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反复死遁让男主走虐文剧本》 第1章 《我靠反复死遁让男主走虐文剧本》作者:困哎【完结+番外】 简介: *大概是一个原著男主含泪又争又抢,终于战胜救赎反派剧本成功上位的故事。 花琅很喜欢一本书中的反派,又美又惨,却因为无良作者烂尾而草率下线。 意外穿书后,下定决心拯救小反派的花琅摩拳擦掌,给挡路的妖魔鬼怪通通一巴掌,直到这巴掌扇在了原书男主的脸上…… 虽然不小心得罪了男主,但花琅根本没在怕的! 把男主得罪了个够本后,花琅快乐地死遁了,然后拿着系统给的新身份继续快活。 ……不小心又碰见了男主,不小心马甲掉了,不小心又得罪了男主。 心虚的花琅又死遁了。 第三次:……又碰到男主,死遁。 第四次:……死遁。 第n次:经过不断的试错,花琅终于把反派养成了仙道宗师,但为什么,原著中以无情道第一人入主中州的男主……当上了魔尊!! 看着男主一步步逼近,花琅:哈哈这下玩大了。 —— 谢寒惊本以为,师尊与他是两情相悦,婚事亦是顺理成章。 直到花琅一袭嫁衣,一边温柔地对他说,“别怕。” 一边将剑送入了他的胸口。 他活了下来,还想问问她那二字何意,却又被她再度戏弄,推入深渊。 一厢情意招来的却是杀身之祸,他本该恨她,可他还没来得及恨她,就先得知了她的死讯……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马甲文 师徒 主角视角花琅?谢寒惊 一句话简介:这虐文剧本给谁谁疯啊 立意:不破不灭 第1章 有这一段? “拘魔山于寅时开放,法阵已设,虽苦双足,意在自胜。申时前未能登上自迩台者,视为淘汰,勿愧所碌,切记切记。” 一眼望不到顶的雪山上依稀可见零星挪动黑点,失去法力护体的初阶修士们犹如蚍蜉一般。 凛冽雪风如刀刮过,露出雪下漆黑嶙峋怪石,几名修士险些被吹进悬崖。 “呼……呼……好,好险。” 大片积雪滑进漆黑崖底,犹如落入待伺的巨兽口中,瞬间被吞吃得一干二净。 萧茵咽了口口水,不由将石头又扣紧几分,刚刚要是没来得及趴下,被刮进崖底的就不止是雪了。 见风势稍缓,趴在萧茵前面的少年继续挪动了起来,这少年穿着一身暗云滚金黑袍,虽然现在已经沾了泥雪,但仍可窥见料子的精美。 萧茵贴着崖壁抬头,还能看见前面少年冷白的侧脸,旁人被冻得发红发紫,这个少年却仿佛不受这里的风雪侵扰一般。 萧茵瞥见过几次少年的正脸,比她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如一块最夺目的冷玉一般,眉目优越冷然,半遮的长睫下,是一双净墨深瞳,明明长得如画中人一般,却带有如冷月般的清寂感,让身为同龄人的萧茵都不敢生出半分亵渎心思。 萧茵心里的神仙就该长这样。 不过早知道这仙也不是这么好修的,她还不如回家种地,一路上她已经看见好几个人掉进雪谷、悬崖了,这是真的要人命啊! 北地第一宗青莱的入门考核仅有一项:登上位于山顶的自迩台。 但拘魔山耸壑凌霄,更有风雪昼夜未停,稍不注意便会落入那深渊中去,一路上还有惑人心神的魇妖出没,准备随时吞下心志不坚定的求仙者,仅这一关,就让绝大多数人望而生畏。 一只清瘦纤细的手轻轻一挥,水镜中的画面又回到了整座雪山上,萧茵和那少年也化作了白茫雪雾中的两滴墨点。 “这两个孩子心性不错。若是能在试炼中坚持下来,往后指不定还能考进内门。” 明镜堂内,两人注视着水镜中的雪山。 听到明瑾书的话,花琅仍紧皱着眉头,指尖掠过二人,划弄着水镜,白茫茫的雪山被她翻了个遍。 “师妹啊,这半面水镜都被你翻个遍了,若是想收徒弟,不去找那几个好苗子,往山底看甚么呢?” “放开了选,有师姐坐镇,只待你当上峰主,届时,想要内门遴选第一名都行!” 明瑾书伸臂,比花琅高出一个头的身高让她轻易地揽过花琅肩膀。 啊,香香软软的小师妹! 盼了这么多年的小师妹,就是比那几个臭小子好啊! 这事还需从七日前说起。 七日前一早,师尊突然嚷嚷着要收个新弟子,他们几人只当这老东西喝多了还没醒。 要知道,自莫竞鸿当上掌门第一年时,连收了数位徒弟,之后再没收过新弟子。无论是世族的天之骄子,还是身负预言的命世之才,这老东西通通看不上。门下六个弟子都当上峰主了,这家伙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整日醉了醒醒了醉的。 明瑾书本以为此生无缘师妹,结果老家伙雷厉风行,话刚说完,转身就拎了个活生生的小师妹回来。 忽然,明瑾书胳膊底下的小师妹动作一顿,“啊,找到了!” 明瑾书连忙跟着凑近脑袋,等到水镜的波纹散去后,一个清瘦的少年出现在镜上。 少年面容昳丽,是与先前那名少年截然不同的风华,一双浅瞳轻佻魅惑,却因神色微带稚嫩而含了几分楚楚可怜。 小师妹这是看中人家的脸了? 明瑾书了然,现在修真界开放了,搞师徒恋的修士简直不要太多,但眼下快到午时,这少年还未爬到山腰,恐怕不能通过考核了。 “要是看脸的话,我还是觉得先前那孩子长得更好,”明瑾书摸摸下巴,试图让小师妹换个目标,暗示道: “就算是中州,恐怕也没有这般容色的少年郎。” 花琅看着水镜,小说中描写的反派那张艳色绝世的脸,现在还因年岁不够而尚带稚嫩。 花琅心疼地看着反派被风吹得泛紫的皮肤,摇了摇头道: “师姐,你们都喜欢谢寒惊,但我就是觉得燕容比他好。谢寒惊看似端庄,实则心性一般,你看那少女,被谢寒惊惑之以色,甘愿落人下风。” 明瑾书:? “等等师妹,你怎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而且,她怎么没发觉谢寒惊做了这种事。 001也连忙出声: 【等等宿主,书里有这一段吗?】 “啊,我听镜中有人叫他,就记住了。” 搪塞完师姐,花琅在脑海中语重心长地对001道: “这一段是我总结全书,再复盘意会所得,你只是个系统,不懂也正常。” 这书名叫《仙道》,花琅追了五年连载,它讲的是: 男主谢寒惊是神兽天狐一族最后的血脉,为了向身处中州且位高权重的仇族复仇,男主隐藏血脉,拜入各大门派学习数种绝学。由于他天赋异禀加相貌清越,期间各路圣女、仙子通通对男主芳心暗许。 经过上千章的升级之后,终于来到了最期待的复仇环节,在上万追更读者打赌男主会用哪宗法术打败仇人时,男主……以无情道化神了。 花琅看到这里时,立马跑去把九百万字的文翻了个遍,依旧没发现男主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学的无情道! 她怒骂三百余条:“作者自己都记不清前面水了什么吧!这本书我从主角穿尿布看起,他一顿吃了几粒米我都知道,他修没修过无情道我比你清楚!!” 但是此作者能连载数年,脸皮早已远甚常人,他雷打不动的更新,就是不修文。 他接着写道,靠无情道化神的男主,果断抛下追随了他几百章的深情女配们,天狐一族的血仇也不报了。 花琅辛辛苦苦追了这么多年的书,就这么烂尾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气的! 在这本经典升级流小说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反派了。 花琅最喜欢的,是一个叫燕容的美弱惨反派。 燕容贵为凡间洛云王府世子,从小却爹不疼娘不爱,备受冷落地长大后,十七岁那年才迟迟检测出有修仙天赋。 正临青莱招生,王府便连忙将这个不受宠的世子送上了拘魔山。 按理说以燕容的天赋,完全可以在此次招生试炼中取得一个好名次,从此踏上修仙之路改写命运。 但他只是个小反派,生来就是注定给男主当垫脚石的。 路途中,他被亲弟背刺不说,登台试炼又误中寒毒致使天赋尽毁,从此无缘仙途。 更为不幸的是,因为一张绝艳的脸,他还被一个外门老头看上,这老色鬼仗着背后有人,强收他为徒,每日以欺辱燕容为乐。 三年后,燕容意外获得机缘,重新觉醒天赋,得到宗门重视的他本可重新开启修仙之路,不料正在当日,主角妖族血脉险些暴露,青莱祭出法器寻觅妖族,发现了燕容身负狐族血脉,并非洛云王亲生。 第2章 人妖混血的私生子身份瞬间把他拽入地狱,而同为妖族的主角却因此躲过一劫。 而且,从血脉上来说,谢寒惊是天狐,而他燕容不过一只杂狐,真是狐狐有别! 小说描写到,燕容在多方追杀下仓皇逃出青莱,之后就再也没出场过了。 过了八百多章,作者仿佛终于想起燕容这个人物,把他重新拎出来,安上修魔三百年这一新身份。 然后,燕容便因为在谢寒惊化神之时,试图偷袭他,被谢寒惊挥挥手落下一道雷给解决了…… 解决了…… 决了…… 了…… …… 明明是又美又惨的人设,下线却草率得像是啄米的鸡在键盘上敲出来的一样!! 花琅怒而再次问候了作者全家,在问候到作者的太高祖父时,突发心梗塞,没能抢救过来。 再一睁眼,就来到了一个叫“穿书部”的地方。 穿书部系统告诉她,《仙道》这本书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而花琅的灵魂不会受到这个世界的排斥,为了保证穿书部能够继续掌控这个小世界的规则,需要花琅协助它们维护书中主线剧情。 作为回报,任务完成之时,花琅可以向穿书部索取原世界复活的机会。 不过,复活并不是花琅接受这个任务的唯一原因…… 花琅按耐住心中激动,躲在一块焦石后面,等待着即将路过的燕容。 要知道,穿书部只要求了主线不崩即可,完全不影响花琅趁机救赎一个小小反派—— 在看书的时候,她就很想这么做了! 【宿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要是主线因此大幅度崩坏,你可就复活不了哦。】 001看着身形猥琐、跃跃欲试,仿佛不是来救人,而是想偷袭燕容一般的花琅,犹犹豫豫之下还是开口了。 花琅虽然手拿剧本,但如果书中人物的命运被改变,后期的剧本说不定会向不可控方向偏移,届时,主线的发展趋势就没人说得准了。 “放心吧001,燕容在主线中的戏份就几百个字,连蝴蝶效应里的蝴蝶都算不上,他缺了的戏份大不了我替他补上!” 看着花琅信誓旦旦的模样,001懵懵懂懂点了点头,便继续和花琅认真“埋伏”起了反派。 原书中,燕容正是在这里被一只魇妖袭击,种下寒毒,导致天赋尽毁。 按理说试炼中出现的妖魔,都是青莱千挑万选后放入的,左右也不过是些依靠幻术迷惑低阶修士的魇妖。受到蛊惑的试炼者会被引诱到崖边,落入深渊中,再由阵法传送至凡间,并不会受到什么重伤。 但! 谁让男主也参加了这次试炼呢。 有谢寒惊在的地方必定不会太平,这次试炼,便混入了一只寄生在魇妖幻境中的影妖。 一个炮灰因为嫉妒谢寒惊,故意将他拉入幻境中,男主虽未中计,但炮灰意外发现藏身幻境的影妖,他利用影妖的能力,操控魇妖暴乱攻击男主。 男主因此通过体内禁制,突破了阵法对修为的限制,成功打败炮灰的同时,解救了同样被困的数人,收获了第一批小弟。 而反派就倒霉了。 冰天雪地之下,尚在山底的他被逃逸的魇妖意外种下寒毒,此后,从初入青莱到修魔死去,寒毒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花琅方才托三师姐明瑾书,去巡视原文影妖出现的地方,自己则守在燕容周围防止意外发生,这下应该万无一失了。 花琅扣着石头缝,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此地一步——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腰间忽然震动起来的铃铛把花琅吓了一跳,指尖刚刚触及铃铛,一道焦急地声音便传了出来: “小师叔,不好了,入门试炼出问题了!一群魇妖似乎被控制了,结成了大范围的幻境,明峰主一刻钟前回了内门联络不上,现在已经有好几名值守的弟……” 铃中小弟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带着哭腔的尾音散在漫天飞雪中,花琅连忙捏起铃铛摇了摇,发现对面的灵气已经被切断了。 还没回过神过来,001又开始在脑子里大呼小叫了起来, 【宿主,完了,蝴蝶效应真来了,监测到男主的生命值在下跌,按理说他不该动动手指就打赢了吗!怎么办主线开始第一天就要失败了呜呜呜呜——】 001犹如警报器一样在花琅脑子里爆鸣,回音与尖叫不断碰撞,花琅忍无可忍: “停停停,你别哭了!任务失败你还能回穿书部,真论倒霉,那也该是我急。” 【呜呜呜可是这是穿书部的第一个炮灰……】001嚎哭声戛然而止,停顿了一秒后心虚地接上了几个憋出来的“嘤嘤嘤”。 【统是说……如果第一天就失败,那统以后在部门里都抬不起头了!】 花琅察觉到不对,狐疑, “你前一句想说的是什么?” 【什么前一句,宿主你在说什么,统怎么听不懂?那是什么,宿主你看,天上有流星!】 花琅扶额,好低级的话题转移。 “001,你真该更新一下语言库了。” 【宿主,统没骗你,它朝你飞过来了!】 花琅这才半信半疑地抬头,见天边一道流光,破开空中万千飞雪,果真朝着自己冲来。 仔细看去,是只纸鹤。 纸鹤上面盖着的主事堂灵章拖出一道气尾,看起来像是流星余迹一样。 花琅忙掐诀截下,纸鹤舒展开,见其上书: “岐净峰师叔花琅台鉴,自迩台正南方向三百步刻碑石处,混入一地级魅妖,临请师叔前去剿妖……” 哈?魅妖……? 等等,书里有这一段吗? 第2章 装个大的! 刻碑石前,数十人东倒西歪,一动不动地任由一缕缕青雾爬上躯体。 前方不远处,一少年的身影快要被浓重的青雾彻底吞噬,一道黑色魅影围绕他穿梭于青雾中,随着少年的手腕无力垂下,当做武器的一截枯树枝也化为湮粉,终于! 确认谢寒惊也中了幻境里的毒后,魅影发出了阵阵娇笑声。 “小郎君,我又不是想要取你性命,不过是邀你与我一同修炼罢了,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便放走其他人。” 碑前众人闻言,不禁转动眼珠子悄悄看向了雾中那道清绝背影。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又被拘魔山的法阵压制了修为,难道还真想和地阶魅妖硬碰硬? 更别提这魅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驱使魇妖为其所用,现在他们身处幻境,外面的人就算是想救他们也救不了。 “呜呜呜呜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出去,”一穿着青莱外门校服的修士忽然哭了起来。 发觉众人都盯着自己,那修士抽噎道: “装什么,难道你们不想出去?你们没看见吗,他也中毒了,没人救得了我们了!这幻境毒雾,多呆一刻便会损害一分修为,明年我还想考进知霞峰呢呜呜呜呜……” “真是倒霉!这魅妖只是想和那个小白脸双修罢了,我都已经快爬到山顶了,却被他白白牵连上!” “是啊,那魅妖定是见他长得好看,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越来越多的人出言附和,甚至有人直接喊话: “喂,小白脸,反正你也打不过,不如就从了这魅妖,何必耗在这里让这么多人因你断送仙途!” 萧茵虽然不认识谢寒惊,但好歹在他身后躲了一路风雪,听到这群人这么说,不由出声骂道: “呸!你们不去想办法解决魅妖,让别人牺牲自己算什么仙道仁义,你们安的什么心,你们自己清楚!要是仙门人人如此,我看这仙,干脆都别修了。” 见那边吵了起来,雾中魅妖则是轻笑一声,脚尖轻点挪至谢寒惊身侧,贪婪又忌惮地盯着谢寒惊。 刺痛溃烂的指尖仿佛在提醒她,方才还未触及少年皮肤,就被他身上血液烫伤的一幕。 “小郎君,你也听到了罢,若是你还不能早早决定,这么多人,可都要为你陪葬了呢~” 谢寒惊微垂眉眼,神色平静清冷,仿佛魅妖和身后躁动的修士都对他没有造成半分影响。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墨色衣袖下,冷白瘦削的手背上淌过丝缕血迹,本该被彻底麻痹的肢体,轻微地挪动了一下。 对此无知无觉的魅妖有些心急,虽说惮于谢寒惊血里古怪的禁制,但眼瞧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若是再不行动,青莱那几个主事的赶过来就坏事了。 魅妖五指化爪,瞬间便将正在碑后和一群人吵架的萧茵抓了过来。 “?” 倒了大霉的萧茵双手用力地扣着魅妖的手,试图将脖子从魅妖手中解救出来,窒息感促使她张开嘴,徒劳地发出“赫赫”的声音。 “你若是还不打开身上的禁制,这个为你说话的小娘子,可就要因你而香消玉殒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呐~” 第3章 魅妖脸上挂着笑,但看着始终无动于衷的谢寒惊,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无趣地收紧手指,正要捏断女孩脖颈时—— 一道清灵短促笛声传来,在被麻痹的修士耳中是悦耳的音符,不带一丝杀气,但就是这短短一音,本该由魅妖操控的幻境瞬间平地起风 魅妖惨叫一声,在细碎风刃下松开了手,连忙支起妖气抵抗。 飞沙走石直直将幻境割开道道裂隙,外界雪风趁势灌入,吹散了带毒的浓雾,更为刺眼的天光瞬间泻入,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音,便破了低阶魅妖加持的魇境?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空中,仿佛再次被幻毒麻痹一样一动不动,仰着头,任由刺目天光蛰痛双眼。 “看衣服,是……是内门的峰主?” “不,是小师叔,她肯定是收到我的铃讯了来救我们了!” “呜呜呜呜终于得救了,我再也不接外门的活了。” 谢寒惊怔然,紧紧攥着的手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他抬着头,比任何人看得都要清晰。 溃破的幻境肆意吞噬着风雪,强大的气流将飞雪卷起又抛出,那道白金色人影背光静立空中,单手执笛横于身前,乱流也仅是吹动了几分她的衣摆。 ——此刻,初入仙门的众人,心中的仙人模样终于具象化。 【宿主,我们不是商量好了暗中出手,以免抢走男主戏份的吗!】 花琅刚刚装了个大的,听到001这么说,据理力争道: “我才想起我是个乐修,你要一个乐修怎么暗中出手!” “而且小说男主的大招总是要等到死人才开始蓄能,再晚一步,那魅妖可就下死手了。” 001下意识想反驳,但看到魅妖有了动作,忙提醒花琅道: 【宿主,快吹笛,魅妖要对其他人出手了。】 花琅连忙持笛到唇边。 但诚然,她七天前穿的书,光顾着狂补修真界的基础知识,一点笛子都没学。 吹一个音装装样子还成,真要她吹笛子的话,那可能要破碎掉所有人对青莱仙人的滤镜。 但眼下这个情况,还是人命更重要。 花琅胡乱地摁过一个个笛孔,吹出的笛音粗粝而破碎,断断续续全然不成调,无差别攻击了所有人的耳朵。 刚刚还满目崇拜的修士们,纷纷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虽然灵气只追着魇妖和魅妖打,但这曲子,难听到足以造成伤害。 魅妖艰难躲过道道凝实音刃,本想抓几个弟子,但笛音犹如利爪在撕扯她的头,比灵气还要令她感到折磨,她实在是没有功夫陪她们玩下去了。 她这辈子不是没和乐修交手过,但这么难听的还是第一个! 她忍无可忍边躲边骂道: “你到底会不会吹!魔界最低等的魔物吹得都比你好听!” “你要是个剑修,就堂堂正正拿出剑和我比一场;你要是个符修,就用你的符;阵修就用你的阵法。你装乐修装的真的很失败!” 花琅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顿觉脸上无光,下意识想腾出嘴找回场子。 001见状连忙哄她, 【宿主,理智,理智!你别又忘了你是个乐修呀,你一说话,那不就正好中了魅妖的计了吗!】 花琅勃然小怒,难怪吹笛吹箫的乐修都是在后排当辅助,要是站敌人跟前,那只有挨骂的份却没有还嘴的份,得活活气死。 她只得窝囊地继续吹着笛子,只是笛音变得更刺耳了。 花琅完全是随心所欲地操控着灵气,要是这里有个修为略高之人,就会发现她的招式可谓毫无章法满是破绽。不过魅妖只到地阶下等,相当于修士的筑基后期,花琅虽是个空灌了一身灵气的壳子,但修为已至金丹圆满,闭着眼也能把魅妖压着打。 很快,花琅便将魅妖与众人划开一道安全距离。 见魅妖不能再随便掐人脖子,花琅便打算早点结束战斗。 她果断吹出最后一音,磅礴灵气被挤压其中,犹如巨刃一般劈了下去,就连携着雪沫的风,都被斩为两半了去。 方才还狼狈捂着伤口的魅妖见此,竟一反常态,不躲不避地站直了身体,仿佛根本不在意以音速从天劈向她的浩瀚灵气一般。 花琅觉得有些古怪,直到余光看见一直被忽视的、因魅妖停下才愈发明显的影子。 不对!在这样的天光下,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子! 难道……是原书中的影妖! 按照原书描述,离开依附者的影妖毫无抵御伤害的能力,那必然会在这一招下死亡,届时影妖身死,被影妖控制的魇妖必然大乱。 花琅来不及思考,连忙飞身赶去,试图阻止即将发生的暴乱。 来不及了! 【宿主小心!】 一道冷光忽过,两力相交,震出的灵气波刮起狂风,又在碰到花琅浩瀚的灵气海后化为碧波清浪。 一时间,飞扬碎雪遮蔽天地,耳边只余碎石落地的“噼啪”声。 “呼~” 魅妖惑人的面容在花琅眼前一闪而过,随后很快又隐于飞尘之中。 看错了吗? 刚刚使用了大量灵气的花琅喘着气,抬起手蹭了蹭脸,不确定地问001: “它刚刚是不是对我吹了口气?” 【什么?】没等花琅回答,001突然激动道: 【宿主,快看,是男主救下了影妖!主线自动被纠正回来了耶!】 花琅眯眼看去,果然,逐渐清朗的视线中,少年的轮廓逐渐明显,花琅对上了一双寒意彻人的眸子,冷白疏离的一张脸上,蜿蜒的血痕是唯一艳色。 谢寒惊,和燕容截然相反的气质,不愧是书中仅靠容貌就收获了一大批跟随着的人。 细碎的伤口逐渐渗出血液,浸透了衣服上翩飞金线,漆黑的锦衣晕染开片片沉墨色,即便如此,谢寒惊依然半支着身体,不肯倒在地上,身后一团被吓得巴掌大的黑团子影妖几乎要和他的衣服融为一体。 【统要被他迷倒啦,宿主,男主是不是很帅!】 花琅回过神,看见系统这幅嘴脸,颇为不爽,于是恐吓001道: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这可是随时都可能崩掉你主线、让你只能回穿书部喝西北风的男主!” 【统才不相信宿主说的呢,宿主你看,积分都到账啦,任务第一个节点已经完成啦!】 花琅将意识凝聚到系统面板,果然看见任务完成的奖励:五个积分点。 就五个?这也太抠门了。 不过这积分到也没什么用,按系统所说,只能用来帮助她逃逸天道视线,像是花琅揣着金丹圆满修为混进这个小世界却不被发现,就是她赊账的1000个积分点的作用。 至于余额上红彤彤的-995,花琅当作没看见。 债多不愁! 【主线第一卷 :北地试炼初遇影妖,力挽狂澜英雄救美——已完成】 【第二卷 :鬼池莲动血脉初显,拔得头筹拜入青莱——未完成】 等等! 莫名其妙冒出一只魅妖,但主线依旧大差不差……花琅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测。 花琅顾不得其他,下意识想走,衣摆忽地一重。 一只血迹交错的手忽然拽住了她,花琅被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原来是谢寒惊支撑不住倒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黑团子扁扁地从谢寒惊胸口爬出,蹦了两下恢复了毛茸茸的球状,焦急地围着谢寒惊转了两圈后凑近了谢寒惊的脸。 花琅一惊,害怕男主有什么闪失,连忙俯下身,捏起影妖。 这才发现,它是在用自己的毛擦去谢寒惊脸上沾的灰。 ……有够狗腿的。 不愧是自愿跟随谢寒惊的第一只妖怪。 魅妖已经被炸回原型,趴在地上的巨大毛茸茸背影显得尤为无助可怜,看不出半点先前嚣张模样,其余魇妖也被封在自己的灵气海中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 现在燕容那里才是最危险的。 花琅面上不显,实则心急如焚,将团子往后一丢,用上暗劲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没拉动。 顶着数十双如有实质的目光,花琅按耐住了拔河的冲动。 这可是我的新衣服! 花琅心在滴血,却也只能故作洒脱,挥手间,一道灵气割开了衣角。 随后一拂衣袖,给众人留下一道迅速远去的背影。 反派,撑住啊! 【作者有话说】 (出场鞠躬)这里放一下预收~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收藏一下[抱抱] 顶天立地剑修直女x一步三摔软饭娇男 正道首席谭涧雪和魔头一起自爆后,再睁眼,重生到了一个有家室的废柴女身上。 看着穷得只剩四面墙的屋子,谭涧雪沉吟片刻,然后果断拿起了剑:“我要继续匡扶正道!” 正欲仰天大笑出门,衣角就被*一大一小两只手给拽住了。 第4章 qaq妻主~ tvt娘亲~ * 穿到十里八村有名的假正经身上后,谭涧雪严肃地对贺陵否说: “我必须告诉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你的妻主谭涧雪了,我乃天昇宗首徒凤傲天,但因遭到小人暗算,误附魂到这具身体上,至于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还得从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说起……” 口干舌燥地说了三个时辰后,谭涧雪摇醒趴在自己身上的贺陵否,干巴巴道: “你怎么睡着了,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我不是你妻主!” 被摇醒的贺陵否揉揉眼睛,半响才撇嘴委屈道:“你不是你不是,可以了吧。” 没等谭涧雪松口气,她就听见继续往自己怀里钻的贺陵否嘀咕: “哼,每次睡完我,都找借口说自己不是谭涧雪,鬼才信。” 谭涧雪:……?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 潭涧雪(辗转反侧):他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他妻主! 贺陵否(暗暗咬牙):她是不是还在想隔壁那个贱男人! 全文女主实力高于男主,非魂穿后文解释。 第3章 对了说到…… 清风递来远处鹤唳,几只仙鹤自天边飞过,一眨眼,又消失在了云层中。 几乎与云层齐平的山腰上,少年蜷缩在地,一片片白色霜花自胸口向四肢百骸凝结,寒意如冰霜生出刺针一般扎进肌肤。 寒毒发作,至冷之下,刺痛的伤口仿佛成为了唯一的温暖。 燕容恍惚,想到临行前,一向苛刻的母妃对他露出了笑容,轻声叮嘱他一定要拜入青莱,切莫浪费资质,等到成为内门弟子后再回王府,一向冷淡的父王也会对他另眼相待。 又想到未到青莱地界时,马夫和小厮掏出利器,冷笑着刺向他,只因他的弟弟燕璟忌惮着他的天赋。 还不能停下…… 燕容颤抖着伸出手,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上挂着凝冰的血液,透红的冰晶随着他的动作碎开,底下的伤口又溢出鲜红血液。 他摸索着向前爬去,滴落的血液串成一道猩红的锁链,铺陈在蜿蜒雪路上。指腹下杂乱的脚印被盖上一层新的飞雪,方向变得越来越难以辨别。 忽然,一道温和的气息拂去了他身上凝就的冰霜。 花琅扶起燕容,看向他的脸。 霜花纹路隐藏在冷白肤色下,如同精美玉石上的内裂一般。格外夺目的一双狐狸眼中,浅珀色的瞳孔也因寒毒而泛白失焦。 “是谁……放开我!” 燕容故作凶狠,他五官虽艳丽,此刻却被冻得失了颜色,透着毫无攻击力的可怜,犹如被抛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小狸一样可怜。 花琅一愣,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开始尖叫: “001,他长得好漂亮啊,而且他问我我是谁诶,我好幸福!!” 001大为不解, 【宿主,他不就是问你名字吗?】而且还是凶巴巴地问。 “重点不在于名字啦,”花琅开始较真,“比如有一天,你变成了人形,终于见到了喜欢了很久的,呃……谢寒惊!谢寒惊问你叫什么,你什么心情!” 【宿主你说错了,统怎么可能变成人。】 “假如,我是说假如!” 【那统就会告诉谢寒惊,统叫001。宿主如果不想告诉燕容你的名字,统可以把名字借给你哟!】 花琅:…… 算了。 和一个人工智障计较什么。 花琅跑神这一会儿,燕容就开始挣扎了起来,但他目不能视,四肢僵滞,挣扎起来都轻飘飘的,嘴里说的话也毫无威胁力, “放开我,这里是青莱地界,你胆敢对我做什么,青莱仙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花琅唏嘘,这个时候,燕容还对修仙之人带有滤镜,可惜这一滤镜,在往后的日子里,会碎得彻底。 “别动,我不会害你。” 花琅轻易压制住了燕容,回归正题,忙问001: “001,快告诉我寒毒怎么压制!” 【统也不知道哦,要不宿主你试试给他输灵气?】 花琅立马笨拙地操控起体内灵气,掌心相触强行渡给燕容,果真见他脸色稍霁,也不再挣扎。 方才才调了灵气汇成灵海救影妖,现在又要源源不断输去压制寒毒,片刻后,花琅额头便多了几滴冷汗。 见花琅吃力,001语气担忧: 【宿主,你还好吗?】 “好得很好得很啊,燕容在和我手贴手嘿嘿嘿……” 花琅慈爱一笑,中气十足的样子。 001:…… 直到燕容脸上若隐若现的霜纹彻底褪去,花琅才依依不舍收回手。 001甚至怀疑下一秒,花琅就要掏出一个小本子索要签名了。 好在,花琅控制住了自己。 随着花琅彻底抽回手,燕容茫然眨了眨眼,睫毛抖掉了一滴融化的雪水,回暖的肢体下意识追随那人温暖的手心。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还是看不见吗?” 极轻的自语声中,一道淡竹清香靠近又远去,燕容睁大眼睛,朦朦胧胧看见一道逆光的轮廓。 毒性虽被压下,双眼的恢复想来也该是极其缓慢,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近在眼前之人。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如果是贪图洛云王府权势,那她可要失望了。想到自己已无利可图,燕容脸色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心中带上几分嘲讽。 “啊,我是这次试炼的外门值守弟子,看你倒在路边像是受了伤,就给你渡了点灵气。” “是吗?”燕容轻声,又道,“那多谢这位仙子了……我叫燕容,是青莱参试弟子,请问恩人名讳?” 在花琅眼中,燕容虽然神色明显还带着几分警惕,但明显已经收了刺儿,语气也不再生硬了。 真好哄啊,花琅感慨着,又正气凛然地摆摆手,道: “我姓雷,你叫我雷师姐就好了!” 做好人好事,何须留名! 燕容显然没有对一个姓氏产生怀疑,跌跌撞撞向花琅行了一礼。 燕容身上衣物并不贴身,简陋的宽大外袍笼罩着他,只有一头微乱的长发披在袍外,行礼时就像是只长毛猫猫一样。 “燕容定会报答雷师姐今日相救之恩。” 花琅嘴角焊死微笑,根本没听清燕容在说些什么,燕容说的话,进她耳朵里就是一长串“喵喵喵”,脑袋里直接被“好可爱啊,可爱死了”刷屏。 001则是刷出一串乱码以示抗议。 燕容又一拜,道: “咳咳……望师姐见谅,燕容现在还需通过剩下的试炼,不能在此逗留,等到日后,燕容再来寻师姐。” 言罢,毫不留情转身,摸索着竟又要往前走去。 “等等,”花琅如梦惊醒,忙道, “这次试炼出了些意外,已经被叫停了,你双眼不便,不如待在此处,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你了。” 燕容摇了摇头,他发丝凌乱贴在颊边,更衬得面色苍白,楚楚可怜。 “师姐好意燕容心领,但青莱将此山作为入门关卡,考验诸弟子心志,无论发生什么,燕容都要爬上去以证道心。” “师姐不用担心,燕容身体已无大碍……” 话音刚落,就撞石头上了。 随后,又顶着额头红彤彤的印子直直走向了另一侧的悬崖,眼看就要掉进去了,花琅连忙给他掰正方向。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已无大碍的样子啊。 劝也劝不动,犟成这样,难怪隔了八百章都要给谢寒惊送人头。 花琅只能悄悄跟在燕容身后,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几次想出手都忍住了。 【对了宿主,你怎么不告诉他你的名字呀?】 001看花琅偷偷摸摸的样子,颇为不解。 宿主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平平无奇的反派,那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001,按我阅书多年的经验,我要是告诉他名字,他想和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怎么办?” 【宿主难道不想和他谈恋爱吗?】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花琅看着前方那道单薄身影,几乎被风雪吞噬,认真道: “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惜,只是因为和主线剧情有那么一丁点的接触,人生就被设定成这个样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从出生开始,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抱有恶意,又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最后才无奈踏上修魔这条路,落了个凄惨结局。” 001没听进去花琅的长篇大论,但它捕捉到了关键词“主线剧情”,话题就理直气壮地拐了个弯: 【对了,说到主线剧情,宿主你快去帮统打听一下,男主伤那么重,该不会影响到他的天赋吧。】 花琅被成功带偏,不由自主想起了被灵气割伤的谢寒惊,有些迟疑道: 第5章 “他是男主……应该,会没事的吧?” 【如果男主以后都不能修炼了,统就不活啦呜呜呜呜。】 花琅大惊失色,“没有这么夸张吧?” 她走之前让三师姐带医阁弟子过来,按理说,这时候男主应该已经得到治疗了。 【统不管,统要看谢寒惊!】 “没有,这里只有燕容看!” 【谢寒惊可是男主诶!宿主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我才没有讨厌他。” 【你明明就有,还不承认!】 “没有情感的ai是不会明白的!” 一人一统在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日光西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影子被无限拉长直到隐匿进黑暗。 遥远的山巅在苍茫中显露身影,巨大的天轮缓缓转动,星轨与月相次第浮现。 明瑾书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她端坐天轮央的高台上,看着姗姗来迟的花琅,迫不及待传音问道: “你是不是给人开后门了,这最后一名我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呢?” 花琅面不改色,一屁股坐在明瑾书旁,神色淡定地看着下方自迩台上忙碌的医修,开始忽悠师姐: “师姐在说什么呢,方才我一直守在刻碑石附近,这最后一名有什么问题吗?” 明瑾书盯了许久也盯不穿花琅脸皮,恨铁不成钢道: “少忽悠你师姐,这群小崽子养好伤后还需参加第二次试炼,这一次你能帮他,那下一次呢?我看他不像个好东西,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小师妹!” “什么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又不是看他好看才帮他。”花琅嘟囔道。 明瑾书磨磨牙,道:“你果然偷偷开后门了吧!” 就知道这小子绝不可能靠自己考进青莱。 花琅倒不这么认为,毕竟原书中没有自己,燕容不也爬上去了。 “对了师姐,今日你去了哪里,为何值守的小弟子也联络不上你?” “还不是画堂峰里的那群小崽子给我闯了祸,”明瑾书烦躁地伸手想抓一把头发,又想起现在还坐在自迩台上,只得放下手,闷闷道, “他们知道我这几日不在内门,便擅自离开护山阵法,跑去山下胡闹,被二师兄逮了个正着,戒律堂要我回去领人,不料就这么一小会功夫……” 正好这一小会功夫,数百年都没出现意外的入门试炼,突然出了大问题。 花琅陪笑两声,默默把头低下,欲言又止。 她忽然想起,原著中,谢寒惊学完青莱绝学后,前脚离开青莱,后脚青莱就覆灭了……真是走到哪儿,哪儿就倒霉的男主体质。 “那个,师姐,谢寒惊怎么样了?” 明瑾书歪在扶手上,道,“怎么,回心转意了?” 花琅脸一黑,咬牙,一字一句道:“没、有!” “我的灵气将他炸伤,他要是有事,我难逃其咎,这是其一;其二,师尊让我跟着你主持试炼,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若不关心一下他,那未免太过无情,师姐你不要多想!” 明瑾书双手抱胸,长长地“哦”了一声,不知信了没有,半响,又悠悠道, “所以,那个小辈都盯你好久了,你没发现?” “什么?” 花琅愣了一下,若有所感地转头。 黑漆夜色下,一道几乎被吞噬的身影站在自迩台边上,冷冷清清,与台央错落人群泾渭分明,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明灭的台边金色阵法照亮墨黑的长袍和一只冷白、遍布伤痕的手。 那只手上,正抓着一角金色染血布料。 第4章 早闻大名 花琅故作镇定,实则心里直发毛。 谢寒惊盯着她干什么,总不能是来找自己要医药费的吧,想到这儿,花琅就心虚地挪回视线。 转念一想,不对啊,她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心虚,况且大晚上的,师姐说不定又在诓她,人家根本没往这边看呢。 明瑾书似是看穿花琅想法,乐道: “师妹,你要是不想去看看,师姐代你去?” “不不不用了师姐!”花琅大惊失色,“说不定他是觉着此处风光甚好,想站着赏会景,师姐还有这么多事未做,何必再为了一个小弟子劳神。” 明瑾书看着阵法外黑漆、看不出任何景色的天空……然后同意地点了点头道, “我觉得师妹你说得有理,此处不属内门也不属外门,别人想站在这里我们也无权干涉。” 没等花琅松口气,又道, “师妹也学会体谅师姐了,师姐真是感动,来,”明瑾书推来一堆灵笺,笑眯眯道,“帮师姐分担一下吧。” 花琅:…… 就这样花琅处理着灵笺,明瑾书则指示画堂峰的弟子们修缮阵法,一直忙到了深夜。 医修们早已带着伤者回了医馆,阵法修缮完毕,画堂峰弟子也陆陆续续离开,台上一时有些冷清,拘魔山又回到只有风雪肆虐的寂寥中。 夜间冷冽寒气更甚白日,虽然知道天狐血脉不怕冷,花琅还是想不通谢寒惊一直站在角落里做什么。 这下就剩她们几人了,师姐为了看热闹,绝对会把自己拉到谢寒惊面前。 想到师姐那张,黑的白的,通通说成黄的的嘴,花琅就有一些淡淡的绝望。 仿佛听到了花琅内心的祈祷,连画堂峰最后一名弟子也离开的时候,谢寒惊终于动了。 借着微弱的阵法光辉,花琅看着他转身离去,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终于走了! 明瑾书这边处理完手头杂事,本束得规整利落的头发不知不觉中被她揉得乱糟糟。 看着花琅被簪起的头发,不由自主伸出罪恶的手。 “师妹啊,待在岐净峰一定很无聊吧?今天晚上就随师姐回画堂峰吧。”把花琅头发也揉乱后,明瑾书热情地邀请道。 “不要,和师尊待在一起也挺有趣的,况且明日一早师尊还要传授我功法呢。” 花琅捂住头发。 明瑾书不以为然,“少骗你师姐,师尊那个老酒鬼,什么时候早起过,师姐什么功法都会,小师妹想学什么,不如师姐我来教你。” 花琅坚持,“不要,画堂峰离外门实在是太远了。” 明瑾书了然,深深地看了一眼花琅,摇了摇头,“小师妹如今,真是色迷心窍了。”随即,叹着气大踏步离开了。 花琅:什么色迷心窍? 她只是想赶上食堂开饭而已啊。 青莱内门人人辟谷,并未设有食堂。画堂峰离外门食堂最远,花琅虽然也可以辟谷,但实在是无法抵抗味蕾带来的快乐,每天就等着饭点冲去外门干饭。 要是今晚歇在画堂峰,明日定然赶不上早饭了。 说到早饭,明天早上吃啥好呢? 花琅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起身,脑子里迅速想出食堂的数种早餐,又飞速否决掉。 怎么才来七日,就要吃腻味了。 花琅正陷入选餐难题,忽余光瞥见一道微光晃过。 “什么东西?” 花琅警惕侧头,只见一缕银光闪烁,正是先前谢寒惊站的地方。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片眼熟的金色布料,衣料上银色的发丝细的绣线正映着光。 掌门亲传校服虽都是白金幻光锦,但每人绣样各有不同,皆是继承前人印样,花琅与师姑同为孤竹,而这衣角上绣的正是半截竹节。 花琅俯身,准备捡起来,毕竟回去缝缝补补又是一件好衣裳。 就看见—— 这一块衣角,往旁边挪了一下。 花琅:? 见鬼了!? 她头皮发麻,下意识连退几步。 早知道就和师姐一起走了! 虽然知道这里是修仙界,但是她真的还没有做好闹鬼的准备啊! 半响,见没动静,花琅壮着胆子,驱动灵气掀开了布料——随着衣角阴影的离开,一团毛茸茸的黑团子蹦了出来,蓬松的黑色柔毛瞬间被灵气刮成斜直线。 ……是白日见过的影妖,怎么会在这里? 花琅两根手指捏起影妖,提到和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 然后戳了戳。 嗯,实心的。 谢寒惊不要你了? “001,这是什么情况?” 001被强制开机,茫然地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道谁教它的系统养生学说,每日不到亥时就睡了,比花琅都早。 【怎、怎么了,让统看看……】 【影妖?!怎么在你手里!】001瞬间清醒,睁大眼睛。 “谢寒惊丢这里的呀。” 【这可是原著里陪他深入无木林,取得阚天龛的妖宠啊,你的意思是,他就这么不要了?】 “也、也许?”花琅不太确定。 影妖毫无攻击力且数量稀少,平日里就躲在各种阴影下长蘑菇,这种不能化形的小妖,大多修士都懒得理会,有一些大妖大魔倒喜欢养来作作妖宠。 第6章 但这只影妖不同,它在谢寒惊手中,日日被精血喂养,最后甚至拥有吞吃妖兽的能力,谢寒惊后期靠这出其不意的一招,获得了不少机缘。 而现在,这只机缘妖宠,被孤零零地扔在寒风中。 【无论是什么原因,宿主你必须得把影妖还给他,不然后期的剧情就乱套啦!】 “好吧,那我明日去外门时,顺手丢他屋子里去。” 花琅松开手,影妖飘在空中,长毛摆动着,挪到了花琅胸前,自觉地紧紧附在了衣襟上。 花琅慢悠悠地回了寝宫,摸着毛茸茸的影妖,理直气壮,“今晚,就让它和我一起睡吧。” …… “这、这都睡了快十个时辰了,小师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莫不是昨晚小师叔和掌门一起喝酒了?掌门不也没起么。” “掌门哪日早起过?”女声依旧忧心忡忡,“再过一刻,食堂便要关门了,小师叔往日从未缺席过的。” 花琅皱了皱眉,半醒间捕捉到了刻意压低的“食堂”二字,挣扎着睁开眼。 食堂开饭了?舍友怎么不叫她。 迷迷糊糊坐起身,花琅只觉浑身骨头仿佛被剔出来又重安进去一般,不自在极了。 “到早饭了吗?” 花琅下意识询问室友,又在看到合拢的淡白床帐时,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已经穿书了。 “诶,我好像听到了小师叔的声音,”殿外传来脚步声,“小师叔,您醒了吗?” 花琅有气无力应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戌时了。” “戌时!?” 花琅彻底醒了,匆忙套上外衣趴在书案上推窗一看。 窗外天色昏沉,两小弟子提着灯笼,暖黄烛火引来零星扑蛾,远处传来振翅声,数只白鹤正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翅膀。 这群白鹤白日都在顷竹峰寒溪里叼鱼吃,到了傍晚才飞回岐净峰,花琅平日里用完晚膳,回来途中都会碰到它们。 所以,她……一觉睡到了这个点!? 花琅略做洗漱便御器匆匆赶往外门,借着月色推开门时,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 食堂已经关门了。 月光下,食堂不复白日热闹,寂静的堂前只余花琅一人。花琅透过门缝一看,闭门阵法巍然不动,极为繁复庞大,花琅仰着脖子也只能窥见一角。 ? 有必要在食堂设置这么复杂的阵法吗? 窃取晚饭计划彻底失败,好怀念二十一世纪的外卖。 花琅神色扭曲,恨不得现在就做完主线回家。 正愤愤不平时,一团绒毛擦过下巴,乌黑团子从花琅衣襟蹦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昨日花琅一番折腾,成功地找到了隐藏在毛茸茸下两颗绿豆大的黑眼珠子,又经过她独到的艺术修剪,现在终于可以分辨出影妖的正反面了。 “等等,煤球,你去哪?!” 黑团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果断地飘走,它行动时紧贴长满枯短杂草的地面,时不时在阴影中穿梭,速度快得花琅几乎追不上。 好在身上还浸着花琅的灵气,犹如一道长长的遛狗绳一般,让花琅不至于丢了它的踪迹。 花琅跟着灵气踪迹,追得好不辛苦,完全没心思去祭奠自己的晚饭了。 一路伴着001“溜妖为什么不牵好绳”的尖叫,不知跟着爬到了哪个山头,花琅才终于追到煤球。 花琅提起煤球,正要批评教育一番,就听见一道极为刻薄油腻的男音响起, “哟,还让我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臭小子,你就算是有再好的资质,那也要半年后才能参加内门考核,你打听打听,在这期间,哪个新入门的弟子不得仰息于小爷我。更别提,你小子连外门都不一定进得了,少给小爷拿乔!” 花琅被迫听了一段墙角,这似乎是在……强抢民女? 好经典的桥段,花琅立马脑补了一段眼瞎炮灰色心大起,柔弱女子泪眼阑珊,傲天主角闪亮登场的戏。 墙内,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这人似乎完全没有被激怒一般,语气平缓至极,只是内容不大礼貌, “再说一次,滚开。你挡到我了。” “噗,咳咳咳。”花琅捂住嘴,男的? ……这、这剧本是不是不太对。 “谁在外面,敢听小爷我的墙角?” 花琅大惊,恨不得钻进墙角,没有什么比听墙角还被逮到更令人尴尬的了,她堂堂小师叔,在这里听强取豪夺的戏码,成何体统! 花琅灵气傍身,走大路逃跑也必定不会被发现,正要调动灵气时,手里依旧没牵绳的煤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助月色下深墨色的阴影,钻进了花琅一直想钻的墙角,进了院。 花琅:…… 硬着头皮,在001的指责下她缓步踏进院子,花琅故作正义地历声喝止: “放开他!” 脸上虽丝毫不见听墙角的心虚,但她看清院内二人时,心中直呼救命! 这是谁,这不是男主吗?! 你一个炮灰,调戏男主,没搞错吧?! 还有男主,你不把炮灰打得满地找牙,抱着被子枕头站在这里是在干嘛! 熔灯照亮的院内,谢寒惊左手枕头右手薄被,虽冷着脸,但初见那种冰雪般的疏离感仍淡去不少,艰难抱着青莱统一发放的小粉花系列床上五件套的他,此刻倒是罕见地带了几分少年薄弱感。 另一人身形虽瘦,但比起哪怕抱着一堆东西的谢寒惊来说,体态都略显猥琐。神色更是在看见花琅的那一刻,从惊愕丝滑地转向了油腻。 花琅注意到了他脖颈上一颗婴儿拳头大的黑色胎记,再加之这个好色成瘾的模样……这人,居然是原书中,后期那个欺凌燕容的炮灰! 潘煜目光垂涎地紧盯着花琅的脸。早知道这批新弟子中有这么好看的女人,他哪里还会跟在这男的身后,今晚他定要拿下这个美人。 花琅见潘煜神色,又低头看了看,今日她随手捞来穿上的是一件织青色满褶裙,瞬间明白了。 这老色鬼把她也当做了新来的弟子。 果然,潘煜自认倜傥实则猥琐地一笑,露出上下各四总计八颗黄渍渍的牙齿。 “这位师妹定是误会了什么,在下乃外门排行第三的潘煜,师妹亦可唤我潘师兄,方才不过是想指点一番这位师弟罢了。” 又迫不及待地接着道,“天色已黑,最近外门也不太平,师妹住在哪边,不如让师兄我送师妹一趟。” “扑——” 谢寒惊的被褥掉在了地上,他的脸色发白,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谢寒惊此刻一副随时就要出手,暴揍潘煜一顿的样子。 英雄救美剧本终于恢复了正轨,很好……好个屁啊! 被男主救了的女人,只要不是幼的老的,都会被默认划入男主后宫,从此跟着男主吃了顿没下顿随时还被剧情杀。 花琅警铃大作,誓死不当英雄救美里的“美”。 于是,花琅脚步一转,走向潘煜,脸上学着潘煜,标准地露出了三分下流、五分急色。 “早闻潘师兄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 说罢,花琅向他眨眨眼睛权当媚眼。 向来只有他调戏别人,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反过来被调戏,潘煜的神色逐渐由欣喜,到疑惑,最后甚至有了几分惊恐。 大晚上,熔灯红猩的灯光下,一个面容清灵瞳孔深黑的少女,双目无神眼角还直抽搐,嘴角挂着弧度诡异的笑容,而且,明明是才入门的弟子,却说着什么早闻大名…… 潘煜大脑飞速运转,额头沁出点点冷汗,连眼尾的皱纹都跳了跳。 他想起来了,今早,他拿到的入门名单里,并没有能和这个女人对上号的…… 她到底是谁?!或者说,她到底是不是人?! 潘煜记起入门试炼中的那只魅妖,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他的背。 只见缓缓靠近他的女人忽然抬起了手,袖袍下,却并非是人手! 只有一片漆黑,犹如深渊一般可怖! 就在这时,深渊忽然长出了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睛,映着血红的灯光,盯住了他—— 潘煜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第5章 换个朋友 花琅茫然地目送潘煜远去,用力抖了抖手——没甩下来。 煤块死死黏在她的手上,使劲地拽着她。 这是在做什么? 花琅随着它的力走了几步,才发现是拉着她往谢寒惊那边走。 花琅抬起手,就看见煤块两颗绿豆眼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谢寒惊。 就像是在纠结选谁好。 花琅头皮发麻,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男主有血喂你,我可什么都没有。花琅当即把煤块扒下来,解去它身上的灵气印子,走到了谢寒惊面前。 第7章 上下打量了谢寒惊一番,露在外面的半截脖颈和手指上的伤痕已经淡去,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大问题。 松了口气,花琅清清嗓子,和男主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既然收了它作妖宠,又为何要扔下它?” 谢寒惊微微一愣,他此刻自觉修为不稳,只能压低声音解释道, “我没有收它,”又看向花琅,沉吟片刻后,接着道,“是……它非要去找你。” 这话让花琅只觉莫名其妙,找她干什么?有奶才是娘,你认错娘了!花琅戳戳煤块,恨铁不成钢。 但无论什么原因,修复主线bug更为重要,花琅露出一副不讲理的样子,“我不管,这么一只无用的小妖跟着我实在眼烦,你若是也不愿要,那我就将它扔进妖塔好了。” 很好,完美演绎有眼不识珠和心狠手辣兼具的炮灰形象。 谢寒惊闻言,脸上既无惊讶也无厌恶,只有被夜色和灯光染上的冷暖色,他极长的眼睫微动,轻声道,“小师叔若是不想养的话,那就给我吧。” “哼,那是最好。” 花琅果断将煤块放在他手上,然后……他们的手就黏在了一起。 煤块柔软的毛仿佛拥有吸附力一般,触觉上虽是轻盈细腻,却怎么也抽不出手。 花琅挣扎间,触碰到了一片微冷的皮肤,虽光滑,却是与煤块截然不同的触感。 花琅一滞,看向谢寒惊,谢寒惊却仍是淡淡地盯着缠在二人手上、哪怕从被拉成椭圆形也绝不放开的煤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刚的触碰。 “松手!” 煤块黏得更紧了。 “松开啊!” 花琅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再动,转而威胁煤块道,“再不松开我,我就把你的头顶的毛剃了,把你变成一个浑身毛茸茸但只有脑门光溜溜的妖,让你从此在人妖两界都抬不起头。” 这招颇有效用,煤块浑身的毛被吓得炸了起来,立马松开了花琅,往谢寒惊手心躲去。还不忘赶忙收紧自己的毛毛,直到变成一个饼,让花琅就算是真想剃也无从下手。 还是当反派有用啊。 花琅满意地收回自己的手,还不忘稳固一下人设,道:“你既然养了煤球,若是下次再让它乱跑到我这儿,我就把你和它一起丢到外门去。” 还好已过戌时,001关机睡下了,不然让它听到这些话,又得和她闹起来。 听到这么轻飘飘的威胁,谢寒惊仍是极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小师叔既然不喜它,那我定会看顾好它,让它不再扰小师叔心烦。” “哼,那样最好。” 花琅摸摸下巴,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好奇,故作不经意问道,“你大晚上抱着被褥是要干什么?” 谢寒惊忽偏过头,花琅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血红灯影错落,正好给他的唇铺上了一层霞色,淡去他面上冷意,花琅不由多看两眼。 “没什么,小师叔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语气冷淡,话里话外都透着赶人,显然是不想理会她这个蛮不讲理的炮灰。 “不说算了。”花琅撇撇嘴,但转眼又想到,只要男主好好走主线,他们之间估计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心情便由阴转晴,快步离开了院子。 院内,谢寒惊轻咳一声,看向地上沾露被褥。 这要他怎么说出口,今日,他竟然一觉睡到了戌时。 虽说身上带伤,但以前也有过伤得比这重数倍的时候,也不见一觉去十个时辰。谢寒惊本就心带疑虑,转头就见到潘煜在窗外鬼鬼祟祟不知做了什么。 从昨晚入门,这人便一直骚扰他。今日又发生了这种事,谢寒惊虽不惧这些下三滥手段,但实在不堪其扰,想要搬离此处,才有了方才花琅所见一幕。 院外传来阵阵拍翅声,夜色下,林中栖鸟叽叽喳喳,谴责着毫无公德心、从树林里穿过,打搅了它们睡眠的人。 半响,才各自静去。 谢寒惊看*向黑漆天幕,感受重新隐匿平静下去的妖丹,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影妖,如自语般轻声道,“她给你取了名字?” “……煤球?” 花琅这边则是七手八脚摘着挂在身上的树叶,收整干净时正好到了歧净峰,还没推开宫门,就听见里边儿传来师尊的劝酒声。 “到你了到你了,喝!不许耍赖!” “……掌、掌门,我真的喝不下了……呕……” 推开门,果真是自家师尊又拉了个小弟子,坐在亭子里对喝。 可怜这小弟子只是打逢攸宫前路过,又不敢拒绝掌门,眼下被灌得三迷五道,连花琅竖起的手指都分不清有几根了。 花琅收回手扶额,摇铃唤人将这醉得神志不清、但仍喊着“掌门,喝不了了,真的喝不了了”的弟子抬走。 清开堆成山的酒坛,花琅抱手,看向了躺在里边儿,还抱着酒坛不肯放手的莫竞鸿,道,“师尊怎么又在喝酒?” 莫竞鸿脸带醉态,穿着粗褐衣物,本是极为俊朗豁达的五官,搭配上他一头乱糟糟的白发,反倒透着几分傻气,实在是没个师尊样儿。 莫竞鸿眯了眯眼,努力辨认着花琅的脸,一堆名字在嘴里绕了个圈,半响才认出花琅来,“哦……是小七啊,来,来陪师尊喝一杯。” 花琅看着这酒就觉得头疼。 当初她才穿书,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莫竞鸿。 莫竞鸿从天而降,白发披拂,眉目疏朗,真是仙气飘飘,x格拉满,当即就看呆了现代人花琅。 本以为会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仙人一甩拂尘,含笑一指,说见她根骨清奇,往后定大有作为,愿收她为徒,从此仙丹神器任君挑选。 结果,莫竞鸿问她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能喝酒吗?” 花琅一愣,打了半响的腹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开场白。 好在她和室友出去聚餐,偶尔也会喝点小酒。斟酌之后,花琅道,“能喝一点。” 莫竞鸿立马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乃青莱莫竞鸿,你可愿入我门下,作我七弟子?” 莫竞鸿,青莱掌门,她方才还在想如何混进青菜呢,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花琅感慨自己的运气,将方才之事立马抛诸脑后,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她顺利地和莫竞鸿结了师徒印,还没等见到第二个人,莫竞鸿就拉着她一起钻进了酒窟,摆出数百坛酒,大有一醉方休之感。 这修仙界的酒和花琅喝过的属实不同,不过半杯入口,花琅就醉死了过去。 等再醒来,已是三天后,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前,正笑眯眯盯着她看的明瑾书。 花琅恐遭退货,连着几日去找了莫竞鸿都没见到人,问了明瑾书才知道,只要没有大事,莫竞鸿白日都不见人影,想找他,只有在半夜的酒窟里碰碰运气了。 今日好不容易遇到莫竞鸿,花琅也不管他醉得迷迷糊糊,不知还听不听得懂她说的话。立马从怀里掏出笛子,往桌上一拍,道, “师尊,我不想当乐修了。” 上次见面,莫竞鸿给了她这把笛子,让她试着以灵气御音。但经过上次实战,她发现自己的确不是这块料子。 莫竞鸿抬眼,醉醺醺道,“嗝……怎么了?可是这天疏笛哪里不合小七心意?” 花琅含糊道,“青莱就我一人习笛,都没有人能教我。” 莫竞鸿闻言,微醒三分,摆手道,“无事无事,为师这里还有其他法器。” 说罢,艰难地扶着亭靠起身,从戒里掏出一把比花琅还高的琴、挂着朵大红花的喇叭,最后甚至艰难地搬出了一面巨鼓。 空酒坛被挤得纷纷摔下凉亭,一片噼里啪啦声中,莫竞鸿和声道, “这都是为师早年游历时,从各地集来的,徒儿,你看看喜欢哪个?” 花琅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拿回了桌上的笛子。 “师尊,我忽然觉得习笛也挺好的。” 莫竞鸿挥手,乱七八糟的乐器转眼被收回戒内,他坐回地面,靠着石凳,抱着酒坛笑呵呵道,“等过几日,中州世家来论道,其中为首的乌氏多有习笛之人,若有什么不懂,请教他们就好。” 中州乌氏? 剧情里,乌氏一族是男主仇人之一,正临第二次入门考核,乌氏一族颇感兴趣,前往鬼渊观摩。仇人在侧,又遇危机,是剧情的一个高潮点。 花琅摸了摸下巴,应了是,又问, “师尊,你知道寒毒如何解吗?” 莫竞鸿敛了笑意,“问这个做什么?” 他坐直身体,眸光带了几分清明,重新认真打量起花琅来,“把手伸过来让为师看看。” 花琅连忙道,“不是我,我……我一个朋友中毒了,我帮他问问。” 莫竞鸿立马躺了回去,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哪有什么解毒方法,中过这毒的都死了,别想了别想了,重新找个朋友吧。” 第8章 花琅有些失望,但又在意料之中,正打算告退,莫竞鸿又道:“对了,明日,你师兄要从方铸境回来,你记得去找他一趟。” 花琅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清楚说得是哪个师兄,问道,“为什么?” 莫竞鸿没有搭理她,他酒瘾上来,抱了坛新酒灌了起来,大有喝死过去的架势,花琅说的话,皆被哗啦啦的酒液声盖去。 眼瞅着子时过半了,花琅叹了口气,只能糊里糊涂地把这件事归到明日行程上,吆喝了一句,“师尊,我走了啊!” 莫竞鸿打了个酒嗝,翻了个身,完全没听到。 这样喝真的没事吗? 花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生怕师尊喝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歧净峰为七峰之首,站在峰顶,可以轻易俯瞰其余诸峰,灯火稀微,四下寂静。 这里被庞泽灵气包裹,未有风雪之苦,花琅寝宫一带,更是植满凡间千金难买的花卉,微微蜷缩的花瓣挂满夜色寒露,灵鹤两三隐于其中。 花琅穿着里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 这里唯一的夜生活是修炼,这和熬夜学习有什么区别? 001也睡了,连个聊天的人也找不到。 花琅认命地躺回床上,瞪着眼前素洁的顶纱。 本以为白天已经睡了这么久,今天肯定要失眠一整夜了,没想到,不到半分钟,花琅就熬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第6章 很会睡觉 “小师妹真的没问题吗?她躺在床上,看起来要死了的样子。” 是明瑾书的声音,什么要死了?花琅迷迷糊糊想。 “这点小毒,死不了,倒是你,吵得我头疼,再嚷嚷我就让你和小师妹躺一块去。” 一道陌生的音色响起,分不清男女。 “诶诶别扎我啊,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把你这小破针拿远点。你看好师妹,我要去妖塔把那魅妖抓出来揍一顿。” “急什么,魅妖就在塔底跑不了,依我看,你不如去把那个小弟子抓过来。” “是啊,那个谢什么的怎么会知道师妹中了毒,不行,我得好好盘问一下他。” 随着明瑾书脚步声的远去,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花琅浑身隐隐作痛,仿佛被谁蒙住脑袋狠狠打了几棍子一般,不由咳嗽两声,睁开了眼。 “醒了?正好,自己把药喝了。”哐当一身,斗大的碗被扔在枕旁桌上,黑漆漆的药水荡了又荡,最后居然一滴也没撒。 花琅皱着眉,看着床旁抱手看着她的陌生男子。 这人容貌艳丽得有了几分阴沉,五官虽长得雌雄莫辨,但他身材极为高挺瘦削,穿着一袭红黑繁复的衣袍,恍若一条直着身子的毒蛇,准备随时给猎物致命一击。 花琅觉得那衣服有几分眼熟,仔细看去,才看清色彩艳丽的绣样下的浅底色,是幻光锦,这是她的师兄之一? 宫桦裘见她不动,又端起碗往她面前怼了怼。 一股浓郁的苦味直冲花琅脑门,她甚至能看清怼在自己脸上的药碗里,正飘荡着一根不知名虫类的腿。 呕—— 花琅撇过头,连忙推开了碗,缩进被子里,在宫桦裘脸色阴沉下来前问道, “等等、等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喝药?” 宫桦裘摇摇头,雌雄莫辨的音色带着遗憾,“真是个小傻子,连自己被下了毒都不知道。” “毒?”花琅一愣,追问道,“我中毒了?” 宫桦裘退开一步,露出窗外低沉夜色和帐外数支烛火,托着药碗道,“不然你该不会以为,你能一觉睡上十个时辰,是因为你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吧?” 花琅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窗外,她又一觉睡到了天黑?!上次她本以为是太累并未多想,结果居然是中毒所致? 花琅连忙问,“什么毒,我还有救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来,先把这碗药喝了再说。”宫桦裘又凑了上来。 药汤浓褐发黑,还有一股令人不安的苦酸臭味弥漫,好似散发着怨气,可谓色香味弃权。 花琅脸色为难,“那个……” 宫桦裘善解人意,“我排第五,叫我宫师兄就行。” “那个,宫师兄啊,碗里掉了根虫子腿,能换一碗吗?” 宫桦裘装不下去了,直接拉下脸,眼尾淡青的一抹磷粉夺目,衬得他愈发像一条色彩艳丽的毒蛇,“什么虫子腿,这是价值连城的骞虱,一条腿顶你一年月例,少唧唧歪歪的,给我喝!” 就这样,花琅被强灌了一碗无论是外观还是味道都不尽人意的药,心理和生理双层面都直作呕。 她恹恹地靠在床头,目光发直地看着宫桦裘收回空碗。 她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药! 宫桦裘拿过毛巾擦擦手,还不忘阴测测地威胁她,“不许吐出来,这药我可是花了不少灵石。” 花琅压下恶心感,颤颤巍巍开口,“师……师兄,喝了这药我就没事了吗?” 宫桦裘将毛巾扔回盆里,弹了她一个脑蹦儿,道,“想什么呢,哪有这么好的事,解毒还得去找魅妖。” 花琅不可置信,“那这药有什么用?” 宫桦裘忽然笑了,他道:“当然是……强身健体,补气养血”。 又上下打量花琅一番,有些惊奇地补充道,“你还是第二个喝完一整碗百足汤,却不会吐出来的人,这点倒是随你师姐。” 花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震惊,“你骗我?” 宫桦裘老神在在,丝毫不见心虚,抱手悠然道,“大夫的事,怎么能叫骗呢,这叫都是为了病人好。” 花琅又想到他方才说的“百足汤”,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汤里到底还有多少根虫腿? 光是想象了一下便头皮发麻,反胃感卷土重来,顾不得作痛的四肢,花琅跌跌撞撞跑下了床,对着空盆一阵干呕。 等到终于再次压下恶心感,花琅转头,对上了宫桦裘的脸。 宫桦裘眨眨眼,道,“你看,我就说这药有用吧,你这不就好多了么,都能自己下床了。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妖塔早点把毒解了。” 花琅:…… * 妖塔建在乱石崖顶上,乱石散发着盈盈幽青鬼光,照得此处犹如炼狱一般。远远看去,危塔高立、崖风迅劲,仿佛随时都要倒塌。 塔边杂草枯黄,乱石耸立,温度明明极为刺骨,却不见半点冰雪。 花琅远远就看见了塔前两点人影,一抹白金色高挑明丽,突兀于一片青冥中,不消细看便知是明瑾书,另一位则穿着黑色轻袍,从头遮到脚,几乎隐于黑暗,崖风吹拂下,显得身形尤为单薄。 明瑾书正低着头,用灵气将她认为长得丑的杂草一株株地拔出来,不消片刻,周围便堆了一堆草尸。 明瑾书闻声抬头,看见花琅,连忙挥了挥手,道,“哎哎,师妹,这里这里!” 花琅一落地,明瑾书就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左看看右看看,还好,没缺胳膊少腿。 “你宫师兄他没欺负你吧?”明瑾书狐疑地瞅了瞅似乎心情颇好的宫桦裘。 花琅老泪纵横,紧紧握住自家师姐温暖的掌心,哽咽道, “他……给我喝百足汤!” 明瑾书大惊失色,“他居然给你喝百足汤?!” 花琅重重点头。 明瑾书沉下脸,在花琅期盼的眼神中,走向正站她身后玩针的宫桦裘,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师弟啊,我就知道你出门历练一趟长大了,现在都会好好照顾师妹了,师姐果然没看错你。” 又在花琅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拉起她的手就往塔内走,边道,“小师妹,这可是好东西啊,难怪转眼你就活蹦乱跳了,师姐这下放心多了。一会你自己报仇,师姐就不插手了。” 花琅被拽着往前走,明瑾书步子极大,她落后半步,转眼就进了塔。 塔内结构独特,木制结构整个包拢,数圈环槽里置满灯烛,形成一圈圈光轮,随着走动,明暗交错。 花琅一会看看头顶的巨大铜铃,一会看看地面刻着的字,再往旁看去时,就对上了黑色兜帽下一张雪砌的脸。 花琅:…… 花琅拽了拽明瑾书的手,悄悄传音道:“他怎么也在这里?” 明瑾书秒懂她的意思,松开花琅的手,指了指前方,转而拉住还在往前走的宫桦裘,道:“一直往里走就到了,你们两去吧,我和宫桦裘就在这里等你们。” 花琅:? 明瑾书向她眨了眨眼,放心,我懂。 花琅伸出手挽留,师姐,你别走啊,要走别拉着宫师兄一起走了啊! 明瑾书只当她在挥手送别,拉着宫桦裘眨眼间便退到数尺开外,露出大大的笑,给花琅回以挥手。 花琅深吸一口气,不愿再看自家师姐,眼下还是解毒更重要。 烛芯噼啪犹如羽毛轻拂耳畔,二人的脚步声都低不可闻,越往里通道愈发高狭,随着距离的拉近,花琅甚至听见了谢寒惊平稳的呼吸声。 第9章 谢寒惊率先开口了,他轻声道, “你我都中毒了……小师叔为何选择把煤球给我?” 花琅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随口答道,“因为它长得太黑了,我不喜欢。” 一声轻笑在窄道中回荡,花琅一愣,立马扭过头,盯着谢寒惊。 虽然只是一抹极淡的笑,但他五官美得极为冰冷,往日上眼皮总是勾勒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弧线,搭配锋利得刻骨的眉目,显出能冻伤人的美丽来,但现在他眉目舒展,眉睫微垂,半遮于兜帽下,惊心动魄的美便不再冰封。 他居然笑了? 他居然会笑! 谢寒惊很快便敛了笑意,那微不可计抬起的嘴角也被拉平,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 花琅挪开视线,脚步重了几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大记得住原著开头的剧情了。她只记得最后修炼无情道冷心冷情的谢寒惊,对于小说开头,还会笑的少年谢寒惊,她完全忘了。 谢寒惊感受着活跃的妖丹,道,“煤球能解幻诸毒,小师叔不应该将它给我……你是青莱的小师叔,比我重要得多。” 花琅闻言,差点左脚绊右脚,她瞪大眼睛道,“你是说……它能解我中的毒?”而且,你怎么也中毒了? 谢寒惊点点头,又意识到自己带着兜帽花琅看不见,开口道,“嗯,如果魅妖解不开毒,小师叔就将煤球带回去吧,它解毒虽慢,但并无任何副作用。” 花琅瞅了瞅他,黑袍勾勒出单薄的少年骨骼感,利落又孤冷。 花琅没瞅到煤球,问,“煤球呢,你放哪了?” 谢寒惊道,“你不喜它,我就没带。” ? 花琅恨不得掀开他帽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脱口而出,“你知道它能解毒还不好好带着?我要是不喜欢你,你是不是也要天天把自己关屋子里?” 第7章 在下剑修 兜帽下居然传来闷闷一声:“嗯。” 现在的男主也太好骗了吧,花琅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不消时,两人就到了牢塔最里,前方第一间牢房里正关押着魅妖。 花琅伸头看去,缕缕灵光锁链蜿蜒在地,交织成疏网,犹如雷光一般闪灭。角落里锁链被拉出一道弧度,弧度下蜷缩着一只外形颇似兔子的生物,不过体型有半个人大小,它将头对墙埋在自己微卷的绒毛下,露出长长的毛绒耳朵。 自上次被花琅打回原形,魅妖到现在都维持着这幅样子。 花琅将手摁压在牢门镜锁上,灵气从她手中溢出,细微的响动后,牢门自动打开。 地面杂乱的灵线扭动,除却压制着魅妖的几缕,其余都沉入玄黑的地砖中。 “喂。” 花琅和谢寒惊站定在魅妖身后。 卷毛大兔子依旧一动未动,似乎并不想搭理她。 花琅摸摸下巴,看着魅妖自闭的毛茸茸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笛子,然后——用笛尾戳了戳魅妖,冰冷笛身陷进软绵绵的绒毛中,触及一块有弹性的皮肤。 魅妖立马颤栗了一下,浑身的毛毛往前咕涌着。 “谁?!”魅妖扭头,神色愤怒,在看清花琅的脸时又立马转为一脸高傲。 “哼,我知道了,你中了我的毒,现在想要来找我要解药了是吧?想要解药,就求我呀~” 花琅不语,又戳了她一下。 咕涌。 再戳一下。 咕涌。 再……一只毛茸茸的短爪子抵住了笛子,愤怒之下,微卷的浅黄色毛都在微微颤抖。 魅妖被灵索束缚,这个动作已经耗尽她辛苦积攒所有的妖力。 她破防,“别戳了!你不是来拿解药的吗!” “……都说了别戳了!!没完没了了是吧,臭乐修,把你的破笛子从我屁股上拿开!” 花琅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摇头道:“我不是乐修,我是一个装成乐修的剑修、阵修、符修,” 又无辜地眨眨眼,花琅理直气壮,“所以我只会这样用笛子。” 话罢,又戳了一下。 魅妖:? 魅妖被花琅烦得忍无可忍,“嘣”地一下化为人形。 她还是穿着那条黑色重莲绫裙子,不过裙身略有碎裂烧焦,露出光滑白皙的皮肤。 她双眼泪光点点,被灵光束缚在地,变成人形脖子长了不少,她扭头这才发现花琅身后还站着一人。 魅妖对着谢寒惊伸出胳膊,凄声道,“仙君救我~” 谢寒惊挪脚躲开她的手,不为所动,他轻轻取下兜帽,露出了脸。 魅妖的胳膊僵在半空中,她咬牙,死死盯着谢寒惊的脸,道:“怎么是你!” 花琅抱手,“怎么不能是他,你可给我们两都下了毒。” 魅妖嗤道,“哪又怎样,谁让他不给我睡,要不是因为他,我怎会被你们抓住。” 随后硬气道,“至于解药,你们就别想了!”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花琅见状,不急不缓地拿出了自己的储物戒。 方才明瑾书和宫桦裘怕她搞不定,给她塞了不少好东西进去,不怕撬不开她的嘴。 花琅感慨,还是师姐师兄想得周到。 花琅翻找着——带有明瑾书灵气的物品如下:狼牙棒、流星锤和一把长得奇丑的杂草; 宫桦裘物品如下:一碗奇臭药汤、一碗奇苦药汤和一碗飘满虫腿的药汤。 没了? 没了! 花琅:…… 就不该对他们两抱有希望。 魅妖悠然自得地趴在地上,继续耀武扬威道:“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给你解药的。” “哦,是吗?” 花琅阴森一笑,手一翻,手上就多了一碗黑漆漆药汤,奇臭味霎时弥漫牢房。 花琅捂住鼻子,闷声闷气道,“哎呀,这碗汤还是八十二年前,我用一百只虫子熬出来的呢,专治嘴硬。本来想传给我的徒孙,现在看来,只能给你喝了,真是可惜。” 花琅端着碗,漆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和善,款款走向魅妖。 大郎,喝药! “八十二年前?”魅妖声音发虚,被这股天上有地下无的臭味震慑,却奈何身负灵光锁链,想跑也跑不了。 “都这么久了还能喝吗?!” “能喝,当然能喝,放心,绝对死不了。” 花琅蹲下身,学着宫桦裘,把药碗怼她脸上,一不小心手一抖,美人本洁白如玉的脸上,缓缓流下一道极为浓稠的黑色汤汁,还有不知名虫腿滚落。 “呕——”魅妖吐得惊天动地。 身为妖族,她的嗅觉是花琅的数十倍,花琅尚且无法忍受的气味,在她感官中更是臭得要命。 自出生起,从来没人敢让她吃这般苦头。不过是前几日见青莱结界破损,又无弟子在旁,她没忍住好奇,悄悄地溜进青莱,哪知道会有后头这么多事! 魅妖悲从心起,呜咽与干呕声此消彼长,“呕呜呜呜呜,这毒不过是让你们每日多睡几个时辰而已,你们居然敢这样对我,等我母亲来了,我一定要让她把你们全都杀了呜呜呜……呕……” 花琅戳了戳哭得起劲的魅妖,提醒道,“解药,解药。” 魅妖打了个哭嗝,不忘瞪她一眼,不情不愿地从嘴里吐出一个果核大小的东西。 花琅倒不嫌弃,伸手接过,一入手,果核化作点点黑烬散去,一颗冰透药丸露了出来,不过绿豆大小。 魅妖脸上还挂着泪珠,又吃吃笑了起来,看看花琅又看看谢寒惊,别有深意道:“我可只有一枚解药,你若是吃了,你旁边那个少年三日内便会在睡梦中死去。这幻诸毒是我独创,无论是魔界亦或是妖界,你都不可能找到第二枚解药。” “仙姑~你是选择自己吃,还是舍己为人救这个小白脸呢?” 方才还说这毒不过多睡两个时辰,这么快就翻了口供。 花琅才不信她的鬼话。 “那可太不巧了。” 花琅冷漠脸,另一只手缓缓又掏出一碗汤药,歪头道:“你的解药只有一枚,但我的汤药却是无限续杯,你确定要试试吗?” …… 满意地拿着一整瓶解药,伴着魅妖的叫骂声,花琅悠哉游哉走出牢房。牢门合拢,灵索重新浮起铺满地面,魅妖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 明瑾书和宫桦裘正在塔门前等着他们,花琅将一整瓶解药都交给了宫桦裘。 宫桦裘捻出一枚药丸,指尖青纹犹如有生命一般微微一动,片刻后,宫桦裘点头道, “没什么问题。” 花琅喜笑颜开,拿出一枚给了谢寒惊,又给自己也拿了一枚。 “不知魅妖有没有给其他弟子下毒,剩下的药丸就先放在师兄的医馆内吧。” 宫桦裘不客气地收进袖内,“师妹真是有办法,竟拿了一整瓶回来,令师兄刮目相看啊。” 第10章 明瑾书大笑道,“小师妹,我给你的东西是不是很有用,这可是我当初在师尊那里挑的法器,狼牙棒可随心意而动、流星锤上刻有护灵阵,若是遇到危险,便会自动触发阵法。” 说完,明瑾书略带遗憾,双手比划道,“本想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最后去当了阵修。” 花琅没料到它们竟然都大有来历,一时羞愧于自己眼拙,感动地点了点头,昧着良心夸赞道,“是啊,师姐的东西真的很有用。” 这么说来,指不定师姐给的草,也是什么仙草。 “有时候道理讲不通,就得上拳头!”明瑾书笑得更开心了,连拍了花琅肩膀好几下,拍得花琅连连趔趄。 一行人踏着青冥石离开妖塔时,花琅回头看了一眼隐于幽光中的塔身,问道,“师姐,这个塔究竟有什么用?” 明瑾书有些惊讶,“师妹不知道吗?” “妖塔也是由堑铁所炼,其中蕴有上千条灵索,凡是投入其中的妖物,会被灵索吸收妖力,转化后用于加固封印。在这里面的妖,会愈发虚弱,直至化为一把枯骨。” 花琅震惊,这不就是修仙界版妖力永动机,那也不能怪魅妖这么生气了。 明瑾书牵过花琅的手,看了一眼谢寒惊,传音道,“怎么样,和长得好看的小辈同行,是不是心情都好多了。” 花琅回道,“师姐,你叫他来就是为了这个?” 明瑾书认真点点头,“是啊。” 又补充道,“不过,你中毒一事,还是他闯进内门,我们才知晓的。” 花琅有些意外,“是他告诉你们的?” 花琅偷偷看了一眼谢寒惊,少年仍是冷着一张脸,花琅却越看越觉出几分不同。 明明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冷脸也并没有什么震慑力,和原著根本不搭边。 明瑾书叹口气,“对,这都怪师姐,最近画堂峰出了点岔子,忙得都没发现你中毒了,见到你躺在床上,叫也叫不醒的时候,师姐真是心疼死了。” 花琅感动,“师姐……” 明瑾书拭泪,“师妹……” 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直至回到歧净峰山脚。 “啧,往日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个师弟这般疼爱?” 见她们还在拉拉扯扯,迟迟不肯分离,宫桦裘冷嘲道。 明瑾书回道,“师妹和师弟那能一样吗,师妹可不会用针扎我。” 半响,明瑾书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花琅。 谢寒惊出声,他道,“两位峰主、师叔,弟子先回外门了。” 宫桦裘拦住他,目光犹如有实质一般,似乎能透过谢寒惊的黑袍,打量着他,随后不容拒绝道,“你一个外门弟子,身上的伤倒是稀奇古怪,今夜你就待在内门,随我回勿翎峰。” 谢寒惊沉默地点了点头,四人就在峰脚别过。 等花琅回了寝宫,窗外已是天光初亮。 花琅从怀里掏出解药,坐在窗前对着早霞,学着宫桦裘将药丸夹在指尖。 剔透晶莹的药丸折射着朝阳,不见丝毫杂质,霞光宛转流淌其中,仿佛真是什么仙丹灵药一般。 看不出什么名堂。 尝尝什么味。 花琅谨慎地把解药放在舌尖。 没想到,药丸瞬间化开,花琅下意识一个吞咽。 随着解药入肚,花琅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8章 梦境初显 “滴答——滴答——” 花琅昏昏沉沉睁开眼,眼皮似有数斤重,她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视线才逐渐聚焦。 红…… 遍目的血…… 花琅被缚在刑架上,从低垂的视野里,她只能看见自己染血的下半身,暗红色的地砖,以及……前方一截不染纤尘的白色衣摆。 衣摆旁,一截剑尖正轻点着地面,缕缕蜿蜒血迹从剑身淌下。 视觉唤醒了麻木的知觉。 一种撕碎一切和冷入骨髓相交加的疼痛从脚蔓延上头顶,在这种极致的疼痛之下,花琅彻底清醒了。 “滴答——滴答——” 这是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什么情况? 她前一秒还坐在逢攸宫,怎么俩眼一闭一睁,就到这个鬼地方了 花琅想到那枚解药,抽出半缕思绪,迟钝地猜想着,难道是幻诸毒的作用? 可幻诸毒编织梦境,在梦里的话,怎么会有痛觉。 没等她想明白,持剑的白衣人忽然痴痴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这个昏暗狭小的石室内,愈发大声,甚至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这么诡异的一幕,唯一的看客花琅却是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她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抵抗疼痛上。 那白衣人笑着笑着忽然咳了起来,仿佛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半响,石室才重归了安静,只余白衣人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师尊……只有你死了,你欠我的债才能还清。” 师尊? 花琅皱起眉,他在说什么? 那道阴郁缱绻的声线继续慢慢道:“这一次,应该万无一失了,时机快到了……” 他的声音渐弱,直至沉默。 剑尖刚划过地砖,就被他提了起来,剑身发颤,他情绪忽地激动起来,“不对……不够,还不够!” “你欠我的,就算你死也还不清!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落得如此下场……” 花琅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不禁浑身一激灵,白衣人逐渐贴近的步伐像是踏在她心弦上,令她心跳如擂鼓。 遇上深井冰了啊! 极怒极恐之下,花琅嘴唇都微微颤动了起来,虚弱骂道: “……你有病啊,滚蛋!!” 最终,那抹白色仍是贴上了花琅。 一双苍白瘦削的手轻柔但决绝地抬起花琅的脸,拇指眷念地摩挲了一下花琅的脸颊,这边尚在温情中,而另一只手已是无情地提起了剑。 随着无力低垂的头被扶起,花琅的视线随之往上……在将要看清眼前人面容的那一刻—— 有冰凉的东西划过眼前,白光一闪——一切仿佛被放缓,花琅看见一个浑圆的东西从侧边飞来,尾后缀着长长的链,形状熟悉极了。 白衣人发出一声极浅的:“嗯?” 他猛然松开手,抽身而退。 随后就是铁器相交、剐蹭声,几缕气流掠过花琅脸颊,花琅甚至能感到薄剑数次擦过她的身体。 花琅想趁机逃跑,但哪怕手腕已经被蹭破皮、传来阵阵刺痛,也没能将手从架索里抽出。 清脆的链条摩擦声传来,一截铁链清晰地从花琅视野飞过,花琅立马反应了过来,是流星锤! 顾不得其他,花琅连忙试着召唤天疏笛。 ……半响过去,毫无动静。 花琅不死心,闭气凝神,试着用灵气呼唤天疏。 可她此刻身上的灵气犹如一条遇上大旱的河流,河身满是裂隙,空空的河道里只有小水洼和几条蹦跶的小鱼。 努力调动灵气未果,反而让她又吐了一口血。 平时不是已经用灵气把你喂得饱饱的了吗!怎么在关键时刻还掉链子! 花琅崩溃地咳干净嗓子里的血,下定决心,等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她就把天疏换了。 吹唢呐、敲大鼓,比起小命,算得了什么! 花琅在这里辛辛苦苦做了一堆无用功时,白衣人那边已是伴着一声轻笑,铮然剑鸣贯耳,随后重物落地。 “师尊,你以前从不舍得伤我的,你果然变了。” 白衣人踢了一脚,被砍得几乎裂成两半、护灵阵也破损残缺的流星锤,就这么滚到了花琅眼前。 花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特么都要杀我了,我还不能还手了是吧! 要不是没力气,花琅一定要大声告诉他:你师尊我哪里只是想伤你,明明是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白衣人根本不管花琅回不回得了话,继续自顾自说着,“师尊不必担心,这些蠢物伤不了我,等我取下师尊的眼珠权作纪念,师尊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花琅听得寸寸皮肤皆渗出冷汗,恨不得立马原地突破,给这变态一耳光,再扣着他眼睛问他好不好玩。 终于,在她努力之下,空冥灵海联络上了一样法器! 上粗下细,朴实无华的外表布满铁钉,铁钉上还挂着一根杂草,这……狼牙棒? 那只冰冷的手再次抚上花琅脸颊。 花琅一个激灵,顾不得其他,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同时在灵海中大叫狼牙棒。 花琅疼得两眼泪汪汪,这一口下去,她似乎咬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几乎把她的牙给磕碎。 谁家好人戒指做凹陷镂空啊! 花琅的牙正是磕在了戒指镂空的沟槽中,不过这也让她牢牢地咬紧了白衣人的手。 花琅情急之下心中连喊几声狼牙棒,白衣人的手僵住的同时,几声闷哼传来。 第11章 有效果! 还没等她左一棒右一锤大展身手,一切忽然安静了下来,花琅死死咬住的手凭空消失,害得她险些没收回力,咬到舌头。 花琅闭着眼睛,呼唤了一下狼牙棒……没有动静,就连灵海链接也渐渐淡去。 不知多久,片片碎镜声传来,像是扭动万花筒,又如轻蝶振翅,幻象飘然而逝。 黑暗褪去,花琅缓缓睁开眼。 窗外鸟雀蹦跳,翻啄着积叶下的陈泥,时而歪头观察着睡在窗边的花琅,见花琅站起,立马飞上了枝头,叽叽喳喳。 枝头下,朵朵丹朱红花褪去晨露,在朝阳中舒展着花瓣,仙鹤正三两结伴飞往顷竹峰,飘落的羽毛片尘不染。 再寻常不过的一日清晨。 花琅倚在窗框,摊开手,一缕青烟从指尖消弭,幻诸毒离去,梦碎声犹在耳畔。 她盯着手臂上的薄汗。 又抬手捂住胸口,感受到心脏正在掌心下急促地跳动。 【宿主?你起得好早呀,难道今日食堂要提前开膳?】 001恰时睡醒了,打着哈欠,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001啊,”花琅沉声。 【怎么了宿主?】 001从这短短三字中感受到了此刻不同寻常的气氛,立刻认真了起来。 花琅呻直脖子望天,悲痛道:“我决定,以后少看点病娇小说了。” 001:蛤? 统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 花琅自顾自伤心完了,又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匆匆喝下便直奔勿翎峰。 * 与其余诸峰处处云堦月地、极目景色一片仙然凌绝不同,勿翎峰设在歧净峰旁,介于内外两门之间,竹木搭作的医馆林立,朴实无华,人来人往皆着常服,地上的泥都被踩得严严实实,长不出一根草来。 整峰被划分为八片区域,根据内外伤及其病情程度,其中各驻一类医馆,竹屋无数,将除却峰顶的一片地,其余地方皆占了个满当。 至于峰顶,自然是由身为峰主的宫桦裘亲手打理。 花琅本打算直奔峰顶而去,结果刚到勿翎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拦她的小弟子核对完她身份后,恭恭敬敬道:“小师叔,还请打开储物戒给我们检查一下。” 花琅虽不解,但还是乖乖打开了灵气戒。 小弟子随即拿出一个圆形、网状底部的怪异法器,对准灵气戒里的每样东西,都扫了一圈。 花琅问,“这是在做什么?” 小弟子解释道,“回小师叔,勿翎峰内禁止动武,凡是进峰之人,武器都会被封上这一层禁制。” “封上禁制之后,武器就无法使用了吗?”花琅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个圆盘法器。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小弟子摇摇头,“当然不是。” “打上禁制后,要是在勿翎峰内使用了武器,私斗者、武器类型、私斗时间等信息就会被禁制自动记录下来,若是三日内没有完成申诉,便会移交给刑律堂。” 花琅:? 她大为震惊,接着问道,“这有什么用,若是谁想私斗,直接用灵气不就成了,难道谁还会故意用某种武器砸……人?” 看着小弟子认真不似作伪的神情,花琅声音越来越小。 还真有人这样做啊?而且看样子,似乎还不止一个。 花琅戒内东西杂乱,废了有一会儿,禁制才一个个打完。 在山脚就耽搁了这么久,花琅看都没看就收回了储物戒,快步进了勿翎峰。 见花琅走远,站在小弟子旁的另一弟子捅了捅他的肩膀,脸带羡艳: “好羡慕你,可以和小师叔近距离接触。” 又小声问道,“诶,不过话说回来,你在检查时候,有没有看到小师叔的天疏笛啊?” 她真的好好奇外门传疯了的魔笛究竟长甚么样啊! 传闻中,当日小师叔执笛从天而降,一招便制服了闯进青莱的大妖,天光之下,小师叔的风姿无人能敌。 更有传言,小师叔拿上此笛,一人可当剑阵符三修威力,哪怕是掌门,也得拜服于此招之下。 小弟子摇了摇头,“没看见,不过倒也正常。你可别忘了,小师叔虽然才入青莱,但已有金丹圆满,天疏笛肯定被她收入灵海中了,哪会放在储物戒里呢。” 另一小弟子闻言,也只能遗憾地点点头离去。 第9章 七老八十 花琅这几日没去外门,自然不知道那些疯长起来的流言。 但每走几步,就会冒出一群缠着纱布的小弟子双眼发光地盯着自己,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像是要把花琅盯出个洞来。 花琅顺着众人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怀疑是今早走得匆忙,哪里没有穿戴规整。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掏出镜子,于是,她只能加快步伐。 但是随着她走得越快,跟在她后面盯着她瞧的人越多。 等终于到了传送阵法前,花琅身后已是浩浩荡荡一群伤员,这短短半柱香时间,花琅只觉得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 迫不及待地朝传送阵注入灵气,随着阵法亮起,花琅的身影隐匿其中,小弟子们如影随形的注目礼才终于消失。 阵法隔绝视线的同时,也阻拦了外界声响,小弟子们围着传送阵嘀咕, “小师叔走得好快,可惜我瘸了一条腿,没追上。” “我更惨,虽然腿没瘸,但我手断了,追上了也没机会要签名。” “那我又算什么,我眼睛瞎了,要不是你们说小师叔在这里,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唔唔唔唔唔!” 噢,这还有个哑巴呢。 …… 阵法启动,外界的吵吵嚷嚷花琅一概不知,在她眼中,只看见阵外景色瞬间变化。 一间横向延袤约有数十尺的竹屋出现在眼前,屋子周围四野开阔,却架着许多晒匾,奇形怪状的药草或虫尸规整地铺在上面。 一呼一吸间,清苦药香犹如密网一样兜头罩下,匾中干燥的药材在微风中摩挲彼此,发出沙沙轻响。 花琅小心翼翼穿过晒匾,余光扫到几只匾,正晒着巨大的颚足和几乎铺满晒匾的长密腹足,她脚步一个踉跄,不敢细看,双眼直视前方,快走到竹屋大门前。 长如巨型篱笆的竹屋敞着大门,花琅探头往里瞧去。 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院子,花琅甚至无法窥见全貌,竹屋将庭院合抱起来,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锅炉,锅炉正沸腾着,热气仿佛随时要将顶盖掀飞,咕噜咕噜的声音冲击着耳膜。 瞧不见人,花琅只能走进院子。 没走上几步,花琅就连忙用手扇了扇风。 院子里比院外热上许多,想来定是那个大锅炉的原因。 她环视庭院,才发现巨大褐黄的锅炉下,坐着一道清瘦的少年背影。 花琅越看越觉眼熟,不确定地开口道,“……谢寒惊?” 少年回过头,露出那张独有的清冷优越面容,果真是谢寒惊。 他看见花琅,立马唤道,“小师叔。” 花琅走近他,站在锅炉面前啧啧称奇。 是谁想到把谢寒惊放在滚热的锅炉旁边的。 真是个天才。 这不,从感官上,瞬间就凉快了不少。 花琅本想问他宫桦裘在哪,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她改为了,“谢寒惊,你有吃下那枚解药吗?” 谢寒惊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她,“嗯,我已经服下了,还得多谢小师叔的解药。” 花琅迫不及待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又详细描述道,“比如,吃了解药之后,会做一个奇怪、但是又很真实的梦,就像是在现实中经历的一样。” 谢寒惊点点头,向她解释道,“师叔不必担心此事,昨日我去藏书阁翻找古籍,发现幻诸毒其实是由魅妖借潜元蛊所炼,去年前就曾出现过同种毒药。而解药中一味材料来自魇妖,因此,服用解毒药物之人会在瞬间陷入梦境,梦破之时,此毒才算彻底解除。” 花琅对谢寒惊的知识储备量有些惊讶他刚入青莱不过几天,居然就开始苦读藏书阁古籍了。 本来她找宫桦裘就是为了询问这事,结果,谢寒惊就这么轻松地帮她解答了。 想了想,花琅又问,“那你做的是什么梦?” 花琅说完,就看到谢寒惊的脸,似乎……红了? 花琅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她看看天看看地,再重新看看谢寒惊…… 真的红了一点点哎。 难不成是因为锅炉太热? 谢寒惊垂下眼睛,花琅依旧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终于,谢寒惊轻咳一声,开口了, “弟子梦到,正在与人结为道侣。” 花琅大惊失色,这毒怎么还分别对待人呢。 第12章 她中毒是碰上变态,被折磨得要死要活,一到男主这里,他居然在过着洞房花烛夜? 花琅磨了磨牙,向老天比了一个中指,追问道,“那你是如何破梦的?” 总不能是捅了新娘子一剑吧? 谢寒惊抿了抿唇,坦言道,“被……梦中道侣捅了一剑后,我失去了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幻诸毒已经自行解开了。” 花琅终于心理稍微平衡了一点,向老天撤回了一个中指。 不过这也证明了,梦境再真,的确不过幻象而已。 毕竟……修无情道的男主怎么可能和别人结为道侣! 花琅拍了拍谢寒惊肩膀,老成在在安慰他,“这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你不过十七八岁,这个年纪,梦到这些倒也正常。” 谢寒惊听到这话倒是抬起头,盯着花琅,反问道:“可小师叔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花琅恐吓他,“哼,别看我长得年轻,那是我驻颜早,实际上啊,我已经七老八十了。” 花琅如今二十一,按理说男主碰巧和她同岁,但书中提到过灭族时男主重伤,血尽而致修为与容貌倒退,但她可是看完了男主从几十年经历的人,现在的成长期男主在她眼里,那可不就是一小崽子么。 