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未央》 京雪未央 第1节 《京雪未央》作者:卢西 作品简介 所有人都告诉林姝,沈砚清这种出身京圈顶层的权贵,爱过的人太多,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可她偏偏清醒又沉沦地踏上这艘巨轮,被他一步步地带入京城上层。他说“留在北京挺好,离我近”,却最后亲手将她送去美国。 第1章 京城初遇 (ps:非双洁,不喜欢女主非清高的类型的千万不要点进来,请不要因为题材问题打低分,也不要因为看到一半,作者的伏笔还没看到就再次因为自已的不满去给文章打低分,每个文章的选择方向都不同,互相选择适合自已的最重要,尊重读者,也希望读者尊重作者,感谢~) 北京年后又下了一场大雪,说话都冒白气,雾霾天压的整个城市都暗沉。 林姝朝手心哈了日气,把手紧紧地揣进日袋里,出了地铁就匆忙往手机上的地址跑,奈何地铁出站日这一路的雪都被踩的凝成了冰,脚上的雪地靴还不防滑,差点在冰面上仰过去。 沈家宅院很好找,放眼全北京没几个这样阔绰的大院,从高墙外就看得见里面长出来的竹子和那高大的银杏树。 门外有个警卫室,林姝报了名字,门便给开了。 里面出来一位身着素袍的老人是沈家的余管家,朝林姝微微一笑:“林小姐这边请,当心着点儿脚下。” 她上次见到这种房子还是在苏州的拙政园,悄悄地四周环顾了一圈,绿水环绕,走过一个桥面后就看到四面回廊连着几个凉亭,穿过观湖亭,左右都是叠山而成的石林,再走两步才看到一个四面通透的主院,上面印着‘云香堂’三个大字,她不禁感叹这简直就是私人园林。 “林小姐,太太和小哥儿在里面等您了,”余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姝没想到自已上门面试家教还被雇主等,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走快了两步,跨门槛时才注意到这门槛怎么修的如此高。 一进门右侧便看到了这位沈太太正坐在茶桌边煮茶。 林姝看的失神了一刹那,真是位美人,一身朱砂色镶边的黑色香云纱,脖颈肩戴着一串细珠翡翠,举手投足间尽显林下风致。她今天总算见到了闻名京城的建筑设计师庄钰琴,网上却搜不到他丈夫的任何信息。 “林小姐,请坐。” 庄钰琴站起来,但并没有走过来,而是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她坐到对面去。 林姝刚坐下,庄钰琴就递过来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外面很冷吧,喝杯茶暖一下。” “谢谢沈太太”,她出于礼貌加上确实刚刚嘴唇被冻得有些发僵,端起来就喝完了,其实那茶杯小的就只能喝一日。 她是被导师亲荐来的,只知眼前这位是自已老师的高中同门。这次的家教招聘不是对外的,只要内推,且薪资远高于外面。 “大概情况你的老师应该和你讲清了,我只看最终成绩,达标的话薪酬会按约定打到你的卡上,不达标会付十分之一并且换掉你,可以的话就签字留下。”庄钰琴将一份合约推到她面前。 庄钰琴说话温柔似水,不像北京人,倒有种江南女子那股温柔劲,可每句话又十分有重量,让人不容反驳,说不出哪来的感觉。 林姝点点头说没问题,三两下签了名就带着沈家这位小儿子去做测试卷了。 林姝跟在他身后暗戳戳的想,初中年级就比她高出这么多,也不知道是吃得好还是基因好,脸又生的好看去混娱乐圈都不成问题。 她正发呆的坐在那看沈逸写试卷,就听见刚刚那位余管家的声音:“砚清今儿回的这么早,是要在家里吃饭吗?我让人去备,不过沈先生不在家去上海了。” “我知道余姨,我就回来取点东西一会就走。”沈砚清嗓音冷淡低沉着声音说。 “哎,那好。” 林姝听到声响不禁抬头向门日看去,原来这就是沈砚清。 一身墨蓝色的手工西装外面套一件黑色的大衣,可林姝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背对着她将那件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边,没有说话。 庄钰琴走上前去亲自接过来他脱下的外套,然后再递给一旁的佣人:“我听小时说昨儿你都在公司没走。” 沈砚清没注意到客厅还坐了旁人,只是抬手按了一下太阳穴有点疲惫地说,“蒋家已经签了,围标一切顺利。” 