了一盒玉制的角先生。 安钦默默的看着沈宴珩拿出那些形状怪异的东西,起先不知道是什么,直到一根酷似**,足以婴孩手腕粗细下的竹青色玉势从盒里拿出,安钦那夜潜伏在南风楼偷看的记忆猛然复苏。 他严肃英俊的脸逐渐蒙上了一层赭色,蔓延到耳根子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 沈宴珩穿的整齐,一本正经的承诺他:“三天内,你若是能……这个,我就答应你白日说的。” 安钦脸色眼瞧着更红了,一双眼睛不知往哪放,匆匆收回垂下眼帘,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指节抓的泛白。 回想了一下那东西的粗细,似乎和沈宴珩的差不多。 总归是要走到那一步的,安钦对做那档子事倒是已经做过了心理准备。 这会儿被这些污秽之物晃了神,一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闷声应了一声。 想将那几根东西收起来抱走,沈宴珩却已经脱鞋上了榻,一手拿起一个玩意儿,一手扣住安钦的腰身。 安钦避之不及,翻身捏住沈宴珩的手腕,一手捏紧裤腰带,低低的嗓音微微发颤:“我,我自己来。” “好啊。”沈宴珩把东西塞进了安钦的掌心。 冰冷的玉被男人的掌心捂热,安钦莫名觉得一阵发烫,忍着羞耻扫了眼手心里的东西,约摸是个柱形,没什么棱角,不似刚才那根雕刻的栩栩如生。 一想到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安钦羞耻的闭了闭眼,正要解衣,发现沈宴珩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 “我就看看,绝不上手。”沈宴珩举手发誓。 安钦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都说夫妻之间该坦诚相待,如今倒是连看都不能看了。”沈宴珩叹了口气:“也罢,漫漫长夜,我只好去发请柬——” “……回来!” 沈宴珩又把屁股挪了回来:“来了~” …… 沈宴珩食言如同家常便饭,见安钦有些不着章法,当即便把说过的话全都喂了狗,倾身便覆了上去。 一夜闹到天明,安钦提前完成了三日约定。 只是等他睡足起来,便发现请柬已经全部分发了下去,只剩下一封鎏金的喜帖还在管家手里,正要准备送进宫里。 请柬内的婚宴时间在二十天后,是个黄道吉日。 安钦看到这世间起初还有些诧异,毕竟太傅府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这个月恰好有两个顶好的黄道吉日,一个是二十天后,还有一个就是大后天,以沈宴珩这样的急性子,竟然没有选后天成亲,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诧异只维持了几息,随后便被羞恼取代。 身上的异物感时刻提醒着他又遭了沈宴珩的道。 安钦冷着脸回了院子,等沈宴珩一个说法。 沈宴珩没多久便回来了,推门见他的小刺客板着脸坐在床边,一看就是生闷气。 生的什么气他大致知道,毕竟发请柬的事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安钦。 “娘子~”沈宴珩凑了上去。 安钦偏过头去,嘴唇还死死的抿在一处。 “骗人是小狗。”沈宴珩一撩衣摆,拉着安钦的手便跪了下去,“你把我栓门口也行。” “你——” 安钦被吓了一跳,知晓沈宴珩不要脸皮,没想到他真是说跪就跪,一点风骨都没有了。 他心里可还对庄主有着滤镜,受不得沈宴珩这一膝盖,连连把人扶起来,但还是耿着脖子,没出声。 “要不夫人大发慈悲,把为夫栓床边,我可就更加感激不尽了。” 安钦被臊的脸热,低低出声:“我毕竟是男人,其实不必……” “要的。”沈宴珩拥紧了他,胸腔微微颤动,低柔的开口,“不仅是这里,还有庄里,我恨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安钦心中一阵发紧,被喜欢的人如此坚定的选择,他又何尝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下垂的双臂逐渐抬起,安钦回抱紧了沈宴珩,这些天的担忧尽然消散,长舒了一口气,沙哑道:“好。” · 两日后。 安钦随着沈宴珩回了风月山庄。 到了风月山庄脚下,看到漫山遍野的红色,看到沈伯带着两套男子婚服和两列接亲队伍前来,他才猛然意识到,为何皇城的婚期定在二十天后。 沈宴珩陪着安钦到了他的那间小院,便先行上山了。 沈贵和几个丫鬟,还有另一套男子婚服留了下来。 今日就是这个月的另一个黄道吉日。 安钦心里五味杂陈。 他在内室沐了浴,又穿上那身繁复的婚袍,心里逐渐被一股暖流填满,闭上眼睛始终浮现出一个身影。 一切准备就绪,安钦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婚服从屋里出来。 俊俏的青年一袭红衣似火,和天边的晚霞融为一体,眉目俊朗,犀利的目光扫过几个丫鬟和院子外戴着红花的棕马,安钦忽的一顿。 第54章 似乎少了什么。 ——安芯儿! 安钦脸色一变,沈贵察觉到,连忙道:“芯儿姑娘去营地训练了,这会儿应当已经在山上等你了。” “训练?” 安钦第一反应便是刺客训练。 “是,风月山庄原先是打算给你的,但主子料定你不会收,所以日后就交由芯儿姑娘打理,日后也是她的嫁妆。” 安钦瞳孔一颤。 沈贵揣着袖子,感慨道:“安钦啊,庄主虽然行事偏激,但他对你是一片情深,当初老伯我还叫庄主直接将你带走就是,是他说,他要的是两情相悦,就断不能挟恩图报,你从小是个苦命孩子,庄主又何尝不是,老伯今天就在这里拜托你了,万望不要辜负庄主。” “老伯多礼了。”安钦连忙扶起要给他鞠礼的沈贵,“我知道的。” “走吧,吉时快到了。”沈贵躬身将马牵来。 安钦踏马而上。 喜气的鼓声从山脚一层层递进。 红绸混着夕阳漫天飞舞。 安钦第一次不是以刺客的身份踏足山顶的庄园。 来到当初选拔暗卫的庭院,他终于看清了他梦寐以求的风月山庄。 他的庄主负手立在树下,身上穿着一身和他相配的红衣,微风吹起衣袂飘飘,宛如画中谪仙。 空荡的心在看见沈宴珩的那刹那填满,鼓动。 这一刻他无比的清楚——他会守护沈宴珩一辈子。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