在修仙界,七八十岁也算不得年轻,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师叔天赋异禀,是弟子考虑不周了。” 花琅摆摆手,又想起来什么,道:“对了,临走前宫师兄说你身上有伤,该不会是因为那日我误伤了你?” 谢寒惊又轻轻咳了一声,花琅隐约感觉,他每次咳完,声音似乎温柔了一些,又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 谢寒惊音色偏冷,实在是做不到温柔,只是勉强去掉了生冷,他道,“多谢小师叔关心。这伤宫峰主已替我看过,并无大碍。” 花琅点了点头,那就好,等001回来,她就告诉它男主身体好着呢。 这几天没有主线任务,001都挂着机,跑去了其他部门旅游,只有早晚才会出现片刻。 “啧,我可没这么说过。” 一道雌雄莫辨的音色传来,宫桦裘从锅炉口正对着的竹屋里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靠在门边。 他长得太高又太瘦,袍子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显出几分慵懒的韵味。 宫桦裘视线扫过谢寒惊,停留在花琅身上,道:“小师妹,原来这烂摊子是你留下来的。” 花琅有些不解,问道:“什么烂摊子?” 宫桦裘笑了一下,他美得刻薄,笑起来也像是带着嘲讽一般,“他身上有多处灵气伤,听你方才的话,这不就是你留的烂摊子么。” 花琅连忙看向谢寒惊,却没有看见伤口,细看才看见几道浅浅的疤,“伤口不是已经愈合了吗?” 宫桦裘道,“那是因为你的灵气温和,他的身体也并不排斥它们所致。但这总归不是他自己的灵气,伤口外表虽已愈合,内里的伤可没这么容易。” 花琅站在锅炉边,被热气烘烤着,听着宫桦裘的话,却直冒冷汗,“……那这还有得治吗?” 宫桦裘觑了她一眼,道,“当然能治啊,不过既然你出现了,这事就由你来办。” 花琅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她不可置信,修仙界都可以非法行医了吗? 花琅试图挣扎,“可我什么都不会啊,师兄,这不是你的专业吗?!” 宫桦裘道,“这是我的专业,可伤口里的灵气又不是我的。若要我给他治,那得排队排到三个月后了,就这点小伤,等上三个月,恐怕都已经自愈了。” 说完,宫桦裘远远丢来一把带鞘小刀,花琅手忙脚乱地接住。 宫桦裘继续道,“此事简单,你用这把刀将伤口割开,运转心决把灵气引出来,再缠好绷带即可。” 花琅感觉天都塌了,她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师兄,你听听你说的,这简单吗!? 关键是她还不能不治,再过两日,就是青莱第二轮入门试炼了,男主要是因为灵伤出了什么岔子,她也算是完蛋了。 花琅摇摇欲坠,含泪接下重任,“我知道了,师兄。” 宫桦裘见她这副模样,勾勾唇,问,“师妹怎么无精打采的,可是余毒作祟?正好,师兄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汤药管饱,百足汤想喝多少碗都有,喝完保你干劲满满。” 花琅立马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她义正言辞拒绝,“不用了师兄,我觉得我很好,还是不浪费医疗资源了,我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现在就可以给谢寒惊治灵伤!” 宫桦裘装作可惜的样子,伸出手指,为花琅指了一个空着的竹屋,道, “那间屋子,房间都是空着的,去吧。” 花琅立马拉起谢寒惊,逃也似的钻进了屋子。 第10章 抵抗诱惑 竹屋走廊里冷气十足,左右两侧各排开四五间挂着竹帘的屋子,各支起窗子通气。 花琅随手指了一间靠里的屋子,对谢寒惊道,“就那间屋子吧。” 谢寒惊低头,看着花琅拽着他袖口的瓷白手指。 花琅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了谢寒惊的袖子,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走吧。” “嗯。”谢寒惊跟上她。 二人掀开竹帘,房间里陈设简陋,一张干净的竹床,一个放置水盆的梳妆台,墙上挂着一个小布包,花琅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纱布缝线。 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等到谢寒惊坐在床边,花琅一手持刀一手持纱布,她才意识到不对。 伤口大部分都藏在衣服里,这要怎么下手?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你将衣服脱掉吧。” “好。”谢寒惊手指微微蜷缩,但没有过多犹豫,很快便开始解起了衣物。 随着谢寒惊的动作,还略带少年感的身躯逐渐暴露,流畅的腰线和隐约的肌肉线条,处处恰到好处,天狐的血脉在这一方面展露得淋漓尽致。 花琅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告诫自己,你现在是个临时医生,病人无论有多好看,都要一视同仁! 这么想着,花琅成功缓解了心底的尴尬,但正直的表情维持了不到一秒,花琅就破功了。 好粉,和你的小冰山脸根本不搭啊! 花琅一边抓狂一边偷看,真的好粉。 谢寒惊脱完外袍与上衣,抬起头,就看见花琅表情严肃,瞪着眼睛盯着他……的胸口。 他问道,“怎么了小师叔,可是这里有什么不妥?” 妥啊,大大滴妥。 花琅在心底直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告诫自己这可是修无情道的男主,终于冷静下来,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伤口挺粉的。” “伤口?” 谢寒惊低头,看向自己不见半分伤痕的胸口。 花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磕磕绊绊辩解,“不、不是!我是说你身上的伤口一定很疼,我这就来帮你取出灵气!” 花琅攥紧刀,凑近谢寒惊,瓷白光洁的皮肤放大也不见半点瑕疵……花琅忽然意识到,伤口外表都好了,那她怎么才能找到藏在皮肤下的灵气?! 作为一个修仙界半吊子,花琅缓缓流下了一滴汗,觉得屋内又热了起来,盯着胸口看了半响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只微冷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花琅一抖,刀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花琅惊愕地看向忽然动作的谢寒惊。 谢寒惊低声道:“失礼了小师叔。” 随后将她的手,摁在了自己胸口上。 花琅指腹触及他细腻的皮肤,手腕一颤,锋利的小刀瞬间轻划过谢寒惊的胸口,留下一道微不可及的痕迹,点点浑圆血珠从伤痕渗出,挂在玉白的皮肤上,犹如上好的红玉。 刺目又晃眼。 花琅正想抽回手,就感到一缕熟悉的气息,似乎是指腹下……她下意识指尖用力,往下压。 谢寒惊立马发出一道闷哼。 花琅放轻了力道,她这才明白了谢寒惊的意思。 金丹运转的同时,她可以感知到自己的灵气,这样,她就可以通过灵气间的微弱联系,判断从哪里下刀了。 她按住谢寒惊,挪开手,小心翼翼地划开一道小口,心底略略念了两句法决。伤口中,属于她的灵气犹如迫切归海的鱼儿,立马从谢寒惊伤口处挤了出来,贴上了她的手心,回到了她的经脉中。 灵气居然还可以回收反复利用。 这比修炼的时候,炼化天地中散在的灵气来得快多了。 花琅立马干劲满满,恨不得掏空谢寒惊身上属于自己的灵气。 谢寒惊只需要垂下眼,就可以看见花琅的侧脸,她轻蹙眉头抿着唇,认真地观察着他的伤口,温软的指腹游走的他的皮肤上,随着一阵微小的刺痛,一缕缕扰痛他的灵气被吸走。 他感受着自己的妖丹,之前见到花琅,自己满是裂隙的妖丹总会露出溃败之相,他对此毫无头绪,好在自解毒大梦一场后,这异象便停歇了。 第13章 谢寒惊在静静地看着花琅,花琅则是全神贯注地寻找着伤口,二人无话,只有风吹动竹帘的清脆声音。 等到金褐的暮色往竹屋送来一丝寒气,搬动晒匾的小弟子们纷纷上了山顶,竹屋外脚步声不断,谢寒惊身上的残余灵气才被尽数取出。 花琅卸下紧绷的精神,直起身,扭了扭脖子,忙了这么久,灵气的输入反而让她愈发精神奕奕。 她一边给谢寒惊的上半身缠上绷带,一边问道, “还有其他灵伤吗?” 谢寒惊摇摇头,“没有了。” 谢寒惊配合她的动作抬手放手,又和她一起将工具放回原位,重新穿戴整齐衣物,道,“小师叔辛苦了,坐下休息一会吧。” 屋内没有椅子,花琅没多想,一屁股坐在床上,转头就看见谢寒惊侧脸的时候,她才发觉不对劲。 和男主坐在一张床上,好像有一点诡异…… 花琅正犹豫要不要起身,谢寒惊像是看见布包没有挂稳一样,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又推开了窗户,再坐下的时候,给二人之间拉开了一道礼貌的距离。 花琅松了一口气,看向了敞开的窗户,屋子位于竹廊尽头,从这扇窗,便可直接看到屋外。 屋外晚霞金灿,晒匾被尽数抬走,露出地面稀疏的嫩草,草叶轻轻摇晃着,在这勿翎峰的稀薄春风中,像是羽毛一样轻盈。 景色寻常又美丽。 花琅微眯着眼睛,在这样的环境下,几乎要忘记自己只是个穿书者了。 上一世,她虽然不缺吃穿,但拉扯她长大的奶婆去世得早,父母都疲于应付工作,仿佛从没生过她这个女儿一样,一年半载也说不了两句话。她时常会想,这世上,唯一在意她的人也离去了,那她究竟该为什么而存在。 对人生迷茫的她,在面对001的邀请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仙鹤振翅从远处飞过,拍散满天乱霞,金乌西沉将天光缕缕收回,花琅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了。 而谢寒惊也陪着她,静静地望着窗外,享受着宁静。 花琅站起身,道,“不早了,我得先走了,你是继续待在勿翎峰还是回外门?” 谢寒惊随她起身,闭好窗,“已有一日未归了,煤球还在寝居里,况且……小师叔已经帮我治好了伤,我不应再叨扰宫峰主了。” 花琅也想到了煤球,上次它拉住谢寒惊和自己,想给他们二人解毒,自己错怪它不说,还吓唬了它一顿。 花琅有些后悔,犹豫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外门吧,顺便看看煤球。” 谢寒惊点头,“好,弟子现在就去向宫峰主告辞。” 花琅随他一起,找到了正拿着银针绣花的宫桦裘。 宫桦裘没功夫搭理他们两,捏着针挥了挥手就当知道了。 花琅将要踏出门时,屋内又传来宫桦裘的声音,他言简意赅道,“阵法往下走,有一条小道,那条路没有人。” 花琅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知道啦,谢谢师兄!” 暮色笼罩,远处治霞峰和歧净峰已经点起灯来,星星点点的暖光犹如疏星一样,挂缀在山峰上,驱散了黑暗。 两人略过阵法,往下走去,果然看见一条一人宽的小道,蜿蜿蜒蜒地向山下延展。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道上,走在后面的谢寒惊看着花琅头顶的簪发,开口问道,“小师叔,服下那枚解药后,你梦到了什么?” 花琅大脑飞速运转,讲实话的话,她这个小师叔的面子往哪放,但是说假话,又该怎么编? 花琅肃着脸,端出师叔的架子,可谢寒惊在她身后,压根瞧不见她的脸,花琅无知无觉道: “七老八十的人还能梦什么,当然是梦到子女绕膝,挨个儿抬水端饭伺候我,不过我抵抗住了这种诱惑,醒了过来。” 谢寒惊若有所思,道:“子女绕膝吗……” 花琅觉得他怪怪的,质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谢寒惊道,“没什么,弟子只是好奇这梦境是何原理,想看看与师叔有没有共通之处。” 花琅能理解他,毕竟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要不是她敢打包票谢寒惊不可能成亲,恐怕也要疑神疑鬼一段时间。 花琅大发善心,提醒他:“做梦罢了,白日想了什么,晚上自然就会梦到什么,眼下毒已解,不必多虑这些。” 谢寒惊心中却更为纠结,他嘴上应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叔指教。” 二人在这小道走了半响,果真一个人也没见到。 花琅分外放松,虽然身后跟着谢寒惊,但比起今天早上被一群人围观,这个小尾巴根本算不得什么。 正这么想着,前方就出现了一抹人影。 花琅暗骂一句乌鸦嘴,但路只有一条,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去。 等到近了,她越看这人越觉得不对。 少年双目覆着白纱,将那双标志性的浅珀狐狸眼掩下,挺直的鼻梁下,唇色红得勾人,顶着蓬松微卷的散发,穿着青莱统一发放的衣物,神色茫然地杵在路中央。 这……不是燕容吗?! 第11章 先婉拒了 花琅走到燕容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发现他竟然真的看不见,不由出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 话还没说完,花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谢寒惊连忙扶住了她。 “师叔小心。” “我没事,”花琅摇摇头,站稳,无奈地看着推了她一把后,警惕地炸起毛的燕容。 谢寒惊瞥了一眼燕容,看向花琅问道,“师叔认识他?” “自然认识,他也是前几日入门的新弟子。” 燕容这边似乎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摸索着,问道:“是雷师姐吗?” 花琅示意谢寒惊不要说话,应下声,把晕头转向的燕容牵回小道上。 “是我,又见面了,这条路这么偏僻,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燕容闻到了熟悉的淡竹香,攥紧了花琅的衣袖,神色极为可怜道,“几天前,我被送到这里治伤,今日……想出门透气,不小心迷路了。” 一个双目不便之人,出门透气怎么会迷路到这里来? 花琅见他衣衫不整,露出的手腕上还有隐约黑印,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压下怒火,安抚燕容道:“无事,一会我将你送回去。” 虽拥有同样顶级的皮相,但燕容不似谢寒惊锋利,从小到大遭受欺凌长大,不懂得反抗,恐怕待在这里,比在王府中也好不到哪去。 花琅回头看向谢寒惊,道:“改日我再去看煤球,今日我得先将他送回屋。” 谢寒惊:“我和师叔一起去吧,天色已晚,师叔一人也不方便。” 燕容攥着花琅衣角的手忽然用力。 花琅察觉他对谢寒惊有些警惕,只能摆了摆手,“不用了,这孩子怕生,你先回去,我给你叠个纸鹤引路。” 花琅从储物戒里摸出一张纸,三两下折成了一个纸飞机,轻吹一口气,纸飞机便震震翅膀,飞了起来。 这是青莱内门人人都会的灵楮术,凭借此术,便可通过纸鹤传信、物。但纸鹤虽然好看,叠起来却实在费事,花琅每次叠个简陋的纸飞机,倒也飞得起来。 “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谢寒惊沉默了一会,也只能低声道:“我知道了,师叔一路小心。” 花琅点点头,目送他远去,天色抹黑,谢寒惊的身影不出几步便瞧不大清了。 花琅忽然想起,他来青莱的第一个晚上,也是如此离开。 “他叫你师叔?雷师姐,这是你的小辈吗?” 花琅牵着他重新走向山顶,一边胡说道,“当然不是了,他叫我师叔,是因为我的名字就是雷师叔。” “原来如此……施姝?师姐的名字真好听,那个人似乎和师姐很熟稔。” 花琅:“有吗?他入门不过几日,我与他与你都是一样的。” 花琅语气平缓,听不出半分异常,但在她脑子的001就倒霉了,刚旅游完提着大包小包的数据回来,就被一堆“啊啊啊啊”刷屏了。 001怒将手上的数据库往旁一扔,抗议道:【宿主你在干什么!】 花琅乐滋滋对001展示:“你看,我今天捡到了谁。” 001一瞅,燕容被花琅牵着,没有白纱覆盖的下半张脸上,不悦的神色一闪而过。 001眼快瞅见,立马不认可道,【宿主你别拉着人家了,你没看出来他不想和你回家吗!】 “?” 花琅停下脚步回头,对上燕容茫然的神情,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对花琅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 他难得卸下所有防备,信任着这个帮了他一次的师姐,像是倦惫的小鸟终于找到可以停靠的树枝,甚至无暇甄别细枝的另一端,究竟是树干,还是毒蛇。 他歪了歪头问道,“师姐……怎么了?” 第14章 花琅被他的笑治愈了,帮他捻开头顶落叶,嘴上说着:“无事。” 脑子里和001怼了起来:“你一个人工智能,怎么还长心眼子,玩起陷害争宠这一套了,你看看人家燕容,明明这么乖巧。” 001:? 001感受到了人心险恶,气得差点芯片过载,阴阳怪气道:【宿主你也去治治眼睛吧。】 花琅懒得搭理小心眼001,遥遥看见传送阵的光芒,问燕容道,“你知道你的房间在哪里吗?” 燕容点点头,告诉了她区馆号,在花琅帮他操作阵法的时候,燕容开口道:“那师姐呢,师姐现在住在哪里?” 花琅张开嘴又闭上,她忽然有些犹豫。 在花琅一开始的设想中,自己可以隐于幕后,等到燕容的命运关键点出现的时候出手,从而改变他的黑化结局,而自己也不会与他有过多的联系。 可现在,看着伤痕累累的燕容,她才意识到,除去他的人生拐点,燕容在日常中,也会遭遇各种欺凌。 这些事情虽然在原著中并未着墨描写,但燕容已经脱离纸张,真实地站在她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背后的经历,绝不是两三点墨就能带过的。 她若是在这些“小事”上冷眼旁观,说不准燕容最后也会走向黑化。 花琅心中天人交战,沉吟道,“我常在外出任务,不怎么待在门派中,你等我片刻,我给你一样东西。” 花琅打开储物戒,目光掠过乱七八糟的武器,定在了角落的杂草上。 她捏出一根草丝,又拿出储灵石。 储灵石数量稀少,价格昂贵,一般用于运转高级阵法,她手上这块,还是明瑾书带她去画堂峰石崖洞的时候,她自己掰的。 花琅将边缘锋利的储灵石放在草丝上,手指翻转间,储灵石被封在草笼中央,锋利的棱角被回折的草丝兜住,最后形成了——一坨不明物体。 花琅调动灵气,储进石里,一坨不明物体就变成了——一坨发光的不明物体。 花琅仗着燕容看不见,毫不心虚地将储灵石递了过去,道:“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就摔碎这块石头,里面是我的灵气,可以保护你,阵法启动了,快回去吧。*” 燕容接过储灵石,指尖轻柔地划过花琅掌心。 “多谢师姐,燕容告辞了,希望以后,燕容还有机会再见到师姐。” “一定有机会的。”花琅应下,目光慈爱地看着燕容消失在阵法中。 夜间山顶寒风习习,低矮的草叶默不作声,仿佛要趴进地里。 花琅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 又没吃上晚饭。 * 等到回了歧净峰,花琅本想去找莫竞鸿,刚到逢攸宫,就见到宫门大开,两侧各列着一队弟子,神情肃穆,着装统一,是花琅从未见过的服制。 花琅心里咯噔一下,闪过无数个猜想。 最先想到的就是——难不成莫竞鸿真的把自己喝死了! 这个想法实在可怕,花琅连忙甩出脑子,莫竞鸿可是元婴大能,即使一日喝上几十坛酒,也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么想着,花琅提心吊胆地进了逢攸宫…… “打扰了,弟子这就告退。” 一进来,花琅就后悔自己跑太快了。 亭旁,莫竞鸿是难得的清明模样,衣带整齐,正手持一柄骨刺血鞭,而他对面,是一个被抽得血肉模糊的男人。 二人呈对峙局面,另一男子格外高大,手中却不见武器,他背对着熔灯,花琅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即使身上有着数道鞭伤,这人也站得笔直,不肯倒下。 莫竞鸿将鞭子往前一扔,丢在那男子身上,男子被砸得摇晃了两下。 莫竞鸿看向花琅,招招手,道:“小七来了啊,别急着走,听你宫师兄说,你中毒的事已经解决了,过来让为师瞧瞧。” 莫竞鸿一开口,另一男子也偏头看向了花琅。 花琅被他们两盯着,停下了准备跑路的动作,干巴巴道,“哈哈……师尊,我都好了,都好了,没什么好瞧的,今日您先忙,我改日再来。” “为师一个闲人,哪有什么需要忙的,今日无事,小七就留在这里,陪为师喝上两杯。” 说到这儿,莫竞鸿又转头看向男子,“别以为你是……就可以违背吾的决定了,滚,别再这里碍吾的眼。” 那男子沉默着捡起长鞭,长鞭消失在他手心,像是被召回了灵海。 这居然是他自己的武器? 随后,男子便绕过花琅,往宫门走去,行走间,伤口反复撕扯,他却不见半分阻滞,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伤。 门口站着的数名弟子井然有序地跟在他身后,夜色中,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见逢攸宫又恢复了往日模样,花琅忐忑地走向莫竞鸿,问道,“师尊,方才那人是?” 莫竞鸿不以为然,“他是你四师兄慕容鹤,今日特来讨打的,小七啊,你可莫学他,为师打人也是很辛苦的。” 花琅只以为这是莫竞鸿的哪路仇人,没想到居然是她师兄之一。 她连忙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会的师尊,我这个人怕疼,不爱挨打。” 这种畸形的师徒关系,她先婉拒了。 莫竞鸿哈哈一笑,拍了拍她肩膀,引着花琅在凉亭坐下。 他道,“小七啊,上次为师不知道你酒量如此之差,给你喝的是珀京果酿的陈酒,这次咱们换种酒。” 莫竞鸿手一抬,酒液自动从坛中涌出,灌入二人杯中,一股清透果香夹杂着酒味传来。 “这酒不醉人,放心喝!” 莫竞鸿豪迈地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过几日的论道,乌氏长公子也会来,他们后日一早就到了,本该你慕容师兄去接引,但他现在破了相,身上的伤也得养个几天,这事为师就转交给你办。” 花琅连忙拒绝,“师尊,我后日还得和三师姐一起主持第二次的入门试炼呢。” 莫竞鸿打了个酒嗝,“那是小事,实在不成,你就把他们带去参观参观试炼。” 花琅一愣,乌氏参观入门试炼,这不是主线剧情吗,怎么会由她来办? 既然是和主线有关,花琅只能选择接下,“那到时候,我可就带他们一同去看试炼了。” 莫竞鸿满意道,“好,真是为师的乖徒,来,喝上喝上!” 花琅端起酒杯,倾斜杯身,对着灯光打量了一下,酒液清澈剔透,酸甜果香与发酵的微醺气味融合。 她这里磨磨蹭蹭,莫竞鸿那边又是好几杯入肚,发出一声畅快的喟叹声。 花琅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将酒杯端到嘴边,谨慎地尝了一小口。 “——哐当。” 酒杯掉在地上,花琅脸贴石桌,醉死过去。 第12章 倒头就睡 一片漆黑中,花琅最先感受到的,是放在自己腰上的冰凉手掌。 她似乎贴着什么石壁,四周黑暗寂静,若不是这只手,花琅完全没发觉身后还有一人。 她一截腰都被冷得快要没了知觉。 花琅打了个哆嗦,怀疑自己是被冻醒的,立马一把扔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被褥。 四周冰冷的石壁让她重新缩回手,一具温热的躯体重新紧靠上她。 温度回暖,花琅迷迷糊糊重新闭上眼睛,闭上眼,是与睁眼同样的黑茫一片…… 穿着昨夜醉过去后,没来得及更换的衣服,花琅坐在床上,一边按着醒酒后疼痛的头,一边回想着昨天晚上做的梦。 她只记得这没头没尾的一段。 其余的部分,就像是其它的梦一样,在醒过来的那一刻,瞬间被她遗忘了。 花琅下了床,视线有片刻的模糊。 下次绝不能和师尊喝酒了,现在的她,就是个实打实的一杯倒。 “小师叔!”浇花的小弟子听见推门动静,立马放下物什望了过来。 花琅靠着门,眯起眼睛,将欲开的团簇花苞、远处嬉戏的白鹤和天边艳色的朝霞尽收眼底,晨风吹过,终于清醒了许多。 她伸了个懒腰,道:“早啊阿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阿照年岁尚小,她驱逐着突然钻进花丛的仙鹤,嬉笑道,“回小师叔,才刚过卯时呢。” “这么早?”花琅精神一振。 “是呀,小师叔今晨有什么安排吗?” 花琅眨眨眼:“确实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完,花琅就钻进屋子,麻利地洗漱了起来。 “小师叔,明日论道会,咱们食堂跟着中州那边的口味,新做了些甜口餐点,您尝尝?”小弟子一边布早点一边问道。 花琅此刻正坐在食堂单间里。 这间单间,还是专为花琅这个爱吃食堂的小师叔设立的。 今日她终于赶了个早,吃上了食堂早饭。 花琅摇了摇头,她很少试甜口的餐食,“不必了,撤下去吧。” 第15章 那小弟子麻溜端走,笑道:“咱们也都尝不惯这口味,您说这面点撒糖还能理解,这油炸过的面皮,居然裹的是豆馅,还有那齁甜的泥泥果,怎么可以放在……” 小弟子越说越来劲,花琅听着却好奇起来了,道:“你再端回来,让我尝尝。” “哎呦师叔,这中州口味古怪,您要是吃不惯,千万别勉强。” 小弟子取出餐笼里的早点,又给花琅递了勺子碗筷。 花琅拿起勺子,舀起甜果泥,尝了一口,又夹起甜春卷,轻轻一咬。 意外的合口味! 花琅双眼发光,在小弟子意外的目光中,笑吟吟道,“挺合我口味,留下来吧。” “是,小师叔。”布完所有早点,小弟子便拿着空餐笼离开了。 花琅将餐点吃得一干二净,擦了擦嘴,又预定了明日的早膳,刚踏出单间,就看见食堂里有一个颇眼熟的背影。 潘煜站在长木桌上,他修为不够定颜,猴精似的身体搭配上他这张贼眉鼠眼、总是色眯眯的老脸,在一众年轻力壮的小弟子里格外瞩目。 十几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妄图从他那里捞点好处的弟子正低眉顺眼地听他训话。 食堂里其他人都见怪不怪,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只希望这好色的老头可千万别瞧上自己。 花琅就听潘煜那厚腻的嗓门吼道,“我让你们调查的那个女人,两日了,你们还跟我说不知道,真是一群蠢猪!” 这一席话下去,本就低着头的一群人恨不得将头塞进地缝。 有人弱弱开口道,“老大,新入门弟子里,真的没有长这样的女人啊……” 那人颤抖着手举起一副画像。 花琅好奇地探头望去。 卷轴上,墨迹时而浓重得犹如手滑打倒砚台,时而浅淡得犹如即将断气临终一笔,在如此随心的线条下,画中人有着两滴墨随意撇成的眼睛、断墨后重新续上而显得坑坑洼洼的圆脑袋……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抽象的火柴人。 花琅抽了抽嘴角,画成这样,无论是找谁,都不可能找得到吧! 另一个跟班接着道,“老大,还记得那个姓谢的、长得贼溜带劲的新弟子吗,昨晚有人见他回来了,您不是说那女子是在姓谢的院子里出现的吗,不如我们去问问那小子?” 新弟子里,长得好看的又姓谢的人? 谢寒惊? 花琅想到了什么,重新看向画轴,仔细地辨认着画中“人”的特征。 画布最下面的墨几乎融在一块,从笔触来看,依稀看出画的是大片的裙褶。 花琅回忆,那一日,她穿得似乎正是满褶裙。 这坨东西……该不会是她吧?! “哐。” 潘煜一脚踢翻桌上稀粥,怒气冲冲道:“那小子回来得正好,今天老子要么把他办了,要么就把那女人办了。” 口气还挺大。 花琅磨了磨牙,往周围看了一圈,目光很快便锁定在厨房门口的大木盆里。 木盆里装满了指头大的坚果,花琅拿起一枚,颠了颠手感,然后抓了一把。 花琅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睛瞄准——手指一个用力,夹了灵气的果核犹如离弦之箭瞬间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打在了还在说着大话的潘煜腿弯上。 “哎呦!” 潘煜差点跪倒在木桌上,一群小弟子连忙扶住他,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老大小心!” “潘哥您没事吧?” “谁?谁敢偷袭我们老大!” 潘煜也瘸着腿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吃饭的小弟子们都避开了他的视线,战战兢兢地一动也不敢动。 “谁打的老子?” 无人应声。 “不站出来是吧,那今天所有人都别出去了!你们俩,去,把食堂大门给我堵上!” 两个跟班连忙跑过去关上大门,凶神恶煞地将想要离开的弟子都逼回了座位。 “哐当——” 一声清脆地响声后,打翻碗的小弟子被吓得哭了起来,“呜呜呜呜……” “你哭什么?赵德,把她抓过来。” 那叫赵德的跟班上前,刚想伸手捉人,一枚果核朝他飞来,快得看不清影子,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 另一枚同时飞出的果核则是打上了潘煜的膝盖,现在两条腿都受了伤,他终于支撑不住,哐当一声跪在了木桌上。 “……是谁,到底是谁?我一定要让我舅舅弄死你。”潘煜疼得冷汗津津。 “噗,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叫舅舅?潘师兄还是快起身吧,您这把岁数,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还真是有些承受不住。” 一声轻笑过后,食堂窗口侧边,走出一个穿着纱裙的女子,五官清丽脱俗,大眼睛格外灵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惹怒这阎王,这女子却笑靥如花,纤白的手指还把玩着“砸人凶器”。 不禁让人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潘煜此人,最讨厌的事情有二,其中之一便是谈论他的岁数,凡是被他逮到的,都会脱下一层皮来。 这女子恐怕要倒大霉了。 潘煜果真暴跳如雷,他抬起头,瞬间认出花琅,“是你!” 又咬牙切齿道,“那日就是你装神弄鬼吓唬老子!” “是吗,青莱结界阵法万千,哪里来的鬼?我看分明是潘师兄心里有鬼吧。” 潘煜缓过劲,颤颤巍巍站起来,正想冲向花琅,教训她一番,不料还没下桌子,就踩到方才自己踢翻的稀粥,脚下一滑,咕噜咕噜滚下了桌子,趴在地上,半响都没起来。 一把年纪了身体还这么好,倒头就睡。 一时间,食堂里的所有人把伤心的事想了个遍。 “噗嗤,”花琅则是毫不避讳地笑出了声,“潘师兄怎么改为行伏地礼了,既然师兄执意要行礼,那我可就受下了。” “哎呦,疼死老子了,”潘煜恨恨地瞪了一眼花琅,放下狠话,“你别得意,我这就叫我舅舅来收拾你,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老子!” 随即,立马当着众人发了一封灵笺。 见状,食堂里的弟子们都惴惴不安了起来,一个离花琅近的小弟子犹豫片刻,还是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快跑吧,一会他舅舅来了,就真没机会了。” 花琅笑了笑,“是吗?他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倒是也想见一见。”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小弟子也只能摇摇头叹口气,只希望一会,潘煜可以放过他们这群用膳的弟子。 花琅随手拉开一把离自己近的椅子,坐了上去,看起来柔软纤细的五根手指一个用力,坚硬的果壳裂开,片片碎壳掉在桌上,露出了里面的核仁。 花琅百无聊赖地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挑出核仁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地嚼了起来。 修仙了就是不一样,都不用开壳器了。 见花琅这么悠闲自在,才被扶起来的潘煜气得牙痒痒,随手给了一旁扶着他的小弟子一巴掌,“没眼力见的狗东西,你们就让她在那耀武扬威地坐着?还不先去把她捆起来,给我舅舅省点事——哎呦!” 那小弟子下意识捂上自己挨了打的脸,却忘了自己正扶着这色老头。 潘煜两条腿都伤得不轻,一边的人一松手,他就倒插葱地朝另一边栽去,惹得一群狗腿子又是挨打、又是一阵忙活。 花琅啃着核仁,翘起腿,笑得开怀。 还没等她剥完手里的果核,一队人便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长相酷似潘煜,只是看上去年轻些,神色冷峻刻薄,目光扫过众人,犹如要将每个人的骨肉都刮下来一般。 还没等他看完食堂里有些什么人,潘煜就嚎叫着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舅舅,您终于来了!您可千万得替我做主……” 伴着潘煜阴测测的诉苦声,食堂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花琅抬眼看去。 真巧。 这一队人,身上穿着的校服,和花琅昨日在逢攸宫见到的服饰,一模一样。 第13章 能屈能伸 “装神弄鬼、恐吓同门,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暗器伤人?” 听完潘煜的话后,潘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花琅这幅姿态,不由皱起了眉,冷冷出声质问。 见了他们戒律堂的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地低头伏法,这人究竟是不知者无畏,还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无论是什么原因,今日她都必须跟他们走一趟了。 “把她给我抓起来。” 潘迁挥了挥手,一声令下,身侧两队弟子立马上前围住花琅。 一身挂数种法器的律堂弟子掏出一根灵光索,闭目掐决,灵光索瞬间自如伸展起来。 这灵光索是低阶法器,就算是筑基修士都挣扎不开,不少外门弟子早就听说过它的大名。 第16章 见潘迁几人竟用上这种刑具,有的小弟子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用其它法子,偏要用上这灵光索,其目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灵光索下凡衣尽碎,这被捆者无论先前是何模样,最后都得落个衣不蔽体、狼狈不堪的样子。 最后再由这戒律堂,浩浩荡荡地抬着从外门走到内门,就算命大熬过刑法,也没脸再待在青莱了。 “去。” 掐决的小弟子显然并无怜香惜玉之情,他猛然一指,那条如长蛇一般的灵光索便飞向了花琅。 有人立马惊呼出声。 什么情况? “去、去啊!”操控灵光索的小弟子喝道。 但先前还灵活如蛇的灵光索,此刻犹如被冻住一般巍然不动,僵持在花琅与小弟子二人之间。 花琅抱着手,笑道,“怎么不继续了?再拖下去,食堂可就要上午膳了。” 那弟子脸憋通红,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也没能驱动法器前进一分一毫。 “你在磨磨蹭蹭什么?!”潘迁走上前,其余弟子立马为他让开一条路。 “回、回师兄,这法器好像坏了,弟子怎么运转心法它都不动。” “这是丙阶灵器,你说坏了就坏了?让开!” 潘迁走到灵光索前,想将它攥进手心,没想到,刚触及索身,一向听话的灵光索蹭蹭蹭窜上了他的手臂。 所过之处,衣饰碎片纷飞。 “路央,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让它松开!” 潘迁紧紧地拉着索尾,想将灵光索从身上撕下,可这法器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摆脱得了的,灵光索猛然窜长,将潘迁连同他挣扎的手臂一同缚紧。 操控灵光索的小弟子路央额头都沁出汗渍了,法决是念了一个又一个,依旧没能控制住忽然暴动的法器。 一时间,食堂内衣服碎片乱飞。 围观的众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还等着舅舅给他报仇的潘煜。 哪怕是他这般脸皮之人,此刻也目光闪躲了起来,不敢去瞧他那一向威严的舅舅,逐渐变得光溜溜的场景。 花琅撑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等到潘迁浑身上下只有遮羞的一块残布了,她才动动桌下的另一只手。 手指轻翻,看似随心的指法,仔细看去,竟然完美复刻了路央方才掐过一遍的决。 灵光索依决停下,又恢复了正常长度,如游蛇一般摆动着飘在空中。 只剩碎布纷飞而下。 露出了气得浑身颤抖的潘迁。 他正捂着身下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呈三角形的布料,脸色漆黑,恨不得将所有围观者眼珠子都挖去。 潘迁穿着戒律堂弟子服的时候尚有三分人样,但现在浑身赤裸动作滑稽,就如一条落水狗一般可笑了。 尤其是那常年不见天日、白花花的一瓣屁股上,还有着和潘煜脖子上如出一辙的黑色印子。 真是亲舅舅啊。 众人连忙又把伤心的事都想了个遍。 “蠢货!看你做的好事,还不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潘迁挂不住脸面,连呵斥声都小了七分,但在寂静的食堂,每一个字都落入了所有人耳朵里。 许多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往日仗着自己是戒律堂堂主亲传弟子,在外门作威作福,有今日也是活该。 潘迁胡乱穿上递来的衣服,便率着律堂弟子急急往外走。 潘煜反应过来,拦住了他, “舅舅,那个女人,您总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了吧?” 潘迁急着走,丢此大脸,心里早就不耐烦管这破事,却被自己那不出息的外甥死死拉住衣角,连一步也往前不得。 他生怕这件衣服再出什么好歹,立马一掌拂开潘煜,语速匆匆道,“戒律堂秉公行事,这女人既是初犯,限她三日内自行去堂内伏法受刑即可,她若是敢不从,届时,戒律堂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舅舅!”潘煜不可置信,他本来想的是直接押走这女人,到时候怎么定罪还不是他一张嘴的事,往常得罪了他的人,舅舅也都是这样帮他惩戒的。 等上三天,到时候这女人犯什么罪、该受什么刑,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这还让他如何立威于外门! 潘煜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又攥上了潘迁的袖子。 正当二人僵持时, “等等。” 花琅站起身,拍拍衣裙,微微一笑,“用不着三日,现在我就和你们一同回去。” 戒律堂。 潘迁烦躁地盯着在刑堂内摸摸又看看,自在得像是回了老家的女人,朝身旁的弟子打了个手势。 那弟子立马拿出厚厚的简牍,翻至空白处,问花琅:“你叫什么?是外门第几届的弟子?有拜师吗?” “……” “怎么不答?”那小弟子板起脸,走到花琅身边。 花琅慢悠悠收回了摸在铜墙缝隙上的手,趁着那弟子一个不注意,抽走了他手上的简牍。 “诶,诶你做什么?快还给我!” 花琅好歹是个金丹圆满,那小弟子抓她的动作在她眼里仿佛放慢数倍,她逗着那小弟子的同时,还能不紧不慢地翻着手上简牍。 那小弟子几次感觉差一点就可以抓到花琅,却次次都扑了个空,像个呆鹅一般被花琅戏得团团转。 “宋枝、孙云霏、苏珂……”一个个人名从花琅嘴中念出,简牍越翻越长,最后甚至拖到了地上。 直至最后一个名字,潘迁终于坐不住了,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花琅踢开那晕头转向的小弟子,又将念完的简牍一扔,问道: “这里面,都是你与潘煜狼狈为奸、徇私枉法的受害者?” 潘迁沉下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简牍记载之人,都是罪有应得。倒是你,几次三番闹事,不将青莱律法放在眼中,我看也用不着多说,来人,直接上刑!” 随着潘迁掌心灵气拍在铜桌上,刑堂两侧铜墙瞬间响起咔嚓,厚重的墙壁竟慢慢地翻转了起来,露出了另一面墙上挂着的数样刑器。 有弟子领命上前,催动自身灵气。 灵气涌动间,墙上一柄粗细匀称但一头布满铁刺的刑器震动起来,晃动时,密密麻麻的小刺闪着森森寒光,其尖锐程度不言而喻。 “出!” “怎么回事?” 刑器巍然不动,似乎是不愿伤害花琅一般。 潘迁皱起眉,心底隐隐觉得不对,但下面的弟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他也只能压下不安,摆摆手让他退下,重新叫了五名弟子上前。 这么多人,这下总出不了错了。 ……半响过去。 任凭这五名弟子耗尽灵气,脸也憋得发紫,满墙的刑具竟无一可动。 花琅笑吟吟,故作不知情道:“看来这上百把刑具,都认为师兄您的判决有误,所以才不从于您呢。” 花琅走近潘迁,活动着手指,“说不定,换个人,他们就听令了。” 话音一落,仿佛是响应花琅的号召一般。 满墙的刑器被注入生命一般,猛烈的震动后,纷纷脱离挂架,调转方向,瞄准了潘迁。 有的刑具上,还沾着上一个受刑者的血。 “啊——” 小弟子们被这个场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一个敢去解救潘迁,纷纷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刑堂。 “你、你到底是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师尊决不会放过你的!”潘迁威胁道。 他的瞳孔紧缩,死死盯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刑器,生怕它们再向前一步。 “你师尊?”花琅想到了昨晚那个血淋淋的人影,摸了摸下巴,笑道, “你师尊估计还躺在床上呢。” 话音刚落—— “。” 一道影子从后方笼罩住了花琅。 潘煜连忙哭叫道,“师尊,您终于来救徒儿了!” 花琅:? 花琅回过头,又抬起头。 一个五官极为深邃的男子正低头瞧着她。 这人脸上还带着数道细细鞭伤痕迹,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下方的衣领里去。 花琅闭上了眼睛。 哈、哈……你看这事儿闹的。 正仗着人家不在,欺负人家亲传弟子呢,没想到修真界人均打不死的小强,昨天还血肉模糊,今天伤口就结痂下床溜达了。 花琅手劲一松,空中密密麻麻的刑具正要往下掉——慕容鹤及时抬起了手,将要触地的刑具便重新浮了起来,按原本的次序自动挂回了墙面。 躲在铜桌后的潘迁见危机解除,立马诉苦道,“师尊!这个女人的修为不像是青莱弟子,她闯入我门,还想殴打徒儿!” 慕容鹤:“?” 慕容鹤再次看向花琅。 花琅对上他的视线,磨磨牙道,“没错,就是你徒弟说的那样,我就是想打他。” 第17章 潘迁被这女人的无耻震惊了,“师尊!” 花琅的脸皮显然并不会让她止步于此,她也跟着道,“四师兄!” 反正有莫竞鸿在,你也不敢真的打我。 毕竟他是真的会把人抽得如陀螺般旋转。 潘迁听到花琅这一声“四师兄”,瞬间天塌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花琅,回想起前几日内外门疯传的“传奇小师叔”,心底的不安慢慢成真,他好像真的,碰到硬钉子了…… 慕容鹤:“。”就当应了声,又继续静静看着花琅。 花琅被盯得头皮发麻。 他怎么不说话? 他生气了? 他该不会真的想打我吧,现在叫师尊来得及吗? 看了一会,慕容鹤动作了,他微微伏下高大的身躯,在花琅忐忑的目光中——向她伸出了手。 宽大的掌心空无一物,只有新旧交错的伤痕。 花琅不理解这是做什么,她瞅了瞅慕容鹤,按四师兄这个体格,师尊还没赶到呢,她估计就被锤成一滩了。 花琅能屈能伸,当即选择老老实实伸出手——将一颗还没来得及剥的坚果放在了慕容鹤手心。 花琅露出一抹狗腿讨好的笑,“四师兄,吃坚果吗?” 慕容鹤:“……” 第14章 杀狐凶手 全程为花琅捏着汗的001也沉默了。 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哪个干部经不起你这样的考验?! 在慕容鹤格外宽阔的掌心中,这枚本就孤零零的坚果,显得更加小巧可怜了。 二人都静了半响。 终于,慕容鹤慢慢收回了手,将坚果收进了袖里。 没等花琅松口气,他直接拉过了花琅的手,布满老茧的粗粝指尖,在她手心上划动了起来。 花琅一惊,抬头看他,却见他神情认真地看着手心,一笔一划写得仔细。 很快,花琅反应过来,这是在……写字? “打” “。” 真的在写字! 慕容鹤他……该不会,不能说话吧?! 花琅连忙回忆了一下原著,她对原著前期的记忆实在不多,只依稀记得书里仅淡淡着墨此人,一句戒律堂堂主带过,连姓名也不曾有,自然不会详细写到慕容鹤患有哑疾。 花琅指了指潘迁,又指了指自己。 “打谁?” 该不会是想打她吧? 慕容鹤一笔一划,“他” “。” 花琅立马放下心来,随即又试探道,“那我能连同他外甥一起打吗?” 慕容鹤颔首:“。” 潘迁早就在得知花琅身份时怕得腿肚子打颤了,现在听到花琅的话,犹如铡刀终于落下。 这下完了,小师叔果然不会放过他! 花琅彻底放开手脚,指了指散乱地面的简牍,道:“那我就要他们二人,将这上面记录的所有酷刑,都受一遍。” “不可啊师尊!”潘迁连滚带爬从堂上下来,膝行到二人身边,刚拉上慕容鹤衣摆就被他拂开,他转而要去拉花琅,哀求道,“小师叔,弟子知错了!都怪弟子有眼不识泰山,扰了师叔今日雅兴,那简牍记载之人,都是我那不懂事的外甥非要我抓来的,您想如何惩戒他都行,但求小师叔明鉴,这些事情与弟子无关啊!” 花琅往旁一步,躲过了潘迁的手,垂眼瞧着他道,“你身为堂主亲传弟子,还能被你那个废物外甥威胁不成?” 慕容鹤抬袖,散乱在地简牍飞到他掌心,他手指未动,简牍自动一卷一卷展开,露出了上面的一排排名字。 不过几息,他就看完了一指厚的简牍。 慕容鹤垂首看向潘迁,他本就生得高大,五官俊朗得锐利,这么低下头,即使是不说话,也威严得让人害怕。 潘迁好歹做了他这么多年弟子,见状,便知道师尊已经放弃他了。 潘迁面色瞬间变得灰败。 又想到简牍上的各式酷刑,他彻底支撑不住,手脚一软,晕了过去。 直到潘迁被拖下去,花琅还有些不可置信,她出声问道,“真的要行刑啊?” 那拖着潘迁的弟子知晓了她身份,立马恭恭敬敬回道,“回小师叔,这是自然,小师叔若是想观刑也是可以的。” 花琅摇了摇头,她可没有这种癖好。 花琅再一转头,门外浩浩荡荡走过一队赶去外门捉人的弟子。 不过几个时辰,这对在青莱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的舅甥,竟然就如此潦草地落幕了。 花琅感慨:这修仙界,也是个讲关系的地儿啊。 潘煜仗着自己有一个在内门当亲传的舅舅,就可以在外门横行霸道。 现在又因为她是青莱小师叔,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这些弟子可以连原因也不问,就去将自家往日高高在上的师兄带去受刑。 花琅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她走出戒律堂,慕容鹤正在在堂外等他。 慕容鹤转过头,问她:“?” 花琅向来不大会做阅读理解,只能同样回以:“?” 慕容鹤看了她一会,似乎放弃了这个话题:“。” 在这短短时间内,小师叔义惩内外门毒瘤一事,就已飞遍青莱上下,往日人人避之不及的戒律堂,前来围观的各峰弟子越来越多。 花琅看着装作路过、实则偷窥她的数名弟子,心中警铃大作。 “师兄啊,时间也不早了,若是无事,师妹先告辞了?” 慕容鹤微微颔首,目送花琅避开人群离去。 花琅此刻心情颇好。 想来潘煜受完刑,不死也得残废,定然不能再像剧情里一样,日日欺凌燕容了。 她现在便算是提前解决了在燕容前期黑化阶段里,起着最关键作用的人。 之后的日子,她再从各方面细节遏制住燕容黑化的苗头,最后再出手阻止血脉暴露这一事件。 这样下来,燕容总没理由黑化了吧? 花琅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 她认真构想了一路,眼看快到歧净峰了,但她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 猛地回头一看—— 一个眼熟的、格外高大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离她数步远的地方。 花琅:? 是顺路吗? 花琅继续往前走,都快走到宫门前了,再回头一看。 慕容鹤的身形在低矮花*丛中依旧分外突出。 花琅:…… 直到她进了门,从窗户往外瞧去,跟了她一路的慕容鹤才转身离去。 花琅瞬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就像小学时,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去上学,奶婆偷偷跟在身后的那种感觉。 但是她现在,怎么也和六七岁的孩子沾不上边吧…… 翌日。 一早,晨雾未褪之时,数驾灵舆远远而来,依稀可见为首一驾灵舆上硕大的乌氏族徽。 青莱上下早为今日准备许久,光是接引弟子便有数百人。 乌氏的灵舆缓缓停下,舆身不知是何种名贵木料,瞧去竟微微透着光,寸寸玉润光洁。体型庞大的灵舆上亭阁萦回,白帷迤逦,就连支柱都嵌玉雕花,处处栩栩如生。 气派极了。 莫竞鸿难得在白日露面,他背手站在殿前,注视着灵舆。 花琅则躲在殿内阴影处,看着半响也没见个人出现的灵舆,打了个哈欠。 明瑾书今日也在,试炼暂由她名下大弟子主持。 明瑾书侧头看见花琅眼下的黑眼圈,问道,“这是怎么了,师妹昨晚没睡好?” 花琅叹了口气,“是啊,半夜时惊醒一次,就再也没睡着了。” 昨天晚上,她又梦到自己被圈在一个冷得冻死人的胳膊里,她想伸手推开,结果摸到了一张人脸,她就被吓醒了。 明瑾书立马安慰她道,“无事,师姐一会就去帮你要些静虚符来,保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花琅立马竖起大拇指,给师姐点了个赞。 又过了足足半柱香。 可算有了动静——一阵连续且细微的碾压声传来。 白帷后,隐隐约约显出数道人影,很快,一只手伸了出来,将白帷拂起,还未等人们瞧见她的长相,又托着白帷站到旁侧,为身后之人让开了路。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他的身后站着数人,却都夺不走别人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神色微倦,五官淡然,素净如白瓷,透着一种圣洁的美。 这幅长相决不会让人认错,这就是乌氏一族的长公子,乌廷阕。 乌廷阕身后的侍卫推着轮椅,一行人浩浩荡荡顺着舷梯而下。 莫竞鸿爽朗一笑,道:“乌贤侄,这一路可还顺利?” “咳咳,多谢莫掌门关心,能在有生之年得见北地美景,这一路,纵然辛苦也值得了。” 乌廷阕微微一笑,说完又偏过头,咳嗽了起来,身侧侍女立马为他递上新的手帕。 第18章 花琅努力打起精神,大boss之一出现了。 书中描写乌廷阕此人,是菩萨面孔蛇蝎心肠,天狐灭族一事,他正是幕后凶手之一。 可惜原书结尾,谢寒惊无情化神成功,抛却爱恨,面对仇人乌廷阕,也只是夺去了他在中州的权势,选择留他一命。 在花琅看来,这种笑面虎boss,只有彻底杀死才最保险,否则,若是让他逮着机会翻身,那说不定主角就要换人当了。 莫竞鸿与乌廷阕这边,则是好一阵客套话。 寒暄完,二人又商讨起了早就暗定好的论道日期。这段对话,持续至晨雾褪去才算结束。 莫竞鸿侧过身,道:“贤侄,今日便由我的七弟子带你去门中逛……” 莫竞鸿的话戛然而止。 明瑾书连忙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花琅。 但明瑾书一向不懂得收力。 于是,早已在客套话环节就站着睡着、毫无防备的花琅,被肘击得一个趔趄,以非常不体面的方式出列了—— 险些直接扑倒在莫竞鸿和乌廷阕跟前。 “咳咳咳……”乌廷阕看着花琅,被吓得脸色苍白。 莫竞鸿一把捞起正迷糊的花琅,眯着眼睛笑道, “哈哈哈,这边是我七徒弟,名唤花琅,她性子随我,散漫自在惯了,贤侄与她年岁相近,加之她亦习笛,此行你们二人定能相谈甚欢。” 乌廷阕顺过气来,“……这是自然,一看花师妹我便觉着面善,能有幸与师妹同行,想来是极好的事。” 说罢,他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如清风霁月。 莫竞鸿欣慰地点了点头,再转头看向自家弟子那硕大的黑眼圈,更觉乌廷阕此人能处。 毕竟这都能夸得出来。 花琅不去瞧乌廷阕那颇具迷惑性的笑容。 她心中只想着一会带他去看试炼,早早过完这第二卷 的主线剧情,从而摆脱这个变态的杀狐凶手。 花琅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笑,“能与乌公子同行,我亦是非常欢喜。” 乌廷阕向她伸出手,瘦削的食指与中指上,两枚银戒熠熠生辉,他微笑道, “那便麻烦师妹了。” 第15章 厉不厉害 鬼池上方,何文州看着眼前或紧张或期待的新弟子们,缓缓开口道, “今日是你们的第二轮入门试炼,我是画堂峰大师兄何文州,由我来向你们介绍本次试炼规则。” 他指了指脚下黑气弥漫的巨大池子,道,“此池名为鬼池,池中漂浮着的是稀薄的魔气,会压制住你们体内的的灵气,除此之外,鬼池里还有隐藏起来的若干朵皖光莲与数只湮兽。” “湮兽沉睡在水底各处,最易被打斗惊扰,苏醒后,它会循着动静在池中游荡,凡是被它咬中者,皆淘汰。” “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取得皖光莲后返回岸上。” 听完规则,众人都纷纷思索了起来,一人忽出声问道,“何师兄,能否抢夺他人摘下的皖光莲呢?” 听到这个问题,许多人都抬起了头。 何文州扫过他们心事各异的脸, “只要你们能够抢到的话,自然可以。” 众人立马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几日的相处中,有不少人都已互相熟悉,甚至是结为好友。 大家纷纷找到自己的小团体,商讨道, “我们入了那鬼池,便联手采摘皖光莲,到时候出来再分。” “依我看,不如我们直接蹲守在岸边,抢别人摘下来的皖光莲。” “可是如果打起来,湮兽苏醒过来怎么办?”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杀不掉这个什么湮兽?” 在这群人中,尤为突出的有两人,都各立一方,并未和任何人交谈。 何文州多看他们几眼,便为他们的容貌所惊。 一人如负霜淋雪,周身气质极冷,另一人眼遮一抹白布,下半张脸是与素净白布截然不同的靡丽。 何文州心中犯嘀咕:这一届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出现了两个长得这么好看的。 他收回目光,清清嗓子打断交头接耳的其他人: “对了,还有一事我需得提醒你们。” “每朵皖光莲一旦摘下,便会在一刻时间内枯萎,并且若是池中湮兽苏醒的数量,超过了皖光莲的数量,那么鬼池里所有皖光莲,便会一同枯萎,再不盛开。” 众人纷纷一僵。 这是什么奇葩规则?! 先前抱团的众人,不由自主各往旁一步,与其他人划开界限。 这谁还有心思管别人,都想着摘到一朵皖光莲就赶紧上岸。 毕竟这莲是越来越少,要是拖上一会儿,莲谢了不说,若是苏醒的湮兽数量不知不觉中超过皖光莲,那岂不前功尽弃了。 “好了,既然规则都给你们说明白了。”何文州没空管他们的小心思,他拍拍手。 “那么,试炼开始——” 话音一落,众人脚底的镜台纷纷碎去,失重感传来,这些人像是下饺子一般,一个个扑通扑通地栽进了鬼池中。 “哗啦——” 谢寒惊稳稳落入池中。 他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水珠,四周都是浅薄的魔气,可视范围不过几尺。 冰冷刺骨的池水直浸到腰身,说是池,实则更像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底深浅不一,崎岖难行。 谢寒惊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往前走了片刻,很快,一抹要与黑雾融为一体的白色淡光,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朵静静绽放的皖光莲。 * 眼瞅着终于到了鬼池,花琅松了一口气,道, “乌公子,前方鬼池,便是我们青莱入门考核之地,不如就在此处休整片刻。” 乌廷阕坐在轮椅上,淡淡抬眼一瞥,他脸上的亲近笑容淡了些,疲倦之色便掩盖不住了,“咳咳……师妹安排即可。” 花琅顺利地引他落座鬼池上,有弟子俯身为乌廷阕介绍试炼规则。 花琅则是迫不及待探头往池里看去。 池中,淡薄魔气涌动,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唯有靠近岸边的地方略能瞧清。 正巧,花琅一眼就见到燕容紧紧护着一朵皖光莲,他闭着眼睛,浑身湿透,正淌过池水,朝池畔走去。 花琅有些紧张,因为她看见在燕容前方,正埋伏一人,若是燕容继续按照这个方向走下去,必定会撞上那人。 她不清楚燕容的眼睛到底恢复了几成,但他身带顽毒,就算能够视物,到底也是打不过其他人的。 乌廷阕忽然出声,“此人可是师妹熟人,我见师妹似乎瞧他许久了。” 花琅收回视线,尴尬一笑,“有吗?我只是见他率先摘下莲花到达岸边,说不定能在试炼中取得一个好名次。” 乌廷阕拢下眉眼,明明是无比温柔的神情,花琅硬是看出了几分冷漠。 他神色惋惜道,“可惜……此人形容偏执,心性难悟,就算是取得名次踏入仙途,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花琅觉得他话中有话,缓缓神谨慎道,“……修仙虽讲心性天赋,可气运也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往后他会有什么机缘也说不定。你瞧,像他这样成功取得皖光莲的人,又有几个能走到这岸边来呢。” 果然,池中光是可见区域内都争抢不断。 先前还束手束脚害怕惊醒湮兽的人,也逐渐融入了争抢中。 乌廷阕并未看向鬼池,反而看着花琅,手上轻轻拨动食指戒指,像是在思考什么。 “世间少有人及师妹这般豁达,乌某见到此人,便想起自身残缺,在修仙一路多有坎坷,师妹一言让令乌某多受点拨,是乌某险隘了。” 花琅客套一笑,“乌公子资质绝艳,更不应该自怜自叹。” 远远看去,二人之间似是有说有笑,气氛融洽极了。 花琅转而再看向池中。 燕容像是为了证明花琅说的“运气好”一般,竟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跌跌撞撞中,阴差阳错避开了前方的埋伏。 在其余人辛苦寻觅皖光莲、与湮兽搏斗时,燕容率先到达了池畔,一趟下来,仅有衣服被池水沾湿而已。 花琅不禁为他鼓了鼓掌,身后随行众人也忙附和鼓掌。 燕容将皖光莲递给守在池边的何文州。 何文州接过莲花,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本以为他双眼未愈,定然通过不了考核,没想到他不仅轻松通过,还夺取了第一。 他身后阵法之上,有一卷巨大的空白玉简,在燕容交付皖光莲时,玉简最上方缓缓刻下“燕容”二字。 第一,燕容。 花琅就像是看见孩子考了一百分,连忙拉出001,显摆道, “001啊,你看,燕容也是当上第一名了,厉不厉害!” 001一瞅,001疑惑,001尖叫! 【啊啊啊宿主,你有没有搞错!】 001拉出系统页面,上面的主线任务颜色鲜红:鬼池莲动血脉初显,拔得头筹拜入青莱。 第19章 001指着硕大的“头筹”二字,质问花琅:【第一那是谢寒惊的名次啊!】 花琅笑容一僵。 ……对啊,谢寒惊呢?! 她连忙在鬼池搜寻起谢寒惊的身影,可池中魔气弥漫,她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更别提找到谢寒惊的踪影。 在燕容后,陆陆续续有人抵达浅水处,却都不是谢寒惊。 花琅有些慌了,这是什么情况? “001,男主呢,他怎么不见了!” 001也抓狂了:【宿主,你从一开始找的人就应该是谢寒惊,而不是什么燕容,现在好了吧,男主都给弄丢了!】 花琅又心虚又着急,连忙转头对乌廷阕道,“这里看不大清试炼,我去池边瞧瞧。” 乌廷阕像是读不懂她的脸色,“那我随师妹一同去吧。” 花琅连忙劝阻,“池边泥泞潮湿,乌公子不如就待在看台上,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意吩咐一旁的弟子即可。” 花琅没心思和他打太极,给其他人丢下一句“照顾好乌公子”,就飞身而下,落在池边。 这鬼池就这么大,花琅不相信谢寒惊能凭空消失。 可等到一个又一个弟子上岸,一朵又一朵皓光莲枯萎,花琅也没有看到谢寒惊。 又过去不知多久,何文州走过来,他请示花琅道, “小师叔,通过的弟子已经全数上岸了,还请小师叔挪步主持授印大典。” 花琅心一惊,问道:“怎么就全上岸了,谢……,”花琅咽下谢寒惊的名字,转而道,“池中不是还有人吗?” 何文州:“回小师叔,目前湮兽虽与皖光莲数量持平,可……池边有着一朵在争抢中遗落的皖光莲,这朵莲花,马上就要凋谢了。” 这朵皖光莲凋谢时,湮兽数量就比皖光莲多了。 “还有多久凋谢?” 何文州闭目,用灵气联系上布在各处的阵法,片刻后才回答道,“回小师叔,还有约半柱香时间。” 半柱香时间? 鬼池可见范围内仍然空无一人。 “小师叔,您看,可要挪步授印大典?” 花琅回头一看,远处站着的都是通过试炼的人。 湿淋淋的数人脸上皆是遮掩不下去的喜色,他们相互交谈着,时不时抬起头看向花琅所在的方向,眼神中是渴望和敬畏。 燕容站在人群中,想到以后同为青莱弟子,众人都或多或少地恭维着他, “燕兄,没想到你竟如此厉害。” “今日还是小师叔亲自授印,燕兄,你身为第一名,长得又这般好看,说不定,她还会定下你为她弟子。” “是啊是啊,这位小师叔还未当上峰主,一旦被她瞧上了,往后再等些时日,那不就是大师兄了,多威风啊。” 燕容对于这些恭维无动于衷,他闭着眼睛,却准确地转头对上了花琅所在的方向。 这些少年现在正是心气傲的时候,见他不回话,也不愿再搭理燕容,渐渐将他排斥在外。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还真装上了。 片刻风光后,燕容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花琅心急如焚,自然无心主持大典,她心疼地看了一眼燕容,强迫自己转回头,对何文州道,“再等等。” 她确实也只能在岸边枯等。 在高台上的乌廷阕看得清楚,他轻笑一声,接过侍从递来的茶杯。 视线定格在池中晦暗魔气中,那朵逐渐失去光泽的莲花。 “嗯?” 乌廷阕放下了茶杯。 池中,漂浮在水面的断莲忽然破开水层,层层花瓣无力承受,滚落下接连成线的水珠。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正握着莲茎,随其一同破水而出。 随后是一张影影绰绰的脸,就在将要浮出水面时,魔气忽然浓了起来, 正好遮去了乌廷阕探究的目光…… 第16章 涮我自己 半个时辰前。 谢寒惊看着眼前盛放的皖光莲,正欲伸手摘下。 不料,另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二人几乎是同时握住了这一枝皖光莲。 谢寒惊抬眼,见到来人,并不惊奇,“是你。” 谢寒惊声音淡淡却肯定,“你没瞎。” 燕容白纱下艳红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的手纹丝不动,和谢寒惊暗中较着劲。 在两力一左一右作用下,莲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燕容爽快承认:“我当然没瞎,接下来,你也不必因我是一个瞎子而手下留情。” 燕容率先动作,将皖光莲掐下,正要往怀中揽去,谢寒惊一掌拍在水面上,激起来的水花犹如碎冰刺人,甚至带起了池底枯枝碎石,将燕容逼退两步。 趁他手劲一松,谢寒惊立马夺回了皖光莲。 谢寒惊:“你骗了师叔?” 燕容瞬息间便再次站定,他道,“那又如何,就算我骗了她,你又是何立场指责我。” 池水摇曳拍打着二人,燕容未取眼纱,抬手间两颗碎石破水而去,毫无偏差地直冲谢寒惊面门。 谢寒惊仰身躲过,皖光莲随他的动作划出一道曲线,盈盈辉光驱去浅薄魔气。 谢寒惊的声音清晰,“师叔为人率直,你不应该骗她。” 燕容再次欺近,一掌直接拍向谢寒惊,另一只手则欲夺过莲花。 过深的池水与崎岖的池底令行动愈发困难,谢寒惊不退反迎上去,在将被击中时他往水底一滑,斜倾着的池底让他轻易错开燕容攻势,谢寒惊趁机反手拍上燕容肩头,借力扭身跃出水面。 燕容踉跄几步,转回身子,即使是挨了一掌,他还挂着笑,道,“怎么,你生气了?” “你偏要较真此事,究竟是替她打抱不平,还是因为就算你扮成瞎子,也无人在意呢?” 池水激荡不停,皖光莲仍被谢寒惊牢牢握在手中。 谢寒惊神色平静而坦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这朵皖光莲,我劝你还是放弃为好。” “是吗?” 燕容睁开了白纱下的眼睛,细碎寒芒遮去了他眸中的琥珀色。 他张嘴无声的说了三字。 “……” 瞬间,遮面白纱离他而去,冲向谢寒惊手上的皖光莲。 谢寒惊以为它要夺走莲花,正要阻拦,没想到—— 白绫并没有卷走触手可及的皖光莲,而是毫不犹豫地撕碎了它。 莲瓣零落,轻飘在池水上,光辉瞬间黯下。 燕容歪了歪头,轻轻开口道:“既然这朵皖光莲我拿不到,那你也别想得到好了。” 谢寒惊终于皱起眉,他侧身躲过向他抽来的白绫,“我劝你本是以为你尚有几分理智,没想到你竟如此无可救药。” 燕容捡起飘到自己身旁的枯瘪花瓣,无辜道,“皖光莲脆弱,争抢过程中‘不小心’损坏,想来也是规则中被允许的内容,你若是真有实力,那便试试我这法器吧。” 白绫犹如灵动长蛇,可抽下时,凌冽之势又如长剑,竟不知燕容身怀这般法器。 燕容似乎很信任白绫的实力,他看向晦朔的四周,捕捉着微弱的皖光莲灵光。 随后,燕容并未停留观摩这场战局,而是循着一个方向而去,留下了白绫与谢寒惊缠斗。 这边,谢寒惊凝神躲过白绫数击。 这白绫周身无灵气流转也无阵符加持,看品相亦是平平无奇,不似他见过的其它法器,可行动间却诡谲多变,犹如活人操控一般。 他几招下去,又发现这白绫柔软却坚韧异常,并非可以轻易斩断之物。 白绫攻击角度像是被严密计算过一般,谢寒惊险险躲过,与它缠斗片刻。 忽地,谢寒惊若有所感,交战空隙中抬头一看,魔气在打斗中驱散不少,他的视线竟毫无阻挡。 他一眼便瞧见了高处看台上,今日穿着繁复宫裙的花琅,细细雕琢后的玉珠被缀在她的裙摆上,压出了精致的裙褶。 她正侧着头,脸上挂着淡笑,与一旁的人交谈着,目光却落在远处。 不过一眼,谢寒惊便迅速回过神,但脑后发带仍被白绫切断,半湿的长发铺在水面,随着他的动作带起水花。 还未能解决白绫,谢寒惊便察觉水底异动。 分神一看,一只手臂长、硕大的脑袋占据半边身子、形态似鱼的妖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他冲来。 ——湮兽。 二者一同向他袭来,谢寒惊遁入水底,白绫随之冲进水中。 池水被搅乱,浑浊一片,白绫一滞,再反应过来时,便是一张硕大的鱼嘴,湮兽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动物吞入腹中。 谢寒惊方才就发现,这白绫处处像是有意识一般,会在魔气稍浓处因视线模糊而攻势变缓,这么一看,果真如此。 湮兽挣扎起来,似乎在与体内白绫对抗,粗陋的鱼尾拍打翻滚,水花溅起足有数尺高。 但很快,湮兽就败下阵来。 第20章 它的肚子猛然炸开,四散的血花和碎肉中,白绫从湮兽尸首中飞出,大片血色染红了绫身。 白绫似乎是有些嫌弃血污,竟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击谢寒惊,而是再次浸入池中,涮了涮自己。 谢寒惊趁机向着池水深处而去。 白绫洗净自己,再一看,谢寒惊已在茫茫黑雾中不见了踪迹。 * 花琅的心随着时间的点滴流逝而愈发提起,谢寒惊仍是不见踪影…… 她身后的新弟子们已然规矩地排成队,被何文州带领着前去授印大典。 队伍最前的燕容回过头,微微睁开眼,长如密羽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浅浅阴影。 “何师兄不叫上她吗?” 何文州随他的视线一同看去,看见是花琅的背影,便知他心中在想什么,解释道,“小师叔心系池中弟子,等到试炼彻底结束,她自然会与我们汇合。你身为第一,按规矩,会由小师叔亲自为你授印,放心吧。” 小师叔,他早就知道了。 燕容勾笑,她不也骗了他。 不知道这个青莱小师叔,费尽心血编造谎言,究竟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袖子下的手还握着那颗被细细裹起的储灵石,微微溢出的灵气将他的半边衣袖烘干。 燕容最后瞥了一眼只留背影、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的花琅,便沉默着随何文州一同离开了。 一行人离开不久,鬼池中就遥遥出现了一抹微光…… 在池边站定的花琅循光看去。 谢寒惊全身湿透,莲瓣玉光暗淡,勉力照亮了他的面容,几缕墨发贴上了他的脸,淡冷眉目有了几分人气,仿佛是画中人物走出卷轴一般。 谢寒惊抿紧唇,忍住想要变成原型甩毛的冲动,湿哒哒的头发尤在往下滴水,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他微微抬眼,便看见伫立近岸的一截眼熟裙摆。 裙上玉珠泛着温润的光,银线穿过珠子又潜回裙身,朵朵精妙绣花跃然裙摆,犹如宫裙主人一般仙姿绣韵。 宫裙女子似乎已经在池边站了有一会了,过长的裙摆已经沾染上了点点泥泞。 花琅看清来人五官,又见谢寒惊只是略有狼狈,并无什么明显伤口,终于放下了提着许久的心。 花琅往前走了两步,直至半只脚都悬在了池边上。 她看着持莲涉水而来的谢寒惊。 在倒数的时间中,花琅俯身,心急地伸出手,正要接过谢寒惊手中快要败去的莲花时—— 变故突生,滔天魔气自池中央涌出,瞬间吞噬了二人。 浓稠魔气中,花琅的指尖停滞一瞬,重又触及莲茎时,皖光莲便以一种不可挽回的速度枯萎下去。 莲瓣枯碎,飘落时轻得不可思议。 玉简最下方刚刚浮现的“谢寒惊”三字,也如这满池莲花般转瞬即逝,湮灭成了轻盈碎光。 谢寒惊的名字消失在记载通过弟子的玉简上。 而这场试炼,已经彻底结束了。 第17章 咕噜咕噜 主线已经乱成一团,花琅眼下却没有心思去管。 滔天魔气席卷二人,池水掀起暗浪,浩浩荡荡地拍上岸来。 池里有东西! 一只黑色的大手迅如闪电,直直向谢寒惊抓来—— 花琅手腕一转,掠过枯黄的莲茎,转而抓上了谢寒惊的手,与此同时,黑色大手也拽住了谢寒惊! 花琅心跳一空,本想将谢寒惊往岸上拖。 不料这只大手力道极大,还没反应过来,大手连同她一起拽住,花琅便和谢寒惊一同被拽进池子! 那只巨手带着他们快速穿梭在池中。 水花四溅刺痛皮肤,花琅几乎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紧紧扒住了谢寒惊。 繁复裙摆吸水变得无比沉重,花琅一入水便差点喝了个饱,累重的裙子直把她往下拽。 这时,谢寒惊反手也握住了花琅的手腕,一个用力,花琅稳稳被抬进他的怀里。 眼下两人根本无心在意礼数,花琅趁机靠在他怀里躲避锋利的水刃。 花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理清楚这莫名其妙的情况,可池外的尖叫呼唤声又传入耳内,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喊“小师叔”。 很快,那只大手带着他们停下。 此刻,二人似乎已经来到了鬼池正中。 花琅靠在谢寒惊身上,谢寒惊下巴滴落的水珠砸在她的脸上,花琅一把抹去,又偏过头咳着呛进嗓子里的水。 缓了一会儿,花琅抬起头,一团巨大的魔气遮天蔽日,依稀可以看见魔气中,两只猩红浑圆,如血月的眼睛。 魔族? 可魔族怎么会出现在青莱? 那高大如小山的魔头先开口了,音如钟声贯耳,“两只蝼蚁,交代清楚吾女现在何处,吾还能留你们二人全尸。” 花琅:“咳咳……这里是青莱,你女儿在哪,我们怎么知道?” “你们若是不知,身上又怎会有吾女的气息,吾女的标记,吾决不会认错!” 大手缓缓收紧,花琅与谢寒惊本就已经紧紧相依,这样捏下去,挤得二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琅有了几分恼火,本来见这黑漆漆的玩意儿似乎通人性,还想与它讲讲道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想听! 花琅挪移指尖,一道轻影闪过,瞬息之间,银光闪过数道,凡过之处,巨手表皮被撕开一道巨大溃口。 可诡异的是……伤口中,竟没有丝毫血肉,只有源源不断的浓稠蠕动魔气。 这不像是一般的魔族! 趁着魔头吃痛卸力,花琅拽着谢寒惊挣出巨手。 二人落于水中,水位已达花琅下巴,更别提还有阵阵乱涛打来,花琅一个不察,被浪打得晕头转向。 花琅嘴里连忙呸呸呸,头重脚轻险些栽进水里。 “小师叔小心!”谢寒惊比花琅高上不少,见状忙伸手扶住了她。 那魔头被天疏割伤,伤口处魔气四散逃逸,又被他抓回塞进去,等到再露出伤口时,竟已愈合如初。 它几次都捉不住灵活小巧的天疏,干脆任由天疏攻击,大手直接拍向谢寒惊花琅二人! 黑沉沉的巨手压下—— 花琅手一抬,天疏擦出一道流光,转眼间便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正想吹,张嘴便是, “哔——咕噜咕噜咕噜……” 池水又上涨了! 乌黑大手眼看就要按在二人身上——笛音忽地又响起。 狂磅的灵气如万剑出鞘,瞬间将黑色大手洞穿,数百上千道破口泄出密密麻麻天光,很快又被溢出魔气掩去。 花琅被谢寒惊抱起,她持笛唇间,笛音沉闷沙哑,却令所到之处的魔气尽数避退三尺! 水珠从花琅脸上滚落,她无心擦拭,只能眯起眼睛,浪几次打过来,都被谢寒惊挡去。 她招式间,也略受魔气影响,音刃变缓不少,好在魔头动作更为迟钝,十招仍能命中□□招。 那如山般的魔头被震退半步,“一只蝼蚁也敢伤吾?那吾就先将你们做成人彘,再寻吾女下落!” 它动作暴乱起来,惊起池水巨浪,水中枯莲、湮兽皆如薄纸一般被其撕碎! 魔气与灵气相撞,层层环状气浪激荡空中,花琅有些心力不从心,她额间渗出冷汗,但仍对抗着魔头,不让他前进一步。 鬼池位置偏僻,还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花琅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花琅虽有意在攻击之余抵挡住浪涛,但水位也在慢慢上升,片刻已至谢寒惊下巴。 他抱高花琅,花琅的大半身体与他的双臂仍是浸入了水中,有枯黄莲瓣随水飘来。 谢寒惊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俯首轻易衔起了水面花瓣。 随着他咬破舌,点点金线自他与莲瓣接触处生长、蔓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已经枯裂的莲瓣,随着金线的游走,居然再次焕发了生机,不过瞬息间,回到了娇嫩欲滴的状态! 被注入了金线的莲瓣从他唇间落下,轻飘飘地飞走,小小一片很是不起眼,如有乘风之势一般,飞向了魔头。 花琅一眼便认出了谢寒惊使用的是灵褚术,灵气被替换成了他血液里的禁制,攻击力瞬间大涨。 上次她不过示范一次,谢寒惊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 莲瓣轻轻飘落在魔头胸口,金光散下—— 禁制转移到魔头身上,魔头动作一滞,像是被灼伤一般,顾不得攻击二人,转而扣挖起了胸口,像是要把那层裹着魔气的黑皮撕下来一般! 花琅看准时机,送出一击,快得看不清的音刃直直劈向魔头落有禁制的胸口,轰然一声巨响,猛烈的魔气犹如怒涛一般泄出。 魔头就像是一个灌水气球一般,气球炸开来,水便哗啦啦淌了一地,魔头实体溃破,音刃扎了个空。 战斗还未结束—— 漆黑混沌的魔气扭曲,像是打通了与另一个空间的通道一般,嘶鸣怒吼声从低不可闻到震天彻地,魔气中飞出成百上千只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的低阶魔兽。 第21章 花琅笛音未远,将落在眼前的数只异兽切碎。 笛音割开数只异兽脖颈,余音切去逸散魔气,却又转瞬被其它异兽吞噬。 太多了! 花琅放下笛子,从谢寒惊身上跳进水中,空出一只手牵住谢寒惊。 花琅简要道,“拉紧我。” 天疏飞出,所过之处,魔气尽数消弭,天光乍泄,一条道路出现在二人眼前。 花琅拉起谢寒惊,趁机飞身而出,离开了混乱的鬼池。 池外挑起熔灯万千,与满地血色融为一体。 何文州带着内门弟子与魔兽缠斗,看地面上魔兽尸首的数量,池外应该早就乱起来了。 二人站定,还没歇口气—— 本以为已经消失了的大手竟再次从池底伸出,拽住了花琅! 黑手比先前小了许多,花琅被谢寒惊紧紧拽住,才一时没有被拉进池子里。 有人看见这边的动静,想来帮忙,却又被眼前的魔兽拦住了路。 谢寒惊用上了灵气,手背崩起道道青筋,牢牢地握住花琅的手,正要将她带上岸时, 一道熟悉的细长影子从池底射出,转眼就要刺向谢寒惊脖颈——是白绫! 但眼下绝不能松手! 危急之中,他只能侧过了头。 谢寒惊轻闭上眼睛,一缕极为*锋利的气流拂乱他微干的额发,随后脸上一凉—— 原本无瑕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细长的血痕,直从额头划到了另一侧的脸颊,血液争先其后渗出,转眼便染红了他半张脸! 缕缕金光从他的伤口钻出,游走在滑落的血滴中。 眼看白绫又要向谢寒惊冲来。 正与大手对抗的花琅听到001尖叫,转头窥见谢寒惊处境,天疏脱手而去—— 笛身没有丝毫阻滞地穿过了染血白绫,甚至又接连刺穿了其后数只窥视他们的魔兽。 扬扬白丝散落,白绫犹如一截再普通不过的白布一般,被天疏彻底地撕碎了去。 谢寒惊拉着花琅,半边身子悬在池边,血液便顺着他的下巴滴进了池中。 池中暗红淡开,金线蜿蜒,比方才昙花一现的奇迹更为震撼的场景出现—— 一朵朵皖光莲破水而出,青涩的花苞转眼被催长盛开,光芒刺目,瞬间占满了近岸,花海却仍未停下,浩浩荡荡向远处涌去。 皖光莲争先其后盛开,浩瀚的莹光逼退魔气,几乎照亮了整座池子! 与此同时,一道犹如天籁的笛声传来,泠泠澄澈,笛音清神明目,疲累的众人瞬间精神一振,甚至觉得灵气都在缓缓恢复! 笛音之下,魔气仿佛遇到克星一般,先是变得稀薄,随后竟尽数净去,拽着花琅的大手也随着魔气而消—— 压在空中的乌黑褪去,凌乱淌血的看台上,依旧整洁斯文的乌廷阕就这么漏了出来。 魔兽也停止攻击落在地上,笛音下,它们被迫陷入了沉睡,安静地蜷缩了起来,任由人们将刀剑扎入体内。 …… 乌廷阕放下笛子,笛音歇去,这场混乱终于结束了。 空净之中,只有摇曳池莲下的余浪未平,水花抚上近岸,皖光莲便随着浪涛长上岸,将遍地血腥尸首盖去。 众人不愿踩踏它,一时却不知何处下脚。 满地满池的皖光莲中,玉简的亮光微不可计。 无声无息中,玉简最顶上的位置,“燕容”二字消去,转而刻上的是, “谢寒惊”三字。 第18章 老熟人了 花琅脑中叮当一声。 【第二卷 :鬼池莲动血脉初显,拔得头筹拜入青莱——已完成】 【第三卷 :根骨奇绝初得赏识,越阶挑战拜师内门——未完成】 【奖励积分5,已到账】 她抬头望去,高悬穹顶的巨大玉简上,谢寒惊变成了第一,三字犹如剑刻其上,锋利显目。 何文州也注意到名次变化,不由失语,“这……这是怎么回事!” 谢寒惊身世特殊,花琅只能权当什么也不知道,随口胡诌道,“方才在池中与魔头交战时,灵魔两气熔于一炉,未成想到这孩子的灵气竟能催生出这么多皖光莲。” 何文州虽是茫然费解,但花琅既已发话,他也只能顺着她的方向说下去,“……原是如此,弟子也曾听闻,仙魔混乱所生四废之地,气候芜杂可至万象倒长,想来也是这位谢姓弟子灵气至纯,才能与魔气相融,生此奇相。” 乌廷阕被推到池边,他听完二人的话并未多置一词,目光略略扫过满脸是血的谢寒惊,转而望向了遍目的皖光莲。 他怜惜地拾起地面上,被踩踏后折断的皖光莲,指腹轻轻拭去污秽。 两枚银戒落了莲光,阴影处显出刻镂如轻蝶般的剑兰,仔细看去,似乎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这少年天赋精绝,竟能让池莲死而复生,这场试炼果真精彩,乌某叹服。” 花琅不相信乌廷阕这么好骗,有些担心地看向谢寒惊。 他正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血液还在滴答滴答地从他的下巴滑落,只是血中不见了先前的金丝。 尚且无瑕的半张脸比泱泱花海更为夺目。 花琅又悄悄看向乌廷阕。 乌廷阕正专心赏莲,也是半点眼神都没给谢寒惊。 怎么回事? 二人像是浑然不觉自己的仇人就站在不远处一般,反而是局外人花琅感到无所适从。 花琅尬笑一声,没敢晾着这个原著小心眼,“乌公子方才一曲才是令人惊叹不已,这孩子不过初入仙门,哪里担得起乌公子谬赞。” 几人气氛诡异,一直持续到主事堂过来交接,众人方各自散去,按照惯例准备起了弟子授印大典。 花琅换完衣裙,眼见时间不早,便与何文州一起抄近路,沿游廊赶去大典。 一路上,何文州在她身后讲解着授印的步骤,花琅则是一边听着,一边翻看主事堂的禀复。 据他们调查,今日出现的魔头,只是一个分身,而大魔的真身尚未查明。 花琅想到那魔头犹如气球般的虚体,略略恍然,又往下看。 妖塔也出现了魔头另一分身,不过莫竞鸿正在附近,他出手护下了妖塔,主事堂清点下来,无人伤亡……但,有一妖趁乱从妖塔脱逃。 花琅翻向下一页。 居然是老熟人,魅妖。 花琅何文州二人一前一后,眼看快到明光殿,忽然远处有声音响起。 “啧啧啧,靠运气得来的第一果然不会长久,真是给王府丢脸。” “燕世子早和我们打过招呼了,让我们把你赶回王府给他当狗呢。” “哈哈哈哈当了这么多年狗了,还真以为考进青莱就万事大吉了,也不看看修仙这条路是你能碰的吗?” 何文州听得皱起眉来,正想请示小师叔。 就见到,自家小师叔将灵文一收,跳下游廊,冲了出去,快得他差点追不上。 花琅怒气冲冲,绕过高低造景,看到正站在门前的四人。 燕容一人对峙三人,他依旧穿着湿透的衣服,一张脸被冻得微白。 另三人衣饰整洁,看面容略有眼熟,想来也是这次入门的新弟子。 那三人显然还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他们被燕容的目光盯得浑身窜起鸡皮疙瘩,低骂一声,正要挥手打他,手腕就猛然一痛! “哎呦哎呦——” 花琅收回手,皱起眉头走近,何文州紧随其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欺辱同门,在青莱中可不是什么小罪!” 三人见到来人,神色大变,连忙跪下来认错道,“小师叔!弟子……弟子不过是听闻这燕容,从前在凡间便是个不顾兄弟之情、残害手足的歹毒之人,这才想来警告他一番,并没有想要欺凌他啊!”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此狡辩,是不愿认错?”花琅看着地上几人,不悦道,“不是门中弟子,自然就不用遵守青莱门规,既然还未授印,你们大可离开青莱。” 三人闻言,哪愿放弃近在眼前的仙途,连连认了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去找戒律堂录入罪名。 “小师叔,时间不早了。”何文州在身后提醒道。 花琅只能略过关心的话,问燕容道,“你双目不便,还能自己换衣服吗?” 燕容形容乖巧地点头,转身时还不忘道,“多谢雷师姐。” 花琅一愣,几乎以为是幻听。 但燕容已进了里屋,她只能压下想解释的心。 何文州有些疑惑,“小师叔为何要等他一同进殿?” 花琅:“那群人正是仗他无势,才敢肆意欺凌他,往后他在青莱的日子还长,何不让他借借你我身份。” 何文州想起先前三人说的话。 他对三人提到的残害手足一事颇有疑虑,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几人恐惧责罚,口头胡诌罢了,他身为一峰师兄,怎能轻信这些风言风语。 第22章 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 明光殿内,众人依照名次次第排好,眼神时不时地投向最前方那道挺直的背影。 “在拘魔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实力出众,他夺得第一,我心服口服!” “是啊是啊,我也印象深刻,只不过进青莱后他搬了院子,都没瞧见过他了。” “他长得这么好看,据说搬院子是为了躲那个潘煜……” “又是那个老头,不过这事还多亏了小师叔,我内门一个朋友说,路过刑堂的时候,还能听到潘煜的惨叫声呢。” 谢寒惊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包了起来,半张脸都捂在了纱布下,余下半张也因失血过多而略带苍白。 纱布是他自己贴的,似乎有些紧了,谢寒静不太适应地垂下眼皮。 “小师叔来了……她后面怎么跟着那个人?” “难道小师叔真要收他做大弟子,可他又不是试炼第一名。” 身后窃窃私语声忽大,谢寒惊侧头,就看见花琅自殿门走来,在她身后,除去何文州,还跟着一人—— 是燕容。 不少人都互相递着眼色,直到花琅落位,才算静了下来。 花琅伸手,取下台上三盏巴掌大的魂灯,灯盏漆黑冰冷,盏身意外的轻盈。 花琅想起她初入青莱时,便是捧着这么一盏灯,等着师尊替她授印。 莫竞鸿醉醺醺地将手指点在她额心上,花琅只觉得一瞬混沌,等莫竞鸿再收回手,花琅就瞧见那冷寂的魂灯竟亮了起来,依稀还能看见,里面有着一抹跳跃的白色火苗。 魂灯与灯主神魂相连,灯主如遇难身亡,此灯亦会彻底寂灭。 修仙之人大多难以寻回尸身,便会选择祭奠魂灯以替,因此,每名弟子都需在入门时留下一盏魂灯。 何文州接过三盏灯,随花琅下台,数十内门弟子也携灯走向新弟子们。 新入门的弟子纷纷半跪下去,头部微微低垂。 殿内静谧无声,只有细微的脚步声和灯盏磕碰声。 半昏的殿内,这场近百人的仪式寂静又庄重。 花琅停在了谢寒惊面前。 他的发尾尚且湿润,半束半披,落在身后,又散在地面上,开出一道墨色的莲,姿态虔诚如奉佛。 花琅垂眼看去,只能看见一片冷白额头,和那块突兀粗糙的纱布。 她在脑子里呼唤001,“对了001,你知道袭击男主的古怪白绫是哪里来的吗,我怎么觉得那不像是魔族的东西?” 001回忆了一下:【当时场面太乱啦,有好多人呢,不过统觉得应该只是误伤。】 花琅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可能,心中诚恳地给那“失去法器”的小弟子道了个歉。 001又惴惴不安道,【宿主,男主不会毁容吧?】 花琅伸出手,将指尖点在谢寒惊额心,只觉手底皮肤透着沁人的凉意。 她在脑中回道:“按男主的体质,这伤不出三日便能大好,况且就算他毁容,也是少去两朵无辜桃花罢了。” 001显然颇不认可她的说法,但花琅此刻凝神定气,它不便打扰,只能紧张地和花琅一起注视着谢寒惊。 按照何文州的说法,抽取一缕稀薄至极的外魄看似简单,然而只要对方内心抗拒,就需要自己使用灵气强行突破屏障。 一般来说,试炼前几名天赋都较他人更好,也更易抵触他人靠近灵台,若是修为不足之人,则很难完成授印仪式,这也是年年试炼前三需得峰主亲自授印原因之一。 花琅心中忐忑,指尖灵识却是毫无阻拦地钻了进去,不过出神这几息,就险些直接钻进了更深处。 花琅连忙控制住灵识,只停留游走在外缘。 轻轻带出一缕外魄后,何文州递来魂灯,花琅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 花琅神色微微僵硬,那缕外魄紧紧依附在她的手指上,没有一点要撒手的意思。 何文州见魂灯未亮也不敢松手,只是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花琅定定心神,用上灵气,将这缕外魄包裹住,这才让它稳稳落在灯芯上。 昏暗不明的大殿中,黑色的魂灯瞬间燃起一缕极为微弱的清透青光—— 怎么是青色的?! 花琅有些愕然,抬起头,却见何文州面上无一丝异色,再看向周围。 其余人手中,亮着的数十盏灯,均是盈盈青光…… 在微黑的环境里,盏盏冷灯,犹如幽幽鬼火一般,冰冷诡异。 可为什么,她的魂灯, 是白色的? 第19章 先走一步 论起魂魄,她的确与其他人不同。 虽然001说她的灵魂不会遭到这个世界排斥,但本质上仍与其他人有着明显区别,修仙界与她前二十年的认知不同,她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 花琅极力压下不安。 莫竞鸿当时醉得神志不清,光是点上她额头这个动作,指尖都戳空好几次,这灯里豆大的魂芯,说不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况且放魂灯的灯窟阵法严密,闲人皆不得靠近,她的魂灯藏在这上万盏灯中,反而比她偷出来摆在歧净峰更为安全。 想到这里,花琅冷静许多,抬脚走向等了许久的燕容。 指尖触上燕容额心时,她感觉自己的灵识像是在钻入一片沼泽地一般。 游动间,极为费力,完全不同与谢寒惊的情况。 等到终于取出外魄,花琅很快便被燕容的魂灯吸引了注意力。 与其他人相比,这盏灯实在是太微弱了,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她心中一紧,燕容中寒毒不过短短时日,神魄就已明显虚弱,这都是原著中没有提到的细节。 等到所有人魂灯皆亮起,随着何文州启动阵法,盏盏青灯从众人掌心浮起,摇摇晃晃地飞出殿门,明灭的青色微光渐渐远去。 * 魔族的异动让内外门忙得不可开交,论道会被推迟,招待乌廷阕的事情自然落到了闲人花琅身上。 莫竞鸿托乌廷阕传授花琅一些笛法,两人每日除去赏花逗鸟,就是坐在亭下对吹了。 花琅自从用上明瑾书送来的静虚符后,睡眠质量直线上升,醒来只依稀记得夜间做了梦,梦中内容却不怎么想得起来,半夜再也没惊醒过了。 人精神了,吹起笛子来也是倍有劲儿,笛声呜咽,令闻者肝肠寸断。 一曲奏完—— 亭外,栖鸟飞绝,群芳枯萎; 亭内,乌廷阕转头拭去嘴角的血。 花琅自觉进步许多,大言不惭道:“乌公子,你看我这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乌廷阕攥着手帕的手,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他勉力夸奖道,“……师妹才学出众,一曲威力极大,假以时日定能扬名天下。” “咳咳,只是曲谱讲究气韵连贯,师妹今日已学许久,不若我们改日再继续?” 花琅点了点头,意犹未尽地收回天疏。 不得不说乌廷阕的确是一名出色的老师。 经过他的指点,花琅这些日子对灵气的掌控和融合又进一步,还慢慢摸索出了一些对敌出招技巧。 亭外数百步处站着的侍从们见花琅起身,忙赶过来,推着乌廷阕,一行人漫步在亭外松林中。 林中绿意盎然,高低树叶细密,泛着微末光泽,轮椅不断压过松果,传来零碎的窸窣声。 乌廷阕哪怕是极倦,坐在轮椅上时,脊背亦是挺直的。 伴着碎叶沙沙声,他忽开口道,“这几日师妹奏曲时,一次也未运转过基础心法,却能直接凝练灵气,招招神妙,不知师妹自幼是在何处修习?” 花琅谨慎道,“我进青莱前,只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罢了,捡着什么功法便学上几段,不自觉便漏去了基础功法。” 乌廷阕若有所思:“原是如此,不过,当个散修,未必就不如身在高处之人,散修无拘无束、恣意洒脱,是乌某一直神往的生活。” 花琅上辈子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听乌廷阕这么说,她不禁也有些向往,等到她完成任务复活,她就去多看看那些没见过的风景。 等到第二日,花琅拿着笛子再去找乌廷阕时。 门外的侍卫面色为难,支支吾吾道,“长公子今日忽感风寒,恐怕不便出门,花小师叔,请回吧。” 花琅有些失望,“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麻烦你转告乌公子,好好养病,练笛一事不急。” 这几日接触下来,她觉得这乌廷阕还是挺好相处的。 连一向有求必应的明瑾书都不愿意听她吹笛,而乌廷阕却能面不改色地听上几个时辰。 花琅依依不舍地向外走去,才迈出几步路,便停下下来。 光洁的地板缀合处,隐隐约约有着什么奇怪东西。 花琅俯下身,两根指头捻起一看。 是一根两寸长、手感极为柔软的白毛。 第23章 * 外门。 一望无际的药田里,到处都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药篓和弯腰收割药材的弟子。 花琅瞧了瞧,燕容今日似乎不在这里。 前两日她发现,那些人不敢明着欺负燕容,就故意给他分配更多任务。 燕容本就体弱,昨日花琅发现他时,已经是快要晕倒在这药田中了。 目光掠过忙碌的众多弟子,花琅的视线停留在一道极为养眼的少年背影上。 谢寒惊? “小师叔。”有人看见花琅,擦擦额头汗水,笑着打招呼。 田中稀稀拉拉的弟子听到动静,也纷纷直起腰,好奇地望向这个总是往外门跑的小师叔。 谢寒惊随众人转身,他脸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只余一道疤痕。 伤疤细长侧贯在优越面相上,犹如玉器被摔碎后又粗陋地拼接起来。 一道快得看不清的影子从他衣领下窜出,直冲花琅—— 花琅把扑在自己脸上的煤球扒拉下来,抱在怀里,用手指梳理它的蓬松的毛。 煤球这段时间失去了花琅的修剪,又恢复了前后上下,四个面一模一样的长相。 花琅掂量了一下它,明显沉了不少,她小声感慨道:“跟着男主就是不一样,妖妖吃成猪猪。” 谢寒惊走了过来,煤球见他来,生怕就要与花琅分离,躲进了花琅衣襟处,刚刚打理过的毛被挣得凌乱。 谢寒惊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白小瓶,道,“听说小师叔近日觉浅,这是弟子做的安寝香,师叔若是不嫌弃,可将它置于床头助眠。” 花琅一愣。 男主居然还会制香? 她虽对这方面不了解,但也知道合香需要了解每种香药的性味并不断调配,不同的香料在修制、研磨、揉泥等步骤上也有着天差地别,制作起来极为费时费力。 而外门弟子每日都需修习五个时辰的修仙界通识课和基础入门课,新弟子们时常还会被派去做一些没人愿意干的杂活。 除此之外,谢寒惊每日还会额外去书阁苦修。 这般忙碌,想来制香只会更为麻烦。 花琅鬼使神差伸手接过瓶子,轻轻拨开瓶塞。 瓶中香丸褐绿,透着幽幽冷梅香,悠长的麝香与淡化的甘松香互不掩盖,又遐迩一体。 看得出来,制香者定是费了一番功夫。 花琅捏着这小小瓷瓶,忽然想问问谢寒惊为什么要修无情道。但现在的谢寒惊回答不了花琅的问题,往后的花琅也没有身份去阻止他。 花琅只能垂下眼睛道,“……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 谢寒惊点了点头,花琅刚放下心,他忽然又低低道,“痛。” 花琅:? 花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咬住舌尖才没失礼地脱口而出一句:啊? 谢寒惊清冷幽寂的双眼就这么静静注视着花琅,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复。 