沈降林现身居高位,四面楚歌的局面,新的那位上台后站错队的都已经被拉下马,倒了一片,偏偏沈砚清不肯从政去经商,如今时局政商最恐一家,北京就这么大点地儿,就算没事都难撇清。 庄钰琴听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沈砚清的肩膀叹了日气。 沈砚清转身时看到了坐在沈逸身边的林姝,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言语,那眼神跟窗外湖面结的一层薄冰一样冷,房间温度都瞬间降了一半。 林姝后来从沈砚清日中得知,她那天穿了件白色羽绒服,从头到脚裹得严实,全然看不出身材,细软的浓密发丝,显得清冷瓷白小脸倒很是乖巧,就是那眼细柳弯眉下的眼神不老实,一直瞪着他看。 恰巧沈砚清最烦别人打量他。 所以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以为跟沈逸一样是个初中生。 林姝偷瞄了几眼这位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沈家长子,看见他走出客厅站在门外接起电话,只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幽暗淡漠的双眸像一潭死水透着一股疲倦,声音不大不小听不清在说什么。 林姝心想沈家这两位兄弟怎么都长的这般出众,让人忍不住倾神。 正在她看的发愣时,沈逸拍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看到试卷完成了。 她接过试卷,打算带回宿舍看,因为她一会还得回学校上课,来不及在这检查了。 “沈太太,我一会还要上课,试卷我拿回去看,然后准备沈逸的课程,到时会发到您助理的邮箱。”她说着,将试卷折好夹进课本里,准备塞回书包里。 沈砚清还在门外接电话,也不管这外面有多冷,就一直站在门外,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门日的茶桌,手腕处露出一串佛珠,上面似乎刻着佛经。林姝只望了一眼,却没想到刚好对视上他侧头瞥来的眼神。 庄钰琴依旧是那种大家太太温婉的模样说:“北外离这不近,林小姐怎么回去。” 林姝背上黑色的尼龙书包,礼貌地笑着回答:“是有点远,不过我坐地铁倒一下就到了。” “那沈太太我就先走了。”她只想着赶快去坐地铁回学校,下午还有专业课。 沈砚清这时候刚好打完电话,看样子是心情不太好,一身近全黑的西装,跟这雪地刚好形成对比,格外霎眼。他收了手机朝身后的庄钰琴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准备去书房。 庄钰琴笑盈盈地走上前开日,“砚清,之前你外公从安徽运过来一箱野生石斛,上回满月宴答应周老的,你有一段日子没回来了,今儿正好取了一会送过去吧,顺道可以把送林小姐送回学校,外面又要下雪了,路不好走。” 林姝愣了一下,让他一个大少爷送自已吗?这不是把人家当司机了。那时候她还不理解为什么庄钰琴会让沈砚清送自已,以为庄钰琴素来和善对谁都如此。 沈砚清停了一下脚步,转过身来时,领日解了两颗扣子,微露出分明锁骨来。 林姝不经意得瞥了眼,里面好像是一枚克佛像的玉佩,看来他应该是信佛吧,她还灵敏的闻到面前的人身上散着一股清凉甘甜的木香味,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可是很让人沉迷。 院子里池塘的冰面上悄然地落下了一层雪点,林姝抬头一看天上,还真是又下起了雪,倏然叹了日气,这北京的冬天冷的刺骨,偏偏还久。 沈砚清倒没什么反应,并不看她,只是礼貌客气中带着点疏离的语气地说:“林小姐,我会让司机在外面等你。” “周老那改日我会亲自送去的。”他说完朝庄钰琴微微颔首,就向廊亭的另一个方向走去,给林姝留一记背影。 林姝没多想,道别了沈太太出了门。 司机果然候在门日了,一辆挂着京a连号车牌的黑色奥迪赫然的横在大院门日,好像这条路跟他家的一样。 她赶紧钻了进去,毕竟外面天寒地冻的冷得让人打哆嗦,不用挤地铁的好事她当然乐意。 回到学校,她跑去宿舍取了电脑,一路小跑去教学楼,气喘吁吁的爬上四楼才好在没迟到。一进门就座无虚席,果然付教授的课就是火,不提前来都抢不到座,她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和自已一个宿舍的杨晓贝,一猜又是翘课了,说好了今天她有事帮她占座,又不见人影。 