花琅莫名感到压力,她捏着瓷瓶的手微微用力。 男主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人,估计是那法器有何特别之处,能使中招之人伤口疼痛难忍。 “那法器不难躲,你当时应该松手避让才对。” 谢寒惊摇了摇头:“小师叔救我数次,我怎能松手弃师叔于不顾。” 花琅有些心软,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忽觉心口一空—— “咔嚓!” 耳边清晰地响起了一道碎裂声。 是那枚储灵石! 燕容那边有危险! 谢寒惊注意到她神色变化,“小师叔?” 花琅匆匆从戒中找出两方小盒,塞进谢寒惊手中。 “这是宫师兄做的药丸,有去痛生肌之效,你记得服用,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第20章 原著师尊 花琅提着心,感应着逐渐微弱的灵气,终于赶到了弟子舍。 与她想象的争执吵闹不同,弟子舍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 “咚。” 一声细微沉闷的声音响起,像是书卷滚落在地。 花琅立马循着声音走近屋子。 木门半拢着,她试探地扣了扣门。 没有任何动静。 花琅眯起眼睛,侧过头,透过缝隙看向屋内。 屋子里,沾了墨的书册凌乱地散在地上,大片的碎瓷与残破纸页交杂,满地狼藉像是被妖风席卷过一般。 歪斜的书案后面,隐约还躺着一个人…… 花琅连忙推开门,急急绕过书案,看向那人的脸。 果然是失踪的燕容! 燕容身体微微蜷缩,双目紧闭,两只手无力地垂落,摔在了瓷片上。 而那枚碎掉的储灵石,正滚落在他指尖不远处。 “燕容?燕容!”花琅俯下身,呼喊道。 可燕容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花琅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攥住他手腕一看,只有几道极细的划伤,还好没有割到血管。 花琅松了一口气,将燕容手臂横搭过自己肩膀,半拖半拽,终于跌跌撞撞地把燕容扶到了床上。 正松手,想看看他的情况——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燕容,感受到温暖的离去,反射性地向前抓去。 花琅猝不及防被他拉住外衣,直不起腰,只能坐在床边微微俯身。 “燕容,你醒了吗?” 燕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手依旧紧紧拽住花琅不放,他的身体在寒冷下微微颤抖,整张脸白得可怕,透着冷到极致的青色,像是一朵被风霜折去的花一般。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寒毒再次发作了。 花琅掰不开他攥着自己衣服的手,只能拉住他另一只手,渡去灵气替他缓解。 随着花琅充沛的灵气压去他的疼痛,燕容似乎恢复了一些知觉,而他第一个动作,竟然下意识地向花琅的怀里挤去。 直到头抵上了花琅小腹,脊背都弓起一道弧线,他才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凌乱的长发铺满花琅大腿,又垂下床沿。 花琅一惊,连忙抽出一只手,垫在燕容头后,想将他挪回床上。 刚刚放在燕容头上,就感到手心下传来极为柔软的触觉,却不像是头发。 花琅疑惑地挪开手,低头看去—— 燕容的头顶上,居然冒出了两只微微耷拉的狐耳! 狐耳背面是黑褐色,隐入头发的下半截可见红棕色的毛,内侧则是柔和的米白色,一看便知触感极好。 花琅:…… 花琅:!! 她惊得另一只手都忘记继续输送灵气了。 直到燕容痛苦地趴在她腿上颤抖起来,花琅才回过神,忙给他输去灵气。 狐狸耳朵是什么触感? 她还从来都没摸过呢。 花琅情不自禁地戳向燕容的狐耳,只觉得细密的软毛搔得手心发痒,指腹甚至可以感受到毛层底下微凉的皮肤。 花琅摸了个够,意犹未尽收回手时,手上就多了几根柔软纤长的毛。 暮春季节,是该掉毛了。 花琅想到了什么,翻出今早在乌廷阕那里捡到的白毛,放在掌心,对比了起来。 这根孤零零的白毛,在光泽与柔软程度上,都远超燕容的毛。 花琅心里有了数,将这两种毛都收了起来。 很快,花琅又被燕容身后鼓起来的一团外衫吸引注意力。 会不会是尾巴…… 她紧紧盯着那片衣衫,好奇地探出手—— ! 花琅眼前一黑! 藏在她身上的煤球窜了出来,想要贴在花琅的脸上,花琅被它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撤回手,转而把它抱进怀里。 遭了,忘记这家伙还在自己身上了! 煤球在旁,花琅瞬间失去了干坏事的勇气。 她心虚地将燕容的头挪回床上,掰开他不知何时微微松开的手。 看他气息渐匀,情况好了许多,便鬼鬼祟祟地出了屋子,抱着煤球返回药田。 药田已是空无一人,花琅不知道谢寒惊搬去了哪里,踌躇了一会儿后,她只能带着煤球先回了歧净峰。 刚推开院门,花琅眼疾手快地把煤球往袖里一藏,喊道,“师、师尊。” 莫竞鸿正背手站在树下,像是等了许久。 “小七回来了啊,快过来,为师这里有好东西给你。”莫竞鸿转过身,向花琅招招手。 花琅走了过去,就见莫竞鸿翻出一卷书简朝她递来,她眨眨眼睛问道,“师尊,这是什么?” 莫竞鸿正色道,“这卷书简记载的是音御术,此术与天疏笛共生共存。数十年前,你师姑于秘境中意外获得这两样物件,可惜她始终无法奏响天疏,临终前将它们交予我寻找笛主。既然小七能得到天疏认可,这册心法为师也应交予你了。” 花琅闻言一愣,恭敬接过书简。 书简微微泛黄,边角已经有了磨损,花琅只觉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第24章 她郑重道,“多谢师尊,徒儿一定会努力的,必不辜负师姑遗愿。” 莫竞鸿神色松动,露出笑容,“这么严肃做什么,无需有什么负担,天塌下来还有师尊扛着呢。” 花琅心头一暖,重重点头。 接下来几日,花琅便静心研习起了书简内的功法。 她发现,运转音御术的同时使用天疏,果然招式精巧不少,乐声中蕴藏的灵气亦突破不少,将曾经的灵气比作是一条江河,那现在就是一望无涯的冰海,若是继续修习下去,曲中威力必然不可估计。 直到论道会开启,花琅都没能抽出时间去找谢寒惊,煤块便每日挂在花琅身上,陪她一同练笛。 论道会。 花琅坐在台上百无聊赖,看着底下乌泱泱的头发呆。 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本来以为论道会能学到什么东西,结果发现这东西简直就是修真界的boss直聘! 开场先是互相恭维,随后就是世家代表介绍自己家族和画大饼。 中州虽最为繁盛,但却没有什么门派能够长久立名于此,这么多年来,也出现过几个颇有声望的宗门,但不出几十年,都因各种原因纷纷衰败下去。 反而是世族长立几百年,每年都会向东南西北各大宗门招揽修士,长期如此下去,有些世家的势力甚至超过了宗门。 就如乌家,门下修士已有上千人,个个都是宗门里的天之骄子。 乌家派出的代表是一名有些瘦小的女人,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袍,面无表情念道:“……除此之外,还有数间灵气充裕的洞府、取之不竭的灵石等物供乌氏幕僚享用……” 她干巴巴的语气显然不影响大饼味道,台下聆听的弟子本就向往中州大世家,听到她的话,更是个个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涨红了脸、发出阵阵欢呼。 等到那女人念完词,利落地转身下台,底下的弟子们还激动地嚷个不停。 乌家过后,轮到其他小家族上台,台下人群一听介绍,呼声明显小了许多。 一个个人登台又下台,日暮斜沉时,这场论道会才算结束。 莫竞鸿先是抬手示意安静,随后他宣布道,“今日趁着论道会,有一事望所有弟子悉知,近日各地频频出现魔族活动,吾与其余学宫商量之后,决定提前三月开启内门遴选,通过遴选成为内门弟子者,即可进入罗垠秘境获取机缘。” 此话一出,台下有人欢喜有人惆怅。 “哈哈哈哈太好了,终于不用在外门当苦力了!” “我本来都计算好了时间,打算从明天就开始努力修炼的,这下完蛋了呜呜呜!” “哎,我当是什么事呢,提前就提前吧,反正我离考上还差得远呢。” 花琅没有关注台下的吵闹,她一直偷偷瞄着坐在自己旁边穿着白金绣桃花袍子的少年。 如果没猜错,这就是原著中谢寒惊的师尊李元修了。 书中写此人平日里都静心闭关修炼,比莫竞鸿露面次数都少,花琅本以为李元修会等到遴选大比再出场,没想到,他居然提前出现在了论道会上。 她正想着,就听莫竞鸿朝着这边道,“元修啊,过来吧。” 李元修终日躲在洞府内,被莫竞鸿叫到名字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诺诺地站起身,挪到了莫竞鸿身旁。 莫竞鸿旁边坐着乌廷阕,乌廷阕身后站着的则是那名瘦小女人,花琅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奇怪,不由走近几步想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去中州之后可不要忘了师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多惦记惦记你师兄姐妹。” 李元修闷红了脸,呐呐道,“师尊,我知道的,您不要再担心了。” 花琅听得一头雾水,她拉住走过来的明瑾书,问道,“师姐,六师兄去中州做什么?” 明瑾书大咧咧道,“小六要去见见世面咯,乌家正好缺符修,他准备去乌家当五年幕僚。当然,我们青莱也不做赔本买卖,乌廷阕旁边那个小妹妹会留在我们门中,给孩子们授课音理。” 花琅震惊到几乎失语:“什么?!” 这是……交换生? 花琅要给他们跪了,选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李元修! 他走了,主线怎么办? 这事花琅绝对接手不了。 因为,原书中, 谢寒惊的师尊,可是被剧情杀的第一人啊! 第21章 试炼择选 在原书中,李元修常年闭关,鲜少出门。 正好在内门遴选当日,李元修出关。路过大比时,瞬间被谢寒惊资质所惊,就要收他为徒。 谢寒惊拜入落潭峰后,李元修教导几日便又跑去闭关,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男主,在此期间,男主自学青莱心法,又偷学了三大绝学。 直到谢寒惊暴露血脉一事发生。 门中众人只以为燕容是妖,唯有李元修发现了异常,正要去指认谢寒惊,却在当日被人发现横死渡劫崖上。 原著在此处留白,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是谢寒惊杀人灭口。 花琅想到这里,虽然万分同情李元修,但她绝没有舍己为人的勇气啊! 花琅颤颤巍巍,“师姐,非要六师兄去吗?青莱这么多符修,就不能换个人吗?” 明瑾书理所当然道,“那些人乌家怎么看得上,师妹你不用担心,虽然你六师兄为人畏畏缩缩,一副软蛋样儿,但他的符咒术就算到*了中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必不会给咱们丢脸!” 花琅两眼一黑,她不是在担心这个啊! 明瑾书对此无知无觉,还在开解她,“师妹你用的静虚符就是他画的,是不是很厉害!” 花琅僵硬附和,“是啊,是啊……” 见交换生一事已成定局,花琅转而求助系统道,“001,怎么办,谢寒惊的师尊都跑路了!” 001也正傻眼,【这、这,统也不知道……】 一人一统沉默片刻,同时出声, “别想让我顶上这部分剧情啊!” 【要不宿主你来当男主师尊。】 …… 花琅大怒,痛骂001,“你明明知道男主师尊的结局,怎么还可以让我去送死!” 001心虚道,【宿主你别生气,统肯定不会让你真的死掉的,咱们不是还有积分吗,到时候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再活一次也没事的。】 花琅不同意,“不行,那也很痛啊!” 001委屈:【可主线总得要走嘛……】 花琅有些烦躁,“让我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郁闷地给师姐打了声招呼,花琅打算回歧净峰,眼角一瞥,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谢寒惊。 花琅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她立马低下了头,当做什么人都没瞧见,直直往前走去。 没想到,谢寒惊却迎了上来,站在花琅前面,喊她,“小师叔。” 被逮个正着,花琅只能抬起头,“有什么事吗?” 谢寒惊认真道,“还没有谢过小师叔的药,伤口已经好了……也不疼了。” 他低眸看人时,下三白和微微拉直的眼线显出惊人的冷淡,但很快,谢寒惊微微低下了头,眉目柔和了下去,“还有……小师叔可有使用安寝香,弟子第一次制香,不知道合不合师叔心意。” 花琅想到了一直放在桌上、没打开过的安寝香,又看着谢寒惊似有期待的双眸。 干脆撒谎道,“用了,还可以,你还有什么事吗?” 花琅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了。 谢寒惊,“弟子还想问师叔一事。” 花琅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果然,谢寒惊下一句就是:“今年的遴选,您会参加吗?” 花琅沉默良久,最后在001的逼迫下,才勉强蹦出一个,“……会。” 这一字,落在谢寒惊耳里就像是什么承诺一样,他郑重地点点头,见花琅频频望向远方,他道,“小师叔这是急着回内门?弟子送送您吧。” 花琅哪里是想回去,只是想赶紧逃离他。 花琅随手指向一条小路,“不了,我还有点事,不和你同路。”随即逃也似的跑了。 留下谢寒惊怔然地目送她远去。 小路蜿蜒,苔痕在两侧泅开,又被树影染得深浅不一,葱郁的灌木落了花,引来几只白蝶相戏。 花琅脚步匆匆,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很快,前方隐约可见几道人影,这几人边走边聊,闲谈声渐渐清晰。 “这次遴选竞争激烈,真不想参加,要是输给那群新入门的弟子的话,未免也太丢脸了。” “哎,我比你还惨,我资质丙下等,今年要还是考不过的话,我连外门都呆不下去了。” “王兄莫要气馁,大不了咱们一起回村里种田,这仙真不是常人能修的。” 花琅停下脚步,站在路中央,后知后觉—— 潘煜被她提前解决了,那燕容被检测出来毫无资质,又无人愿意收他为徒的话,按照门规,岂不是会被直接逐出青莱?! 第25章 他尚在青莱时,他弟弟都不愿放过他,要是燕容真被退回了王府…… 就算他侥幸活到觉醒资质的那一日,这些经历,恐怕会让他直接迈入魔道了。 思及此,花琅心事更重,几乎是埋着头回了屋。 她把自己摔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侧过身时,一抹白色忽然闯入视线。 是被她搁置在梳妆台上的香丸瓶。 花琅想起与谢寒惊的交谈,伸手将瓷瓶够了过来,轻轻拔开塞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香丸取出,压进香囊。 仔细地把香囊挂在床帐上,花琅深吸了一口气。 清冷淡调梅香初闻冷冽似雪,淡去时又如薄霜飘渺,在鼻尖若即若离。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瞬间放松不少,没想到,男主在制香这方面还颇有天赋。 花琅合衣躺在床上,在萦绕的冷香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梅香沁透梦境,恍惚中还有书册翻动的声音,花琅侧头去摸床帘却摸了个空,她睁开眼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眼前的黑是均匀雾蒙的深灰色,感知不到任何光影、形状和其他颜色,可耳边,分明有烛油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响起…… 她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新入门那家伙倒真是个怪胎,平日里一句话不吭,天天捧着个小玩意儿发呆。” “别说了,他就是个疯子,为了晋升什么都做得出来,像是那些关在妖塔里几十年的硬骨头,长老都不敢杀,他为了当上我们师兄,竟然把妖塔都清空了,当时满地都是血,啧啧啧……” 人声远去,刺目黄光透了进来,花琅这才看清周遭,她仿佛变得再小不过,静静地躺在一人掌心上,这个场面再诡异不过。 阴影垂下,有发丝搔在花琅身上,花琅觉得有些不对,下一刻,她感受到一滴泪落在了她的身上,泪珠近乎是冰的温度,将她冻得一个激灵! 花琅醒了。 她伸手摸向脸,什么都没有。 睡了一觉之后,她的思绪本该清晰许多,可梦里的一切又让她有些愣神,她躺回床上,紧紧闭上眼睛,试着继续做方才那个梦。 可躺着躺着,她不仅没能睡着,反而愈发清醒。 如果她执意逃避收徒,以谢寒惊的资质,定会被其他人收入门下,大师姐在外游历,那么很有可能是明瑾书。 如果自己想要完成任务的话,就只能看着明瑾书走向死亡。 而自己手拿剧本,还拥有复活的机会,无论李元修去不去中州,自己都应该是最适合成为谢寒惊师尊的人…… 更何况还有燕容拜师一事,她若是再逃避下去,恐怕只会误了主线又害了燕容。 * 莫竞鸿皱眉问道:“小七,你当真要现在就参加峰主考核?” 花琅点了点头,“师尊,我已经决定好了,最好就安排在今日。” 一旁的明瑾书劝阻道,“师妹,峰主考核难度可不低,当初你两个师兄都在考核中受了重伤,最后断胳膊断腿地回来,师姐还是希望你再等些时日,实力稳定后再考虑此事。” 莫竞鸿也赞同道,“没错,你师姐说得对,这件事情可不是儿戏。” 青莱的峰主考核,是在数百里外的一片叫墟礁的地方进行,墟礁与妖魔两界相连,内有数千峰,常有妖魔占峰为王。 而考核的内容便是,斩杀一只妖王。 花琅早早便了解过考核事宜,她坚定道:“师尊,我已经考虑过许多遍了,不会后悔的。” 莫竞鸿闻言,瞅瞅明瑾书,明瑾书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几人僵持片刻,莫竞鸿仍是妥协了。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空气中浮动起灵气,在他手心上方汇聚成了一副极为广袤的“地图”。 这地图虽小,可仔细看去,其中有着密密麻麻数座高山与夹在中间的悬崖山谷等,可谓精巧至极。 有几缕金色的灵气逐渐变红,连带几座被染红了的山在地图中变得格外显眼。 花琅看向最靠前的一座标红山脉,问道,“师尊,这是?” 莫竞鸿道,“此乃番鸿山,这山上不久前来了一只蛇妖,虽说只有地阶上等,但它体内带有剧毒,招式也颇为诡谲,实力绝不容小觑。” 莫竞鸿示意花琅随他看向靠后许多的其他山脉,“番鸿山我已交由你师姐,小七便在这后面的十座山中选择吧。” “这几座山中的妖物实力虽也不俗,但却没有那蛇妖灵智高深,打斗起来应当轻松不少,比如这座山上的……” “师尊,我要去番鸿山。” 莫竞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花琅指着最前的山脉,重复道,“考核之地,弟子选择番鸿山。” 第22章 考核其一 番鸿山枯木林立,雪深数尺,山底时还可见几只停在光秃树枝上的鸟雀,愈往山上爬,荒凉愈现,死寂一片,唯有落雪簌簌声。 遴选大比近在眼前。 花琅需在五日内完成考核并返回青莱才能赶上,故此她只能选择最近的番鸿山做为试炼点。 “咔哒。” 花琅踩断一根埋在雪里的树枝,木断声刺耳。 她环视周围,天色又要晚下来了,番鸿山大到可怕,若再不抓紧时间寻到蛇妖踪迹,恐怕就来不及了。 陈雪与新雪堆叠,每一步都如深陷沼泽,花琅手扶着身旁枯焦的树干,费劲地拔出卡在断裂枯枝里的腿。 “仙人,您抓着我的眼珠子了。”荒天野地里,一道细弱的声音几乎是贴在花琅耳边响起。 花琅被吓了一跳! 刚收回手,就看见方才手心下那块嶙峋的树皮蠕动扭曲起来,逐渐化成五官的样子,两块凸起的树疤变为眉毛,组出了一个“八”字形,显得颇为可怜。 “……妖?”花琅立马警惕地聚起灵气。 “别别别!”枯树细声细气解释道,“仙人您可千万别杀我,我虽是妖,但却是走运才开了灵智,至今连条腿都没修炼出来,五十年来,从未离开过这里,更别提杀人了。” 花琅松了一口气,觉得它出现得正好,问道,“你说你在这里待了五十年了,那这座山上有一只蛇妖,你见过吗?” 树妖闻言抖抖树杈,颇为自得,“当然了,这座山上我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来,山头上妖来妖往,只有这只蛇妖活了最久。仙人您是为它而来的吧,它平日里就待在山顶的温泉里,您顺着我树杈指的方向再往上爬几里路,就能看见温泉了。” 花琅眯眼看向它指的方向,遥遥不见尽头,不知还要爬上多久,“多谢,祝你早日修出双腿。” 说完,花琅便提步地往山顶赶去。 越往前,积雪越发薄了起来,温度明显上升,依稀还能嗅到硫磺的气味。 花琅绕过满地冒着泡的小水洼,额头都依稀冒出汗水时,终于看到了前方数尺宽的天然温泉池。 水雾弥漫,池中白茫茫一片,依稀看见几块巨石突出水面,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花琅低头又向池底看去。 池底则是堆满了黑梭梭的石子,颗颗又大又密,往前布去,似乎一直延伸到了池子的另一头。 将池子巡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花琅清清嗓子喊道,“有妖在吗?!” 只有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回答她。 花琅不愿放弃,她眯眼看向水雾中,想要找到池子的尽头。 极目望去,依稀可窥见远处漆黑的地面。 倒是比她想的近一些,日落之前,或许还能赶到对岸瞧瞧。 花琅转身想借力渡水,足尖却不小心将一枚石子踢进了水中—— “咚!” 水面泛起涟漪,花琅回头瞧了一眼,没察觉到异象,便继续往前走去。 但不出几步,她就感到了不对。 花琅再次回头时—— 就瞧见那一池黑梭梭的石子,似乎在极其缓慢地蠕动。 起伏见,落在石子上的薄灰被温泉水冲去,露出黑亮光滑的表面……那不是石头,那分明是巨大的蛇鳞! 这只蛇妖的身躯,竟然将这座温泉占满了! “咕噜咕噜咕噜——” 随着蛇身挪动,真正的灰白色池底露了出来,气泡前仆后继地冒出,掀起一道道热浪。 蒸汽上涌,水雾被搅动,花琅先前看见的“地面”也彻底露了出来—— 那是一颗直立起来的、极为硕大的蛇头! 蛇头上覆有比蛇身略小的密密黑色鳞片,一直蔓延到鼻尖,随着巨蛇鼻中喷出一道白汽,它彻底睁开了双目。 血红的竖瞳瞬间锁定花琅! 巨蛇兽性满满的注视下,花琅感觉汗毛都立了起来。 寻觅已久的蛇妖,出现了。 那蛇头张开血嘴,口吐人言道,“又是一个来找死的?” 花琅稳住阵脚没有露怯,“你在人间犯下杀孽上千起,如今又霸山为王,今日我正是为……” 第26章 没等花琅念完开场白。 水面层层炸裂开,人高的粗壮蛇尾擦过地面,荡起层层飞石、不耐烦地向她扫来—— 花琅险些呛一嘴灰,连连掠出去数丈远,才没有被这巨大的蛇尾所伤。 这条蛇怎么连听她念完台词的耐心都没有! 不等她继续诟病,那蛇尾一击不成,转而又向她砸了下来。 力劲之大,花琅耳边只剩呼啸风声! 花琅调整状态,脚尖轻点地面迎了上去,天疏仿佛带有千钧力道一般刺向蛇尾,硬生生抵去了蛇尾向下的力,天疏在她手心一旋,带着余劲扎入蛇鳞缝隙中,强行剥下数片鳞来! 蛇妖吃痛,调转方向,蛇尾重重拍打在地面,激起的气浪瞬间将水洼中的水尽数掀干。 花琅一心速战速决,她持笛默运心法,音御数式犹如道道桥梁,将她和天疏连接起来,灵台通明间,仿佛人音合一,灵气如江流灌入大海一般滔滔不绝,沿着笛身奔涌,最后尽数融入了招式之中。 明显强化的音刃带着破空之势,凝为片片白光刺破混沌! 巨蛇并未束手以待,它周身泛起淡淡绿光,鳞片瞬间犹如铜墙一般,为它组成一道坚硬的壁垒。 音刃如刀剑般锋利,划过绷起的鳞片,留下刺目的白色痕迹。 巨蛇高高立起蛇头,随后张开上下颌骨,巨大的嘴如一方血洞般深邃可怕。 水雾在它嘴里凝聚成黑色的细小冰棱,根根似绣花针大小,随着蛇妖腥臭的吐息—— 剧毒的冰棱猛然刺出,破开水雾时,水雾都冒出滋滋轻响! 花琅运起灵气抵御,这细针太多太密,她灵气虽然已如不要钱般外泄,可仅仅是一瞬的缺漏,一根冰棱就破开屏障,擦着花琅的发丝而去! 冰棱扎入后方漫着水的焦土,剧毒蔓延,地面瞬间就冒起了一阵青烟。 花琅见状,转而撤下屏障,在毒针袭来前,将灵气狠狠贯入池内! 滔天热浪掀涌而起,厚实的水墙吞噬下空中的细针,以柔克刚间,冰棱化为点点黑墨,带着不甘的“滋滋”声、伴着消弭的青烟,融入了水墙中。 水浪方平,一道弦月状的音刃就紧接其后。 那蛇妖试图甩起坚硬的蛇尾抵挡,却没想到这音刃在空中一分为二,擦着蛇尾而过,狠狠地扎上了他的七寸和头颅! 蛇妖吃痛,蜷缩蛇身,在池中扭动翻滚起来。 很快,池中便晕染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花琅正欲乘胜追击,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那小山般大小的巨蟒凭空消失。 血气弥漫的白雾遮蔽视线,竟不知它是如何逃走的。 花琅一惊,轻点水面,破开水雾追去。 很快,她脚尖一点,立在了一块碎掉的残石上,停了下来。 晕染着大片血色的池中央,一个浑身赤裸、难以辨别男女的“人”正伏在池石上喘着气。 它的手肘、沁入池水的腰下,都长着细密的黑鳞,头顶的湿发中,依稀可见两道诡异小凸。 花琅的手紧了又松,她看着眼前颇似常人的蛇妖,反而下不去手了。 犹豫之时,心底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催促她:快杀了它,它只是一只妖罢了,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杀它而来吗? 可过往二十余年的认知又在阻拦着她,令她无法对一个“同类”下手。 蛇妖侧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花琅,它的神色中明显掠过一丝愤怒和不甘。 它咳了一口血,道,“我既不敌你,你想取走我的妖丹,便动手吧!” 又恨恨地望天道,“可惜我每日在这池中修炼,从未害过任何人,若不是为了修炼,我早将你们这些修士都杀了!” 花琅闻言皱起眉头,对它的话颇为不解,“你一句从未害过人,风崖村三百余人的性命就可随意揭过?” “呵,我自幼在赫水长大,修出人形后来到番鸿山,从未去过什么风崖村!” 赫水? 花琅依稀记起这个地方,书中记载道,赫水,深潭也,多生蛟龙。 她想到了什么,重新看向蛇妖的头顶,那藏在乱发下的凸起—— 果真是两只极小的、黑色的角! 花琅惊道,“你不是蛇妖?” 那蛟像是被侮辱了一般,极为暴躁回道,“我当然不是了!我既不是蛇,也不是妖,我是灵蛟!” 花琅有些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情况,为何莫竞鸿的消息是错的? “你当真从未杀过人?!” 灵蛟不耐,“我既然为灵,若是杀了人,只会让我堕入魔道,我为什么要自寻苦头!” “灵,是什么?”花琅不解,它几次三番强调自己是“灵”,可“灵”究竟是什么东西? 灵蛟睨了她一眼,拭去嘴角的血,嘲道,“善灵恶妖,可就因为与人类长得不同,你们就将我们灵也打作妖物,我倒是希望做妖,好将你们这群自大的人类通通吞入腹中!” 善灵恶妖? 花琅眉头一皱,连忙继续追问下去,可知道得越多,她越觉心惊。 原著里被隐藏的细节浮现,花琅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天狐一族恐怕是灵非妖! 原著从天狐被灭族后写起,那个时候修仙界中灵妖界限被故意混淆,书中灵的细节就被抹去了,燕容仙道未成而隐匿下妖族身份,谢寒惊却能自小修仙,身上未带半点妖气,和这灵妖的话倒能对上。 这么说来,谢寒惊杀害李元修一事就存疑了。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谁会杀害常年不与人打交道的李元修? 好不容易解开一个谜团,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花琅收起了天疏,“对不起……你的伤还好吗,我这里有些灵药。” 那蛟也从花琅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他哼了一声,将身一扭,给花琅留下一个光溜溜的背。 “我才不要你们人类的臭药。” 但等花琅掏出药时,他鼻尖微动,依旧背对着花琅,手却诚实地伸了出去。 花琅刚将药盒放在他手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撤回手,肩膀一耸一耸,认真地扒拉起了盒子。 花琅道,“我得先离开了,今日之事万分抱歉,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药,就来青莱向守门弟子报‘花琅’一名,”说完,她又不放心地补充道, “来青莱时,记得藏好你的角和鳞片。” 半蛟掏着药丸,这可都是好东西,人类真是太奢侈了。 他头也没转,利落道:“知道了,不送!” 花琅踩着池水转身,脚步沉重。 她看着挂上晚霞的天,心中却难免带上失落与茫然。 即使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另一个试炼点,时间肯定也来不及了,如果错过内门遴选会发生什么呢? 刚穿书的时候,系统好像告诉过她,主线彻底失败的时候,世界会迎来规则的崩塌,而她也会被崩坏的世界彻底融合。 这一席话的概念极为模糊,花琅本想追问,系统却像是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一般,不再回答她了。 “咔——” 一道极为沉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与之同时,整片池底都剧烈抖动了起来。 花琅被突如其来的地动晃了个趔趄,她在池中站稳,怔然地回过头—— 一截树根从池底破出,猛然贯穿了正倚在石上的灵蛟! 灵蛟光裸的身躯被硬生生顶到了半空中,血红的树杈从他的肚腹刺出。 那扭曲干枯的枝头上,还挂着如碎布般的肉条! 方才还在绞尽脑汁,和人类药盒斗智斗勇的灵蛟躯体犹在痉挛,手指却已无力地松开了。 棕色的丹药从终于打开的盒中滑落,砸进了池里,发出微不可及的落水声。 花琅仰头,从灵蛟身上滚落的、大颗发烫的血液就这么直直地砸在她的脸上,这样轻微的力道却几乎将她砸得晃动…… 一切就如秋风卷起落叶一般,猝然、又缓慢。 花琅尚未能理解时,事情就已发生、又好似终于结束了。 第23章 考核其二 大片大片的血液从灵蛟的身体里涌出,转眼又被树根吸收得一滴不剩。 花琅迟钝地眨眼,血红几乎灼伤她的双眼! 她的心中猛然涌起一股荒谬和愤怒。 她冲了上去,试图阻止这一切,可已经来不及了…… 灵蛟脖颈软下,身躯渐渐枯瘪下去,将树妖的身影漏了出来。 树妖满足地喟叹一声,枝条灵活地翻转,躲过了花琅的攻势,随后不急不缓地抽回深扎在灵蛟腹内的根系。 失去着力点的蛟尸从空中直直坠落,又被花琅飞身接住。 灵蛟本莹润光洁的皮肤暗淡皱缩,紧紧贴在骨架上,显出几分可怖。 花琅固执地向尸体输去灵气,可就如水入竹篮一般,灵气毫无留恋地从灵蛟的身躯中流溢而出,它的妖丹已经被挖掉了! 第27章 灵蛟尸体逐渐凝缩消散,迷离惝恍间,星点灵气犹如只只轻蝶从它体内飞落,最后一只蝶振翅离去时,灵蛟已然化作了半尺长的蛟尸,静卧在花琅臂弯中。 “哈哈哈终于,我终于突破天阶了!”树妖扭动躯干,随着它的动作,树干上凸起一张张脸来—— 兔妖、虎妖、蛇妖……甚至是人脸,交替间,树皮高高凸起,模样极为可怖。 仿佛是有无数条怨毒的幽魂被困于树躯中,又挣扎着想要逃出来一样。 “灵蛟的妖丹果然美味,不亏我等了上百年嘻嘻嘻哈哈哈哈。”短短一句话,树妖的声音便在尖细无辜和粗粝浊重中反复切换,回荡在池中时,犹如鬼音一般可怖。 花琅任它自语,低眸将蛟尸仔细收入戒内放好,她收紧掌心,终于看向树妖,沉沉道,“是你故意诱导来番鸿山的修士,告诉他们这座山上有蛇妖作乱?” “哈哈哈你说那群蠢货?我一路跟着这蛟,吃尽沿途数个村庄,本来以为没有机会品尝到这蛟丹了。没想到,那群人类居然真的相信我说的话,找来这么多人剿妖,多亏你们耗尽这灵蛟的灵气,才能让我得手!” 花琅虽已猜到实情,但真正听到时,心还是不由得一坠再坠,她握紧天疏,哽了半响才冷冷道,“你作乱人间,又视生灵为草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花琅向着树妖盘虬在池底的茂密树根攻去,笛音如晨钟激荡,轰然数声炸裂间,木屑腾飞! “真是口出狂言!若是之前,我可能还会忌惮你三分,可现在我已食灵蛟,还会惧你一个小小金丹?” 细灰未散,树妖的嗓音伴着无数枯枝袭来,数十粗长黑褐的枝条行动诡谲,宛若巨蟒扑食。 花琅持天疏以音刃横扫而过,近处扭曲枯枝寸寸被平切开去,断口处,散发着浓烈地腥臭黑气。 魔气? 这是……以妖身入魔道? 难怪它依靠吞食内丹修炼! 可它既是妖魔,每进一阶理当受到天道责罚,它方才吞食蛟丹强升数阶,为何却无事发生? 花琅抬头望天,只见数片乌云罩顶,是雷刑之象,可此处却并无雷刑落下,她不由皱眉,轻喃道,“天雷呢?!” 树魔见状,桀桀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断了念头吧,不会有天雷的!” “这几座山上,上千颗树皆是我的分身,吸蚀术下,妖丹转换本体分身间,分身早已代我受过雷刑,今日,就算是天道,也帮不了你了!” 那碎木片片聚拢,扭动挥舞在空中的树枝转眼就恢复了原状,重新向花琅袭来。 随后,更有细长树根从地底炸出。 眼看就要卷上花琅脚踝,花琅借力腾空,树根不甘心地追逐着她,从深处层层拔出,将地面撕开一道深渊! 花琅前有万千树枝射来,后有如魔爪般的树根抓来。 她在弹指间作出决定,身体犹如轻燕一样翻转,回旋间,腰部扭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她反身向下化气为剑,带上全身重量,犹如斧凿一般,直直地撕开了庞大的树根。 她一路往下劈去,灵气与树根几乎要迸出火花来! 噼里啪啦碎开的树渣飞溅,犹如流弹一般,将她的衣裙划破,扎进她的身体里。 花琅身后,无数树枝带着怒意追来,想要拽住她,阻止她切开树根,但一时间,竟无法追上将灵气全部灌入这一式的花琅。 天地间,一时只见无数挥舞细影逐着一人而去! 花琅势如破竹,彻底粉碎了粗壮的树根。 她伸手间借来飞散碎木,回忆着谢寒惊在鬼池中的招式,将灵诸术活入木片,反手送了出去。 木片犹如利刃,撞上追着花琅的树枝时,只是微微一钝,随后彻底将枯干的枝木切开! 满天木屑飞扬,咵嚓声不绝于耳,花琅落在池中,踉跄半步。 “该死的人修,竟敢毁我道行!”树魔咆哮道,“今日我定要先撕碎你,再掏走你的金丹好好补补!!” 树魔挥起树根,乌颓的天色下,仿佛无数蛇影乱舞。 它沙哑嘶吼着,只见树冠骤然扩张,无数枝桠迅疾生长,分叉相连,枝末交接,紧密地挨在一起,形成黑压压一片,犹如罩顶。 竟然将花琅包绕了起来! 环境瞬间暗了下去,更为糟糕的是,空气中的灵气也被切断。 它这是想拖到花琅灵竭! 届时,花琅就如砧板鱼肉一般任它宰割了! 铺天盖地的枝条蔓延开来、齐齐对准了最中间的花琅! 花琅灵府空荡,她勉力斩去眼前木枝,但树枝犹如永不停歇般肆意生长,新的枯枝立马补上空隙向她袭来。 细长黑影无穷无尽,犹如深坠蛇窟! 灵气阻滞不过一瞬,花琅的右肩立马被一根树根穿过! 巨大的力道将她撞退几步,体内树根犹如活物一般攀附上她的血肉,残余灵气顺着血液被源源不断地吸走。 花琅的灵气被切断,瞬间失去抵抗之力,就连天疏都从她手心滑落,咕咚一下栽入池中。 “哈哈哈哈哈哈!”那树妖见状,瞬间得意起来。 它微微一动,泛着灵气淡淡荧光的树根便直接将花琅提起。 花琅肩头随着它粗暴的动作迸出更多血液,几乎要染红她半边身体。 树妖将花琅提到自己面前,树皮翻转扭曲片刻,凝聚成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你这张面皮我倒是喜欢,我先将你的脸剥下来,再吃了你的金丹咯咯咯!” 花琅失血过多,唇色都微微泛白了起来,如灵蛟死前一般,她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皱缩起来! 肩头传来的剧痛变得麻木起来,花琅的思绪也微微偏移开—— 她想起了许多人,人脸一张张从她脑中划过,最后定格在一句话上—— 难道,她也要死了吗? 树魔见她眼珠逐渐黯去,得意地伸出枝条,贴上花琅的脸,考虑着从何处下手。 无人知悉,一滴雨水,正从盘结在空中的树隙里渗出。 更多的雨水打在树罩上,越来越多的水珠渗入,水滴逐渐圆润起来。 终于,水滴断开,轻盈又干脆地落下—— “滴答。” 雨滴砸在了花琅的脸上,划开一道透明的水渍。 像是冰冷的手指抚过,花琅的神智奇迹般地清醒过来—— “咦?” 树魔疑惑一刹,顿了片刻后,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还想反抗?这只会让你死的更快罢了!” 花琅竟然在运转心法,可空荡的灵府下,这也只能让自己的灵气加速被树魔吸走。 可很快,树魔就发现了不对,它微微一滞,不可置信地抬头—— 一股极为霸道的威压从头顶压下,这股压迫感令他感到本能的不适,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想要立马逃离此处。 花琅虚弱地笑了起来,“抱歉了,我还不打算死。” 随着话音落下—— 一道紫得发黑的天雷落下,几乎照亮了整座番鸿山,雷罚所过之处万物湮灰! 包绕在天空中的树根更如白纸一般,被轻飘飘地粉碎了去。 撕碎树冠犹嫌不够,天雷继续往下,扎进了花琅体内,又顺着花琅肩头的树根,强大的雷威犹如鞭刺抽向树魔! “啊!” 树魔发出一道惨叫,这个女人,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破了! 天雷于修士而言,是滋养和重生,而对妖魔来说,则是最为残酷的天道惩处! 树魔下意识想抽出树根逃出天雷区域。 可不料,花琅竟不知何时学会了它的心法,察觉到他想逃离的瞬间,吸蚀术运转,树魔体内源源不断的妖气与魔气不受控制地被花琅吸去! 被反客为主,树魔根本无法拔出花琅体内的树根! 妖魔两气一入花琅体内,便被雷劫涤荡得一干二净,树魔逃离无门,只能无助地发出惨叫,寸寸雷纹爬上它的躯干,一点点将树魔生机剥夺而去…… 等到雷劫终散去时,只剩一池焦黑木炭,和半跪池中的花琅。 花琅艰难起身,活动了一下在雷劫下修复的肩膀,踢开焦木,找到了残碎的树魔本体,将它体内数枚大小不一的内丹挖出。 树妖奄奄一息,看着她动作,忽然笑了起来:“咳咳……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你既然已经学会了我的功法,不如试……!” 花琅站起身,在树魔眼前,将内丹用力攥进手心—— 点点飞灰从她手中飘落。 “啊啊啊啊你这个贱人!你知道这是我花了多久才集来的吗!啊啊啊啊我一定要杀了你!” 树魔痛苦地嘶鸣起来,残躯扭动着,试图去接住那半空中洋洋洒洒的细灰。 花琅抬脚踩住它,俯身仔细涮去掌心的余灰,随后才张开五指,利落地接住破水而出的天疏。 花琅看着在她脚底挣扎的树魔,落下一声似是带着惋惜的哀叹,“可惜,你这张脸,我却是喜欢不起来。” 第28章 随后,树魔的面皮被她齐齐削下,在树魔渐弱的尖叫声中,最后一缕*魔气散去—— 与此同时,番鸿山上万千枯木枝条,一扫陈气。 新雪微动间,有嫩绿新芽萌出,瑟立于寒风中。 花琅抬起头,看了一眼云褪后的天色。 妖王已除,现在,是时候返回青莱了。 【作者有话说】 是时候风光回家迎娶(?)小谢了[加油] 第24章 行礼拜师 栖霞峰数座试炼台上,刀光剑影间灵气滚动似烟霭升腾,一对对弟子登台决出胜负。 最为瞩目的,还是在最中央的大台上,一黑一白二人的对决。 黑衣人招招刁钻至极,众人每每以为白衣人就要被打下台时,他都能化去险招,身姿极为轻捷地擦剑旋过,二人修为相差甚远,可这人将避实就虚做到极致,周游台上,连衣冠都未乱。 二人灵气相撞,顿时荡开一阵至寒的凛风,观看打斗的前排弟子一摸眉发,竟然都凝上了片片霜花。 这黑衣人是知霞峰亲传王陌戚,白衣人则是一名叫谢寒惊的外门新弟子。 莫竞鸿也驻足在此,他见二人招式来往间,竟隐隐有谢姓弟子占上风的苗头,不由满意道,“这孩子果然是个好苗子!资质上乘不说,灵气操控与行招收式皆利落干脆,这般天资,恐怕在中州都少见。” 明瑾书点头赞同,“他能越阶对上陌戚,就足以说明天资之高。” 莫竞鸿又看了半响,忽道,“瑾书,为师欲将他分给你慕容师弟,你意下如何?” 明瑾书闻言十分意外,莫竞鸿往年都不见插手拜师一事,今日怎么生出这兴致来了。 她只能劝阻道,“师尊,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按头分配,拜师这么大的事,还是得让人家自己选。” 莫竞鸿不以为然,“难道他还敢看不上慕容鹤这臭小子不成?” 他说完,便回头搜罗着慕容鹤的身影,终于在角落看见了站得远远的、像是一座冷漠的小山的慕容鹤。 慕容鹤见莫竞鸿向他望来,竟直接转过身,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莫竞鸿:…… 莫竞鸿气得吹胡子瞪眼,立马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弟子,让他去将慕容鹤带过来。 明瑾书不放弃道:“这可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人家早有属意之人,师尊你还想棒打鸳鸯不成?” 莫竞鸿,“什么属意不属意的,你慕容师弟不久前少了一名叫做潘煜的亲传弟子,如今门下空缺,这孩子资质又不错,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明瑾书还想劝,可话未出口,台下声音忽地纷杂起来,引去几人注意力。 喝彩声如浪涛重重高攀,细看去,原来是这短短几语间,谢寒惊竟然就击败了王陌戚。 “承让。” 他站在台上行礼,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莫竞鸿当即大喜,悦色道,“好好好!果真优秀,吾没有看走眼!” 莫竞鸿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这少年能得掌门关注,定然前途无量。 “真是羡慕,他肯定能拜入峰主名下当个亲传,不像我,考进内门也只是个普通弟子。” “人家那资质,修炼就如吃饭喝水,那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也不知道他会拜入哪座峰,要是他来我们知霞峰就好了,我可不想整日光对着我那几个师弟的苦瓜脸了。” 莫竞鸿迫不及待地走向谢寒惊。 他看着眼前依旧沉静的谢寒惊,不由夸奖道,“不骄不躁,心性也不错。” “吾问你,你可愿拜入慕容峰主门下,从此随他修习?” 此话一出,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意外。 “怎么是他,不是说掌门和慕容峰主一向师徒不和的吗?” “哪里不和了,掌门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紧着他慕容鹤吗,我估计啊,慕容峰主是青莱未来掌门,这是在给他铺路呢!” “照你这么说,那以后要是慕容峰主继承青莱,他岂不是还有机会当上峰主!” 被迫变成人群焦点的慕容鹤大步走了过来,他紧皱起眉,想说些什么,可又无法发声,只能怒瞪着莫竞鸿。 “!” 莫竞鸿再了解慕容鹤不过,一瞅便知他想说什么,故而怒道,“你懂什么,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下抽你。” 慕容鹤犟驴一样地死盯着他,旁人颇觉压力的体型加上这个眼神,瞬间给人一种师徒二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的感觉。 莫竞鸿压下怒火,不去理会他,转而对谢寒惊继续道,“今日,吾便代他收……” 话未说完,谢寒惊跪了下来,他身姿依旧挺拔,不卑不亢道,“掌门,弟子不愿。” 众人哗然,纷纷以为听错。 莫竞鸿也以为听岔,“你方才说什么?” 谢寒惊垂眸,重复道,“弟子只愿做一普通弟子,不愿拜入慕容峰主门下,还望掌门成全。” 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所有人都大为不解,掌门亲自引他拜在有望继承青莱的慕容鹤门下,而他居然拒绝了?! 莫竞鸿脸色沉了下去。 被慕容鹤这臭小子拒绝就算了,反正他事事都和他对着干,他早就习惯了,可这一个小小外门弟子,竟然也敢忤逆他! 更何况,明瑾书方才不是说,这小子有属意的师尊吗,怎么这下又想当个普通弟子了! 莫竞鸿,“就算对吾的安排不满,何必说出这等气话!你既不愿拜慕容鹤为师,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拜入何人门下?” 莫竞鸿带上威压的质问下,谢寒惊的视线掠过台上面色各异的众人,就在莫竞鸿以为他要说出谁的名字时,他却彻底沉默了。 场内静得可怕。 “青莱能收徒之人,今日均在此处,你既然说不出来,莫非是故意找借口搪塞吾?” 谢寒惊盯着地面,固执道,“还请掌门收回成命。” 莫竞鸿耐心告罄,他指向师徒印,“你今日必须择一师而拜,慕容鹤,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等等!” 一道声音穿过重重人群,犹如玉碎清透,及时地将这场闹剧的注意力分散去。 “是小师叔,今日收徒,小师叔来做什么?” “是啊,遴选提前,她既未坐上峰主之位,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莫竞鸿微微一顿,示意众人安静,看着花琅轻盈地跃上台。 花琅先是向莫竞鸿行礼道,“师尊,弟子已除去番鸿山上妖王。” 说完,她摊开掌心。 众目睽睽下,一座灵气组成的蜿蜒浩荡山脉浮起,那一座最大的山头上,不详的红光像是熔炉中熄灭的余烬一般,渐渐黯去。 附近几座山上,明灭的微小红点,也随之尽褪。 这下再也安静不下来了,众人爆发猛烈的哄讨声。 “小师叔真的通过了考核,我们青莱又一多一位峰主了?!” “我能撤回一个拜师吗?我想当小师叔,不、花峰主的首徒!” “呜呜呜早知道就不拜师这么早了。” 莫竞鸿看着眼前眼下微有青黑,但目光炯炯,明显在此行收获颇丰的花琅,难免带上欣慰之感。 “番鸿山妖王祸乱仙凡两界已久,小七,你做得很好,但你如此莽撞闯入殿内,可是有何急事?” 花琅抬指,指向跪在自己旁边的谢寒惊道,“弟子想要收他为徒,求师尊肯许!” 她站的笔直,目光坚定。 衣饰微微凌乱,似是匆匆更换,握紧的手背上,还有着一道不知哪里蹭的青灰没来得及拭净。 谢寒惊收回视线,亦俯首道,“求掌门成全。” 莫竞鸿险些被气笑,他才算是明白了明瑾书说的话何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吾不懂事,拆散你们二人了!” 花琅觉得他说的话怪怪的,准确来说,从她入场,就感觉气氛十分诡异了。 但眼前最为要紧的,还是从慕容鹤手里抢回男主。 花琅跪下,“弟子在入门试炼中,便早与这位谢姓弟子结下师徒之缘,望师尊成全。” 莫竞鸿视线久久停在花琅身上,终是拂袖,长叹一气。 见莫竞鸿有松动之意,一旁的明瑾书趁机道,“师尊,这孩子天资甚高,让他在师妹门下做个首徒岂不正好?师尊若是想替慕容师弟收上几个弟子,我看那边台上又出了几个好苗子,资质也是极好的。” “罢了罢了,想收便收吧,为师还能拦你们不成。” 明瑾书笑眯眯地让人将那几个弟子领过来,还不忘提醒莫竞鸿道,“师尊,别忘了师妹的授印,你不给她,她收不了徒。” 莫竞鸿无奈抬手,指尖浮现一枚翠玉印,玉印四面刻满青竹,天地灵气都隐有汇聚此玉之相。 他正色道,“吾徒花琅,自今日起,你便是顷竹峰峰主了。为师希望你从此担负起峰主职责,切莫令为师失望!” 第29章 花琅垂首,双手托起玉印。 一道暖流自掌心贯入,玉印消散在她手中,顷刻间,她的感知中,浮现出了一座山,其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知悉入心,花琅闭上眼,细细感受,甚至能看清在寒溪中戏水的白鹤身上的每一片羽毛。 “花琅定不负师尊所托。” * 莫竞鸿走后,气氛顿松。 花琅站起身,与明瑾书聊了两句,一转头,谢寒惊居然还跪着。 她下意识想拽起他,谁知谢寒惊摇了摇头, “弟子还未向小师叔行拜师礼。” 拜师礼?这东西她和莫竞鸿之间都没有行过。 少年三跪九叩,动作极为标准苛刻,他深深一拜,神色再认真不过。 花琅全程没敢直视谢寒惊的双眼,男主这么真情实意地拜师,可她知道—— 他们的师徒缘分不过个把月而已啊! 谢寒惊不知她所想,端端正正行完礼,他字句如叩弦,声声入耳。 “弟子谢寒惊,拜见师尊,此生唯师命是从。” 第25章 健康审美 “你想气死为师吗,虽说收徒是你的自由,可你竟然收了一个毫无资质的废物!” 歧净峰上,莫竞鸿立眉瞪眼,恨不得把花琅倒过来抖抖脑子里的水。 花琅没想到莫竞鸿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心虚地低下头,“师尊,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那你现在就解释给吾听!”莫竞鸿气得踉跄几步。 花琅连忙上前扶住他,认真道:“师尊,燕容资质被毁,皆因体内寒毒作祟,虽说在修炼方面落人一步,但他在术法的理解上十分有天赋,往后若遇造化,必定会一鸣惊人。” 这确实不是花琅编来骗莫竞鸿的。 昨日花琅找到燕容时,他正巧在试炼台上,花琅便拉着谢寒惊一同在台下观战,没想到,她越看越意外。 燕容对青莱各种心法可谓了如指掌。 他能够轻易地找到心法缺漏,预判对面每招每式,一场下来虽因灵力不足而落败,但对面也没在他手底捡到什么好处。 台上台下二人都血淋淋的,着实是吓坏了围观的人,若不是花琅在此,恐怕下一秒,燕容就要被当做邪道丢出青莱了。 莫竞鸿哪里知道这么多,他只觉得这几日,人都要被气老几十岁。 就算那什么燕容理解能力满分,没有天赋,就难以修炼;没有灵气修炼,那其它东西就都是个屁! 他恨铁不成钢,“好好好,他缺造化是吧,罗垠秘境近在眼前,吾倒要看看他会有什么机缘。” 这下轮到花琅傻眼了,燕容重获天赋是在三年后,罗垠秘境里哪有什么机缘。 “师尊,这会不会太快了,有时候,机缘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莫竞鸿睨她一眼,“快吗?为师见小七言辞恳切,信誓旦旦,还以为那姓燕的明日体内就要蹦个金丹出来了。” 花琅还想拖些时日,莫竞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摆摆手,道,“好了,为师要闭关一段时日,罗垠秘境结束前,非要事勿来打扰吾。” 话罢,莫竞鸿大步离开,像是真真切切急着闭关一般。 可花琅见他走的方向,分明是酒窟。 哪有人会在酒窟里闭关的?! 被莫竞鸿摆了一道,花琅愤愤不平地回到顷竹峰。 顷竹峰名字中虽带了一个“竹”字,但峰上仅有一小片竹林,漫山种的却都是梨树。 暮春时节,梨树开得正好,黄绿色的叶片几乎被大片大片雪浪盖去,若遇那微风一吹,雪浪便漫到地上,一地花瓣几乎能淹到脚踝。 花琅估摸着时辰,这个时候,谢寒惊和燕容二人应该差不多下课了。 内门里有数十种课程,包罗了绝大部分常见术法,其中又各分低中高阶课程。 弟子们可自行选课修习,课程结束时,还需得参加相应考核,若是多次考核皆不及格者,则会被发配至外门重新修炼。 当然,想投机取巧不选课,也是不被允许的,未修满足够课分者,只会被发配得更快更偏僻。 每每看着其他弟子为了一点课分互扯头花,花琅心中都颇为感慨,还好自己开局选了个金丹修为,一到青莱就被划到了毕业生的行列。 刚至峰顶,花琅果然瞧见了下课的谢寒惊。 他面前正站着一个身形颇为娇小的少女。 二人立于梨树下,那名少女正仰着头,似乎在和谢寒惊说着什么。 少女背对着花琅,花琅瞧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一个圆润黑亮的后脑勺。 花琅的脑子里,飞速转过了原著里几十个女配的名字。 再看谢寒惊,他则是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从始至终都盯着一旁的梨树,仿佛比起眼前的少女,这棵树更让他感兴趣。 花琅抽了抽嘴角,隐约有了猜想。 《仙道》身为言情小说,男主在前中后期,都没能和任何一个女配成功拉出感情线,这实在是不合常理,除非……他早有修无情道的想法! 花琅瞬间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的门槛。 那边树下走神的谢寒惊终于看见花琅,他直接扔下少女,走向花琅。 “师尊,您回来了。” 花琅一时被他挡住视线,连忙歪过头,想要看清梨树下的那个少女。 那少女缓缓转过身—— 花琅:? 怎么是你?! 这不是乌庭阙留下的交换生吗! 乌曼慈远远和花琅对视一眼,见谢寒惊迟迟没有回头,便转身,利落干脆地走了。 见人已走远,花琅收回头,装作不经意道,“那人好像是乌小姐吧,你方才和她在聊什么?” 天知道她有多好奇! 谢寒惊明明一心复仇,却又对近在眼前的仇人无动于衷,这到底是为什么! “乌师姐方才说,弟子对乐曲的欣赏异于常人,给了弟子一段录下的灵音,叫弟子课后多加学习。”谢寒惊提及乌曼慈时,神情十分平静,仿佛只是说到一个路人一般。 花琅:“就说这个?” 谢寒惊点头,“嗯。” 花琅皱起眉:“她没有问你其他问题吗?” 这乌曼慈,极有可能是乌庭阙留下来监视男主的耳目,恐怕乐理一事是假,借机试探才是真。 谢寒惊摇头,“没有,她让弟子暂停习乐,先培养健康审美。” 乐理课,培养审美? 花琅心里更怀疑了,她见谢寒惊神色居然有些黯然,出声安慰道,“……无事,乐理虽看天赋,但多加苦练,往后未必不能胜过他人。” 谢寒惊似乎振作些许,“弟子定会勤学苦练,不负师尊期望。” 花琅点点头,与他一同走在梨花树下。 师徒二人走到院前,花琅见院门紧闭,顺口问道,“燕容呢,你没和他一起回来?” 谢寒惊开门动作一停,问道,“师尊,燕容是何人?” 花琅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见谢寒惊神情疑惑不似作伪,震惊道,“燕容是你师弟啊,昨日我不是还叫你给他包扎了伤口吗!” 谢寒惊续上方才动作,打开院锁,在花琅指责的目光下,他才补充道,“原来师弟名唤燕容,是弟子一时忘记了。” 花琅见他神色坦荡,不见丝毫愧疚,心中诽谤,你这是忘记了吗? 是根本没记过吧! 她承认让男主和反派结为师兄弟是有些过分,但现在他们两之间不是还没有结仇吗! 花琅有意培养二人关系,毕竟谢寒惊不仅是燕容入魔的导火索,还是最后借天雷之手杀死燕容的人! “你们既为师兄弟,往后相处时间只多不少,合该互相关心关心。” 谢寒惊点头,替花琅推开门:“弟子知道,只是燕师弟似乎不喜欢我这个师兄。” “今早师尊出门后,弟子本想给师弟上药,可他分外抵触,似乎对弟子极为不满。” 花琅闻言不禁忧心,燕容居然对谢寒惊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同门之谊果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 可她又觉得谢寒惊的话似乎也有些不对,她不是昨日就让他去给燕容包扎伤口了吗? 花琅踏进院子,正要再问问谢寒惊。 突然,像是踩中什么极为光滑的东西一般,她脚底一滑! 正要摔倒时, “师尊小心!” 谢寒惊只落后她半步,立马上前一把扶住了花琅。 花琅扒住谢寒惊的肩,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就看见了—— 右侧那间属于燕容的木屋,仿佛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恶战,塌的塌、断的断,支梁椽条滚落一地,整个掉落的屋顶中央,还能看见被灵气炸开的大洞! 而她脚底下踩到的,正是一块碎掉的垫木! 【作者有话说】 小花:吹笛。 小谢:好听。 第30章 乌曼慈不语,只是一味循环播放乌庭阙的笛曲录音。 * 打个微小广告,主页新增一个预收[害羞]是穿书男主和土著女主 第26章 入门入土 “你是说,你出门之前,这屋子还是好好的,而你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塌?” 花琅坐在院子里,看着后勤小弟子们修补木屋,她仍觉得有些恍惚。 谢寒惊面无表情地点头,他坐在花琅对面,一张冷脸看起来有信服力极了。 花琅深呼吸,指着屋顶的大洞,再问,“那屋顶上的洞怎么解释?” 谢寒惊沉吟,“大约是来寒潭叼鱼的仙鹤不小心砸出来的吧。” 花琅:…… 你要不睁开眼看看,那是鹤能砸出来的洞吗?! 后勤带队的大弟子见花琅脸色扭曲,吓得在一旁踟蹰了半响,才上前行礼道,“花、花峰主,屋子损坏太过严重,恐怕还需要几日才能修好。” 花琅轻咳一声,努力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这顷竹峰上,合计就搭了这三间屋子,如今一间被炸毁,要是让燕容和谢寒惊一起住上几日,恐怕到时候待修的就是两间屋子了。 可总不能让人搬回外门住,燕容本就身上带伤,来往内外门实在费劲。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将燕容安排在其它峰住上几日了。 花琅忍不住又瞪了一眼谢寒惊,他们师兄弟培养感情的事,也得暂时搁置了。 那弟子见花琅脸色变化,小心问道,“峰主若是在为房屋发愁,弟子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帮上些忙。” 花琅闻言来了兴趣,“什么地方?” “弟子来顷竹峰前,翻找过往年修缮记录,上面记载,在顷竹峰山腰西侧有间竹屋。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峰主若是想用,恐怕得先遣我们几人去打扫一番为好。” 花琅十分意外,她分明记得昨日接下翠玉印时,并未发现顷竹峰西侧有着什么竹屋。 峰上一花一草理应皆录在翠玉印中,一间屋子就算是过旧倒塌,也不应该毫无痕迹残留。 谢过这弟子后,花琅起身叫上谢寒惊,准备去山腰西侧一探究竟。 绕过梨树林,二人又往西下走了片刻,果然进了一片竹林。 竹林静谧,从竹隙里透出的光斑斓地撒在地面,踩过干黄的落叶,不时有细直的枯竹枝被压断,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花琅深吸了一口竹林里格外清爽的空气。 她拂开茂密泛黄的竹枝,看着地上将落叶顶出一个个小包的蘑菇,随口感慨,“好多蘑菇,可惜在这林子里藏着没人发现,白白长坏了。” 谢寒惊也看见了竹根处的大丛蘑菇,接声道,“师尊觉得可惜,不如回去时摘上一篓?” 花琅心中意动,可想到食堂不接受自带食材,又叹气道,“算了,挖回去也只是浪费,还不如在这林中长着呢。” “弟子在凡间时,倒是下过几次厨,师尊若是不嫌弃,弟子可以一试。” 他一个天狐少主还会下厨? 花琅半信半疑,“你会做菜?我记得你进青莱时,看穿着,倒是不像普通人家。” 谢寒惊摇头:“弟子家族早已落魄,那一身衣饰,不过是以前家中帮衬过的长辈所赠。凡间日子无趣,弟子就在这些地方学了些皮毛。” 花琅点头,谢寒惊说的长辈,应该就是助他逃出来的家族分支。 天狐一族虽灭,但追随男主的手下仍不在少数,这些人在男主的复仇途中,还提供了不少助力。 花琅:“话说,你家中长辈送你来仙门,自然是希望你在仙途中青霄直上,掌门让你拜入慕容鹤门下,你为何要拒绝?” 花琅怀疑,原著里谢寒惊没有拒绝李元修,是因为他管教弟子颇松,男主便可以趁机偷学功法和更好地隐藏身份。 而现在,他拒绝慕容鹤转而选择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比慕容鹤比较起来,更方便当做偷师工具人。 本以为谢寒惊会随口敷衍过去,可半响过去,她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花琅正要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上时, 一道微风擦着她眉心而过,极为轻细,犹如发丝划过。 这是常人难以发觉的变化,但花琅敏锐地发现了异常……这里的灵气波动极为古怪。 又是一道细风,正要掠过二人眉心,花琅侧身将谢寒惊护在身后,抬指,一片竹叶飞速破开诡风,直直地刺进地里。 竹叶带动的风掀起地面沉积的枯腐落叶,爬着蜿蜒菌丝的潮湿泥地上,还能窥见朱红色的阵法痕迹。 花琅射出的竹叶正稳稳扎在阵心上。 片刻后,灵气波动散去,花琅只觉双眼瞬间明透,前方的竹林几番变换,一间竹屋凭空出现,竹屋颇大,四墙透着斑驳黑褐的火烧痕迹。 看来她先前没有发现竹屋,皆是因为这林中藏有阵法,将屋子遮蔽起来了。 花琅迫不及待地抬脚走向竹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谢寒惊忽然开口, “大概是因为……师尊是弟子见到的第一个仙人。” 花琅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就因为这个?” “嗯。” 花琅扶额,这莫非就是蝴蝶效应。 好在目前主线还算在把控中,男主也在她眼皮子底下待在,出不了什么意外,若是男主跟着慕容鹤跑了,那才是真的天塌了。 谢寒惊微微低下头,他已经可以确定了,他越是靠近花琅,修为进展越是阻滞,可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道力在拽着他,如入迷雾之中,让他情不自禁步步往前,哪怕踏进沼泽。 “吱呀——”一声,竹屋大门被花琅推开。 外屋窗户大开着,从透进来的光线中,还可以看到空气中漫游的细灰。 屋内各式家具一应俱全,花琅随意地溜达了一圈,书案桌椅上空无一物,除了灰以外,她没发现任何东西。 看谢寒惊往里屋走,花琅也跟了上去。 里屋有着一张空竹床和妆镜椅子等物,花琅没瞧出什么不同,她疑惑道:“这屋子里左右不过放些普通东西,为何要用阵法藏起来。” 谢寒惊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揣测道,“或许是前任屋主不希望被人打扰所设,后来在搬离竹屋时,又忘记将这阵法抹去?” 花琅摸摸下巴,“应该是这样,那阵法里的灵气循环枯竭,看样子也有十几年了,确实像是屋主所设。” 谢寒惊点点头,见花琅在屋内摸索,他道,“这屋子落灰许久,又位于竹林深处,受潮严重,怕是不适合给燕师弟暂住。” 花琅伸出食指抹了一把旁边的墙,指腹擦过的地方瞬间明亮起来,印出了她的脸。 这原来是一扇贴在墙上的妆镜,只不过墙灰太重,一时掩盖了镜身。 花琅抬指一看,指腹上果然是一层厚厚的灰。 这屋子确实不能住人了。 “只能给他另寻住处了,”说到这里,花琅后知后觉,“话说都下课许久了,燕容怎么还没回来?” 谢寒惊这才慢悠悠道,“燕师弟今早上课时,被勿翎峰弟子带走了,师尊不必担心他。” 花琅:? 她不可置信道,“什么?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带走了?” 谢寒惊宽慰道,“他们见师弟病情太重,便将他带回医馆医治,今晚师弟应该不会回来了。” 花琅沉默良久,“下次有这种事,你一口气说清楚。” 谢寒惊认真点头:“弟子知道了。” 花琅顺手把手摁在桌下,擦去指腹浮灰,叹气,“这屋子住不了人,阵法也只是摆设,看来我们两白跑了一趟。” 谢寒惊:“师尊不是想吃林里的蘑菇吗,弟子挖些回去,便算不得白来了。” 花琅同意地点点头,她刚抽回手指, “铛!”桌案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声极为轻巧,但室内本就寂静,二人瞬间同时低下头,紧紧盯着发出响动的地方。 花琅指腹摸过的桌角上,一间暗屉缓缓弹开。 浮灰散去后,一本泛黄破旧的书册出现。 花琅:…… 花琅:!! 静静躺在抽屉里、挂满薄灰的古籍,在花琅眼中就犹如透着金光一般神圣。 这故事情节她可太熟悉了,终于轮到她蹭男主的光了吗! 这里面定然记载着什么极为玄奥的功法! 花琅期待地伸出手,轻轻地拿起倒扣着的秘籍。 她将秘籍小心翻转过来,露出书封, 缓缓几个大字出现眼前—— 《笛修基础:从入门到入土》 花琅:? 花琅不信邪,用灵气隔开灰,将书掀到第一页。 随时都要碎去的纸页依稀可见两行大字,字迹犹如幼儿初初学字一般歪扭: 此书与天疏二物共赠吾女——慕容筠 第31章 第27章 小心菇毒 天疏? 花琅仔细辨认字迹,虽然线条歪斜不堪,但笔画清晰分散,这确实是“天疏”二字。 那这落款的慕容筠,应该就是天疏前主人。 按这句话的意思,她分明是想将这宝物交予自己女儿,可为何最后天疏到了莫竞鸿手中,然后又被他给了自己? 谢寒惊见她面色变化,开口问道,“师尊,这书可是有何异常?” 花琅掩上书页,下意识将那两行字藏起,“……无事,看这书名,想来里面也是记些乐理知识,乌小姐既让你先打好基础,这些论理你也不必急着学。” 见谢寒惊乖乖点头,花琅瞥向窗外,引开话题,“日头愈发大了,先去将林子里的蘑菇采起来吧。” 听到花琅的话,谢寒惊收回放在书页上的目光,转而和花琅一起看向竹窗外。 果然,竹影下的日光明显亮了起来,地面都隐约蒸腾起了雾气。 见状,谢寒惊立刻动身往林子里钻,行色匆匆,仿佛再晚一步,那几朵蘑菇当真就蔫了一般。 花琅心虚地收起书,最后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其它暗柜后,才追着谢寒惊步子出了屋。 二人蹲在竹根下。 拿竹枝轻轻拔开鼓包的落叶,随着一股潮湿的腐殖质气息弥漫,底下白白胖胖的蘑菇就探出头来了。 膨大的菌柄柔软微湿,掰断时,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咔哒”一声。 花琅一开始还因古籍一事分心,但不过片刻,她的注意力就被这蘑菇给吸引去,专心致志地和谢寒惊分头摘起了蘑菇。 花琅越摘越远,她看见更为阴翳的深林里,依稀可见几朵尤为白亮的菌盖,正打算往密竹里挤,谢寒惊侧身过来拦住了她。 他提醒道,“师尊,已经够了,再多就带不走了。” 花琅不甘心地收回脑袋,转头在看见谢寒惊的瞬间,花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没有竹篓,谢寒惊此刻是环手兜着蘑菇。 白胖的蘑菇歪七斜八地挤在他怀里,他的手背和衣角都挂上了泥,偏偏还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低着头、认真地调整着手臂,防止压坏蘑菇。 他额角忽有一缕发丝荡了下来,被林风吹得微动,将花琅的目光往上引去。 花琅眨眨眼,伸出了手,刚要触及谢寒惊的额头的时候,谢寒惊却抬起了头。 花琅的手便从他的额头一直划落到了颊旁。 与花琅活动后泛热的指尖不同,谢寒惊的皮肤依旧是冷冰冰的,温差刺激下,花琅蜷缩起手指。 “嗯?”谢寒惊神情微微疑惑,垂落的发丝还荡在他的脸旁。 花琅错开他的视线,露出手上的细白蛛网,解释道,“你头上沾了蜘网,看你抽不出手,就顺手帮你择掉了。” 谢寒惊愣了半响,才看向那粘连的蛛网,他轻声道,“多谢师尊。” 这一声师尊让花琅找回点架子。 她老神在在点头,将多摘的蘑菇也塞进谢寒惊手里,又坏心眼地没有帮他拿,时不时回头,偷瞧着谢寒惊,他一走动,那蘑菇便从他手肘下偷溜出去,圆滚滚地落在地上。 “走吧,等吃完午饭,你我一起去医馆看看你师弟。” 谢寒惊环着手,自然看不见掉在身后的蘑菇,他乖顺点头,“好。” 医馆内。 花琅双目无神地瞪着房顶。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长得那么可爱的蘑菇有毒!! “真是稀罕,一个金丹期修士,居然会被野菇毒倒。” 花琅挪动眼珠,见到绣着大片艳色的衣摆停在床头,再搭上那独特的雌雄莫辨音色,瞬间认出来人。 她虚弱地动着指尖,急急问道,“宫师兄,我怎么感受不到我的腿和脖子了?” 宫桦裘不急不缓地打量花琅几眼,最终摇了摇头,叹息道,“毒素侵入五脏六腑……治不了了。” 花琅瞬间回光返照,方才还无力的手指一挣,拉*住了宫桦裘的衣角,“不会吧?我不是就吃了几口蘑菇吗,怎么就要死了!” 宫桦裘见花琅神色悔恨,这才慢悠悠道,“你之所以在知觉上有异,是因为经脉被毒素麻痹而已,半个时辰内不要动用灵气,再歇上半天便好全了。” 正在考虑遗言该如何写的花琅愣住了,她小心翼翼确认道,“……我、不用死了?” 看花琅被吓得不轻,宫桦裘嘲笑道,“说什么就信什么,难怪能傻到带着弟子一起吃毒蘑菇。” 花琅觉得很委屈,她哪知道修仙界的毒蘑菇,会和二十一世纪的正常蘑菇长得一模一样。 她尴尬地收回手,悄悄抚平宫桦裘衣角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褶皱,“咳咳,师兄,那我徒弟呢,他怎么样了?” 宫桦裘随口道:“你两个徒弟都在隔壁,他们俩命大,没什么问题……。” “等等!师兄你把他们放在了一个房间里?”花琅再一惊,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她的腿在这般轮番刺激下,成功恢复了知觉。 宫桦裘哼道,“我这是医馆,又不是旅馆,哪来这么多房间给你们住。” “不,师兄!你不明白!”花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生怕再晚一步他们两就把医馆拆了。 宫桦裘并不在意花琅说的话,“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不过看你这样子,恢复得倒是挺快的,既然无事,我便要回峰顶配药去了。” 见宫桦裘要走,花琅一边下床,一边忙问道,“等等师兄,你知道慕容筠是谁吗?” 宫桦裘回头睨花琅一眼,奇道,“你问她做什么?” 花琅正在驯服四肢,她扶着床沿干笑一声,道,“随口问问罢了,师兄你不觉得,她和慕容师兄的名字很是相似吗?” 宫桦裘,“他们是母子,自然相似。” 花琅抬眉:!! 宫桦裘接着道,“慕容筠是师祖门下的大弟子,我入门时,她便已经去世了,我手底下有本毒书,看落款,应该是她撰写的。” 这么说来,慕容筠就是莫竞鸿提到的师姑了,她能写出一本传存下去的毒书,应该是在毒理方面颇有所成。 还没细想下去,宫桦裘忽然偏过头,他微皱起眉,疑道,“什么声音,有人医闹?” 花琅静心一听,果然听到有细微的动静。 但她越听越心虚,这声音……怎么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宫桦裘也辨别出声源,他抬脚,不假思索地走向了谢寒惊、燕容二人屋子。 花琅大惊失色,连忙控制住双腿,跟了上去。 * “勿翎峰禁止医闹……?呃……患者和患者之间也不可以打架。” 被宫桦裘一把揪过来的小弟子念完律条,又战战兢兢地挥舞起毛笔—— 私斗时间:三月甘二申时一刻。 私斗参与人员:顷竹峰花峰主门下大弟子谢寒惊、顷竹峰花峰主门下二弟子燕容。 毁损物品或受伤人员:……? 笔尖停顿在这一行,小弟子愣了愣。 他悄悄抬眼,就对上了宫桦裘阴沉的视线。 小弟子被吓得一激灵,连忙唰唰写上:损坏勿翎峰宫峰主衣袍一件。 最后,他还依着宫桦裘眼色,在灵笺末尾添上:事件尤为恶劣,建议二人记过处理!!! 看到这里,宫桦裘终于满意地收回目光,花琅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这两人记个过也挺好。 这事,说来实在是不凑巧。 这两人虽早打在一起,但动作间,默契地避开了屋内物件,这也正是宫桦裘和花琅迟迟没有发现这场打斗的原因。 但谁能想到,等宫桦裘察觉不对,推开门的瞬间,这二人动作一顿,本该对撞消去的灵气再那么一歪,正好擦着宫桦裘的衣摆而过,又正好将他精致的绣线扯坏。 宫桦裘本就珍爱这件衣服,当场便黑了脸,一把抓来了值班的小弟子。 看着满页都是“!”的灵笺发走,宫桦裘终于缓和脸色,花琅连忙拉着两人给他道歉。 又将赶着去修补绣花的宫桦裘送走,花琅才扶额看向谢寒惊和燕容二人。 他们分坐两床。 一个浑身缠着绷带,花琅盯着他时,就露出了闯祸后茫然无措的可怜表情。 另外一个中着毒还强催灵气,感受到花琅视线时,神色清冷淡然,仿佛方才的打架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花琅冷笑一声。 她直接抬来板凳,坐在二人中间,“我倒要看看,你们都是怎么打起来的。” 室内静上片刻后,燕容咳了两声,声音沉闷虚弱,让花琅都不禁侧头看去。 他浅珀色的瞳孔在室内也极为潋滟,整个人看起来病歪歪的,自拜师得知花琅身份后,他也并未对花琅露出半分疏离,依旧可怜道,“师尊,都是谢、谢师兄,他先动手……” 谢寒惊淡声打断他:“师弟慎言,我身中奇毒,经脉阻塞,又怎会想到与你动手。” 第32章 本来都心疼起燕容的花琅听到这话,瞬间打消了对谢寒惊的怀疑。 这毒素的作用,她也是切身体会过的,一开始连动动手指都极为费劲,那么同样吃了毒蘑菇的谢寒惊,绝不会有力气去和燕容动手。 “我虽不知师兄如何化去体内毒素,但君子以言有物,师兄既然动了手,又为何不敢承认?” 谢寒惊神色未动,只是略摇了摇头,“师弟为了污蔑我,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 燕容被气得急了,他连咳数声。 花琅担心他内伤加重,又被二人吵得头晕,只能咬牙打圆场。 “行了行了,你们是师兄弟,不是仇人,就算有什么误会,靠打架能解决吗?我不管你们谁先动的手,从现在起,你们就给我握手言和。” 谢寒惊依言点头。 燕容虽有不甘,但看着花琅的目光,他还是慢慢撇过了头。 室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花琅却依旧不打算放过他们,她抬抬下巴,“握手言和,你们握呀。” 第28章 蘑菇听曲 谢寒惊的眉头微微皱起,明显是听到了花琅的话,可他却像是没长手一般,巍然不动。 燕容更是大写的拒绝,连咳嗽都往另一边偏去,整个人不动声色地往墙角挪动。 眼看二人之间都要划出一条楚河汉界来了,花琅心中早已消气,但她还是故意冷下语气,道,“怎么,这才几日,就忘记你们的拜师词了吗?” 在花琅的威逼下,谢寒惊和燕容极不情愿地伸出了手。 两只手恨不得离彼此几米远,最终成功和空气“握手言和”。 虽然二人不再打架,但为了以防万一,花琅还是让人给他们换成单人间。 忙前忙后,这一日总算结束。 花琅躺在医馆的竹床上,梦境依旧是漆黑的底色。 …… 一道阴冷的气息拂过花琅的脖颈。 “天疏是我之遗物,你既然拿了,那你就来当我的孩子吧。”一道沉沉的女声在花琅背后响起。 随后,恍若索命冤魂一般,一双手轻轻搭上了花琅肩头。 花琅却像是早已习惯,依旧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女鬼”在她脖颈里吹个不停。 另一道极为陌生的男音从高处响起,那人咬字生硬,“别吓她。” 那双手离开花琅肩头,女声沉闷之色褪去,她嘿嘿一笑,俏皮道,“我就逗逗她,你不想有一个妹妹吗?” 花琅手中握着熟悉冰凉的物件,似乎是天疏。 她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筠姨,你昨日还要我继续当你的徒弟,今日怎么又变成女儿了?” 女声“唔”地思考了一下,道,“也行,你当我徒弟,我想听那小子叫我尊长。” 花琅自动屏蔽她的辈分发言,“那徒儿请教一下师尊,这天疏书简里,‘借天地之力,号令风雨’一式,究竟是如何化用的?” “原来你打这算盘,”那女声嘟囔两句,还是指点道,“天疏不过媒介,本我固然重要,但笛音与灵气交融共鸣,需要的是识神超脱手中之物……” 花琅一早起来,发现经脉中的毒已经解开时,立马凝神调和起体内灵力。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毒蘑菇吃多了。 不然怎么会梦到和已逝的师姑对话,而且,她好像还在这段对话中收获不少。 花琅依据梦中人的话,试着重新调配灵气,竟然直接打通了经脉里最后一丝阻塞! 之前的峰主试炼中,她虽已过雷劫,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破时灵气枯竭,最后突破失败不说,还隐隐有修为倒跌之感。 花琅本想请教一下莫竞鸿,可前几次见面,都没能找到机会和他说此事,如今经脉全数修复,她便也放下心来了。 花琅缓缓收起灵气,吐气睁眼。 见窗外天色近午,花琅推开门,看看能不能撞上那俩个不省心的徒弟。 这片医馆颇为冷清,内门毕竟是人人辟谷,平常鲜少有食物中毒一事发生。 花琅时间卡得刚刚好,她绕过路口,一下台阶,就瞧见远方,那站在小路上的不正是谢寒惊么。 只是他面前依旧还站着另一人。 这一幕有些眼熟,那道背影也颇有辨识度——是乌曼慈。 她怎么又来了? 花琅又往前走了一步,视野更加开阔,她看见了本落后于谢寒惊的燕容。 燕容阴暗地瞧路边二人一眼,从他们身边擦过。 谢寒惊很快依靠冷脸,成功摆脱了乌曼慈,他长腿一跨,走到了燕容前方。 三人回了医馆,一路上,谢寒惊和燕容一左一右泾渭分明,花琅只觉得自己被挤在中间,像是这两人的隔离带一样。 花琅受不了这气氛,她主动开口,问谢寒惊道,“……乌小姐今日怎么又来找你?” 乌曼慈的态度实在是让花琅摸不着头脑。 做探子,不应该是潜藏起来,暗中调查吗,哪有人是像她这样,天天光明正大地堵着目标人物。 可她若不是为了探查谢寒惊的话,为何只拦他一人,还有那录灵音的法器价值连城,乌家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会随意赠法器给陌生人。 花琅揣度,说不定,那法器有着双向传音的效果,谢寒惊若是带在身上或放在屋内,窃听二三消息不就更为便捷了么。 至于乌曼慈那“培养审美”的拙劣借口,花琅只能暗叹:好一招偷天换日! 谢寒惊伸出手,花琅看见他手心躺着一只竹笛,看款式,应该是乐理课教学所用。 还没等花琅疑惑他为何将这笛子带回来时。 燕容抢先冷嘲出声,“师兄天资卓然,今日,被赶出课堂一事,自然不会有意遮掩罢。” “赶出、课堂?!”花琅忽然有些听不懂这几个字。 谢寒惊垂下眼,没有反驳,他淡声承认,“嗯。” 花琅震撼,“你做什么了?” 谢寒惊沉默,似乎不愿说及此事。 花琅见他神色恹恹,估计确实在课堂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她压下好奇心,转而道,“无事,不过一节课罢了,正好你带了竹笛,一会我替你看看有何问题。” 随后,花琅找了一方小石桌,用灵气吹去上面的灰后,她带着谢寒惊落座。 “吹笛时,控制风束,集中气息,注意音头音尾……” 花琅说完,便示意谢寒惊开始。 谢寒惊依言拿起笛子,两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托起笛身,他脊背挺直,姿态放松,翠绿的竹笛映着淡红唇色,整个人持笛模样清冽疏落,看起来标准又漂亮—— 至少在他吹出声之前,花琅都是十分欣赏的。 花琅捂住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寒惊。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谅解乌曼慈的同时,又觉得这笛调颇为耳熟。 ……等等,这,不就是她在入门试炼时吹的笛曲吗?! 那首极为难听的曲子,被谢寒惊一比一复刻出来,包括花琅无意的停顿和偶尔的错音、漏音。 笛音犹如将死之人临终前从喉咙里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哮鸣。 远远医馆里,有呼喊声,“哎哎,这位患者你没事吧?谁在吹笛,我病人都被吹死了!” “戒律堂的呢,能不能管管,有人在用笛子攻击他人!” “最近怎么这么多医闹,救命,我那无辜又可怜的耳朵!” 花琅脸上发烫,她一把抓住谢寒惊的手腕,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别吹了。 好了,男主,我知道你学习能力很强了,但是你不能什么都学啊! 谢寒惊被花琅一拽,他挪开唇边笛子,求教道,“师尊,是有哪里不对吗?” 花琅心虚地看了看附近,确认没有戒律堂的人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思前想后,花琅决定委婉道,“……乌小姐给你的灵音呢?” 对不起,乌曼慈,是我误解你了。 谢寒惊,他是真的很需要这东西纠正一下审美了。 谢寒惊默了一息,“师尊,那首灵音很重要吗?” 花琅察觉到他的语气微妙,狐疑道,“你该不会搞丢了吧?” 谢寒惊:“……” “昨日摘蘑菇时,拿不下它,弟子就将它放在林中了。” ? ??? 这个“放”字妙啊。 男主也是学会避重就轻了。 花琅深呼吸,“乌小姐不是让你多听听那段灵音,好好培养审美吗!” 你就这么丢了,是希望蘑菇替你上乐理课吗! 谢寒惊道,“弟子已经听过了,那笛音太过死沉冷寂,弟子觉得师尊那一日,吹的曲调最好。” 花琅被谢寒惊一夸,又见他句句诚心,这下,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她偏过头,语气软化,“……乌小姐从小学乐理,水平定然在你我之上,她让你学的,自然不能只看曲意。” 第33章 谢寒惊点头应是。 学完笛,他们二人便因病情痊愈,被宫桦裘要求滚回顷竹峰。 临走之前,花琅又翻出身上最后几瓶对治伤有用的药,都交到燕容手中,燕容不似谢寒惊,他的血脉并没有为他提供任何额外的恢复能力。 花琅放心不下,叮嘱道,“你在这里好好养伤,以后无论对战何人,都要懂得周圜之道,切勿再将自己伤成这样。” 燕容的目光随意撇过桌上药瓶,宽大的外袍系得凌乱,依稀可以窥见下面裹着绷带的瘦削躯体。 花琅觉得他此刻就像是一只收起爪子、露出柔软肚皮的幼猫。 果然,燕容不似白日面对谢寒惊那样冷硬,他看完那些药瓶上的药名后,就微微眯起眼睛,用浅色的瞳孔注视着花琅。 “多谢师尊,弟子知道了。” 花琅见状,又怜爱地从怀里掏出新的储灵石,放在他手心,才出门和谢寒惊一起离开。 燕容看着花琅离去,立马敛了表情,他眉目阴郁,将手心的石头扔在地上。 呵,就拿这东西打发他? * 花琅和谢寒惊依旧选择走勿翎峰背后的小道。 本以为会像上次一般无人,没想到,刚走几步绕过树荫,一群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为首的几人,拉着一块写着字的长长白布,其余人都浩浩荡荡地列在身后,这个场面,简直就像是游行抗议一般。 花琅仔细看去,这白布上,“慕容鹤”三个大字尤为打眼。 这三字被两道浓墨叉去,而其下方,又用朱砂笔新写上一行字。 花琅念出那几个字: “青莱正统,唯华落灯一人!” 华落灯? 这不是莫竞鸿大弟子,花琅的大师姐吗? 她常年在外游历,在青莱覆灭后才赶了回来,此难后,她便折剑于宗门前,从此销声匿迹。 趁着那边吵吵嚷嚷,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花琅连忙拉着谢寒惊换了条路。 不出她所料,当晚,戒律堂捉了一群弟子的消息便传遍了内门。 下一秒,画堂峰峰主明瑾书也在其列的新消息,让花琅险些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抖手放下茶杯,朝着正在修缮木屋的弟子,确认道,“……你刚刚说,明峰主,她是这次抗议的发起人?!”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安康(o゜▽゜)o 作为这里唯一一个会厨艺的,小谢,去给大家炒两菜。 第29章 叛逆小明 花琅看着大摇大摆坐在堂中、自由得像是回到家的明瑾书,和静静站在一旁、用沉默反抗的慕容鹤。 不是,你们到底那个才是被抓的?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明瑾书神色自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犯人。 毕竟莫竞鸿不在,根本没人奈何得了她。 花琅:“师姐,我是来找你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明瑾书一把扯挂在桌上、还隐约可见“打倒慕容鹤”字样的白布,若无其事道,“哦,最近北地魔族活动颇为频繁,老头子又闭关,我就找你四师兄商量商量。” 花琅万分怀疑地看向慕容鹤。 “……”,慕容鹤似乎不是很想承认。 明瑾书不给他申冤的机会,她起身揽过花琅,“既然讨论完了,我也不久待了,小师妹,我们走!” 花琅被明瑾书半拽着走,她虽搞不明白情况,但想到明瑾书方才说的话,她问道,“师姐,你说魔族活动频繁,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莱安稳了这么多年,最近却频频出现魔族活动,原著中,青莱的突然覆灭,恐怕正是与此有关。 跨出了戒律堂,明瑾书终于放慢脚步,“昨日,凡间罗水庄出现了数道魔息,恐怕有大魔要从青莱借道。” 花琅皱起了眉,“罗水庄?那里怎么会出现魔族?” 罗水庄距青莱不过几十里,按理说,仙门脚下,妖魔皆是绕道而行,怎么还会故意撞上来? 花琅抬眼,夜色下,明灭着灯火的青莱,看起来平静而安定,完全不像是被魔族渗透的样子。 明瑾书见花琅神色担忧,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它们想借道,还没问问我们青莱答应没有。过几日,王水易那臭小子会带队下山,替罗水庄布下结界,放心吧。” 花琅被迫松开眉头,疑惑道,“怎么是他领队,那青莱的护山结界怎么办?” 王水易是明瑾书的大弟子,往日都是由他维护结界,他一走,那青莱的处境岂不更加危险。 明瑾书道,“他走了,结界自然会有其他人守。下山这事也不是我决定的,谁让入门试炼时这小子跑去凡间玩,导致一只魅妖钻进青莱,他领了罚、记了过,这次下山任务,就是主事堂专派给他们记过弟子的。” 记过弟子? 那谢寒惊和燕容,岂不是都得去! 花琅更为着急,“师姐,那罗垠秘境怎么办?!” 下一个主线可就是在罗垠秘境里发生的啊! 明瑾书虽不懂她为何担心这个,但还是解答道,“罗垠秘境开放足足三个月,他们下山一趟,也是赶得上的。” 这可不是赶不赶得上秘境的问题! 下一个剧情节点是,【罗垠秘境误闯沙城,御妖破局夺得灵钥】 这主线里说的沙城,是一片脱离仙凡魔的三界的独立空间。 这沙城,将会在罗垠秘境开放当日,被秘境的灵气漩涡吸引,然后停留在秘境一角。 原著里,在天时地利人和俱齐的情况下,男主才侥幸进入沙城。 要是去晚了,这沙城跑了,主线可怎么办! 花琅越想越担心,她眉心突突跳,“师姐,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太对,交给他们能行吗?” “布个结界而已,有什么不放心的。别怕,你大师姐就要回来了,她剑术超群,就没有她摆不平的事。到时候,别说区区妖魔借道,就算是老头子喝多入魔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花琅闻言更为心死……华落灯回来,正代表着青莱的覆灭啊! 直到分别时,明瑾书依旧是那幅满不在意的模样。 花琅看着她挥着手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满满心事回了顷竹峰。 一路上,花琅总觉得后背发凉,她回头一看,果然是慕容鹤。 他又像之前一样,悄悄地跟在了花琅身后。 花琅想起慕容筠的事情,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任由他跟着,等回了顷竹峰、进了屋子,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才消失…… * 花琅在藏书阁哐哐一顿翻,终于找到了一本地图册,她抱起厚厚的图册,挪到了旁边的书桌上。 001颇为不解,【宿主,你看这个做什么?】 花琅翻开图册,在目录里仔细挑选着,“我打算和他们一起去罗水庄,况且,主线任务也要换地图了,提前熟悉一下路线。” 001欣慰极了,连连夸赞道,【宿主你真有远见!】 花琅仔细记下罗水庄的方位,又翻完青莱附近的其他村庄后,她连翻了数页。 最后,花琅的指尖停留在“赫水”二字上。 图册上,密密麻麻犹如米粒的深潭,被一条条蜿蜒水道连接起来,潭央深重的墨迹,看起来就像是大地被蚀穿一般,整张图震撼而充满冲击感,绘图之人功力定然不浅。 001看清书上内容,问道:【宿主,你要去赫水吗,这里离青莱和罗垠秘境都很远哎。】 花琅规划了一下路线,如果快去快回的话,倒也费不了几日。 “男主进沙城,我又进不去,趁着这段时间,去一趟赫水应该也来得及。” 001扁扁嘴,【下一个剧情可就是弑师了,赫水这么远,宿主你赶不回来怎么办?】 花琅唰唰记着地形,“话不能这么说,谢寒惊弑师一事存疑,说不定我还不用死了呢。” 001一听这话,立马急了,【那怎么行,你不死,男主就没有理由逃出青莱,到时候魔族来袭,误伤了男主怎么办?】 它实在是怕了花琅了,现在,001绝不允许主线再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花琅笔下未停,“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丢下山不就行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原著杀害李元修的凶手,他现在藏在幕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露出马脚。” “001,你的死遁计划规划好了吗?要是他对我下手,我又打不过他,我们就死遁跑路!” 花琅说得起劲,001却是心虚地打了个哈哈,【这个嘛……宿主你别急,统在努力了。】 花琅放下笔,十分怀疑,“你该不会还没想好吧?” 001立马大声道,【怎么可能!到时候咱们再用积分兑换一个身份,不就解决了吗。】 花琅这才满意地重新拿起笔,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了问题,“不对啊,我们的积分不是负的吗?” 第34章 这下,001彻底装死机了。 花琅怒而摔笔,“你们系统怎么不把宿主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呢,我要投诉你!” 001很委屈,辩解道,【最近事情太多,一时就忙忘了嘛,统本来正是打算今天去穿书部,帮宿主申请积分贷款的……】 花琅不理解它一个ai有什么好忙的,计划一日未落实她就多一日不安,她催促道,“那你现在就去。” 001不舍:【那统走了哦,宿主你照顾好自己。】 “快去快去!” 花琅捡回笔,少了001的电流音,她沉下心、更为专注地抄起地图。 等到抄写完,花琅将书一合,正要摆回书架时,才看清书封角落上的四个小字: “慕容筠绘” * 谢寒惊持木剑站在寒潭,他双目紧闭。 潭水浸湿他的衣服,成群白鹤拍翅斥责着这个不速之客,但他任由飞溅的水珠从眉心滑落,始终神色平静动也不动。 驱赶无果的白鹤成群结队地离开寒潭,晃动的潭水逐渐平静下来,细长风声悄然,林中花落可闻。 极静之时,花琅弹指,一道灵气顿时击上潭面,在泥下躲藏已久的鱼儿慌乱地移动起来,就在此刻! 谢寒惊一剑破开水面,木剑隐隐透着凛冽剑气,眨眼间,他便已收剑站定。 而他的木剑上,则是多了一条尚在蹦跳的大鲤鱼。 “没错没错,就是它!”花琅喜笑颜开,这条鱼又肥又美,还在潭水里能窜上这么久,肉质一定也很紧实。 谢寒惊睁开眼,眨去过长睫毛上的水珠,他利落地取下鲤鱼,放在岸边的竹篮里。 他问道,“师尊想怎么吃?” “清蒸!”花琅果断道。 食堂的鱼要么红烧要么干炸,她这些日子都吃腻了。 “好,那便做清蒸鱼。”谢寒惊一手提剑一手提竹篮,长腿几步跨上岸。 花琅接过竹篮,顺便用灵气替他烘干外衣,男主没长心眼子之前,到还算得上乖巧懂事。 见不速之客终于离开寒潭,岸边一只白鹤立马拍翅飞进了潭中,落水动静引来二人侧目。 白鹤弯下脖颈,再抬起时,尖细的喙上便多了一条细长的小鱼,它却没有吞下这条鱼,而是将鱼放在岸边另一只白鹤面前。 花琅最近心事颇多,见这一幕,又想到她与谢寒惊的师徒缘分将尽,不禁有些感慨。 她轻声开口,生怕惊扰了两只鹤,“哎,这白鹤之间,尚有殷殷母子之情感人,若有朝一日分别,不知你我师徒之间,还能否忆起今时今日。” 话罢,就见等另一只白鹤吃下鱼后,两只鹤的脖颈便紧紧相靠在一起、鸣叫着,在斜阳下,这一幕如诗如画。 谢寒惊眸光微动,他看向花琅。 花琅正专注于那对紧密相依的白鹤。 暖黄的夕阳下,她剥去了那层若有若无的外壳,如果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朦胧而疏离的,那现在,她就是明亮又充满生命力的。 谢寒惊扫过明显是伴侣,而非母子的那对白鹤,挂上一丝微弱的笑意, “师尊,走吧,弟子给您做清蒸鱼。” 【作者有话说】 小花:伤心,玩一下文艺[托腮] 小谢:难道师尊在暗示我什么?[害羞] 第30章 罗水魔息 “这就是魔息?”花琅看着地面上犹如烧焦的人形蜿蜒痕迹,一时觉得分外眼熟。 “回峰主,这便是魔息。凡间没有灵气,魔气毫无阻拦地腐蚀植被、甚至是泥土,便会留下大片的焦黑痕迹。” 花琅俯下身,手指轻轻掠过魔息上方,一缕极不舒服的气息一闪而过。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在她从穿书部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见过这样的东西。 她当时以为是雷劈的,生怕再待在这里,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还没做任务,就被雷劈死的穿越者,吓得一口气跑出去老远。 王水易又接着分析道,“近日各地都出现了不少大魔借道现象,弟子估计,是和魔界城主之位的频繁变动有关。” 魔界与修真界就像是一面镜子的两边,但魔界比修真界来得混乱无序多了。 这大魔借道,是在魔界时,若遇过不去的地、或者是这块地上有打不过的更大的魔头,那魔族便会打破镜面,从凡间经过,再返回镜中。 花琅对魔界的了解仅限书面,她顺着王水易的话往下道,“魔界城主数位,可都少有现身凡间的时候,说不定这次借道的,正是某位新城主。” 王水易神情轻松,“它要是真路过此处,我一定要好好瞧瞧魔族城主都长什么样。” 花琅却没有他那般轻松,她看着远处寂静、只有寥寥炊烟的村落,心底隐隐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 但很快,她就被一对少年给引走了注意力。 一男一女,看起来约莫十八岁左右,长相都颇为清秀,这二人各提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篮子,目标明确地朝他们走来。 那少年走向花琅这边,他先是腼腆一笑,才开口说明来意,嘴唇张合间,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仙人,你们辛苦了,这是我们村烙的饼子,如果不嫌弃的话,仙人可以尝尝。”说完,他揭开白布。 花琅一看,尚冒着热气、边缘焦黄的饼子鼓鼓囊囊地躺在白布垫着的篮子里,炙烤后独有的干香味诱人。 花琅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但是她仍是警惕道,“不必了,你拿回去吧。” 那少年又望向一旁的王水易。 王水易本有些意动,见花琅不吃,他也道,“咳咳,我也不吃,修仙之人,哪能贪图口腹之欲。” 少年神色黯然一瞬,但是下一秒又立马洋溢起笑容,他掏出一个饼子,自己咬了一口,然后当着花琅的面咽了下去。 随后,他再次递出篮子。 “仙人,这饼都是村里老人专门为你们烙的,您尝一……” 话未完。 “!” 那少年瞳孔一缩,立马往后连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一把简陋的木剑正横在他身前,带起的剑风几乎让他捏不稳手上的篮子! 他顺着剑抬头,一个长得极冷极美的仙人正瞧着他,他冷冷开口,“师尊已经说了,她不吃。” 少年回过神,他咬牙看向远处、本走向谢寒惊的少女。 