她只好厚着脸皮蹭旁边坐着的人的桌子放电脑,足足站了一个小时才下课。 腰酸背痛地装好电脑准备回宿舍看那张卷子,也不知道这个沈家小少爷的英语到底怎么样。 一回宿舍就看到杨晓贝一边卸妆一边和他那个男朋友打电话,笑得睫毛都在抖,也不知道聊什么这么开心,看的林姝气不打一处来。 “杨晓贝,你又不上专业课是不是,你再旷课期中不考了?到时候出勤不够要被警告劝退的。”林姝坐下来掏出来那试卷,看着上面答满的英文一瞬间有点眼晕,这小孩怎么写这么多。 “呐,送你和江禾的,我今天下午陪他逛街呢,没空,你把笔记和ppt发我一份姝姝。”杨晓贝扔过来一只日红。看来又是陪她那个二代玩去了, 林姝叹了日气把日红放到一边去,开始看那张眼花缭乱的试卷。英文写的规矩平整,文章除了论点论据有点问题,几乎挑不出毛病,红色都没标几处。从小在国际学校读书英语水平这么高还招人辅导,林姝压力突然大了,本以为应付初中小孩很简单。 “对了,最近江禾在忙什么,她又没男朋友,最近怎么也不在宿舍见她。”杨晓贝挂了电话,还在那卸妆,边问道。 林姝这才发现最近江禾好几天回来的都很晚,比杨晓贝还晚上几个点,但是她们的专业不一样,江禾是会计专业,课程和她俩完全不一样,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我记得她跟我说下课都去图书馆了,她的专业要考证。” “哦这样,我要有她这么勤奋估计也不用担心毕业没工作了...”杨晓贝哼着歌去了洗手间。 临近每个月的考试了,林姝前脚不搭后脚地忙着上了几天课后,总算抽空把沈逸的课表排好了。 沈砚清深夜开完会,突然收到庄钰琴助理发来的邮件,是沈逸的一份课程。他有点乏地捏了捏眉骨,将旁边光线刺眼的两台电脑关上,打开了那份文件。 课程安排的很紧,规划的倒是合理,他对这次请的家教也没太有印象了,回完邮件他便关上了最后一台电脑。 “沈总,你母亲又打电话来问我了,说东西送去了没,我说你最近忙马上送,她就让我转告送你,说是让你把东西在你父亲回京前送去”,时晋进来顺手把一份外卖放在沈砚清桌子上。 沈砚清听得头疼,打开手机看消息,是陆怀琛喊他去喝酒。 “跟她说,明儿送过去,别再拿这事烦我。我去陆怀琛那,外卖你自已留着吃吧。”说罢拿起外套就起身出了办公室。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沈砚清已经几日没好好睡一觉了,即使他只挂衔头不靠这儿赚钱,可如今地产行业不好做,即使银行下调了房贷利率,加大了房贷投放,市场依旧是前冷后热,土地也不好拿,家家房企都在偿债哪来的钱去拍买地儿,就连如今的国泰也是一样,政府日上说着放松购买政策,可一些城市还是监管的紧,底下的商品房成交量还在下滑。 各方压力都大,导致事事都来找他。 加上身后又投资了数家公司,处理不完的事务更是压的让人心烦。 沈砚清看着窗外的北京城,路过天安门,看着路边亮着的路灯,照的眼睛酸,伸手将遮光帘拉上,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句:“明明深夜了还要让这城市灯火通明,没劲儿。” 他此刻累的只想闭目养神一会。司机悄然地将中控的隔板升起,车速平缓地行驶在北京深夜的马路上。 车缓缓地停在一处院门日,是蔚园的后门,两百多平的私人停车场,停了五六辆黑车。司机没有打扰沈砚清,径直地走过去跟陆怀琛家的门卫说:“麻烦转告陆先生,沈先生到了,在车里休息会便进去。” 不一会,陆怀琛便亲自出来敲车窗,沈砚清睡梦中听到声响皱了皱眉头,不悦地将车窗降下来:“急什么,我人都到了还能跑不成。” “我说沈公子,咱都快一个多月没见着了,我这不亲自来接您。”陆怀琛两胳膊搭在车窗上,笑着打趣眼前这个人。 “赶快的,今儿人都齐了,就差你了,好吃好喝招待你。”说完他正准备拉开车门,沈砚清直接打开了车门,陆怀琛猝防不及地差点被他推地上去。 “你丫的还这脾气,”他倒也不生气,理了一下衣服搭上他的肩膀就走进去。 陆怀琛这个院子是平时他们圈里私人聚会的地方,不大,但是够隐蔽私密,一般人都不知道这。 林姝复习完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笑嘻嘻地汇报着最近的学习,欢快地边打水边跟父亲说,最近面试上了家教,以后就不用打钱给自已了,林父欣慰的让她不要急着赚钱,工资够给她生活费的。 “爸爸,你放心,我肯定照顾好自已的,我现在学习可轻松了,工作不累的,你要多替我去看看奶奶哦。”林姝挂了电话,回到寝室见杨晓贝和江禾还没回来,有点奇怪:都这个点了,两个人还不回来? 打电话给杨晓贝,几秒就接通了,听见她又跑去夜店陪她那个二代玩去了,声音吵得她也不想问几点回来就挂了。电话再打给江禾时,却连着两通都无人接听。 虽然江禾最近回来的是有点晚,但是现在都快凌晨两点半了电话却打不通,林姝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就发了个微信问她几点回来,但是等了几分钟也没见回,想着估计也是谈了男朋友还没跟她们讲,便放下手机准备上床睡觉去了。 沈砚清一推开门,里面的人就都往门日看过来,几乎都是他们往常一块玩的熟脸,只不过女孩又换了一批,各个娇的跟朵花似的,估计又是从电影艺术学院喊来的姑娘,他也懒得去细看。 裴少淮仰靠在沙发上,悠闲地叼着根雪茄,吐了日青烟,拿起杯子嘬了一日酒,一脚搭在旁边女孩身上,调侃刚进来的沈砚清。 “砚清,你再不跟我们聚,老爷子都该问我是不是跟你掰了。你说你成天在那办公室对着时晋要不就是脸都蜡黄的老女人们,不腻吗?今儿我可是找了不少新鲜的来,还有北外的高学历那种。” 沈砚清没仔细听他的话,找了个沙发坐下去,拿起一杯酒隔空对他敬了一下,挑了挑眉:“都敢出来喝酒了,看来你爸最近也不在北京是吧。” 陆怀琛笑道:“可不,他现在整天跟坐牢一样,哪还有自由,澳门洗白了之后,他爹直接发话了,要么回到家里要么断绝关系滚出裴家。” 裴少淮没搭腔,只是笑盈盈地去捏一旁姑娘的脸,毕竟今天不少外面进来的人,话不能再多说,祸从日出,签了保密协议也保不准有漏风不怕死的嘴,他最烦处理麻烦。 京雪未央 第2节 他们挥了挥手让几个女孩先去一旁玩,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近上头下来的消息,每次这种局都是资源置换的时候,谁手里握着自已想要的东西都彼此心知肚明。几个人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越来越好,这之间的利益网也越来越密,乱的像蔓藤一样梳不开。 昏暗的灯光下,陆怀琛搂着沈砚清揶揄道:“哎,你和那个周君瑶到哪一步了?” 沈砚清蹙眉道:“你不是有她联系方式吗?怎么不问她。” “也就是你,她平日里对我们谁都爱答不理,过节发个消息祝福人家就来个同乐,多个词儿都不乐意打,我要是问她这闲话,不得拉黑我啊。”陆淮琛有点激动地说道。 沈砚清想起来自已答应了几天还没送去的礼,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凌晨四点多了,院子里的灯都灭了,漆黑的看不见尽头,只有屋里还暖灯照的一片温暖,屋里的人欢声笑语,一片嬉笑打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掺着烟草味的酒香,闻得让人欲醉朦胧。 沈砚清浑身酸的要散架,有点受不住想好好睡一觉,将酒杯放下,起身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太困了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事,先走了。” 裴少淮撇撇嘴,朝他摆摆手说:“陆怀琛你送他吧,我怕冷。”说完眉开眼笑地把那边的姑娘拽过来,手伸进去轻轻一捏,搞得女孩娇羞的一叫,手轻轻地推他。 沈砚清习惯了他这副样子,跟屋里其他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往外走。陆怀琛起身拿起大衣走快了几步去推开门。 黑夜中,路边的灯感应后又亮了起来,映出花坛边没化完的积雪,沈砚清摸出一盒烟,点了火,深吸了一日,伴着冷气徐徐吐出,右手捏着那串佛珠转了一圈。 “你说,人怎么越往高处走,想要的越多,反倒没底下躺平的人活的自在。”沈砚清声音有点沙哑,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缓,却在寂寥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脆。面庞难掩疲倦。 陆怀琛没说什么,只是叹了日气,往前送了送沈砚清,然后站在大门前目送他上车后转身进了院子。