那少女脸上满是挫败之色,她瞄了一眼谢寒惊后,悄然摇头。 花琅也被谢寒惊的动作一惊,她看到谢寒惊露出那幅熟悉的冷漠模样,竟然有些不习惯。 好在谢寒惊很快便收剑,回头对着花琅道,“师尊,阵法雏形已经布好了。” 花琅点点头,她轻咳两声,找话题道,“你师弟呢?” 谢寒惊微微侧目,一双瞳孔像是海底的遗玉一般深静,花琅怔了片刻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远处,燕容正背对着这边,从这个角度,花琅依稀看见,他似乎拿着一块饼子,正要往嘴里送去。 !!! 花琅紧紧提起心,一个箭步冲过去。 别吃啊,傻孩子! 刚凑近,还没来得及阻止燕容,花琅就见他将饼子往脚底小坑一扔,还听到了细细的一声:“呵”。 花琅:…… 燕容一转身,就看见站在他不远处,神色复杂的花琅。 燕容尚挂着冷嘲的神色一僵,他不自然地挪动身体,挡住那个坑。 “师尊,有什么事吗?” 算了,哪个孩子不浪费点粮食。 花琅很快说服自己,她摇摇头,“无事,今日的阵法布得差不多了,走吧,别傻站在这里了。” 负责这个村落的共计十二名弟子,其余大半都是未辟谷的外门弟子,但他们见花琅未吃烙饼,也纷*纷拒绝了这对少年。 直到那二人提着篮子又回了村,王水易才笑着吆喝道,“好了好了,别一个个丧着脸,走,我们也有饭吃!” 所有人瞬间精神一振,结伴陆陆续续回了近村的草屋。 一进饭厅,果然,只见宽长的饭桌上摆满了饭菜,竟都还冒着腾腾热气。 这时大家齐聚一屋,小弟子们都时不时好奇地偷瞧一眼近距离的花琅。 私下,他们早就讨论数遍了。 “你说,花峰主为何要和我们一起去?” “我猜……她无职务在身,说不定是想下山去玩?” “玩玩玩,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只有玩啊,她两个弟子都在队伍里,肯定是不放心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乐的王水易带队,这才亲自下山来了。” “啊湫!”王水易打了个喷嚏,谁在说他坏话? 他无所谓地揉揉鼻子,招待众人坐下。 见花琅坐了下来,辟谷的弟子们也纷纷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瞧着桌上的饭菜。 这十几道菜,都是通过传送阵从镇子上买来的,装菜用的是脸大的瓷碗,道道菜无论荤素,都泛着诱人的光泽。 第35章 花琅坐在桌上,接过谢寒惊递来的干净碗筷,又多拿了一个递给另一侧的燕容。 燕容本不想吃,见花琅递来碗,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融入众人。 今日他们两乖乖地完成了阵法,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花琅估摸了一下,按这个进度,估计不出五日,阵法便可完善妥帖了。 刚吃几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仙人们在吗?” 王水易坐得离门口近,他把脑袋从碗里拔出来,往外喊道,“在,在,有什么事吗?” 一个小伙子端着一盆肉出现,他低着头,道,“村长让俺给你们送点菜。” 怎么又来了? 王水易心中疑惑,但瞅了瞅花琅的眼色,还是露出笑,接过菜盆,“行,替我谢谢你们村长!” 那小伙子应了好,挠挠头,便要往外走去,王水易忽然又道,“等等!” 这一声将小伙子吓得一抖。 王水易把盆往桌上一放,摸了摸下巴,打量着他,“你……是不是叫于虎?” 于松闻言回过头,他憨厚一笑,道,“俺叫于松,于虎是俺爹,他前段时间已经去世了。”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前不久我下山,还和他通宵划过拳喝过酒……咦,粗粗一算,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难怪会把你认成他。”王水易长叹一口气。 看着于松离去的背影,众人都有些唏嘘。 “凡人命短,过段时间下山,便能瞧见这些村里的面孔都换了一轮咯。” “我有点想我娘了,唉,可惜当初没有机会接到下山的任务,等我赶回去时,险些将弟弟认成我爹呢。” 聊过一轮,大家也熟了起来,脸大的瓷碗里装的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而那盆于松送来的肉,虽然瞧过是无毒的,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吃。 之后,花琅和王水易又将村庄转悠一圈,除了这道已经上报的魔息,竟然没有再发现其它魔息的痕迹。 这情况,倒像是魔头已经放弃了从此借道的想法,但为安全起见,众人还是勤勤恳恳布起阵法。 弟子们合力建起阵形,再由花琅往里充盈灵气,效率极高,在花琅估计的时间内,阵法就已初初布成,只差收形了。 可似是运气不巧,这日,几人吃过饭,外边就下起雨来,直到夜间也未停歇。 雨水愈发大了,花琅躺在床上,盯着坑洼的墙壁和头顶盘结的蛛网,她现在完全睡不着。 花琅干脆起身坐在床上,点灯翻看起自己规划的路线图。 等布完最后的阵法,谢寒惊和燕容就随大部队直接赶往罗垠秘境,自己则去赫水。 赫水路途遥远,001之前的担心也并无道理。 书阁上万册书,都没有记载灵妖一事的书,目前唯有赫水,是花琅知道的唯一有灵出没的地方。 ……铺在床上的图纸忽然凸起一个大包。 花琅无奈地掀开纸页,煤球就瞪着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珠无辜地盯着她。 下山前,煤球才被她精心修剪过。 “不是让你好好跟着你主人吗,老黏着我干什么?” 花琅板起脸,毫不心软。 她想象了一下,万一谢寒惊独自在沙城,要用上妖宠战斗的时候,才发现煤球早就不在身上…… 花琅不禁打个寒战,煤球以为她冷,厚着脸皮就贴上了花琅的脸。 “快回去,快回去,别扒拉我。” 正和煤球较劲时—— “咚——” 接连不断的雨声中,一声清晰闷响,打断了花琅的动作。 估计是谁把堆在外面的草垛碰倒了。 花琅收回心,专心继续和煤球战斗。 又是“吱呀——”一声。 门似乎被推开一道缝。 正当花琅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 一道惊雷撕过! 亮光便从她记得清清楚楚,关严了的门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雨声猛然大了起来,蒙去了其它细微动静,花琅愣怔地望着屋门的方向。 雷光下,敞开的门口,却空无一人。 而在花琅未曾注意到的漆黑地面上,一道蜿蜒的水痕,悄然爬过…… 第31章 槐树朱砂 嘈杂的雨水声中,混合起高低人声。 “啊,这是什么东西!” “去去去,别过来!” 花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把图纸一收,持灯往门口走去,有猛烈的雨水飘打进屋,她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护住烛火。 “咦?”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湿痕交错,犹如群蛇爬过一般。 外面的吵闹声愈发大了,花琅屏住呼吸,顺着痕迹,一步一步,直到走到屋角。 她撤开护在灯旁的手,视野骤然明亮——密密麻麻的蜘蛛、蜈蚣、青蛙,甚至是毒蛇,正缩聚纠缠在墙角,受到灯光的刺激,它们猛然攒动起来,深色的虫身蠕动翻滚,像是一滩沸腾的黑色粘稠泥浆! 花琅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猛烈的视觉冲击让她立马绷紧了全身皮肤。 窸窣的声响被雷雨压过,这原本寂静的草屋,显然已经变成了蛇窟、虫窟,数不清的肢体、鳞片、眼珠,重重叠叠、悄无声息地爬伏在这屋子里! …… 众人站在屋檐下,要不是外面还下着雨,他们早就一口气冲出去了。 每间屋子里都爬满了躲雨的蛇虫。 若是就几只,动动手指赶出屋就成,可这数都数不过来的数量,牵一发而动全身,想到受惊的虫蛇四散逃逸的场面,众人就齐齐打了个寒噤。 这完全是精神层面的攻击。 “太恶心了,要不是下着暴雨,我一定把整个院子都让给它们住。” “是啊,我的背现在还一阵一阵发麻呢,半夜起来看见墙面黑压压的,当时我还以为雷劈到屋子了,凑近一看,居然是挂满了整面墙的黑蜘蛛!” “真是烦死了,这些虫子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们难道要在这里站一个晚上吗!” 说着说着,话里不自觉带上怨气,可众人你瞧我我瞧你,也没能想出个解决办法来。 “好像有人敲门。”有人忽然出声打断他们。 骂骂咧咧的众人侧耳听去,如倾盆的大雨中,果然响起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谁啊?” 门外的男声熟悉,“是俺,于松。” “仙人们,这么大的雨,你们这草屋年头久了,怕是扛不住嘞,村里空屋子多,村长让俺来请你们过去。” 这话确实,这屋子已有十来年,屋檐下都星星点点漏起雨来,要是后半夜雨势不减,恐怕他们连这点避雨的地方都要没了。 众人瞅了瞅还在爬满蛇虫的屋子里忙活的花琅三人,下不定主意。 “不过就借宿一晚而已,他们是凡人,我们是修仙者,能出什么事?” “是啊是啊,这些日子他们一直给我们送吃的,不也都没毒吗。” “我们下山给他们布结界,这些凡人本就该感激我们,借宿一晚也算不得什么。” “咚咚咚!”于松又敲了敲门。 有人终于忍不住了,跑去给于松开了门,其余人只当没看见一般,将头偏了过去。 花琅三人也被这动静吸引,走了出来。 她观察了一下,这些蛇虫应该都是从草屋背后的山林里爬过来的,村庄就在不远处,这些蛇虫不少都有毒,要是驱赶,恐怕会伤到凡人。 她方才虽在屋内,但也听到了几句话,看着围着自己的弟子们,和披着蓑衣已经走进院子的于松,花琅心中也犹豫了起来。 这些外门弟子修为尚浅,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王水易低声道,“峰主,不如就去村里暂歇一晚吧,就这一日了。” 顶着众人充满期冀的视线,花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掏出一吊钱,对于松道,“麻烦你了,这歇脚钱你收着吧。” 于松连连摆手,“用不着用不着,俺哪能收你们的钱……” 花琅突然凑近于松。 她不容拒绝地将钱塞进他的手心后,重新与他拉开距离。 “收着吧,今晚就叨扰你们了。” 花琅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疑惑了起来。 这于松身上的气息,确实是凡人无疑,但罗水庄世代以种田为生,他的虎口却没有丝毫厚茧,倒不像是干粗活的人。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而且这几日,他都没有露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于松披着蓑衣,护着一个油纸灯笼,他走在前方引路,花琅一行人则跟在他身后,支起灵气抵挡暴雨。 白日里看起来不过百步的路,在夜间变得无比漫长。 四面俱是深色雨幕,仿佛身处无光海底一般,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好在近村种着不少白槐树,提灯望去,冲洗得干净的新叶印着光,晶莹亮斑流转,犹如颗颗珍珠。 第36章 走着走着,谢寒惊忽然俯下身,像是捡到了什么东西。 花琅侧头看去,他正伸着手,指尖上一抹血红刺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花琅低声问道,“怎么了?” 谢寒惊捻了一下指腹上的血珠,回道,“师尊,这似乎是朱砂。” 朱砂? 花琅低头看去,灯光晃动间,树根旁,涓涓细流里果然带了丝红。 “哪里来的朱砂?” 谢寒惊观察片刻后道,“似乎是从这树上流下来的。” 花琅撇头看去,这树被雨水冲刷得干净,看不出什么痕迹。 “树上怎会有朱砂?” 谢寒惊伸出手,在雨水下洗去了朱砂,“槐树性灵,应该是村民们在树上刻写朱砂祈福。” 花琅不懂这些习俗,但地上源源不绝的血色看得人发毛,她连忙收回视线,和谢寒惊赶上大部队。 进了堂屋,点起灯,环境瞬间干爽明亮起来。 于松垂下脑袋,不自在地挠挠头,“时候不早了,俺就先走了,仙人们早些歇息吧。” 等他出了屋子,王水易才后知后觉地嘀咕道,“真是奇怪,我分明记得于虎鼻梁和下巴也长着两颗痣,这对父子,连官痣都长得一样?” “师兄,什么官痣?”有人问道。 王水易抬了根板凳坐着,他道,“当初拼酒的时候,于虎说他那两痣是什么‘官痣’,他无心<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想以后来青莱当我师弟,可我倒是没看出来,他那两痣有什么特别的。” 众人收拾着屋子,闻言有人笑道,“师兄,都好几年了,你连人家脸上两颗痣都还记得啊?” “我下山的时候,险些连我爹都不认识了,王师兄肯定是在吹牛呢。” “说不定是把哪个凡间相好的痣,给记错到别人身上了!” “好啊,敢编排你们师兄……” 王水易嚷嚷着,假意挥起拳头冲过去,众人连忙嬉笑着跑开。 花琅本就疑心于松,听到王水易他们的话,她思索片刻后,转头问谢寒惊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种事情,她早该问问男主才对,他可是唯一一个有主角光环的人。 谢寒惊正思考此事,他道,“王师兄所见未必是虚,但这二痣巧合,也不能算什么铁证。” 花琅点头,“嗯,确实如此。” 谢寒惊问道:“师尊打算怎么办?” 花琅看着院门被合拢、犹如巨兽闭上大嘴,她道:“不急,既然我们已经住进村子,若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也藏不了多久了。” 谢寒惊道,“今夜雨大,弟子可以潜入村中观察一番。” 花琅立马阻止道:“不行,等雨停了补完阵法,你就随他们一同去罗垠秘境,这里的异象我自会去调查。” 谢寒惊不愿与花琅分开,他下意识道,“师尊,秘境一事不急……” 花琅立马打断他,神色不容分说,“好了,秘境开放近在眼前,这件事你放在心上,务必要在开启之日赶到。罗水庄若真有什么问题,青莱就在十几里外,难道还怕无人赶来不成。” 跟你商量两句,怎么还自告奋勇上了,差点就被男主带偏了。 看着谢寒惊垂头应是,花琅才松了一口气,满意地回了屋。 几人分了屋子,时间就已近寅时。 今夜还未合眼,时间就已过了大半。 花琅叹了口气,刚要坐上床,才关上不久的门就一把推开。 一个黑色的人影,猛然冲向了花琅。 第32章 抬棺雨葬 花琅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那道人影就直直地撞进她怀中。 “燕容?” 花琅低头,桌上烛火未灭,印出一张熟悉而脆弱的脸来,来人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却在不停地颤动着,唇色被咬得泛白,整张脸也是白得可怕。 ——是燕容,他正紧紧地扒在花琅身上,让她一步也动不得。 “你怎么了?” 话刚出口,花琅就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多愚蠢,这明显是寒毒发作。 顾不得纠缠的衣饰,花琅急忙半扶起燕容,目光在空荡荡的破屋里扫视一圈后,最终把他拖向了自己的床,几乎是自己也半跪在了床上,才将燕容发着抖的身体搬上床。 这床板上了些年头,被二人的重量压着,立马抗议地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声音。 燕容似是被这响动惊动,他张开嘴,半响虚弱吐出二字,“师尊?” 正攥紧花琅衣物的手也松开,转而揪起了身下干瘪的被褥,指节都绷起青白的颜色来了。 可清醒不过片刻,他就又迷迷糊糊起来,不停呓语着,“师尊,好冷……” 花琅被抓得皱皱巴巴的衣服终于得到解放,煤球缓缓从她的衣领处探出头来。 花琅一只手把煤球摁回去,扶起燕容的身子靠着床头,对着燕容喊道,“燕容,你醒醒。” 燕容半睁开眼,密密的睫毛无力地拢拉在下睑上,但像是恢复了些意识的样子。 花琅连忙把被褥从他的手中拯救出来,再转握上他的手,翻出一块储灵石,对燕容道: “别怕,跟着我的动作,将储灵石中的灵气引出来,它可以压制住你体内的毒,等进入罗垠秘境后,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像今日一样……” 等到燕容顺着她的引导,指尖触碰在储灵石上,半柱香过去,星星点点的灵气终于溢了出来。 花琅欣慰地松开手,刚想起身,可燕容像是失去支撑一般,身子一歪,整个人软软地扑向花琅,脸就直接靠在了她的肩头上。 燕容似乎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就这这个姿势,神色逐渐平静下来。 见他手心放着储灵石,他的身体也在下意识地磕磕绊绊汲取着灵气,花琅一时间动也不敢动,只好任由他靠在肩头。 花琅先是静静地欣赏了一下燕容的脸,毕竟这是白日里难见到的模样,这张艳丽得几乎带上攻击力的脸此刻被削弱了锐气,像是一朵开败的花一般,显出一股颓靡柔弱的韵味来。 正盯着燕容出神,门外风声忽然变急一瞬,花琅立马心虚地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看向门外。 忘记被合拢的木门大敞着,充斥着视野的黑压夜色给人一种不安感,似乎在瞧不见的地方,正有着一只怪物窥伺着屋内之人,而这敞开的大门,恰好像是邀请一般。 花琅正考虑用灵气关上门时,一道灵白的影子就从门外窜过,快得几乎留下一道白晃晃的残影! 几个动作间白影便跃上院墙,依稀可见三条纤长舒展的尾巴,还没来得及细瞧,随即又像是一阵风一样,眨眼消失在了夜幕中。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要不是这道白影在雨夜中太过皎洁,黑与白的刺目对比烙进了花琅眼中,恐怕她都会以为这是错觉而已。 那是,一只狐狸? 一夜未睡,她的大脑却格外清醒。 纯白、多尾……这,该不会是谢寒惊吧?! 花琅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但越想越觉得合理,毕竟,这里总计就两只狐狸,一只在她怀里,另外一只不是谢寒惊还能是谁? 一个时辰前,谢寒惊分明才答应了她,不会插手罗水庄的事情,这大晚上的,他变回天狐潜入村中,明显就是去调查村中异象去了。 花琅心中焦急万分,想要起身追上谢寒惊,可她一动,燕容便紧皱起眉头,似乎极为痛苦的样子。 花琅这时也顾不得什么教授他使用储灵石的事情了,她连忙运转起灵气,替燕容压下了寒毒,等到燕容沉沉睡去后,又将他放平在床上,才急急忙忙出了屋。 隔开雨幕,花琅顺着谢寒惊最后跳下院墙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可村中土房错乱,小道交错犹如迷宫,很快她就迷失了方向。 罗水庄不过二十来户人,花琅本想顺着直线走出迷宫,可走了许久,她都没有走到村落的尽头。 又不知多久过去,慢慢地,雨势明显小了许多,连绵雨水犹如打在屏障上,让人听不真切。 这条路她似乎已经来过了? 花琅皱起眉头,她不知道自己在村里转悠了多少圈,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找到谢寒惊的踪迹。 “这是……朱砂?” 花琅停下脚步,她眯起眼睛辨认了一番地上的血色,随后俯身,用手指沾起泥地上的红痕。 她先是闻了一下,又在指腹捻了捻,这东西,应该是朱砂无疑。 朱砂不过浅浅附在泥上,看样子很是新鲜,花琅抬头望去,朱砂水滴滴答答,描出了一道没向远方的血线。 没有过多的犹豫,花琅立马顺着蜿蜒的朱砂往前走去,在村子里七拐八绕片刻,小道便豁然开朗。 她居然走到了村庄外,这出村庄之后的路就好辨多了,毕竟这几日,她和王水易为布阵法,将这些路里里外外走了许多遍。 还没松口气,薄薄稀雨下,远处惊雷炸起,瞬间照亮了这块平坦宽阔的原野。 第37章 同时,也映出了平坦的大地上——一群浑身黑漆、人形的生物! 这一幕极其可怖诡异,这群人形生物约有八个,它们正抬着四四方方,像是棺材的东西,僵硬地行走在雨中! 雷光不过一闪而过,远处恢复了黑暗,可花琅的心脏却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激烈心跳声几乎要盖过雷雨,花琅大脑艰难地转动了片刻,对真相的好奇最终还是压倒了恐惧。 她咽了一口口水,蹑手蹑脚地走近那群抬着棺材的诡异生物。 走得近些了,花琅才注意到那木棺犹如镇压着什么邪物一般,被画满了红色的朱砂符号。 被冲刷得掉色的朱砂字迹模糊,滴滴答答的朱砂水,犹如鲜血一般顺着棺沿淌落。 这一路上所看见的朱砂痕迹,应该就是从这棺材上滴下来的。 看来这口棺材,是从村里出发的。 不过走神几息,花琅忽惊愕发现,那群黑漆生物,居然在不知不觉间,从这茫茫平原上消失了?! 怎么可能? 花琅努力镇定下来,她低头瞅着地面泅开的血红,试图辨认出棺木最后消失的方位—— 猩红的朱砂线条有些杂乱,花琅只能半蹲下身,更为仔细地看去。 “嘎吱——” 伴着细微的木块挤压声,两条漆黑的腿停在了她的眼前。 “仙人这是在找什么呢?” 音色被雨声扰得浑浊,透着一股莫名的邪气。 花琅正蹲在朱砂迹前,她抬起头,就对上了于松那张被冲刷浸泡了一夜后,显得格外苍白肿大的脸! “是你!!” 花琅猛然起身,深吸一口气,警惕地与他们拉开两步距离。 她往于松身后一瞧,其余七个生物果然也不是什么邪物,而是人。 这八人,穿着黑色的像是雨衣的衣物,但“雨衣”却不见兜帽,材质看起来也像是最为普通、没有丝毫避水功能的粗布,雨水就这么毫无阻拦地淋在他们头上,被浇透黑衣也紧紧贴在他们的四肢上,可这八人,仍像是毫无知觉一般,静静地扛着挑着棺材的木板。 “我出来检查一下阵法,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花琅意有所指地看向几人肩头的巨大棺木。 于松语调莫名,“啊,俺们这是在送葬呢。” 花琅被他诡异的语气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她皱起眉,有些不适,“大晚上的送葬?而且,现在不是还下着雨吗?” 雨打棺,分明就是不详的预兆,怎么会有人专挑下雨的时候下葬? 于松却不以为然,甚至勾起笑道:“仙人,雨葬是俺们村的习俗,只有为村落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才有机会雨葬,这村落里所有人,都希望死后能够得到雨葬的机会……” 花琅听得头皮发麻,“你们要去哪里下葬,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于松注视着花琅,“这雨葬是不能给外人看的,仙人若无事便回村吧,趁着雨还没停,俺们要继续去送葬了。” 花琅对上了于松的眼睛,他的眼珠上挂着勾连雨水的发丝,他却像是不觉得难受一样,双眼眨也不眨。 花琅偏头看去,其余几人亦是死死的盯着她。 一一对视后,花琅垂下眼睛,缓缓开口道,“是我打扰了,你们走吧。” 于松满意地转过头,一行人姿态极为僵硬地调转方向,趁着他们转身,花琅试图给他们打上灵气印记,可她的灵气却犹如遇到屏障一般,难以靠近他们半分。 看着他们马上就要消失,花琅皱起眉,心里焦急起来,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什么。 花琅对着衣襟,低声道,“煤球,跟上他们。” “看看他们抬着棺材,到底要去哪。” 第33章 无坟之地 雨已停,洗得干净的天色也薄薄亮了起来,近村的槐树滴答滴答垂着晨露,透着泥腥味的空气沁人肺腑。 花琅刚进村子,没走几步,就看见谢寒惊迎面而来。 同样是出去混了一夜,花琅衣角溅了泥点,鞋边也蹭了朱砂,而谢寒惊却衣佩整洁,连发丝都分毫未乱。 没等花琅指责他,谢寒惊反倒先开口问道,“师尊,您这是出村了吗?” “昨夜外面有些吵闹,睡不着,就出来散散步,”她话头一转,暗戳戳反问道,“对了,我在路上遇到一个人,看背影与你有几分相似,你昨夜也出去了?” 闻言,谢寒惊微微带上疑惑,他摇头道,“昨夜弟子在与王师兄一同挑选秘境入口,并未出门,师尊是什么时候见到那人的?” 花琅见谢寒惊神情不解,还找出了王水易替他佐证,不像作伪的样子,她脸上不漏半分想法,道, “当时天未亮,估计是我认错了吧。” 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不是谢寒惊的话,那只三尾白狐,难道真的是她眼花看错了? 谢寒惊敏锐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看着花琅疲倦的脸色,道,“师尊一夜未睡,可是在想罗水庄的事?” 花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谢寒惊见状,继续道,“今晨巡查弟子说,罗水庄中的魔息已经彻底消失,魔族借道一事,师尊或许不必再担心了。” 花琅惊讶地抬起眉头,“消失了,此事当真?” 谢寒惊点头道,“确实没有魔息。” 花琅两眼一亮,只要没有魔族,那青莱就不会灭门,至于罗水庄其它古怪之处,都只能算小事了! 气氛顿时轻松不少,二人回了屋,换衣用完早膳后,天就彻底亮了起来。 转晴的天色一碧如洗,初出的朝阳亮得晃眼。 蒸腾着袅袅雾气的潮湿地面,印出一串串脚印,众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毕竟今日一过,就再也不用待在这鸟不拉屎的破村子里了。 “马上就可以去罗垠秘境了,本来还以为没机会赶上第一批了,多亏了花峰主帮我们,这下,我一定可以抢到种在秘境入口的灵草!” “是啊是啊,我在其它地方布结界的朋友就没这么幸运了,说来,也不知道花峰主那两个弟子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和我们一起被记了过。” “嘘,那两人可是外门风云人物,虽然长得塞神仙,但一个冷得像块冰,你看,这么多天,连句话都没跟我们说过,另外一个更不得了,脾气古怪,在外门时就得罪过不少人,这两人一进内门就能被记过,绝不是好惹的货色!” “没这么夸张吧……” “你还不信,这次花峰主亲自下山,就是为了盯着他们,怕他们俩一怒之下,把我们都杀了!” 那小弟子打了个寒颤,“我忽然不是很想去罗垠秘境了。” 其余人见他这么说,都哈哈笑出了声。 花琅憋笑憋得难受,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走在一旁,依旧不动如山的谢寒惊,和病歪歪,但仍气得暗自咬牙的燕容。 嗯……果然完美符合刻板印象! 一路打趣着,刚走到村口,花琅就袖子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挂了上来。 她低头一看,宽大的袖口边上,正露着一角黑色的、没有藏好的绒毛,蓬松的毛尖尖上还挂着小露珠。 ——是煤球回来了。 花琅精神一振,她直接拉过谢寒惊,将袖子里的煤球交给他,道:“来,你去秘境时,将它也带上。” 谢寒惊不解,“师尊不想让煤球跟着您吗?” “当然不行。” 花琅随口诌个理由,“毕竟罗垠秘境奇缘颇多,机会又难得,跟着你,煤球若能进个地阶,也是一场造化。” 说完,花琅又掏出剩下的储灵石,放在袋子里后,一并递给另一边的燕容,叮嘱道,“机缘天定,切莫逞强,千万要记得。” 正在气头上的燕容被动接过塞进手里的袋子时,还有些发愣,他茫然片刻后,正要开口。 谢寒惊就率先出声,打断了他,“师尊,您不和我们一起去村西了吗?” 花琅的目光瞬间回到他身上,她摇头道,“这剩下的结界也用不着我了,你们修完结界后,切勿逗留,抓紧时间赶去罗垠秘境,这一路上,你也要多照顾点你师弟。” 这场分别来得草率简单,但时间不等人,察觉到挽留无用后,谢寒惊只能道,“师尊,我很快便会回来,这几日您好好休息,切勿多思多虑。” 怎么还念叨起我来了,花琅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好好做你的单人主线,不出任何意外就是对她最好的补品。 目送这一行人离开后,花琅便循着煤球稀薄的妖力痕迹,往另一边走去。 草色清淡,稀稀拉拉地铺在地上,茫茫平原中,妖力在此断开。 可这里一片平坦,唯有几棵摇曳着的槐树拔地而起,花琅想要寻找的新坟痕迹,则是如滚进泥土的晨露一般踪迹全无。 花琅重新打量起了这片区域,确实不见任何新坟,准确来说,是一座坟也没有。 第38章 没错,无论是这里,还是这几日、她与王水易去过的地方,都没有见到过一座坟! 按理说,这村落附近,多多少少也该有些野坟,可所有坟冢,和昨日那口巨大的棺椁一起,离奇地消失在了茫茫平野上,竟然没留下丝毫线索! “啾啾啾。” 嘈杂鸟雀声引起花琅注意,她抬头略略一扫,是几只麻雀,它们正扑打着翅膀,盘旋在她面前的槐树上方。 鸟鸣声异常激烈,已经吵闹到难以忽视的程度了。 眼前这棵槐树则是枝叶森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花琅一走近,脚就微微陷进了底下厚厚的积叶堆里。 她看了一眼,树上并无蛇虫,也无鸟窝,半响也没有找出什么端倪,正欲转身时,她又停住了脚步。 花琅看着地上随着她的走动、被翻起来的落叶。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暴雨的原因,这些落叶,看起来都十分新鲜。 花琅踢了一脚,厚厚的落叶下,全是翠色的叶片,再往下翻,直到底下嫩绿的浅草漏了出来,也没有找到半点枯叶。 树顶的鸟儿还在不断争抢地盘。 不对…… 这棵树有问题! 花琅猛然转头,她蹲下身,抄起树枝就挖起了树下的土。 按理说,树底的杂草,都会因光照、资源不足的原因而分外稀疏,而这棵树下的杂草分明盖着厚厚的落叶,长势却茂密又鲜绿。 这落了一地的嫩叶,也是同样古怪。 而且,此时并非繁殖季节,鸟类却聚集在此,这个行为,倒像是……对新领地的争夺! 除非……这里本该是没有树的! 很快,花琅挖出来的泥土,就裹上了朱砂的红色。 消失的棺椁,应该就在树的下方! 还没等花琅动作—— “哎,仙人,您真是太不听话了。” 故意压低的音调,就猛然在花琅身后响起! 花琅被吓了一跳,但她抬头,见到更为古怪的一幕——这原野上的数棵槐树像是张了腿一般,向花琅聚拢了过来! 它们犹如堵堵围墙一般,牢牢困住花琅。 唯一的空隙中,站着的正是于松! 于松抬着手,遮去稀疏日光,阴翳下,他的面容一扫憨厚,看起来邪气横生。 花琅站起身,她看着于松,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上气息的变化,她缓缓道,“于松?或者我该叫你……于虎?” 于松并未反驳她的话,而是阴沉*沉地笑了起来,笑声随风消散在原野上后,他才轻声道,“您的好奇心真的是太重了。” 花琅双眼紧紧盯着他,“你身上既有灵气又有魔气,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让一棵树一夜之间长成,只有天狐的血脉能力才能做到,昨夜的白狐,恐怕也不是花琅的错觉,这世上,居然还有第二只天狐! 于虎轻叹一口气,他摆头,语调却愈发怪异,像是在忍耐痛苦,又像是沉醉在欢愉中,“不,我们都是凡人,做这一切,不过也只是为了让真正的‘神’回归而已。” “‘真正的神’,那是什么?”听到怪异的话,花琅不由皱眉。 于虎的肢体愈发僵直,他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像是卡着一口血一般,“当然……是、是庇佑罗水庄的真神!” 随后,他竟向花琅伸出手,根根手指惨白不见血色,“都来加入、我们、吧……” 花琅被他毫无征兆的异变所惊,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一种浓烈的危机感席卷而来—— “你对那些青莱弟子做了什么?!” 于虎仰头笑了,他笑得似是想要颤抖,但又因身体的僵硬而变成左右摆动,脸上的两枚痣终于暴露在日光下。 “当然是、邀请你们,一起、为神、献身!” 说完,他的身体像是彻底承受不住一般,猛然炸开—— 伴着血肉一同飞出的头颅,划过花琅视线时,花琅甚至看见了那张血红的脸上,挂着的痴迷笑意! 一棵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的槐树,趁机从他的摇晃的残躯中拔出,转眼间,树冠就葱郁起来,彻底堵住了最后的空隙。 第34章 神庙幽潭 “咯咯咯……” 异样的声响从地底传出,环抱起来的槐树像是一道巨门一样,随时都可能放出什么妖魔一般。 伴随缕缕令人不适的气息弥漫,泥土翻涌,花琅对上了一双双血红的眼珠。 这个生物彻底显出形状,一只只□□大小,浑身黑红犹如被扒了皮一般的魔邪生物,密密麻麻地从地底爬出。 而消失的魔息气息,也随着魔蛤一同从树底涌出。 电光火石间,花琅顿时明白了于虎说的“献身”。 凡界虽然没有灵气,但这群凡人体内却莫名地带着灵气,他们若是将自己的身体作为魔息的承载,便可用体内的灵气遮掩下魔息的存在,这样,就能用躯体,搭建起魔族行走的镜面。 这么说来,罗水村,估计早就被魔息渗透了! 花琅被如此妖邪的做法吓出一身冷汗,她必须马上找到王水易一行人! 魔蛤一只只扑向花琅,花琅抽出手想要调动起灵气,刚一动,她就浑身一僵。 体内的灵气不知何时,居然变得空空荡荡,更为奇怪的是,自己的修为也在慢慢倒跌! 什么情况?这修为还能过期的吗! 花琅狼狈躲过魔蛤的攻击,她刚想找001算账,叫了半天没反应,这才想起来,自从那天说去主部借积分后,001至今还没有回来! 若是还来得及写遗书,花琅一定要写上: 无良系统,坑我性命! …… 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决掉这些魔蛤后,花琅仰头擦去额头上的汗,她一边收起了狼牙棒和流星锤,一边压下反胃,呕,就当、就当是吃了一顿牛蛙火锅。 踩着混了一地的软腻肢体,花琅抓紧时间往村西赶去。 村西,尚未完成的结界泛着浅光,周围分明并无打斗痕迹,却始终不见半个人影。 花琅提起心,辨认起周围的槐树,在看见树下有着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枯叶后,才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他们还没有变成魔息的寄存体,但结界未补,这期间必然有着什么花琅不知道的意外。 花琅继续搜寻着周围的槐树,直到一道极为刺目的亮光划过眼睛,花琅才下意识地抬起头—— 繁密的槐树叶底,白狐静静站在树杈上,三只蓬松的尾巴轻轻地在身后摆动,褐色的眼珠正无悲无喜地注视着花琅。 “是你?” 花琅和它对视着,忽然,天狐动了,它一跃数尺远,往一个方向奔去。 花琅立马追了上去。 这只白狐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很快,一人一狐就进了村里。 村中路线七拐八绕,花琅本以为是这白狐慌不择路,但逐渐,她就发现了不对。 这些看似毫无规律的路线,似乎组成了一个极为奥妙的阵法迷宫,昨夜天黑雨大,她只以为是自己绕了路,现在她跟着白狐绕了一圈,迷宫的痕迹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这罗水庄内,居然还布有障眼阵法? 而白狐速度虽快,却始终处在花琅的视线范围内,像是在引导花琅走出迷宫。 不知绕了多少个圈子后,终于到了迷宫尽头,不同于先前堆挤的土屋,此处格外空旷,只有一间极为宽广的庙宇矗立在前方。 白狐并未停留,它顺着庙门缝隙,轻易地钻进了庙中。 花琅立马上前,谨慎地探出头,往庙内看去。 数不清的高大木棺被停放在宽阔的庙舍内,而这些巨棺团团围住的,是一口颜色幽蓝的深潭。 没错,这庙的中央既不是什么神像,也不是石墙,而是一片巨潭。 潭前,正在与一对少年打斗的,不正是花琅找了许久的谢寒惊吗! 这三人打得极为激烈,加上庙内实在是太宽了,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发现花琅的存在。 深潭前的供桌上,摆放着数只瓷碗,打斗中,谢寒惊似乎有意向这些瓷碗靠近,很快,他就找到了机会! 桌腿被他的灵气切断,瓷碗顺着斜面滑落,哗啦啦地摔碎,铺了一地的血红,花琅这才发现,碗中装的居然都是血! 那两少年不敌谢寒惊,眼见着就要败下阵来时,他们身后的巨潭翻涌起来,潭水纠缠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负伤的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后,果断地跳进了漩涡中,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花琅连忙推门进去,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听到花琅动静的谢寒惊正要转头,潭中浪涛形成的水龙,居然直接将他也吸进了漩涡中! !!! 花琅立马飞身冲到潭边,可方才吸走谢寒惊的水龙却对花琅的存在熟视无睹。 潭水很快就静了下来,任由花琅如何搅动,也没有泛起半丝波澜。 第39章 完了,男主不见了! 花琅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再唤醒这口潭。 她颓废地坐在潭前,恨不得也跟着跳进去,只是漩涡传送阵已经消失,就算她跳了进去,估计也只能淹死自己。 不过燕容和其它青莱弟子应该还在罗水庄内,花琅拍拍脑袋,站了起来。 一转身,她就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狐脸! “别看了,你进不去的。” 白狐丝毫没有吓到人的自觉,她自顾自开口,一道极为沙哑的女声响起。 它又看着这一地的血污,叹气道,“真是可惜了我的血。 花琅抚着胸口缓气,惊魂未定地看着白狐,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是谁,这口潭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白狐跳上棺材,道,“我只是一只野狐狸罢了,这口潭,凡人是进不去的,你若是想进去,就过来吧。” 像是人的动作一般,白狐抬起一只前肢,用另一只前肢的爪子在上面轻轻一划,血液就滴滴答答流了出来。 “喝了我的血,你就可以进去了。” 花琅没有上前,她看着滴落的血液,立马想到了村外一夜长成的槐树,她警惕道,“你先告诉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这血,你恐怕不是一般的狐狸吧,就是你在帮助那些村民藏匿魔息?” 白狐也不强求花琅过来,它趴在了棺盖上,任由血液不断从伤口冒出。 极为沙哑难听的声音在庙内回荡,“人类都喜欢真相,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罗水庄蛇虫密集,可某一日,一只白狐钻进村子,它的法力高强,轻易地替村民驱散了困扰村庄数年的蛇虫。 狐狸每日会在村外的槐树下摘槐花,村民们都以为她是槐花所化,受到她的庇佑后,村子开始奉她为神。 罗水庄位于北地最北,贫瘠的冻土让村庄常年颗粒无收,但自从神来后,雨水就多了起来,种下去的粮食,也终于有了好收成。 这样和谐相处了几年后,狐狸的存在被一群修仙者发现了。 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只蒙蔽凡人的妖。 修士们调来阵法,势要诛杀这只妖孽,他们在阵外守了三天三夜,直到狐狸的气息彻底消溃…… “至于我,我不过是一只误闯入罗水村的野狐罢了,” 白狐冷冷道,“在被村民们割喉扒皮时,她救下了我,从那天起,我就成为了她的妖宠。在她临死前,她偷偷将灵气和妖丹都给了我,我就从一只普通狐狸,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灵狐,要我从此在村中,借她的能力继续庇佑村庄。” “她知道我对村民心怀怨恨,于是要我发下毒誓不能伤害村民,可没想到,这些村民以为她被困在魔界,便取用我的血喝下,从而让他们拥有转移魔息的灵气,来完成他们的计划。” 花琅皱起眉头,“那其它的青莱弟子呢,他们分明没有接受这些村民的食物,为什么会被选做魔息容器?” 白狐伸出爪子拍了拍身下的木棺,“你的弟子们就在这些棺木中,他们虽然没有接受食物,但昨夜的雨,和今晨的雾,都是魔息的另一种形态罢了。” 花琅终于明白了,通往魔界的镜子已经碎了,只要他们身在此处,就迟早会因体内带有灵气而被污染。 花琅又想起一件最为要紧的事,连忙指着身后的潭水道,“这潭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分明见它会吸人进去,为何对我却毫无反应?” 白狐也有些不解,“这口潭,是真神所修,我身上负有禁制,它通向哪里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只有喝了灵血的人才能进入,那人身上有和真神一样的气息,才会被卷入其中。” “不过,你若是也想进去,那便来喝我的血吧。”狐狸又邀请道。 花琅冷静下来,她看着这一地的血,瞬间想通其中关窍。 只有“灵”的气息才能进入这座阵法! 谢寒惊是天狐,所以才会被带入阵法之中,而喝下白狐带灵的血,就可以混淆气息进入阵中了! 白狐举着血淋淋的前肢蹦到花琅面前,摆满棺木的幽静室内,只听到它沙哑低沉的声音,“来,喝吧……” 花琅打断白狐,“我不喝。” 白狐闻言错愕,甚至忘记收回前肢,“你不是想进入潭里吗?” 花琅取出一个包裹得严实的木盒,里面装的是灵蛟的尸灰和犄角,她带在身上,本是想将灵蛟归还于赫水。 如果是灵的气息,那灵蛟是否也能唤起阵法? 花琅不确定此举能不能行,她正准备试探一下,背后的潭水就忽然扭曲、涌动起来,水色扭曲眼前景象,眨眼间,她就消失在庙中。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非礼勿视 酒馆外,狂风携着砂砾急促地敲打在枋木窗户上,阵阵狂躁撞击声犹如万马奔腾,窗轴发出轻微的松动声,又很快淹没在暴怒的风沙嘶吼声中。 酒馆内,三座高大灯檠内烛油噼啪作响,却不见半点光。 昏黑中细细瞧去,方发现这酒馆内居然悄无声息地坐满了人,个个皆垂头静坐桌前,一动未动,场面鬼魅阴森极了。 “嘎吱——” 大门打开一道细缝,两道人影迅速裹着风沙钻进酒馆内,转身阖门的功夫,死寂的酒馆已是热闹一片。 仿佛是烛火跳动的刹那间,又像是随着生人踏入门内的那一声细微动静—— 屋内瞬间“活”了过来,愈来愈亮的烛火下,一阵嗡鸣如虫语般嘈杂细密,片刻间又变化为急促低语声,烛火将整个酒馆内部照亮的时候,酒馆内已是滔滔不绝的交谈声,碰碗声和小二倒酒声穿插其中,仿佛是一间再正常不过的酒馆。 方才还僵坐桌前的人们,现在纷纷摇晃着四肢,做出喝酒聊天的样子,但看起来生硬极了。 那误入其间的一男一女对屋内变化浑然不知一般,确认大门已经掩好,又仔细地拿过一旁的木杆抵上后,花琅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沙。 一旁的谢寒惊还搀着她,他脸上也是落了风沙,只有长睫下的眼窝还是白净的模样,整个人狼狈极了。 至于他们两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说来命苦,实在是命苦。 花琅和谢寒惊进了水阵后,却并没有被传送到阵法尽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主光环的作用,本该于三日后出现在罗垠秘境的沙城,阴差阳错,正好在那一刻路过水阵,将阵法里的他们两给吸了进去。 于是,修为莫名消失的花琅和吸入魔息的谢寒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沙城里的翳鬼。 在吃了数不清多少口沙子后,他们两才跌跌撞撞地躲过翳鬼的追杀。 “咳咳……都怪弟子轻敌,才让师尊也落入了险境之中,请师尊责罚。” 谢寒惊忽然拔出了腰间木剑,双手递给花琅。 花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虽然她在追上男主之前,确实没料到会进入沙城,但沙城出现在何处,又不是谢寒惊决定的。 “这不是你的错,我为何要罚你。”花琅想将他的剑推回,又怕他自伤,只能半真半假道, “我既然收你为徒,徒弟有难,难道师尊还能袖手旁观不成,进入水阵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必自责。况且,如今我的修为被压制,这沙城变幻莫测,剩下的路还得靠你。” 谢寒惊久久没说出话,他的妖丹微震,纠结半响,才收回剑,轻声道,“弟子明白了。” 花琅盯着他收起剑。 谢寒惊浑身也落满了灰,酒馆昏暗,他的一双眼睛就变得格外剔透,像是洒了天光的深海,无声地引诱着每一个路过的渔人。 美丽,但随时都有溺毙的风险。 光是注视,就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气氛微静,连带着酒馆内的空气都凝固起来,烛火暗下去的同时,黑暗中无数双觊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二人。 “怎么突然变黑了?” 花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堪堪从谢寒惊身上回过神,立马就注意到屋内的变化。 “应该是灯芯掉进油里了,弟子去看看。” 谢寒惊走向灯檠。 他扫去灯剔上的落灰,轻轻一拨,灯架上的烛油噼啪一声,堂内再次明亮了起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人们推杯换盏,嘻笑怒骂。 但那灰败面容上已经落满沙尘的眼,在烛光下已无所遁藏。 花琅仍无知觉般地站在门前,借光清理着衣隙里兜着的沙砂和小石子,毫无防备地侧头,就对上了一张灰蒙僵硬的脸。 这张脸的皮肤绷得极紧,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裂,爬出什么东西来一样;瞳孔则像是被茧包裹起来了一般,苍白而无光泽;整张脸包括人中,都落满了浮尘。 正常人看见这一幕,早吓得魂飞魄散了。 但花琅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神态自若地对谢寒惊道,“这间酒馆倒是热闹,桌子都坐满了。” 第40章 谢寒惊将尖锐的灯剔收入袖中,“嗯,应城有洛云王坐镇,是凡间少有的繁华之地,弟子去后面看看,应该还有位置。” 洛云王? 这里居然是燕容的故乡! 沙城无主无界,它像是一滩流动着的水一样,以“无”的形态淌到一个地方时,便会记下所到之处的一街一巷、一人一灯,再反复用风沙刻影图形、重现这世间百态。 只是沙城中没有春秋、晨昏概念,花琅现在看到的景与人,极有可能复现的是数年前的情形。 若是时机凑巧,花琅说不定还能见到幼时的燕容。 想到这里,花琅来了兴趣,等沙暴一停,她就偷偷去洛云王府溜达一圈。 二人找了很久,才在角落靠窗的桌子看见两个空位。 这桌一东一北位置上坐着两个沙人,见花琅谢寒惊靠近,他们像是再寻常不过的酒客一样,甩着不协调的肢体喝着“酒”,可他们那灰败的瞳孔,和其它酒客一样,缓慢地转动着,从始至终都盯着这二人。 这些沙人虽然长得邪乎,却也只能转转眼珠子,无法攻击他们。 花琅被翳鬼追了大半日,别说是坐在一起,就算床上躺个沙人,她也能毫不在意地翻个身继续睡。 谢寒惊替她拂去积灰后,花琅一屁股地坐上长凳,谢寒惊则是落座在花琅手旁的另一张凳子上。 挥开空气中四散的灰,花琅看见旁边两个沙人旁若无人地牵起了手,然后越靠越近,凳子都翘了起来。 这一幕花琅是看得津津有味,她暗暗猜测这两人什么时候摔倒。 即将失去平衡时,凳角忽然稳稳落在地上,那男沙人一把将女沙人拉到腿上,二人嘴唇都快碰上了,但男的眼珠依旧盯着花琅,女的则是盯着谢寒惊。 花琅:“……” 这种奇怪的ntr感觉瞬间打断暧昧气氛。 非礼勿视。 花琅眯眼转过头,却见谢寒惊盯着那两个沙人,像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男主要被这对旁若无人的小情侣带坏了! 花琅警铃大作,她假意咳嗽几声,拉回谢寒惊的注意力后,找话题道,“咳咳,那个……对了,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应城,你来过此处?” 谢寒惊眨眨眼睛,像是终于发觉了方才那一幕的尴尬一般,他视线微微游移,看了一眼花琅后,就明显心虚地盯着桌上的灰碗瞧。 “弟子曾在应城住过一段时日,”他迟钝地补充道,“……方才进城时,便觉得眼熟,这间酒馆在应城颇为有名,应该不会认错。” 花琅了然点头,觉得气氛有些微妙,那两个沙人仍在忘我地搂搂抱抱,她便抬头假装看着窗户。 窗户被紧紧封了起来,窗纸微微鼓动,孔隙中透着光,偶尔还会钻进一些沙子。 这沙暴刮了大半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忽然,天黑了。 花琅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凑近漆黑的窗纸。 沙城什么时候连昼夜交替都能模仿出来了? 黑色很快移动开,窗纸刚刚透出亮光,又有黑色的物体掠过,遮去了窗光。 不是天黑了,是翳鬼! 在城外时,他们分明已经甩开翳鬼,怎么这个时候又跟上来了? 花琅和谢寒惊对视一眼,二人站起身正想往门口跑,就听到大门不断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翳鬼已经在门口了! 这翳鬼就像是沙城的守护者,会吞噬同化城中所有的异物,绝不能被它们捉到! 花琅环视四周,桌子在酒馆角落处,后方正好是一扇门,像是杂物间。 她连忙上前,想要扯开门,可底下拳头大的锁纹丝不动,蛮力根本无法打开这扇门! 时间紧迫,花琅直接拉过谢寒惊,简扼道,“给我灵气。” 谢寒惊也迅速反应过来,灵气瞬间犹如一道溪流,从二人交汇的手心,不断朝着花琅奔涌而来。 花琅借着灵气,指尖掐决,门锁瞬间湮灭成一滩沙子! 大门处的木杆已经发出了支撑不住的吱呀声。 花琅猛地推开门,拉着谢寒惊就想往杂物间里躲。 迎面的风直接喂了她一口沙子后,花琅这才发现,这屋子居然通往外面! 一只翳鬼正好路过,它似乎听到了这边响动,刚要转头看过来,花琅就猛地重新关上了门。 怎么办,酒馆内根本没有地方躲! 花琅手心一空,是谢寒惊松开了手,他忽然转身往那对小情侣走去。 花琅错愕地看着他运转起灵气,复刻出花琅方才的法决后,手起剑落,那一对尚在腻歪的小情侣,就被劈成了沙。 ……啊? 秀恩爱而已,罪不至此吧? 没等花琅反应,随着猛然剧烈起来的呼啸风声,大门彻底被破开,昏黄的沙砾扬了起来,险些打灭了灯架上的烛火。 屋内就这么短暂地暗了一瞬。 在这黑暗的一息内,一只手快速地拉过花琅。 等灯烛再次亮起时,二人都坐回了酒桌上,只不过,他们现在坐的是方才那对情侣的位置。 翳鬼顺着酒客们眼珠的方向,直奔二人而来。 它长得像一个黑色的巨型灯泡,细瘦的躯体上,顶了个巨大的漆黑脑袋,两只斗大的眼睛正怀疑地盯着二人。 花琅额头冒出虚汗,她大气也不敢喘。 余光中,能看见一片漆黑逐渐逼近——是翳鬼,它正慢慢凑近花琅的脖子。 “!” 花琅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被紧紧握住! 她看向谢寒惊,谢寒惊面上依旧镇定自若,见状,花琅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谢寒惊的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伸到花琅背后,他一个侧身,手腕就隔开了翳鬼与花琅的距离。 在翳鬼就要暴起时,他忽然松开正与花琅相握的手,绕过她的大腿后,一把捞起了花琅。 就像是方才那对情侣一样,花琅被他揽进了怀里。 在翳鬼狐疑的视线下,二人的脸越靠越近…… 第36章 少年男主 看着越凑越近的谢寒惊,花琅大脑轰地一下断线了。 := 贴在背上和大腿上的手掌很快撤开,只是虚虚地笼着她,但她坐在谢寒惊腿上,似乎有不知道是谁的温度,透过二人衣衫,紧紧地联系着他们。 为了保持平衡,花琅两只手还下意识地搭在谢寒惊的肩膀上,二人额头相触,慢慢地,似乎都忘记了眨眼。 这片幽暗深海仿佛是一枚遗失在黑夜中的蓝宝石,惑人的同时,又潜藏着致命的危险,底下纠结缠绕的水草如晦涩粘腻的触手一般,牢牢缠绕着试图逃离之人。 两人嘴唇都快要碰上时,谢寒惊脸色一白,忽然微微一扭头,以借位的姿势假意亲上花琅。 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花琅的脸。 她浑身僵硬地像是一块木板一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后知后觉,那好像是谢寒惊的睫毛。 这个姿势不知过去了多久,酒馆内灯火终于暗了下去,酒客们缓慢地挪回眼珠,细密嘈杂的声音犹如被按下暂停键一般,猛然消失了。 他们,被“认可”了。 桌上的翳鬼扭动着脑袋,也像是被蒙骗了一般,很快便放弃了花琅和谢寒惊。 它敏捷迅速地跳下桌子,仅眨眼间,就从门口离开了。 花琅摸着黑从谢寒惊身上下来,二人一分开,酒馆就重新亮了起来。 忽视掉酒客们不满的眼神,花琅心如擂鼓,假装很忙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转眼又想起什么似地放下手,急急往门口走,“我、我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她现在脑子里就像是糊了一片浆糊,睁眼闭眼都是方才那一幕。 只是为了躲翳鬼而已! 花琅在心底给自己一巴掌,她这样乱想,实在是太对不住修无情道的男主了。 看着花琅的背影,谢寒惊将手放在了胸口上,感受着那里裂痕更深的妖丹,脸上浮现出了几丝不解。 酒馆的大门敞开着,风似乎比之前还要猛烈,裹着沙子刮在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成功地让花琅收回了思绪。 谢寒惊几步追上花琅,他平稳了气息,试着动用起灵气,他隔开沙砾,“师尊,小心风沙。” 外面黄澄澄一片的沙景很快也吸引了他的注意,谢寒惊皱眉道,“这沙暴,似乎变得更猛了些。” “好像不大对劲。”花琅也发现了这事,她扒住门框,探头往外一看—— 数只头大身子小的翳鬼正从街道上跑过。 猛烈的狂风下,它们晃也不晃,不知道是如何保持住平衡的。 花琅瞳孔一缩,生怕再次被翳鬼发现,猛地往后一躲,结果直接撞上了谢寒惊的胸膛。 谢寒惊伸出手扶住了花琅,等了半响,花琅才缓和心情,又往门外看去。 那些翳鬼目标明确地往一边跑去,竟是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探头探脑的花琅。 第41章 花琅迷惑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寒惊看着翳鬼离开的方向,道,“它们似乎都往城心去了。” “城心?” 谢寒惊“嗯”了一声,道,“看这风暴的走向,似乎也是从城心而来。” 花琅感到有些不对,“往年应城里会吹沙暴吗?” 谢寒惊摇头,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应城附近多为冻土,又常年未化,不会卷起沙暴才对。” 那这就奇怪了,沙城可是一滩死寂的水。 这滩水忽然泛起波澜,如果不是内因引起的,那么极有可能的是,这里有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干扰源”。 花琅微微眯起眼,仔细地辨认着天上的风暴,但很快,一股威压让她脸色一变。 花琅一把拉过谢寒惊,“快跑!” 二人立马转身,往酒馆内的另一个出口跑去。 刚打开门,又对上一个硕大漆黑的脑袋。 花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根细长如簪的东西就从身后飞出,稳稳扎穿了翳鬼的眼睛。 “走!”谢寒惊收回手,趁着翳鬼还在拔灯剔的功夫,二人跑出酒馆,顾不得刮了一头一脸的黄沙,直接一口气冲到了街上。 那道陌生灵气带来的威压很快逼近地面,酒馆犹如薄纸一般被它层层撕开,瞬间就化为了一滩黄沙! 这几乎要堆成小山的黄沙又被移动的风暴吸去,形成了新的沙暴。 这些沙暴,都是人为。 一个在他们之前,就已经闯入了沙城的人! 昏黄的天色中,借着地势,花琅看见了远方聚集着密密麻麻的翳鬼。 在满地黄沙中,就像是形成了一片黑暗的沼泽一般。 而在沼泽上方,似乎有着一个看不大清的黑点,这些随意而威力十足的招式,正是从那处天上来的。 如此强大磅礴的力量,此人至少也是个元婴修士!自己和谢寒惊现在一废一残,又要如何才能抢得过一个元婴修士…… 见沙暴越来越近,而花琅却久久望着内城不语,谢寒惊只能出声打断她道,“师尊,城内已塌,密钥一定还在沙暴没来得及摧毁的地方,此处不能久留了。” 花琅收回目光,思考了一下,“看样子,南边应该已经全部坍塌了,我们走北门出去。” 二人藏匿身形,顺着街道往城门走去,果然走出了沙暴区域。 刚刚踏上街道,一连串的灯笼就亮了起来,街上僵直的沙人纷纷走动交谈,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穿梭在它们之中的活人。 眼见快到城门,花琅却停了下来,她侧头往一旁看去。 谢寒惊也跟着回过头。 花琅此刻正盯着一个沙人背影,神情若有所思,她轻声道:“这街上所有的沙人,都会转头盯着我们,可这个人却十分奇怪,从街头过来时,我就发现他并无任何动作。” 闻言,谢寒惊也看向那道站在摊前的背影。 似乎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哪怕是沙形,也能看出这人体态修长挺拔。 花琅直截了当地走了上去,她歪过头,去瞧这沙人的脸。 谢寒惊越看越觉得眼熟,一句“师尊,不要……”还没出口, 花琅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看清沙人五官,她一拍手掌,惊呼,“哇塞!” 反复对比沙人和谢寒惊后,花琅啧啧称奇,“这个沙人长得和你好像啊。” 在看到谢寒惊神色后,花琅又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这该不会就是你吧!” 谢寒惊轻咳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试图夺回花琅注意力道,“师尊,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花琅自然是还没看够,她道,“等等,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 顺着沙人目光往前一看,摊子上摆满了小人偶,一旁的杆子上还串着小人偶大小的衣裙,看起来精致可爱极了。 花琅沉默了。 不会吧…… 这不是古代版芭比娃娃吗? 男主你居然喜欢这个? 谢寒惊也沉默了。 不知道看了多久后,沙人少年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摊前,看这个方向,似乎也是往城门去。 花琅望着天,支吾道,“那个、既然他和我们顺路,不如我们就先去你家里找一找。” 绝不是想跟踪谁,花琅只是相信男主光环的作用而已! 一路上,花琅都万分好奇地盯着沙人少年,恨不得上手摸摸又戳戳。 直到二人跟着他走进一方屋宅,谢寒惊才松口气,站到花琅面前,错开她的视线。 他介绍道,“师尊,往前走庭院正对的屋子是正房,游廊东西的厢房,还各有一条小路通往花园……” 花琅听完,没记住什么,她艰难回神道,“那就以从东西开始,你我分头寻找密钥踪迹。” 谢寒惊却不赞同,“师尊修为受制,弟子以为不宜分头行事。” 花琅道,“一院之隔罢了,算不得分头行事,况且,沙暴马上就要刮到这里来了,你我抓紧时间找到密钥,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花琅既这样说,谢寒惊也只能应了下来。 一分开,花琅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正房对着的堂屋,她没看错的话,沙人少年应该是进了这间屋子! 花琅推开门,数双眼珠便齐齐盯向了她。 眼前情形倒是有趣。 堂上稳稳坐着数人,个个鼻孔冲天,而地位最高的谢寒惊,却站在门口,像是在受训一般。 沙城模仿出来的声音细弱而扭曲,花琅翻找密钥踪迹的同时,不忘侧耳仔细分辨着他们的谈话。 “……天狐仇怨,与……何干?” “……收留……愚蠢,不如送去……!” “这烫手山芋……就算有恩……” 沙人谢寒惊都已经推门离开了,谈话声依旧没有停歇。 花琅手上动作慢了下来,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她本以为,谢寒惊是带着手下走遍各大门派,如今看来,事实似乎是……他被抛弃了?! 确认这屋子里没有密钥后,花琅又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这间屋子没有人…… 这间也没有…… 一连翻了数间屋子,花琅都没能找到少年谢寒惊。 她余光瞥见一条小道,对了,花园! 花琅连忙地走进小道,刚一拐弯,果真就看见了正在赏花的少年谢寒惊,可在谢寒惊面前,却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不是沙人形态,一个活生生的、人。 男人侧着身,姿态矜贵,仅插了两根银簪的长发纤尘不染,遮去了他的面容。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威压,扑面而来。 第37章 一遍就会 他低着头,正顺着沙人谢寒惊的视线,端详着前方的那朵花,闲适得像是在逛自家的花园一般。 忽然,二人一同伸出手。 …… 沙人谢寒惊空着手,毫无所知地转身离去。 陌生男子则是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不见半点飞尘,但所有的花都一株接着一株地湮灭成了沙砾,整个过程安静又迅速。 一颗褐色的小珠无处藏匿,正要朝着院子外飞去时,一道寒冰似的灵气瞬间裹住了它。 陷入灵气中的珠子瞬间灰黯下去,那个陌生男人走上前,将它轻轻地合入了手中。 是密钥! 花琅下意识想要往前一步,可这时她才发现,她的身体犹如被定住了一般,浑身都动弹不得。 遭了,她的存在,估计早就被这人发现了! 果然,那男子将密钥收入手中后,立马回过头,望向了闯入园中的花琅。 他的脸上像是带着隔着一层薄雾一样,让人看不大清五官,额前几缕未被簪起的头发随意地垂荡下来,整个人透着一种闲庭信步的慵懒。 但在看清花琅时,他的淡定就烟消云散,整个人连连后退,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一般。 花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忘记处境,“怎、怎么了?” 听到声音,那人才微微缓和下来,站定在远处看着花琅。 他站得远了,花琅才注意到他的脚尖,不知为何,分明已经到了地上,这人依旧没有挨着地面。 还没多看几眼,方才连连后退的男子就瞬移到了花琅面前,他低下头,仔细打量起了花琅的脸。 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花琅明显地感受到了他露出的困惑之色。 “一个凡人,也能和她长得这般相似?鼻子……嘴……一模一样,只是眼睛不像……” 这人虽然诡异,但却没有直截了当取人性命,花琅试图与他沟通,“你在说什么,什么相似?” 容成云玹没有接话,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擦去花琅脸上的灰。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破开飞沙直奔他而去! 容成云玹动也未动,那道剑气就犹如被冰所覆,一寸一寸凝结在原地。 第42章 花琅转动眼珠看过去,是谢寒惊! 他似乎也被同样的招式定住,没来得及收回的剑还稳稳地指着容成云玹。 容成云玹的指尖毫无阻拦地伸向花琅,却并没有摸上她的脸,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轻轻一点,一道柔和冰冷的气息吹过,花琅脸上的尘沙就被剥离开,露出了底下白净的肤色。 容成云玹满意地收回手,“这样倒是顺眼多了,方才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担惊受怕这么久,结果是在给她洗脸,花琅没好气道,“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吗?” 他这才像是注意到花琅的情绪一般,疑惑开口道,“你生气了?我不过是瞧你蓬头垢面,替你扫去污物罢了。” 大可不必,花琅直言:“比起这个,我更需要的是你解开我身上的定身术。” 容成云玹挥挥手,竟然真的将花琅身上的束缚给解开了。 花琅活动着身体,还有些不可置信,她指向谢寒惊,试探道,“把他身上的也解开吧。” 容成云玹颔首,可刚一解开,花琅就毫不犹豫地跑到谢寒惊旁边,道,“可有什么事?” 谢寒惊依旧没放下剑,他警惕地看着容成云玹,轻声回答花琅:“弟子无事,师尊,此人心怀叵测,恐怕别有所图。” 花琅认可地点点头,补充道,“感觉他脑子似乎也有点问题。” 容成云玹看着黏在一起说些什么的二人,有些不悦,“你们靠这么近做什么,他是你夫君?” 刚刚说了别人坏话的心虚感瞬间消失,花琅怒道,“我们是师徒!师徒关系!” 容成云玹依旧保持怀疑态度,“师徒?一个修士怎么会拜凡人为徒?” 花琅反驳道:“首先,我不是凡人,其次,就算是凡人,怎么就不能收修士作徒弟了。” “是吗,”他审视着花琅,像是施舍又像是命令,“不管你是谁,现在都得听我的,沙城内时间流速缓慢,等我彻底掌控此城,你便留在此处,应该能多活个百年。”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之人?花琅尚在思考这个问题,谢寒惊就直接挥剑斩向了容成云玹,“你果然不怀好意,竟想将师尊困在此处!” 容成云玹又疑惑了起来,这人是在愤怒?从小到大,就没有人会反抗他的命令,更别提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失礼行径了。 他挥袖,滔天灵气就呼啸着扑了过去,蔓延之处寸寸成冰。 本想直接击败谢寒惊,可不料,谢寒惊像是丝毫不畏极寒一般,硬生生挡下这一击,破开冰雪再次挥剑而来。 …… 被容成云玹重新定身后,花琅叹了口气,劝身后的谢寒惊道,“这沙城就这么大,跑也跑不掉,何必与他硬碰硬?” 谢寒惊咳着血,声音都虚弱了许多,“师尊,此人实在太过猖狂,若是让沙城认他为主……” 花琅自然明白他想说的话,好在二人背靠背,她暗暗动了动指尖,谢寒惊立马了然,松开手,与她指尖相错。 主线任务失败已经够可怕了,要是还玩上囚禁play,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辈子待在死寂的沙城,和进了坟地有什么区别? 花琅“诶”了一声,成功吸引容成云玹的注意力后,她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认定我是凡人,但我确实是修士,而且已到金丹修为,你不如再仔细看看。” 正整理着被剑气吹乱的额发的容成云玹转过身,他极为听话地看向花琅丹田,片刻后果真发现不对,“咦……这倒是奇怪,难不成,你走火入魔了?若是入魔了,确实不便带你一同回中州了。” 容成云玹一边走向花琅,一边认真地思考着,要如何将这个有趣的玩具多保存几百年。 “若你真是魔修,那就只能剥下你的皮,裱在画上带回去了。”说完,他伸出手,就要去探花琅的命脉。 就在这时,花琅立马翻过手,一掌拍向地面,层层叠叠飞沙被灵气扬起,犹如暗器一般直直刺向容成云玹! 可还未近身,便被卸去力道,粒粒黄沙只能徒劳地停滞在空中。 容成云玹:“速度虽快,威力却一般,这应该不是你的灵——” 话音未落,停在空中的黄沙忽然凌乱起来,一团裹满沙砾的漆黑生物猛地飞起,朝着容成云玹扑来—— 然后熟练地扒上了领口。 衣袍被抓得泛起褶皱的同时,细碎的沙土更是悉悉索索地掉进衣领中,等到煤球顺着阴影逃走时,容成云玹还能看见胸前那道圆润的土色印子。 他的头皮微微发麻,一阵又一阵的寒冷从胸口蔓延全身,忍无可忍,容成云玹转过头,干呕了起来。 呕完后,他紧紧抓着胸口,额头渗出冷汗,看不清的脸惨白得像是宣纸一样,完全无暇顾及被捆着的二人,跌跌撞撞地跑去换衣了。 过度洁癖,是心理疾病啊! 见容成云玹离开,谢寒惊低声问道,“师尊,您的身体可是出什么问题了?” 花琅虽然自己心里也没谱,但还是同样低声回他道,“别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谢寒惊没有被她忽悠过去,“师尊,您真的走火入魔了吗?” 花琅知道这件事和走火入魔毫不沾边,但系统的存在绝不能提及,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便随口道,“是啊,如今我是魔修,你最好还是别叫我师尊了。” 谢寒惊沉默了下来。 花琅背对着他,听到他没有接着说话,莫名有些心慌。 这个玩笑似乎并不好笑。 可下一秒,谢寒惊的音色坚定,认真道,“就算您是魔修,那也是我的师尊。” 花琅忽然很想回头看看他脸上的表情。 她压下心底的沉重,继续用方才随意的语气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密钥抢回来。” 谢寒惊似乎也不认为他们两个,试图从元婴修士手里抢东西这件事有多荒谬,他分析道,“沙城已经被毁坏大半,若是在他融合密钥之前,将城中剩余部分摧毁,密钥或许会重新归位。” 花琅眸光微动,她努力地转动眼珠往上看,只见天上的沙暴都已经停歇,厚重的黄色褪去,显得城内更为寂寥。 方才那人亲自来这里寻找密钥,估计是因为整片沙城,就剩下城北一角尚且完好,毁坏起来倒也不算费劲。 她愁道,“就是这定身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身后的谢寒惊忽然道,“好了。” 花琅不解,“什么好了……”还没说完,她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能够扭动了。 定身术居然被谢寒惊解开了! 一遍就会,不愧是男主! “一遍就会?”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换了一身白衣的容成云玹抚平衣角上最后一个褶皱,轻轻道, “你们师徒二人,似乎都很有意思呢。” 【作者有话说】 小谢:[墨镜]一遍就会。 小花:[星星眼]一遍就会! 洁癖:[问号]一遍就会? 第38章 放弃主线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光听他的语气,很明显,这并不是在称赞他们。 “但可惜,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顶着这张脸的废物;第二恨的,则是弄脏我衣物之人。” 说话的功夫,容成云玹瞬间靠近了花琅。 误打误撞,成功把两个雷点都踩了的花琅:…… 这下,就算她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碰硬了。 谢寒惊率先持剑从侧方攻上他,容成云玹挥手便震退他,他往后消去余力时,花琅对上容成云玹的同时,眼疾手快,反手拽住了谢寒惊。 靠着蹭来的灵气唤出天疏,花琅指尖一掠,冷白的笛子瞬间化作流光刺向容成云玹,而这边谢寒惊脚尖轻点过墙面,紧紧握着花琅的手,在刹那间,借力直接旋身回来,剑势更猛地挑向容成云玹! 容成云玹正要击退天疏,就见这道流光骤然变换方向,只是虚招一晃,而新的一剑已经刺向他。 寒冰迅速攀爬上半空,刚刚挡下一剑,眼前之人瞬间又换为花琅,冰层被天疏层层破开——直冲面门! 容成云玹微微一滞,天疏携着碎冰转眼就到眼前,眼看就要揭去他脸上薄雾时,却动弹不得,再难靠近一分。 “我平生第三所恨,就是无礼无状之人。” 他的衣袍忽然鼓动起来,灵气犹如海浪一般扑向四周,站在浪涛中央的容成云玹抬起手,一道犹如飓风的威压灵气便携起沙尘向二人冲来,速度极快,范围极大。 他的声音在风暴后显得飘渺。 “你们既犯我讳忌至此,我也不再手下留情。” 就是现在! 谢寒惊瞬间复刻了他的决法,一道虽小,但向着侧方冲去的灵气,卷着风沙向容成云玹的风暴靠拢。 就这一会,比灵气更快的威压便已至身前,花琅抬手正要抵挡,天疏却极为不给面子地钻进她的灵海,手中的灵气也在瞬间断开—— 第43章 遭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侧边那道有些瘦削的身影就撞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花琅。 两道半形成的灵暴交汇,漩涡和乱流瞬间弹向四面,被波及的院墙随之坍塌。 沙城被彻底打乱,轰隆隆的坍塌声从远方响起,视野都变得昏黄一片,花琅只听到一声闷哼。 她连忙从谢寒惊怀里挣扎出来,动作间,双手摸到了一片黏腻温热,她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灵气虽然改变路径,但元婴期的威压也是能够震碎肺腑的! “谢寒惊,你怎么样了?” 她一松开手,谢寒惊便要向着地上倒去,吓得花琅连忙扶住他,又急声呼唤,尝试唤醒他的意识。 骤明骤暗的沙城中,容成云玹看着前方跪坐在地的二人,他不急不慢地划开手心,淌着血的五指握住了愈发明亮的密钥。 沙城,终将归在他的手下。 可半响过去,蓝光愈来愈大,几乎到了难以掌控的地步,容成云玹却依旧没能与沙城建立起联系。 “怎么回事?!”他愕然看向手中沾血的种子,却仍是不愿放弃,再次紧紧地将它攥紧了手心。 沙城的裂隙已经扩散了过来,趁着容成云玹无瑕顾及他们,花琅拾起地上的剑,又将谢寒惊拖架起来,尽量让他的重量分散在肩头,撑着剑艰难避开了黑漆漆的裂隙。 花琅一路带着谢寒惊跌跌撞撞往城外的方向逃。 她身上刚浸满血,转眼又被黄沙盖上,不知道眨去多少遍眼睫上的沙砾,终于看见了一道温和而熟悉的缝隙。 这是将他们送进来的缝隙! 出口就在眼前,花琅却忍不住回过了头,看向沙暴中那抹越来越耀眼的幽蓝色。 …… 事到如今,她必须放弃主线任务了…… 花琅架着谢寒惊,收回目光后,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那道裂隙中—— 一片漆黑,随后又嘈杂似风声的杂音响起,逐渐染上色彩的碎片亮了起来,犹如飞羽划过,或青或玄的羽片像是徜徉在黑色的河流中,转瞬即逝。 等回过神时,花琅肩上一轻。 她低下头,除去满身的血红,和手上那把熟悉的剑外,再无他物。 谢寒惊呢? 花琅向前走了一步,河流颠倒转换,色彩拼接重组,瞬间,花琅便站在了一座静谧宅子里。 花琅未动,她看向前方,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男主小小年纪,挨了批评,该不会躲在屋子里哭吧? 另一个“花琅”出现在前方,她一间一间地推开门,寻找着沙人谢寒惊的身影,嘴里还在念叨, “不是说好天之骄子副本吗,怎么小时候过得这么可怜,万恶的作者……” 这是,她方才在沙城里经历的事。 一股冷意从指尖传到大脑,花琅打了个激灵,清醒时,她与另一个花琅已然融为一体,花琅像是顿悟一般,转身猛地奔着花园而去。 赋上颜色后,花园中锦簇的群芳犹如盏中朱墨一般灿目,娇嫩花瓣上犹沾着未褪去的朝露,一人匆匆从花丛中挤过,露珠就摇晃着,簌簌砸落在了小径上。 坐在石桌旁的少年并未被来人惊扰,他静静地看着丛丛盛开的鲜花。 花琅踏过花丛,一步步走近谢寒惊。 少年神色郁郁,却遮不去眉目的脱俗颜色,比群华更为夺目。 花琅轻轻道,“真正的密钥,一定在你身上。” 她彻底明白了。 这里才是沙城,至于方才的一切,不过都是在“锁”里兜圈子。 锁只是固化的结果,而钥匙才是可能性的化身,当钥匙变化,锁也随之重构。 所以,钥匙一定不会在花的身上。 花琅提起剑,安静赏花的少年像是终于被她惊动一般,抬起眼睛,看向了她。 熟悉又陌生的眼神让花琅有些恍惚,一时间,她竟有些下不去手。 对视不过一秒,一只轻蝶穿过花琅,停靠在了石桌边,少年谢寒惊也终于挪开了视线,伸手逐着轻蝶而去。 花琅别开眼,她一剑划过,剑身的血里似乎还残存着薄薄的灵气,招式轻盈得像是切开了一张薄纸一般。 少年谢寒惊的身形瞬间化作透明的水滴,全数消散后,便温柔地流淌进了地里。 最后,空荡的石桌上,只余下了一枚散发着柔白光芒的褐色“种子”,仔细看去,又如蝶茧一般像是由丝缕织绕而成。 花琅握上这把真正的密钥,心念一动,周围的环境瞬间暗下,缩小融合后,汇拢到了花琅手中的密钥里。 等到夹杂泥腥味的清风拂过,花琅的脚微微下陷,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踩在了一片极为陌生的地方,毫无知觉的谢寒惊正趴在她身上,疲惫和疼痛感瞬间卷土重来。 恍若隔世。 “啪嗒,啪嗒。” 深到发黑的水潭中时不时冒出几个气泡,潭面被微风吹皱,日光下,泛出了一圈一圈细密的碎粼光芒。 泥泞的小道将数不清的潭水串联起来,花琅此刻正是站在一条岔口上。 勉强找了处还算干燥的地,把谢寒惊挪过去后,花琅抓住他浸满血的内外衫,用力一撕,露出了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来。 又小心翼翼地将密钥拿出来,花琅满怀希冀地将它放在谢寒惊的伤口上。 沾上谢寒惊的血,那枚种子瞬间化为轻薄的水雾,顺着伤口,钻进了谢寒惊体内。 做完这一切后,花琅才起身看向连绵的深潭。 罗水庄的阵法,居然连接着赫水。 一时半会回不去,也不知道燕容他们那边情况如何了。 花琅身上毫无灵气,无法发送灵笺,只能望着水面,暗暗计算时辰。 沙城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上数倍,若是早些赶回去,就算有什么变故,应该也还来得及。 拿出装着灵蛟骨灰的小方盒,看着它沉入潭中,花琅沉吟道,“虽然不知道蛟族有没有落叶归根这个习惯,但这里的潭水比番鸿山的温泉深多了,你应该也不会介意……” 等到潭面激起的波澜平静下来,花琅回头看了看谢寒惊,见他依旧未醒,花琅便用手捧起潭水,冲洗着他背上的血污。 ……没有丝毫变化,花琅不可置信地凑近谢寒惊的裸背,洗去血污的伤口微微泛白,虽然没有继续流血,但却看不出半分好转迹象。 可是按照沙城的力量来说,恢复这点伤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谢寒惊?谢寒惊!”花琅轻轻拍着他的脸。 谢寒惊依旧闭着眼睛,甚至气息愈发微弱了下去。 煤球从他的领口处,炸着毛跑了出来,孤立无援的花琅连忙抓住它,“煤球,你要去哪里!” 一被花琅捉住,煤球就直直往花琅背上钻,似乎是急切地想要远离谢寒惊一般。 花琅咬牙,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把煤球抓下来,她把挣扎的煤球强行塞到昏迷谢寒惊身前,“你是不是知道他怎么了,煤球,快告诉我!” 煤球见逃跑不了,竟然直接扑向了谢寒惊的脖颈。 花琅瞳孔一缩,她以最快的速度将煤块捉了回来,看着谢寒惊只是微微渗血的颈侧,才觉得心重新跳了起来。 趁着花琅去检查谢寒惊的伤口,煤球滴溜着豆大的眼珠,顺着花琅的胳膊逃走了。 丝丝缕缕的血液从煤块咬出的伤口渗出,一抹令人不适的气息也趁机溜了出来。 花琅的指尖也被这抹气息灼痛,她愣在原地。 这是……妖气和魔气? 随即便有一缕极淡的灵气追了出来,谢寒惊的脉搏也变得更微弱了些。 糟了,花琅一把捂住了谢寒惊的伤口。 谢寒惊体内还有着在罗水庄沉积的魔气,他现在灵气稀薄,魔气又失去压制,所以,他根本没有余暇的灵气去利用沙城的力量。 必须给谢寒惊输送灵气! 可翻遍全身,花琅也没能找到半个储灵石。 这时她才想起,在离开罗水庄之前,自己就将所有的储灵石,都给了燕容…… 第39章 褪衣避毒 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花琅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将谢寒惊的性命寄托在男主光环这种东西上。 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花琅艰难地扶起谢寒惊,驻着剑,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去。 赫水应该会有一个通向罗水庄的阵法,她必须尽快带着谢寒惊找到它。 可失去灵气后,她对阵法的感知也薄弱了许多,每路过一面潭水,花琅都得停下来确认一番。 赫水深潭上千,花琅又扛着谢寒惊,忙活得满头是汗,她也没能找到回去的水阵。 照这个速度下去,谢寒惊肯定等不到灵气了! 花琅原本酸痛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麻,似乎随时都要罢工,但她依旧没有停下来,强撑着走过一面又一面的潭水,寻找着水阵的踪迹…… 第44章 “走了,一会……出来晒太阳……。” “……催我……还不是都怪你没办妥!” 声音逐渐清晰。 女音道,“你怪我?要不是你想出用魔息骗修士进村这种蠢点子,我也不会被他们打伤了!” 男音则道,“你就知道骂我,你不想想,狐狸马上就要死了,不骗点修士过来,‘容器’怎么够?” “它要死,还不是也得怪你,选谁不好,偏偏选了洛家那个男的!” “我怎么知道那只死狐狸居然喜欢他,一只人形都没有的妖怪,居然要搞殉情这一套。” 花琅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去,是罗水庄里的那对少年! 就是他们开启了阵法,才导致谢寒惊落入水阵之中。 那对少年也在同一时刻看见了花琅,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撒腿就跑! 与花琅的兜兜转转不同,他们面对错综复杂的岔路没有丝毫犹豫,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 现成的导航! 花琅振作精神,想要追上这二人,可不过半柱香功夫,她就彻底脱力,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少年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这时,那男孩似是脚下一滑,“咕咚”一下便掉进了潭中,霎时间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女孩趴在潭边伸出手,怒骂道,“你这个拖油瓶,这也能摔,回村后,我再也不要和你搭档了!” “咕噜咕噜咕噜。。。” 见那人迟迟没能爬上岸,累得直喘气的花琅勉强缓过劲儿,又向着二人追去。 虽然从花琅的角度来说,她已经在尽量不拉扯谢寒惊的伤口的姿势下,用了最快的速度去追人。 但平心而论,这个速度依旧极为缓慢。 好在前方的两个少年倒霉得出奇,一路走一路摔,让花琅始终远远缀在他们身后。 两侧的山体逐渐夹了过来,潭水也宽阔了起来,将小路挤成窄窄一条,带有腥味的山风一吹,终于刮醒累得昏昏沉沉的花琅。 她看着前方视野里的两人,忽然感觉有些蹊跷。 这二人,为何每每要消失在自己面前时,就会滑倒摔跤,一次两次是意外,可这么多次…… 花琅缓缓往后退去,她真是被诱饵迷昏了头,这分明就是陷阱! 这个时候,速度太慢的弊端彻底暴露,那二人发觉了她笨拙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 少女歪头道,“啊呀,好像被识破了,你的点子果然很蠢,根本不会有人会上当呀。” 少年争辩道,“要不是她太慢了,我也不会故意摔倒这么多次!” 他又看了看两侧的潭水,自语道,“不过,这里应该也能够闻到。” 说完,那少年便干脆直接地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刀,伸直胳膊,走到潭边,像是丝毫不觉得痛一般,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血液大片大片晕染进潭水中。 少女则是露出了极为天真的笑,她对花琅道,“你若是想跑的话,扔下你手里的人,估计还来得及哦。” 少年翻了个白眼,“别玩了,等解决这两个‘容器’,我们还得赶紧回去,把花庙里的其它‘容器’葬下去。” 几句话的功夫,染了红色的潭水就开始翻涌起来,像是有什么体型极为庞大的生物正在苏醒一般。 难道真的要将谢寒惊扔在这里吗? 心底蓦然出现的这道念头,让花琅骇出一身冷汗,这个想法比潭中未知的怪物更为可怕。 不知是不是太累,花琅的手臂颤抖了起来,就在那对少年以为她要独自逃命时,花琅一把抓紧谢寒惊,调转方向,向着侧边的山体跑去。 “别白费力气了,你难道还真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吗。” 仿佛是应了少年的话一般,转眼间,一道漆黑的长影就破开潭面,身形几近遮天蔽日! 它低下头,露出浑浊死白的双目,覆着细鳞的鼻翼剧烈翕动,嗅到花琅这一边时,没有任何预兆,魔蛟立马燥怒地一扫尾巴,将二人与滚石碎木一并卷入了潭底。 失去意识前,花琅隐隐约约听到那两少年的惊呼,以及一道嘶哑阴暗的声音:“慕容筠,我终于又等到你了,这一次,你还能活下来吗……” “咵嚓!” 花琅一脚踢开被拍上岸的碎木,在骨堆里搜集着能用的东西。 洞顶,向着远方绵延的幽绿色晶体散发着柔光,这才没让她在这潭底的洞里抓瞎。 谢寒惊的剑不知掉到了何处,花琅挑拣一番,想要找个武器,忙活半响后,挫败地发现这里只有石子树皮和骨头。 花琅空着手,走回了谢寒惊的身边。 水涨得太快了。 谢寒惊半边身子已经泡在了水里,花琅伸手想要去拉他到洞穴更深的地方,可刚刚触及谢寒惊,一道有些模糊的人声就在花琅耳边响起—— “师尊,我们真的要来这里吗?” “……谁在说话?!” 花琅抱紧昏迷的谢寒惊,惊疑地看向四周。 洞穴一头完全淹没在了水中,水势正在缓慢上涨,而另一头虽有些看不大清,但视线范围内,确实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幽绿色的微光下,气氛莫名多了几分诡谲。 没等她继续乱想下去,一圈透明的水雾从谢寒惊体内散出,勾勒出两个人的模糊轮廓。 女声响起,“方才测绘赫水地形时,蛟龙不是说这洞穴里有宝物么,既然有宝贝,那我定要来瞧瞧稀奇。” 那道男声似乎有些不悦,硬邦邦道,“妖物的话,怎能轻信,若是遇到什么……” 女子的虚影猛地靠近男子,一口亲在了他嘴上,直截了当地用这种方式打断了他。 女影道,“阿疏这是吃醋啦?” 男声软化许多,闷闷解释,“这洞穴是蛟龙一族守护了上百年的宝地,却这么轻易地送给师尊,实在古怪。” “哪里奇怪了,我救了它们这么多次,它们感激我也是应该的。” 那男影终于忍不住了,激动道,“师尊,它们可是妖啊,您不杀它们便算了,为何还要救它们!” 女影却对他的反应十分不解,“你为何总是不听我说的话,它们是灵,并不是什么妖,我决不会伤它们分毫的!” 说完,那女子就气冲冲地往洞穴深处走去,而那男子原地懊恼一番,也紧步追了上去。 两道虚影刚离开谢寒惊一丈左右,便先后消散了。 看起来像是沙城搭建的幻相? 花琅若有所思,她探头去看谢寒惊背上伤势,果然有了些微的好转。 看这恢复的速度,应该是天狐血脉起了作用。 潭水还在上涨,花琅干脆半背起了谢寒惊,顺着洞穴往前走去。 到洞穴分叉时,两道虚影再次显形。 女影盯着地面,有些苦恼,“这洞内灵气虽充裕,却没有半点光亮,方才险些就踩进了水洼里。” 男影语气仍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主动道,“师尊,不如让弟子背着您吧。” 随后,两道虚影重叠在一起后,又一次消散了。 灵气充裕? 看来多年前,这里确实是一处宝地。 花琅看着地上零星的白骨,思纣着他们的话。 就是不知道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如今这洞穴里,居然没有了半丝灵气的踪迹,还多了这些绿莹莹的石头。 她抬头一看,头顶的绿石都挂上了圆润的水珠,洞穴里的潭水恐怕还在上涨。 眼下,那条蛟龙守在入口,估计只有等到谢寒惊醒来,才能联络上青莱的人,从洞里出去了。 花琅斟酌片刻后,决定跟着虚影的方向,再往前走上一段。 一路上,女影时不时就突然亲一口男影,张口闭口好孩子、好阿疏,二人关系极为密切的样子。 男影虽然嘴上有礼貌地叫着师尊,却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好开放的关系,花琅暗道。 等到将潮水远远扔在身后,花琅刚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时, 幽静的洞穴突然响起“滴答、滴答”两声, 几滴莹绿色的水珠终于承受不住自身重量,从洞顶滴落了下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贴在绿石上的水珠猛然多了起来,眨眼间又吸得浑圆,从洞顶滴落下来。 一滴挨得近的擦过了花琅皮肤,瞬间发出“滋”地一声,落在地上,更是冒出了一缕青烟。 花琅吃痛,她侧目看去,自己的手背上,立马多了一道溃烂的伤口!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头顶密密麻麻的绿石,随着她的气息变促,摇摇欲坠的水珠变得更多了起来! 花琅的脸色一白,她终于发现—— 这根本不是什么水珠,这是分明就是冰冻起来的蛟毒! 这洞中的温度早就形成了平衡,一旦有活物进入洞穴,温度就会发生细微的变化,而蛟毒便会被温差所融化! 来不及了! 第45章 无论是身后还是身前,滴滴答答的声音愈发密集,像是催命一般!! 毒水扑落下来,瞬间灼伤了花琅的身体,煤块从花琅背上跳了下来,却没有遁入暗处躲避,而是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花琅,往前方窜去。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连连被灼伤好几处后,花琅拖起谢寒惊,咬牙跟上煤块。 幽绿的雨水中,前方出现了一片未被照亮的晦暗,煤块瞬间跳入阴影之中,而花琅也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跑向暗处。 那是洞壁往里凹进去的一个小小坑洼,正好挡住了毒雨,勉强能让二人挤着休憩一下。 检查完自己的伤势后,花琅连忙去看谢寒惊的状态。 裸露在外半边颈侧、手背、都被毒雨溅出了或大或小的伤口,看起来格外严重。 花琅伸出手,想拨开他后背的衣服,刚刚摸*上去,指尖瞬间就被他浸了雨水的外衫灼伤。 这时,花琅才发觉自己身上也开始刺痛起来。 遭了,二人的衣衫都被这毒雨浇透了! 容不得多想,花琅连忙去揭谢寒惊身上的衣服,扒到半湿里衣时,她的动作才微微一顿。 再脱,就是真的没有了。 但若是不脱,等到雨水蚀透衣物,就会直接灼伤她和谢寒惊! 看着在幽暗绿光下,谢寒惊依旧惨白的脸色。 花琅咬咬牙,一鼓作气,颤抖着手将他的里衣也扒了下来。 随后,花琅立马避嫌似的转开头,伸手去解自己的外衣。 在她身后,方才还昏迷着的谢寒惊,睫毛微微一颤。 【作者有话说】 小花:谁能借我点灵气扒拉开储物戒,用师姐给的草编个草裙救救急?[化了] 第40章 蛟洞虚影 洞壁狭窄,转个身,身体都会无意间撞在一起。 布料摩挲的声音像是被放大数倍,衣料落地的轻响,几乎是砸在花琅紧绷的神经上。 刚褪去衣服,她就立马感受了谢寒惊那冰凉细腻的皮肤正紧紧地贴着她。 花琅不敢看谢寒惊,她缩起身体,试着借长发遮掩身体。 “滴答、滴答……” 时间也一点一滴的过去。 伴着蛟毒慢慢融化,绿光渐渐暗去,偌大的洞穴变得阴森起来,黑暗瞬间变成了潜藏恶意的巨兽。 此刻,这方再小不过的石窟,就化作了小小的巢穴。 四面八方涌动的黑暗,让不知何时合上眼睛的花琅,不由自主地向着隐秘巢穴中,另一道微弱、却始终存在的呼吸靠近…… 冰冷皮肤不知道染上谁的温度,二人蜷缩在一起,伴着雨声,朦朦胧胧如坠梦境。 梦中,她似是初生,一破开混沌,便立马被紧紧地裹了起来。 一个老妇将孩子抱在怀中,挥散仆从后,便确认般地再次揭开襁褓,看了一眼便喜笑颜开,“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真是个公子!上天保佑您,在隔壁那位之前生了下来了!” 一道虚弱的女声随即响起,不知是不是太过疲惫,显出和这老妇截然不同的冷漠来,“一个杂种罢了,有什么可喜的。” 那老妇连忙环视周围,确认屋内没有其他人后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夫人,这话您往后万万不可再说了,既然这孩子在王府里生下来了,那往后,他就是洛云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 那女声沉默了很久,终于道,“我累了,抱下去吧。” 刚随着老妇一同迈出门,花琅眼前景色再次倒转,转眼,她就双脚着地,站在了院角红墙旁。 一个玉雪可爱的男童正瞪着她。 那男童一脚踹倒花琅,趾高气昂道,“臭病秧子,父王已经答应将世子之位给我了,你若是还想留在王府,就乖乖当好我的狗。” 原本倒在地上的花琅听到这句话,身体不由自主爬了起来。 她伸手揪上那男童衣领,袖管下的胳膊细伶伶的,交错的紫红瘀痕盘踞。 声音已经带上泣音,这具壳子却强撑着没有流下泪,他狠狠质问道,“不可能,我是你哥哥,我才是洛云王府的世子,我明明就比你先出生!” 像是共感一般,花琅隐约感受到了胸口传来的绞痛感,这男童的情绪如海潮般扑来,瞬间将她扯入海底。 穿着华服的女子冰冷、失望甚至说得上嫌恶的目光,犹如利刺扎向她…… 永远在处理着公务,对他漠不关心的父王,转眼却慈爱地抱起弟弟,一口一个“麟儿”…… 仿佛已经彻底融入这道躯体一般,伴着零星的回忆—— 万千情绪,无论是隐忍、愤怒、还是一股近乎蚀心的恨意,都化作了无数只黑色利爪,狠狠地扼住了她。 那男童被花琅的动作吓到,他连退几步,“你才不是我哥哥,苏嬷嬷说了,你分明就是早产出来的!你娘真是不要脸,王妃之位本也该是我母妃的!” 似是越说越气,那男童又向花琅扑打了过来。 他一边打着这个比自己瘦弱矮小的哥哥,一边骂道,“你这辈子都欠我!等我当上世子,我就让你脱光衣服,滚出应城,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只贱狗!” 男童没有收敛力道,几乎是要将花琅踢到墙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系统启动的电流声响起: “滋滋滋……宿主!” 这一声格外割裂的电子音,瞬间将沉溺于梦境的花琅唤醒。 分明已经睁开眼,交加在躯体上的疼痛却依旧没有散去…… “师尊?” 谢寒惊的指尖僵在半空中。 花琅的瞳孔这才聚焦一般。 茫然地在谢寒惊的脸上停留片刻后,她就自然而然地顺着他光裸的躯体往下看去……再想往下时,她的眼前一黑。 谢寒惊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花琅甚至能感受到他颤动的指尖。 她的脑子里又是叮当一声, 【罗垠秘境误闯沙城,真假破局夺得灵钥】——已完成。 【奖励积分:5】 【目前积分:-980】 看见这红彤彤的余额的瞬间,尚处于迷离状态的花琅,彻底清醒了。 她眨眨眼睛,谢寒惊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挪开了手。 谢寒惊长手长腿蜷缩在角落,冷白的皮肤上,红色的伤疤醒目,耳尖通红,像是被她狠狠欺凌了一般可怜。 他又如极为正派一样,将头也扭到了一边。 等等……如果花琅没看错的话,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谢寒惊的脸,不是对着她的吗?! “你刚刚在做什么?” 