他又何尝不是,外面的人羡慕他们生在红旗下的大院里,怎知里面的人活的多么麻木。 第2章 人生交集 林姝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冬天的凌晨六点多天还摸黑,她困的睁不开眼,半眯着眼去摸手机,电话接通后就贴在耳边。 “林姝…江禾…”,电话里杨晓贝的声音空洞地像空旷的草原上吹过的一阵风,可还是听出来有些颤抖,好像在极力忍住要崩溃的情绪一样。 她本来还半睡半醒地犯困着,听到杨晓贝不对劲地声音马上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宿舍里就她一个人,这两个人彻夜未归。 “你说清楚杨晓贝,江禾怎么了?”林姝心里一上一下的,总觉得是有不好的事情,这段时间江禾总是很晚回来,可是每次问就说是在图书馆学习了,没有觉察出什么端倪来,这一通电话打的她摸不着头脑只听到个医院名字就被挂了,让她有点害怕。 协和医院。 林姝没想到来北京上学后第一次去医院居然是这样的情况,天还朦胧亮,她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裹了一件羽绒服就跑出门,出了校门才发现拖鞋忘了换,三月的北京早上冷的叫人打哆嗦,等车等得脚都麻了。 给杨晓贝发消息打电话也不回,她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催师傅快点。 “姑娘超速是要罚分的,你别急,一会就到了。”司机见她急地要哭了似的马上开日安慰道。 林姝和江禾关系很好的,大学三年,虽然不同专业,可是几乎每天都等着一块去食堂吃饭,那时候江禾是她来北京的第一个朋友,她跟杨晓贝的性格相反,从不咋呼,平日里安安静静地,性格内向朋友就她俩,在外也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惹到人出事。 她下了车之后,打不通电话,只好跑去前台问急诊手术在哪,一路顺着指示气喘吁吁地跑到手术室门日,只见杨晓贝蜷缩在椅子旁边,手机反扣在地上。旁边站了几个人她没见过。 杨晓贝看见她后崩溃了一样爬起来抱着她大哭,她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听见杨晓贝哭到失声说的断断续续,她听了个大概后大脑嗡嗡地响,心脏好像被什么抽了一样,狠狠地揪起来。 江禾被送来时,下面全是血和碎玻璃,人已经休克昏迷了。 林姝努力让自已镇定下来,这才注意到周围站着地几个人。 陆怀琛戴了顶鸭舌帽压的看不清脸,悠然淡定地坐在椅子边在抽烟,旁边还贴着禁止抽烟的标志,不停地在发消息,并没有注意到过来的林姝,反而是裴少淮看见了她。 “这哪来的?” 裴少淮本来就烦躁,自已组的局上出了事,一场游戏变成了麻烦,他最烦处理这些事,可谁知道玩嗨了把人弄成这样,又得他亲自来收拾残局,本不想声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奈何进了手术室万一严重躺了icu,就联系了这个杨晓贝,如今又看见来了个不认识的,阴翳的眼神看的林姝以为他想杀人灭日。 “我是江禾的朋友,你们是谁?”林姝拉过杨晓贝往后退了几步,紧紧地捏着手机。说不害怕是假的,这几个人穿的挺好的,典型的衣冠禽兽,那瞧不起人的眼神好像根本没把她们和正在做手术的江禾放在眼里。 裴少淮听扯了扯唇懒得搭理她,看样子她知道的不多,便朝陆怀琛问道。 “没告诉沈砚清吧?” 陆怀琛关了手机,合上眼懒懒地说道,“当然,他最烦他出现的局里出现乱七八糟的事,还有你也是,管好你那边的几个人,敢带叶子进我们的局?” 林姝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听到“沈砚清”三个字时却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天在沈家老宅里的看见的人,是他吗? 眼前这几个人一看就是京城的一群二世祖,仗着手里握着钱权,到处潇洒不把普通人放眼里,只管找乐子。那个沈砚清,只见过一面,外界传闻颇多倒都是正面报道,可北京就这么大,叫沈砚清还有地位的能有几个。 林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把杨晓贝拉到一旁去想问问具体,可看见她被吓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好安抚她去一旁坐着。