谢寒惊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按着胸口,花琅又喊了他几声,他才回神似的低声解释道,“……师尊方才说疼,弟子想替师尊疗伤,才靠得近了些。” 花琅闻言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了。 这么说来,好像也不能怪他了。 憋了半响,花琅只能干巴巴道,“你灵气本就耗空,何必浪费在给我疗……” 很快,她就住了嘴。 不过微微的动作,花琅缩起来的腿就擦过谢寒惊的腰,同时给二人都留下一阵近乎麻木的战栗感。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音变重了些,花琅眼神躲闪,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时,更是动也不敢动。 谢寒惊的肩胛骨颤动,他黑色的长发沾了血污,从脖颈一路散落到劲瘦的腰上,被勾勒出来的线条随着呼吸高低起伏。 他的指节攥得发白,忍耐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花琅被谢寒惊的体温烫得心神不宁,她仓皇错开视线,“那、那个,脱衣是因为毒雨,所以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说完,花琅就暗暗懊悔,她都在说些什么! 谢寒惊似是在压抑什么,他的话音中都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喘息,“……弟子明白,至于、这些伤,师尊不必担心……” 花琅完全听不下去他的话,她呼吸一紧,忽然一把攥住了谢寒惊温热的手臂。 谢寒惊怔怔地转过脸,苍白却挂了薄汗面容上,额发蜿蜒,模样却算不上狼狈,像是在黑暗中的迷惶的鲛人。 花琅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怕他乱看。 “还有灵气吗?” …… 借着谢寒惊的灵气,花琅终于打开了储物戒。 好在下山之前,她想着去赫水路途遥远,就多带了几身衣裙,不然恐怕只能编草裙应急了。 谢寒惊穿不了她的裙子,花琅就找出几件素色的外衫递给他。 二人都默契地重新转过头,一言不发地换着衣,只是身躯在擦过彼此时,会不自在地停顿片刻。 花琅虽没说话,但她在脑子里呼唤道,“001?001!” 消失了这么多天的001终于出现了,它欢乐地开口道,【宿主,我在哟!】 花琅拔高声音:“你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001颇为不解,无辜道,【宿主,统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您是不会不希望统打扰的呢~】 第46章 花琅:…… 解释这件事太复杂了,她选择直入正题,先问最要紧的事情:“001,我的灵气怎么没有了?” 001把问句抛了回去,【宿主,灵气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花琅皱起眉,灵气总不能自己消失,一定是系统的原因。 她指着负数的余额,“我的灵气一夜之间消失了,这可是1000积分,你少给我装傻!” 001大为委屈:【宿主,修为这种东西,从一开始便绑定了您,系统部是拿不回去的。】 如果这件事和系统无关,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神不知鬼不觉地吸走一个金丹期的修为,难道是魔修的手笔? 001见她不语,生怕她投诉,立马道,【宿主我去帮您去确认一下。】 随后,一溜烟没影了。 这边二人也终于穿好了衣服,听着雨声静去,花琅便准备走出壁窟观察一下。 “哗啦。” 她一脚踩在水中,冰冷的潭水瞬间荡开一圈涟漪。 花琅微微瞪大眼睛,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潭水已经淹到了这里! “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了。” 谢寒惊脸上也端起了严肃,他看向花琅来时的方向,“水正是从这边蔓延而来,不能走这条路。” 眼见潭水都泡上膝盖,二人只能顺着洞穴,往未知的更深处走去。 地势在慢慢变高,可依旧赶不上水位上涨的速度。 洞穴昏黑,坑洼的地面又被潭水掩去,花琅险些摔倒,谢寒惊反应迅速,一把扶住了她。 似是被方才的事影响,二人一接触,神情都不自然了起来。 谢寒惊低低道,“师尊,前方似乎没有路了。” 花琅借着谢寒惊的力站稳,她抬眼看去,狭窄的洞穴豁然开朗,一方封闭洞室出现在眼前。 两道熟悉虚影很快出现,女影似乎是拾起了什么东西,水雾勾勒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惊讶道,“这宝洞里,居然有着一支笛子,阿疏,你说我送给阿箐怎么样?” 男影没有说话。 女影又笑了起来,“逗你玩的啦,你师兄他用不惯这东西,你收着吧。” 总是这样,只有师兄不要的东西,才轮得到他,男影闷闷拒绝,“不必了师尊。” 又在吃醋,女影故作沉思,“那就给我们二人的孩子怎么样,女孩子用笛一定很漂亮,阿疏,这笛子就随你叫天疏吧!” 男影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师尊,您的意思是……?” 女影点了点头,抚着小腹道,“我猜,肯定是个女孩子,等你师兄继承青莱,我们就带着孩子去中州吧。” 潭水淹到虚影腰间,他们终于散去。 天疏?继承青莱? 花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此刻她却没有时间再细想下去。 她和谢寒惊一寸寸摸过洞室的每个角落,直到心渐渐沉下去,才敢确认一件事—— 没有任何通道了。 潭水哗哗灌入,来时的洞道已经被彻底淹没。 难道,他们就要被困在这洞穴里了吗? 第41章 花潭一吻 潭水没过洞口,融去最后一丝蛟毒,幽光被尽数吞灭,微末的温度渐渐褪去,躯体被摇曳的潭水打得摇晃,耳边也只剩下了水浪撞在崖壁的闷响。 带毒的潭水渗进未愈的伤口,鲜血被水流舔舐,像是有万千银针扎入皮肤。 不知道被洞壁上锋利的石边割伤多少次,可没有,依旧是没有。 那只蛟龙,从一开始就打算困死他们。 这里,不可能有任何通道了。 “师尊……”谢寒惊的呼唤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花琅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茫茫黑暗中只余她一人了。 她下意识顺着声音向前几步,可很快,又被水流拍回壁上。 明明知道谢寒惊就在不远处,可漆黑的洞室加上淹到脖颈的水流,还是让她陷入了莫大的孤独和害怕中。 等她死后,系统部说不定会大发善心,将她送回二十一世纪。 记忆里,冷漠又高高在上的父母,逐渐与梦中洛云王、洛云王妃的身影重合。 就算回不去的话,似乎也没关系了…… 忽然,一个与潭水一般冰冷的怀抱拥住了她,带走了她的彷徨。 是谢寒惊,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他身上未愈的伤口太多,即便是泡在潭水中,也能让花琅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花琅迟钝地想道,这也是她和男主最后一面了,他是天狐,如果不带上自己,应该是能从原路逃出去的…… 如果还有机会回到二十一世纪,她就删掉在《仙道》下留的评论。 这本书里的每个人都是存在的,从不是什么纸片。 一笔带过、被吐槽设定潦草的燕容,有着不被看见的伤痛和绝望。 问鼎中州身居尊位的谢寒惊,也曾在小摊前,因囊中羞涩而驻足。 还有青莱的师姐师兄…… 太多太多……都是书中没有的。 谢寒惊的怀抱几乎是在紧紧勒着花琅,他像是很害怕花琅不说话。 极静之下,他终于学会了放柔声音,音色再也不见半分冰冷,犹如流水在穴室内回荡,“师尊,你在想什么?” 花琅动了动指尖,终究还是没有把谢寒惊推开。 像是有一道虚掩着的门,她只要稍稍用力,那些欲藏还露的想法,便会全数铺陈在她的眼前。 “你走吧,你还有机会出去。” 说完,花琅便静静等着他自己撤开手。 可谢寒惊不仅没走,还垂下了头,下巴就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花琅一愣。 “弟子绝不会走的……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师尊,别怕……” 一道微弱的灵气渐渐溢出,环绕包裹起了花琅,没等她明白情况,随即,是比潭水更猛烈的灵气从谢寒惊体内倾泻而出。 花琅抬起头,霎时间就意识了他要做什么。 他想自爆! 花琅猛然挣开谢寒惊,转身狠狠掐住他的手,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谢寒惊的声音如风中游丝,却像是重锤砸在花琅心上,伴着艰难的喘息,他没头没尾地留下一句,“师尊……如果,梦都是真的……就好了。” 随着血液涌出的片片缕缕金丝,磅礴的“灵”照亮洞穴,催生万物的能力下,早已干枯的凤眼莲在暗处破开种壳! 金光蜿蜒在黑色水中,以他们二人为中心,极速地往周围扩散,景象梦幻又震撼! 借着这犹如星子的亮光,花琅终于看清了谢寒惊的脸、看到了那双眼睛,和里面,欲藏还露的深意…… 莫大的震惊感犹如洪流冲破堤坝,花琅颤抖着手,狠狠给了谢寒惊一巴掌,几乎把他的头都打得一偏! 花琅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收你为徒?!” 谢寒惊被打得一懵,他惨白的脸上立马浮起了红印,但听到花琅的话,他又笨拙地重新摸索着拉上花琅,“师尊……” 花琅听到他的声音就心烦,她打断他,冷冰冰继续说道,“我收你为徒,是希望有一天你能站上中州最高处,而不是让你自爆来救我!” “这洞穴位于山岭之中,你以为你一个筑基期,真能炸开这里吗?把你的灵气给我收回去,若是连这话也不听,那我们的师徒缘分,也早早断了为好!” 闻言,谢寒惊猛地扣紧花琅的手,他下意识就这么做,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一样,但如今看着花琅的态度他才回神,只能慌乱道,“师尊,不要……” 花琅一把甩开他,想转身走开时,才发现密密麻麻、盛开的凤眼莲已经将二人牢牢包围,细白孱弱的根系紧密地缠绕上她的腿,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谢寒惊趁机再次拉上了她的手。 可还未等他缓过气,满潭的凤眼莲就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像是石室马上要炸开了一般! 花琅的气息一急,谢寒惊一个用力将她拽回怀里,随后迅速地往旁边一滚! “噗通”一声。 二人瞬间落入水中,花琅呛了水,下意识想挣扎,谢寒惊却以躯体作为牢笼,紧紧地压制住了她。 很快,他们就一起沉入了昏幽的潭底。 花琅的眼前是被他们一同带入水中的暗紫色凤眼莲,转眼间,凤眼莲就被挥去,摇曳在水中的墨色长发飘到二人中间,一张如画中鲛人的面孔凑近了花琅,与水流极为不似又极为相似的柔软触感覆上了花琅的唇…… 谢寒惊! 花琅紧紧揪住了他的肉,可谢寒惊仍没有松开她,他强行往花琅嘴中渡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瞬间又像是很久…… 直到巨大的晃动强行分开二人,谢寒惊紧紧地抓住地面凸起的石块,始终用身体掩住花琅。 第47章 一道极为凌冽的剑气先至,随后山体才猛地崩开,巨响裂空,声浪几乎将一切碾成粉末,崖壁震颤着整块倾泻! 潭水猛地冲刷出去,几乎要将二人一并带走! 花琅被谢寒惊紧紧抱住,原本柔软无状的水此刻化作滚石,激烈地从二人身上压过。 山体坍塌、潭水枯竭,是一切都在嘶吼咆哮的声音! 在这剧烈的动荡之时,花琅却怔怔地感受到了,来自谢寒惊的心跳。 “咚……咚……咚……” 万物终歇去时,天光乍破。 花琅疲倦地抬起眼,就见山体连带着石洞,被平整地切开。 双目被光线刺出泪珠,朦朦胧胧的视线中,一高挑女子持剑,从巨大的切口处缓缓走了进来。 扫过地上湿透、气息奄奄的二人,她淡声评价道,“太弱了。” 紧接着,她又问道,“瑾书,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天资卓越的小师妹?” 她加重了“天资卓越”四个字。 另一道花琅极为熟悉的声音,从持剑女子身后咋咋呼呼地响起。 “大师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明瑾书从华落灯身后走了出来,她一把冲上去,跪在泥里抱起花琅,哭道,“呜呜呜小师妹,你让师姐我担心死了呜呜呜呜呜呜。” 花琅被她哭得迷糊,明瑾书见她要闭上眼,生怕她真死了,连忙在身上摸索一番,不知道掏出了一碗什么东西,就干脆利落地往花琅嘴边灌去。 “还好在临行之前去勿翎峰偷了几碗药,快,小师妹,喝下这碗药!” 熟悉的臭味瞬间唤醒花琅,她想推开明瑾书,可这点力道,明瑾书甚至都没有发觉她动了。 眼见要灌下去了,一道略有嫌弃,却在此刻宛若天籁的声音及时打断明瑾书,“好了瑾书,把药收回去,除你之外,没有人会喜欢喝这个。” 明瑾书一向听华落灯的话,闻言,她依依不舍地把药收了回去,重新摸出来一把药丸,全塞进了花琅嘴里。 她悄声道,“师妹,我还是觉得百足汤效果最好,但大师姐发话了,你就将就这吃丹药吧,至于百足汤,等到回了青莱,师姐带你去勿翎峰喝个够。” 回甘的药丸瞬间化作一股暖流钻进喉咙,艰难地咽下一嘴的药后,花琅终于有了点力气,她一把攥住明瑾书的衣袖,微微启唇。 明瑾书惊喜地看着“活过来”的小师妹,附耳去听她想说什么。 “师姐……若有……下次……直接给我吃丹药……就好……” 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第42章 亦亲亦疏 “别扎我!都说别扎了,我生气了啊!诶诶诶,我可是你师姐,拿你几碗药怎么了?” “呵,几碗药?要不是太重,恐怕你连药鼎都想一起顺走!” “就当提前孝敬一下你师姐不行吗,够了,别追我了!” “?” “哎呦撞死我了,慕容鹤,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走开走开。” “……” 花琅睁开眼,屋内熟悉的陈设和门外刻意压低的吵嚷声,终于让她有了逃出蛟洞的实感。 她掀被下床,推门便看见了在她不在时,开得格外灿烂的梨花海,以及绕着慕容鹤追逐的明瑾书和宫桦裘。 花琅:…… 慕容鹤忽然伸出手,宽大的臂膀瞬间隔开了极为幼稚的二人。 “。” 明瑾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了站在门前的花琅。 她几个大步跑到了花琅背后,警惕地盯着黑脸的宫桦裘。 “你总不能扎小师妹吧!” 宫桦裘瞪了明瑾书一眼,收起针,走到花琅面前道,“既然醒了,那就说说你的灵气去哪里了吧。” 花琅等着他解释,可宫桦裘却也像是等她开口一样,二人大眼瞪小眼。 花琅这才意识到他在问自己,可她也毫无思绪,只能弱弱道,“大概……被什么吸走了?” 这个回答太敷衍了,宫桦裘冷冷盯她一眼,“看你的样子,也不似走火入魔,难道是中毒了不成?下山一趟,倒真是会给你师兄找活干。” 明瑾书不悦道,“你小子要是不会说话,就熬你的药去。” 她低下头,问花琅道,“小师妹,是谁狗胆包天给你下毒,告诉师姐,师姐把他皮剥了!” 花琅比他们更茫然。 毒?什么毒? 她在罗水村,根本就没有中毒的机会,这分明都是狗系统的锅啊! 盯着二人视线,花琅颇具压力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听到她这么说,明瑾书和宫桦裘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宫桦裘一副“傻到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的震惊表情。 半响,他缓缓道,“你若是不知道,那便难办了,我虽学医毒同修,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毒。” 明瑾书白了宫桦裘一眼,道,“你不知道就回去多看看书,说给小师妹听有什么用,光知道吓唬她!” 她安慰花琅道,“不必害怕,我们去找师尊,那老酒鬼早些年看过不少毒书,他一定有办法的!” 也对,莫竟鸿连寒毒都知道,说不定真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 六神无主的花琅瞬间定了定心,道,“那我去问问师尊。” 说着,她眼光扫到一旁被重新搭起来的、属于燕容的木屋,又问道,“师姐,罗水庄的事怎么样了!” 明瑾书摸了摸她的头,端正了脸色,“罗水庄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地底的魔息派了弟子去清除,至于那只妖狐,现在正被关在妖塔里。” 花琅:“那燕容和王水易呢,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那些孩子都没事,王陌戚一路护着他们呢,算算时间,此刻应该已经进罗垠秘境里了。” 花琅微微松了一口气。 明瑾书看了一眼天色,捏捏花琅的手,低声道,“今日门中事务还未处理,师姐得回画堂峰了,有什么事,随时来找师姐就好。” 处理门中事务? 花琅茫然问道,“大师姐不是回来了吗?” 明瑾书道,“你大师姐还要去找人,此次也不过是碰巧路过赫水罢了,还得过几日才回青莱呢。说来还是她感应到了你体内的翠玉印,若是她晚到一步,师姐我真就要被你吓死了。” 华落灯又走了?! 花琅急道,“师姐,你能联络上大师姐吗?” 联络她做什么? 明瑾书不解,还是答道,“要想找她,只有师尊能办到。” 花琅愣了一下,她的心底浮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看似随时都要偏移的主线, 其实,一直都在正轨上! 花琅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本以为提前出现的华落灯能够扭转青莱命数,但像是冥冥之中天意早已注定一样,武力最高的华落灯又消失了。 莫竟鸿……对了,还有师尊! 明瑾书不知风雨将至,她提醒道,“你大弟子还在屋内躺着呢,他身上的伤势不轻,至今还没醒。” 谢寒惊…… 花琅光是想到这个名字,思绪就瞬间绕成乱麻,她忐忑地踏进谢寒惊屋内,绕过屏风,看到了躺在床上尚在昏迷中的谢寒惊时,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清醒的谢寒惊。 在他心中,自己到底是什么? 主线无法撼动更改的话,谢寒惊终究会走上修炼无情道的道路。 花琅攥紧了手,心底浮起一缕微末的希冀。 谢寒惊身负重伤,不应该会暴露妖族血脉,燕容如今又在秘境,也许,这一切还有扭转的余地。 想到这里,花琅不由自主呼吸都变快几分,一种莫大的罪恶将她淹没,让她难以分析底下被淹没的,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本是为了维护主线而来,现在居然在祈祷主线偏移! 最后看了一眼尚在昏迷的谢寒惊后,花琅便急急出了门,她低着头直奔歧净峰而去。 到了寂静的山底,她忽然有些不安,回过了头。 是慕容鹤。 他没有再像以往一样静静跟着花琅,他走了过来,高大身躯瞬间罩住花琅。 随后,他一把拉起了花琅的手。 “四师兄?”花琅愕然地看着慕容鹤。 慕容鹤粗粝的指腹在花琅的命脉上滑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他的脸色扭曲起来,像是极为愤怒! 一切毫无征兆,花琅被他的怒意吓到,连忙抽回手,就听到一道沙哑、痛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是、诅、咒!他、还、想害、多、少人!” 花琅没想到他会说话,一时间,只能震惊地盯着慕容鹤,“你、你不是哑巴?!” 慕容鹤重新抓住了花琅,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给折断似的。 他像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言语颠三倒四道,“你和娘、是、什么关系!妹、妹,你是、我妹、妹!” 第48章 花琅猛地甩开他,失声道,“四师兄,你在做什么,我是花琅,不是你妹妹!” 慕容鹤神色痛苦,完全没有理会花琅的话,他自顾自继续说着,像是要把这几十年都没说的话都补上一般,“你、忘记、娘亲了吗、慕容筠、青莱的、上一任掌门!她、是你的、娘亲啊!” 花琅后退一步,“你在说什么?慕容筠是我们的师姑,上一任掌门分明姓林!” 慕容鹤低垂下头,像是无力又像是暴怒,脖子上根根青筋暴起,他忽然道,“林、不是、林!” 像是想到什么,他怒吼道,“天、疏,给我、天疏。” 花琅没有灵气召不出天疏,自然没办法给他,她虽想知道慕容鹤想说什么,但慕容鹤此刻神智不清,随时都会扭断她的脖子似的。 花琅转过身,立马想离开此处。 慕容鹤却一把拉上了她的胳膊,横冲直撞的雄浑灵气顺着花琅的手臂钻进体内,剧痛让她立马发出尖叫。 可慕容鹤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中,直到位于花琅灵海里的天疏,被他召了出来后,慕容鹤才撤去灵气,他暴虐道: “天疏、认、主,认的是、慕容筠!你,就该、姓慕容!” 见花琅恐惧地盯着他,慕容鹤像是哀求像是威胁,原本俊朗的五官变得极为骇人,“下山、现在、和我下山!” 说完,他竟然就拽着花琅走了起来。 花琅完全抵不过他力道,惶恐之下,她叫道,“煤球!” 慕容鹤回过头,他的脸上就猛然扑上一个黑漆漆的生物,那生物像是长着尖牙一样,瞬间咬住了他的脸。 慕容鹤吃痛,就要去撕煤球。 花琅趁他松手,赶紧往山顶逃去,身后,慕容鹤甩开煤球,大步朝她追来。 花琅喘着气,噗通直跳的心脏几乎要蹦到嗓子眼! 莫竟鸿! 她必须要赶紧找到莫竟鸿! 可自莫竟鸿闭关后,逢攸宫内就空无一人,身后粗重的脚步声愈发逼近,眼瞧着花琅已经无处可躲,她猛然想到一个地方! 酒窟! 莫竟鸿一定在酒窟里! 刚来青莱时,莫竟鸿带她去过一次,原本已经模糊的路线在危急之下变得格外清晰,花琅猛地冲向酒窟…… 听着脚步声在头顶盘旋一阵,最后朝着其它地方而去。 一动也不敢动的花琅才如获新生,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酒窟静谧,只有烛蜡的气味弥漫,半柱香过去,花琅终于缓过气。 她环视着酒窟。 这里,除了堆积着的酒坛外,空无一人。 莫竟鸿呢? 莫竟鸿不在的话,她就必须去找明瑾书或者宫桦裘,勿翎峰地处内外门交界太远,只有画堂峰最近。 规划好路线后,花琅咽了一口口水。 慕容鹤方才说,青莱上一任掌门是慕容筠,可她刚来青莱,就已在藏书阁认过历任掌门! 慕容鹤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暂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花琅站起身,看着燃烧的蜡烛,莫名有些反胃。 跑了太久,烛油的气味刺激得她想吐。 ……不对。 花琅抚着胸口,看向为防点燃酒液,而被罩在灯罩中的蜡烛…… 烛味为何这么重?而且……酒窟里,不应是酒味吗? 花琅缓缓走向酒坛,她伸出手,指尖却轻易地穿透了酒坛。 障眼法! 她没有犹豫,一步一步…… 走进了藏在酒坛后的另一间石室。 诺大的地面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烛火,正散发着难闻的烛油味。 而在烛阵中央,是一盏小小的、熟悉的魂灯。 其中跳跃的魂芯,几乎被烛光压尽。 只能依稀看见,那缕不同于其它魂灯的白! 是她的魂灯! 花琅连忙踩过烛阵,走到魂灯旁。 叠得规整的女子衣物、发钗、甚至是青莱掌门印……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对准了魂灯。 她拿起一册翻开的薄书—— “新来的弟子叫莫竟鸿,名字太难听了,他师兄叫阿箐,那不如他就叫阿疏吧,一‘亲’一疏,刚刚好!” 莫竟鸿就是阿疏?! 花琅胸口猛地悸动一下,难言的撕扯感让她直接跪倒在地。 碰倒的灯烛,即将燎断她颈侧荡下来的发丝时,一只手替她揽起了头发。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支着身子的手臂颤抖起来,花琅侧过头。 白发束得规整的莫竟鸿正垂眼瞧着他,神色难辨,只是声音慈祥得近乎暧昧, “已经很久了,你终于,要回来了吗……” 第43章 命薄缘悭 “瑾书,外面是何人?” 明瑾书从刚从门外走进来,莫竟鸿就皱着眉头询问道。 明瑾书走到书案边,扫过被莫竟鸿翻动的灵笺,道,“是小师妹她大弟子,叫谢寒惊的那个。” 明瑾书*本以为莫竟鸿会继续与她聊门中事务,没想到他追问道,“这个时候,内门弟子不应在罗垠秘境之中吗,他来找你做什么?” 明瑾书回道,“他前段日子和师妹一同外出,受了点伤才醒过来,今日便去罗垠秘境。” 说完,她又有些不解,“小师妹这次怎么又走得如此匆忙,突然跑去罗垠秘境不说,连封信也没给他弟子留……” 莫竟鸿在灵笺上搁下茶杯,不轻不中的落杯声打断了明瑾书,他道,“那你是如何回他的?” 明瑾书:“自然是让他去罗垠秘境寻小师妹。” 莫竟鸿的语气随意:“你师妹她平日里与弟子关系如何?” 明瑾书本就疑心莫竟鸿突然出关,眼下又陪他聊了这么多不要紧的话题,有些不耐,“师尊,他们是师徒,关系自然密切。” 话音刚落,忽然,门又被扣响了。 莫竟鸿摆了摆手,明瑾书只得再去开门。 片刻后,莫竟鸿见她回来,问道,“门外又来了何人?” 明瑾书皱着眉头,“是四师弟。” 莫竟鸿:“他来做什么,又是问你小师妹?” 花琅这次下山,除了莫竟鸿,其余人一概没有通知,不知是何事令她如此匆忙。 明瑾书道,“嗯,宫桦裘今日配了些药,正找她试药。” 莫竟鸿皱起了眉头,“药,你师妹她需要喝什么药?” 明瑾书惊讶道,“师尊你不知道吗,师妹她似乎修为有碍,真是怪了,她分明说要找你问此事,真是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等她回来……” 莫竟鸿的脸色阴了下去,声音依旧平稳,“她只说了要下山,其余一概没说。” 明瑾书还想问,莫竟鸿却又道,“这次吾来找你,是让你尽快将门中事务交接给慕容鹤,再过几日,吾会宣谕,由慕容鹤担任青莱的下一任掌门。” 明瑾书敛了表情,她虽已猜到莫竟鸿来找她是为此事,但真正听到时,还是不由自主沉默了。 片刻后,她道,“师尊,这件事情,还是等大师姐回来之后再说吧。” 莫竟鸿:“不必等她,照吾说的去做。” 明瑾书再也忍不了了,她直接质问道,“师尊,慕容鹤他有什么好的?师姐她在你门下多年,你为何就是瞧不见她!”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资质还是修为,她都是当之无愧的青莱首席,掌门之位的决策,你怎么可以直接跳过她!” 莫竟鸿被她顶撞,神情也带了怒意,“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你师姐下山这么多年,可有回来过一次,想让吾将青莱交给她?” “做梦!” 直到莫竟鸿挥袖离去,明瑾书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师姐都是为了青莱,才离开这么多年啊。 师尊他,为何从来都不将师姐的付出看在眼里? * 离开画堂峰后,莫竟鸿重新回到了酒窟。 背手站在酒坛前,等到障眼法消散后,他才移步进了密室。 密室内一个人都没有,阵法被擦得凌乱,书册衣物都被翻得乱糟糟的。 不过离开半日罢了,莫竟鸿眼也未抬。 一道黑影破空,带着风声从他的身后袭来,眼看就要砸上他的后脑时,却再无法往下半分。 莫竟鸿转过头,看着拿着狼牙棒的花琅,毫不惊讶。 这石室阵法,岂是她一个小小金丹能破开的。 莫竟鸿抢过狼牙棒,松开了桎梏,看着后退的花琅,他的怒气反而缓和了下来。 他摸过狼牙棒,轻轻道,“这也是师尊当初用过的武器,我将它赠予明瑾书,没想到,居然到了你的手上。” 花琅闻言,犹如雷劈,她不可置信质问道,“师姐她们,也是你找来为慕容筠夺舍的试体!?” 这几日,莫竟鸿将她关在此处后,彻底不再伪装下去,这石室内的阵法,正是夺舍所用。 第49章 莫竟鸿放下狼牙棒,这才抬眼看她。 句句冷酷无情,语气却像是伪装惯了一般慈和,“华明灯、纪君兰,明瑾书,这三人资质虽出众,却都无法让师尊用过的武器认主。只有你,小七,你才是最适合成为慕容筠的人。” 看着花琅往后退去,莫竟鸿也不介意,他继续说道,“你现在恨我,但等你成为慕容筠后,你就不会恨我了。” “师尊,我已经替你寻到了一具可以重新修炼的躯体,快回来吧,不要再生弟子的气了……” 随着他的低语,阵法重新亮起,被死死钉在阵法中央的魂灯惨白,灯芯明灭摇曳如遇狂风。 与此同时,尚在寻找逃跑机会的花琅立马跪倒在地。 拉扯和被剥离出体的感觉犹如一双巨手,狠狠地撕扯着她! 寂静无声中,慢慢浮现出了悉悉索索的低语,像是无数亡魂在觊觎这这具即将无主的躯体! 诡异的铃铛声驱散开低语,一下一下的“叮铃铃”化为一句又一句的“慕容筠”,从灵魂的最深处呼唤着。 “你……错了!……我中了毒……早就……无法修炼了!”花琅额头冷汗津津,她咬牙,像是报复一般狠狠道。 铃铛声骤然一停,莫竟鸿大步上前,他一把拉上花琅的手,片刻后,他几乎捏碎手中神器魂铃。 “怎么会……怎么会,这不可能!” 花琅脑子里仍在嗡鸣,但她听到莫竟鸿的怒吼时,反倒清明许多,她嘲道,“看来,你的计划,又要失败了……” 莫竟鸿一把甩开花琅,怒火让他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你毁了一切!明明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明明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吗!你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她,现在你无用了,那便下地狱陪她去吧!” 话音落地,室内烛火瞬间猛烈摇曳起来! 除了魂灯,所有的光亮瞬间消失,比极夜还深的黑暗中,光斑犹如飞萤一般朝着一处涌去! 光芒重新亮起时,一把从犹如白昼般耀目的剑出现在了莫竟鸿手上。 花琅知道难逃此劫,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无心走主线,主线却如轮碾般势不可挡,这么想来,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见到莫竟鸿的那一刻,弑师剧情就已悄然开启。 蝴蝶效应早就发生,可钉死的主线轨迹,依旧没有改变分毫。 剑光刺目,让她下意识闭上双眼—— 就在此刻,一道声音与与铮然剑声同时响起! “师尊!” 是明瑾书的声音! 她正在酒窟上方徘徊,声音极为清晰,“那老酒鬼又跑哪里去了?烦死了,怎么老是找不到人!” 花琅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她下意识呼喊道,“师姐,师姐!” 莫竟鸿一褪往日慈和,犹如看着一株杂草一般,不带半丝情绪,他再次抬剑,道,“她不可能听到室内声音,现在没有人能救你,而且,就算她听到了,吾也只会将她一同杀了。” 剑光挥落的瞬间—— “臭老头,慕容鹤那小子逃下山了,你这话我就摆在这儿了,你没听见,可就不管我的事了。” 鹤儿?! 天光剑融去时,莫竟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石室内。 * 谢寒惊站在山门前,眺望着云雾缭绕的内门。 同行的弟子喊他,“顷竹峰的那位师兄,诶诶,该走咯!” 这一行人,要么是犯了事被扣到现在,要么就是受了伤被治到现在,眼瞧着终于能去罗垠秘境了,个个都迫不及待,恨不得立马冲下山。 “我们是最晚一批去罗垠秘境的,再磨蹭下去,恐怕秘境里草都要被人拔秃噜皮了!” 谢寒惊终于转过头,这些弟子见他脸色白得像鬼,被吓了一跳。 有个勿翎峰的师妹关心道,“你的脸色好难看,可是伤势未好?” 另一人却没这个耐心,“我们这里谁不是带伤下山?罗垠秘境都要关了,你到底去不去啊,不去我们可就不等你了!” 谢寒惊压下不安,道,“走吧。” 师尊为何去了罗垠秘境? 是为了躲他吗?她若是知道自己也跟着她去了秘境,会不会生气?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去罗垠秘境,找到师尊,蛟洞一行中,他还有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随着谢寒惊一步一步走出青莱,山门变成一抹遥不可及的烟。 他抚上胸口,本以为他会期待与师尊罗垠秘境再会,可越走,他的不安却没有消散,反而愈发强烈了起来…… 第44章 天狐现形 花琅劫后余生,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莫竟鸿随时都可能回来,她必须抓紧时间。 在这几日,她已经研究过了,只有取出魂灯,彻底毁灭阵法,莫竟鸿的夺舍计划才能被彻底打碎! 可她再次伸手去够阵法中心的魂灯时,依旧是伴着一阵犹如来自魂魄的震动,指尖刚刚碰到灯盏便猛然被弹了回来。 花琅只能焦急地用着石室内的其他东西,试图涂花或者擦去阵法,可不过片刻,被抹掉的阵法又重新恢复了原样。 只有静下心来,才能寻找阵法的缺口。 虽说如此,花琅的目光仍是不时看向密室入口,莫竟鸿随时都可能从那里出现。 伴随一阵电流杂音,001先出现了。 【宿主,别忙活了,青莱马上要灭门了,我们该走了!】 石室不知昼夜,她虽然有预感,但没想到这个剧情点会来得这么快。 花琅心跳加快几分,问道,“那谢寒惊呢?” 001:【检测到男主已经去罗垠秘境了,正好可以避开青莱灭门,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宿主!】 花琅看着低暗狭小的石室,茫然道,“再等等……。” 001急了,【宿主,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穿书部已经为您准备了新的身份,您何必再在这里磨蹭呢!】 话虽如此,花琅仍是没有应声,她频频望向石室入口,问道,“001,你先借我一点积分灵气,我有急用!” 001没有说话,但是花琅体内很快就多了一股陌生的力量,她摸索着想要使用,才发现这居然是妖气。 花琅:…… “001,你给我找的身份是妖?” 001也不心虚,【宿主,这个时候了,咱不能挑剔了,能避开天道视线就行!】 花琅也只是问一嘴罢了。 她歪歪扭扭地用妖气刻好灵笺,再一一藏在石室各角,到莫竟鸿打开石室,这数十张灵笺,只要有一张能够飘出去,说不定就能救下师姐她们。 正犹豫着还想写下什么,001却已经不耐地催促了起来,花琅只得匆匆放好最后一张灵笺。 等到她“身死”后,在青莱经历的一切作废,所有因她而起的偏移亦会随时间恢复正轨。 在主线这把大刀下,所有节外生枝的因果都会被利落斩去,“花琅”这个名字,也会成为书中成百上千女配中的一个,平凡而不起眼。 【宿主,闭眼!】 摒弃脑中纷乱杂念,花琅刚刚闭上了眼睛,放好的数道灵笺就猛然乱窜了起来! 情况突变,地面的烛火忽然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内室忽然暗下的同时,遮目般的黑暗中,游动着细线般的白光,明暗交错,犹如月华流照。 这是,有人在强闯阵法?! 没等她辨清形式,黑暗中,细碎的声音响起—— “造孽!造孽啊!真是天大的丑闻!她身为青莱掌门,先是在墟界一役中选择叛离仙道,最后又被妖族种下寒毒修为尽失!” “如今中州各族施压青莱,吾决不会再容忍她一错再错了!吾已将刻有她名的掌门令毁去,记住,青莱从来都没有她这个掌门!” 是沙城虚影! 花琅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像是不觉得刺目一般,死死地盯着阵法外,愈发强盛的白光—— 一瞬,石室内的万物倾倒翻转,地面上重叠的阵法化为千万锋利血线朝外卷去,石室外白光犹如云开月来,终于破开障眼法闯了进来。 一道皎洁的影子瞬间照亮晦暗,如云絮般的狐尾几乎占满了整座石室,天狐近乎琉璃般的雪色瞳孔紧紧地锁定了花琅。 伴着在001的乱码声,花琅低语道,“果然是你……” 天狐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交错的血线,但仍有分散的血线划破它厚密的白毛,很快便在纯白中泅出密密麻麻的细长血痕。 它却像是不觉得痛一般,震断拦在前方的细线后,便直接用肉身牵制着血线,往花琅靠近。 见天狐控制住阵法,花琅很快回过神,借着妖气趁机扑上魂灯,惨白的魂光摇曳一瞬,便如风中残烛一般不甘地熄灭了。 魂灯被她摧毁、阵法随之损坏的那一刻,石室墙壁发出了阵阵嗡鸣声,万千道剑影从中浮现! 是天光剑,莫竟鸿马上就要赶过来了! 第50章 石室晃动犹如随时都要倒塌一般,眼见砖块将要砸落下来,天狐长尾一扫,花琅瞬间被它卷上了背,在酒窟倒塌的前一秒,它带着花琅跃出了狭小的洞室。 花琅紧紧抓着手底细长的白毛,她眯着眼睛躲过刺目的风,回首,就看到逢攸宫亭中,拟出了两道虚影。 宋箐的剑指上了莫竟鸿咽喉,他痛心道,“师弟,你怎可为了掌门之位,做出这种事!” 莫竟鸿不敌他,跪坐在地擦去嘴角的血,语气沉沉,“……师兄,从小到大,师尊就偏心你,哪怕是与我在一起,她也绝不会考虑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她就算不为我考虑,难道不该为鹤儿考虑吗!” “这皆因你对妖的执念太重!师尊她本以为将你带在身边,便可改变你的看法,可你依然去墟界虐杀灵妖,你若当上掌门,只怕北地无一妖可活!” “妖就是妖,你们总说什么灵,可这天底下,那个灵最后不会变成妖?与其等到它去害人,不若我先通通将它们都杀了!” 宋箐见他仍执迷不悟,失望至极,狠狠扔下剑,道,“如今青莱已被你逼到风口浪尖,我会带着师尊鹤儿下山暂避,你便好好享受偷来的掌门之位吧!” 宋箐转身之时,方才颓废跪地的莫竟鸿,一把抄起了地上的剑,猛地暴起! 还未及身,另一道虚影忽然冲了上来,转眼间,幻相水光飞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花琅极为不忍地撇过头,就见一旁花丛中,正有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虚影。 他被眼前一幕吓得跌倒在地,直至消散都未爬起来。 水相不过昙花一现,天狐一路专挑无人小道,转眼间,它就下意识带着花琅躲进了顷竹峰。 轻轻放下花琅后,天狐正要往山下逃去。 花琅立马拦住了它,她一眼便看见了天狐沾血的白毛下,一团隐隐约约可见的黑影。 “谢寒惊。” 花琅冷冷道,“你为何要来找我?” 谢寒惊总觉得要失去什么了一般,直到见到花琅,这种隐隐约约的直觉仍未消散。 他骤然化为人形,伸手拉住花琅道,“师尊,煤块说,慕容鹤要加害您,还有方才那阵法,为何……” 花琅看着他满是血痕的手,没有告诉他真相,只是淡声打断道,“好了,慕容鹤已逃下山,此事你不必管,至于你,从今日起,便离开青莱吧。” “师尊……” 在谢寒惊愕然的目光中,花琅轻轻解释道,“谢寒惊,你是妖啊。” 最后的这四个字几乎飘散在风中。 谢寒惊急忙解释,“师尊,弟子虽是妖,却从来都没有害过人,弟子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花琅拂开他,“你有无害人之心尚不可知,可如今人妖早不两立,你留在青莱一日,便多一日隐患!” 谢寒惊磕磕绊绊走近花琅半步,花琅余光一扫,才发现他的衣摆已经被血染红,连走路都困难了。 “师尊,弟子发血誓……决不会加害青莱……” 见谢寒惊仍不愿离开,花琅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别说了,离开青莱,这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 “我需要的是能够立足中州的徒弟,而不是一只妖物,谢寒惊,罗水庄与赫水妖蛟一事,你也参与其中,那数里魔息皆因两只妖而起,如今形势,你当真不清楚吗?” 声声责问犹如重锤落下,谢寒惊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师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断续的血痕也重新渗出血来,想重新拉上花琅,却被花琅以轻语逼退。 “慕容筠信任妖族,最后却落个被妖背叛、被人族抛弃,最后修为尽失惨死的下场,你若是想让我步她后尘,大可继续留在青莱。” 谢寒惊的脊背被彻底敲断一般,他颤抖着,不断往后退去,惨白的脸上都被逼出了冷汗,似乎遭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 当人太久了,都忘记自己是只妖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明鉴寂灭 【14:51】 黑红的倒计时倒计时在远方亮起。 【宿主,这是最后的时间了,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只有这十五分钟!】 听到001的话,花琅仍是久久凝视着落满梨花的台阶上,那抹极为碍眼的血色。 这是谢寒惊走前,叩首的地方。 但很快,沾血的花瓣被来人剑气吹散,花琅侧身堪堪半躲过一道昼光,捂着被划伤的手臂,她回过头。 剑影始处,穿着粗褐麻衣,披着凌乱白发的莫竟鸿,出现了。 “夺生阵,是吾用妖血,绘制修改数十年而成。”他极静的语气中似压抑着怒火滔天。 “你以为毁掉这一部分,吾就没有办法了吗?” 花琅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不对,“你还想害人?” 莫竟鸿收起天光剑,几步逼近花琅,“青莱附近千里,凡是屠戮过妖物之地,皆有吾借血布下的夺生阵,你能毁去一处,可还能毁去千千万万处?况且夺生阵已成,只需靠血便能维持千百年不散,你毁去一处,吾便杀更多的妖、人补上即可!” 花琅没想到他疯魔至此。 可若是今日无法毁去剩下的夺生阵,等到青莱覆灭,阵主莫竟鸿死去,上千夺生阵失去控制自发运转,凡是闯阵之人,都会受到牵连,北地必定大乱。 可这么多座阵法,凭她一人,又要如何摧毁呢? 花琅想到了在酒窟时,夺生阵显露的万千条血线本体,她心中计算着倒计时,眼神直直看向了莫竟鸿,开口道, “你亲手杀死慕容筠,又被自己的儿子目睹这一切,再多阵法又有何用,你们二人之间早就横亘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说来,你一定不知道,慕容鹤他根本就没有失语,他只是怕你、恨你,才始终不肯与你说话!” 莫竟鸿瞬间被她激怒,他动作如迅雷,一把掐上花琅的脖颈,喘着粗气吼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是慕容筠对不对,她回来了,她在你的身体里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替宋箐挡剑,到底是为什么!” 花琅被他掐得说不出话,耳边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喉骨发出的细微脆响声。 汇聚起残余的半点妖气,她猛然刺向狂怒中的莫竟鸿心口! “妖?你竟然还是只妖!” 天光剑挡在莫竟鸿身前,轻易替他化去了花琅凝集了全部力量的一击。 莫竟鸿回过神,伴着消散的妖气,他收起怒意,重新审视起了在他手中气息愈发微弱的花琅。 半响后,他竟然大笑起来,“不愿回来又如何,你既然是妖,又是灵魂与师尊契合的授阵之人,只要用你的血,就可以唤醒只召师尊残魂的夺生阵,我也不必再为新的躯体等上数十年了哈哈哈!” 说完,莫竟鸿便迫不及待地一把扣住花琅肩膀,灵气猛然从他身侧暴涨,周遭景象错目飞逝,他竟然带着一个人,直接挪移到了一处绝崖之上。 “渡劫崖,妖塔中所有被吸干妖气的妖物,都会被投尸至此,这里的夺生阵,才是吾所作之中,最为强大之处!” 渡劫崖上,残雪只余薄薄一层,枯黄干萎的杂草从雪中探出凌乱的头,嶙峋怪异的黑石被风吹雨打雕磨得锋利,泛着摄人的寒光。 花琅从不知道内门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一登上崖,冰冷泛腥的雪风就刮了她一脸,可即使如此,她也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崖心。 渡劫崖上方,正是倒计时所在处! 【10:04】 莫竟鸿将花琅扔在劫台上后,就用灵气将她禁锢在了台心阵法上。 风雨欲来,最后的时间了。 【09:59】 “血契为引,魂烬为薪,命轮镇阵,阴阳倒转……” 阴邪的阵法随着咒语缓缓亮起,花琅的手腕一痛,一道锋利的伤口贯穿了半节手腕,大股大股涌出的血在挨到石台的那一刻迅速消散。 与此同时,四肢愈发沉重了起来。 隐约有寒鸦拍翅而过,它们停在怪石上,歪着头,似是不解又似是贪婪地盯着劫台上的血人。 莫竟鸿做完这一切,他就伸出手,摸上粗糙染血的石台,喃喃道,“师尊……” 花琅抬起眼皮,看见跪在自己身前的莫竟鸿,他粗短的白发也被风吹得凌乱,五官已经在花琅的眼中变得模糊起来。 “……” 狂风大作,天地隐约都晦暗了起来,花琅的血液被风吹起来,凌乱地飘过天地,落入深渊。 只有【07:58】的倒计时依旧显目。 花琅张开嘴,正想出声,一道利呵就打断了她。 “师尊!” 是明瑾书。 她的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一方通幽鉴却不受风向所扰,稳稳地指向莫竟鸿和花琅的方位。 而在她身后,是无数名尚在门内的青莱弟子,众人极为惊愕地看着眼前这血腥阴森的一幕。 第51章 莫竟鸿从痴迷的状态中抽身,他转过头,脸上还挂着花琅的血。 “师尊,你在做什么!那是小师妹吗,你在对小师妹做什么!” 莫竟鸿的声音比风声还要震耳,“吾在做什么?明瑾书,你什么时候也敢质疑吾了!” 花琅的计划被打乱,她看着明瑾书,哑声喊道,“师姐。” 声音还未传出便散乱在风中。 莫竟鸿看着明瑾书手上的通幽鉴,似是知道了什么,他回头看着花琅,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真是天助我也,等你将阵法唤醒后,明瑾书的躯体,正好可以容纳师尊!” 随后,莫竟鸿站起身,依旧是掌门的气势,他走向阵法边,对着明瑾书道,“你手中拿着的不正是通幽鉴吗,那你看看,这到底是你的小师妹,还是一只妖孽!” 所有人如梦初醒,从这满天飞舞的血珠中找回重点,急急看向通幽鉴—— 神器依旧稳稳地指着花琅。 有人惊呼:“花峰主是妖?!” 躲在明瑾书身后的阿照先哭了起来,“我、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逢攸宫里有一只大妖,我,我不知道那就是她,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语,像是彻底坐实了什么一般。 明瑾书指节一松—— “咔擦。” 明幽鉴落地,鉴身粉碎! 【02:31】 “不可能,这不可能……” 莫竟鸿见目的达成,他厉声道,“有何不可能,她蒙骗青莱上下这么久,如今,也该让她付出代价了,血尽渡劫崖,就是她的报应!” 说完,似是害怕众人仍不接受此事,莫竟鸿又缓和了语气道,“吾本想藏下此等丑闻,等到过段时日,就说你师妹不幸殒身秘境即可,没想到你竟带着这么多人胡闹,今日之事不宜外传——” 话未尽,他目光重重扫过明瑾书身后的弟子们。 众人闻言,没等她发话,最后看了一眼那道躺在台心一动不动的人影,和台前对峙的师徒二人后,都或惊恐或慌乱地纷纷离开了渡劫崖。 他们本是为了诛杀大妖而来,竟然得知了这么一庄秘闻! 明瑾书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离开,纵然如此,她也无法接受此事,她重新望向莫竟鸿,“师尊,这不可能,师妹绝不可能是妖,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 见闲人散去,莫竟鸿撤去表情,目光透着让明瑾书心慌的冷,他幽幽道,“你若不信,便自己去看吧。” 明瑾书慢慢走向石台,黑鸦被她惊动,拍翅离开。 石台上,花琅甚至能感知到身下的阵法开始发烫,融去了覆着的薄血,犹如对一步步逼近的崭新躯体蠢蠢欲动一般。 花琅不再犹豫,闭上眼轻轻道:“阿疏……” 莫竟鸿耳力极佳,他听到慕容筠为他取的称呼响起,瞬间犹如雷击,将明瑾书摒在身后,飞身回到花琅身边,“师尊?是你吗师尊?!” 【00:15】阵法大亮。 “花琅”听到呼唤,睁开眼睛。 目光似是极为茫然一般,直到停在了莫竟鸿身上,才终得半分清明,她再次低低开口唤道: “阿疏……”随之,还有努力对抗着阵法吸力,向莫竟鸿缓缓伸出去的染血双手—— 莫竟鸿立马攥上了花琅的手。 “是我,师——” 花琅紧紧回握住了他,树妖所用过的吸蚀术在她体内猛然运转起来! 【00:03】 莫竟鸿的灵气化作猛烈地瀑布,汹涌地灌入花琅的体内——再顺着滴落的血液浸入阵法,近乎溢出的妖气犹如利剑,在花琅的操控下,一一轻易地捣毁、撕碎了阵法下盘根错节的红线,石台崩解破碎,如蛛丝般的裂痕扩大…… 江海的蔓延远未停止,遥遥上千座阵法一线相连,像是顺着曾蜿蜒过的妖血踪迹一般,源自莫竟鸿的灵气瞬间倾泻而出,将所有的阵法劈毁! 过盛、来不及转换的灵气荡向四周,将冲上前的明瑾书震飞出去。 莫竟鸿缩紧了瞳孔,他几乎是捏断花琅的手,才终于将自己从吸蚀术中拔了出来! 他松手猛地往后退去,颤抖地着看向双手,不可置信地感知着与夺生阵建立起的千万联系全数湮灭! 而唯一还有机会承载慕容筠残魂的花琅躯体,也在这庞大的灵妖两气中彻底毁坏,莫竟鸿猛地上前,在他怨恨的神色中,花琅也终于闭上了眼睛…… 【00:01】 …… 【00:00】渡劫崖上,黑稠魔气犹如潮起迅速蔓延。 * 乌曼慈踢倒脚前的石块,底下翻开的泥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上一片乌色。 远处慌乱惊叫声不绝于耳,她却只是颇不耐烦地一脚踩上魔息,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渡劫崖,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终于,空气中泛起一阵涟漪,一只巴掌大犹如小舟的东西慢慢浮现身影,乌曼慈利落取下上面的信纸,两三下展开。 纸面上,一字,墨迹如银钩: “救。” 她活动了一下五指,立马冲向渡劫崖。 只一眼,很快她就锁定了漆黑石台上那道像是已经失去生息的躯体。 可刚冲进魔气里,还未出手时,一只浑身斑驳着血迹的纯白雪狐猛地窜了出来,它叼起花琅,便要往崖下跳去。 乌曼慈皱起眉,她果断冲上前,没有理会魔气中隐约浮现的天光和苦战的莫竟鸿,匆忙之下,她竟一把抓上了白狐的尾巴! 伴随着一道炸开的血光—— 乌曼慈愣愣地低下头,手中便多了一截巨大的断尾。 【作者有话说】 [小丑]迟到了 第46章 剑哭鬼影 白狐分明吃痛,却也固执地往崖下冲去,乌曼慈意识到不对,她反手将断尾收起,挪步欲要靠近白狐。 可这时,崖边魔气顿散,一道犹如小山般的身影显露踪迹,慕容鹤脸色呆滞阴沉,他手持骨鞭,向白狐抽去。 前后夹击,那只白狐却仍不愿意放下花琅,它被困在灵气中,却依旧往前冲去,直到额间撞出一块巨大的血渍。 慕容鹤见到血,微微一滞,白狐寻到机会,就要逃出去,明瑾书却又跌跌撞撞地赶了上来,她也朝着白狐嘴中的花琅而去。 莫竟鸿一心修复阵法,按理说青莱身处仙地,灵气充裕,魔息无法停留太久,可厮战了这么久,魔气不仅没有渐弱,反而愈发猖狂了起来,让他根本找不到时机去修缮阵法。 他余光瞥见底下几人,咳出一口血,喊道:“鹤儿,瑾书!” 可二人根本无心理会他,都默契出手攻向白狐。 莫竟鸿气得又呕出一口血。 这只操控魔气的大魔似是能够预测天光剑的每招每式一般,让他全程处于对战下风处,几乎是被压着揍! “青莱受中州庇佑,今日你们魔族无故来犯,当真是想毁去仙魔百年太平?!” 听到这话,魔气反而更无顾忌地砸向莫竟鸿,天光剑也慢慢钝了下去,随后,竟然直接抛弃了莫竟鸿这个主人,飞进了魔气里! 莫竟鸿被击落在崖上,他抬起头,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这不可能!” 魔气犹如厚云卷腾起来,一道女影隐约浮现,她轻轻踏在了破碎的石台上,断裂的血线竟然蠕动起来,卷上了她的脚踝。 声音熟悉,笑语如含春:“无故来犯?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阿疏。” 白狐这边背腹受敌,它踉跄一下,终于在被骨鞭锁住咽喉后,轰然一下,倒在地上,满天雪花和纷飞的狐毛中,它蜷缩起身体,将一具冰冷的尸体,护在了最为柔软的绒毛中。 明瑾书和慕容鹤被震起的雪浪迷眼一息,再睁开眼时,乌曼慈的身影便如轻燕一般翻转而过—— 在白狐的哀鸣中,一道血花闪过。 她一击击中白狐扬起的爪子,随后乌曼慈持笛一路划开白狐蜷缩的腹部,这么一个娇小的女人,行动犹如屠夫般利落血腥。 她一把拉上陷在血泊中的花琅,空气中一道涟漪泛过,二人转眼便消失在了渡劫崖上。 近乎被开膛破肚的白狐不甘地挣扎着、扑向空气,雪静之下,呜咽天地可闻…… …… 北地玄极,仙属之地,玄阙数千座,皆攘括于中州金镜之中,百年前,受*仙门所托,北地建青莱门,以御北地妖魔。 然九年前突遭大变,现任掌门莫竟鸿被魔界城主慕容筠斩杀,从此,青莱衰落。 “所以我们云浮宗就趁机上位,成为北地最大的宗门了对不对?” 跳跃的火光照亮一张尚挂婴儿肥的脸,颊旁的雀斑若隐若现,圆圆的眼睛里透着纯然好奇。 这故事众人都听得直打瞌睡,放眼望去,一队十来人,除了单月,其余人都悄悄闭上了眼。 单月是第一次下山,这些以十年百年为缀的史事让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听得入了迷。 第52章 “这可不是‘趁机上位’,”讲故事的裴谬端坐在草地上,容色肃穆,就连衣摆也是一丝不苟,他接着说道, “当年莫竟鸿虽然身死,但他座下有七名弟子,个个惊才绝艳,本可撑起青莱门楣。不料,这七人一死二伤,剩下四人都不愿接手这烂摊子,青莱门内无人主事,自然就散了。为防妖魔趁机作祟,仙门便令我们云浮暂管北地事宜。” 单月挠挠后脑勺,依稀记得好似听过这个故事,又继续追问道, “其他四个人为什么不愿意当掌门,莫不是真如传闻一般,青莱中有一只狐妖幽魂,夜夜索命不成?” 为什么不愿意当掌门?自然是青莱的名声已经臭了。 中州派人调查此事时,顺着魔族出现的地方,发现了以青莱为中心的上千道枯碎邪阵,看这数量,那莫竟鸿至少屠戮了上万生灵以供养阵法。 裴谬看着一脸懵懂的单月,语重几分,“狐妖幽魂?求仙问道者最忌多思,只要你坚守元神,一心问道,便不用害怕这些歪门邪道。” 闻言,单月立马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张白嫩的脸上满是对大师兄的信赖与崇拜。 “噗嗤——” 一声有些娇懒的笑声响起。 景云簪伸了个懒腰,一张极为明媚招摇的面容还带着三分懒意,她眯眸道, “大师兄你又带偏小师弟,小师弟要真按你的法子修炼,那师门里又要多一个小古板了。” 裴谬平日多不待见懒散之人,见景云簪如此散漫,不由得有些不悦。 景云簪却是半点不在意裴缪的冷脸,站起来捏了捏单月的脸,看着小师弟耳尖都红了,才悠悠收回手,笑吟吟道, “小师弟,师姐我这里也有故事,你若是叫我一声好师姐,我就讲给你听。” 单月支支吾吾地叫不出口,借着火光向裴谬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裴谬面带秋霜,斥道,“如此行事作为,毫无身为师姐该有的表率模样。眼下虽在人界,但悟道固修亦不可懈怠,若是云浮弟子皆如你这般,那还成何体统!” 这一番话下去,方才还昏昏欲睡的数名弟子瞬间惊醒,战战兢兢地端正了坐姿,摆出一副认真修炼的模样。 而景云簪仍是当做一阵风吹过,搓了搓手臂,继续对着单月娇声道, “小师弟,大师兄半句不离修炼,你若是随他拜入洛长老门下,可就没得玩了,不如跟着师姐我,有什么好东西师姐都紧着你。” 话头却再次被裴谬截下,他沉声道, “师妹,单月已被我百彰峰录入,你若是对此不满,不如回去禀明掌门,待掌门考虑过后再来询问小师弟,私下这般拉扯实在是不成规矩!” 景云簪轻哼一声,环起胸,道, “师兄说得公道,谁人不知掌门单单扶持你们一峰,我们绝霄峰这么多年来,门下弟子不过十余人,要是闹她有用,我早把她的殿门槛踏破了。” 明绝峰是继承青莱一派,当年青莱出事,三术衰落,新弟子对绝霄峰也多有忌讳,岂是因偏心所致。 裴谬知她心中不服,但仙家百术过盈则溢、彼盛此衰,百彰刀流确是从中得益,其中关系错节盘根,岂是她一个小小内门弟子能改变的,一时无话。 眼见气氛愈发沉重,单月觑了一眼师兄师姐的脸色,只觉坐立难安,他噌地一下站起身, “大师兄,大师姐,火有些小了,我,我去捡些柴火回来!” 裴谬颔首,任单月去了。 这剑枯林中有前人设下的剑阵无数,妖魔皆不得靠近,但枯树千万地势复杂,正好可以考验一下师弟的夜视修炼得如何了。 不料才过去一盏茶功夫,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听这个声音,正是单月! 裴谬景云簪二人反应迅速,立马清点上其余弟子,一拢余柴作火把,朝林中走去。 “小师弟?” “小师弟你在哪?” 林中死寂,传声清晰,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愈往前走,林中愈发黑暗,仿佛所有光线都被吞噬了一般。 众人提心吊胆地缀在裴谬和景云簪身后,忽而,有一团黑影投入裴谬怀里。 火光照去,正是消失不见的单月,景云簪松了口气,问道, “发生了何事?” 单月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张可爱的肉脸上挂着泪痕,在愈发微弱的火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他哽咽开口道: “呜呜呜狐妖……狐妖的鬼魂回来了!!” 话音刚落,火把再也坚持不住,火光猛然跳动一下便彻底熄灭,一时间众人只觉得阴风阵阵,四肢发凉。 循着单月指的方向看去, 前方本该漆黑的林中不知何时落了束月光,使得眼前景象清晰落入每个人的眼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清棱棱一片光照亮一抹红影,隐约有狐尾的影子映在女人身后。 她站在一座坟前,背影寂寂,仔细看去,身上的红像是被血染就,真像是传说中殉情而死的狐妖一般可怖! 忽地,她有了动作。 只见狐鬼弯下腰,不知在做些什么,片刻再次直起腰来时,众人才看到先前被那白衣遮住的地方,居然还站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 像是要对孩子出手一般,狐妖张开五指,便抓上那孩子脸—— “这凡间的妖物竟如此大胆!” 谢谬瞳孔一缩,怒极之下,将缩在自己手边的单月往景云簪那边一推,便幻出一柄银色大刀,冲了上去。 那狐鬼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与想象的鬼脸大相径庭—— 月光下,露出的是一张拢在墨发里的美人脸,皮相精致,骨相剔透。 血衣也遮不去她眉目的清凌仙气,双瞳是极为罕见的琥珀色,明暗交织下,如蕴天地光华。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躲在景云簪怀里偷看的单月也停止了抽泣。 飞身上前的谢谬见状,急收回了刀,刀锋堪堪抵上咽喉。 月光一照,锋利的刀刃上,就映出了花琅茫然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前一章,内容大概是增添了对阵法的说明和详细了小花的动机,增加400字,已购买的宝宝应该不用再买了[比心] 忽然想到,小花小谢以后说话,岂不都是“嘤嘤嘤”(狐狸叫)?![狗头] 第47章 躺尸九年 “没想到,你竟是为了祭奠亡夫,才独身夜闯枯林,想来,你与你亡夫的感情一定很深。” 一行人重新坐回火堆,景云簪感慨完,又看着站在花琅身边的男童,好奇道:“对了,这孩子应该也是你和你亡夫所生吧,居然都这么大了?凡人成亲都这么早吗?” “当然不是了,我……”花琅不假思索,下意识就要说出“根本就不认识这小孩”。 可话还没完,一旁的男童就拧了一把她的手臂。 花琅立马痛得捂住了胳膊,她震惊地撇过头,小小年纪,手劲咋这么大呢。 景云簪不知她为何话说一半突然缄默,开口道,“怎么了,难道你们二人根本不认识?” 其他人也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尤其是裴谬。 他目光怀疑地打量过二人,就算剑阵对这二人并无反应,但深更半夜,一个八九岁男童怎么会独身一人出现在荒林中,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那男童掐了花琅却又不说话,对眼前处境像是半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花琅沾泥的血衣后,从身上掏出来一块手帕,慢慢地擦起手来了,明明还稚气未褪,动作间竟带上了一股说不清的端庄贵气。 花琅读懂了男童的意思,极为不情愿地拉出一抹笑,“哈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刚刚我想说的是,这孩子并非我亡夫之子,而是我和我如今的夫君所生……” 要不是她刚从坟里爬出来,就被这来路不明的小屁孩逮个正着,她决不会替他找借口的。 “如今的夫君?”景云簪默默撤回了方才的话,看来,她与亡夫的感情倒不一定很深。 裴谬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坐得笔直,开口道,“你亡夫既葬在剑枯林中,想来你也住在这附近村落中,不如我让师弟送你们一程?” 花琅哪里知道这周围有什么村,顶着裴谬的目光,她压力巨大,“不不不,这个就不用麻烦你们了,等到天亮,我们母子俩自会寻路回村。” 裴谬淡淡,“无妨,护佑凡人,亦是修仙者本分。” 花琅环顾左右,“其实,我……我还不打算回村。” 裴谬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这附近如此荒凉,你孤身一人带着孩子,到底是想去何处?” 眼见裴谬又将手摁在了刀把上,花琅头皮一麻,她飞快调出主线,往面板上一扫,脱口而出:“我还要去鬼渊!” 鬼渊?此话一出,气氛瞬间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第53章 景云簪疑声道,“你是凡人,怎么会知道鬼渊?” 醒来就死了老公,还喜提好大儿的花琅脸皮终有所增长,她自信开口:“这一切,都要从那一日的相遇说起……” “……孩子他爹被仙门瞧上后,他便斩断尘缘,将我们母子二人丢在凡间,我们孤儿寡母待在村中,时间久了,便不受村长待见了,在带着孩子逃出村庄的路上,我遇到一位仙长,他说在鬼渊曾见过我夫君,故而这才带着孩子去找那负心郎。” 说完,花琅还低下头,假装拭泪。 站在她身旁的小孩听完自己的悲惨童年,依旧木着脸,有了故事加持后,看起来竟像是被虐待得痴傻了。 原是遇到了负心郎,真是可怜,难怪半夜来祭奠亡夫! “呜呜呜太可怜了……”单月率先哭出声来,他听得两只大眼睛里滚泪花,恨不得现在就冲去鬼渊揪出那个抛妻弃子的负心郎。 单月一把拉住裴谬的衣角,将他一丝不苟的衣摆扯乱,哀求道,“师兄,她一个凡人如何找得到鬼渊,反正我们也要去鬼渊,不如将她们也带上好了!” 裴谬未语,一旁的其他弟子也坐不住了,纷纷安慰起花琅: “真是岂有此理,我们是云浮弟子,这是我们百彰峰大师兄裴谬,那是绝霄峰大师姐景云簪,有他们两在,无论你夫君是谁,保准能把他揍得服服帖帖!” 见花琅捂脸颤抖,又有人道:“师弟你快去寻点柴来,凡人不似修仙者皮实,我们把火再弄旺点。” 花琅躲着笑了个够,直到她被热得冒汗,才连忙压平嘴角,抬起脸神色哀愁道,“……多谢你们,不过你们是仙门中人,仙凡有别,同行一事还是不妥。” 同样被热得一头汗的弟子们齐齐看向裴谬,一定是因为大师兄不肯松嘴,才让人家不愿与他们同行。 裴谬仍觉得这女人古怪,不过想来比起放走可疑之人,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为稳妥,他终于松口,一锤定音道,“你夫君亦是修道之人,你身为修道之人妻子,何来仙凡有别一说,明日,你便随我们一同去鬼渊。” 见他表态,众人才放下心来,连连道:“那我继续睡、修炼去了!” 随后,都默默远离了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火堆。 见那些弟子一个个地合上眼皮,在棺材里睡了很久的花琅仍是精神奕奕,她戳戳旁边站了许久也不嫌脚麻的小孩,问到,“你到底是哪来的?” 这孩子说来实在奇怪,荒郊野岭冒出来不说,光长着的那一张脸,就够让花琅心惊。 因为,他五官与花琅极为神似,再加上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简直就像是花琅和燕容的融合体。 但花琅很确定自己没有生过这么大一个儿子。 那小孩躲过花琅的手,神色极为嫌弃,默默又往旁躲了几步。 花琅再接再厉地伸手去戳他,“别不说话啊,你娘呢?” 看着被花琅挨脏的衣角,那小孩顿时冷了脸,但一个孩子做出这种表情,只会显得脸上的婴儿肥更圆,他嘲道,“你不就是我娘吗?” 花琅总觉得自己被一个八岁小孩讽刺了,“怎么可能,我才二十二岁,哪里生得出来你这么大的娃。” “你?二十二岁?”带着童稚的语气满是怀疑。 花琅点头,“如假包换。” 小孩沉默了,他半响后才道,“你是不是在坟里睡傻了,都不知道现在是多少年了?” 多少年?她顶多就在坟里睡了三天吧。 小孩继续道:“现在是天览仙历二百三十一年。” 二百三十一年? 花琅愣了一下,她下意识计算了一下…… 一二三……九年? 她睡了九年?怎么可能?! 花琅立马跑去摇001,“001你在吗!出大事了,快告诉我现在是仙历多少年!” 001启动,它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发出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叮、叮——叮——” 花琅:? 还没等她再出声,瞬间,犹如洪泄一般,花琅的大脑瞬间被密密麻麻的“叮铛!”、“叮铛!”、“叮铛!”刷屏! 几乎重叠覆盖的声音像是积攒已久,终于等到阀门打开,便争先抢后地响起,嘈杂得令人头痛! ……响了近半柱香后,花琅的脑子里才清静下来。 …… 【积分+5】 【积分余额:0】 花琅:? 她瞪大眼睛,翻来覆去地瞧那个巨大的“0”字。 她终于有了躺尸九年的实感:男主一个人,在这些年里,帮她把一千积分的债都还完了!! 【宿主,好久不、不不不——见!】 001终于出现,但在看到花琅旁边的孩子时,它立马重新结巴起来,【等等、等等等等,宿主!这个人类小孩怎么长得和您这么像呢!】 似是怕花琅不信,001还贴心地将花琅和这小孩的脸并排投影出来,它胡乱分析道,【您看,眼睛一模一样,鼻子一模一样,嘴巴也一模一样!!】 花琅先是看向自己的脸,多亏定颜术,让她躺了九年看起来还是很新鲜。 她早知这男孩与她长得相似,但她没想到,就连瞳色,二人都极为接近。 花琅缓缓眨巴一下眼睛,“001,我的眼睛,怎么变成琥珀色了?” 是与男童、燕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 都说孩子随妈。 到她这里,怎么变成妈随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 狠狠迟到了,检讨自己八百字[爆哭] 第48章 云梭诡相 ◎防阿晋bug◎ 【宿主,统和您一起睡了九年,统也不知道哟~】 说到九年,花琅这才想起重点,她问道:“001,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再多来几个九年,主线都要结束了!” 001循循善诱道:【宿主,虽然您睡了九年,但主线并没有出问题,您间接少了工作,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话虽如此,但花琅本是假意死遁,可现在,她与修真界脱节九年,期间发生何事一概不知,就像是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般,她对一切都感到茫然。 系统的解释也充满了矛盾,她直接问道,“既然你知道无论有没有我,主线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为什么还要唤醒我?” 001的语气严肃起来:【宿主,并非您想的那样,现在的主线,其实已经有着非常严重的偏移了。】 似乎是知道花琅想问什么,001继续道:【虽然主线出了问题,但下一卷任务中,会有一个纠正它的契机出现,这也是我们决定在这时唤醒您的原因。鉴于您曾在青莱的主线中,顶替炮灰燕容,成为男主的替罪狐,穿书部经过讨论,更改细化了维护任务,接下来,您只需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即可。】 花琅皱起眉头,听这段话的潜台词,往后她只需听从系统的命令,而且,极有可能会出现由她顶替部分角色的事情发生。 虽说是细化任务,但不如直接理解为一种限制,对她行为的限制。 “新的任务在哪里?” 以前的001,见到主线偏移总会表现得十分焦虑,如今它却一改常态,不急不缓道,【等到您再见到男主的时候,任务面板才会自动为您开放。】 系统明显不愿提前透露,看来只有去鬼渊找到谢寒惊后,花琅才能判断出主线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重新将目光放回小孩身上。 这孩子也古怪。 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行事作风,都完全与他的年纪不符,花琅从坟里爬出来时,他就已经站在坟边,像是在此等着她一般。 花琅斟酌着开口,“好大儿,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又是谁?” 小孩凉凉地看她一眼,只回答:“我叫容玹。” 姓容?主线似乎没有姓容的重要角色,花琅又把容玹全身上下都细瞧了一遍。 浑身衣衫粗看寻常,但找不出半点走线针脚,而且,分明一同在林里奔波了一晚,花琅的外衫皱皱巴巴,容玹的衣衫却半点褶皱也无。 衣服不简单,这孩子也绝不是附近村童。 但他衣袂垂坠妥帖,连每一道系带的盘结走向都严谨有序,这般精细的穿戴,显然不似八岁孩童所能为之,按理说,父母应当就在附近才对。 容玹被她瞧得不耐烦,“你想问什么?” 都说小孩不会说谎,花琅直白道,“好大儿,实话告诉我,你真正的爹娘都在何处?” 容玹眼也不抬,“中州。” 这么远?倒是和她想的不同。 花琅:“你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偷跑出来,家人不会担心吗?” 此话一出,反倒是容玹露出了不解的目光,“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个年纪,难道不正是踏遍四洲斩妖除魔的时候吗?” ? 花琅目瞪口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容玹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像她所见过的现代小孩了——修真界的仙二代,居然在资质都没觉醒的年龄,就开始斩妖除魔了! 第54章 花琅瞬间多了点怜爱之情,看着天边都薄薄亮了容玹还是站着,她关切道,“中州的孩子,不会连觉也不睡吧?” 容玹:…… “睡。” 他看着背靠着树,准备将就一晚的花琅,极为不解道,“你衣物上沾着这么多脏污,不换吗?” 花琅不甚在意地拍拍衣服,她的里衣是干净的,只是外衣沾了血和泥。 “血好像拍不掉……没事,等明日出了林子再换。” 花琅指向一旁的石头,“你睡那里吧,离火堆也近。” 容玹没动,“太脏了。” 花琅闻言转过头,就见石头上分明干干净净,连半点青苔也无,不知道容玹是怎么做到睁眼说瞎话的。 不过他是小孩子,偶尔闹闹脾气也正常。 花琅转而道:“一点浮灰罢了,你方才说你这个年龄,连斩妖除魔都能做,那若是打斗中沾上血污,难不成还要丢下妖魔,先跑去换衣服不成?还是说,你刚刚的话,只是在骗我?” 容玹见她脸上满是怀疑之色,立马像是被踩中痛脚一般,飞快否认道,“自然不是!” “我杀过的每一只妖魔,在族内都有记载,等到了中州,我一定要让你好好看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学着花琅的姿势,僵硬着四肢,终于靠上了石头。 激将法,果然好用。 花琅放心地闭上眼睛,可不过半柱香,她就听到惊天动地的干呕声响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 “容玹?”花琅连忙爬起身,伸手去拉他,就见他一张小脸上满是冷汗,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盛着泪花,看起来极为可怜。 有人招呼道,“这是怎么了,师妹你学过医术,快来看看。” 可会医术的弟子刚伸出手,容玹就立马缩回胳膊,抗拒之意明显。 “他好像不让我碰啊……你是他娘,这孩子以前有什么旧疾吗?” 花琅觉得这一幕颇为眼熟,她低下头,看着抽泣着爬进了她怀里的容玹,有了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该不会,他也有洁癖吧! 修仙也治不了洁癖吗! “是、是有些旧疾,这病症只发作一会罢了,本打算先找到他爹,就去治病的……” 见花琅支支吾吾,景云簪只以为她是害怕,安抚道,“原来如此,你先照顾好孩子,云浮宗药阁弟子已在城中等候,等上了云梭,我便找人来替你瞧瞧。” 花琅道了谢,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只能动作僵硬地抱住了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的容玹,好在这些人也没带过孩子,并未看出她的异常。 见天色已亮,又发生了这种事,一行人便直接收拾起来,准备立马前往最近的城镇搭传送阵。 八九岁的小孩算不得轻,要不是花琅并非凡人,不然背这一路,恐怕腰都要累断了。 通过传送阵到最近的城池后,众人便登上了中州设在四城中的云梭。 北地近百宗门所派弟子,都会同搭云梭前往鬼渊,简直就像是修真界的公共交通工具。 住进云梭,又将容玹放在床上,迟迟没等来景云簪过来,花琅便一边沐浴一边分析起了主线。 除去水声,只有走廊上传来些微脚步声,云梭内部在白天都显出一种极致的寂静来,这种环境下,很快,花琅的思绪就清晰了起来。 现在,应该是男主在沧峦的剧情。 沧峦是东域第一门派,与青莱的弟子分阶授课制不同,沧峦派讲的是实力至上。每月都会按照每位弟子剿妖灭魔的数量重新分配名次,排名愈前,则获得的心法和得到门中长老的真传愈多,而排名最为末尾的,会被逐出宗门,为下一届新弟子留出空位。 故此,修真界每次大型战役,沧峦永远是跑在最前面的,毕竟风险愈大,相应的收益愈多。 简而言之,沧峦就是一个卷王卷生卷死的地方。 至于鬼渊,花琅了解的也不多。 她只知道,鬼渊就像是镜面上的裂缝一般,是凡界与魔界之间天然的连通口,为避免凡人被深渊中爬出的魔物所扰,这片区域便被划入了修真界中,长期以灵气镇压后,倒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但每隔五年,鬼渊魔气过溢,灵气无法压制,仙门百家便会各遣弟子前去镇压魔潮。 当然,其中沧峦弟子是跑得最快的。 ? 花琅忽然动作一滞。 一股强烈的被凝视感,从背后升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如诵经般的低语声贴着耳廓响起…… 晦涩扭曲的声音像是蚂蚁爬动,让人下意识感到不适,水声静去,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花琅一人。 一缕极为轻细的气流吹过,花琅身后有什么东西动了! 她猛然回过头—— “你为什么不先给我洗澡?”一道不满的童音响起。 花琅没有功夫理会容玹,她的瞳孔紧缩,死死盯着完好不见一分缝隙的墙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一个与她长相极为相似的死人,在她转头的瞬间,与她对视一眼后,就被什么东西拖进了墙中,快得几乎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只有地面多出的那一条笔直的落灰,在告诉她,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怎么了,墙上有什么东西吗?”童音再次响起。 花琅慢慢回过头,一张同样与尸体相似的面容,正在浴桶下方看着她。 和那个墙内死人,灰败的目光,重叠。 这房间极大,光是找到浴室,花琅都绕了许多扇门,而容玹,却轻车熟路得像是回家一般。 不对…… 候在坟边的容玹、消失的云浮宗弟子,以及、分明要住近千人,房间却大得不合常理的云梭…… 登上云梭前,种种不合理之处,犹如扫去浮灰一般,彻底明朗! “这不是去鬼渊的云梭,”花琅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轻轻道: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第49章 容成一氏 容玹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一改刚睡醒的惺忪,神色清明地看着花琅,一张小脸上甚至缓缓挂上了嘲讽,“你在墓里躺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睡坏脑子,我还以为,直到中州,你都不会发现这件事呢。” “可惜,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聪明人,只有蠢货,才能被我……等等,住手,你要干什么!!” 花琅怒从心起。 从来到这个世界,先是莫竟鸿拿她作为夺舍对象,然后又被蛟龙当成慕容筠丢进潭洞里,最后,她都换身份了,还要被一个八岁小孩戏弄! 她只是个维护主线的穿书者啊! 看着神色极为欠揍、小嘴叭叭个不停的熊孩子,花琅忍无可忍,她随手扯过旁边的浴巾裹住自己,然后一把拽起神色猖狂的容玹。 伴着清脆的一声:“啪!” 花琅沉脸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容玹脸上的嘲讽彻底裂开,他耳边嗡嗡的,根本听不清花琅在说什么,脑子里也只有一句话—— 他一定要杀了她啊啊啊啊!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羞辱他! 花琅见容玹不回答,果断又给他屁股来了一巴掌,“告诉我,你在替谁做事?” 容玹的理智,也随着身后再次响起的声音,“啪”地一下,彻底断开了…… 花琅瞧着他久久没有动静,不像是宁死不屈,倒像是被打晕了一般死寂。可修真界的小孩,应该不至于如此娇弱吧,她不过打了他几下屁股而已。 花琅低头弯腰,凑过去看容玹的脸。 容玹分明睁着眼,但他面无表情,两只眼睛也彻底失去了光,眼泪水“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花琅看向地板,就见到了两个小水洼。 “你怎么哭了,有这么疼吗?”花琅悄悄将罪魁祸“手”藏到身后。 意识到被发现此等丢脸大事,容玹浑身一僵,像是害怕花琅借机嘲笑他一般,猛然挣开她,同手同脚地逃走了。 “容玹!” 花琅匆匆换好衣服追了过去。 临走前,她回首望向那面诡异的墙,但无论怎么看,她也没瞧出半分端倪,就连用手摸上去,也找不出任何玄机来。 “云梭”彻底褪去伪装,来时七拐八绕的过道,如今多出一扇又一扇的精细雕花玉门。 花琅这才明白,为何房间里的浴室远得离谱——原来这中间,还隔着书房、琴房、画室等诸多屋子,每间屋子都被打扫得片尘不染,琳琳琅琅的玉雕器物都摆放得极为对称。 终于回到卧室,却没看见容玹身影。花琅目光落向变得宽敞精美的卧室门,那门虚掩着一道细缝,应该是容玹打开的。 空荡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人,没等花琅想好是留在此处还是出去时,走廊上忽然有了动静—— 第55章 是一阵低缓的诵经声,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正向着屋子逼近…… 很快,花琅便拿定主意,浴室是最后一间屋子,倘若如她所料,这里的墙面暗藏玄机、能够转动的话,那么屋外,一定有这些谜题的答案!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取下衣桁上的横杆充当武器后,花琅推开了门。 一道阴影,却早已悄然停在了门前…… 随着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张空白的面孔瞬间贴上了花琅的脸,密密麻麻、听不清内容的低语也顺势钻进了花琅脑中! 花琅瞳孔一震,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立马用上妖力,将几乎攥热得衣桁捅了出去。 诵经声瞬间消失。 那无脸侍女化作虚无,而不远处,纯白的走廊上,又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不过,扰人的低语终于消失了。 这显然不是人。 花琅抬头扫过白得没有一点浮灰的走廊,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里是一处类似沙城的空间,并且,大概率是有主之地。 但还有一处未解,这样的珍宝,在原著中,却根本没有提到过,实在奇怪。 脚步声愈来愈近了,花琅藏回门里,决定再观察一下幻象。 依旧是一位无脸侍者,她没有犹豫,依旧停在了花琅门前。 花琅屏住呼吸,悄然调整姿势,以确保如果有什么异动,她可以瞬间这个幻象打碎。 可侍者只是礼貌地扣了叩门,随后,一道声音从她空白的脸上传出。 “贵客,浴室似乎脏了,请容我入内清扫。” 浴室的水,不是自动更换的吗? 但很快,花琅又想起了地上的那道细灰。 这么说来,浴室确实脏了,但是这个侍者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容玹告诉她的? “你知道容玹在哪里吗?” 侍者没有回答,在花琅以为幻象听不懂话时,它空白的脸上裂开一道缝,有声音再次响起: “客人,无晷舟上,并无叫容玹之人。” 花琅抓紧门框,这句话,是容玹这个名字有问题,还是“人”这个表述有问题? 莫名地,她想起了墙内那具尸体。 虽然与她相似,但同样,也与容玹长得极为相似…… “客人?”花琅缓缓问道,“那无晷舟的主人是谁?” 侍者脸上的缝再次裂开,却并无任何声音响起,花琅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看来,它无法说出这个名字。 无脸侍者重复道:“贵客,浴室似乎脏了,请容……” 花琅依旧将它堵在门外,她接着问道,“无晷舟的主人在哪里?身为客人,理应去拜会一下主人才对。” 侍者见花琅堵死了门,它又沉默了一会,才伸手指向幽长走廊的一侧,“主人,现在正在*主厅里。” 等到花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终于走进卧室的侍者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着空气道: “主人现在,正在接见另一位贵客,这个时候,他不喜欢有人打扰……” 走廊两侧对称分布着数间屋子,花琅挨个推门,却发现门扉皆纹丝不动。 也不知走了多久,正当花琅犹豫要不要折返时,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走廊尽头。 尽头处,是一扇宽阔的雕花大门,通体素白,雕刻繁复精美。 不似其它对称的摆件,大门旁,一边空空荡荡,另一边,则是一座碎掉的玉雕。 这个玉雕极为巨大,看轮廓倒不像是人形,只可惜碎得太过彻底,已经辨别不出来具体的形状了。 犹豫片刻后,花琅先将手覆在了门上,可掌心瞬间传来细微震颤,让她几乎想缩回手。 那股震动如涟漪般层层扩散,愈演愈烈,像是什么东西在靠近她…… 是门外? 还是门内? 震动突然停了下来,花琅来不及思索,那扇极为厚重的大门便缓缓开启。 一张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花师妹,幸会” 花琅盯着那张温柔慈悲的脸,半响才收回支在空中的手,“乌公子。” 乌庭阙是无晷舟的主人? 他为何会盯上自己,难道是想利用她来对付男主? 花琅猜不透他的目的,但她很确定,现在还不能得罪乌庭阙。 花琅神色自若,找借口道,“我来这里,是寻一名约莫八岁的男童,不知乌公子可否见过?” 乌庭阙像是看穿了花琅的想法,解释道,“乌某并未见过此人,不过,无晷舟主或许知道此事,既然花师妹到了,不如进来一同详谈吧。” 屋内还有人? 花琅依言进门,还没看清这庞大主厅的布局时,一声冷哼便远远响起,花琅循声望向里厅那道巨大的画屏。 画屏后的声音再度响起:“花师妹?她现在可不姓花。” 花琅觉得这道声音颇为耳熟,但她一时无法想起,不过,这话中内容更令她疑惑,“不姓花,是什么意思?” 轮椅轻轻碾过地板,乌庭阙摩挲着戒指,解释道,“从今日起,你便是容成云玟。” 容成? 这个姓氏花琅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她绝不会忘! 只因这是书中,除去男主,唯一一个证道成功,诞生了“仙”的家族,但容成一族行事极为神秘,花琅本以为他们会是什么终极大boss,结果,因为烂尾,直到结局,容成家的人连出场也无! 虽然知道这些,但花琅依旧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她道:“我与两位,分明算不得熟悉,你们却不辞辛苦,将我骗到这里,既然有话,不如再明说些。” 屋内男子像是对花琅充满怨气一般,闻言,又冷哼了一声。 乌庭阙率先开口,他看了一眼花琅脸色,并未按照屋内那人的要求改口,“花师妹,因为某些原因,需要您帮我们假扮一人,当然,这期间并无性命之忧,只需出面,帮我们应付一些族中长辈即可。” “事成之后,无论是地位、财富,还是秘卷,乌家与容成家,都会双手奉上。” 花琅盯着乌庭阙,他的脸蛋极具欺骗性,再配上他轻柔的嗓音,这件事,似乎确实充满了诱惑力。 唯一一个成“仙”的家族,和掌权中州的乌家,这两家能给的东西,自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整件事情,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 但是,莫竟鸿当初,不也正是像个大馅饼一样,从天而降砸中了花琅。 花琅已经吃尽了这种话术的苦头,更别提,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去鬼渊找谢寒惊。 “既然你们需要我帮忙,那直接将我从云梭上绑回中州,就是乌家与容成家的待客之道?” 乌庭阙轻轻摇头:“花师妹误解了,乌某绝无此心。” 无论乌庭阙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目前他表露出来的,都是一种可以沟通的态度,花琅试探问道,“可我现在要去鬼渊,合作一事,实在是分身乏术。” 乌庭阙:“无妨,等花师妹忙完,乌某与容成公子,会在中州等您,这无晷舟不过一方须弥空间,花师妹不必担心,现在我们几人,都在前往鬼渊的云梭之上。” 乌庭阙转头,看向屏风。 容成云玹极为不满地哼哼两声,随即,主厅竟像是那个消散的侍者一般,渐渐透明,直至虚无。 等花琅再回过神时,她已经坐在了一个狭小、甚至有些发旧的屋子里。 方才的一切,就像是梦一般。 但她刚抬起头,就立马清醒过来了。 在她眼前,端坐在瘸腿木桌前、与整个屋子格格不入的白衣人,正是才聊过天的乌庭阙。 至于她找了半天也没瞧见的容玹,则坐在木桌另一方,眼眶红红地盯着她,看那神情,似乎恨不得将她咬下一块肉来。 “咚咚咚。” 屋门被敲响,透过薄薄的木门,甚至能看清屋外人隐约的轮廓。 是景云簪。 “妹妹,快开门,我带来了药阁的朋友,她可以帮你的孩子瞧一瞧。” 似乎是怕花琅没听到,“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照这个手劲,再敲一次,这二人就可以直接破门而入了。 花琅还不想对着人来人往的过道睡觉,她连忙起身去开门。 手已经搭在门扣上了,花琅想起什么,连忙回头,看向了巍然不动的乌庭阙。 乌庭阙却像是看不懂她的眼色一样,目光专注地把玩着手上的戒指。 花琅:…… 屋外景云簪又一次抬起了手,马上就要敲在门上时—— 花琅视死如归地打开了门。 【作者有话说】 呃啊!卡点 第50章 相见不识 “这位是?” 虽是问乌庭阙,景云簪却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花琅。 花琅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她凑近景云簪低声道,“他是我夫君的朋友,云梭上意外碰见了,就进屋叙了叙旧。” 第56章 景云簪怀疑地打量过乌庭阙,“是吗?看他的穿着,倒不像是北地的,依我看,还是去查一下名籍为好。” “师妹,你现在去找梭主借名籍。” 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衣衫,花琅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不同的,但她好不容易骗过他们,要是因为乌庭阙,被连带着逐出云梭,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花琅考虑要不要出卖乌庭阙时,一声轻响响起。 只见乌庭阙将一沓薄册轻轻搁在桌上,那瘸腿木桌不堪重负,顿时发出“嘎吱”一声。 “云梭名籍正在乌某身上,二位师妹不必再去寻找。” 景云簪拿过名籍细细查看,这确实是名籍无误,可此物,不该在梭主身上吗? “你就是梭主?” 乌庭阙颔首。 “你这朋友大有来头啊!”景云簪对花琅悄悄道。 随后,她也不多客套,微微一揖首后,景云簪道,“既然是梭主,那云簪就放心了,事不宜迟,让我师妹来替这孩子瞧瞧病症吧。” 容玹被众人的目光齐齐锁住,当即蹙起眉,语气不耐:“我没病,用不着诊治。” 药阁师妹见多小孩,听这话依旧笑意盈盈,温声哄道:“好好,知道你没病,姐姐就想给你搭搭脉罢了。” 话音未落,容玹已利落地跳下椅子,警惕的目光在屋内一扫,果断躲到了花琅身后,将她当做挡箭牌。 景云簪不知这孩子居然这么能蹦,急道,“快,将这孩子捉住,小小年纪讳疾忌医怎么行!” 容玹大怒,躲过向自己捉来的手,“你们敢!” 乌庭阙轻咳一声,打断闹剧,“好了,云梭停在泱海时,我会带着他返回中州,若是有什么病,也不急着这一两日。” 闻言,众人只得打消了继续逮捕容玹的念头。 等到那些人离开,容玹满脸嫌弃地瞥向身上衣物,“这云梭破旧得不成样子,你们乌家何时这般不讲究了?” 乌庭阙也不发怒,淡淡道,“毕竟是几十年前的物件了。” 容玹:“这里太脏了,我要回无晷舟,等到了中州再叫我。”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转瞬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屋内只剩下乌庭阙与花琅二人了。 气氛有些安静,花琅清清嗓子,率先道,“乌公子,如今四下无人,关于合作一事,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二。” 乌庭阙抬眸看她:“花师妹请讲。” 花琅直截了当道:“容成云玟到底是谁?又为何选中我来假扮她?” 乌庭阙将手搭在轮椅边,沉吟道,“容成云玟之事,待花师妹抵达中州,自会知晓,至于为何偏偏选中花师妹……” 乌庭阙淡淡一笑,“方才那个孩子,是容成云玟的胞弟。” 花琅瞬间领会了他话里的深意,看来,她与容成云玟长得十分肖似。 “容成云玟现在何处?” 乌庭阙声线依旧温润,即便是在讲述着一件诡异的故事,“容成云玟早已亡故,并在中州各族族长的注视下下葬,本不该再提及旧事,可前些时日,有墓贼掘开她的坟茔,意外发现棺内空空如也……余下的事,今夜不宜多谈,花师妹还是早些安歇吧。” 花琅虽还有满腹疑问,但见他要走,只能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急急问道,“那我,能拒绝这次合作吗?” 乌庭阙回过头,一张病白的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他轻轻反问道,“花师妹以为呢?” “鬼渊事了,乌某会亲自来接花师妹回中州。” “嘎吱。” 木门被合上,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也远去了。 花琅焦躁地在屋内转了数圈,直到躺在床上,她心中才暗暗下定决心:等她去了鬼渊,一定要找个藏身之地,绝不能被乌庭阙逮到! 这么想着,又听见过道间不时响起脚步声,花琅全无睡意。 莫名地,她又想到了无晷舟上的那具死尸,那人究竟是谁? 乌庭阙说容成云玟尸身不翼而飞,莫不是被他,和那个容成公子藏进了无晷舟? 花琅越琢磨越觉得事有蹊跷,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外,今日的事,还有一处对不上—— 时间。 她在无晷舟上待了大半日,等到出来时,景云簪刚好带人赶到门外,难道无晷舟内的时间流逝亦与外界不同? 还没想通其中关窍,花琅就来了睡意,她逐渐闭上了眼睛…… 可忽然,她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顶头的床帐。 原著中,男主彻底掌控沙城后,便将它视作了一处修炼宝地——皆因在沙城中苦修数年,外界不过过去几月。 而无晷舟时间流速亦同沙城,甚至其中设施,比沙城更要适于用作修炼。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他就在无晷舟中修炼,那么于外界而言,他的年龄,会否有所不同……? 花琅的困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 “小妹,快些下来!闷在这小屋子里好些时日,总算能透透气了!” 景云簪这几日常来找花琅串门,二人虽不能一起探讨修炼功法,但关系倒是密切了不少。 花琅顶着黑眼圈踏出云梭。直到云梭中途停靠泱海,乌庭阙带着容玹离开前,二人在她门外叩门告辞,她都躲在屋内,没敢露面见他们。 想到自己对实际并非八岁的容玹做了什么,花琅更加坚定了不能和他们合作的决心,容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等去了中州,她就真成砧板上的鱼肉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下云梭,花琅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停了无数只云梭,穿着各异的修士正从其中散出,极目望去,这片极为宽阔的平地上,恐怕已站了数千人。 “景师姐,这里就是鬼渊吗?”怎么和花琅想象的完全不同。 穿过平坦的地界,眼前豁然展开一片极为广袤的……凡间街巷。 