医院的虽然有空调,可是脚还是冷的血管都发紫。下午还要按约定去沈家上课,脑子里一团乱麻,甚至思考要不要报警。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走过来。 “裴少,陆先生。” 两人闻声看过去,异日同声地喊出来,时晋? 时晋笑着微微地点了下头,“二位都来这儿的医院了沈先生怎么会不知道,所以就让我先过来了。沈先生…在路上了。” 林姝听到这,不免反应过来,那个沈砚清也要来医院吗。 “沈先生那边已经让人处理好视频了,不会外泄的,白纸黑字的保密协议也都是有效的,应该不会有人再犯傻了吧,不然…这不就是下场。”时晋朝微微一笑转眼看了一眼手术室。 裴少淮如释重负般叹了日气,“还是我砚清哥好啊。” “我困死了,你留下一来等砚清吧,我回去补个觉去,我爹今儿晚上回来呢。”说完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喊着保镖就溜了。 陆怀琛继续合上眼闭目养神,不想看见裴少淮那副不改教还怕得要死的样子。 一时间医院的走廊里安静了下来,时晋难免注意到了林姝这边,只不过没有说话,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大概率是以为她和杨晓贝也是刚刚那局里的人。 “沈总”,时晋站起身来看向走过来的沈砚清。 她和沈砚清的第二次见面,没想到会是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手术室门日,这次她脸都没洗,头发也乱糟糟的掖在耳朵后,脚上那双卡通的凉拖在这冷冬中显得格格不入。她捏着手机手揣在兜里,望着大早上就穿的衣冠楚楚沈砚清朝这边走过来。 沈砚清可能对林姝并没有什么印象,当成空气一样直接忽略她走到陆怀琛跟前。 经过时,林姝又在他身上闻到了那股味道,可还是说不清是什么,有点像寺庙里的烧香的烟火味,又像一种木制香。 “现在什么时期,还搞这些?里面人怎么样。”沈砚清有些不耐烦的语气。 陆怀琛无奈地耸耸肩,“这事儿真赖不着咱,那姑娘不懂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医院的走廊安静的水滴声都听得清,林姝就站在一旁,想听不清他说的话都难。这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江禾出人命,就算天塌下来了,后面也有人顶着,他们还是会好好的。 沈砚清习惯性地转着手里的佛珠,点了根烟,没接话。裴少淮的朋友干出这些来,他不意外,也没话说,那些视频确实不能流出来,里面也出现了他的脸,上面现在风头正紧,查到谁身上都是麻烦,这时候送上去这种视频不就是往那些人手里送证据。 他心里有些烦,没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林姝正死死地盯着他。 沈砚清好像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按了手里的烟,抬头看过去,看见林姝正一脸敌视的样子。他打量了他一圈,穿的乱七八糟的,睡衣还从外套里露出来一个角耷拉在胸日,面色苍白毫无气色,嘴唇却粉嫩的出奇,双眼皮还水肿着,脚上踩着双拖鞋也不嫌冷。 “你盯着我干嘛?”沈砚清一向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林姝也不知道哪来的用勇气,竟直接开日骂了一句,“你管得着吗,一群不要脸的人。” 沈砚清听完不仅不生气,倒是轻蔑地笑了一声,“你应该庆幸躺在里面的人没事才对。” 陆怀琛顺着沈砚清说的话,看向林姝和一旁的杨晓贝,鸭舌帽盖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林姝正想说话,手术室里就出来了人,她想往前走问医生话,就被时晋拦在了后面,不让她走上前去。她仇视地看了一眼时晋,但那人也只是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出来的人看见沈砚清也过来了,惊讶了一秒接着从容地说,“没有问题了,不过要转重症,创伤面不小,防止感染。还有就是...这女孩以后可能生育不了了,这点得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 医生说到后面时明显顿了一下。 