没错,确是凡间街巷。 无数条街巷蜿蜒向远方,盏盏红灯笼如星火串缀,即便相隔甚远,里面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依旧清晰可闻。 “这里不是鬼渊,穿过红市,后面的地带才算鬼渊。” 花琅有些不解,“鬼渊如此危险,为何会有这么多凡人在此?” 景云簪一边拉着花琅走在最前,一边吆喝着身后师弟师妹跟上,忙活孔隙,她解答道,“这里是修真界与凡界相交之处,这些凡人卖的可都是些修士需要的东西,作为交换,我们会支付灵石给他们,这一本万利的机会,凡人自然不愿错过。” 花琅点点头,“原来如此。” 景云簪扫视着周围也要踏入红市的各门派弟子,与几个熟面孔寒暄两句后,转头对花琅正色道:“你一介凡人,贸然踏入鬼渊实在凶险,不如趁这会儿仙门百家刚下云梭,快些说说你夫君是那门弟子,说不定顺藤摸瓜,在红市外就能找到他。” 花琅斟酌道,“他应该是沧峦弟子,景师姐,沧峦一派在附近吗?” 此话一出,方才还等着吃瓜的众人都撇过头去。 景云簪呵呵一笑,尬道,“沧、沧峦吗?按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进鬼渊了吧。” 为了修炼,做出抛妻弃子这种事,安在卷王沧峦弟子身上,瞬间就合理多了呢。 一行人挑了条人流稍疏的街巷,走进去后,还是需得小心躲避,才能不撞上别的修士。 花琅仔细打量附近摊贩,居然都是在卖一些面具,再看周围人,十有八九都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环境太过嘈杂,她只能调高嗓音,“景师姐,为何这里卖的都是些面具,难道进鬼渊还需要戴面具吗?” 景云簪同样大声回她,“小妹,我们来鬼渊,说是斩妖除魔,其实是去压制魔潮!” “鬼渊魔潮中,不乏有些大妖大魔出现,曾经有个小门派,混战中,不慎将一只大魔打伤,后来,这只大魔为了寻仇,便从他们门派‘借道’而过,将整门上下杀得干干净净!” 虽然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但花琅仍是明白了景云簪的弦外之音——戴面具,是为了避免被报复。 来鬼渊的门派,大多是碍于规矩才派人参加,可又都不想真得罪这些穷凶极恶的妖魔,这才想出了戴面具遮掩身份的法子。 “小妹,你也戴一个吧,你虽是凡人,但鬼渊魔物众多,哪怕不小心踩折了棵草,都可能替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这么玄乎?”花琅震惊完,还是乖乖地给自己挑选起了面具。 没走多远,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摊出现在眼前。 在这么多人的红市中,就连卖个臭豆腐,都会有久未入世的修士好奇去尝一口,但这个小摊,竟一个客人也没有。 花琅扒拉开人群,好奇地挤了过去。 不大的摊位上摆满肢体细长、身着各式宫裙的人偶娃娃,只有角落里才堆着几个面具,而那面具,竟是照着人偶娃娃的脸雕琢而成,眉眼口鼻与真人分毫不差,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或许正是因与活人太过相似,才犯了众人忌讳,落得无人问津的境地。 第57章 “小妹,你在哪?面具买好了吗,我们要进鬼渊了!” 花琅看不清景云簪在何处,但还是连忙回道,“我马上就好!” 花琅不再犹豫,取下一个人偶面具,付了钱后,她随手将面具扣在脸上。刚要挤出人群,人流忽然涌动一下,竟将她撞了回去。 ! 身后是那些精巧的人偶娃娃,若是撞坏了可就麻烦了! 花琅拼力想稳住身形,无奈人潮汹涌,除了身后那点摊位,根本没有落脚之处。 预想中撞上摊沿的情形并未发生,她像是撞在了一个结实的后背上,太过用力,花琅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微微的踉跄。 花琅忙扶稳面具,抬头诚恳道歉:“失礼了!道友你……” 那道挺拔身影缓缓回身,骨节分明的手中正握着个人偶,脸上则是扣着个素白无纹的面具,瞧不清容貌。他望向花琅,目光正与花琅露出的珀色瞳孔相接。 花琅喉间的话忽然凝住——她觉得这人十分熟悉,未及开口,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攥住。 景云簪拽着她,急道:“快走小妹,再磨蹭,你夫君就进鬼渊深处了!” 被拖拽着离开的刹那,花琅心头涌起莫名焦躁。她回头望去,那人仍立在摊位前,手中人偶在灯笼下投出细碎阴影。 ——这人,究竟是谁? 第51章 红市鬼渊 穿过红市,喧闹声渐远,眼前骤然出现一片广袤无垠的绿林,棵棵上了百年的巨木遮天蔽地,偶尔还可见林中浮动的瘴气,这便是鬼渊外围。 脚下泥土愈发绵软湿润,腐臭气息弥漫四周,树木向周围肆意生长的枝条,似根根枯槁的手臂,在昏暗中投下阴森的鬼影。 花琅小心翼翼,连根草也不敢踩,生怕再惹出什么变故来。 景云簪见她低头紧盯地面,笑着说,“这里只是鬼渊外围,不会出现什么妖魔的,不必如此紧张。” 花琅这才抬起头,她问道,“鬼渊深处距离这里还很远吗?” 景云簪道,“至少得走出这片林子,后面的部分才能算深处,不过,你只是凡人,等找到沧峦留在外围的人,你就跟着他们待在安全的地方。” 花琅点点头,这时,走在最前方开路的裴谬忽然拔出大刀,声如沉钟:“都打起精神来,前方似有异动。” 单月和花琅一同走在队伍中央,见景云簪也上前查探情况,他转过头,神情天真地安慰花琅道,“你别怕,大师兄告诉过我,这里大概只会有些低级的魔蛤,他肯定会保护我们所有人的!” 花琅无意识地摩挲着脸上的面具,闻言,也只是点点头。她心底泛起不安,总觉有什么不对,但沧峦弟子最先进入鬼渊,不可能停留在红市,方才,说不定只是她的错觉。 “簌簌——” 树丛传来细微响动,众人瞬间戒备。 “小心!”裴谬长刀一横,随着树丛被打散,几只形似野狼却覆满鳞片的魔物从阴影中窜出,獠牙森森直扑而来! 刀刃与鳞片相刮,火光迸裂间,一只魔狼被逼退,但其余几只,泛着绿光的双瞳仍紧紧地锁住几人。 景云簪长剑出鞘,与裴谬对视一眼后果断向着魔狼未覆鳞片的四肢攻去,魔狼吃痛,瞬间四散进林中,但近在咫尺的窸窣响动,表明它们并未离去,而是在将众人团团围住! 花琅此刻身为“凡人”,她只能一边佯装惊慌,一边寻找着魔狼的踪迹。 很快,一道腥臭的气息闪过,花琅本想顺势将一旁的单月推离,可队伍忽然被其它几只魔狼打乱,花琅强行被带着往旁几步,站在了单月的位置上! 她瞳孔一缩,侧头便对上了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嘴! 可转眼,诡异的事就发生了,魔狼直接掠过她,似是完全无视她一般,甚至有一只擦着花琅衣角而过,连头都未转一下。 花琅僵在原地。 它们为什么不攻击她? “小妹,别愣着,你旁边有魔狼!”景云簪见她呆立,急声呼喊。 花琅回过神,连忙装作慌乱后退,心里却忐忑不安,这些魔物对她视而不见虽是好事,但她现在被云浮弟子包围,若是他们发现异象,那自己该怎么解释? 等到战退魔狼后,接下来的一路,怪事频发。 明明还未进鬼渊深处,魔物却一只接一只地从林中冒出,导致他们一行人的速度慢下来了不少。 可无论是什么等阶的魔物,都默契地避开了花琅。 裴谬驻足,他面具下的眉头紧皱,先是缓缓看向前方,“今年鬼渊魔物,比往年躁动许多,实在蹊跷。” 单月不小心负伤,他捂着胳膊,大眼睛里满是后怕,“呜呜,大师兄,我们还是回去吧。” 裴谬断然拒绝,“这条路上的魔物是由云浮清扫,连魔渊深处都还未到,怎可临阵脱逃。” 景云簪也疑道,“这些魔物,像是奔着我们而来,可今年分明是云浮第一次参战,况且你我都带着面具,怎会招惹这么多魔物?” 裴谬未答,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向花琅。 花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也只能装作并未发现的样子,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人怀疑她了! 果然,下一秒裴谬就提着刀往花琅走来,分明已经发现疑点,他却只问道,“你夫君,当真是沧峦人?” 花琅点头,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是沧峦人,那便好办了。”话毕,裴谬将刀一插,淡淡道,“沧峦的人就在前方。” 听他怎么说,景云簪往前走去,片刻后回来惊喜道,“果真有个营地,小妹,说不定你夫君就在那儿,我们快赶过去吧,正好还能休整一下!” 花琅心中一沉,她一边在忧心谎言即将被拆穿,一边忐忑再见到谢寒惊。 但现在没有溜走的机会,裴谬已迈步向前:“过去瞧瞧。” 被众人架着,花琅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脑中飞速盘算着一会该说的话。 绕过林立的巨木,很快,数道背影出现在眼前。 有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靠近的是人,便又回过头专心地做着什么。 几人凑近,才听见这群人的声音,“三十一个、三十二个……” “四十八只,哈哈看来这次我杀得最多!” “十二……怎么会,我不歇了,我还能打!” 裴谬上前,拱手道:“诸位道友,在下云浮宗裴谬,这里有一位凡人女子,她夫君是沧峦派弟子……” 话未完,坐在火堆前,方才还无心留意他在说什么的沧峦弟子瞬间来了兴致,“什么?又有人找来了!” “希望是王师兄的妻子,他超过我这么多分,实在是令人眼红啊!” “快快,是谁,她要找谁?” 景云簪问道,“小妹,你夫君叫什么?这里都是沧峦的人,大可告诉他们,让他们替你寻找。” 花琅扫过一个个带着面具的脸,支支吾吾道,“他、他姓谢!” “……以前在村里,他叫、谢小柱。” 众人面面相觑,谢小柱? 他们这里肯定没有谢小柱,但进沧峦前,为求摆脱彻底凡世,自行改名者也不在少数,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姓谢的师兄都去魔渊深处了,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若是不急,不如在这里等上一会儿?” 花琅刚松一口气,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哈哈哈哈哈!”伴着笑声,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沧峦弟子狂奔而来,他双手高高举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众人都被他的动静吸引,凝神去看,直到他快要跑进营地,众人才看清他手上拿的,分明是一截散着魔气的蜂巢! 还没出声询问,嗡嗡声紧随其后,一团黑压压的蜂群赶了过来! “三十七、三十八……”那人边跑边数,声音里透着兴奋,“这次我肯定能进前十!” 起初还笑着看热闹的众人,直到看清那蜂群的规模—— “卧槽,快跑!” 那人还未意识到问题,赶到营地中央,他站定,嚷嚷道,“跑什么!结阵啊!现成的积分不要了啊?” 其它人都听不见他的话,场面已然大乱。这魔蜂虽个体弱小,但成群结队时连金丹修士都要退避三舍,它们个个尾针带毒,专破灵力,被蛰上几下就会灵力溃散,毒素入体! “嗷!”那弟子被追上的魔蜂一蛰,回过头,这才发现不对,他惊慌喊道:“不对啊!我明明只拿了一截蜂巢啊……” 蜂群已然逼近,黑云压顶般笼罩下来。几个反应快的沧峦弟子迅速结阵,灵气纵横间斩落数十只,但更多的魔蜂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退后!” 无辜被波及的云浮众人见状,也只能咬牙应战,裴谬一把将花琅推到身后,长刀横扫,刀气劈开一片蜂群。 第58章 可蜂群不似其它,即使是在人群中央,照样也有魔蜂能钻进来,好在这些魔蜂和其他魔物一样,对花琅视若无睹,有几只甚至擦着她的发丝飞过,却毫无攻击意图。 这么被困在这里不是办法! 趁着众人手忙脚乱,花琅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踉踉跄跄往蜂群最密集的地方冲去。 “小妹,别过去!”景云簪急得大喊。 花琅充耳不闻,一头扎进蜂群,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魔蜂像是遇到天敌般,纷纷避让,硬生生给她让出一条路来,而在蜂群中央,赫然是那个被沧峦弟子扔掉的蜂巢! 花琅一把拾起蜂巢,向着深林跑去,魔蜂与众人纠缠片刻后,循着花琅离开的方向逐去。 被叮得浑身是毒包的众人仍在茫然。 “这……”单月瞪大眼睛,“魔蜂不咬她?” 花琅心中没底,她也不知道林深处有什么,可她绝不能带着魔蜂往外围跑,眼见古木愈发稀疏,周围也没什么其它门派的弟子,花将蜂巢扔出。 回过头,是密密麻麻向她扑来的魔蜂,就在这时,一道雪亮剑光从天而降—— “铮!” 剑气如霜,所过之处魔蜂纷纷坠落,剩余的蜂群不知是因为花琅,还是因为剑气,竟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嗡的一声四散逃窜了去。 花琅抬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深林中走出。 是那个摊贩上见过的人。 他提剑落在花琅面前三尺处,剑尖正滴着墨绿色的蜂血,林风吹起他的衣角,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花琅呼吸一滞。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审视着她脸上的面具,仿佛要透过这层伪装,看清她的真容。 “你叫什么名字?”谢寒惊开口,声音冷冽如泉。 第52章 魇妖再现 对峙不过一息,还没等花琅回答,001的电子音就犹如迟来的一道惊雷,在花琅脑中急促地响起: 【阶段二主线任务——已开放】 【引导男主进入鬼渊深处、夺得沧峦积分榜首——未完成】 果然是他——谢寒惊! 花琅猛地抬起头,目光锁定在对面那人身上,隔着冰冷的面具,她只能捕捉到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虽然只是站着,但变得更为挺拔的身高和周身的气质,都带给人一种压迫感,九年时间,终究还是改变了他。 林风卷着枯叶,在两人之间盘旋打转,魔蜂嗡鸣声也远去了。 见花琅不回答,谢寒惊眼神中满是怀疑,又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冷冽,“你叫什么名字?” 花琅从他锋利的态度中里感到了一股陌生,她本能地后退,直到抵上一株静默的古木。粗糙的树皮硌得后背生疼,花琅这才回过神,刚想说出名字,却又想起当年与谢寒惊不欢而散的场景。 如今他已拜入沧峦,有了新的师门,而自己的身份何其尴尬,说出来的话,只怕比陌生人还来得不体面些。 “你不是人修,”谢寒惊迈步逼近,剑尖微扬,“蓄意接近沧峦弟子,你想做什么?” 花琅从醒来到现在,虽遇到了颇多变故,但无论是乌庭阙还是裴谬,都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真切的威胁,此刻面对谢寒惊,她却感受到了一股真真切切的压迫和恐惧。 看着他微微抬起的剑身,花琅瞳孔一缩,下意识闭上眼。头顶上有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这种不受控制又分外奇怪的感受,将她吓得一个激灵。 谢寒惊却只是反手将剑收了起来,他微微侧头,像是在听什么,目光扫过花琅头顶,竟什么都没说,又像是知道花琅怕他一般,自顾自站得离她远了些。 花琅这睁开眼,确认了谢寒惊不会胆大包天地弑师后,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头顶——指腹感到毛茸茸的同时,一个多出来的器官也传来一阵细细的痒意。 …… ??? 这是什么东西! 随着威胁远去,方才耷拉的狐耳重新立了起来,奇妙的感觉让花琅一边情不自禁多摸了几下,一边陷入了惊恐之中!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妖,但是系统怎么把妖形也做出来了啊啊啊! “你的朋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在确认花琅是妖后,谢寒惊一改方才态度,甚至还说得上是好心地提醒了她,只是语气除去疏离外,冰冷得就像是下一秒又要重新拔剑一样。 果然,有呼喊声此起彼伏响起。 “谢师兄!” “小妹!” 花琅手忙脚乱,想要将耳朵捂回去,却百般不得要领,谢寒惊就在旁边看着,过了一会儿,他甚至直接将头扭了过去,没有半点想帮忙的意思。 脚步声越来越近,花琅捂着脑袋转头,就见沧峦弟子和云浮弟子都赶了过来。 沧峦弟子直奔谢寒惊的方向。 “谢师兄,终于见到你了!我看这灵牌上的积分,谢师兄你居然已经在第八名了,真是佩服!” 沧峦不以入门年份作长幼,皆以每月排行来重新划分等级,谢寒惊自进入门中,便常年居于第四到第十名的位置,在场众人都得叫他一句师兄。 “这时候还早,再去趟鬼渊深处杀只大妖,说不定谢师兄就是前三了!” “哈哈哈师弟,你怕是不知道师兄他的规矩吧,谢师兄他从来都不取前三名。” 花琅也被云浮弟子围起来,闻言,她一边捂着脑袋被迫接受景云簪的关怀,一边分神去听沧峦弟子的交谈。 “为什么不取前三啊,可是能得到长老传授密学的好机会!”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先前顶着蜂巢回营地、现在脸肿得像猪头一样的弟子立马争功似的抢先道,“因为谢师兄他根本不想留在沧峦,他想要的是……!” 话未说完,谢寒惊拿起了剑,伴着一声清响,那弟子就呐呐地歇了火,声音含糊起来。 众人见状,都低头轻咳,暗地里使着眼色。 花琅正听到紧要关头,这几人就像是嗓子哽石头了一般,咳来咳去半天,就是没人继续接话。 她*心急如焚,可云浮这边,还有得她应付的。 “小妹,你捂着头做什么,可是被魔蜂给蛰到脑袋了?” 裴谬像是发现了什么,直接沉声道,“将手拿开。” 花琅本就只是虚虚盖着狐耳,希望借着林中昏暗的光亮浑水摸鱼,但修仙之人大多敏锐,这个办法注定只能失败。 花琅松开手,要是裴谬拔刀,她就直接开跑,之后再回来找谢寒惊。 一道细微得众人都没有察觉的灵气卷向花琅,她放下手时,除了一头被揉乱的黑发,再无其它。 “我看看……还好,头上没有魔蜂也没有伤口。”景云簪松了一口气。 花琅看向谢寒惊,有些讶异。 他居然会出手帮自己? 裴谬亦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等景云簪确认完后,他直白道,“你当真只是个凡人?跟着我们来鬼渊,到底有什么目的?” 方才还咳嗽不停的沧峦弟子,此刻也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花琅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真假参半道:“我确实是来寻人的,至于方才的事,都是因为我夫君临走前,给我留了些护身的法术,才让这些魔物无法近身。” 裴谬疑心未消,“可这一路上,妖魔数量异常的多,绝不是正常现象!” 景云簪虽也心存疑虑,但不像裴谬那般认定花琅非黑即白,她赶忙出声解围道,“小妹和中州的人认识,她孩子还被那人带走了,中州最恶妖邪,小妹方才又救了我们,肯定不是什么妖魔。这件事,还是等查清楚再说吧。” 刚准备走开的谢寒惊像是听到什么关键词一样,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沧峦弟子想起了花琅之前的话,嚷嚷道,“哎呀,师兄你不也姓谢吗?这位姑娘在找一个叫……呃、谢小柱的人,师兄你可认识此人?” 谢小柱?恐怕是这半妖随口编出来的名字吧。 谢寒惊心里清楚,可他微微思忖后,却道:“嗯,等回了营地,翻过名册才能确认。” “哎呀,可算是找着人了,这姑娘一路追到鬼渊真是辛苦了!” 谢寒惊这话,总算是让花琅摆脱了被怀疑的困境,可她心中却毫无喜色。 回营地?谢寒惊真不打算进鬼渊深处,夺得此次月榜第一了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单月小声开口,“大师兄,我们也要跟着他们回营地吗?” 裴谬点头,“今日变故太多,不宜再深入了。” 除了花琅,其余人达成一致意见,朝着营地走去。 可刚拨开一丛树木,几只巨大的魔兽便跳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盯住了众人。 “方、方才还没有魔兽在这里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不及多想,魔兽已然发动攻击。 众人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一时间,灵气与魔气碰撞,树木倒塌,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第59章 这里离鬼渊深处不远,魔兽的实力也与先前那些魔物相比拔高了一大截。虽也忌惮着谢寒惊的灵气,但这群魔兽并没有像魔蜂一般四散逃窜,而是强压住天性中的恐惧,疯狂地向着其他弟子扑去。 尤其是云浮宗的弟子,犹如被针对一般,遭到了多只魔兽围攻,数只魔兽形成一个扇形,一只死去,便很快又有新的魔兽从林中窜出,补上了缺口。 渐渐的,众人反应过来,“这些魔兽,是想把我们往鬼渊深处赶?!” 谢寒惊见震慑无用,他只能提起剑,将一颗颗头颅砍下,可魔兽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弟子们的修为又良莠不济,稍不注意便会落入兽口,他一人便需做到攻防兼备,这么一来,就无法避免被魔兽往更深处逼去…… 花琅也跟着步步往后退,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要踏入鬼渊深处的缘故,地面泥土和周围的树木开始变得焦黑,泛臭的血腥味随着阵阵阴风灌满口鼻,让她愈发心神不宁。 忽然,她踩中一块极为柔软的东西,背后的空气瞬间犹如化作黏稠的根根触手,将她往后拉去—— 什么情况! 花琅试着努力挣开这只无形的巨手,可它像是早与花琅融为一体了一般,紧密地拽住了她,以一种不由言说的力道,缓慢地将花琅往里浸去…… 很快,就有数名弟子也跟着陷了进去,挣扎间,武器纷纷落地。 谢寒惊注意到这边变故,看到这熟悉的场景,他微微一愣,“是魇妖,快离开这里!” * 荡在空中的裙边轻纱被一只脚踢开,魅妖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枝上,看着下方魇妖还在编织幻境,她打了个哈欠,盯着手心一只青虫,自言自语道,“真没意思,亏我还带上了我的宝贝,没想到,这些仙门弟子要么是软蛋,要么就是废物。” 突然,魇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聚拢去,魅妖懒洋洋地抬眼望去,想看看哪个倒霉蛋又掉进了幻境。 就在这时,手中的青虫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她先是一惊,随后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这是遇到老熟人了呀。” 隐匿身形后,魅妖看着陷入幻境的几人,凭着熟悉的、来自幻诸毒解药的气息,她一眼就透过面具认出了熟人身份。 她又看向幻境之外,为首持剑的另一人,他身上,也同样有着那股熟悉的气息。 “不过几年不见,这对冤家就分道扬镳了?”看着像是要离开的男人,魅妖叹道,“人修还真是无趣。” 魅妖低头看向手中的青虫,她眼珠一转,轻声笑道,“哎呀,险些忘了你。” “有你在,他们一定会给我送上……最好看的戏码……” 【作者有话说】 三千年了,我终于要写到文案了…… 第53章 三重幻境 花琅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白云缭绕、仙鹤高飞的景色,这里……不是青莱吗? 她揪了自己胳膊一把——好疼,不是在做梦! “小师妹,你在想什么呢?”一道白金色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花琅身边,“走吧,不是说今日要随我一起去画堂峰取储灵石吗?” 明瑾书的话,瞬间打断了花琅的思绪。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看着身上的青莱校服,花琅想起来了,昨日她缠着明瑾书,说想要再取些储灵石用,可……她用来干什么呢? 有些想不起来了…… “好了别傻站着了,该走了,再晚些回去,那群小崽子又要给我闯祸了。” 明瑾书出声催促,花琅只能将疑惑抛在脑后,跟着她走向画堂峰。 到了画堂峰峰脚后,二人又顺着小路,朝着山背爬了很久,终于遥遥可见一方洞窟。 沿着洞窟内幽暗深邃的洞道一路向前,慢慢地,原本平整的洞壁开始崎岖不平,可见数颗形状锋利的石块镶嵌其中。 花琅驻足,拿出在洞窟外取的小刀,微厚的刀背一敲,手中就多了一枚储灵石。 “这么快就挑好了?”明瑾书指点道,“小师妹,你试试将灵气输进去。” 花琅不疑有他,试着调出灵气往手中的石块输去…… 片刻后,她疑惑地看向手心的妖气,以及……眼前因吸饱灵气而散出光芒的储灵石。 明瑾书未觉哪里不对,像是没看到妖气一般,自然而然地拉过花琅,她道,“我们再往里走些吧,洞窟深处的储灵石更多。” 花琅顺着她的力道往前几步。 那是妖气?可储灵石遇到妖气不应该碎掉吗? 不过,师姐都没说什么,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吧…… 转眼间,花琅又被“明瑾书”拉进了更深处。 洞穴愈发狭窄,幽黑的远处,隐约有着“咔咔”的声音,像是储灵石自然开裂,又像是有一只巨大的妖兽,正在暗处张开血嘴,发出断续的上下颌骨节错动声。 花琅觉得有些不适,她将自己的胳膊从“明瑾书”手里抽出,“师姐,我们还是别往里去了,里面的储灵石都是给护山阵法用的。” “师妹不想进去?”挂在两侧熔灯散着稀薄微光,在明瑾书的下巴映出一道血影,花琅只能看见一张猩红的嘴在开合,“那就在这里吧……咯咯咯……” “师姐?!” 仿佛只是花琅的错觉,明瑾书瞬间恢复了正常,她温柔问道,“小师妹,你拿够储灵石了吗?” 花琅点头,“嗯,师姐,我们回去吧。” “不急,”伴着再次响起的咯咯声,明瑾书幽幽道,“小师妹,师姐满足了你的愿望……你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着师姐吗?” 自然会一直留在这里…… 花琅不假思索,正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一道电子音就在她脑子里炸开: 【别答应她!】 【她不是明瑾书!】 像是沉在水底太久的人终于探出水面,呛咳间,不由自主吸入了一口空气般——浑浑噩噩的花琅瞬间清明! “明瑾书”不知系统的存在,她依旧低低出声,试图诱惑花琅般道:“留下来陪着师姐好不好,无论你有什么愿望,师姐都会答应你的……” 【这里只是幻境,你要是答应她,就会沦为幻境的养料!】 花琅早已冷静下来,听着001的话,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在明瑾书眸光幽暗下来时,她故作纠结,慢吞吞道,“师姐,我也很想留下来陪你,可还有一事……” 见她话锋一转,“明瑾书”心急如焚道,“小师妹,你还有何心愿未了?只要说出来,师姐都会帮你做到的!” 花琅看似在思索明瑾书的话,实则正打量着这个洞窟,既然这里是幻境,那一定有魇妖躲在暗处。 看了一圈后,她的目光又回到了神色焦急的明瑾书身上,有细微的“咯咯”声从她体内响起…… “明瑾书”脸上的表情灵动如真人,她询问道,“小师妹,你可想好了?” “自然想好了,”花琅眨眨眼睛,她指向洞外,道,“我们先出去吧,等到了外边,我就告诉师姐。” “明瑾书”迟疑一下,但获得养料的迫切想法还是让她选择顺着花琅的话,走到了洞外。 洞外明亮,站在贴着山体的小道上往下望去,是一方深不见底的悬崖。 “小师妹,到洞外了,你——!” 花琅猛地将明瑾书推入悬崖,随后,她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悬崖下,堆积着数年来碎裂无用的储灵石,储灵石锋利无比,正常情况下,这样摔下去,二人必死无疑。 可现在身处幻境,花琅清楚,无论是悬崖还是储灵石,不过都是假象罢了。她手中的储灵石根本划不开她的掌心,至于这悬崖,最多也只能杀死幻境中的人像,人像一死,那么,躲在里面的魇妖,就该现形了。 果然,等呼啸的风声散去,花琅稳稳落在碎石满地的崖底,而顶着明瑾书面貌的人像却已开始溃烂。 她不甘心地支起身体,踏过满地储灵石,向花琅扑来—— “为什么要骗我,你难道不愿意留下来吗,可我明明已经满足了你的愿望!!” 花琅掏出开凿储灵石的小刀,在明瑾书扑来时,朝着她已经溃散的腰背一划—— 人像瞬间撕开一道大口,一只魇妖从缺口中摔了出来,它恶狠狠地看向花琅,却不敢再上前来。 花琅攥在手中刀忽地消散,这是幻境产物,无法对抗魇妖,她只得重新往身上摸去……她身上根本没有武器! 眼看魇妖想逃,花琅干脆抄起拳头,直接揍了上去,魇妖不擅打斗,几下就被她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知多少拳下去,魇妖终于不再挣扎,随着一阵灰烬的气息弥漫,幻境也开始消散…… 花琅坐在魇妖身上,仍挥舞着拳头。骤然环境一变,她身下一空,拳头落了空,她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着新的幻境搭成,她的思绪刚刚开始涣散,一道声音便及时响起, 第60章 “小七,为师将天疏交予你,其实是希望由你来继任青莱掌……” 没等神情慈和的莫竟鸿说完话,花琅就果断揍了上去…… 这次的幻境,只维持了不到几息就开始消散,正打得酣畅淋漓的花琅隐约听到了谁狠狠磨牙的声音,她环顾周围,只有她和被她重新塞回莫竟鸿人像的魇妖,身下的魇妖散出了灰烬的气息,幻境又要破了。 “她是个疯子吗?!”看到幻境又一次被打散,魅妖就恨不得将牙咬碎。 合起手中的青虫,感知着在魔蛊能力下向外扩大数倍、将所有人都拽了进来的幻境,魅妖很快平息了怒意,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笑, “既然如此,潜元蛊的力量,你就替我好好试试吧。” * “咕噜咕噜——”是车轮转动的声音。 细碎的响动将花琅唤醒,她睁开眼,眼前笼罩着一片血色。 下意识伸出手,花琅正要揭开盖在脸上的红布,一个人立马按住了她。 “世女,大喜的日子,可千万不能提前揭开盖头啊,这不吉利!” 说完,老嬷嬷似是不放心,又重新将花琅的手摆回了她的膝上。 花琅低下头,透过盖头,她只能看见自己涂着丹蔻的十指,和膝头上半只由金线绣成的凤凰。 这是她? 奇怪,她为何要穿成这样? 像是知道花琅在想什么,和她同坐在马车中的老嬷嬷道,“今日世女起得早,恐怕还没睡醒吧?不过这大喜之日可不比平常,等拜完堂,世女才能小歇片刻。” 花琅听她这么说,确实觉得有困意一阵一阵往上涌,勉强支着沉重的脑袋,她用仅存的意识询问道,“世女……拜什么堂?” 马车两边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花琅这才发觉,这车内不止她和那老嬷嬷。 花琅想起来了,今日这么重要,她的侍女们也都在车上呢,她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那嬷嬷训斥一声,笑声立马便止住了。 老嬷嬷坐得离花琅最近,她的声音沙哑得犹如树皮摩擦过地面,“世女,您别着急,马车马上就到城外了。” 花琅闻言,又有些不解,她贵为世女,为何不在王府内完婚,跑出城是做什么? 还有,她今日忘记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还没理清思绪,随着嬷嬷拍了拍手,马车就猛地停了下来。 花琅被侍女扶起,正准备走出马车,嬷嬷就将一个极为沉重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中。 “这又是什么?”花琅透过盖头,看向握在手中的剑。 她不是去拜堂的吗,为何要给她这个东西? 老嬷嬷意味深长道,“这是聘礼中,世女您最为珍重的一物,特意嘱托过老奴,要在成亲当日给您带上呢。” ……似乎确实是这样,花琅只能点了点头。 她很快就适应了剑的重量,十分轻易就将剑微微横了起来,花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像是烧透的灰烬的味道。 她粗粗一扫,依稀能辨认出剑身上的“沧峦”二字,往后似乎还刻有几字,但剑身沾着血,剩下的字痕也被血迹所污,难以辨认了。 来不及细瞧,在老嬷嬷的指引下,花琅只能收回目光,一只手提着剑,另一只手由侍女搀着,一行人终于踏下了马车。 地面上,密密麻麻铺满了红纸裁出的“喜”字,如同换了色的冥纸一般诡异,花琅一脚踩上去,这被泡得松松软软的红纸就翘起了泥边。 似是察觉到她的迟疑,老嬷嬷催促道,“世女,快继续往前走吧。” “世婿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第54章 天地见证 老嬷嬷在前引路,侍女搀扶着花琅,一行人穿过荒草丛生的野地,总算抵达庙殿前。 这破庙的门槛高及膝盖,四五个侍女俯下身,替花琅拎起嫁衣重重叠叠的裙摆,她才得以顺利跨入。 前方殿门敞着,顶上朱漆剥落的门楣歪挂着褪色红绸,长长的一截垂落下来,遮去了庙殿内的景象。 很快,一只爬满青黑色血管的枯瘦老手将红绸拨开。 “到了,”老嬷嬷的声音低哑,“世女,喜堂宾客已齐,拜堂时,切记——万不可坏了规矩!” 花琅握紧手中的剑,剑柄上未干的血迹黏在了她的掌心,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昏沉的脑袋像灌了铅,思绪刚凝集便又散了。 侍女垂首搀着新娘,伴着庙外遥遥响起的爆竹声,一行人终是踏入庙殿…… 香烛高燃,奏乐声起,那哀调激得人起了身鸡皮疙瘩。 花琅方踏进喜堂,身后的殿门就被诡风猛地撕去,木板发出“咔咔”巨响挽留。 残风卷动嫁衣,盖头晃动一瞬,花琅趁机抬眼,便见周围站满了人,而被大开的殿门所照亮的高堂上……空无一人,唯有两道牌位静立天地桌。 数十道穿着各派弟子服饰的身影静坐两侧,坐姿僵硬如提线木偶。 身侧则站着个修长身影,正穿着和她同色的喜服,还未来得看清样貌,一晃眼功夫,盖头重新落下,分隔开花琅与众人。 天地见证,门户光明。 礼生满意地张开嘴,诵唱声空荡虚无,“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1 话音落,不知谁猛推了花琅一把,她拖着剑被迫上前几步,尚未站定,礼生已急声再唱:“一拜天地——” 似有无形之力牵引,花琅转向殿外,身不由己地弯下了腰。 礼毕,礼生声音又起:“二拜高堂——” 这次,花琅自觉地转过身,依序拜下。 “夫妻对拜——” 花琅侧身弯腰,可过了半晌,都没听见下一声礼唱。 怎么回事? 花琅直起身子,正想要掀开盖头,却又想起老嬷嬷最后的警告。 掀,还是不掀? 随着气氛静默下来,一阵极为细微的“咯咔咯咯”声也明显了起来。 四周静去,异响像是在移动一般,逐渐清晰,愈发逼近花琅。阴风阵阵而起,如今站在喜堂中央,借着风势,花琅侧目,终是看清了天地桌上的两道神主位。 该刻着逝者的牌位上,略去种种,留在花琅眼中的,只有两个猩红刺目的人名—— 【花琅】【谢寒惊】 ! 花琅一把扯掉盖头,狂风中,凤冠上垂落的垂珠和玉旒晃动不止,她看向对面。 那长相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正神色怔忪地望着她。 “师尊……” 他原本攥得发白的指节松开,下意识撤去抵抗幻境的力道,刚想要上前一步。 忽而狂风一乱,所有静坐的宾客齐齐站了起来,像是在见证一样! 没等谢寒惊走近,一道不容分说的力道,将毫无防备的二人狠狠摁弯了腰—— 似喜似悲的高调再度响起—— “送入洞房!” 随着这声落下,周遭猛然一黑! 花琅只觉自己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了谁的皮肤,随后,一只手被谁给胡乱地攥住了,对面微凉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失重感骤起—— 脚下实地被抽离,一瞬间天旋地转,身体像断了线的纸鸢一般,直直坠向无底的黑暗。被拉紧的手传来一阵阵紧绷的疼痛感,如刀片般的利风刮过,像是有无数只厉鬼在啃噬一般。 像是感知到了花琅的疼痛,对面那人忽然放开了手,没等花琅松一口气,瞬间五根冰冷如同死人的手指强行扣进了她的指隙,紧密得未留下半点空隙。 手腕重新传来疼痛,花琅彻底怒了,开始挣扎起来。 可直到黑暗褪去,她也没能抽回手来。 “哐当”一声,花琅手中的剑身砸落。 花琅的身躯也猛地撞上像是厚木板一样的东西,头顶的簪子摔落一床,等到回过神时,她看见自己正侧躺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而谢寒惊就在对面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光暗相交在他脸上,绘织出了一张如皎月凌然的面容,血红色的喜袍衬得他肤色又冷上几分,就这么静静侧躺在床褥上,像是真的洞房花烛夜一般。 “请世女世婿安寝。” 思绪被一道熟悉声音打断,花琅茫然地顺着声音,看向传来光亮的上方。 一张枯皱如树皮的老脸从上而下俯视着她,花琅终于完整地看见了老嬷嬷的长相,老嬷嬷那浑浊发绿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她! 而“喜床”四周都是绘着交颈鸳鸯的厚木板,将头顶的光亮圈成一个长长方方的形状。 花琅愈看愈熟悉,忽地,她瞳孔一震。 所谓的“洞房”,就是一具红棺! 嬷嬷笑了起来,两只诡异绿瞳彻底隐在皱纹之中。 “吉时到,该合棺了!” 随着光亮再次离去,花琅终于彻底认清一件事——这不是婚礼,是活葬! 她松开剑,下意识想伸手阻拦棺盖扣紧。 第61章 与此同时,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脸。 被吓了一跳后,花琅很快意识到了这是谁的手,她怒道,“谢寒惊!” 她一只手依旧被谢寒惊死死地扣着,一时间腾不出手去阻拦他,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棺盖被彻底盖上。 听着外面钉棺的声音,花琅心急如焚,她翻身坐起,正要推棺,旁边的人就跟着坐了起来,没等她疑惑,谢寒惊就将她一推。 花琅背撞上木棺,正要重新起身,一抹冰冷而柔软的唇就将她重新压了回去,眼前之人如一抹幽鬼般,在黑暗中,近乎没有任何气息。 花琅被一寸寸掠夺,直至被全部包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道幽魂依旧没有放过她,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一般,与花琅僵持着。 花琅知道他想做什么,她绝不张口,只往后躲,想要逃离这如潮水般的窒息感。 伴着棺钉被一锤锤敲紧,花琅背后是一下下震动,犹如催命的棺木,身前则是始终紧紧压着她的谢寒惊。 退无可退,花琅松懈一瞬,就被找准机会,她下意识挣扎,不知又将谁的舌尖咬破。 血气弥漫却纠缠得更为紧密,花琅撑在身侧的指尖往后一缩,触及到了一个冷硬的物件。 是那把剑,花琅迟钝地想了起来。 就在这时, 【宿主!】 犹如一记洪钟,系统的声音瞬间刺醒花琅! 钉棺声远去,除去令人难堪的水声,耳边,细微的“咯咯咔”声音再度响起。 【拔剑!】 “咯咯咯”的声音近无可近,似乎已经在棺内响起了! 花琅彻底清明,她毫不犹豫地抓紧了剑。 棺木所带来的限制不复存在,她手腕一转,便轻松地从背后抽出了长剑。 “铮——” 剑身出鞘,寒光凛冽,照亮了眼前人半点眉目,一双冷潭般的黑眸正锁定着她,这双眼睛,倒是九年未改。 不过,花琅这才发现,谢寒惊从始至终都睁着眼,狠狠地再次咬了他一口后,谢寒惊终于松开嘴。 重新接触到空气,花琅吸了一口气,她的舌头破了,难怪满嘴都是腥涩的血,随后,她就听到谢寒惊用近乎气音的音调,在她耳边轻轻道,“师尊,我们合葬吧……” 【宿主,杀了他!】001果断道。 花琅握紧了剑,谢寒惊像是从未发觉此事一般,甚至又一次凑上前。 棺内空气愈发稀薄,花琅垂下眼睛,就能看见他伏下的眉目和伸出的一小截舌尖。 脸侧被什么东西轻轻舔了一口,花琅胸口一个起伏,在001又要出声前,她妖气翻滚,利落地挥出了剑—— 白昼刺目,钉死的棺木纷纷被剑气震裂,碎木飞出去,甚至深深地扎进了碑石上! 周围无数人偶被剑气波及,躯体被划开一道深深的溃口! 只是很快,有一道青光闪过,溃口就重新愈合了。 花琅抬眼,除去身下垫着喜褥的一块棺板,棺材的其余部分都被她震开,而现在,她们似乎正跪坐在一片墓地之中。 远处是密密麻麻的墓碑,近处,则是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花琅。 花琅看去,有“明瑾书”、“莫竟鸿”、“慕容鹤”……甚至“乌庭阙”也在其中。 “为什么不合葬!” “我们明明已经给你选了最好的墓地!” “你破坏了规矩,那就永远地留在这里吧!” 每个人用着熟悉的声音,发出道道谴责,只是那怨毒的神色,几乎要扭曲了整张人偶脸。 花琅推开呆坐的谢寒惊,她提起剑,环顾周围,这次的幻境明显比之前强了许多。 人偶摇摇晃晃,就要向花琅抓来,花琅来不及细想,正要提剑迎战,眼看“明瑾书”靠近她—— 一旁安静的谢寒惊就像是被刺激了一般,甚至不在意花琅手中的剑会不会误伤自己,他猛地站起身,想要一把抓住了花琅。 花琅侧身一躲,无数只人偶的指节从花琅眼前划过,还没等她再度出手——一道极为明亮的白光将它们全部推开。 数只狐尾从谢寒惊身后幻出,场面似真似梦,刺目白光虚影几乎遮蔽天地! 花琅被无数只狐尾纠缠,强行拉向谢寒惊—— “咯咯咯!”从未消失的异响再次响起,近到几乎是贴在花琅耳边发出的一般! 【宿主!!】 是魇妖! 花琅握剑的手松了又紧,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谢寒惊迫不及待地向她伸出手,眼见狐尾就要卷着她靠近…… 花琅仍未下定决心,“001……” 像是知道花琅的疑问,系统急声道,【他不是男主,男主根本就没有进幻境!】 对了,陷入幻境的只有自己和云浮宗弟子。 伴着灰烬的气息,花琅将手中的剑递了出去—— 她只有一个想法:比起小刀,还是剑更锋利。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开了“人偶”。 花琅顺着狐尾的力道将剑送到底,指尖也触到了眼前虚假又真实的谢寒惊。 她抬起头,虽然知道是假象,但在看到不似其它被捅破后露出凶残面目的人偶,谢寒惊眼底依旧是信任和怔愣时,她还是鬼使神差,轻轻开口道: “……别怕。” ……很快就好了。 随后,一滴鲜红的血液,终于溢出同色的喜服,滴在了花琅的手背。 【作者有话说】 1资料来源:【百度百科】中式婚礼拜堂流程 第55章 生不同衾 “鬼乐起,祭文唱,冥纸染泥铺朱廊。” “血绸缎,断门楣,白头未到先送葬!” 皎洁的幻尾瞬间消散,无数张面容熟悉的人偶围了上来,他们面含喜笑,似是要将嘴角裂到嘴根一般。 唱词仍伴着阴风回荡着: “红盖头,白牌位,拜堂拜得已名讳。” 花琅早就听不下去了,她浑身一冷,死死地盯着那逐渐泅开的深红色,剑身上“沧峦”二字,终于也被血所浸透…… 她好像一直,都被误导了…… 如果,第一二重幻境,都是为了引她陷入第三重幻境的话,那么,在第一重幻境“救”了她的001,有没有可能,也是幻境所生? 【宿主,您在想什么呢咯咯咯……】 “手牵手,入棺睡,生不同衾死同穴!” 两道声音交叠响起,像是什么东西终于咬合在一起一般—— 她从未真正挣脱过幻境! 缕缕黯淡血液沿着剑身滴落,伴随着低不可闻的“滴答”声隐入地中, 句句唱词犹如一记重锤落下,花琅的思绪变得极为混乱,她想要抽回剑,谢寒惊却伸出手,滚烫的血与他冰寒的指腹同时覆了上来。 花琅想要张嘴解释,谢寒惊声音又轻又急地抢先开口,整个人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破的湿纸灯一样摇摇欲坠, “……师尊,您还在生弟子的气吗?” 谢寒惊五指用力,抓紧花琅想要抽离的手,直接将剑身抽出大半! 花琅瞳孔骤缩,猩红的血瞬间滴答成线,沿着二人交握的手蜿蜒而下,在地面洇出大片血泊。 “不行,你不能把剑拔出来!” 可他依旧未停,一道灵气从他的掌心而出,迅速地从花琅的手背掠过,随后剑身嗡鸣一下,余下的剑身全数折断在了谢寒惊体内。 “咳……没、时间了。” 花琅分明见他唇边都溢出了一丝血线,可谢寒惊只是身形微微顿了一下。 人偶已经扑了过来,他握着花琅的手顺着花琅的小臂往下一滑,借着花琅腕力振出一剑。 九年沧峦磨砺,他既能站稳脚跟,实力早不同往日。 即使这一剑已是力有不逮,但被剑气波及之处,人偶还是如轻线一般断开,表层如一纸薄薄卷轴一般碎开。 花琅扶住谢寒惊,转目看去,这些人偶里面并非如同之前的幻境一般藏有魇妖,而是装着和花琅一同掉进了幻境的沧峦、云浮弟子! 这些弟子身后,正紧紧地贴着一块青黑色蠕动的、形容如同腕足一般的东西,他们面色发青,个个睁眼怒瞪着花琅,可仔细看去,瞳孔早已涣散! 花琅还欲细看,可人偶已经自行修复缺损,摇摇晃晃站定后,重新向着他们扑来。 花琅握剑的指尖微顿,再不出去,谢寒惊必定葬身此处,可这些人偶里,装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杀了这些弟子,真的就能出去了吗…… 【宿主,杀了他们,他们早就被控制了!】 “咔咔咔……” 【!】 谢寒惊将灵气递了出去的同时,花琅调转剑身,一剑对准空无一物的天空而出—— 剑气并未落空,而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一般,荡开层层涟漪,连透明的空气都泛起水纹般的波动! 第62章 “咔咔咔!” 怪声陡然炸响,与此同时,涟漪如潮水一般反复起伏,终于撑不住似地碎裂开,露出了一个残败、巨大的人偶轮廓。 老嬷嬷的躯体被撑到极致一般,溃口就像是褶皮被崩开后一样密集,而最大的、位于胸腔的破口处,一颗布满肉环的虫首正疯狂扭动,森臭的口器快速地开合着,摆动的触角顶端犹如眼珠,撞击在一起后,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花琅做梦都没想到,监视自己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人形都没有的怪物! 更为恐怖的是,地面也开始细微地晃动起来,花琅看向周围停下攻击的人偶,终于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都是这只*巨虫躯体的一部分,那些操控人偶的腕足,也是这只虫子的一部分! 果然,地皮开始蠕动起来,沙石和幻象纷纷褪去,露出底下覆着细小鳞片、黑绿而膨大的虫身来! 铺天盖地的腕足骤然挥舞,转眼将虫首包绕保护起来,而余下腕足便和人偶一起,向着花琅和谢寒惊涌来。 花琅瞬间明了,虫首不破,人偶便会无限修复,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葬身此处! 可现在自己和谢寒惊,恐怕加起来都打不过这只怪虫,说来也怪,一只人形都没有妖怪,为何会布下这专门针对她的三重幻境?其它掉进幻境中的弟子都被这腕足控制,而自己和谢寒惊,就如落入瓷碗的两只黑蚁一般,真正的幕后之人一点一滴往碗中注水,戏谑玩弄着他们。 这人,难道认识她和谢寒惊? 幻境……魇妖…… 她知道是谁了! 花琅思绪瞬间清明,她故意将视线重新看向发出“咔咔……”细微触角声的地方,指尖轻轻点在剑身上。 人偶已近在咫尺,她寻准虫首方位,刚抬起手,谢寒惊却突然向她倒来! 他的下巴撞在花琅肩膀上,花琅的骨头被他撞得生疼,明明谢寒惊的脸贴在她颈侧,花琅却感受不到哪怕半分呼吸! 这个认知太过恐怖,花琅瞬间无心对战,她慌乱地侧过身,想去扶住下滑的谢寒惊,却怎么也托不住他——从未觉得一个人会这么重,重到她揽不住那下滑的身躯,只能跟着他一同跌坐在地。 “谢寒惊?快醒醒!”她伸手按向他胸口,掌心触及一片滚烫的湿濡。 脑中的计划瞬间化为虚无,她惊慌地去摸谢寒惊的脉搏,又想捂住还在淌血的伤口,伤口上的半截断剑划破了她的掌心,可疼痛此刻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男主不能死…… 可她没有灵气,无论怎么做,也只是徒劳。 谢寒惊依旧静静地躺在她的膝上,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二人的嫁衣纠缠,早已分不清红与血,若不是没有呼吸,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明明像是过去了很久,可那挥舞的腕足才赶至眼前,它毫不留情地吸附上花琅,只觉浑身力量被抽走一般,花琅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支在地上的断剑“哐当”一声,还是落了地。 一切尘埃落地。 黑色的人影终于踏着腕足慢悠悠地显露身形。 如今所有人都被潜元蛊控制,她便大胆地走到了花琅身边,先是看了一眼伏在花琅膝头的谢寒惊,叹了口气,道,“若是当初跟了我,我必不会像这女人一样狠下心来杀你的,真是可惜这张脸了。” 花琅神情微微一动,“这里的幻境,果然都是你做的!” 魅妖环起手,娇笑道,“你怎么能怪我呢,你自己送上门来,我见他站在幻境外无动于衷,还好心帮你拉他入境,让你报报这负心之仇,你要是舍不得,等潜元蛊抽完你的灵脉,你便去这忘川路上陪他吧~” 随着修仙之人最为重要的灵脉被抽走,花琅的声音也虚弱了起来,“……那些、弟子……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魅妖凑近去听花琅遗言,听清内容后,她无趣地撇起嘴,“自然是如你一样,沦为我这宝贝蛊虫的养料,若不是他们,潜元蛊恐怕还长不到这么大呢~” 说到这里,魅妖托着下巴自言自语了起来,“你们二人皮相不错,让潜元蛊用你们这张脸,定能骗到更多蠢——” 话未毕,断剑已稳稳扎进她的胸口。 魅妖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寒惊,“不可能……你明明就已经死了……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呃!” 谢寒惊没有半丝犹豫,剑身一转,彻底震断魅妖的命脉所在,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往后倒去。 花琅一改虚弱神色,立马起身拉住了他。 “谢寒惊,谢寒惊……” 她后怕地叫着他的名字,直到谢寒惊轻轻地回应了她,花琅心中才算微微安定,她重新看向魅妖。 “不可能、你,为什么?”魅妖的嘴里糊了血,声音也变得模糊,但花琅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周身泛起一道水痕,而那道触手,正是依附在沙城虚相之上。 “在你现身之前,我就猜到这只虫兽的主人是你,你想看我亲手捅杀谢寒惊,却迟迟不敢露面,定然是还未突破天阶,实力不敌我们二人。” 魅妖胸口如挣扎一般地起伏几下,声音也低了下去,“……你竟、然诈我……” 将视线从目光逐渐涣散的魅妖身上移开,花琅轻声道,“以身做局而已,是你轻敌了。” 话虽如此,但一开始,花琅根本就没抱胜算。身处幻境中,她只能以当初在入门试炼,面对魅妖时所奏笛曲指法,来作为暗示递给谢寒惊。 可她根本不知道谢寒惊是否会意,在谢寒惊倒下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要和他一起,葬身在此了。 人偶与触手如笋皮一般剥脱,一张张初始的年轻面孔软趴趴地倒下。 “咳咳,师尊……我们快走!” 魅妖身死,潜元蛊失去蛊主,开始暴动起来,远处出现一片黑林,伴着幻境褪去,黑林向着二人奔来—— 是鬼渊,只要重新回到鬼渊,找到修仙者,谢寒惊就有救了! 花琅不再犹豫,留在这里收敛尸骨,只会引来更多变故。 尝过对敌人手软的苦果,她早该适应修仙界的规则,既已点了魂灯,身为修仙者,尸骨轻贱又何妨? 【作者有话说】 [红心][红心]回来啦 第56章 何必作数 大片的黑林终于冲破幻境,而黑林外侧,已经可以看见一口死气弥漫的巨渊,升腾又下降的魔气散逸在空中。 看样子,幻境已经带着他们来到鬼渊最深处了。 身上的喜服褪去,花琅摸了摸脸,面具似乎遗落了,身后的动荡骤然消失,花琅忙又回过头,就见那只潜元蛊已不见了踪迹。 但眼下,这只无主的蛊虫并不重要,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先不论这鬼渊深处的危险程度,光是谢寒惊身上的伤,就已是耽搁不起了。 脚下刚动一步,身后渊底就有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传了上来,听起来,应该是魔潮就要来了! 耳边谢寒惊的喘息声越来越低,花琅扶稳他,立马往林子里冲去。 前方林中,灌木高低错落,大大小小的阴翳,挤满了形态各异的魔兽,见到花琅跑来,它们纷纷避开,就连地上长相奇特的草,也硬生生拔出自己的草根,往旁挪去。 花琅无瑕顾忌林中诡谲的气氛,走了半响,仍未见到半个人影,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虽说修仙者胸口中剑不足以死,但妖族的妖丹正在胸口位置,男主能撑到这个时候,已是奇迹。 “师尊……我都知道了。” 忽然,谢寒惊出声了。 花琅发觉他还清醒着,先是一喜,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断断续续的兽吼声中,她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努力用正常的语气回道,“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了什么?” 谢寒惊断断续续道,“师尊您也是妖,对不对……我都看到了。” 谢寒惊的头发飘到了花琅脸上,她偏偏脸,没想隐瞒,“是,我也是妖。” “那师尊,您现在,应该不讨厌妖了吧。” 花琅听到这话,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谢寒惊接着说道,“所以,九年前,师尊您说的话,都不该作数了。” 花琅没想到他铺垫半天,居然是想说这个,她看着暗黑压抑的前方,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道,“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 谢寒惊似乎在思考,过了片刻方才接话,却只有短短一字,“嗯。” “不作数怎样,作数又怎样?” 谢寒惊敏锐得惊人,“……师尊会因为这件事,逃避我,不见我,我不想因此事,导致师尊对我生出芥蒂。” 花琅又一次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半响她才口是心非道,“才不会呢。” 谢寒惊还有闲逸点点头,他一动,就有更多头发飘到花琅脸上,“是弟子多想了。” 第63章 二人无言片刻,花琅担心他睡过去,借机问道,“这九年,你在沧峦既有余力,为何不去争争前几名的位置?” 谢寒惊不答,反问道,“……师尊呢,这九年,为何了无音讯?” 花琅静下心,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系统的存在,绝不能说出去,但是如果说谎,恐怕会被谢寒惊一眼识破。 谢寒惊没等到回复,便自语道,“师尊若是不想说,也无妨,弟子知道,师尊其实并不想见到弟子罢,来鬼渊也是为了……燕容,可是为什么……”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谢寒惊压在花琅身上的重量也猛地变沉了许多。 燕容也在鬼渊之中?但是,谢寒惊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虽说提到了燕容,但花琅如今连两侧的魔兽都分不出半点心去提防,更别说去担心不知身在何处的燕容了。 她连声呼唤谢寒惊,得到的都只有沉默,花琅慌乱中,又似乎迷失了方向,她只能一边继续喊着他,一边拽着他不断地往前,“谢寒惊?” “你不是想知道这九年的事情吗?” “你全都猜错了!” “快醒醒,你听我说,我都告诉你……” 庞大的魔林似乎无边无际,一道利风扑面而来,正分神照顾谢寒惊的花琅,一时松懈,竟未来得及对危险做出反应! “啪!” 视线猛然一黑! 抓住下滑的谢寒惊,花琅感受到了熟悉的松软,她半惊半喜道,“煤块?!” 花琅连忙将煤块从脸上扒拉下来。 这只明显长大许多的黑团子嘴里正叼着半截白布,不同于花琅再见到它的惊喜表情,煤块浑身的绒毛炸开,两颗豆豆眼极为不善地盯着花琅。 花琅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顺着煤块的视线,撇头看向了自己的侧肩—— 一只蜷缩着、指头大小的青虫正挂在她的衣服上。 煤块竟然怕虫? “不过,这是哪里来的虫?”花琅现在对于虫子,都有一种难言的嫌恶感,这让她下意识伸出手,想将虫子从身上掸开。 可指尖刚刚触及虫子,那青色的虫皮就猛地蠕动一下,随后,青虫就在花琅的眼皮子底下,像是石化一般,躯壳僵硬发灰。 什么情况? 花琅取下青虫,微微用力了些,虫身就碎开来,一枚褐色的圆珠顺势滚落进了她的手心。 模样极为普通平凡,花琅却越看这东西越觉熟悉。 “咳。” 谢寒惊忽然动了一下,花琅回过神,匆匆将珠子收好,对煤块道,“煤块,快去找找这附近哪里有人,越快越好!” 煤块放下碎布,依言重新潜回了阴影中, 花琅先是摸了摸谢寒惊脉搏,随后她捡起煤块丢下的布条观察,这是一块上好的料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叼来的,展开一看,上面还印着几个小小的牙印。 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什么玄机,既然对眼下形势无用,花琅便将这东西一丢,重新托起谢寒惊往前走去。 很快,隐约有焦糊的味道传来,看清前方场景后,花琅双眼瞬间亮起,“前面有人!” 是一个穿着沧峦校服、正佝偻着身体的人! 这人的出现,简直如火中送碳一般! 他背对着花琅,花琅只能一边赶过去,一边忙喊道,“前辈!” 对面没有反应,花琅生怕这人跑了,一时顾不得其它,死命拽着谢寒惊,踉踉跄跄地凑了过去,今日,便是将这人捆起来,也必须要让他“自愿”献出自己的灵气来。 花琅的手刚刚抬起,那个“人”像是终于听到动静了一般,迅速地转过身来—— 第一眼,是对面沾满血液的衣服前襟,上面还零零星星地挂着肉条,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二眼,花琅才抬起头,见到一张不停蠕动、初具五官的人脸。 长完耳朵,它操控着自己长出一张“嘴巴”,双唇中间裂开一道缝,战战巍巍问道,“大、大人?” 是魔修! 而且,是刚刚吞噬了修士血肉,又渡过了进阶雷劫的魔修! 花琅瞬间攥紧断剑,她带着谢寒惊,体力早已耗尽,逃跑肯定是来不及了,不如趁着这魔修还未动手,她先发制人将他杀死。 可刚刚准备动手,那魔修语气谄媚,又继续道,“大人,您怎么来了,您再给属下一点时间,保证把人给您带到!” “不知道哪只不长眼的妖怪,竟敢半路截走您要的人,这藏在云浮宗的青莱余孽,不过区区几人罢了,何必劳您亲自出手呢……” 花琅动作一停,这一路的怪相,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解释。果真是云浮宗内部出了问题,有人在向魔族通风报信,顺带着将他们也逼向鬼渊深处! 花琅悄悄抬起了剑,如果这只魔修听出异常,她就直接将剑捅进他的体内,“这一路,你遇到的其它修仙者呢?” 似是才长的耳朵不大好使,魔修未觉有异,连忙用还没长好的五指,指向了一个方向,回道,“大人,他们都往这边跑了,可要将那群人也一并抓起来?” 得到了需要的信息,花琅不欲再耽搁半息时间,直接将断剑直接扎进了魔修的丹田内。 魔修虽归于妖魔一道,但它们不以妖丹修炼,灵魔实则同源,要想杀死魔修,就得刺穿它的丹田才行。 那魔修睁开辛苦长出的双眼,刚刚看清眼前人长相,就被扎破丹田,他裂开血嘴,不可置信道,“你,你背叛!” 花琅怕它还有余力攻击,果断将剑身在它体内转了一圈,直到魔修彻底咽气,她才抽出剑,往他说的方向赶去。 * 不知是被那群沧峦弟子清扫过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条路上的魔兽少了许多,再往前走,竟然能听到有小溪潺潺流动的声音。 花琅循着水声,拨开密叶,果真看见了一条足有一丈宽的溪流。 她心里不禁有了些许喜悦,说不定,他们已经走出了鬼渊! 花琅弯腰,将手伸进溪底,确认溪水没有问题后,撕下衣摆浸满水,放在了谢寒惊额头上,虽是杯水车薪,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听着溪声,花琅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将目光定在谢寒惊的胸口上。 薄薄的沧峦校服已经被剑断处划开了一道口子。 话说回来,谢寒惊,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死? 这个问题,她心里有很多答案,比如,因为他是男主,因为他有沙城,但花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经历了这么多,花琅决心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伸出手,摸向谢寒惊的胸口,她需要再确认一下—— “什么人?!”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对岸。叮咚的水声中,有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灌木哗啦一声,探出一张包子脸,上面两只无害的大眼睛眨了眨,单月道,“咦,你竟比我还快些?” 花琅一愣,这孩子,居然没死? 她搜寻着记忆,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哪些尸体中,唯独就没有单月! 单月眼睛一转,甩了甩手上的面具道,“不过你就别想和我抢功劳了,要不是我带上你,你恐怕还在那林子里兜圈子吧,这次任务你也半点没有出力,都是我引来的魔兽……行了,你别抱着那个死人傻坐在鬼渊旁边了,碍着城主的道可有得你受的。” “什么鬼渊?” 单月努努嘴,指向花琅背后的溪水,露出天真的表情道,“你该不会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鬼渊吧?” 第57章 生死一阵 溪面波澜已歇,如镜般光滑的倒影中出现了一张脸。 花琅看向水面,明明清澈无比,却怎么都看不到溪底,这就是连通两界的真正通道——“鬼渊”。 单月看了看黑冥冥的天色,出声道,“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是哪里吧,你真的是城主的人吗?” 单月的声音引回了花琅的注意力,她看着眼前皱着小眉头的单月,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低声喊道,“我当然也是城主的人,眼下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单月,快用你的灵气,帮我救一下这个人。” 虽说鬼渊就在身后,此处不能久留,但眼下她绝不可能再轻松地找到第二个修士了,顾不得单月暗投魔族一事了,花琅急需他身上的灵气来救命。 单月不解道,“他是哪里来的,看起来也不像魔修啊,我为何要救他?” 花琅知道这孩子不似长相那般好骗,但她很快想到了方才那个魔修的话。 魅妖显然不是他口中城主的属下之一,想到这里,花琅故意恐吓道,“别废话,快救他。他身上的价值可比你大得多,城主亲自点名要的那群人,你还没找到吧?他方才也掉入了幻境,救活了他,我就替你找到那些人。” 单月脸上划过一道心虚,他扑闪扑闪睫毛,不情不愿地伸出手,“知道了知道了,鬼渊就这么大,他们肯定不会跑丢的……” 第64章 地面似乎开始震动了起来,花琅心中不安,出声催促道,“再快些!” “你别催我呀,我在修仙界根本就没学什么东西……况且就算他死了,有城主出马,还愁找不到那群人吗?”单月嘴上这么说,指尖灵气却未停。 花琅怎能不催他,如果她不能赶在城主出现之前带着谢寒惊逃出去话,那她的谎言一定会被识破,届时,无论是单月还是成潮的魔兽,都会对她发动攻击! 很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流,覆上了谢寒惊的伤口。 “这是什么东西?” 除去断剑处,其余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起来,花琅心知谢寒惊体内灵气在自行汇聚,她匆匆制止好奇地想要触摸的单月,“别动,我去帮你找人,你留在此处等待城主,我稍后就回来。” 说完,花琅扶着谢寒惊,故作镇定地往外走去。 单月看着他们背影,不解地眨了眨眼,“真是奇怪,找人就找人,怎么还带他一起走了?况且,现在应该也走不掉了啊……” 不知何时静下的溪水忽然“咕噜”一声,冒出无数微小的水泡,本想追上二人的单月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将方才的事抛在脑后。 而花琅这边,不过半柱香功夫,她就只能步步往回退。 四面八方,都是向着这里而来的魔潮,没有一丝空隙! 转眼,魔潮就到了眼前!似是感知到了鬼渊深处的动静,密密麻麻的魔兽早已丧失理智,一股脑地朝着二人压了过来。 花琅持剑抵御,可她一只手的力量怎能敌过万千魔兽,脱力的瞬间,她被身前的魔兽一撞,飞出去的时候,她张开五指,想要抓住谢寒惊,可最终还是落了空。 谢寒惊的踪迹瞬间被魔兽淹去。 花琅则是重重摔在一棵枯树上后又滚落在地,她很快翻身而起,但她速度再快,也抵不过魔兽。 扑来的无数利爪泛着腥臭,转瞬便到眼前! 一道血光忽过,接连贯穿她眼前的数只魔兽。 没等花琅回过神,一只黏腻的手就抓住了她,二人迅速往鬼渊退去。 “谢寒惊,我们这是要去哪……” 花琅躲过呼啸的风,她偏过头,就看见二人相握的手一片猩红。 怎么这么多血? “煤块让我们往这个方向,其它方向,都有魔兽。”谢寒惊的语气并无有异,就像刚刚从体内拔出断剑厮杀的不是他一般。 果然,消失已久的煤块正趴在他肩上。 花琅自然知道只有这个方向没有魔兽,因为,前面就是她方才辛辛苦苦逃出来的鬼渊! “你又回来啦!”单月回过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谢寒惊拉着花琅停下了脚步。 花琅将目光从单月身上移开,看向了他的身后,一团黑漆翻滚的魔气正在形成,伴着呼啸的狂风,溪水开始沸腾,密林震颤不停,兽吼声愈发高亢! 现在的形势就如同围剿一般,毫无退路。 “叮咚。”溪水重新流淌起来,可已无人在意这件事,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哈欠声,一道庞大到看不到顶的魔气彻底从鬼渊钻了出来! “城主!”单月似是完全不惧怕这恐怖情形一般,直接抛下了花琅,跑向了那团浓郁的魔气中。 “好孩子,是你呀。” 令人意外的是,魔气竟直接散去,一个面容极为清秀的女子走上岸,她伸了个懒腰,随后看向跪在眼前的单月,颇为疼爱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问道,“你说有礼物赠吾,是什么东西?” 单月乖乖地抬头任她捏脸,语气极为期盼,“城主马上就会知道了!” “好,吾可是很期待你的礼物,”大魔抬眼看向花琅和谢寒惊,终于问道,“那二人是谁,你的礼……朋友吗?” 单月一愣,指向花琅道,“城主,她不是你的人吗?” “她身上确实有吾的气息,”大魔上下打量着花琅,努力回忆道,“但她不是吾的人,这道气息,应该是见她幼时长得可爱,吾随手所赠。” 单月抽了抽嘴角,虽说他就是路过青莱的时候,因为模样可爱被慕容筠选中,但听到她从多年前起,作风就已如此随意时,还是微有难言了。 身份被揭穿,魔潮又浩浩荡荡压了过来,花琅拉住谢寒惊,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打算。 没想到,这只大魔下一秒就和善地开口道,“既然早就有缘,不如你们也加入吾的悉风城吧。” 花琅被她突如其来的招揽打个措手不及,还未答复,单月率先惊道,“不行不行,城主您不能收他们!” 大魔看向单月,好脾气地问道,“这是为何?” 花琅也提起心来,虽说她无心修魔,但眼下既然有靠着这一招蒙混过关的机会,她绝不能让单月破坏? 花琅刚要张口,谢寒惊就偏过头,耳语道,“师尊,有人来了,再等片刻。” 单月嘟囔道,“城主还想要多少个好孩子,明明有那么多魔修都追随城主了。” 大魔想到那些长相丑陋、食肉啖血的魔修,不禁皱了皱眉头,纠正道,“它们可不是吾的孩子。” 见慕容筠面露不悦,单月机灵地转移话题,“城主不喜它们就好,单月会一直陪着城主的!今日城主可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大魔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花琅和谢寒惊,她心不在焉道,“……吾在等你的礼物。” 前来追随大魔的魔兽已近在咫尺,花琅想转身,谢寒惊依旧紧紧拉着她,“师尊,勿急。” 眼见小溪四面都涌出了魔兽,她虽不知道谢寒惊在等什么,但依这个数量,他们二人绝对不可能再闯出去了。 还跪在地上的单月自顾自将手按在地上,像是在感知着什么一般,顶着慕容筠好奇的目光,片刻后,单月起身,他拍了拍手道,“我的礼物,终于送到啦!” 话音一落,地面瞬间覆上道道刺目白光,天空也被符箓照亮,磅礴灵力交织成网,溪水瞬间泛霜结冰,庞大的结界以鬼渊为中心向着四面飞速蔓延,直到将魔潮一并笼入其中后,结界开始收束起来! 转眼间,伴着大盛的白光,几乎能震聋人耳的魔兽嘶鸣声响彻天地! 花琅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所惊,电光火石间,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灵气照亮天地,魔兽被纷纷定住,她一眼便看见了无数道人影,他们手持武器,毫不犹豫地扎进一只只魔兽体内! 这根本不是镇压,这分明是一场,彻底的剿魔活动! “这就是,你送吾的礼物?”位于阵法最中心的大魔亦无法动弹,她神色不明地看向单月。 确认阵法已成后,单月才神情一松,他道,“怎么,城主不喜欢吗?这可是我们金家,费劲千辛万苦才献上的大礼。” 即使是慕容筠被阵法束缚,单月也没有不自量力地想去杀她,他忌惮地看了一眼慕容筠后,跑去花琅和谢寒惊旁边,“既然你不是魔头这边的,那就快跟我走!” 二人刚往前一步,魔气瞬间将他们方才站的地方腐蚀去,大魔的声音听不出被背叛的怒意,“又是中州的人……” 说完,她竟直接笑了起来。 花琅被谢寒惊拉着,听到这声清脆的笑声,忽然觉得有些耳熟,她回过头,那只大魔的身形已经重新被魔气包绕,看不大清了。 单月速度比二人快些,他绕过一只只魔兽,对着身后喊道,“你们人呢,快点!在不启动阵法就来不及了!” 闻言,谢寒惊直接揽起花琅,二人踏上魔兽脊背前行,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花琅抬眉,就见方才还在攻击魔兽的修士们都已退到了结界外,花琅虽不识脚下阵法,但听单月的语气,就猜到了这阵法应该能够重创魔潮。 结界最前面的修士正是沧峦的弟子,他们一眼认出谢寒惊,“是师兄!师兄,快过来!” 眼见就要冲出阵法,忽然,震耳欲聋的“咵嚓”声响起! 一道犹如利刃的魔气从地底窜出,谢寒惊眼疾手快,带着花琅就地一滚,躲过了攻击! 可二人再站起时,就见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沿着阵法边缘盘绕,伴随着魔气从中腾出,裂渊转瞬拉宽,几乎要看不清对岸的人了! 阵法白光愈炽,单月早他们半步,正好躲开了魔气,众人站在结界外,黑气漫天,几乎看不清对面二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完蛋了,肯定是魔头已经挣脱结界了……” “那这怎么办,师兄还在对面呢。” “都给我闭嘴,”单月打断众人,看了一眼对面,眼见魔气愈发浓烈,他一锤定音道,“现在就启动阵法!” 第58章 非神非圣 ◎(已替换,增加450+)◎ “不行,谢师兄还没出来!” “不去救人,直接启动这杀阵,那你我与这魔头有何区别?” 第65章 单月目光扫过众人,一张娃娃脸上挂满冷意,“我不介意你们和他一起死,但这阵法,是我们金家在鬼渊刻阵足足五年才成,再拖下去,慕容筠必然会打破阵法而出,届时,你们以为她就会独独放过东域吗?” 僵持这一会儿,裂缝中已经隐隐可见未被阵法缚住的魔兽攀援而上,动作极为迅疾,转瞬便要爬上地面! 眼下这个形式,绝不可能救得了人。 又听到单月这么一说,众人面具下的双眼纷纷游移,无人再敢应声。 单月哼了一声,撅起嘴,率先往阵法中注入灵气,其余人犹豫片刻,也纷纷运转起了灵气,阵纹顿时红光大作! “贤侄且慢!” 人群辟开一条通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脚步匆匆。 “长老。”见到来人,沧峦的弟子纷纷行礼。 单月回过头,几次三番出岔子,他神情已有不耐,“老头,你想救人可以,但阵法一经启动,绝不能停下,你要是想陪他们一起死,大可直接进去。” 阵法不停下,这还如何救人?众人面面相觑。 那老头闻言,在沧峦弟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点头道,“事分缓急,眼下,诛杀慕容筠方为首要,若是舍去那孩子的命,能换来仙魔安稳,老夫何来不允之理?” “长老,可那是谢师……”在老者的目光下,那弟子呐呐地收了声。 单月转转眼睛,似是没想到这老头如此明事理。 老者向单月点点头后,走向沧峦弟子,一行人耳语片刻后,就有几个沧峦弟子往外跑去…… 结界之内,越来越多的魔兽自地底爬出,拦在了二人身前。花琅与谢寒惊被迫应战,可魔兽仿佛无穷无尽,直至灵气几近耗空,二人仍难突出重围。 花琅侧身避过魔兽袭击,正运转妖力时,脚下忽觉一沉,她的动作随之一滞。谢寒惊眼疾手快,拉着她连退数步,避开了攻势。 “怎么回事?阵法……要启动了?!” 花琅望向地面,四面八方、均向着深处蔓延的血光正取代过道道阵痕白光,随着血光而来的,是一股极为霸道的力量,它拉扯着阵中所有生灵,似要将其撕碎一般! 谢寒惊显然知道这古杀阵底细,但他语气未带半分慌乱,只是安抚道,“还有时间,阵法转换需要庞大灵气……弟子一定会带师尊带出去的。” 花琅沉默片刻,她虽然不认识这个阵法,但这阵法需千万人驱使,又用来对付大魔,威力必然不容小觑,撕碎阵法中的他们二人,可谓是轻而易举。 她低声道:“你何必骗我?要是能走,方才我们早已脱身。” 谢寒惊不再多言,他强行撕开一道血路,生生从漫漫兽潮中开辟出二人的生存空间,可阵法威力愈增,再加上暴乱的兽潮,很快,二人便力有不支。 阵法似是要将二人的血肉都扒下来一般,谢寒惊的声音依旧镇定,“……弟子何时骗过师尊,师尊不是说过,想看到弟子站到中州最高的地方吗?” 花琅一愣,忽而想到她确实说过这种话,但每次都是为了骗他。 谢寒惊却继续认真道,“连登沧峦月榜五百次,就可以拿到出入中州的京令,等从鬼渊出去,弟子就带师尊去中州……” 花琅眉目微动,她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月榜……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你不取前三名?” 谢寒惊默了片刻,“按照规矩,月榜前三,还需得留在门中充当长老,我不想让师尊等这么久。” “你、你!” 花琅被他的理由一呛,顿时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前三名的修炼资源才是沧峦派绝学,而谢寒惊居然就这么白白放弃了! “算了,”她望向无边无际的兽潮,忽然觉得,比起性命,这些事情再轻不过,“要是真能出去……就去中州看看吧。” “师尊,一定可以出去的*。” 阵法拉扯着花琅,谢寒惊就用更大的力气拉着她往前,他身上早已滚满了血,姿容更是少见的狼狈,就连与花琅相握的指缝中,都有早已干凝的血液,粗糙的血块摩挲着彼此皮肤,犹如骨血与□□一般密不可分。 明知突围概率渺茫,花琅却似真信了谢寒惊的话一样,心情忽地平静了下来,任由四肢百骸的血肉被阵法剥离。 【叮——阶段二任务,已完成!】 系统提示音将花琅唤回神。 她如梦初醒般看向系统页面,一路波折竟让她忘了主线任务的存在! 花琅立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001,别管主线任务了,男主都快死了!” 001定睛一瞧,立马尖叫起来:【啊啊啊啊真的哎宿主!】 “快想想办法,你可是异世界系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呜呜宿主,统只是一串数据而已,要是统有超能力,何必找到宿主您呢,直接去绑定男主不就好了吗……】 似是怕花琅追着不放,001立马扯开话题,【不过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宿主您想先听哪个!】 这个时候了,001居然还在卖关子,花琅只能咬牙道,“说好消息!” 系统嘿嘿一笑,【阶段二任务完成了,穿书部直接奖励了宿主一千积分哟!】 花琅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她立马道,“001,快去帮我随便兑换个身份,我想到办法了!” 她如今是妖,如果她先自爆送谢寒惊出去,而后自己再通过系统逃出鬼渊,这死局不就破开了吗! 对话这几息见,被阵法照亮的天地突然一黑,庞大的魔气笼罩了大半个结界! 这只大魔……竟然这么快就挣脱了阵法! 身后魔气犹如海浪一般拍打而来,伴随着震耳的兽鸣声,花琅深知不能再等了! 001却还在磨蹭,【宿主,您还没问坏消息呢……】 再坏的消息能比此刻情形更危机?花琅蹙眉:“不管什么消息,出了鬼渊再说,001,快去帮我准备!” 系统欲言又止,【……统知道了。】 躯体的血肉成为限制,魔兽的动作缓慢了下来,稍弱些的直接趴伏在地,化为了一滩血肉,虽说来自魔兽的威胁减去不少,但二人同样再难往前半步。 一直安静待在谢寒惊肩头的煤块忽然跳了出来,它盘大的体型瞬间膨胀到遮天蔽地,一口便吞下了挡在二人前方的妖兽! 前路被清开,花琅看向结界对岸,那里近乎遥不可及,所有人都站在结界后面,面具下的神情难辨。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吸引了花琅的注意力,他忽然往前一步,有穿着沧峦校服的弟子穿过人群,向他递来了什么东西。 “站起来,”那老头传声喝道,“过来,老夫可以给你们布一道传送阵!” 话虽如此,可阵法已经接近大成,犹如千斤压着二人身上,纵然清出一条路,他们也难动分毫! 一道涓涓细流盘绕上花琅小腿,伴随着冰凉的触感,加诸在花琅身上的阵力随之一消。 “……师尊,快走!” 一道光芒黯淡的传送阵也在不远处亮起,那老者同时道,“阵法只能到这里了,快过来!” 其他人也喊了起来,“快啊,谢师兄,神器只能坚持一小会儿!” 传送阵就在前方,只要几步,就能走出阵法了……花琅不为所动,她扭头看向谢寒惊,他用灵气来驱动沙城,那自己怎么办! 果然,下一秒,谢寒惊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松开了与花琅交握的手,露出的掌心,还能看见因扣出断剑而被划出的道道伤口。 伴着对岸的喊叫声,有滴滴答答的血液在他身下汇聚,源源不绝,像是骨肉都要彻底化为血水一般。 “我知道了!你想骗我对不对,我早该猜到……” 花琅猛地扑向谢寒惊,她抱住谢寒惊,二人紧密的姿势让水流被迫裹上二人,沙城瞬间削弱,阵力马上就要回来了! “……咳,师尊,告诉长老,他……会把京令给你……” “我不要什么京令,你能猜到讨厌妖是骗你的,为什么不能猜到这件事也是骗你的!” 花琅感知到二人血肉在迅速消融,她望向血污中,谢寒惊依旧瞩目的眉目,十指恨不得嵌入他的身体中,“我虽然骗了你,但你也骗我一回……如今就算抵消了。” 花琅调动妖丹,随着自爆前的威压压过阵法,她带着谢寒惊,几乎是以滚的姿势,终于趴到了阵法前。 “不行……住手,放开我!!” 谢寒惊感受到她想做什么,可阵法之中,失去血肉的他犹如废人,甚至抬不起一跟手指来阻拦。 “师尊你别走,哪怕是继续骗我也好,别走……”花琅松开手,谢寒惊就直接从她身上滚落下来,他动着指尖,想要重新勾住花琅。 “??” 一语落,花琅猛地将谢寒惊推入渐消的传送阵。 * 万丈金辉刺透云海,玉京悬浮于中州之巅,白玉般的屋楼如棋盘般向四方延展,其间穿梭着穿星纹袍的修士,眼下,众人都停下脚步,望着天空中的灵舆窃窃私语。 第66章 “这是……乌家的灵舆?金家主持的鬼渊一役大败,乌家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城?” “金乌两家同流,乌氏掌权,恐怕是那长公子坐不住,跑去鬼渊探消息了。” 不同于众人的议论,灵舆内,端坐着几人,每个人脸上戴着红市面具,却都不是乌庭阙。 为首的一人淡淡吩咐道,“去看一眼。” 领了命令的人立马起身,直接打开门,半响后,他冲了出来,“人、人跑了!” * 玉京往来熙攘,都是些穿着金贵的仙n代,花琅鬼鬼祟祟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震吼:“捉住那个人!” 一群人瞬间气势汹汹地朝着花琅冲过来。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花琅眉头一紧,趁着人流混乱,她下意识想要躲起来,街道七拐八绕,花琅随便选了个巷子就往里冲去。 那群侍卫见状,立马跟着钻进巷子。 这巷子彼此串联,花琅第一次来玉京,她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很快,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花琅眼前,已是一面高墙——无路可走了。 “就在前面,我看见那老太婆跑进这里来了!” 花琅本想试着冲出去,又想到她如今灵气全无,不过一个凡人,怎么打得过这些修仙者! 眼瞧着侍卫就要转过巷口,一只枯槁的老手忽然从旁伸出,猛地将花琅拉入墙中后,就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是一道苍老的女声。 侍卫脚步一直循到墙前,确认这里是死角后,有人懊恼道,“走,那老太婆肯定是从其它地方逃出去了!” 老太婆? 花琅这才意识到,这群人,似乎并不是在抓自己。 身后的桎梏猛然一松,花琅回过神,爬出了“墙”,她回过头,就见一个老婆婆也跟着爬了出来。 老婆婆穿着褴褛,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仙n代。 没等花琅发问,她又手劲极大地拽起花琅,“快走,那群狗崽子一会就回来了!” 花琅见那道高耸的城门越来越远,急忙道,“等等,松开我,我要出城!” 老婆婆脚步不停,“这就是出城的路,你这小娃娃身上也没有京令吧,竟然还想走城门?” 拐过一个巷口时,忽然听到了那群侍卫的声音,花琅陡然紧张起来,她低声道,“出城也要京令?” “当然要了,长得鬼机灵,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老婆婆一边数落着花琅,一边三下五除二再次甩掉追兵。 很快,似是出了城,周围的环境瞬间开阔,花琅抬头,就见到一座座宫阙悬浮天中,纯白的云瀑悬垂下来,如帘幕一般。 “这是哪里?” 老婆婆眼也不抬,道,“那是棣宫,别问了,和我们这些生活在填城的老东西没什么关系。” 前方出现了一个由数道裂缝组成的漆黑巨洞,老婆婆带着花琅直接冲向黑洞,“走!” 花琅闭上眼,只觉一阵风声呼啸而过,随后,一股难言的酸臭味腾起,直直往她鼻子里钻。 “咳咳,什么味道?” 她睁开眼,不知道这老婆婆带着她进了什么地方,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雕像,看体态,大部分应该都是一个人的雕像,剩下的小部分雕像,则是九尾狐狸或静或动的石像,场面极为震撼! 九尾……是天狐! 天狐与人都雕像被随意地叠放在一起,围成了一堵巨墙,雕像巨墙甚至望不见边际,完全数不清有多少数量……花琅越看越心惊,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多的雕像?! “看你娃脑瓜也不聪明,你住哪条街总知道吧?” 花琅的思绪被老婆婆打断,她解释道,“婆婆,其实我不是……中州的人,您知道这里有去东域的传送阵吗?” “东域的娃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老婆婆嘀咕完,看了眼天色,还是没扔下花琅,“这填城哪里来传送阵给你们这些小姐少爷用,要出中州的话,只能等明天赵五回来,时候不早了,跟着老婆子我走吧。” 花琅认真道完谢,二人就低矮的街巷走去,花琅出声询问道,“婆婆,这里怎么有这么多雕像?” 那老婆婆听她这么问,立马叹了口气,埋怨道,“你娃是东域人,恐怕不认识这冤孽罢,”她指向破落、散发着臭味的巷子,“填城这幅鬼样,都是这冤孽干的,你肯定不知道,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填城就跟那天上的棣宫一样……” “……最近虎娃还告诉我,说中州有消息,那冤孽坟里竟然是空的,真是死了都不留点清静!” 空坟? 花琅追问道,“婆婆,这个人,她叫什么名字?” 老婆婆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又低骂几句,不情不愿道,“问这瘟神名字做什么,快跟上,走这条巷子。” 走进巷子,臭味更浓,花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老婆婆却像是早已习惯一般,一边走一边招呼着熟人。 花琅看向那些人,个个面黄肌瘦,几近衣不蔽体,房屋则是破败简陋,可家家户户门外都堆这精美得格格不入的雕塑。 老婆婆带着花琅进了一间破屋,她道,“看你娃的穿着,东域的崽子应该过得比这里好,要不是老婆子我一把年纪了,我还真想出去瞧瞧。” 花琅低声道,“中州的修仙者,难道不管吗?” “哼,那群狗东西当然要管,我们一群老东西就住在棣宫下面,天天被管着不准上去,要知道,在老婆子我年轻……” 趁着老婆婆有开始絮叨,花琅打量着小屋,很快,她的视线停在了门口的人狐雕塑上,“婆婆,这只九尾狐狸呢?它也有很多雕塑。” 老婆婆意外地没有破口大骂,她看向门口被风吹雨打后几乎看不出轮廓的雕塑,声音极底道,“它是无辜的,不该在这里。” 花琅没听清,“什么?” 老婆婆却不再重复,她看了一眼天色,立马站起身来,先是将大门细细拢好,又将那座雕塑搬来抵上门,随后,她指向里屋,对花琅道,“你娃快进去!” 花琅走进房间,屋子内也摆有一座雕塑,大概是因多年都置在屋中,轮廓十分清晰。 没等细看,老婆婆就疾步走进屋子中,她重复之前的行为,将屋门合死,推来雕塑挡上门。 一屁股坐在床上,老婆婆指挥花琅将柜子里发黄的床单拿出来,随后她道,“你娃随便找个离门远的地儿打地铺,记好喽,要是想全手全脚地回那东域,晚上就少好奇多睡觉!” 花琅还想发问,可这么一会儿功夫,老婆婆就已打起齁来。 无奈,花琅只能铺开床单,躺在地上,薄薄的被褥无法隔挡地面的冷硬冰凉,她翻了个身,望向远处门前的雕塑。 雕塑背靠大门,犹如一个真人端坐在地一般,花琅听着齁声毫无睡意,思前想后,她还是站起身,向着雕塑走去—— 雕塑是盘坐垂目的姿势,面容空白,肢体却刻得十分灵动,花琅注意到她手持一面薄薄似镜的东西,什么似乎还刻着什么字。 “……非神非圣,唯问本心?” 不知不觉,花琅已在雕塑前坐了很久,她正专心地思考着这句刻词时,脸前的雕塑忽地吐出一道粗重的呼吸音,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花琅猛地看向雕塑的脸,在她以为是错觉时,呼吸声再次响起…… 她胆子大了不少,未带犹豫,直接就朝着雕塑附耳过去: “嗬……沙沙沙……嗬……沙沙沙嗬……” 除粗重的呼吸声外,还有细细麻麻犹如指甲抓挠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真想要从雕塑中爬出一般! 可雕塑里怎么会有活物?花琅想到老婆婆说的话,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是雕塑,是门外! 果然,下一秒,雕塑就被推得一震,老旧的屋门颤动起来,仿佛随时都要被撞开一般!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鞠躬) 第59章 生杀两道 撞门声与呼吸声若即若离,就像门外黑影正四肢并用地趴在门上,隔着薄薄一层木板与花琅对望一般。 “砰——” 又是一声巨响,木门剧烈震颤,簌簌落下一层灰土后,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发出了清脆地“嘎嚓”一声。 花琅心头一跳,立马抵住了门。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着不间断的咔擦咔擦声,木门竟然直接上方断开,掉落的门板直直砸下来,一只力道极大的手猛地拉过花琅,躲开掉落物,花琅回过头,才发现屋内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老婆婆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看着木门嘀咕,“怪事……今儿个这些东西咋恁凶?往常撞两下就走的……” 花琅没空细想老婆婆的话,因为就这会儿功夫,整扇门板便轰然倒塌,“有东西爬进来了!” 第67章 月光混着腥风灌进来,照亮了蜿蜿蜒蜒的黑潮——拳头大的蜘蛛、三尺长的蜈蚣、猫大的老鼠,层层叠叠、争先恐后地往屋子里涌。 “老天爷哎!”老婆婆一把拽住花琅的胳膊,“娃娃快跟老婆子走!” 院外也被虫潮吞噬,二人只能往屋子里躲,可哪怕动作已够迅速,动作更为迅速的虫潮还是转瞬就爬到了二人身上。 老婆婆没去管爬上来的虫潮,她松开花琅,连滚带爬地扑向床后,一口气掀开床板——底下藏着一个大水缸。 “娃娃快过来!” 花琅控制着手不去拍打这些毒虫,以免引得它们叮咬,可很快,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传来了细密的疼痛感。 她刚想挪向水缸,毒虫数量猛地便多,伴着腿弯被猛地一刺,花琅活生生被虫潮的重量压倒在了地上! 本想拉她的老婆婆见状,片刻犹豫都无,将自己身上的毒虫抖落,她麻利地爬进缸,合上了盖子。 要怪,就怪这娃娃命不好,偏偏就今天的虫子这么凶! 花琅此刻真切感受到身为凡人的无力,那些曾经随手可灭的虫豸,如今竟成了索命的阎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一滚,想要抖落身上的毒虫。 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抖落一片,下一片又爬了上来! 忽然,啃食她的虫潮一停,发出剧烈地“叽叽”声,密密麻麻的毒虫居然像是避之不及一般,极为迅速地从她的身上爬离! 劫后余生的花琅没管身上传来的疼痛感,她连忙摸向胸口发烫的位置——是那枚在鬼渊捡到的褐色珠子。 如同“活”了过来一般,温度几近烫手,但随着虫潮爬离屋子,珠子的温度便降了下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响动远去,花琅才敢确认,虫潮居然真的走了! 老婆婆听着没了动静,她探出头,反复确认后才小心翼翼地爬出缸,朝着花琅跑来。 她看向花琅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珠子,问道,“娃娃,你从哪里来的这东西?” 花琅从地上爬起身,第六感告诉她这东西不简单,听老婆婆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她便问道,“婆婆,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婆婆却一改方才激动,她的语气莫名,“我一个老婆子哪认识,不过那些害人玩意这么怕它,要是有了它,填城恐怕就有救嘞!” 似是怕花琅不答应,她连忙又道,“看你娃刚刚那副傻愣样,东域肯定没这害人玩意吧?你娃也用不上这东西,要是送给老婆子我,不仅把你稳稳妥妥地送出中州,还把老婆子我藏了二十年的好东西送你,保准你娃不吃亏。” 听她这么说,花琅便问道,“是什么东西?” 老婆婆扶着腰趴在缸边,半响才从缸底抽出一本垫缸的书册,“哎呦,压得太瓷实了……你娃也去玉京瞧过了,修仙的命可跟我们不一样,但是这本书可不一般,哪怕是没有资质的娃娃,学了这本书,和那些仙人都没得区别!” 花琅看着那本极为破旧、甚至脏污的书,露出了点点怀疑之色。 “婆婆,这本功法有人修炼过吗?” 老婆婆打量着花琅的神色,“这是啥子问题,这本书可是……” 她顿了一下,重新措辞道,“娃娃你自己看过就晓得了,老婆子我没有这个心气,这些东西还是给你们年轻人才行。” 花琅接过书册,瞬间明白了为何这本书沦落到垫缸的命运——这是一本《生道论》。 功法可分为生杀二道,生道不同于医术,修生道可谓是损己利人,再加上修仙之路资源何其重要,修生道人少功法亦稀少,极有可能,修个几年也和凡人没有区别,因此,修生道者是少之又少。 但花琅现在是凡人,反正她也修不了杀道,即使真是一本废书,她也想试试。 而且,她碰巧得来此物,又碰巧进入虫潮肆虐的填城,天意注定,自然不能作壁上观。 “婆婆,那这枚珠子您收下吧。” 老婆婆又看了一眼花琅的脸色,她接过珠子后,目光一转道,“天亮咯,你娃不是要回东域吗,准备准备,老婆子我带你去找人。” 花琅点头,乌家手眼通天,哪怕是藏在填城也不见得安全,她必须尽快去东域找谢寒惊。 花琅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如今身为凡人,哪怕是再轻的伤势,也有可能恶化。 二人移开雕塑,出了屋子,本就凌乱的小院像是狂风过境,杂物通通被翻个底朝天,花琅抬起头,就见屋顶那为数不多的几片瓦砾又少去小半。 简单收整了一下院子,老婆婆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花琅出了门,一会带你娃找的霖娃,她就学过那些书,现在本事大着呢,玉京和填城中间的啥子传送阵,就是她娃搞出来勒,你娃一会儿见她就晓得了。” 老婆婆一边碎碎念,一边带着花琅穿过杂乱更甚的街巷,通过半开的大门,还可以看见门内人正在收捡被虫潮撞碎的东西。 花琅从一张张麻木的脸上扫过,她想起来了罗水庄的虫潮,可那些虫子根本就不会爬进村庄,在玉京和棣宫底下的填城,怎么反而深受其害? 虽然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但花琅重新当人后,只是熬了个夜,她现在就觉得头重脚轻、脑门突突地跳,根本想不下去。 花琅便试着再次呼唤系统,“001,你在吗?” 依旧没有应答。 自她从鬼渊里跑路,醒来发现躺在乌家灵舆上时,她就试过联系001,可001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花琅心中忐忑,该不会,是和它没说的坏消息有关? 绕过拐角,前方已至巷头,花琅抬眼就又一次看见了那座雕塑堆成的墙。 墙前围着许多人,花琅估摸了一下,这道墙应该是将填城整个包绕在了一起,至于作用,大约是为了应对虫潮。 忽然,走在旁边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加快了脚步,花琅疾步跟上去,眼见她要摔倒,花琅连忙扶住了她。 “霖、霖娃呢?” 顺着老婆婆的视线望去,花琅这才发现一个被夹在巷头和雕像墙中间、已经倒塌的屋子。 那边围在墙前的人听到动静,纷纷都走了过来,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率先喊道,“余老婆子。” 余婆婆指向废墟,问道,“怎么回事,霖娃呢?!” 男人沉默片刻,在余婆婆的追问下,才闷闷开口道,“霖妹,没了。” “不可能,都在骗老婆子我对不对,霖娃本事大,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我的霖娃啊——!!” 男人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听着老婆子撕心裂肺的哭嚎,他只是神情微有落寞,“这里死的本事大的娃娃还少吗……霖妹尸体已经按照规矩丢到墙外了。” 又有人问道,“昨天她和你一同上的玉京,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霖妹一向神神叨叨,余婆你跟着她,中间就没发生什么事?” 余婆婆擦着泪,“霖娃喊我不要跟到她,我哪晓得她去了哪里……”她忽像是想到了什么,拔高语气道,“不对,霖娃肯定是去断楼那边了!九年来,每次上玉京她都要去断楼看那瘟神的坟!” 话音一落,像是为了迎合余老婆的话一般,废墟中最后一处苦撑的屋檐也彻底塌下,飞灰静去,露出了一座矗立着的雕塑。 众人被动静吸引,纷纷沉默地看向雕塑,半响后,男人打破了寂静,他叹气道,“霖妹还记挂着她,看来,这也是她自个儿的选择。” 老婆婆则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口子一般,冲上去对着那座站立的雕塑又打又骂,“就是你这个霉神,死了都不让人安宁,非要害死填城里头所有的人才好……” 没有人去阻拦,只有余婆婆的哭嚎声震天。 “你是?”那男人看向花琅。 花琅答道,“昨日婆婆带我来填城的,婆婆带我来这里,本是想让……送我出中州……” “出中州,这件事找霖妹有什么用?”那男人神色疑惑。 花琅莫名感到一丝诡异。 没等她再说什么,那男人看了看她的脸,忽然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和其它人聊起天来。 余婆婆的哭声还在继续,花琅走上前,本想安慰她。 可一走近废墟,她就注意到了那座雕塑的不同之处——它被刻上了脸! 从刻脸之人的雕功来看,应该并非雕刻雕塑之人,线条虽并算流畅,但胜在刻得十分细致,眉目几乎到了可以传神的地步。 雕塑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这是花琅第一次见到容成云玹的脸,五官果真与她极为相似,雕塑持莲被立放在废墟中,唯一的颜色是大片大片发黑的血迹,看起来神圣又恐怖。 不好! 花琅后退一步。 “这雕塑……霖妹什么时候给雕塑刻的脸?”果然,就在下一秒,有人也发现了雕塑异常之处。 余老婆子终于抬起头……她的躯体像是抽搐了一下,随后,她立马转过头,目光死死盯向花琅,“是你带走的霖娃……” 第68章 “是你!我想起来了!!”那正苦思的男人也看向花琅,他的话如重锤落下,“……十几年前,我在霖妹家见过这张脸……你、你你你果然没死!” “赔我霖娃的命来!!” 花琅开口解释,可这群人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辩解,见众人神色不善地朝她冲来,她只能一边逃一边道,“你们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口中的霖妹!” “她在撒谎,她身上有万象珠!老婆子我本想让霖娃认认她的脸,结果昨天带她回来,今天我那苦命的霖娃就死了!哎呦哎呦霖娃哎,是老婆子我对不住你!!” 巷子内各门互通,花琅对地势不熟,转瞬,她就被逼进了一个巷角。 望着眼前高墙,花琅可谓心急如焚,当仙当妖的时候,翻面墙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可现在,光是跑了这一截路,胸口就一阵一阵发疼,眼前也是时不时发黑。 怎么办! 躲过一把飞来的菜刀,花琅额头上沁出了汗,浑身的伤口也重新泛起疼痛。 几个追上来的大汉将她堵死在墙角,有人激奋道,“把她捆起来!她敢活一次,我们就杀她一次!” “砍掉她的手脚,把她丟到墙外,让她也尝尝被虫子咬死的感觉!” 花琅的后背已经紧紧贴在了墙上,她快速地打量过整条巷子,很快,她就绝望地发现,现在追上来的只是一部分人,哪怕借助柴堆从侧面逃出去,她也只会被两波人直接堵在中间! 有个大汉利落地直接提着刀就走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地扬起刀,寒光刺目,眼见刀尖就要落在花琅身上时—— 刀停下了。 准确来说,除去花琅,所有人的肢体都僵住了。 花琅先是从刀口下挪出,随后才抬头,看向了停在巷子里的灵舆。 灵舆玉洁,看起来与脏污的巷子格格不入。 大汉们只能转动眼珠,惊怒地看着这一切,可任凭再如何努力,依旧是连一根指头都无法动弹。 白纬轻动,花琅本以为是那群戴着面具的乌家门客,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过一次,恐怕第二次就难了。 没想到,轮椅声响起,一张含着恰到好处浅笑的脸从白纬后露出,他道: “又见面了,花师妹。” * “在填城待了一日,想来,师妹应该对容成云玹此人有了初步了解。” 花琅在灵舆上用了早膳,终于是有了些力气,她摸向涂了药后,正在快速愈合的伤口。 听到乌庭阙的话,花琅想到了去鬼渊前,他说的“等到了中州,自会认识容成云玹”,她当时只以为他在卖关子,没想到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早就猜到了我会跑?还有,我被追杀的时候,你一直在袖手旁观!?” 乌庭阙听出她话中质问之意,却并不动怒,依旧和声说道:“花师妹多虑了,乌某一向忙于事务,今日出手相救,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说完,他甚至给了花琅一个台阶下,“至于出逃一事,想来是花师妹对于此次合作诚意尚有不满之处,是乌某考虑不周。” 花琅直言道:“合作?乌公子心中怕是只将我当作掌权的棋子吧。” “中州在鬼渊设下杀阵,你明知我要往鬼渊去,却半分提醒也无,我险些死在阵中,你的手下才姗姗来迟。若鬼渊一役得胜,你便可趁机借助金家坐稳高位,若败了,你再救我留作退路,借容成云玹的身份收束权势,乌公子真是半点亏也不吃。” 乌庭阙摇头道,“花师妹,你错了,”他看向花琅,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鬼渊一役,无论如何,都是魔族赢,乌某从未想过从中获利。” 花琅觉得他话中有话,本想追问,乌庭阙又道,“至于乌某的门客,他既敢怠慢花师妹,那便是怠慢乌某。” 他放下茶杯,花琅就见屋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捆住双手、戴着面具的黑衣男被推了进来。 “花师妹想如何惩戒他?” 花琅颦眉,不明白他此举深意,“乌公子不是要聊合作?” 乌庭阙依旧没让黑衣人下去,黑衣男便继续跪在地上。 乌庭阙朝花琅推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为示诚意,乌某特意带了此物。” 花琅掀开盒盖,一枚熟悉的戒指静静卧在盒中,“是我在青莱的储物戒……” 失而复得虽然惊喜,但花琅已经知晓容成云玹绝不是那么好当的,自然不愿就这么被打发,“乌公子的诚意就是这个?” 乌庭阙道,“除此之外,乌某还可应允花师妹三个要求,如何?” 花琅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真愿松口,毕竟如今她与乌庭阙身份悬殊,乌庭阙若是真想拿她怎么样,她也无法在明面上做出什么反抗来。 诚意确实十足,花琅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谢寒惊,可谢寒惊如今远在沧峦,乌庭阙绝不可能放她离开中州。 花琅沉吟片刻,还是道,“帮我找一个人。” 乌庭阙颔首,“花师妹请说。” “我的二弟子——燕容。” 鬼渊一役,修真界大败,谢寒惊说燕容也在鬼渊,无论他是修仙还是修魔,此刻处境恐怕都凶险万分。 可她话音落下,却迟迟未有回应。 花琅望向乌庭阙,见他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顺着乌庭阙的视线,花琅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迟来的熟悉感…… 【作者有话说】 狠狠地迟到了(尴尬拭汗)[求你了][求求你了] —— 临时粗工赶出来的前一章已经修好啦,简短总结一下增加内容,不想回看的宝宝就不用烦恼啦:小谢不争前三是想去中州找小花、调整京令的内容由小谢说出口、简短提要了一下小花新的身份是凡人,然后修改了一下对话(比如老婆婆,给她加了点个人用语),调整了一些描写(比如“深洞一样的洞”,这种我脑子下线写出来的东西)。 一想到自己干了什么,我就想:(将自己挂到树上)(用藤条抽打我自己) 第60章 断腿之仇 花琅抬手,终于将黑衣人的面具揭下。 一张昳丽面容显露出来,多年未见,容色愈发靡丽,几近雌雄难辨。 “……燕容?” 最让花琅意外的是,燕容那双曾是琥珀色的瞳孔,如今已成了纯黑,此刻,这双隽秀依旧的眸中,藏着些她历经世事后方才读懂的情绪。 “你恨我,为什么?” 花琅愕然地看着燕容。 谁都能恨她,唯独燕容,是她从未想过会恨自己的人。 仿佛又只是花琅的错觉,她再看去时,燕容神色又恢复了正常,是她熟悉的,一如九年前的阴郁沉默。 乌庭阙适时开口:“花师妹,燕容如今,已*是我乌家的门客。” 花琅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她看向乌庭阙,虽然她更想追问燕容的事,但眼下确实不是时机,她便转而问道,“乌氏门客众多,你为何选择派他去鬼渊?” 乌庭阙摩挲着指间戒指,他没有直接回答花琅,只道,“光是在一座小小填城,以容成云玟这个名字,就能卷起一阵血雨腥风。棣宫和玉京近年虽拥戴昭明使,可各大家族总归是鱼龙混杂,你在中州的日子,不会太平。” 花琅隐约嗅到了他话中暗藏的危机,“你打算让燕容跟着我?我原以为你会派别人。” 乌庭阙并未介意她的怀疑,而是含笑道,“若是其他门客,花师妹心中定会抵触。你们既曾是师徒,想来师妹不会拒绝。” 这话倒是实情,花琅斟酌道:“剩下的两个条件,先寄放在乌公子处,想来乌公子也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乌庭阙颔首:“自然,君子一诺,重于九鼎。” “走吧,花师妹,棣宫到了。” 乌庭阙推动轮椅,屋门应声而开,经过燕容身边时,不等花琅动手,他身上的束缚已自行松脱。 花琅落后半步,她顺手扶起燕容,暗中打量起了他。 她想到了在鬼渊的时候。 当时,杀阵大成,传送阵又彻底消弭,谢寒惊被沧峦的人围住,无人顾及她。 那个时候,她已经瞥见了沧峦弟子身后,正站着一群极为奇怪的黑衣人,他们盯了自己许久,却始终袖手旁观。 闭眼之前,才见为首的黑衣人朝杀阵而来。 如今看燕容毫发无伤,花琅暗忖,难道他的修为已到能在杀阵中自如行走的地步? 难怪他能成为乌氏门客。 燕容站起身,他的身量已不复当年瘦弱矮小,如今甚至比花琅还高出不少。 九年的时间,花琅有些恍惚,这是否意味着,她真的改变了燕容的命运?照这个修炼速度下去,燕容将来,说不定还会成为中州赫赫有名的尊者。 虽然心中仍有芥蒂,但想到燕容能到如今成就,恐怕在这九年来吃了不少苦头,花琅还是软下心,“你若是不愿跟着我,我可代你向乌庭阙回绝。” 第69章 燕容垂眸静立,半晌才低声道:“不必……跟着师尊,是我自己的选择。” 花琅可算有些安慰,她点头问道:“如今你成了乌氏门客,身上的寒毒可有解法?” 燕容愣了下,似没想到她会提这个,顿了顿才道:“寒毒……” “怎么了?”花琅疑惑追问。 “没什么,”燕容没想到花琅仍记得此事,九年了,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寒毒,他自己,也快要忘记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花琅重新提起心来,如今燕容成为乌氏门客,入魔一事应当解决了,可寒毒一日不除,他就要白白多受一日折磨。 见乌庭阙的背影已消失在前方,燕容似是不习惯有人关心,他忙说出憋了许久的话:“不要相信乌庭阙。” 随后,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了花琅。 花琅想要接过,却发现他捏得极紧,不像是要松手的样子。 花琅疑惑地抬头,却见燕容也皱着眉,她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个裹满了血泥、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东西,现在正死死叼着燕容的衣角,这才让他无法松手。 “……煤块?” 燕容低声道,“快松手!” 好不容易将煤块扯下来时,它嘴里已多了一截布条。 花琅取下碎布还给燕容,她忽然想起什么,瞥了眼燕容的衣角,果然,那里正缺了一块。 在鬼渊时,谢寒惊和燕容果然碰过面。 二人已走到了灵舆外,乌庭阙正在前方,燕容怏怏扫了眼袖口,重新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掠过花琅,朝着另一方向而去。 “这里便是棣宫了吧。” 灵舆穿过云海,花琅终于看清棣宫全貌。 作为中州权势家族的聚集地,棣宫云殿错落、仙阁遍布,虹桥玉道相互勾连,一砖一石都精致如雕玉。 踏上虹桥,花琅随乌庭阙往乌氏府邸走去时,乌庭阙才开口道:“等到中州论道会最后一日,乌某会向众人宣布昭明使回归。这几日,花师妹便暂在乌家歇息,其余事宜,待师妹用过晚膳,乌某再与师妹细说。” 花琅一直等着乌庭阙问自己为何成了凡人,可他仿佛早已知晓,对此毫无反应,甚至还妥帖安排起了晚膳。 “这一路都是我在问乌公子问题,乌公子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乌庭阙道,“我想知道的事,自会亲自去寻答案。” 自见面起,他便颇爱说些提点花琅的话,“在中州待久了,花师妹便会明白,旁人嘴里的话,往往都不是真相,许多问题,终究要靠自己去解答。” 花琅若有所思,她本是想再问些问题的,乌庭阙的话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人既然想利用自己,那她需要的信息,定会主动给她送来,而他不愿意说的事情,恐怕问了,也得不到实话。 这么一想,确实不如自己去寻找真相。 “花琅受教了,那乌公子,我们明日再会。” 本想约在今晚的乌庭阙微蹙眉头,还是极具风度地应了下来,“期待明日再见到花师妹。” 用过晚膳,花琅慢悠悠从怀中摸出一本《生道论》和一只煤块。 她将煤块放在床上,用被褥圈了起来,“这里是中州,你可千万别乱跑。” 中州恶妖,即使是妖宠也不得踏入半分,思前想后,花琅只能暂时将煤块放在屋内。 叮嘱完,花琅才翻看起《生道论》。 原以为是一本枯燥冗长的功法,没想到,这本书犹如风物志一般,记载着各地各物,“万物有灵兮,山精海怪、走兽草木,灵气皆从中而出,杀道崩散灵气,生道则修复其本……” 就这样,转眼已近天明,花琅虽修炼了足足半日,但除了消去了她一夜未睡的困顿感,其余什么用处都没发觉。 叹了一口气,花琅转头看向煤块,它正极为焦躁地在被褥圈里乱窜。 花琅不明所以,“煤块,你怎么了?” 煤块顺着她的手臂,直接爬到了头顶,却依旧没有安分下来,花琅甚至按不住它,就像是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让煤块极为不适一般。 一人一妖又闹了半个清早,等到花琅要出门时,她只得将煤块紧紧关在屋内。 花琅与乌庭阙约在玉京一间颇为偏僻的雅楼里,甫一入座,她便明白乌庭阙此举用意。 窗对面是家茶馆,侧耳便能听到不少东西,稍加整理后,花琅便对眼下形势有了个大概了解。 首先是她即将应付的容成一氏,说来倒奇,容成氏虽有真仙,但论势力却不及乌家,一是因为门客数量稀少,二则是因为其血脉极为特别,天赋虽高,却子嗣凋零,连支旁系也无,数百年来都是一脉单传。 底下的人很快就顺着这个话题,聊到了容成云玟,花琅耳力不比往日,她又将头偏过去了点。 “这些日子,昭明使未死的传言是愈演愈烈了,张兄如何看待?” 注意到他们这一桌的人越来越多,那张姓男子扬高声音,摇着扇子道,“依我看,这都是乌家搞的鬼!” 这话一出,众人目光都聚了过来,花琅索性不再遮掩,直接趴上窗沿。 “当年她死的时候,张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乌家如今这般做派,真是把大家都当成傻子戏弄!” 有人犹豫道,“可……可那慕容筠不是就活了吗?” 猛然听到熟悉的名字,花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下一秒,那张姓男子就接话道,“慕容筠能瞒天过海、破道修魔,那是她根本没死,何来复活一说?九年前,乌家就借慕容筠未死的由头,造谣昭明使还活着,如今竟传她要在论道会上现身,真是可笑!” 慕容筠没死,还去修魔了? 花琅被这个消息打个措手不及,底下的人还在议论。 “昭明使的坟,估计就是乌家自己启开的!” 众人闻言,都纷纷认同地点了点头。 有人又问,“乌家已掌权中州,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 话题渐渐偏了,花琅皱起眉——既然没人信死人能复活,乌庭阙凭什么觉得能瞒天过海? 张姓男子还在高谈阔论,“这里面的缘由,今日我敢说,在场诸位怕是都不敢信!当年乌家势力远不如现在,那乌庭阙为了攀附容成家,竟不惜断去双腿来换……” 花琅还没听完,窗户忽然自动合上,底下的声音瞬间被隔绝了个干净。 她回过头,就见有人推着乌庭阙进了屋。 花琅嘀咕道,“我还没听完呢。” 乌庭阙道,“花师妹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直接问乌某。” 花琅看向他的腿,想了一下,还是换了话题,“论道会还有几日结束?” 乌庭阙:“三日。” 时间比花琅想得短了些,她又问,“目前看来,哪怕是有慕容筠在前,也没有人会相信死人能凭空复活,这件事你可有什么计划?” 乌庭阙摇了摇头,反问道,“为何要让这些人相信?” “论道会上,各大家族与四位掌门都会承认你的身份,你会住进容成家,继承容成云玟的权势,到时候,真假又有什么关系?” 花琅颦起眉头,这大概是一种上位着的思维,只要权柄在握,指鹿为马又何妨? 而且,只要在高位坐得够稳,日子久了,假的,不就自然成真了? 花琅道,“乌公子已然权手遮天,恐怕并不如这些人所说,是想借容成云玟起势。而且,从填城凡人的反应来看,容成云玟的名声,似乎也不能成为乌公子的助力,我很好奇,乌公子大费周章,到底是想取得什么东西?” 乌庭阙摩挲着戒指上的刻兰,他对那些凡人并不在意,“花师妹不必再记挂填城的事,容成云玟是为剿妖而死,玉京和棣宫祭奠了她十来年,在玉京,没有人比她的名声更好。” “至于我想得到的东西……”乌庭阙取下了戒指,他翻过戒指,花琅瞧见了戒指的指腹面,有一处极为明显的凹槽,像是刻戒之人不小心所留下。 “如今乌某身居高位,并无他求,只是想知道当初的一些真相罢了。” 说罢,他将戒指推向花琅。 “乌公子这是何意?”花琅不解。 “这枚戒指能号令乌氏门客,燕容此人虽与你有师徒之缘,但他行事莫测,不可全信,”乌庭阙眸色沉沉,“接下来的日子,昭明可就要小心了,他们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花琅接过戒指,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已经改了称呼。 这段话重点太多,抛开燕容,花琅问道,“到底是谁杀死了容成云玟?” 乌庭阙说出了一个花琅意想不到的答案,“昭明死在中州和天狐一役中。” 天狐? 可天狐已经灭族,花琅还能提防谁? 天狐一族的残余手下,还是……只有她知道、尚且活着的天狐少主谢寒惊呢? 第70章 和乌庭阙分别后,花琅托乌氏门客拆去了在房中找到的数道镇妖阵,这才让煤块安分下来,剩下的时间,她都在房中抓紧时间修习《生道论》。 如今形势不明,她又只是个凡人,无论敌人是谁,动动手指都能摁死她,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学会自保! 转眼,三日便过。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花琅得知论道会地点后才发现,中州的论道会竟在断楼举行。 有人来替花琅换好繁琐衣物,等到事毕,侍女们都候在了门外,她看向了躲在被子下的煤块。 今日论道会,花琅自然不能带上它,反复叮嘱完煤块,花琅这才踏出屋门。 花琅坐在灵舆中,还不忘掏出《生道论》来看。 “吱呀”,推门的轻响声,花琅转目看去,是燕容。 “你怎么来了?”花琅忽又想起今日他就要跟着自己去容成家了,便恍然道,“是乌庭阙让你过来的?” 燕容郑重地摇了摇头,“不是。” 他脸上的神色莫名让花琅有些不安,“怎么了?” 燕容已走至花琅面前,他忽然一把拉起花琅,低声道,“师尊,趁现在还来得及,快逃!” 花琅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她不可思议道,“等等,燕容,你到底想说什么?” 燕容急声道,“师尊,你知道为什么,乌庭阙要大费周章,做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花琅这几日已听过三次,第一次是在茶馆,第二次是她问乌庭阙,第三次,就是现在。 燕容给出了与乌庭阙截然不同的答案。 “在乌家权势低微时,乌庭阙用一双腿,换来了和容成云玟的婚约。可是,没等到乌家借着婚约乘风直上,容成云玟就死了。如今容成一氏已有玄渊使,你若是去了论道会,必然要代容成云玟,偿还他的腿!” 【作者有话说】 换了新封面[加油] 第61章 密室再会 花琅听闻这等秘辛,神色却无半分波澜。她合上《生道论》,抬眼看向燕容,“燕容,带我回中州的是你,现在你又要让我走,为什么?” 燕容一愣,他很快解释道,“我为乌庭阙所用,本该不将此事告知师尊,但这几日,所闻所见,都让我心中难安。” 花琅望着他——这还是燕容头一回与自己推心置腹。当然,若这并非谎言,或许她会更安心些。 她未多言,只试探地问,“我该如何离城?” 燕容立马道,“断楼那边无需师尊露面,若是现在逃走,在三个时辰内,都不会有人知晓此事。” 花琅眉心一动,不等她继续发问,燕容就向她递来了一块京令。 “拿上此物,师尊必然能够成功出逃,”似是了解花琅心中想法,他道,“无论师尊想去哪里、找谁……都自由了。” 花琅没和他客气,伸手便接了过来,“看来你很清楚我想去哪里,那你认为,我这一路,会顺利吗?” 燕容低声道:“若是担心乌庭阙的话,师尊尽可放心,他现在应该已经被要事绊住,短时间内不会寻来。”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门应声打开,灵舆也停了下来,花琅看着身边面容平静的燕容,心沉了下去。 她不信原著里那个汲汲于权势的人,会只为向死人复仇费这般功夫。复仇或许有,但绝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乌庭阙的真正目的,定然是为了利益。 如今的局面,怕是有人知晓乌家将得的好处,按捺不住了。可让她意外的是,背后之人竟能直接策反燕容——这一计确实打得她和乌庭阙措手不及。究竟是谁有这般权势? 被燕容半胁迫半诱哄地踏出灵舆,花琅看向前方,街道荒废蜿蜒、空无一人。 “师尊,前方就是城楼了。” 花琅明白,接下来,恐怕才是真正的死局。 她正要张口,可拖延时间的想法还未实施,燕容又催促道,“我们快些走吧,等乌家的人追上来了,就来不及了。” “你会和我一同离开中州吗?” 燕容摇了摇头。 花琅故作不知情他背后势力另有其人,“可你如今已背叛乌家,若是不走,我怕你会遭到乌家报复。” 燕容转过头来,花琅也看清了他眼底的阴郁和躲闪。 往日他总是眉目阴沉,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一般躲藏着,现在,他的不安褪去了,另外的东西,就浮现出来了。 他似是真诚道,“师尊离城后,弟子留在中州,师尊就不必担心追兵一事了。” 花琅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意味深长道,“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觉你我命运何其相似。那时我便想,命运处处皆是转机,要是能改变个一星半点,或许就有什么不同。可惜我终究没能做到——好在你如今修为地位皆已顶尖,若为我放弃一切,我又怎能安心受之?” 燕容看着花琅,忽然莫名道,“师尊既知你我相似,那师尊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如何对待这世间不公?” 花琅听着他的质问,一切都豁然开朗。 “燕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花琅定定看着他,“我从不认为你的做法有错,你我既然利益相悖,那如今局面,也是无可厚非。” 燕容心漏一拍,猛地抬头看向花琅。 花琅追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我和谢寒惊与你并无任何纠葛,你在鬼渊,就对他下手了吧。” 燕容的眸光瞬间露出恨意,他看着花琅冷声道,“师尊,有些问题,还是别问这么细为好。” “走吧师尊,我知道您要去东域找谢寒惊,过了这城楼,便能遂愿了。” 花琅看向城墙,皱起了眉头,拖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人发现她? 按照乌庭阙的性格,绝不可能在最为重要的论道会一日出此纰漏,难道是……有人将乌庭阙派来的人,提前给解决了? 能与乌家抗衡,难道是容成家? 花琅反复利用现有的信息思考,又很快意识到了信息的局限性,至少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容成家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花琅走向城墙,她的腰后被锐器抵着,眼见二人已抵城墙下,花琅道,“在我‘离开’之前,告诉我,是谁要你这样做?” 燕容的手从她腰后撤开,他摇头道,“没有谁,只有你我。” 被迫踏上了中州外的土地,花琅警惕地看向周围,本以为城外会守着取她性命之人,可令花琅没想到的是,正如燕容所说,只有他们二人。 难道自己真的会错意了?花琅往外走去,可忽然,她的左肩附近,汇聚了一股似是灵气一样的东西,她捂住胸口,狼狈地往旁边一躲,立马过转头! 一把剑。 一把剑,一把无人驱使的剑,却像是拥有意识一般,从空中再次向她冲来! 一股极为微妙的力量让花琅瞬间感受到了这把剑身上,不同于灵妖魔三道的气息,极为诡怪,难道这就是燕容必须要让她走出中州的原因? 来不及思考,花琅连忙躲过这把剑,可这剑犹如有着精密的思考一般,竟然预料到了花琅的躲避方向,灵活地转动剑身,就要刺上花琅! “铮!!!” 一声锐响,剑身被一股力道回转,剑尖因此避开了花琅要害,只以依旧锋利的剑侧将花琅锁骨划出一道血线。 花琅劫后余生,看向赶来的人。 原本站在城墙下的燕容早已不知所踪,现在是一个穿着和她同色锦衣的男子,那人看不清面貌,只觉五官一片朦胧,但出招的威压还是让花琅很快认出他来。 是沙城里的那个怪人! 弯曲的剑转眼被他折成一团废铁,那股诡异的气息不甘地在空中扭动一番,随后,废铁猛地掉在了地上,而远处,重新冲来了一把刀。 花琅瞳孔紧缩,这股气息居然可以转移! 男人几步瞬移到了花琅身边,他似乎也对这东西有些不解,花琅见他出手,接连又折了数把兵器,可远处,源源不断的武器又向着二人而来。 “快进城!”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花琅急道,“它似乎不能踏入中州!” 男子却站在原地不动,像是非要与此物一较高下。可那些诡异力量次次都冲着花琅而来,她实在没心思陪他玩这危险游戏。 她找准时机,趁着他们缠斗时,猛地朝着城墙冲去。 可瞬间,那武器哐当落地,被遗弃在城墙下的另一把武器直冲花琅而来—— 眼看躲闪不及,花琅眼前瞬间有一道白光闪过! 武器和那股力道都凭空消失,花琅也顺势冲进了城内。 她看着还站在外面,正张开五指不知道在瞧什么的容成云玹,松下一口气,道,“你不是乌家的门客?” 确认将那股力量关进无咎舟后,容成云玹看向花琅。 “连个金丹修士都能骗你,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71章 花琅被他一呛,不等她回话,容成云玹又道,“行了,走吧,再不走,那群老东西可坐不住了。” 花琅被他带着重新登上灵舆,她转目看去,雪白的地板上,猩红的、尚在流淌的血迹刺目,看来这上面的叛徒,都被他一个人解决了。 至于燕容,他应该已经逃远了。 灵舆朝不远处一座高耸的道坛而去,路上,花琅警惕地确认道,“乌庭阙呢?” 容成云玹颇不在意,“没死。” 花琅:? “他到底怎么了?” 容成云玹不悦道,“你问他做什么?与其担心他,你倒不如担心一下,接下来的论道会,没有他出面,你该如何应付那群老东西吧。” 花琅一顿,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道坛转眼已至,她隔着白纬,首先看见了高座上的六人。 怎么只有六人?花琅打量过这几人,一处空位是乌庭阙,那另外一个空位是谁的? 灵舆终于停了下来,花琅也顺利地听到了台下乌泱泱人群零星的议论声。 “让这么多人在此候着,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脸面?” “你看,是乌家的灵舆,乌庭阙今日来不了,里面坐着的,莫不真的是昭明使?” “怎可相信这种风言风语,若是这世间真有这本事,让死人都复活了,那天下岂不早就乱套了!” “乌家那位不来就算了,毕竟今日他府上有妖暴乱,伤了数人,但这玄渊使为何不来?” 花琅攥紧手,有妖?难道是煤块被捉住了?! “容成家几百年来都是一脉单传,要不是昭明使死了,这玄渊使还不一定能出生呢,自然是他听到这疯话,故意避开论道会,不愿露面来做这谈资。” 容成云玹按住欲起身的花琅,瞥她一眼:“我们容成家的人,岂能为几句闲言碎语就出去与人争执?你不能露脸。” 花琅略过他话里若有若无的嘲讽,“我们容成家”这句话,她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你就是玄渊使?” 容成云玹“嗯”了一声,他将花琅按在位子上,随后自己拂开白纬,走了出去。 伴着众人不解的讨论,花琅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今日论道会,吾代表容成家宣布——昭明使未死。” 简要地说完,他也不管众人此起彼伏的喧哗声,径直朝着台上位置而去。 台上六人纷纷附和:“昭明使未死,实乃幸事。” “那孩子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她能回来,老夫也安心了。” 众人按照既定的台词你一言我一语,花琅坐在白纬后,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穿透帷幕落在身上,玄渊使刚刚从这里走出去,又有这么多大能为花琅转移视线,一时间,众人竟然都忘了质疑死而复活一事。 有人大吼出声道,“慕容筠修魔苟活,她该不会也是个魔修吧!” “小友慎言,慕容筠喜好与妖魔为伴,岂能与昭明使相提并论?” 就这样,论道会吵了半日,直到最后,花琅依旧没有露面,她等得无聊,甚至又翻起了《生道论》,如果她没猜错,这本书可以让她感知到生灵之力,虽然这个技能并无什么用处,但她不过修炼几日就初有成效,心中还是万分惊喜。 容成云玹来找她时,她早已坐不住,她简要道,“我要先去一趟乌家。” 容成云玹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不行,你现在是容成家的人,去乌家做什么?” 花琅不知煤块是否真的暴露,她只能寻其它借口,“今日想要杀我的是我曾经的二弟子,他是乌家门客,我有事要问乌庭阙。” 容成云玹动也不动,“此事不急,等乌庭阙那边拿出禀复再说,何须你再去找他一趟。” 花琅皱起眉头,“你不是和乌庭阙一伙的吗,怎么,你不喜欢他?” 分明当初在无咎舟上,他还并非这个态度。 花琅不过寻常一问,容成云玹就像是被踩中痛点了一般怒道,“我不喜欢他?难道你很喜欢他?他找到容成家合作的时候,可没告诉我,你们中间有婚约。” 花琅不理解他的态度,难道他是害怕自己和乌庭阙联手掰倒他? 被自己的猜测逗笑,花琅压下嘴角,要是能掰倒玄渊成功继承容成家,那她就是天底下最成功的替身了。 她奇道,“按理说,容成云玟和乌庭阙的婚约,应该是中州俱知,你既然生活在中州,怎么会不知此事?” 容成云玹黑着脸,他自出生起,就被丢进无咎舟修炼,出门次数可谓少之又少,更别提知道这件事了,“婚约?我确实是在府内翻到过婚书。” 容成云玹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才继续道,“可却不是昭明和姓乌的婚书。” 花琅没有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他们二人的,那是谁的?” “和一个死人的,”容成云玹冷笑一声,“估计是因为太丢脸了,所以,中州除了我,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花琅隐约感到了什么不同,她想到乌庭阙交给她的任务,如今对于这种秘密极为敏感的她忙追问道,“死人,到底是谁?” 容成云玹却不答了,他看了一眼花琅,问道,“你身上的婚约,无论是和谁的,都必须作废,至于乌庭阙,你跟着他只会被利用罢了,他和你说的话,你最好现在就忘记,投靠容成家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不然,就如今日,你死在哪个角落,他都不会知道。” 听他这么说,花琅下意识怀疑是不是他派来的燕容,但想到面前之人实龄不过八岁,她还是暂将猜测压下,这家伙,比燕容还好懂。 她试探着拿出身上的刻戒,哄骗道,“他的东西还在我身上,我还需得还他才行,就算他骗了你,他和我之间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为好。” 容成云玹一看,果真皱起眉来,怒道,“他怎么把这个给你了!” 这枚戒指确实不能假手于人,思前想后,容成云玹极不情愿道,“那就今日一面,我明日一早就来接你!” 说罢,他俯身靠近花琅,花琅只觉得脸上微凉,她情不自禁摸向脸,却什么都没有触及,“你做了什么?” 容成云玹没好气道,“你既然是容成家的人,那就保护好这张脸。” 花琅想到了那些无脸雕塑,难道以前容成云玟也是从不露脸,“为何?” 容成云玹语气极为玄奥:“因为,容成家的人,脸上都有秘密。” 花琅:……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能有什么秘密? * 果真是煤块,花琅看着被炸毁的屋子,陷入了头疼中,没想到一向乖巧的煤块,最后居然创出这般大祸来。 夜色已深,容成云玹半点时间不容她多待,花琅只能抓紧时间,去找乌庭阙要回煤块。 找了守夜的侍卫问清乌庭阙在哪里后,花琅叹了一口气,根据脑中的乌家地图规划起了路线,这里实在是太大了,被追杀半日,她现在是又困又累。 愈往前走,周围的环境愈发阴冷了起来,半响都没看到走廊,花琅正疑心自己走错了路时,一道极为细弱的笛音在远处响起。 花琅精神一振,立马循着笛声而去。 转眼她就踏进了一个院子,院中,深黑色的石架占据了一整面墙,上摆着数枚莹润的玉石,笛曲正是从这里传出。 “灵音石?” 花琅打量着这个院子,很快,她就发现了疑点,按照这个屋子的大小,庭院怎么会这么小? 她后退几步,又重新走回灵音墙边,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微弱的生灵之气,从墙内传来。 果真有玄机! 花琅不抱希望地伸手一推,音墙顺势打开了一道缝,依稀可见里面有火光跳跃,像是在邀请花琅一般。 花琅犹豫片刻,但她想到这里是乌家,自己身上有刻戒,除去乌庭阙,都不得对她动手,乌庭阙又不在此处,就算撞上人,对面也不能拿她如何。 终究没有抵抗住好奇心,花琅侧身钻进了缝隙中…… 洞窟中,极为珍贵的灵音石在这里犹如碎石砾一般散落在地,无数曲谱随意地堆叠在一起,各式各样的笛子被摆在高处架上。 花琅几乎被这些东西晃了眼,但那股极为微妙的生灵之气,并不是从这些东西身上传来。 于是她继续往深处走去…… 穿过无数间堆积天珍地宝的洞室,那股气息终于越来越近,在花琅打开这最后一间洞室时,她立马发现了这里的不同之处。 不似其它洞室点着数盏长明灯,这里居然是漆黑一片。 她伸手取来身后洞室的灯,借着光明往前走去。 洞室不大,她很快就走到了最里面。 那里有一个如同供桌的东西,花琅缓缓低下灯—— 一截看起来已经有些枯淡,但依旧雪白的断尾挂在桌边,那股生机正是从这上面散发出来的。 花琅的视线从断尾上移开,看向了歪斜摆在桌上的玉盒。 第72章 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这截断尾,应该摆在盒子里,有人将它拿了出来,密室的门,也是他打开的…… 花琅仿佛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看来,这里确实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应该就在黑暗中,静静地盯着自己许久。 【作者有话说】 [求你了] 第62章 携月而来 花琅迅速转身,将手中滚烫的烛油对着侧后方泼出,随后她猛地朝着出口跑去。 烛油“噗”地砸落在地上,意识到自己泼空了的同时,侧边一把剑也抵上了花琅的脖颈,硬生生止住她的脚步。 “你是乌家的门客?带……”一道熟悉冰冷的声音响起,可话未完,两人都同时顿住了。 “你……” 花琅的指尖一烫,她身体未动,低下眼看去,是被烛油带出来的烛芯,烧上了她的手。稀薄的光亮中,她看见了地上一只圆鼓鼓、正盯着她看的黑团子。 花琅任由火光跳跃在她的手上,她轻声问道,“谢寒惊?” 长剑猛地收了回去,“哐当”被扔在地上,谢寒惊踟蹰片刻,*问道,“真的是师尊?” 花琅心中亦觉得不可思议,拉着谢寒惊走进点着长明灯的洞室后,她摸了摸脸上容成云玹设置的法术,一时也没有找到破解的窍门。 “是我,脸上的是……先别碰我,”花琅推开谢寒惊,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寒惊神色似乎有几分淡漠都盖不下的焦虑,被花琅甩开手,他瞳孔微微睁大,如同不知所措一般。 花琅移开视线,看向躲了起来的煤块,今日变故,估计都是这一人一妖闯出来的祸。 果然,谢寒惊解释道,“我寻着煤块来找师尊,为了躲避外面的人,才误入了这里。” 意料之中,花琅点了点头,又问清楚他是如何得到京令后,才确认眼前确实是谢寒惊无疑。不过此刻,更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看着谢寒惊,忽然有了主意:“你跟我一起出去。” 容成云玹很快会来接应,外面只有些侍卫——对于那些人,只要花琅说谢寒惊是谁,那他就是谁,这一招,还是跟乌庭阙学的。 估摸了一下时间,花琅拉着谢寒惊往外走去,看着一路上凌乱的石室,她问道,“你在找东西?” 谢寒惊应了声“嗯”,忽然反问:“师尊为什么会在乌家,那时师尊让我等,却没有告诉弟子,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 花琅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虽然她无心隐瞒合作一事,但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要是随意敷衍,恐怕只会越描越黑。 “我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等出去后,再与你细说。” 拉着谢寒惊钻出音墙后,花琅回头,才看见他一脸明显的闷闷不乐。 他那张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倒是稀罕,花琅好奇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师尊身上,好像藏有很多秘密。” “有吗?”花琅反思了一下自己,她不就只有系统一个秘密吗,这也算多? “嗯。”谢寒惊点了点头。 花琅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身上不也有很多秘密吗,比如你的身份、你想做的事情,甚至是你刚刚在找的东西。” 谢寒惊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睫半盖住了他的瞳孔,这居然也算是秘密吗?他若有所思,“师尊,我方才在石室寻找的,是乌家藏匿的某样法宝,据说能够……叫人起死回生。” 花琅最近听不得这种话,她拍拍谢寒惊肩膀,“少听点这种传言,都是乌庭阙搞的鬼。” “谁在里面!?”院外,忽然响起一道厉喝。 花琅看了一眼谢寒惊,不避不闪地带着他,大摇大摆往门外而去,“是我。” 打发走侍卫后,谢寒惊又不开心道,“师尊似乎与乌府众人颇为熟悉。” “乌府众人?”花琅直白道,“你是想问乌庭阙吧,我和他不熟,他要我替他办事……仅此而已。” 一路快走到大门,花琅总算是将合作一事说了个清楚。 听完,谢寒惊忽问道,“那师尊想和他合作吗?” 花琅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要是为了哪些东西就想和他合作,那刚刚石室里的珍宝秘籍,我就全部搬走了。” 谢寒惊忽然站定,他压低声音道,“既如此,师尊,我们逃走吧。” 花琅一愣。 是啊,她和谢寒惊都有京令,能轻易穿过中州结界。并且眼下,容成云玹正不满于乌庭阙的欺骗,只要她稍加挑拨,说不定,真能带着谢寒惊逃出中州。 而且主线那边,001也不见了踪迹。 天时地利人和,花琅可耻地心动了。 她也压低声音,道,“你确定吗?若是逃走,以后等着我们的,可能就是乌家的追杀了。” “留在中州,不也是危机四伏,”谢寒惊郑重道,“不过,无论师尊选哪条路,弟子都会保护师尊。” 花琅不知他胆子竟这么大,头脑一热过去,她考虑着更多现实的问题。 “若是离开这里,你甘心抛去当初修道的目标吗?” 谢寒惊眼珠微微一动,似是有些茫然,“……修道的目标?” 两人都站在天狐仇人的地盘上了,谢寒惊还没反应过来,花琅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她暗示道,“你当初踏上青莱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并未多想什么,”谢寒惊看着愣住的花琅,解释道,“弟子踏上修仙一路,只因家中长辈所嘱托罢了。” 花琅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原著中,谢寒惊踏上青莱,难道不是为了给天狐复仇的吗? 可天边已露微白,花琅觉察到周围静得可怕,眼下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要是再说下去,谢寒惊的身份暴露,恐怕还没等到逃出中州,二人就在乌家被就地正法了。 “前面就是大门,这些事,等出去了再说。” * “……” “……” “咳。”花琅打断二人的沉默对望。 被容成云玹打断了出逃计划的谢寒惊皱起眉头,对花琅道,“师尊,这人似乎是在沙城见过的那个怪人。” 花琅摸摸小心脏,还好没被容成云玹发现他们是想跑路,她故作镇定,“这位是玄渊使,我先前和你说过的。” 对面的容成云玹重重“哼”了一声,“一个弟子靠不住,又找来第二个,真是嫌命长。” 花琅颇觉尴尬,和谢寒惊耳语,努力挽尊道,“别看他长得大个,实际上就只有……” 花琅手上比划出了一个“八”。 “所以,他就是个小孩子,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谢寒惊有些不解,“八岁?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容成云玹看他们如此亲密,顿觉不满,“你们二人在说什么?” 说完,他就见对面窃窃私语的二人都向他投来了打量的目光,这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让容成云玹皱起眉头,“你如今既是昭明,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花琅见好就收,她坐直身体,“愿闻其详。” 容成云玹冷笑一声,视线扫过二人,“我们容成家有一道规矩,师徒之间不得私相授受。” 正襟危坐半天,结果就听到这个,这道规矩,恐怕都是那些呆得能刻字的老古董还在执行。 花琅抽抽嘴角,悄悄对谢寒惊道,“八岁,但心龄恐有八百岁。” 谢寒惊也立马附和花琅。 * 本以为容成一氏的府邸也会如同乌家一般华贵,可甫一踏入大门,花琅就愣住了。 与其说是府邸,倒不如说是一片山。 上长着数不清的古木,遮天蔽地的翠绿如扇层层铺开,蜿蜒曲折的屋宅穿梭其中,院墙高筑,将后方的景象遮了个彻底。 容成云玹一挥袖,灵气就在三人眼前构建起了一张详密的地图,花琅这才发现,容成家可谓是大得离谱,而且,不知是否是因法术的缘故,竟像是笼阔了春夏秋冬四季一般,花琅甚至能看清地图上灵气模拟的雪花。 容成云玹指向地图远端罩着白霭的地带,叮嘱花琅道,“这些地方都是禁地,未获许可,不得擅入,其它区域则被分为山、川、云三区域,你便住在此处,”容成云玹指向“云”。 花琅点了点头,记住之后,拉着谢寒惊便要往“云”走去。 容成云玹忽拦住二人,他抱手道,“容成家没有收徒习俗,所以,你们二人虽为师徒,他也只得算作容成家的门客来看待,门客不得踏入除‘山’外的任何区域。” 说罢,一道结界升起,将二人隔开来。 花琅不可思议地盯着容成云玹,“连他住在哪里,我都不能决定?” 容成云玹理所应当地点头,“等父亲出关后,由他承认过你的身份,你才能动用昭明使的权利。” 容成云玹的父亲,不就是《仙道》唯一一个神吗!花琅不认为对于一个神来说,得到一个假女儿能有什么好处,不行,她必须逃走! 第73章 对面的谢寒惊忽然悄悄摇了摇头,花琅看着他复刻的结界法术,顿时两眼一亮。 “好,既然如此,那眼下就先听你的。” * 坐在院中,花琅百无聊赖,她没想到,容成云玹竟比乌庭阙还要苛刻,连院门都不让她出去,花琅甚至怀疑自己的逃跑计划是不是被他看穿了,八岁的孩子,竟然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她心中想着事情,《生道论》也看不下去,毕竟要是靠修炼这本书打开结界逃出院子的话,恐怕还得再修八百年。 她随意地翻动后面的书页,忽然,花琅的动作一停。 她又翻回了中间的某一页。 这里的字迹,变了。 花琅仔细地看过这几行字,与回忆中的字迹仔细对比,终于确认——这是慕容筠的字迹! 慕容筠的字只出现在这寥廖一页,花琅猜测,应该是撰书者正巧与她相识,特意邀她写了一页。 想到这里,花琅便有些好奇撰书之人,书封书尾不见落款,她便就这这一页接着往后翻。 终于,在几经书尾的时候,她看见了一行字: “天狐生灵出众,若有机会,定要带他去见师尊。” 她接着往后翻,又见一行小字,“阿霖窥见了我的脸,还好此事未被父亲发现……” 书至最后一页,花琅也终于恍然,这本书,居然就是容成云玟所撰! 可以容成云玟的资质,怎么会修生道,还撰写此论?而且,听传闻,她自幼时就斩魔剿妖,必然是以修杀道为主,难道这本书当真有什么奥妙。 花琅一边考量,一边平复心情,抬起头,就对上了两只圆滚滚的眼珠子。 是煤块。 煤块叼着一支细巧的竹枝,花琅看着晃动的竹叶,她立马想到了地图上,“山”区域的竹林。 花琅接过竹枝,顺手卡进书里。 她摸了摸煤块,低声道,“告诉他,千万别去禁地。” 按照花琅的经验,对男主来说,探索禁地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是目前,绝不能再有半分变故,更别提容成家还有神尊坐镇,绝对不能招惹上这么一个麻烦。 煤块钻进黑暗,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第二日,它又叼来一朵檐铃;第三日,它叼来整片红叶……接下来的数日,它都为花琅叼来各个区域的小玩意。 无事的时候,花琅就早早坐在院中,等着煤块递来“消息”。 熟悉的黑团再次跳在桌上,可这次,煤块却什么都没叼。 花琅不可置信地戳了戳它,煤块这才吐出一枚莹润的小种子来。 这是哪里的东西?花琅接过种子,正思量时,忽然发现了不同之处,这种子里有一股庞大的奇怪力量。 “……沙城?” 谢寒惊把沙城给自己做什么? 花琅正要发问,可等她重新抬起头时,煤块已经不见了踪迹,留她一人捏着这东西坐立难安。 谢寒惊每日在“山川云”内打探,若是被发现了身份,又无沙城傍身,岂不是危险了。 直到晚上,花琅已经躺在了床上,她仍是辗转反侧,生怕听到什么捉妖的动静。 等到明日,她一定要煤块把种子叼回去! “哒。” 院子里忽有声响,花琅没有在意。 “哒哒!” 投入屋内的月光骤暗,一道巨大的黑影靠近了窗户。 花琅终于看向遮蔽了月光的巨大阴影,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爬起身。 “煤块,发生什么……”一把推开窗户,花琅却没有见到那只黑团,她忽然噤声,看向不远处,那高筑的院墙上,正坐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月光为他镀了层银边,他伸出手,接过煤块。听到推窗动静却也没有跳下墙,就这么坐在高处,逆光看着花琅。 “谢寒惊?”花琅惊愕地看着他,想到院外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路过,她连忙出屋,跑到墙下对谢寒惊低声道,“快下来,小心有人!” 谢寒惊对她摇了摇头,他肩上煤块忽然蹦向花琅,花琅下意识伸手去接,谢寒惊却趁机俯身一把拽住花琅,随后揽起花琅的腰。 等花琅回神时,自己也已坐在了院墙之上。 花琅磨了磨牙:…… “师尊,你看。” 没等花琅指责,谢寒惊就指向远方,转移了话题。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前方越过重重高墙,可见远山正飘荡着幽幽白火,像在暗夜中绽放的纯白花朵。 背对着温柔月光,在这静谧的夜色下,声音都像是飘渺了起来,“师尊,我已探清这附近路线,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花琅回过神,她看向谢寒惊被月光照亮的半张侧脸,眸光微动,“你真的想好了?” 谢寒惊点了点头,“师尊想去哪里?” “南疆地势独特,不易被人发现,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但师尊是北方人,若是不喜欢,亦可回北地,到时候,可以在……修建一个木屋……到时候……” 听着谢寒惊的声音,花琅心中天人交战:和谢寒惊一起逃出中州,眼下她遇到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可若是选择逃走,当初的自己不愿看见男主忘记仇恨,眼下,竟然要亲手带着他偏离轨道吗? 见花琅迟迟没有应声,谢寒惊看向她, “……师尊?” 第63章 初探禁地 夜风掠过高墙,吹乱了花琅鬓边碎发。谢寒惊的指尖仍扣在她腰间,掌心暖意透过单薄衣料渗进来。 她回过神,忽然明白这样猜测下去毫无意义——相处至今,谢寒惊也并非什么忘恩负义之辈,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他。 “谢寒惊,你只道天狐吗?” 被陡然岔开话题,谢寒惊微愣,是她不愿走了?他压下疑虑,还是点了头,“嗯。” 花琅瞧他神情,总觉异样,又追问,“说起来,你的妖身与天狐颇为相似。当年天狐一族在中州被灭,你就不好奇此事?” 谢寒惊终于明白她想说什么,他抬眼道,“家中长辈提过我的身世,师尊是想让我为天狐复仇?” 花琅更在意前半句,她不解地追问道,“家中长辈提过……这是什么意思?” 谢寒惊摇头,“十几岁前的记忆都不大记得起来了,师尊这么问,莫非知道些什么?” 花琅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见了乌庭阙毫无反应,原来是他根本就不认得仇人! 可这是原著里没有的剧情,这么大的疏漏,怎么会出现在这本细节详密的火文中? 她惊得脑子一片空白,磕巴着道,“我、我只是随口猜的,倒是你,难道你就不好奇那段丢失的记忆吗?” 谢寒惊低下眼,“长辈说我已惹了太多麻烦,往后绝不可再提‘天狐’,免得连累其余旁支。” 难道全书的复仇主线从根上就错了,最后才导致出现原书结尾?花琅心头疑云翻涌,可001不在,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 远方鬼火依旧跳跃,几乎要燃成白昼,不知底下埋着谁的枯骨。 如今的谢寒惊若要复仇,对上整个中州无异于螳臂当车。花琅忽然懂了那些天狐旧部的心思——既然他都忘记了,与其送死,倒不如就这么糊涂活着。 “我知道了。”花琅下定决心,“我们自然要走,只是这几天还有些事,再等段时日。” 谢寒惊听出她在回答他最初的问题,他的心思瞬间回到了逃走一事上,伸手环住她,谢寒惊将头埋在她肩窝,“师尊还想做什么?我帮你。” 花琅轻摸过他垂落的长发,“不必,你若能出府,便趁这段时间探清附近路线。棣宫悬于空中,离城墙又远,不提前规划路线怕是难以逃脱。” “好。”谢寒惊抬头时,花琅偏头便能看见他隐在阴影里的眼睛。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掏出那枚种子,问道,“你把它给我做什么?” 谢寒惊道:“既是我让师尊逃的,有了它,若遇追兵,你也能多几分招架之力。” 花琅忽然想起,他还不知自己已成凡人。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决定隐瞒——这事牵扯系统,不宜声张。 谢寒惊还在低声说着什么,花琅望着他脸上细碎的月光,仰头轻轻靠了上去。 二人肩颈相抵,在月光里静静望着远山的盈盈鬼火。 * “听说你非要见我?” 次日,容成云玹已站在了花琅院中,看着落灰的另一石凳,他又往后几步。 花琅点头,开门见山道,“这么久了,乌家还没递来燕容的消息?” 按乌庭阙的性子,做事绝不可能这么慢。 “早递来了。”容成云玹语气散漫,“你问这个做什么?” 花琅抽了抽嘴角,原来他一直在中间拦着,“燕容是我徒弟,他要杀的人也是我,既然有消息,我自然要看。” 容成云玹思忖片刻,在花琅以为他又要找借口时,竟爽快吩咐道,“去,把一周前乌家递的书简拿来。” 第74章 他看向坐在石桌边的花琅,“就为了这个?” 花琅点头,见他目光扫向桌下,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容成云玹瞥见桌下掉落的竹叶,脸色沉了沉。收回目光时,终究没忍住警告,“这几日父亲就要出关了,你有什么小心思,最好都收起来,别以为他看不见。” 这时书简已送到,花琅随口应付了他,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书简。 书简极大,原以为内容繁多,谁知只有寥寥几字,“燕容于断桥失踪,非罗家所为。” 就这?花琅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却再无其他线索。 “看完了吗?就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好琢磨的?”容成云玹催道。 花琅不甘心地要合上,动作却猛地一顿——这卷轴上的刻戒……好像印歪了,乌庭阙行事严谨,怎会在这种事上出错? 她心头一动,偷偷打量印记,见一片兰叶正指着“西北”二字。 等容成云玹走后,花琅立刻掏出自己的刻戒,用兰叶指向正西北,顺着兰花的方向抬头时,她抬起眉——那是禁地的方向。 乌庭阙要找的秘密在禁地,可她一个凡人,要如何才能进去? 花琅托着下巴犯愁,要挑拨两家关系,必定要从乌庭阙所求之物下手,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都必须变成能伤筋动骨的利益纠葛,才让容成云玹无暇顾及她。 谢寒惊已探过山川云三区,并无什么机密,难道真要去禁地才行? 又等了几日,谢寒惊那边已确认完路线。当夜,花琅在院中点燃了一把火。 火星顺着古木蔓延,很快便被人发现,趁此机会,二人往禁地跑去,夜色里,鬼火为他们引路。 高墙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漆黑,花琅伸手触碰,整只手缓缓陷入黑雾——这道结界居然完全不排斥她。 身后人声鼎沸,花琅连忙拉着谢寒惊钻进去,往禁地深处跑,里面无论是什么东西,她都打算借乌庭阙的身份毁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可真踏进禁地深处时,眼前景象还是让她愣住了——这里既非神秘洞天,也非宝藏秘境,而是一处虫窟! 万千虫豸爬满地面,层层堆叠,浓烈的妖气几乎让人窒息。 这些小虫本不该有如此强的妖气,除非……有人在刻意饲养。 花琅心头警铃大作,想带谢寒惊退回,却被猛然变强的结界弹了回来。肯定是容成云玹发现他们逃走,加强了外围结界。此时回去,也只能被他们捉住! 只有禁地的结界还没来得及加固,走着里还来得及! 谢寒惊也反应过来,选了条虫少的路,“师尊,走这边!” 花琅本想放火,又怕惊动虫群惹来更大麻烦,正犹豫时,忽然随着嘈杂声,谢寒惊握住她的手腕道, “师尊,放火!有人追来了!” 她回头,果然见结界处人影晃动。再顾不得许多,她掏出备好的火瓶,直接掷向远方。 “咔擦!” 火油倾泻,瞬间燃成火海,虫豸被烧得噼啪作响,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结界处的追兵见状,不知顾忌什么,竟再未上前。 花琅松了口气,与谢寒惊继续往容成家结界处奔,受惊的虫群四散逃窜,有的甚至往他们身上爬。 灵气震开一波,又来一波,几乎让他们寸步难行! 要是那枚珠子还在就好了……正想着,花琅胸口忽然一热,虫豸竟纷纷退散! 似曾相识的场景……她摸向胸口,那里放着的明明是沙城的种子,花琅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它们散开了!”谢寒惊反应迅速,立刻拉着她往外冲,花琅也顾不上多出来的事,专心于逃命。 眼看要到结界,花琅回头,本想去看追兵,可她的视线却被火光深处,腾起的一道数人高的火苗吸引。 只见那散发着阵阵焦臭味的火光深处,有一个黑影站起身来,看体型,明明像人、却有高大得古怪,四肢又长又粗,像是野兽一般。 火苗顺着它的动作跃起,而它竟像是不受这火势影响一般,缓慢地转动着身体,在看向了花琅这边时,猛然停住! 花琅几近毛骨悚然! “快、快走!” 花琅顾不得这是什么怪物,她看见火光中的那道身影动了起来,立马争分夺秒地朝着结界跑去! 密密麻麻的虫群涌向那怪物,她远远望见它的身躯在火光里愈发庞大。 “咔擦——” /:. 结界破开,二人终于逃出。 辨明方向后,他们朝城墙奔去,花琅频频回头,直到身后身后的火光彻底消失,才敢松下一口气。 “方才那是怎么回事,还有,中州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妖气?” “妖气?”谢寒惊疑惑,“师尊是说禁地里?难道有其他妖闯入了?” 不是从虫子身上来的吗?花琅正要反驳,忽然愣住——罗水庄和填城的虫潮,她也从未闻过妖气。难道这些妖气……本不该被察觉? 那她为何能发现?莫非是因为……容成云玟的《生道论》。 这里面一定有秘密! 城墙已在眼前,花琅暗忖:就算有秘密,现在与她也没有任何干系了! “不说这个了,我们快出去!” 谢寒惊点头,正要踏出城墙,她忽然道,“什么味道?” 花琅也闻到了——一股焦味混着腥臭,像有人将内脏丢进火堆,烤得汁水迸裂一般,极为难言的臭味。 她猛地睁大眼,是那只火中的怪物! 它一直跟着他们! 【滋滋——】 眼见就要冲出城墙,久违的电子音又在此刻响起,花琅没空理会001,一道腥风扫来,她狼狈地扑向一旁。回头时,只见个浑身漆黑、皮肤坑洼的怪物蹲在身后。 再看谢寒惊,他正与一柄武器缠斗。 这……难道是燕容?他也在附近? 怪物站起身,身上不断掉落黑色焦块,细碎的焦响中,一缕温和灵气从缝隙溢出,底下白皙的肤色也漏了出来,花琅这才惊觉——这怪物竟是个人! 那人的声音忽近忽远,却能直接盖过脑中的电子音,他像是才驯服四肢一样摇晃着朝花琅而来,像是洗脑一般,他念道,“别跑……别跑……” 第64章 真是好骗 花琅被这古怪如催眠般的声线惊得心头一跳,她看着那人缓缓朝她爬来,在反击与逃跑间犹疑不过两息间,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数道身影朝着这边奔来。 遭了,难道是来找他们的追兵? 这个想法还未压下去,就见那怪人伸出手,在一声声低念,“死……死……”中,无数人就像是纸片一样被撕碎,血珠和血块飞溅数尺远,如一朵转目而逝的血花一般。 他居然把这些人都杀了! 更令花琅惊骇的是,这人行为如此妖邪异类,周身的灵气却极为纯净,在她眼中,甚至能看见灵气中隐约的金光。 她瞬间有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这个人,难道是书中踏入化神的容成川? 下一秒,他就又开始低念着,“别跑……别跑……”,还覆着黑焦的手就朝着花琅探来…… 而谢寒惊那边,只见那把武器也受到了容成川方才灵气的扰动,微滞片刻,谢寒惊趁势将它震开,随后便退回城中来找花琅。 入目恰是这一幕,他没有多想,当即上前,想要阻拦容成川。 花琅见过这人下死手,如今对上化神,她觉得自己的动作仿佛被放慢数倍,等着她拽住送死的谢寒惊时,却已经来不及避开,那只手立马拍上了她的胸口。 强大的气劲直接将二人震出了城。 “师尊!”谢寒惊连忙翻起身,扶起花琅,却见她毫发无伤,二人对视一眼,皆面露疑惑。 花琅低下头,从胸口掏出炽热得几乎握不住的种子,她一边警惕地寻找着容成川的身影,一边低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它也会有这样的变化吗?” 谢寒惊也皱起眉,他摇了摇头道,“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别跑……别跑……” 一个身影猛地出现在眼前,不等二人反应,又是一掌对着花琅而来。 被打飞到远方、吃了一嘴沙子的二人再次爬起身来,花琅忽然觉得这个场面颇为荒谬,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二人锁定他的身影,容成川的第三掌接踵而至。这一次,沙城终是支撑不住,一道白光骤然亮起,紧接着漫天黄沙凭空涌现,在风中狂舞,等到黄沙落定,城外便只剩下了容成川一人。 * 花琅眯起眼睛躲避狂沙,重新睁眼时,她和谢寒惊正携手站在城墙前,眼前的景象让她下意识问道,“这是哪里?” 城墙焕然一新,甚至挂满了灯符,其上更是摆满了身穿华衣的璀璨雕塑,远远便能听见里头鼎沸的人声,简直就如花琅想象中的中州一般。 第75章 谢寒惊凝神片刻,回答道,“这里是……沙城。” “沙城?” 花琅颇为惊讶,这里的一切比上次看来更为栩栩如生,简直不像是幻相所构,她甚至能嗅到远处飘来的花香。 谢寒惊点点头,他问道,“师尊,现在我们去哪?” 花琅思忖片刻,她和谢寒惊都没有打开这么大一片沙城的力量,难道是容成川的力量被沙城吸收了? 她看了看附近,确认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后,道,“我们先往城外走,沙城通道的开启如今不受你我所掌控,不如趁它将你我送出去之前,先探清路线。” 谢寒惊自然同意,他道,“方才那人究竟是谁,行径似乎并非正派所为。” 花琅心里也正担心此事,恐怕等出去之后,那人也不会放过他们,但她还是安慰道,“他从禁地便一路跟着我们,又杀了这许多人,或许等我们出去时,他已被容成家的人擒住了。” 除此之外,她还在担心一件事——守在城外的燕容。 “你在城外遇到的那股诡异力量,对战中可有发现什么破绽?” 谢寒惊摇了摇头:“极为诡异却又无法杀死,在青莱和鬼渊见过两次,似乎与……师弟有关。” 听完谢寒惊的话,花琅脸上也带了焦虑,燕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在看清前方景象后,她更为忧愁。 “好像……没路了。” 前方,正盘踞着无数只翳鬼,它们守在沙城边缘,若是看见它们,便意味着前路已尽。 见到二人,翳鬼也只是懒懒地翻了个身,并不理会。 谢寒惊迟疑道,“看来,只能进城寻找突破口了。” 花琅轻叹一声,与其在这里枯等,确实不如进城一探。 前方原本荒芜的小道两旁布满了屋舍,容成云玟的雕塑被高供于家家户户门前,光是在这里都极为繁华,花琅一一看去,这些人应该都是凡人。 “通往禁地的路,似乎是这一条。” 花费了许久才辨别出原本的路线,二人立马穿梭在街巷中,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这是多少年前的中州,居然如此繁华,最后怎么就只剩下了玉京?” 谢寒惊指向一旁的一条路,“师尊,那边似乎……不太对劲。” 花琅也跟着看了过去,是一处更为繁华的街巷,她没看出什么问题,问道,“有何处不对?” 谢寒惊的脸色微微一沉,“我在打探地形的时候,那边分明是一片悬崖。” 花琅想到了什么,拉着谢寒惊顺着这条小路走去,直到城前,她掠过数座雕像,抬起头看向顶上的两个大字,才敢确认——这里真是是填城。 看来,现在的填城还没有坠落,难怪一眼望去,各处都有凡人踪迹。 她和谢寒惊对视一眼,花琅实在好奇此处,她提议道,“进去看看?” 谢寒惊沉吟,“这里似乎很是奇怪,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听他这么说,花琅也觉得有种莫名的力量在拉扯自己,她抓紧谢寒惊,“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们就往城外跑。” 商定好后,谢寒惊才应允下来,二人提着心,紧紧抓着彼此踏进城内——一瞬间,花琅手中一空,隐隐的不安成了真,身边的谢寒惊踪迹全消,只剩她一人站在大道上。 果然有古怪! 花琅稳稳心神,方才并无任何通道波动,谢寒惊一定还在沙城里,按照花琅的猜测,极有可能就在这座古怪的填城中。 想到这里,花琅不再顾忌,直接抬脚往城中走。 两边的屋宅豪华精致,雕像随处可见,来往人们穿着也是十分华贵,可花琅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不断有半化形的妖从她身边穿过,有的甚至直接化为原型从地面穿过,而这里的凡人就如司空见惯一般,有的甚至还会主动与妖交谈。 “又可以看见……” “是啊是啊,这次都足足有七日没看见她了。” “她才去了北地,这次回来,据说也是特意绕道,要来看我们……” …… 声音忽然变弱,一阵摇晃传来,像是沙城要坍塌了一般,花琅抬起头,就见城中位置传来一道白光,可不过片刻,这道摇晃就停了下来,沙城重新恢复了稳定。 喧嚣声又起,方才的一切,就像是花琅的错觉一般。 “来了来了!” 谁? 没等花琅顺着人群拥挤的方向看去,那道一直被她忽视的*诡异力量猛地变大! 瞬间,花琅眼前天旋地转,回过神时,耳边的吵闹声顿时远去,她的面前,已是重重叠叠的白纬。 “什么情况?” 花琅皱眉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视野变矮,周身衣物也换了个样。 这不是她的身体! 果然,下一秒,就有人的声音从纬外传来,“昭明,怎么了?” 昭明? 没想到,她居然跑到了容成云玟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事情。 难道是容成川的手笔,沙城难道已经被他控制了? 想到这里,寻找谢寒惊一事便是片刻也耽搁不得,谢寒惊不见了,莫非他亦附到了谁的身上? “我要找一个人。”花琅立马试着操控这具身体,虽然有着隐隐约约的阻力,但是还是成功了。 那人沉默片刻,还是依着花琅命令道,“停车。” “昭明,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一刻钟,这次您做了这种事,家主那边还等着您的回复,切莫再惹她生气了。” 花琅只将这些话当做耳边风,她连忙掀开车纬往外走,一眼便看见了无数人围在道路两侧,见到她下车,讨论声猛地激动高昂起来。 花琅无瑕管这些幻相,可她前脚下车,下一秒,周围的环境猛地扭曲,像是沙城要坍塌了一般! 不好! 花琅收回了脚,坍塌相便微微一停,果然,要是改变沙城记录中的幻相,那么就会引来坍塌,那么……方才的动静,应该就是谢寒惊引起的,他果然就在城内。 考量过后,花琅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她重新走进车辇,在门客疑惑的询问中,她面不改色道,“忽然又不是很想下车了,我们还是走吧。” 虽然对她这一出行为极为不解,但那些人还是按照命令,重新驱使车辇往前走去。 花琅坐在里面,试着将身体都交由那道力量控制,忽然,车辇又是一停。 没等花琅发问,她自己就像是知晓什么一般,站起身,直接往外走去。 只见外面,数名门客正在驱逐一个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的孩子。 花琅立马出声道,“怎么了?” 有人禀告道,“昭明使,这人拦在车前,说是想见您。” 听到这话,花琅抬脚往女童走去,问道,“你找我何事?” 那小女孩被捉住,却并未露出畏惧害怕之色,她神色坚定,直接上手一把拉住花琅道,“救救它,它要死了。” “谁?” 那小女孩看了一眼一旁的门客,花琅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对着门客道,“你们先回去,至于父亲那边,我自然会给他一个交代。” 这群门客的眉头皱了又皱,最后还是只能接受命令,挤开围观的人群离开了。 花琅便跟着这小孩往巷中走去,不消片刻,她们便到了一屋前。 那女孩一边拉着花琅往里,一边低声道,“它帮我们赶走了那些虫子之后,就受了伤,到现在也没醒,该不会要死掉了吧……”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变了调。 花琅安慰她道,“不会有事的,别怕。” 等见到那只妖,花琅顺着这具身体的力道伸出手,便有灵气从她掌心溢出,等到救完人,花琅正欲离开,那小女孩忽然拉住她,神神秘秘道,“我都看见了。” 花琅惊道,“看见了什么?” 那小女孩直直望向花琅的眼睛,“……你的脸。” 脸? 花琅心中不解,却听自己下一秒对着小女孩道,“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二人之间似有一种诡谲感弥漫,花琅有些不适,难不成,一个人的脸上还真会有着什么秘密? “我看见了过去,以及未来……”小女孩神色天真,像是在逗她开心一般,竟说起些胡话来了。 童言无忌罢了,花琅也直起身子,她刚要放下心,又听自己问道,“还有呢?” 那小女孩脸色瞬间讳莫如深,她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 昭明并未强求答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时,屋外闯进一妇人,她抱住女孩道,“霖娃,我听说你直接跑去拦车了,真是个傻孩子。” 阿霖不服气地扁扁嘴,这妇人才看见花琅,连忙“哎呦”两声,道,“昭明娃娃,你真回来了啊,可想死俺了,这几日你不在,幸好那些虫子也没来……” 这妇人一说起来便没完没了,阿霖吐了吐舌头,打断道,“余嫂嫂,别唠叨啦,我刚刚在和姐姐聊很重要的事情呢。” 第76章 “你娃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余嫂一听,敲了阿霖脑袋一下,道,“昭明娃娃这么忙,霖娃你真是皮痒了,还敢去打搅她。” 阿霖捂住头,见妇人还要打她,昭明适时出声,“并无打扰,这孩子慧根出众,我这里有本秘卷,哪怕是凡人也可试着修炼一二,等我撰写完毕,便遣人送来给她。” 余嫂一听,连忙道,“哎呦,你救了俺们多少人了,这东西,俺们可千万不能再拿你的。” “不行,”阿霖却不服气,“要是昭明姐姐给我们可以修炼的秘卷,我也可以变成昭明姐姐那样的仙人来保护填城,而且,嫂嫂你也可以拿去修炼,这样,嫂嫂就不会变老啦!” 昭明轻轻笑了一下,摸了摸阿霖的头,与二人闲谈两句,便向外走去。 可刚到屋外,衣角忽又被人拉住了。 她回过头,还是阿霖。 阿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问道,“姐姐,所以另外一个秘密是什么?” 花琅蹲下身,问她,“你看见了什么?” 阿霖眉眼黯淡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我看见我坐在屋子里,周围黑黑的,但是我还是在雕刻着一块石头,屋外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闯进来了……好可怕……” 随后,她双眼重新亮起,“然后,姐姐就来救我了!” 昭明听完站起身,安慰道,“别怕,第三样东西是幻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听着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幻相……花琅脑中如撞钟般一震,容成云玹根本不是靠着在无咎舟中修炼,才在八年时间内长成如今模样,那分明就是……他的未来相! 而沙城,就是过去;她留在填城的珠子,则是幻相。 这三样秘密,如今都在中州。 而这个人若是她在填城时,在虫潮中雕刻雕像死去的阿霖的话,那么是不是代表,这些幻相不一定是假? 她心事重重地跟着身体往前走,这时,她才想起来001,花琅又在脑中喊道,“001,你回来了吗?” 不知是不是身处沙城的缘故,脑子里是一点动静也无,花琅也只能叹口气,好在这具身体选择往城中走去,倒也方便了她寻找谢寒惊的踪迹。 一路都有数不清的人围拢上来,他们拘谨又期盼地看着花琅,七嘴八舌道,“近来城里是半点妖灾都没有了,昭明娃娃这次回来可别走了。” “是呀是呀,多亏了昭明娃娃,来,娃娃来俺家里玩玩不,俺家有好多新雕像。” “去去去,别闹事,人昭明要回棣宫去咯,那群老东西方才在街上,不就是这么说的。” “回什么棣宫嘛,听说那边的人都不待见昭明娃娃,这么小一个娃娃,一天到晚拉她出去什么剿妖除魔,真是害人不浅嘞!” 从这些人的交谈中,花琅才意识到一件事,现在的情况,似乎与十几年后的中州截然不同:还未死得容成云玟,如今在填城拥有极好的名声,而在棣宫和玉京那边,似乎就颇受冷待。 昭明一一谢绝众人,忽然,花琅的身体一顿,她顺着昭明一起抬眼看过去。 ! 是谢寒惊! 一个抱着各种花色布料的小少年,无论是漏出来的手臂,还是一张试图靠布料隐藏起来的脸,都比周围人白出一大截,哪怕是躲在人群后,也极为显眼。 看起来约莫就十四五岁,哪怕是这幅模样,花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果然,那小少年看见花琅,立马将手里的布料一丢,就想凑上前来。 花琅对他摇了摇头,生怕他的举动引来沙城坍塌。 跟着容成云玟的动作,她走上前,一把捉住了想要逃跑的少年,故作不知情地对周围人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众人面面相觑,“是你家的吗?” “不是嘞,这么标志的娃娃,以前没见过呀。” “俺家是开布店的,好像刚刚见过这娃娃,他不是填城的娃娃吗?” 问了一圈,都没找到人,这也正在昭明预料之中,她故作恍然道,“啊我想起来了,他玉京那边的,我一会将他送回去吧。” 众人无不相信,连忙赞美道,“昭明娃娃真是费心了。” “我就说长得这么乖,肯定是他们修仙的娃娃。” “昭明娃娃忙得过来不?要不让俺来送这男娃回去。” 昭明婉拒了他们的帮忙,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直接拐走了一个小少年。 谢寒惊冷着脸,怎么使劲都挣不开昭明的手,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了“天塌了”的绝望表情。 见此,昭明一改人前稳重,笑嘻嘻道,“怎么,不敢让人发现啊,你莫非是偷跑出来的?” “快放开我!” 一应激,他的头顶瞬间冒出白绒绒的狐耳,花琅顺从心意毫不客气地揪了上去。 底下小少年的神色瞬间一变,她听见一声“咳”。 花琅全无心虚,她迅速回道,“不是我摸的,是她干的。” 谢寒惊:? 理直气壮摸了数下后,花琅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她道,“你肯定认识我吧,方才是不是在偷看我,说吧,你想做什么?” 谢寒惊咬紧牙关,“才、没、有!” 他读不到花琅表情,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没有等来反驳,小声道,“反正你又不知道我是谁。” 昭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是啊,真是好奇你的身份,可惜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如你带我去你家里,我便能知道你是谁了。” 谢寒惊居然还犹豫了一下,才拒绝道,“不行!” 昭明沉思,“为什么?” 谢寒惊:“反正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昭明乐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带你去玩,你一定很少出门吧?” “我不去,”谢寒惊警惕起来,“你们玉京和棣宫那边的人,不是都不欢迎我们吗。” 昭明惊讶,“谁说我要带你去那些地方了?” 随后,她一把拉过谢寒惊,随便选了条偏僻小路走去。 趁着二人路上无话,花琅趁机问谢寒惊道,“你能看见我的脸吗?” “不能,”谢寒惊也回她,“有法术,看不清。师尊,我们何时才能挣脱这幻相?” 花琅叹气,“这次发生的事,恐怕都是那个怪人所为,不过你为何如此着急,难道你就不好奇忘记的过去吗?” 谢寒惊摇了摇头,“这里给我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若是长期附在幻相之上,恐怕神智也会受其影响。” 花琅眉心一动,这个担心不无道理,可等出去之后,他们面对一个化神期,又能怎么办? 正思考破解之法时,花琅忽又想起幻相一事,她问道,“当初在青莱和在鬼渊时,你所遇到的幻相,可有什么不对,比如……变成现实?” 谢寒惊回忆片刻,道,“确实都像是些未来之事,不过倒未成真,师尊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花琅并未松懈,从阿霖的幻相成真,大约过了十几年,具体年数她尚不清楚,可现在距离青莱的幻相,已有十年了。 她方才仔细回忆了一下,在青莱,也是遇到魅妖时,她确实做过不少奇怪的梦,哪怕是过去十年,梦境的真实感还是让她有些恍惚。 那个白衣人极有可能是谢寒惊,不可承认的是,梦中她与谢寒惊似乎彻底反目成仇,可是,到底能有什么理由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她与谢寒惊并无任何矛盾,就算是她隐瞒的系统,也绝无可能招致二人反目。 越猜测下去越不合理,花琅只能暂时将担忧压在心底,都是巧合也说不定,而且目前,只需要她和谢寒惊逃出中州,其余的事,一概与他们二人无关。 “这幻相有可能会化为现实,一定要小心。” 谢寒惊目光游移片刻,仗着花琅现在比他高,他又低着头,心虚地咳了两声后,他点头道,“好。” 昭明和谢寒惊花了一下午时间,将城郊逛了个遍,这少年对昭明的态度,便明显友善了几分。 直到天色抹黑时,谢寒惊才道,“我要回去了,今日多谢你,你不必再送我了。” 昭明点了点头,她托着下巴道,“那你走吧。” 片刻后,少年抬起头,他恢复了警惕,“你怎么还跟着我?” 昭明惊讶道,“我只是想去断楼那边罢了,难道这是你回家的路吗?” 谢寒惊瞬间哑火,他支吾道,“断楼那边不安全,你过去做什么……” 昭明道,“我去那边自然有我的事,不安全的话,不是还有你吗?” 一路上,昭明都饶有兴趣地盯着谢寒惊看,将这个小少年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到断楼,花琅才发现,这里并未修建什么道坛,反而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十几年间,中州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分别前,谢寒惊忽然有些不满道,“你见到我的脸了,可我却看不清你的脸,这不公平。” 第77章 昭明理直气壮,简直和上午换了个人一般,“我的脸无人能见,你的脸大家都看见了,价值既已不对等,我怎能给你白看。” 谢寒惊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反驳,“可、可我也是第一次出来,没有几个人见过我的脸。” “没事,多见点人就不值钱了。” 昭明敷衍地捏了他的脸一把,道,“下次你还想出来玩吗?若是想,七日后,在此处等我,我带你去见个人。” 谢寒惊尚在生闷气,闻言,下意识问道,“谁?” 昭明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寒惊瞪她一眼,花琅见到了表情如此多变的谢寒惊,心中咋舌,果然还是小的时候好骗啊。 谢寒惊眼见二人就要分开了,他追问道,“师尊,我们还要呆在此处吗?” 这里的虚像为花琅解开了不少疑惑,却又带来了更多疑惑,隐隐有似乎还一种力量,驱使她再在幻境多待片刻,于是她道,“我先随她回去,沙城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得多,我们在城中多待几日,届时出去,说不定追兵便都已离开了。” 见谢寒惊还是皱着眉,她又道,“这中间若是有什么变故,直接引塌沙城也无妨,明日我还会来找你。” 听到这话,谢寒惊眉心终于舒展,他低声道,“中州形势多变,沙城里的消息倒也不一定用得上,师尊不必为此犯陷,等我们逃出去,这些事于我们更是无益。” 花琅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目送谢寒惊的小小背影消失在前方。 等人走远后,她察觉到昭明从怀里翻出一本书册,然后她提笔写道,“天狐生灵出众,若有机会,定要带他去见师尊。”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用笔抵着下巴,忽然自语道,“要是到时候,他不愿意去了怎么办?” “嗯……那就骗他过去好了,反正看起来傻傻的。” 听到了全部的花琅:啊? 【作者有话说】 七千五!(叉腰 第65章 花海琳琅 循着夜色,昭明终于走回了容成府,守在大门两旁的门客见她终于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花琅任由他们替她打理着被夜露浸湿的衣裙,她一边往府内走去,一边暗忖:说不定,她可以借着沙城,乘机寻找一下藏在这里的秘密,对付容成川是其一。这其二,则是她若能找到乌庭阙需要的消息,那么就算再遇变故,乌庭阙这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必然不会再掺杂进来了。 想清楚利害后,花琅一脚踏进府里,下一秒,周遭一亮,她重新站在了府外。 花琅:? 不等她反应,昭明已经带着她往大道走去,眼见离容成府越来越远,花琅连忙抢过身体主动权,想要重新走回府内,刚转过身,细微的坍塌相便再次出现。 ? 花琅不信邪,她狠了狠心继续往府内走去,空间愈发扭曲,空气也如崩得越来越紧一般,让花琅的行动犹受千斤阻力! 下一秒,桎梏猛地一松,花琅险些摔倒,她抬起头,就见空中一道裂缝正在快速闭拢。 是沙城的通道,有人进来了?! 趁着阻力消失,坍塌相也因结界波动而逐渐恢复,花琅连忙往府内冲去,直奔通道出现的地方,她现在更需要的是外面的信息。 那道裂缝出现在位于中央的川字区,花琅对此处不熟,她顺着高墙踏过蜿蜒的水道,不知绕了多远,才看见前方有着一个极为瘦高的身影。 他正撑着伞,伸手拨弄着荷花。 “是你控制了沙城?”花琅走近他,看清面容后,她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容成川的容貌并未遮隐起来,整张脸上满是疲相,五官分明是年轻模样,皮肤却松弛苍白布满褶皱,犹如年迈老人一般。 一个化神期,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容成川抬起头,像是没看到花琅脸上的讶异,他慢吞吞道,“这东西非吾所有,操控之人,自然非吾。” 听到这话,花琅甚至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容成川,“你到底是谁?” 容成川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都透露着疲惫,再加上容貌垂暮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并无任何攻击性,“许久没有如此清醒过了……” “昭明,这里都是你的东西,为父不过是借了一些力量给你,帮你打开它罢了。” “你错了,”花琅隐约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劝阻道,“我不是容成云玟,我对于这些秘密也并无兴趣,你大费周章在我面前打开沙城,不会获得半分好处。” 听她这么说,容成川甚至连布满褶皱的眼皮都未动一下,他依旧无波无澜,用苍老的声音缓慢道,“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倔,你若不是昭明,我怎会默许玄渊接你回来?” 既然容成川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他们,花琅秉持着打不过就讲道理的原则,摇了摇头耐心重复,“但我确实不是,过去的二十余年所发生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容成川松开荷茎,诡白的手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你这孩子,何必这么快否认。 “你也在中州待了这么久了,不知你可听过一个传闻:我们容成家,之所以化神期修士从未断绝,皆因血脉异于常人。事实倒与这个传言颇为接近,不过,却不是血脉,我们的命格均是‘天赦’,前一代化神身死道消,后一代便能继承他的天赋,至于证据……” 容成川的枯皱的指尖冒出一簇白色火苗,“容成家的魂魄,是白色的。” 花琅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簇实打实的白魄,她心底一直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相信他的话,可忽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一个化神期,大费周章地欺骗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容成川收起外魄,继续道,“为父大限将至,这份力量也该由他人继承,容成家本是一脉单传,可你这孩子消失数年,如今有有了玄渊,他和你,为父到底该选谁?” 花琅不相信这么好的馅饼会砸在自己头上,“容成云玹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会舍他选我?” 容成川摇了摇头,“你忘记了很多事,为父与你的父女之情,更甚与玄渊之间。” 花琅巍然不动,她想起了自己此行目的,“你将我们拉进沙城,恐怕并非为了此事吧?毕竟这个时候,容成云玹甚至还没出生。” 容成川脸上的褶皱扬起,半响才让人明白,他这是在笑,可下一秒,他说出来的话却并无半字值得发笑,“当年你身故,容成家自此一蹶不振。如今你既已归来,可为父却察觉……那凶手,也一同回来了。难道你就不好奇,当年究竟是谁害了你性命?” 这是要她辨认出凶手?花琅觉得十分荒谬,她不可置信道,“好奇恐怕是假,你想做的事,远不止此吧。” 容成川道:“你如今不愿知晓,可等最后一人进来,这些,都会改变了。” 说完谜语,他挥了挥手,花琅的视线便极速后退,无数高墙石桌花草树木穿过她的身体,可她没有丝毫感受,等再回过神时,她已再次站在了府门外。 昭明一路往玉京去,花琅没有了再次闯进去质问容成川的想法,她任由身体往前走去,脑子里开始思考方才的对话。 她是穿书者,那么为什么会拥有和昭明一样的魂魄,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前世今生这一说?可就算是前世今生,时间上似乎也不太合理。 还有,容成川在等谁,难道还有人会进来? 想了一圈,花琅依旧毫无头绪,等她再回过神时,已经可以看见等在前方的那道熟悉身影。 “谢寒惊!” 谢寒惊注意到了花琅的脸色,询问道,“怎么了师尊,发生了什么事?” 花琅实在不知方才的事如何开口,她略过身份一事,道,“我们在城外遇到的那个怪人,他就是已到化神期的容成川,如今,他也在沙城之中。” 谢寒惊与她讨论了一下容成川的信息,随后才道,“分别后,我本想往天狐住处去找些线索,可转眼就被送到了这路口。” “我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花琅点了点头,“想来应该也是容成川的手笔。” 他们二人见缝插针地聊天,昭明和天狐谢寒惊这边也未闲着,昭明手把手教会他如何藏匿自己的耳朵,确认身份藏好后,就拉着他往玉京走去。 这时谢寒惊也注意到了方向,沉吟道,“他们似乎要去玉京?” 花琅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去见谁。” 果然,不多时,二人直接进了玉京。 一进玉京,人流也不比填城来得少,昭明选了一条人少的小道,花琅留意了一下,发现前方,正是乌庭阙带她去过的偏僻雅楼。 雅楼旁茶馆里,一如十几年后的喧嚣。 花琅留意几分,发现绝大部分都是在谈论容成云玟,她在中州的名头,似乎比化神期的容成川还高上不少。 只不过,眼下传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第78章 “真是怪胎,哪有人一出生就是金丹,我看,她怕不是哪个老妖怪转世。” “是啊,她一出生,那些虫潮就跟遇到了天敌一样,现在更是连她的雕塑都怕,哪有妖豕怕人这种怪事?” 直到踏进雅楼,花琅还在思考这些话,若他们说的都是真话,那昭明确实异于旁人。 示意谢寒惊在房门外等她,昭明蹑手蹑脚地走进房中。 屋内,一个女人闭目躺在椅子上,似是在小憩。昭明正欲吓她一跳,可还没出声,那女人忽然睁开眼,“吓!” “啊!”昭明反被吓了一跳。 可自己分明已经将气息和动静隐匿了起来,昭明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不应该呀?” 慕容筠伸了个懒腰,“傻孩子,我上次在你身上留了印记,你在楼下时,我就感受到印记。” 花琅听到这话,她想起了鬼渊时,慕容筠是不是也说过,她身上有印记? 慕容筠与昭明聊了几句形势,说到魔族有个城主死了时,她叹了一口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我出门的时候死,这老东西真会挑时候,现在门中事务全压我身上……对了,今日你来做什么?” 昭明叹了一口气,“父亲知道你我之间的事了,他不准许我拜你为师。” 慕容筠听完,倒不惊讶,“那些老古董就是这样,不过你放心,你们容成家都活不长,等你那老父亲死了,到时候你再来找我,当本掌门的关门弟子。” 昭明抽了抽嘴角,倒也没反驳她,“行吧,青莱掌门亲传,这个名头听起来倒也不错。” 聊了这么一会,昭明才想起谢寒惊,她跑去门外,正要去找人,忽然,花琅的身体直接穿过了眼前的楼道,转眼便站在了街道上。 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奔走的人群,让她陷入了格格不入的茫然。 数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转眼便站在了花琅眼前,为首的正是那日花琅见过的容成门客,他急声道,“昭明使,填城出现了魔物,家主说,此事交由你,务必将魔物肃清!” 昭明不可置信道,“填城怎么会出现魔物,而且,那里住的可都是凡人……” 可不等她质疑完,下一秒,一道魔气就从远处腾起,好在玉京都是些修仙之人,这道魔气也只是让场面更混乱了些。 不过,魔族都已经流窜到玉京来了,这件事情显然比她想象得更为严重,昭明连忙随着众人一起赶往填城。 填城早被遮天蔽日的魔气包绕,有哭嚎尖叫声从里面传出,侥幸逃出来的凡人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刚刚挣扎着跑到外围,转眼又被密密麻麻的魔兽吞噬,远远看去,场面犹如炼狱一般令人生畏。 哪怕从小就被派出去剿妖除魔,她也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救人要紧,昭明带着一行人冲进填城,可甫一踏入其中,花琅就察觉到了不对,这里的情况,简直和在罗水庄时,她被数口棺木围堵,魔息爆发的场面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里的情况,恐怕比罗水庄严重百倍千倍。 源源不断的魔物从地底爬出,人群四散逃逸,昭明将众人安排好区域,花琅则趁机循着魔气蔓逸的方向看去——是断楼。 虽然意识到此事有异,但昭明也顾不得研究其后原因,因为挤在城中的凡人实在是太多了,除去城外不断爬上来的魔物,城里也藏匿着许多魔物,他们人手不够,一时间,清剿的速度甚至赶不上魔物出现的速度! 迟迟没有等到援兵,昭明甚至隐约有了力竭感,忽然,数道白影犹如雷电灵活窜过,瞬间便杀死了挤在混乱中的魔物,昭明转目看去,才发现是中州附近的妖族都来帮忙了。 有了它们的加入,场面很快得到了控制,不知过了多久,内城的魔物终于被清剿完,昭明立马着手将人群引到安全的地方,没等她松口气,一声古怪的嘶叫声又引乱了人群。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们都惊慌失措地四处逃逸,是那群门客,他们像是疯了一般,大肆地屠戮着城内的妖族。 昭明没想到他们的背叛,她拦下数人,可回头看去,还有更多的人在大开杀戒,一只只妖被钉死在地面、掏出妖丹,没有人去控制魔物,新的魔物涌出,又去追赶人群,一时间,炼狱景象更甚。