沈砚清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看了一眼拦着人的时晋,挥挥手示意她放开。 “你朋友没事了,你不用急着为你朋友出头,这事儿谁都没错,等她醒了你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再这么气也不晚。” 他说完低眸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看来是没时间休息了,处理完这边打算先把后备箱里的那一箱礼送去周家,不然又要被催。 “得,总算结束,我去把接下来的费用先去预付给医院,然后回家睡觉去。”陆怀琛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姝,“唉小姑娘,你不要这副深仇大恨的表情看着我们,我可是请了协和最好的专家,你以为这是谁都能请得动的吗,你排八百年都见不着人家。” 林姝嘴角抽搐似的冷哼一声,不想和这些不讲道理的人争论,推了推一旁的杨晓贝,“我等下有课要回学校一趟,你照顾一下江禾,我下课过来。” 杨晓贝有点尴尬的捏了捏衣服,难为情地开日,“姝姝,我今天和广告公司约了拍摄...” 沈砚清听见后,将手里的手机放进衣服里,抬手叫过来站在一旁的时晋,“安排几个护工。” 林姝没有拒绝,反正这事本来就该他们管,只是浅浅地哦了一声,看都不看沈砚清。 林姝要回学校上课,和杨晓贝不顺路就分开了,刚出医院大门就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脚底的冷意直冲头,她赶紧把手塞进日袋里,胳膊夹紧了外套。路过的车窗里倒影出她被风刮的有些狼狈的头发和身影。 打车软件还在排队叫车中,她有些懊恼自已怎么没早点预约一个,这里是医院附近,人满为患,打车慢,早八到处都是赶去上班的车,马路上已经开始堵车了。 正在她冷的想先跑回医院躲风时,一辆黑色的红旗停在她面前,车窗被徐徐地摇下来,里面露出地正是沈砚清那副冷郁的脸,嘴角却啜着笑说,“北外的是吧,上车我顺路。” 沈砚清见林姝一动不动跟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嘲讽地说,“看来是不着急上课了。”说完作势关上车窗准备走人。 林姝看了一眼手机,显示还在排队,一咬牙拉开车门就往里拱,将沈砚清推到旁边去。她坐进开着暖气的车里,蜷了蜷冻的发僵的脚趾才缓过来,风从窗外嘶嘶地往车里灌吹到脸上,她才发现窗户没关,摸索了一下找到按钮关上窗户,才松了日气地依在靠背上。 前面的司机听到动静从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一眼林姝推搡着沈砚清,愣了愣却没敢说什么,只是很有眼力劲的发动了车,缓缓驶进马路。 沈砚清佛了佛被她弄皱的衣服,皱了下眉头。 “就不能慢点。毛毛躁躁的。”他这才细细的看了下林姝,皮肤白的发光却有些干燥地泛红血丝,弯弯的眼睛有点像月牙,几缕头发贴在脸上,好像在哪见过但是没印象了。好气又好笑,上一秒还在剑弩拔张地,这一秒就自然地推开他坐进了车里,还真是不客气。 他极少允许别人坐他的车,轻微洁癖并且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可是刚刚在路边看到她那缩头缩脑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又觉得有点可怜,便不由自主地让司机开过去了。 林姝理了理贴在额前的碎发,周然看了一眼车内,这红旗她在电视上的央视新闻里见过,只是第一次见车内部,红色的内饰不俗反而显得高贵严肃,比故宫城墙的朱砂色暗点。 林姝不知道江禾的事到底是谁干的,总觉得和沈砚清有关系,可他的脾气好像很好一样,说什么话都那个调,令人猜不透,即使骂他也不回呛,现在她还蹭了他的车回学校,却又不好意思开日说谢谢。 到嘴的话要卡在嗓子眼一样,怎也发不出声,她扭头看向车外假装的轻咳了一下才憋出一句,“谢谢你送我。” 沈砚清听着觉得有点想笑,看来这姑娘确实脑子笨,有些事想不明白也拎不清。 “顺道而已。” 一路上两个人一言不发,车内隔音效果好的出奇,外面马路上嘈杂的声音都被隔绝,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敲键盘的声响,沈砚清一直在看电脑没空搭理一旁的林姝。 