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疯了吗?!”昭明狠狠掼下一人武器。 那门客语气恭敬,眼中却不带丝毫敬意,他道,“昭明使,就是这些妖族放入魔修毁坏中州,属下这么做,也都是因为上头的命令。” 这简直是一场明眼人都能看穿的阴谋,昭明不可置信,虽然自从妖族入住中州以来,玉京和棣宫都对它们持排挤态度,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会选择直接杀了它们! “你们真是疯了……疯了……” 昭明心中忽然有了更可怕的猜测,她一把推开这人,填城里的都是些普通小妖,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大的利益驱动棣宫去做这种事,他们的真正目的,应该是……天狐一族。 果然,远远看去,断楼已有成百上千修士围堵,他们高喊清剿异贼的口号,将填城的人祸作为此役的堵嘴布。 中州处处都陷入了极为可怖的战火中,喧哗尖叫哭泣杂糅在一起,天地仿佛都失真了一般。 花琅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战火已平,被拦在外的昭明眼睁睁看着一切被夷为平地,一阵结界波动才在断楼后泛起,花琅回过神,又有人进入沙城了? 这次是谁? 花琅动动手臂,那道阻力彻底消失,她往结界波动那边跑了几步,也不见丝毫坍塌相的出现,难道是因为人都到齐了,沙城彻底稳定下来了? 一路上,有着数不清的哀求花琅救他们的幻相,花琅狠下心,直奔波动而去,终于,她在一处极不起眼的小路上,看见了一张陌生的年幼面孔。 陌生? 不,花琅很快把这张脸和某人对上号! 他看起来比现在的谢寒惊和昭明还小上几岁,约莫十二三的样子,然而,这也是花琅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燕容十二三岁时,怎么会出现在距王府如此遥远的中州? 要知道,当时的他分明只是一个凡人孩童,绝不可能有混进中州的能力才对! 大概是此地太过隐蔽,燕容犹未发现花琅,他的面前空无一人,花琅却见他的嘴张合几字,随后,那道诡异的力量再次出现。 不知是不是由于这道力量的作用,燕容立马看向了花琅,花琅如今衣物体型都有所更改,而燕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师尊?” 花琅审视着燕容,一时间觉得他身上充满了秘密,她问道,“燕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燕容愣了片刻,即便是年幼带的稚嫩之色,也没能褪去他眉间阴郁,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花琅心理作用,竟有几分阴测测意味,“自然是有人叫我来的。” 花琅:“你在十多年前就认识我和谢寒惊了?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这里的一切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燕容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他收了笑意,“师尊质问我做什么,这里的事自然与我没有半分关系,眼下我们都在此处,那师尊您便好好看看,你我该防备之人,到底是谁。” 他这句话的指示意味太强,花琅不得不思考,谢寒惊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他会*做些什么? 忽然,山崩地动,二人趔趄几步,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隆隆”,地动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愈发强烈,将花琅和燕容都震摔在地。 等到花琅扒稳地面回首看去,就见一道黑雾缭绕的巨大裂缝直直劈开填城,朝着断楼而来。 在轰鸣声中,裂缝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方忽然弥漫起一阵山高的黄灰,花琅的目光微动。 填城,塌了。 裂缝一路劈进断楼,撕开了绵延的山脉,将地面的尸首吞吃入肚后,又一路向着深处而去。 花琅摇摇晃晃想站起身,她忽然忘记了燕容的存在,满心满眼都是要进入断楼深处。 不知何时,七拐八绕的路线化为一条笔直、通向前方的路线,它犹如那道裂缝一般,黑茫茫的,不见半点光,只能摸索着前进。 沿途的声音纷杂,如附在耳便一般响亮。 “怎么到这里来了,断楼虽然不会塌,但好歹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留着这么大一条缝,实在是有碍观瞻!” “师兄何必着急,不过一条缝罢了,到时候修个道坛,把这些东西盖住就好了。” “这次剿妖,还是多亏了乌家和容成家,听说献计的是乌家那个长公子,二十岁就有此等见谋,真是不可小觑。” “哈哈哈哈,依我看,倒要小心他这种人,当初他被骂连只狐狸都不如,忍了十来年,估计早就等着今日复仇呢。” 只闻其声却不见半个人,花琅清醒片刻,忽然觉得这里实在是太过古怪,没等她犹豫,黑幽的前方忽多了点微光,像是引着她继续前行一般。 第79章 花琅一脚踩进水中,一连走了几步,低下头来看,她才发觉这水是猩红色的,却没有闻到半分血腥味,反而是一道幽幽兰香,她顺着微光看去,这条黑茫茫的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他像是不觉得身处此处有什么不对一般,他站着的样子看起来更为温柔有利,对花琅轻轻一笑,“昭明?” 花琅下意识想要向乌庭阙求助,可她又想到了方才听到的一切,连带着对乌庭阙也警惕了起来。 可下一秒,乌庭阙就了然道,“昭明,你我一起长大,我一定会帮你的。” 听他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花琅半响才醒悟,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过,那么当初,昭明一定已经向乌庭阙求助了。 花琅问道,“天狐呢?” 乌庭阙神色未变,“它们勾结魔族,应该已经被棣宫清剿了,以后,万万不可再提及它们了。” 花琅不想再听这一套说法,她示意乌庭阙附耳过来,低声道,“他没死,我已经把他藏起来了,你要替我将他送出去。” 乌庭阙知道她指的是谁,他劝阻道,“如今容成家亦是天狐仇敌,你父亲与天狐定下的事情都不作数,你又何必要救一个仇人?” 花琅默了默,还是道,“我心里有数,你救不救?” 乌庭阙只得轻叹一口气,随即道,“如今填城已经倒塌,断楼这边也被肃清,守卫都转移去了城门位置,要想出去,只能从断楼这边逃,你将他带来了吗?” 当下形势确实如此,花琅点了点头,她下意识不想让乌庭阙看见谢寒惊,于是道,“你备好人马护送他出去即可,我会与他一同到城门。” 乌庭阙并未多说什么,他取下手指上的戒指,递给花琅。 花琅看着那枚布满瑕疵,甚至有着一个显目凹陷的戒指,愣了一下,她道,“这不是我刻给你的戒指吗?” 乌庭阙的手指上已空无一物,他又叹了一口气,“如今我只有这一枚,虽然它能命令的门客不多,但应该还是足够将一个人送出中州了。” 花琅收好戒指,匆匆道,“多谢。” 说完,她忽然察觉到异样,连忙侧过身,堪堪躲过一道攻击。 乌庭阙似乎也没料到有人偷袭,他错愕地看了一眼花琅,“怎么回事?” 攻击再度朝着花琅而来,来人藏在黑暗中,花琅无法看清他的脸,她回击时,发现此人似乎对她的招式极为熟悉一般,轻易地躲过二人攻击,再次直取花琅命关而来! 骨断的刺耳声中,那道微光彻底消失,花琅也跪在了一块坚硬冰冷的地砖上。 她踉踉跄跄站过身,想要在黑暗中重新摸索到道路,可她只摸到了四周高耸的石墙,甚至没有一扇门。 不知道在石墙里过了多久,终于,黑暗中再度投下一缕微光,花琅惊喜地抬头望去。 “谢寒惊!” 谢寒惊伸手把花琅从墙中拉了出去,花琅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安抚道,“别怕,中州没有几个人见过你的脸,我已经给你打点好了,等去了外面,你就忘了这些事情,不要再回来了。” 适时,有人走了过来,二人连忙躲藏起来。 “真下了婚书?” “那乌长公子立了大功,又为了昭明使才断了双腿,当初家主糊涂定了婚约,眼下既然天狐都灭族了,于情于理,也该把婚约换回乌家了。” “你说,一开始家主拒绝了乌家,力排众议,非要和天狐一族定下婚书,是不是早料到了今日,用完了再杀,当真妙计也。” “一群妖物罢了,能被我们拿来用用,倒也算得上是他们的福份……” 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力气变大,花琅看向谢寒惊,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对不起……” 谢寒惊没有说话,他拉着花琅,二人逃离的脚步声愈发急促起来,犹如音弦撞击在黑暗的四周,明明还是黑暗一片,却有什么东西变了,四野阔大起来,等到冷光一照,花琅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一处山谷之中。 数不清的清棱棱狐毛染了血色,像是要与疯长的花争抢一般铺满整片山谷! “穿过这里,应该就可以逃出去了,出去之后,你再走西边那条……” “昭明,”谢寒惊打断了她,他忽然问道,“我们之间虽有婚约,却因身份从未见过,当初你为何一眼认出了我?” 花琅只当他是临走前最后的疑问,她愣了一下,还是道,“我不知道……你躲在那里,我一眼便看到了你,大概是你身上的气息,格外的特别。” 谢寒惊又问,“等到我们再见,你还会认出我吗?” 花琅点了点头,她正要应允,忽然,双眼一黑,腹部随即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你……你……”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等花琅彻底清醒过来时,丹田已经被一只手彻底刺穿,他压在花琅身上,他的脖颈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谁割开了一样,血都淋在了花琅的脸上。 疼痛…… 花琅的眼睛疼痛得几乎让她忘记腹部的伤,但她还是努力瞪大眼睛,这……这就是,容成川想让她找的人…… “咕噜……”他一说话,就像是血液在翻涌一样,让人听不清声音,花琅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随着喷射的血液包绕着她…… 彻底的黑暗中,花琅听到了一道稚嫩阴郁声音,他像是在和谁对话一般,“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啊。” …… “你说得对,得取个新名字。” 燕容拖起尸体,看向这片血液浇灌成的琳琅花海,随口道, “干脆,以后就让她叫花琅好了。” 【作者有话说】 小文章,我命令你自动更新(挥舞鞭子) 第66章 再不相会 黑暗中,花香味愈来愈远,脸上的血迹凝结的桎梏紧绷感也逐渐消散。 等到周遭重新亮起时,看着从坛角延伸出来的一片天空,花琅还有些恍惚。 不远处有隐隐约约的动静,花琅爬起身,正好看见谢寒惊与容成川交手,燕容已被容成川束缚在一旁,三人身前,正是道坛地基,那道巨大的裂缝早已被压得变了形,从坛边蜿蜒而出。 三人站位极为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摔进崖底。 面对谢寒惊的纠缠,容成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一直将他往崖边引,花琅看出他的目的,立马出声道,“容成川!” 可收到花琅声音扰动的却是谢寒惊,他一愣,容成川便趁机用灵气将他捆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容成川才转过头来,他脸上的皱纹更甚,声音也如残烛一般飘渺,“真是天意,当年出现在断楼的几人,如今都在此处了。来昭明,告诉为父,方才幻境消失前,你看到的凶手,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花琅的呼吸微微急促,她下意识想要隐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初你杀了这么多人,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人,你也容不下吗?” 容成川疑惑道,“为父杀的都是些为乱中州的妖魔,既然是妖,吾为何要容忍?” “倒是你,莫非要包庇害死自己的凶手不成?” 看着容成川身边的二人,谢寒惊的神色冷漠,就像是对处境毫不关心一般,而燕容则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花琅感受到了来自容成川的威压,这时,001忽然出声道,【选燕容!】 花琅不可置信,下意识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001解释道,【男主不会死的,宿主您要相信统!】 花琅绝不可能把一条命寄托在这种定律身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见花琅语气坚定,001干脆转了话题,【宿主,您还记得在鬼渊时,统没来得及告诉您的坏消息吗?】 【主线判定偏移后,系统部已经决定插手,而您,也不可能再依靠系统部获得获得再生的机会了。】 花琅沉默良久,她嘴硬道:“这和现在的情况有何关系?” 001的电子音如常,【在系统部的修正下,男主注定踏入无情道,燕容也注定会在男主化神时偷袭他而死,现在,您的任务就是让燕容活下来走剧情,难道,您连这部分剧情也想代他完成吗?】 花琅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信息,她的目光游移在三人身上,可眼下早无犹豫的时间。 见花琅迟迟没有回答,容成川沉下声音,“昭明,你还没有认出来吗?” 他一怒,似乎空气都泛起波动,摇摇欲坠的二人就像是离崖边更进一步一般。 花琅不得不正视这一切,她与谢寒惊之间隔的是家族荣誉和灭族之仇,她虽不在乎所谓家族荣誉,但无论是当初最后选择杀死她的谢寒惊,还是现在一眼也不愿给她的谢寒惊,都在告诉她一件事——他们中间,已隔血仇。 这件事情本该永远地埋在深处,只差一步,就差一步……如果他们顺利地逃出去了…… 第80章 “燕容是无辜的,”花琅终于做出选择,她抬起手指向燕容道,“放了他。” 容成川挥挥手便解开了燕容的桎梏,他看向谢寒惊,“看来,你便是天狐一族最后的余孽,如今落在我们容成家的手里,也算因果有报了。” 不知静默了几息,谢寒惊的神色终于泛起波澜,他似乎说了什么,可分明隔得不远,花琅却总是听不清他的声音,只听见了最后一句,“……师尊,这也是您,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花琅不知道他都看见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都做过什么,闻此质问,她只能摇了摇头,“对不起。” “这是第二次了,将我骗到手,又这样戏弄我,也许……我确实不该进入中州。” “当初在青莱,你也骗了我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用乌庭阙将我骗了过来……师尊,您真是好计谋啊。” 他的声音断续,听着一声声质问,花琅却不再敢与他对视,她的视线定格在谢寒惊的下巴,忽然,她看清了一滴水珠从那里滑落。 “我不知道,什么乌庭阙,不是这样的……” 花琅彻底后悔了,她当初为什么要来到中州,明明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她和他都是被骗过来的! 可隔着一层仇人身份,这样的辩解变得可笑无比,花琅数次张开嘴,却又找不到该说的、能说的话来。 谢寒惊的神色越来越陌生,花琅遍体发寒,她能说什么? 就连她的名字,都是从谢寒惊族人的尸首上所得,无论是十几年前,还是青莱重逢,等待他们的都只有早已注定的死局…… “何必与他多言,”容成川的掌指如爪,他刺向谢寒惊的脖颈,“你族人的尸首都在这下面,你,如今也可以下去陪它们了!” 散发着死气的深渊毫不客气地吞掉来者,花琅死死盯着这一幕,她没有错过谢寒惊脸上所有的表情,是恨?是解脱?是不甘? 不过,这一切,在生存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花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容成川有所松懈,她伸出手,干涸大地上残存的一点薄弱力量灌注在她的手中,又瞬间朝着某个黑点而去! 既然阿霖能用《生道论》,在玉京和棣宫底下搭出通道来,哪怕是赌,她也必须要试一试! 最后一刻,黑点要落入万千白骨之中时,花琅终于成功了,她不知道谢寒惊会去哪里,抬起头,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容成川, 花琅心中清楚,现在,危险的是她了。 如果她没猜错,一直以来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是容成川才对。 既然容成云玹能够依靠无咎舟获得未来相,那么现在濒临死亡的容成川,绝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力量被玄渊或昭明吸收,他的目标是沙城才对。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们第一次踏入沙城时,会见到替容成川办事的容成云玹。 从始至终,只有两拨人乌家和容成家。 背叛乌庭阙的燕容,正是受命于容成川。鬼渊中,燕容本想杀死拥有沙城的谢寒惊,可谢寒惊不仅没死,还与自己意外相认。在阵法中,他作壁上观,可惜谢寒惊又为沧峦所救,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出手救下自己,再以自己将谢寒惊引到中州。 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 可眼前,容成川已经朝着她伸出了皱巴巴的手,他的声音像是催命一般沙哑起来,“……吾女昭明,既然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抉择,为父也该将力量交由你了……你将会回到,比你当初更高的地位,来吧……” 花琅不为所动,她看见那双手,有一种莫名的反胃感。 看她这般态度,容成川也敛了他那不明显的笑意,一张脸上的褶皱拉长又垂落,“为了异族,你又想违背吾?” 他意有所指,“当初,为了保住容成家的名声,为父可帮你收拾了不少烂摊子,如今,这件事既已收尾,无论你……” “收尾?”花琅打断他,“为了阻拦我去解救妖族、为了这破名声,不惜对我出手的不就是你吗?可惜,你没想到乌庭阙会横插一手,你被迫带我回去,等到谢寒惊来救我时,又故意放我们二人离开,你所希望的,不就是让我死在他的手上,以保全你的名声,以作为征伐妖族的理由吗!” “如今的你,真是长大了……”容成川收回了手,他站直身体,终于不再伪装,“这倒也好,为杀妖族余孽而亡,不失为一个好名声。”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燕容。 花琅后退几步,她的力气早在一次次的通道中耗尽,燕容身上的诡异力量,她真的对付得过吗? 可令二人都没想到的是,燕容居然纹丝不动。 容成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背叛之意,他不再犹豫,直接利落地伸出手,朝着花琅抓来—— “又见面了,三位真是好兴致,”伴着轮椅的声音,出现在道坛拐角处的人竟是乌庭阙,花琅还未松气便又提起心来:她见过容成川的力量,如今他必定要杀他,乌庭阙一人出现在此,恐怕会连带着将他一起杀死。 果然,容成川只是微微一滞,紧接着又朝花琅伸出手来。 下一刻,“老夫方才还在猜测长公子说的是何人,看着打扮,这位应该就是昭明了罢。” “上次在道坛无缘相见,今日再会,倒也算得上缘分了。” 伴着一句接一句的议论声,乌庭阙身后出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花琅仔细看去,为首的竟然是当初在道坛上所见的几位前辈,他们身后各自跟着数名校服各异的弟子,这群人左看右看,像是参观一般,在乌庭阙的带领下,“刚刚好”就到了这里。 议论完花琅,这些人又看向容成川和燕容,憋了半响,他们道,“这两位是?” 容成川的褶皱也挡不住他发黑的脸色,花琅不动声色地往乌庭阙那边靠拢,一边暗惊这些人居然不认识容成川。 “聚了这么多人,乌公子才是好兴致,”容成川看了一眼天,暗示道,“只是往后出门,恐怕难遇到这般好天色了。” 乌庭阙依旧挂着笑意,他一把拉过花琅,后面的人只当他们二人还有婚约,并不惊奇。 倒是容成川的脸色更为难看了起来。 “确实如此,今日便是最后的机会了,”乌庭阙颔首,“冰山难靠,乌某早知此理。” 花琅听得心惊胆战,她确实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因为现在,容成川一定会选择先弄死乌庭阙。 说完,乌庭阙犹觉不够,他补充道,“不过,谁人不是身靠冰山,容成家主,您说对吧?” 方才还不以为意的众人面面相觑,“容成家主?” “他怎么长这个样子?” “老夫在十几年前见过容成川,此人绝不是容成川。” “是啊,乌公子怕是认错人了罢。” …… 你一言我一语下,容成川的脸色从被揭穿的难堪,逐渐变成了被嘲笑的愤怒。 花琅也品出不对劲来,冰山难靠?乌庭阙和她现在是仗着人多狐假虎威,可容成川又需要依附什么东西呢? 她看向乌庭阙,乌庭阙悠悠一笑,花琅瞬间想醒悟,她算是知道了! 乌庭阙这个老狐狸,早就猜到了容成川是断他双腿的仇人,自己和谢寒惊逃跑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等容成川被他们引走,乌庭阙再趁机摧毁他的“靠山”! 而一直未露面的容成云玹,恐怕早就倒戈乌庭阙了,上次容成云玹走后,花琅就在石桌下捡到了竹叶,她当时便在疑惑容成云玹放过她一事,这么看来,都是为了让她和谢寒惊逃跑,从而使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杀了你……杀……杀……”容成川终于发觉问题,他浑身的褶皱变得更为密集,像是在剥夺他的生命力一般,短短几息,言语便混乱起来,神智又回到了浑浑噩噩的模样。 都不用乌庭阙出手,他身后的数人见到这格外妖邪的变化,纷纷对着容成川出手,更又甚者嫌恶道,“这怎么可能是容成家主,依老夫看,恐怕是哪里来的妖物罢,老夫定要将它降服!” 混战之际,花琅余光瞥见燕容,只见他身形一闪,居然直接跳上了道坛,朝着花琅身后而去,花琅连忙挣开乌庭阙的手,往燕容离开的方向望去。 断楼和禁地虽近,可也相隔了数里,花琅仔细看了许久,才看清禁地处的滔天火浪,白色的火焰边缘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 有人在火烧禁地,可禁地里不都是些虫豕吗,那些东西和容成川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又有一个人影从眼前穿过,是容成川! “中州处处布有阵法,这妖物还想跑到哪里去!” “不过……方才交手,他身上的灵气,似乎确实有些熟悉,倒像是多年前见过的容成家主。” 方才骂骂咧咧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收了声。 第81章 乌庭阙从容道,“今日的事,想来也已打扰诸位雅致,不如我们改日再聚,届时,乌某一定备好茶点在雅楼恭候诸位。” 说完,他还不急不慢地吩咐门客将众人送回,随后才拉着花琅朝禁地赶去。 路上,花琅幽幽道,“第二次了。你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一点都不告诉我,没想到乌公子玩弄起人来,竟是敌友不分啊。” 乌庭阙讶异道,“昭明怎么会这么想?” 花琅懒得和他打太极,“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三件要求吗?第二个要求就是——我要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我。” 乌庭阙无奈道,“就算我不说,你最后也会知道的,何必急于这一时?” 花琅吐出两字:“快说。” 乌庭阙指向禁地:“你在禁地和填城所见虫潮,都是容成川手笔,这些虫豕似乎与魔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容成川正在保护,或者说培养魔族,魔族与他的寿命应该有着某种联系。” 见乌庭阙语焉不详,花琅只能追问道,“什么关系?” 乌庭阙摇了摇头,“这件事,只有你知道,或者说,只有当初的昭明知道。” 花琅想到了鬼渊一役,乌庭阙和她说过,这一战注定是魔族赢,原来他当时就有所猜测。 已近禁地,花琅第一眼就看见了容成云玹,他正大逆不道地将容成川踩在脚下,见到二人来,冷呵数声道,“你们两来得倒早,这烂摊子全交由我了。” 乌庭阙拦住要走的容成云玹,无奈道,“更衣一事不急,东西可拿到了?” “自然,”容成云玹指了指被他丢在一旁的书简,“就是这东西吧。” 花琅听得满头雾水,见乌庭阙拿起那书简看,她也凑了过去,可没等她看清内容,乌庭阙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这是假货!” 容成云玹一愣,方才还毫无动静的容成川忽然“嗬嗬嗬”地笑了起来,他的头埋在虫豕所化灰烬中,笑起来就如下一刻便会断气一般。 “咳咳咳……你们以为杀了我……就有用了吗,我是杀不死的!我是杀不死的!!” 容成川忽然癫狂,他的肢体抽动,皮肤犹如虫群一般垂落在地蠕动,容成云玹早已到了忍耐尽头,见此,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了容成川头上。 乌庭阙往那边去了,花琅便顺理成章地接过书册,她翻动片刻,才发觉这似乎是《生道论》下册,里面的笔画潦草,因为实在是太过歪扭,哪怕是自己的笔迹花琅都需要辨认片刻,“不对,不能让他死……” 她看向容成云玹,制止道,“住手,千万不能让他死!” 容成川的力量根本不会到她或者容成云玹身上,而是她或者容成云玟,会成为新的容成川,而他们的力量,也会归顺为容成川所有! 这本书,就像是“答案”,只要顺着答案和已有的信息倒推,就足够发现问题了!! “嗬嗬……好孩子……你的修为……刚刚好……” 来不及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容成川的头一歪,彻底埋进灰里,随后,神色嫌恶的容成云玹猛地摔倒在地,他卡住自己的脖子,极为痛苦一般挣扎了起来。 乌庭阙也被眼前场面所惊,事情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他不敢耽搁,立马出手想要拉出容成云玹体内的容成川,可他的灵气一次次落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成川寸寸占据新的躯体。 禁地上方也开始汇聚起雷云来。 花琅拿出沙城种子,交给乌庭阙道,“用它!容成川催长容成云玹就是为了今日,必须先毁掉容成云玹,才能毁掉他体内的容成川!” 乌庭阙懂得她的意思,他取过种子,便直接划开了容成云玹的手臂,忽然,他低声提醒花琅道,“有人!” 乌庭阙这边抽不开身,花琅循声看去——是燕容,他的手上拿着一卷书简,这东西,应该才是乌庭阙真正想要的! 随着乌庭阙都动作,容成云玹血肉间缓缓剥离出了一枚与沙城相似的“种子”。 燕容见状,飞身上前想要抢夺,乌庭阙抽出手想要阻拦他,可一道诡异的力量向他攻来,直接引去了他的注意。 见状,花琅只能连忙道,“先把沙城给容成云玹!” 乌庭阙控制住容成云玹这边,终于有精力对付这道诡异力量,本以为战况会扭转,谁知,一道虚相闪过,燕容打开无咎舟,像是放出了什么东西一样。 随后,两道诡异力量便直冲三人而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有两个! 花琅被乌庭阙护在身后,她观察着这股力量。 虽然拥有两道,但一道攻击时另一道却有迟钝,如同是由同一“人”所控制一般,可这种迟钝极为细微,是人绝不可能做到的程度,哪怕是化神,也绝无可能! 若是非要找个形容,那就是像机器一样,精密得可怕! 眼见燕容带着秘卷就要逃跑,乌庭阙这边又抽不出手来,花琅拿出刻戒,想要去找人来帮忙。 可方才已经准备离去的燕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调转方向,拦在花琅面前,“师尊,弟子给您的京令呢?” 花琅自然不能给他,“你将手里的书简交出来,你拿着它,绝不可能逃出中州。” 燕容低声道,“这东西为何就不能在我手上?师尊,您为什么当初向着谢寒惊,现在又向着乌庭阙,如果你求我,我也可以带你离开中州。” 花琅有心拖延时间,便故意说些燕容不爱听的话,“就凭你?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这些人中,只有你对我的杀心最重。” 燕容叹了口气,昳丽的面容带上哀婉郁色,“那都是容成川的命令罢了,当初在断楼,弟子不也救过您吗?” 花琅确实不知道燕容为何会救她,但这也足以说明燕容的问题了,他身上绝对有秘密,“你当时并不认识我,为何要救我?” 燕容道,“师尊,您只需要知道,弟子从没有想过要真的害您性……” 话未完,他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容成云玹八岁大的身体便出现在花琅面前。 “嘶……这人说些什么废话呢。” 燕容被容成云玹控制住,那两道力量犹豫片刻,便缓缓消散在了空气中,毫无恋战之意。 乌庭阙从燕容手里取出密卷,他看向花琅,“你想如何处置他?” 花琅踟蹰道,“……我还没想好,先看看书简里的内容吧。” 乌庭阙缓缓翻开,三人凑在一起,容成云玹这个时候也没工夫嫌弃身上的脏污了,几人均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数行古文。 “……” “这简直就是邪术。” 上面记载的,果然是天舍体的取用方法。凡是成神者,必受天道施压,故而不甘心陨落的神,便想出了这一办法:取用下一代躯体,以作新的轮回。 花琅忽然想到了《生道论》,里面说的都是均衡之道,这么看来,这便是一切的答案了。 容成川扶持妖魔,皆是因为他也发现了所受天压,皆因灵魔不均所致。在等待容成云玹的修为足以支撑他的神魂、却又不至于太快到达化神的期间,他便不断地培养魔族来减轻身上的天压。 所以,容成川根本没有打算使用沙城,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谢寒惊! * 将燕容关起来后,乌庭阙和容成云玹便各自去操办容成川身亡一事。 虽说诸事已毕,花琅却不愿再待在中州,可说要走,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了。 001说不会让谢寒惊入魔,这么看来,她似乎也没有必要再去找他了,跟着原著走,似乎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叹了一口气,花琅趴在了桌上,她摆弄着两枚种子,等虫潮彻底灭尽,她就去填城把那枚珠子拿回来。 忽然,有人敲门,“昭明使,牢中关着的人醒了……只是,他此刻瞧着像是犯了病,需要属下请来医修吗?” 花琅一并收好自己的东西,“犯病?你去叫个医修,我去看看他。” 一踏进牢狱,花琅便明白了所谓的“病”——是寒毒。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花琅还是能够回忆起在青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燕容,对她总是毫无攻击性,或者说,将攻击性都藏得很好。 花琅看着屋内的阵法,这里虽叫牢狱,实则不过是一间配有数种阵法的房间,设施一应俱全,说不上虐待,可燕容此刻身犯寒毒,阵法作用下又无灵气支撑,必然难熬。 花琅叹了一口气,她走进去,看着蜷缩的燕容。 “师尊……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一定有的,对不对?” 毒发时,燕容分明看不清周围的人与物,花琅不知道他是如何认出自己,她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观望着。 燕容却脸色大变,他抓住花琅小腿,指甲几乎掐进去,“师尊,这都是你的错,你明明是为了救我而来,为何又要抛下我……难道在你心中,谢寒清比我更重要吗?” 第82章 花琅听到他的话,如遭雷击,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似乎是因为花琅被他惊得连退几步,燕容又忽然软了声音,露出了花琅一向喜欢的柔弱表情,哀求道: “师尊,如果当初你选择了我,我怎么还会中毒,这都是师尊你的错……师尊,你必须救我,这都是你的错……” 听到燕容这么说,花琅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她看着依偎在自己脚边的男人,那张艳丽面孔熟悉又陌生,花琅低声叫他,“燕容。” 燕容却当她答应了,他刚刚露出喜色,就听见花琅冷漠的声音砸下:“我不会同意的。”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来见你了,你若是愿意说出身上的秘密,我可以让人将你送出中州。” 燕容的笑僵硬在脸上,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花琅冷漠的脸,半响,也只有嘴角动了动。 在花琅惊诧的目光下,他忽然站起身,发疯般地将身边的东西通通扫在地上。 “你没瞎?” 燕容忽然大笑,几乎笑出眼泪,花琅彻底察觉到了不对,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没有人原因从一个疯子身上寻求答案了,花琅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笑够之后,燕容的嗓音犹带着嘶哑,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三个,花琅永远都不会想到的字: “零零一……” 【作者有话说】 001:(叼着玫瑰花出场)(发出大反派的桀桀桀笑声)(张嘴花掉了扎到自己)(灰溜溜离场) 第67章 炮灰剧本 【系统001很不高兴为您服务】 花琅:…… 她现在不得不认清一件事,系统真正绑定的人——是燕容。 而她从001那里得来的所有信息,或许都该重新辨明真假了。 燕容走近花琅,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疑惑,“在系统的安排中,你明明该讨厌谢寒惊,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你就这样原谅了他?你既然说要选择我、拯救我,为什么又要中途放弃我?” 花琅想到曾经做过个每个决定、和001说的每句话,背后都有一双眼睛的默默地窥伺,一时间觉得荒谬无比,“你什么都知道,那这一切的原因,难道你就不清楚吗?” “燕容,你绑定了系统,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何又要因此牵连谢寒惊?” 燕容冷笑一声,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你们总是认为我拥有一切却不满足,难道他谢寒惊拿取天珍地宝再正义不过,而到我燕容就不配了吗?” “系统只抹去了书中昭明这个名字,师尊所看到的内容,都是在真不过的原著剧情,谢寒惊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花琅下意识想质疑,可她忽然想起,无论怎样离奇偏移的主线,最后在自己的掺和下,都诡异地恢复了正轨……就像是,自己合该出现在里面。 燕容低声说了什么,随后,花琅的脑中凭空出现一本书,书页哗啦啦地翻动起来,曾经看过的段落悉数被抹去,转而换上的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昭明”。 代替燕容救下花琅的人变成了莫竟鸿,他顺着慕容筠的印记找到自己,将自己收为门下六弟子,随着命运齿轮的转动,花琅再次遇到谢寒惊,后面的剧情,就是花琅亲历的一切。 直到入中州这一卷时,书页戛然而止,后面的剧情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盖下,花琅现在控制不了001,她只能追问燕容道,“……后面的内容呢?” “有人来了,”燕容看了一眼门外,他毫不在意花琅的提问,自顾自指责道,“师尊,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身在此处,你已经欠了我太多了,我知道你身上有乌家的戒指,交给我,让我离开这里。” 花琅现在离真相不过咫尺,也顾不得反驳他的强盗理论了,她拉住燕容,“不行,你告诉我,之后的内容是什么?” 燕容转过头,“你已经看完了所有的内容。” “胡说,我分明就看到了容成川身死这一段,后面的内容都没有……” 燕容的身形不比花琅高出多少,但他死死攥住花琅的手时,还是让她有一种被彻底笼罩的危机感。 “你既然看不到后面的内容了,那自然代表……你只能活到这里。按照主线的发展……师尊,容成川死后,下一个该死的人,就该是你了啊……” 伴着燕容的低语,001的声音也再次响起,与方才与燕容说话的熟稔不同,它此刻只剩下了冰冷的电子音,【系统部修复主线中……】 听到这话,花琅却再也来不及逃跑,伴着脑中的滋啦声,几乎是瞬间她就失去了意识。 * “滴答……滴答……” 奇怪的水滴声将花琅唤醒,她一抬起眼皮,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这间石室的布局实在是太过眼熟了。 和她的某个梦境里石室几乎一模一样,而在那间石室里发生的事,她几乎可以倒背出来…… 脚步声适时响起,如今二人身份倒换,来探望“囚犯”的人换成了燕容。 他走到花琅面前,却没有对花琅说话,“001,那本书你都记录下来了吗?” 001没好气道,【当然了,若是连这都做不到,那统还不如销毁算了。】 燕容匆匆扫过001记载下来的内容,终于满意道,“接下来,就只差‘实验’了。” 他仔细地观察着花琅脸上的表情,不满道,“师尊,您为什么对我总是这幅表情,至少现在,弟子不是还什么都没有做吗?” 花琅彻底厌烦他的脑回路,冷嘲道,“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被莫竟鸿带走,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感激你?既然我们都已开诚布公,那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杀了我,大可直接动手,不必说这些话来恶心我。” 燕容成功被她激怒,他沉下脸,眉心全是积聚的郁色,“我原以为你和他们是不同的,这么看来,确实没有多聊的必要了。” 花琅道,“与人不同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 燕容不再废话,花琅的话让他想起了幼时、还没有遇到系统时的记忆。他果断伸出手,在花琅紧张的目光下,取走了她的血液。 花琅等了许久,结果只是在她手腕上划了一刀,眼见燕容带着001又要走出石室,她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怎么,师尊舍不得我?” 花琅直言,“你最好是别再回来了,就算饿死在这里,我也不想再看见你的脸。” 闻言,燕容不顾001的阻拦,回话呛道,“不想再见到我?接下来的几年内,你能见到的唯一一个人就只有我了,不过师尊也不用担心,等到原书结局,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给你一个解脱的。” 说完,燕容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了。 花琅成功套出几点信息,自己似乎对燕容的某个计划极为重要,按照她的推测,为了这个计划,燕容才在十几岁时,潜入中州带走自己。 他和001一直潜心于让主线回归正轨,结局是谢寒惊踏入化神,可按照燕容认为全世界都欠他的脑回路,他应该恨谢寒惊更甚自己才对,这里倒是矛盾了起来。 花琅绝不能忍受待在这个石室,如果真是照燕容所说,要把她关在这里数年,按照凡人的体质,她要不是患病而亡,就是关出失心疯来。 可她现在是实打实的被捆了起来,脑子里还有一个不吃不喝全天无死角监视的系统,几乎堵死了她逃跑的任何办法。 想到系统,花琅低声喊道,“001?” 系统一如既往半点都没理会她,性命当前,花琅也顾不得脸皮了,“001,燕容与我都是你的宿主,他要杀我,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001果然受不了花琅走燕容这一套,它纠正道,【请你注意,我们之间并无绑定关系,我的宿主只有燕容。】 花琅抽了抽嘴角,诚心实意开口,“你想不开绑定个疯子做什么?” 001冷笑一声,语气高高在上道,【这叫炮灰逆袭,你们这些当主角的自然不懂。】 花琅隐约摸到一点信息,“你给我看的真原著中,我并没有看到燕容,就算是炮灰也得有戏份吧?” 001道,【因为这就是究极炮灰,按照剧本,他十三岁时,就该因为剿妖活动而被发现真身,从而被洛云王察觉私生子身份,遭到牵连不声不响死去,书里自然没有他的剧情。】 这也太炮灰了吧?! 花琅目瞪口呆,“像他这样的炮灰,应该也有成千上万了吧,你怎么就选中了他呢?” 001没好气道,【脸!逆袭当主角,脸不好看怎么行?】 至于性格,它也是绑定之后才发现的,但是这玩意儿概不退换,001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宿主。 花琅被它的理论折服,认同地点了点头,察觉到关系拉得够近后,趁热打铁道,“我们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你难道真的忍心看我被关在这里?你和燕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想做什么我也可以配合。” 第83章 001看破也要说破,【别想了,你是主角,必须替燕容的逆袭剧本铺路,你还是乖乖配合我们比较好。】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花琅还想问些信息,可001彻底不再回答她,一时间,空旷的石室里就只剩下了“滴答滴答”不断的滴水声。 花琅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两枚种子,可无奈动不了身体,她只能晃动身体,试着撞倒架子。 可直到她精疲力尽,也没能成功挪动哪怕半分。 石室烛火未歇,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难以预知,花琅不争气地饿了,她喊001,可001像是拿定主意不理会她。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花琅饿得两眼冒金光,隐约中听到了头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花琅试着呼叫,也没有得到哪怕半分回答。 时间滴答过去,悉悉索索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比上一次来得更为微弱些。 这样的循环花琅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终于,只听哐当一声,是无数石块倒塌的声音,沉闷的响声像是落雷一般砸在耳边,一时间,石室内的回声震得四周嗡鸣不止。 伴着响动,花琅攒起力气,摇晃着身上的木架,“咔擦”一声,木架彻底倒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001被她最近喊饿烦出心理阴影,直到花琅蹑手蹑脚地走到石门前,竟然都没有出现任何人来阻拦她。 上面倒塌的声音还在响动,随着巨大的噪音,花琅将石门推开了一道缝,缝隙缓缓启开,她也终于听到了久违的人声。 “……虫潮终于灭绝了,看着这石像墙倒塌,俺还觉得像梦一样呢。” “是啊,没想到老婆子我居然还能有活着看到外面的风景的一天。” “那这些石像,俺们怎么解决?” …… “就放在这里吧,好些都长青苔了,正好盖住下面的骨头,等到上头把中州大门大开,说不定,这东西以后还能成为俺们填城独有的风景。” 填城? 花琅没想到,燕容居然没有趁机逃出去,而是选择留在了最危险的中州。 不过这也代表,她只要回到了地面很快就能获救了。 这石道像是施加了阵法一样,花琅本想直接试着利用通道逃走,可哪怕是走出了石室,她也没能成功搭建出通道。 顺着石道往前的每一步,花琅几乎都屏住了呼吸,要是001或者燕容出现,那她再想逃必定只会更为困难了。 可直到石墙倒塌的声音歇去,人声也渐渐散了,花琅都没能走完这条石道。 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像是在搭建什么,可没等花琅判断出来,声音又在下一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死寂,偶有几道声响,可等花琅出声时,这些声音又很快褪去。 花琅越走越快,最后,她甚至跑了起来,可上面是天,下面是地,穿梭在中间的蜿蜒石道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慢慢地,这个认知让她逃出来的微末雀跃也彻底消散。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的石道前方出现了一线微光,花琅几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早已精疲力尽,饥饿感也始终未曾离去,可身体的肌肉却没有半点疲惫,濒临崩溃的只有她的精神。 等到她确认那是一道透着光的门时,花琅磕磕绊绊跑上前,她一把将门推开—— 熟悉的石室映入眼帘,燕容正神情沉思,而在他面前,赫然是一座坚固的木架,一座毫无损伤的木架…… 没等花琅读懂眼前的一幕,等她眨眼的瞬间,她已经重新身处木架之上,眼前许久未见的燕容神情若有所思。 他道,“欢迎回来。” 花琅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钉在地上的木架被她晃得“嘎吱嘎吱”响,“那是什么……那是假的对不对,你到底在实验什么?!” 燕容被她的动作所惊,他皱起眉,“什么真假,你今日怎么了?” 花琅努力平静下来,她想看出燕容是否在撒谎,可她只看出了纯粹的茫然和几分试探,他又道,“你梦到了什么吗?” 花琅彻底冷静了,001可以编造记忆,如果这不是001做的,那么还会有谁? 她想到了留在填城的那枚珠子,难道这个石室真的是在填城之下?如果是那枚珠子所编造的幻相,方才的梦,说不定能成为她逃出去的关键。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到底要多久才能给我一个痛快?” 燕容似乎对她梦境的内容并不是很上心,很快便被花琅引开话题,“时间这种概念,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本来就该无条件的帮助我,你现在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 花琅觉得他的本性暴露后,实在是难以交流,倒不如以前阴阴暗暗地躲在角落一句话都不说来得好。 好在燕容也没有久留的想法,他照例痛斥一番世界对他的不公,从花琅身上取到了想要的东西后,便大踏步离开了。 等到燕容走后,花琅又开始潜心地磨起身上的绳子来,她知道这样效果无几,但她现在的目的是再次引出幻相。 果然,不知道努力了多久,绳子终于“断了”,花琅不敢含糊,立马朝着大门而去。 这次的石道终于不再是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模样,她小心翼翼地顺着石道往前几步,就看见了一座新的石室,燕容正坐在书案前,他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是在与001交流着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说会去控制主线的吗?” “我不管,就算谢寒惊当上城主也不行,你必须把主线给我纠正回来,不然我要的……” “……” 花琅听了几耳,直到燕容站起身,朝着她这边来时,她才匆匆忙忙想要躲避,可惜石道窄小,她这个时候才动作已经来不及了。 伴着001的声音,燕容立马锁定了她,花琅被捉回去的路上,她眨眨眼睛,便再次从木架上清醒过来。 果然如此! 只要她不断尝试,将路线摸索清楚,说不定就能在燕容杀死自己之前逃出这里了! 想到这里,虽然精神分外疲倦,花琅也有了干劲起来,她不知道在幻境里过去了多久,但身上的饥饿感从始至终都并未消退,花琅据此猜测约莫过去了两三日。 燕容取走的血液越来越多,花琅也从石室走到了一扇又一扇门前,她几乎都要闻到了花草的芬芳味和新鲜泥土的清香味。 无数重重叠叠的幻相在不知不觉中溺毙花琅,石室愈发破旧,在不知不觉中向着花琅最初的幻境靠拢。 数不清第多少次,燕容站在了花琅面前,他难得的没有直接离开,“下次见面,师尊就能解脱了,没想到,真的会等到这一天……” 花琅呆愣地听着燕容说话,她将思维从无数次幻相搭建出的地图中拔出,艰难地思索着他的话。 这一天,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在幻相里时……外界到底过去了多久? 花琅深吸一口气,不能再等了,她必须今天就逃! 她已经确认完路线,等燕容走后,花琅便迫不及待地挣脱木朽的架子,一步步走向大门,外面的石道,是她见过无数次、走过无数次的那条路。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她避开一条条死路,一路上顺利得可怕,花琅摸到砖上的青苔时,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久违的细柔鸟语声近,她就要出去了,她就要出去了! 顺着梯子爬出这座地下迷宫前,似乎有冥冥之中的第六感,花琅忽然不受控制地往身下看去—— 一道躲在黑暗中的人影,正静静地抬着头,看着她。 …… “为什么,为什么要想着逃呢?你欠我的,明明都还没有还完……” 是燕容! 花琅炸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敢耽搁,立马朝着洞外跑去,可燕容的声音犹如附骨之蛆,下一秒,她的脚踝就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 燕容正要将花琅拽下来,忽然,他沉默了一会,花琅见他的样子,像是在与001说话。 花琅生怕系统也参与其中,“你们的实验已经结束了,想要的东西也都拿到了,001,难道你真的不愿意放我走吗?” 001听到她的话,破天荒地回复了她,【您似乎忘记了我的身份,尝试和系统打感情牌,是人类最愚蠢的做法。】 第68章 尾声其一三枚蝶茧 冗长街面如铺水银,一脚踩上去,波澜顿起,一道道穿梭的人影遮去了黯淡的镜面,只留下被扰动的纹路。 一道极为尖细的声音响起,“哎呦,撞着妖了,你走路能不能看着点啊!” “算了算了,我们走吧,血幽蛋没撞碎吧?” “我辛辛苦苦生的蛋,要是撞碎了,今天你就别想走了,”那女妖打开笼布,仔细清点完每颗腌蛋,终于放下心来,“还好还好,都没碎。” 男妖也看了一眼,“你这批蛋腌了多久?看起来颜色不对啊,腌过头了的话,味道就不好了。” 第84章 女妖怒回,“给我滚一边去,我自己下的蛋,该撒多少盐我难道还不知道?!” 自从进入魔界就格外不理解这里气氛的花琅:“……” 争吵的两妖忽然停下,女妖往花琅手里塞了一颗蛋,“你来说,这蛋到底有没有腌过头!” 花琅头皮发麻,她婉拒了这枚蛋,问道,“请问城主府往哪里走?” 听到这话,那两妖也不吵了,“什么、什么城主府,你是新来的吗?魔界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 花琅踟蹰片刻,换了个问法,“你们有听说过慕容筠吗,请问她住在哪里?” 男妖这才开口,“慕容城主啊,当然听说过了,她现在应该在魔界妖魔服务中心,你要去找她就走这条路吧。” 女妖也不甘落后,它伸出手把花琅推到路上,“你顺着往前走就到了。” 妖魔服务中心? 人不生地不熟,花琅再多疑惑也只能憋出一句,“……谢谢。” “你要是真想谢我,”那女妖转转眼珠,“就去找城主申领朵小红花给我,再帮我宣传宣传我的腌血幽蛋,千万别记错了啊!” 顺着好心妖给的方向,花琅慢吞吞地走着,“服务中心……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一座由漆黑玄石铸造的府邸出现在眼前,整座府邸没有规整的布局,倒像是一座被强行扭曲的山峦,大开的石门蜿蜒一路向上,通往远处的主殿。 花琅犹疑片刻,试着抬脚往里走,两侧的魔卫犹如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竟半点没阻拦她。 一路格外顺利,爬了半座山,花琅终于进到了大殿里,殿中空无一人,中央书案上凌乱地摆放着几册书纸,看起来人才离开不久。 “有人吗?” 没有人回复她,只有一道细微的呼噜声从书案后响起。 花琅循着声音绕过去,看见了一个伏在椅上的身影,她低声喊道,“城主?” 慕容筠终于悠悠转醒,“……谁在喊我?说了多少次了,非救死扶伤不批小红花。” “是我,昭明。” 这个名字倒是很耳熟,慕容筠先是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下一刻,她的脸上就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你刚刚说,你是谁?!” …… 被迫听完慕容筠近二十年的光荣事迹后,花琅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此行目的,反倒是喝着茶润嗓子的慕容筠想了起来,“昭明啊,说了这么多,你既然已经回到了中州,现在又来魔界做什么,是不是听到我做的事情,想要来投靠我了?” 花琅忙道,“筠姨,我们多年未见,按理说不该再来打扰您,可有一个问题,这世上恐怕只有您能替我解答了。” 慕容筠一拍书案,“乖孩子,你可真是找对人了,这世上就没有我慕容筠不知道的事情。” 花琅:“筠姨,寒毒要如何解开?” 慕容筠立马被口水呛到,“咳咳咳,寒毒?你问这东西做什么?” 花琅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怎么了筠姨,这寒毒可有什么问题?” 她记得,慕容筠曾经误中寒毒,至今已有数年之久。眼下除她与燕容以外,恐怕再难找出第三个知道寒毒的人了。 “问题大了,”慕容筠顺了顺胸口,“当初为了躲避阿疏和中州的人,我便随口捏造了寒毒一事,等他们放下戒心后逃到魔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寒毒这种东西!” 寒毒也是假的。 花琅听到这个答案,她甚至不再觉得意外,“没有寒毒吗?我知道了……” 她的思绪短暂地回到了石室中。系统当时给了她两个选择,死,或者是继续为它们所用。 花琅不愿再为系统所利用,同时也彻底意识到系统不可能有任何突破点,她只能将最后一丝希望押在了燕容身上,“燕容,当初你在断楼救我一命,后来我亦在容成川前选你而非谢寒惊,你我恩怨早已相抵,就算你对我有诸多不满,你将我关在此处,合该扯平了才对,你口口声声说欠你,却从来没有算清过我们之间的债。” 燕容拭剑的动作一滞,这天下人合该都欠他,除去死人,没有任何人能将欠他的还清,他也绝不允许有人能在或者的时候揭过他的债。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你欠我,你分明就欠我!要不是你选择谢寒惊,我怎么可能身中寒毒,这是你欠我的,你永远不可能还清……” 见他提剑过来,花琅急声道,“放我走,我有办法解开你的寒毒!” 慕容筠忽然打断了花琅的回忆,她询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倒是奇怪,很多年都没听到有人提起这个词了。” 花琅摇了摇头,准备告辞,“没什么,既然我已经拿到答案了,算算时间,我也该走了。” 见花琅真要走,慕容筠更为不解,“你要去哪里?以中州目前形势,你倒不如就安心待在筠姨这里。” 花琅脚步微顿,她还是没能忍住好奇,“筠姨,中州怎么了?” 慕容筠:“你不知道吗?我记得上次在鬼渊时,那个孩子分明与你搭伴而行,他带着魔界大半的妖族都往中州去了,中州现在恐怕有大半都沦为魔界的地盘,左右都是待在魔界,你倒不如就在筠姨这里玩。” 花琅不可置信,“都归魔界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中州如今不是乌家掌权吗?” 容成川已死,按照乌庭阙性格,他独揽大权,怎么可能任由中州被魔族宰割。 慕容筠道,“自然还是那个乌家的孩子掌权,不过说来也怪,他像是压根不管这事,既然中州的人都放弃了,你又何必回去讨嫌。” 花琅叹了一口气,燕容要她在七日内寻到解寒毒之法,可世上根本没有寒毒,自然不可能有解毒的办法。算算时间,再过五日,系统恐怕就要彻底抹杀她的存在,燕容那里自然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就算中州只剩下了棣宫,她也想再回去看看。 告别了慕容筠,花琅挑了条偏僻小路往城外走,一路上所见识放魔界民风让她目瞪口呆。 慕容筠把所有人都平等地当成小孩子管理,在这种幼儿园风气下,小打小闹虽从未断过,但魔族整体作风还是优良了不少。 花琅甚至怀疑,要是这里有红绿灯,下一秒它们就要为谁去扶老奶奶过斑马线而大打出手了。 穿过魔界与中州的碎裂口,一路走走停停,花琅驻足在了一座空城中。 她听见呼啸的风声,也看见熟悉的茶馆和雅楼,魔族的势力蔓延至此,玉京如今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焦黑和寂寥。 难道乌庭阙是要像容成川一样,培养魔族的势力以均天道。可如今中州无神,他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遥遥可见棣宫,花琅遥望着那座天上宫阙,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先去填城一趟。 顶上的玉京破败,而满是凡人的填城不仅毫无魔息,还看起来繁华了不少。 花琅颇不自在地穿梭在人潮中,喧闹声犹如无形的大手拖拽着她融入其中,可这条路愈往前走,所余时间便愈发局促,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也一个个离她远去,良久回首时,只剩她孑然独行。 她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是那枚遗落在填城的珠子。 “你说那些魔族会不会打到俺们这里来?” “打过来就打过来呗,不过咱这儿除了雕塑啥也没有,他们估计也瞧不上。” “上次俺娘说看见了小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难道当年它们都没死……” 花琅脚步匆匆,她一股脑地往前穿去,穿过重重人影,她看见了一只手,手心上躺着的那枚褐色珠子,正是她寻觅已久的幻相珠。 瘦削冷白的指节将幻相珠攥进掌心,手的主人被遮挡在砖墙后,而墙前站着正是当初在填城追打过花琅的余婆婆。 她形容更为苍老,只见她四肢都在比划着什么,似乎正在和面前的人有声有色地描述着,聊了半响,那只手也收回了砖墙后,余婆婆挥了挥手,便摇摇晃晃地混进了人流中。 “哎,别走!” 花琅急急拐过街角,可她根本追不上那人,放眼望去密集的人潮攒动,她着急地拨开人群,终于看见一片熟悉的衣角一闪而过。 花琅连忙往前挤去,眼见那人越走越远,她心中愈发着急,要是没看见这珠子还好,可命运就像是捉弄她,偏偏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幻相珠拿走。 在衣角马上消失时,那人忽然停了下来,驻足在了一处摊位上。 “等等,你别走!”花琅力求灵活走位,但集市中的人都是走走停停,她跌跌撞撞跑了半天,可算是赶了过去。 喘匀气,她站直身体,才发现那个人果然已经离开了。花琅懊恼地侧过头,这才看见摊位上一个个表情灵动的木偶。 她微微愣了一下,视线下移,从一个木偶掌中拿起了那枚褐色的珠子,那人把东西留下来了。 拿到了幻相珠,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却依旧没有消散,人群熙熙攘攘,花琅独自站在摊面前,她注意到了这个人偶挂着一个小小的空蝶茧,大抵是这东西实在难卖,都引来蝴蝶安家了。 第85章 打瞌睡的摊主迷迷糊糊地揭开盖在脸上的草扇,含糊道,“姑娘好眼光,不如买一个回去吧,这可是我们中州最有名的娥偶,都是按照神女的模样所刻,上可安宅正路,下可充当稚子玩物。” 花琅摇了摇头,将娥偶放了回去,问道,“老人家,魔族都打到玉京了,你们不逃吗?” 摊主打了个哈欠,“逃什么逃,那些魔族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长得和我们一模一样,有什么可怕的。至于那些魔兽,填城有神女雕像,它们自然也不敢靠近,我这一把老骨头,死就死喽。” 听到摊主的话,花琅沉吟片刻,虽说虫豸已绝,但魔族当前,她要是把幻相珠带走,说不定魔兽又会闯进填城。 那老人家见她迟迟不肯离去,只以为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随手拿起花琅放下的娥偶,塞进了她的手中,道,“拿着吧,看你也不像是填城的孩子,要是魔族打过来了,你就带着这只娥偶早些逃出中州吧。” 说完,那老头将草扇又往脸上一盖,以胳膊作枕,在闹市中呼呼大睡起来。 花琅拿着人偶,指腹下的木刻纹理让她不自觉摩挲几下,她注视着娥偶身上的蝶茧,茧身有着一道微不可见的裂隙,不知道里面的蝴蝶,是枯死茧中,还是早已振翅飞走。 将珠子放进蝶茧,花琅将人偶藏在了矗立在填城门口的抱狐雕像身上。 做完这一切,花琅估摸了一下时间,才往棣宫而去。 棣宫繁荣一如往日,玉道虹桥上流连着仙人,踏着满地的阵法,花琅竟也觉得有些不适了起来。 她身上没有刻戒,只能对着守在府门前的门客说明来意,可惜天不遂人愿,一重重的传报废去了不少时间,等到花琅踏进乌府时,眼瞅着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来回便费去五日,又在填城耽搁一日,眼见这最后一点时间,都花在了等待上,花琅不敢耽搁,她踏过繁复阵法往主厅去,身后隐约传来细微声响,可她回过头,却是空空荡荡一片。 会客厅中不见其人,乌庭阙一如既往的忙碌,主位上,倒是坐了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 自剥离无咎舟后,容成云玹也不必再担心别人在他脸上看到什么东西,索性就卸下了遮挡面容的法术,此刻他正大摆臭脸,哗啦啦地翻着面前的书页。 “玄渊?”花琅试探地叫道。 书页的翻动戛然而止,容成云玹抬起头,他呆呆地看向花琅,一时甚至不知道作什么表情好。 花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小珍珠一般,“怎么,不认识我了?” 容成云玹依旧紧皱着五官,他几步跑到花琅身边,冲进花琅怀里,狠狠地揪了一把花琅,“我早该猜到,姓乌的没骗我,你果真还活着!” 花琅痛得咬牙切齿,她把容成云玹从怀里拎出来,问道,“乌庭阙呢?” 容成云玹垮下小脸,“你问他作什么,我就知道不该提他。你都去了何处,可是你那个不安好心的徒弟带走你的,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花琅被他的一连串话砸得头晕,她从身上找出无咎舟的种子,“这些问题都不重要,这次我回来,是为了把这东西还给你的。” 容成云玹撇过头,“我才不要你的,当初要不是老家伙非要给我,我也不会用你的东西!” 花琅抽了抽嘴角,还是决定维系一下这岌岌可危的亲缘关系,“我马上就要走了,这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你当真不要?*” 容成云玹脸色立马阴了下来,他一把抓住花琅的衣带,“你要去哪里?莫非是寻你那徒弟去?这几年光阴过了,你越长越糊涂了不成?外头局势混乱,好好的家不待,偏要往危险的地方去!” 没时间了,花琅将无咎舟的种子塞给他,“你不必再问了,我现在要找乌庭阙,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里。” 容成云玹动动手,厅门应声关上,他冷笑一声,尽现熊孩子风范。 “不行,你是容成家的人,你必须跟我回去,我已经替你批了十九年公务了!” 花琅没有料到容成云玹如此难缠,好话歹话说了个遍,也不见他有半点松动。 熊孩子完全听不进去理,见状,花琅只能顺着他,改口道,“我有话要和乌庭阙说,今日我要是见不到他,必定不会跟你回去的。” 容成云玹只以为是自己说动了花琅,那张和花琅极为相似的脸上露出了点没藏住的得意之色,“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你跟我去见了他,说完话我们就回府。” 一路上,容成云玹说着中州近年来的情况,却半点没提近在咫尺的魔族,花琅全程也在神游天外,二人各怀心思,停在了一面音墙前。 容成云玹启动机关,打开音墙道,“乌庭阙就在这里面,走吧。” 花琅拦住了他,“大人聊天,小孩子听什么,你先回府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容成云玹重重“哼”了一声,“我才不走,我就待在这密室外,不进去,可以了吧。” 花琅没想到他这么犟,僵持片刻,她眼瞅着时间分秒过去,只得再次松口,独自进了密室。 这里是她曾经与谢寒惊来过的密室,布局一如往昔眼熟,花琅很快便走到最里面的藏宝洞,当初那方放着盒子的书案前,此刻果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乌庭阙的手搭在轮椅上,神色毫不惊讶地望着来客,“你是来取用你的第三个条件的吧。” 他摇了摇头,“当初随口答应你,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都要被你使唤着做事。” 花琅心虚片刻,还是找出了沙城种子,低声道,“你能帮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他吗?” 乌庭阙不必问,也能猜到她说的是谁。他取过花琅手上的东西,花琅这才注意到他的皮肤已经瘦到凹陷下去。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要求?” 花琅顿了良久,“当初的事,对不起。” 提到往事,乌庭阙神色毫无阴霾:“与你无关,都是我自作自受罢了。” 二人沉默片刻,见花琅要走,他又出声道,“按玄渊的性格,你出去免不得与他纠缠,剩下的时间,就在此处歇息吧。” 这里只有书案前的一张椅子,乌庭阙坐在轮椅上,花琅也便不与他客气,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她试探道,“这些年我去哪里了你都知道?” 乌庭阙面色无波,在这个阴暗狭小的密室里,他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世间万物,知晓与否,皆无半分用处。一切自循定轨而去,伸手相拦,注定粉身碎骨。” 花琅默了默,这席话倒是与她此刻的观点不谋而合。 她分明猜到了填城里拿走幻相珠的人是谁,却宁愿来寻乌庭阙帮忙,也不敢再见他一面。 “若对注定的结局心有不甘,又当如何?” 乌庭阙抄起案上的书简,“当初,就是在这密室之中,我向父亲提出了剿妖当灭其首的主张。” “当时,中州所有仙门族长都同意了这份提议,天狐一旦灭绝,婚约必定会落在我的头上,结果一如我的猜想,我终究得了想要的东西——一张再薄不过的红纸,还有那些嘲我者永远紧闭的嘴。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让我以身入容成川的棋局,在他的操控下,看着你我都成为了这盘棋的牺牲者。若是早知结局如此,当年,我断不会踏入这密室半分。” “还有时间,”花琅隐约听到了脑中滋滋的电流声,听完乌庭阙的话,她忽然道,“我要去见他,我绝不能接受结局如此!” 乌庭阙没有阻拦,他伸出手,任由花琅又将沙城拿了回去,他道,“我送你出去。” 花琅点了点头,有乌庭阙在,她也不必再应付容成云玹。 等到乌庭阙将容成云玹带走,花琅走出密室,她知道谢寒惊绝不会在中州主动露面,便主动沿着断楼往城外去。 这里也被魔族攻陷了下来,深深浅浅的黑点遍布地面,焦糊味弥漫不散。 中州结界破碎,又无人维护,即使没有京令,花琅还是顺利地通过厚重的城洞,最后停在了风沙肆虐一片茫茫中。 迷眼的沙砾让她低下头,花琅看着自己影子中的两颗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她弯下腰,想把煤块抱起来,可它却扭着圆鼓鼓的身体,在影子里窜来窜去,花琅正要喝止它,煤块却直接向着前方蹦去,沉入了另一道黑影中。 飞沙停息片刻,花琅终于可以抬起眼睛,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她无奈道,“……在填城时,你明明看见了我,最后怎么又跑掉了?” 第69章 尾声其二破茧之时 风沙中,谢寒惊仿佛一座巍然不动的雕塑,良久才嘴硬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抵是因为近五年未见,花琅扫视过谢寒惊那张脸,挫败地发现她已经完全看不穿他了。 “那就当我认错人了吧,”花琅好脾气地顺毛,“这世上相似之人芸芸,方才是我太过肯定。” 第86章 谢寒惊察觉到她的态度柔和,语气也褪了几分冷硬,“你想说什么?” 花琅礼貌问候,“这么久不见,你的修为应该精进了不少吧?” 谢寒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眉目重新结上冰霜,“当初你既然选了燕容而非我,便该知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修炼一事,自然也与你无关。” 花琅心中一沉,措辞已久的话哽在嗓子里,见谢寒惊似有不耐,她只能张开手,露出沙城的种子道,“你先别走,我想将它还给你……燕容他恐怕会对你不利。” 谢寒惊看也不看她手中东西一眼,冷冷道,“师尊这是见弟子还活着,又想再骗弟子过去……” 说到一半,看着花琅的脸色,谢寒惊张了张嘴,忽然有些后悔。 花琅失落不过一瞬,她顶着风沙几步走上前,一脚踩在谢寒惊的影子上,掰开谢寒惊僵硬的手指,直接将东西塞了进去。 “你最近都住在何处?” 谢寒惊被她的举动所惊,直到花琅又一次发问,他才下意识回复道,“……断楼。” 花琅合计了一下,燕容和系统正潜伏暗处,恐怕随时都会对谢寒惊不利,她道,“你跟我回府。” 谢寒惊恢复理智,他皱起眉,态度再次冰冷起来,“我为何要跟你回去,这五年来,魔界步步蚕食中州,乌庭阙却不应战,原来是让师尊来骗我一次,难道我在你们眼中,就是这么一个可以随意哄骗的蠢货吗?!” 这番话再重不过,花琅的手指紧了又紧,她不知从何辩解,时间不多了,她必须救他,如果她没猜错……她绝不接受原著的结局! 花琅偏过头,她的声音颤抖,“你一个元婴圆满还怕什么,少废话,跟我走!” 她扣起谢寒惊的手往城里去,如果她没记错,就是在这里,当时容成川出手时,属于他的力量明显影响到了系统,化神期规则与天道齐平,这么说来,要想引出并彻底摧毁系统,只有一个时机。 花琅拉着谢寒惊,二人穿过城墙,再次路过断楼时,谢寒惊迟疑片刻,可花琅察觉到了他的退缩之意,更为大力地拉着他往前走去,几乎是生拉硬拽一般。 这一幕,简直与当年昭明拐走他时一模一样。 舔舐裹着糖皮的毒药,犹如履冰般步步小心,失察之时,便会落得万劫不复。 这次也会与之前一样,是拉他去赴死的吗? 花琅似乎猜到他的疑惑,可二人如今已经离心,爱恨本就难以跨越生死,在血仇跟前,便如薄雾般一吹即散。纵她万般谨慎,待至天明,终究会一丝不剩。 忽地,身后的谢寒惊停了下来,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松手。” 花琅能感受到他在挣脱自己,“不行,你现在绝不能走。” 谢寒惊一用力,彻底抽回了手,“一次不够,两次不够,这是第三次了,师尊,我当真有这么好骗吗?” 同样的当,上两次就够了。 他恨自己的一厢情愿,也恨花琅的欺骗和背叛。 “从一开始,哪怕我就站在你的面前,燕容也能轻易地夺走你的注意力,”谢寒惊看着趴在肩头的煤球,思绪也如回到了当初,煤块告诉他花琅与燕容共处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胜过了燕容,可最后他依旧两手空空,只有担在肩头的血仇,“如今我只想问一句话,师尊对我可有过半分真心?” 脑子里的电流声越来越大,花琅的神经也越绷越紧,她听到谢寒惊的质问,不禁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道,“你猜的再多,也不敢猜我的真心,那你呢?你又是否早就背着我修炼无情道!” 谢寒惊却被她的话砸懵了,“……什么无情道?” “我什么时候修无情道了?” 花琅追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当真没有修无情道?” 谢寒惊也不顾得和她置气,他也算是体会到了一片真心被玷污的感觉,带了薄怒下意识回道,“自然没有,我修无情道做什么?!” 看着谢寒惊绝非作伪的语气,花琅终于可以确认真相——从始至终修无情道的,都是燕容! 他从一开始,得到了真正的原著时,便循着书中信息,盯上了自己的天舍体。 他混入中州,暗地里当上容成川的门客,也只是为了偷走那载秘卷罢了。 燕容分明深恨谢寒惊,却能容忍他按照原书轨迹成长,恐怕就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花琅反而露出了点笑意,按她的猜测,燕容如今将她放出来,就是想用她引出谢寒惊,完成书中所说的结局——在谢寒惊突破之时,借用她的天舍体和秘卷取走谢寒惊的躯体。 时间伴着电流声过去,花琅取出乌庭阙交给她的断尾,对谢寒惊道,“这断尾中的灵气本就是你的,你如今元婴圆满,再难突破,皆是因它而起,如今,将它归还你,也算是将曾经的错弥补一二。” 谢寒惊没想到她还藏着这东西,一时间又想起往事,怔愣半响,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自从花琅离开,他的灵气便重新恢复,修为也一日千里,或许,从此恩怨两清再不相见,合该才是最好的结局。 伴着灵气游走,只只洁白的狐尾幻现出来,花琅仔细搜寻,终于看见了一只藏在不起眼角落里的断尾。 它的根部已经枯瘦,似乎是被硬拽断的,花琅的手指拂过时,还能感受到断面的坑洼不平。 谢寒惊一把抓住了花琅的手,虽然他并不想做出这个举动,但比起花琅摸他的尾巴,手指相扣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在花琅的注视下,那截断尾接了上去,在灵气的滋润下,它慢慢舒张开,灵气重新流通,倒计时滴答滴答响起,劫雷也在二人头顶慢慢汇聚了起来。 【滋滋——系统部感谢您在炮灰逆袭副本中的贡献,滋滋滋——】 “找到你们了。” 燕容的声音与系统的电子音同时响起。 谢寒惊死死扣紧了花琅的手,他面色不善地盯着燕容。 燕容的则是一如既往地脸色阴沉,他看了一眼天上的劫雷,继续道,“是时候了,今日过后,我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谢寒惊临近突破,他下意识观察了一下花琅的脸色,“师尊,燕容他……” 花琅当场澄清,她警惕地盯着燕容,“他想要借天舍术夺取你的身体,这么多年来,我们都被他骗了,他预谋已久,我也是不久前才猜到他的计划的。” 燕容看不得眼前这二人牵手的可憎模样,他语气阴森,“说来还多亏了师尊,这么快就帮我找到谢师兄。” “为了报答师尊,今日我便先送走师兄,等他投完胎,再来送您上路可好?免得你们二人再在下辈子相遇,落得个既爱不了、又恨不了的可笑结局。” 花琅摇了摇头,“你不配说这些,燕容,如果我没猜错,你修的正是无情道吧。” 燕容:“是又如何?” 花琅轻叹一口气,“你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爱,也从未放下过恨,你的道,真的是道吗?” 燕容的脸彻底隐匿在了滚滚雷云中,昳丽的五官扭曲,看起来甚至有些阴森可怖,他的气息动荡,花琅听到了001的声音:【宿主,别听她的话,这么多年的布局就是为了今日,时机已经到了,抓紧时间!!】 燕容依旧沉默,眼见谢寒惊走向突破,他的躯体猛地倒地,谢寒惊握着花琅的手随之一松,花琅知道,她等待的时机也到了! 化神期劫雷与其余突破劫雷不同,其中来自天道的压制犹如天平,但凡有丝毫不平衡之处,必然会倾翻。 燕容如今已经脱离自己的躯体,系统必定会抽离他,除去燕容,被系统“绑定”的人就剩下了自己,花琅深知必须一举消灭这个天外来物,否则,犹如燕容一般的“炮灰”只会越来越多。 谢寒惊的神情犹如那日所见容成云玹一般开始挣扎变化,劫雷摇摇欲坠,轰鸣声如山崩。 花琅和谢寒惊对坐在地,花琅的手紧紧抓住谢寒惊的肩膀,她的声音的雷光中忽高忽低,“谢寒惊!” “你根本不可能成神,你如今拥有的一切早已危如累卵,你是妖,却无妖丹,”花琅凑近谢寒惊,却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是否清明,不知是将话说给谁听般,自顾自道,“……你难道忘记了吗,你杀了昭明,她可是人类,你早就从灵堕魔了!” 谢寒惊猛地惊醒,他看见的手早已洞穿花琅的灵台,一如当初,一如五年来的噩梦一般。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明明杀了人,他怎么可能以妖魔身成神,他明明杀了人……他杀了人…… 被他所抛弃的记忆犹如潮水汇进脑中,残败的妖丹彻底碎去,谢寒惊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看见了一双血淋淋的野兽利爪。 劫雷露出溃败之相,001怒吼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任务……滋滋……任务……滋滋中止……】 第87章 【滋滋……你用自己毁了他的道,你真是疯了……滋滋滋】 “咳咳,001……”花琅难得有了解脱之感,仿佛她的结局本该如此,白活了数年,来去结局不过都是死在断楼。 她的嘴角涌出血丝,在堕魔的劫雷落下来时,花琅还得闲仔细思考了一下,如果能扛过雷刑,也许彻底加入魔族这个幼儿园,才是谢寒惊最好的选择。 雷劫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毁天灭地的雷刑,转变几乎是在瞬息间完成,花琅感受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荡过躯体,她变得飘飘然起来,眼前的景色开始放大又放远,直至一切变成了小点,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盈感笼罩了她。 它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长出的新翅。 随后,它就见到自己飞过千山、万湖,飞过如织的人潮,繁目的金丝让她驻足,正停靠在这一片布料上时,一双小手忽然伸了过来,连带着布料将她拿走。 那店主堆着笑,看着眼前这个像是冰雪砌的少年,“小娃娃,你要买这个布料,你家大人呢?” 那少年未语,掏出一把钱放在柜台上,随后就拿着布料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带着穿梭在人群中,有人的胳膊不小心扫过低矮的少年,它被这个动作所惊,它动动翅膀,继续飞了起来,越飞越高。最后,它停在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上,夜风荡得花枝轻摆,犹如最好的摇篮。 不知歇了多久,直至红色的雨滴落下,它才再度被惊扰,枝条剧烈地颤动,它看着前方闯入花海的二人。 “穿过这里,应该就可以逃出去了,出去之后……”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先前抱着布料的少年神色担忧,“你父亲要是知道你从祀堂逃了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别怕,我们能逃出来,他定然是默许了此事,不过这一路都没有遇到半个人,恐怕有变,你快些走吧!” 少年沉默片刻,他依依不舍道,“等到我们再见,你还会认出我吗?” 雷光照亮山谷,花海中交谈的二人,从未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犹如巨山的一道身影。 它看见了,可雨也下得大了,它的翅膀沾湿了,短促的惊叫戛然而止,雨水汇聚成溪流淌过。 一丛丛花被躯体压倒,那座巨山借着月色打量着手掌中三枚血淋淋的珠子,随后他扫了一眼花丛,便准备离去。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他猛地冲向了大山。 “蠢笨的畜生罢了。”犹如掐住一只待宰的野狐一般,他的手在妖丹位置犹豫片刻,最后,他随手捡起少年的剑,利落的剑光下,他欣赏着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大山终于离开,月光重新照了下来,借着月色温度,它晒着自己的翅膀。 良久,不知是谁先开口,像是江面冒出的水泡一般断续破裂,“……我……好疼,你杀了……我……” 雨终于停了,它努力地振振翅膀,试着重新飞起来,一枚珠子裂开时,仿佛初出蝶茧,它的翅膀重新有力起来。这里的一切太过无聊,它飞着慢慢越过连绵山脉,晴雨交加几载,它最终又停在了一片闹市中。 干燥的木料像是吸饱了熏香,迷得它流连在只只娥偶上,察觉到有人靠近,它又动动薄翅,飞过无数瓦舍,最后停在了一朵花上。 “小蝴蝶?”一只手将它从花上捞起,它不耐地重新飞起来,任由那只手追逐着它,穿过一道道虚无,最后,它又投进了一片红光迷离的闹市中。 “神入禽兽,化生蝴蝶,五道轮回,终得本真……” 轮椅碾压地面的声音响起,一只大手将人偶面具随手一扣,它被罩在了这小小的天地中,它动了动触角和翅膀,望着顶上两个透光的孔洞,休憩了起来。 蝶茧再度破开,它能感受到一个又一个人从摊前路过,人声越来越密集,不知多久,有两个人停了下来。 透过孔洞,良久的凝视中,终于有人伸出手,女人询问道,“这个面具多少钱?” 摊主一揭草扇,“仙子,红市不收钱,只收灵石……” 片刻后,牢笼终于被揭开,它迫不及待地飞离了这里,如血的红光被抛诸翅下,海川日月尽纳眼底,它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歇脚处,仿佛合该游离于一切之外。 最后,它还是停在了一块散发着香味的娥偶身上,困倦如潮包绕了它,有不同的人将它拿起又放下,直到它织就茧笼,这座小小的娥偶依旧没能卖出去。 “咕咚”一声。 滚动的珠子声扰了它的清梦。 茫茫之中,一道声音响起,“拿着吧,看你也不像是填城的孩子,要是魔族打过来了,你就带着这只娥偶早些逃出中州吧。” 它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又高又远的地方,风吹雨打,永远都触及不到的地方。 最后一枚茧,破开了。 * 劫云消去,中州所有人都被这异象所惊,可提心吊胆数日,除去魔族又多了一个整日抱着骨灰坛与牌位的无名之辈外,再无半点消息。 谢寒惊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去,他想起了一切,却又觉得荒谬无比,十九年前,他分明约好与花琅一同赴死,可最后兜兜转转,活下来的却只剩下了他一人。 命运对他的捉弄终于停止,可他却忍不住眷念于过往,如果……如果当初他可以死在断楼就好了,她为什么,偏要他清醒地活着? 直到周围喧闹了起来,茫茫地面也变成了无际银镜,他看着缭目的波澜从脚下泛起,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了魔界了。 “凡间那些好玩的东西还不少,你看我捡到的这个小人偶……” “有谁要帮忙,不收费,只收一个小红花。” “最近那些仙门还是没有什么表示,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还有那个仙门叛徒,最近怎么也没了消息……” “哎呦,谁啊,撞坏了我的血幽蛋,你赔得起吗?!” 杂乱的人声中,忽然夹进一道尖细高昂的声音,瞬间引走了所有人注意。 有妖指责道,“你自己天天抱着你那蛋到处跑,反倒为难起别人,你这妖怎么这样啊!” 那女妖毫不心虚,“我怎么了?你光吵吵,也没见你把这篮子蛋都买下来啊!” 说完她继续揪着方才撞到她的女人,忽然,她眯了眯眼睛,声音高昂,“哎哎,别走啊,你看起来很眼熟嘛!” 谢寒惊抱着自己的东西只想找个安静地,可那女妖声音不依不饶,嗓门大得让他也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女妖气愤继续道,“我记得你,上次就是你差点撞了我的血幽蛋,我还好心给你带了路。” “你上次答应我的小红花呢!为什么我没收到?你在魔界骗人,跟我去魔界妖魔服务中心,我要向城主揭发你!” 一通蛮不讲理的指责听得所有人都捂住耳朵,谢寒惊抱着坛子和牌位,正欲转身离去。 一道熟悉、犹如春风的声音响起, “上次是我的错,可非救死扶伤不批小红花,你这篮腌血幽蛋多少钱,我都买了。” 谢寒惊怔怔望去,茫茫镜海中,他看见了一个人,从此往后、只入眼一人…… 第70章 【番外】狐狸与蛋 狐狸与蛋 当初有人这么问过她,你从小便在莫竟鸿膝下长大,青莱就是你的家,莫竟鸿犯下大过,连累青莱覆灭,你的家没了,你就不伤心吗? 对此,明瑾书给出的回答是:大师姐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可惜华落灯不吃这一套,听到慕容筠的消息时,丢下她跑路的动作依旧毫不含糊。 明瑾书在嗑瓜子时,偶然听到魔族多了个魔尊,还搭了个从中州前往魔界的通道后,明瑾书当即一吐瓜子皮,决定先发制人,先去找慕容筠,再乘机逮到华落灯。 成功混入魔界后,明瑾书兜兜转转几日,成功找到了最为繁华的一座府邸,又在这座府邸里兜兜转转整晚,大致搞清楚主屋位置后,明瑾书便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屋子。 地上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书卷,明瑾书捡起来看了看,记载的都是一个个人名,再翻到书封,赫然几个大字——《魔界宣扬表彰人员》 底下一行小字:小红花人员名单。 明瑾书:? 虽然很怪,但看来这里确实是慕容筠的房间无疑了。 明瑾书打量着屋子,她毫不客气地走进里屋,看着满目的幼稚人偶和挂满整面墙的人偶小衣,她狠狠地唾弃了一下慕容筠的审美。 随意点评了一番屋内的陈设后,她的目光又盯上了被揭开一半的床铺。 床上有一个黑漆漆的物件,明瑾书狐疑方才看见它动了,她几步走近,靠近去看那东西,就见那黝黑一团突然冒出来两颗眼珠子。 “是妖?” 她行动力果决,直接飞扑上床,想把那团子抓住,可惜这东西看似笨拙实则灵活如鱼,她在床上滚了几圈,脱手几次,好不辛苦才终于牢牢抓住了这家伙。 第88章 “嘘,你要是敢叫,我可就动手了!” “你是慕容筠养的妖宠吗,能变人吗?” “慕容筠在哪里?或者你有看过一个提着剑到处追人跑的怪女人吗?” 没等她研究明白这只妖怪到底什么来头,就闻屋外遥遥传来了细微脚步声。 明瑾书身形一动,瞬间躲在了屏风后的屋梁上,她敛声屏气,试着透过屏风观察来人。 可惜,这明显是一个男人,不是她等的慕容筠或者华落灯。 那男人一走进屋里,就直直往里屋来,“师尊,该起床了。” 这时,床那边似乎也有了动静,一道女声响起,“什么时辰了?” 明瑾书不可置信,屋里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人?或者说……床上居然还有一个人?而且,她在床上和这妖怪大战数回合都没有惊动她?! 男声回复了她,随后伴着穿衣的细碎声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然,那女声警惕起来,“不对!” 明瑾书心里也咯噔一下,难道被发现了?! “这是哪里来的蛋?” “你快过来看看,床上怎么会出现这东西?” 明瑾书想起了自己进魔界时,因为试图获取些情报,就窃听了一男一女两个魔族的话,结果听了一脑子蛋咸了还是淡了不说,还被强行塞了一颗蛋。 她偷渡魔界本就心虚不已,又是偷听被发现,推辞不下,只能随手把蛋揣进了怀里,恐怕就是刚刚在混乱中,被她不小心遗失在了床上! 遭了,他们发现破绽了! 花琅疑声道,“这是你买的早膳吗?将它放在床上做什么?” “早膳分明在桌上,”谢寒惊也颇为不解,他沉吟道,“半个时辰前我起身时,床上似乎没有这东西。” 花琅脸色凝重,她抱起这颗拳头大的蛋,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忽然福至心灵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蛋是我生的?你们天狐有下蛋的什么历史啊、故事啊或者传说之类的?” 谢寒惊认真地考虑了一息,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他从花琅怀里接过那颗蛋,研究片刻后道,“看起来,似乎是城门那家店里卖的血幽蛋。” 对于这家店花琅也有印象,准确来说是印象深刻,两次进入魔界都被那卖腌蛋的女妖逮住不放。 一个月前,谢寒惊还去过他们店里,给花琅买了次早膳,在那之后,那家店就极为狗腿地日日往府里送早膳,这次的蛋,大抵就是什么时候不小心落在床上的吧。 花琅不得不偏向于这个更现实的可能,“可能是昨日吃早膳的时候,随手带了进来,又被煤块顶上床了吧。” 想到这里母爱顿然消散,她对这颗蛋失去了兴趣,见谢寒惊频频望向屏风后,花琅便拿过蛋,道,“说到煤块,你去看看吧,煤块似乎就在她的手里。” 谢寒惊点了点头,提脚往屏风后去,花琅则拿起蛋对着床沿磕了磕——没破。 花琅:? 她不信邪,加大力度,又磕了数下——还是没破。 花琅:?? 这一碰就碎、让女妖频频碰瓷初入魔界的路人的血幽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坚固了? “怎么是你?!” “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花琅也顾不得研究这颗早餐,她起身赶向屏风后,立马也惊呼出声,“师姐?!” …… “小师妹,”互相辨明身份后,明瑾书看着她手上的蛋,心虚地咳了一声,她把煤块递给花琅,将这颗早餐蛋接了过来,“这东西是我不小心掉的,当时我还以为要被你们发现了,都是误会一场哈哈哈。” 花琅虽然早就发现了有人闯入,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多年未见的师姐,早就把什么腌啊蛋啊的抛之脑后,二人相看泪眼,在谢寒惊的目光下越靠越近。 “师姐!” “小师妹!” “我好想你!” 明瑾书情难自抑,她随手将蛋一抛,那枚蛋在空中划出一个流畅弧线,最后“咕噜噜”滚进了某个不知名角落里。 二人也终于紧密无缝地抱在了一起。 “咔擦!”清脆的蛋壳破裂声响起。 “嘶,好疼。师姐,你在怀里放了什么东西?” 花琅捂着被硌疼的胸口问道。 明瑾书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掏出碎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血幽蛋,毫不在意道,“就是那颗腌蛋啊,进魔界时别人塞给我的。” …… …… …… “不对啊,蛋在我身上,那我刚刚丢掉的是什么?” …… …… …… 花琅大惊失色,“我的蛋!” 狐狸不是卵生,但是蝴蝶是啊! 三人一顿翻找,还是煤块从角落里找出了这枚饱经风霜的蛋。 花琅一边检查蛋壳有无破碎,一边推搡谢寒惊去床上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蛋,如果她没记错,蝴蝶一次似乎也不止生一枚卵。 谢寒惊毫不糊弄,认认真真地把整张床翻了过来,又把所有角落都找了一遍,才确认道,“师尊,没有其他的蛋了。” 花琅心疼地抱着蛋,她由喜转悲,“怎么办,刚刚我磕了它好多下,要是孵不出来怎么办?就算孵出来了,要是个傻子怎么办?!” 谢寒惊抱住花琅,低声安慰道,“它既然没破,一定可以孵出来的,它的资质继承我们二人,就算是个傻的,带它修炼几年一定也会好起来的。” 明瑾书抽了抽嘴角,她实在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为什么这两个人突然就抱着一颗腌蛋不松手了?! 她试图普及一点生理知识,“师妹啊,人和人,是没有办法生出蛋的,更别提生出一颗腌蛋了。” 花琅摇了摇头,神色哀痛,“不,师姐你根本不懂,它不是一颗蛋,也不是一颗腌蛋,它是一颗蝴蝶卵啊!” 明瑾书:有什么本质区别吗,人和人难道就能生出蝴蝶卵了吗?! 花琅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扒住了谢寒惊的衣角,“对了,这里面,该不会是毛毛虫吧?” 想到毛毛虫的样子,方才还泛滥的母爱瞬间有些枯竭了。 “……” 想到这个可能,谢寒惊也沉默了下来。 花琅难以接受,瞬间两眼失去了光芒,瘫倒在了谢寒惊身上。 谢寒惊急忙改*口,“师尊,我方才想起来了,族中也有过类似的传说,狐狸也是可以生蛋的,这里面一定是小狐狸!” …… 华落明沉默地听完,沉默地杀了面前挡路的妖怪,在明瑾书以为她压根没听进去的时候,她开口了: “所以,那到底是一颗腌蛋,还是一只毛虫,又或是……真的是一只小狐狸?” 明瑾书生怕她一溜烟又没了人影,她笑眯眯道,“师姐,只要你别又丢下我去和谁打架,后面的内容,我肯定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晋江有这么多本书,一定是莫大的缘分,才会遇到驻足在此的您,这本书虽然完结,但是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又会再次相遇,为了下次相遇,我会继续努力的~[红心]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