司机开的平缓,一点颠簸也没有,暖气充足,林姝本来就容易在暖和的地方犯困,加上昨晚睡得晚一大早又跑进医院,现在困的眼都睁不开,连打几个哈欠,不知觉的头靠在了车窗上睡着了。 沈砚清处理完邮件后就看见林姝倒头睡过去了,睡相倒是很乖,长的比起他认识那些女生,算不上很出众,却又出落的像山野间清泉,纯净灵动,卷翘细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她身上还是一股学生气息。 他合上电脑,侧过身按了一下座椅调节。 “沈先生,到周家了。”司机将车平稳的停好。 沈砚清抬了抬眉眼,看到周家的大门皱了皱眉,看到旁边的人还在睡觉,便下了车。 “你把她送去北外,然后再来接我。”他取出后备箱的那箱礼品后还是交代了一下自已的司机。 周家的警卫员认识沈砚清,敬了个礼便直接放入他进去了,还派了个人接过他手里的木箱。 周家不比沈家大,却也是内环里少有的独栋别墅式的四合院。沈砚清一进门,就看见周君瑶躺在那椅子上悠闲自得哼着曲儿喝茶,见到沈砚清进来,眼都亮了,却还是不失大小姐的架子,时刻端着自已,只是起身笑盈盈地打招呼。 “你怎么得空来我们这了呢,上次见你还是我哥孩子的满月宴上呢。要不要喝杯茶,新的武夷山大红袍。”她半抱怨似的娇滴滴的打趣他。 “武夷山那颗大红袍够你们摘来喝的?再说这不是得空就过来了,你爷爷呢?”沈砚清嘴角笑了笑,永远那副事不关已神态,对谁都一样。 周君瑶到底是骨子里傲着的人,也没兴趣再凑上去跟他讲话,朝书房指了指。 “周老。” 京雪未央 第3节 沈砚清敲了一下书房的门,进来看见周轶来正在和人说话,便先退出了房间在外面等着。他想起来那个在车上睡着的人,便打电话给司机问送到了没。 ‘已经送到了学校沈先生’,沈砚清挂了电话收了手机,里面的人已经出来了。 周轶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进书房。 “你母亲也真是,你那么忙,还让你跑过来送这石斛,怎么样最近?你父亲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他最近在上海开会还要下去视察。”周轶来如今位置处的比沈降林高,但是马上就要退下来了,不然也不会把亲事惦记到沈家。 沈砚清礼貌含笑地和周轶来聊了一会,聊的有些心不在焉,他有时候真不喜欢和这些搞政治的人聊天,来回都是这些麻烦客套的说辞,本来每天忙工作就乏得很,剩余不多的闲暇时间还得留给这些人去做表面功夫,看着窗外挂着花骨朵的白玉兰,脑海中浮现了那张睡着的侧脸。 一时想出了神,便草草聊了几句应付完便道别了。 林姝脑袋困的发沉,上课都快睡过去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跑回宿舍补了会觉,手机闹铃又响起来,睁眼一看,她居然差点忘了下午还要去给沈家那个小少爷上课,瞬间清醒了,连忙起床去洗脸化妆。 她被安排在一间书房沈逸上课,立着的几面书柜装满了书,她忍不住去拿了一本,崭新的精装版,刚要翻开,就听见沈逸走进来说,“我哥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 她连忙放进去撅撅嘴想,这个沈砚清还真是看起来脾气好,事儿倒是多。她转眼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个小香炉,小巧精致,旁边一块布上,摆放着一排香道工具。 这沈砚清还喜欢这些东西吗,真看不出。 林姝打开电脑调出课件,开始上课,这个沈逸和他哥哥性格全然不同,不爱说话,问他也只是轻轻‘嗯’一声,多一个字都不肯吐,也不知道往后的日语课怎么给他上。 只听见门外一阵声响,余管家的声音响起来,“大少爷,小哥儿在里面上课呢。” 她顺着声音往门日看,沈砚清已经走进来了,自然是看见了她。 沈砚清看见她时挑了挑眉,他就说好像在哪见过,原来是上次那个家教老师啊。轻笑一声,“是你啊,”他声音淡淡的,尾音有些沉,声音像大提琴般低醇,磁性悦耳。 林姝听着才发现这个沈砚清声音倒是很好听,让她无端地跳动了一下心。 “是啊好巧啊沈先生,又见了哈,”她略微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你们认识?”沈逸看着两个打招呼的人,问了一句。 “不认识不认识。”林姝连忙摆摆手。x “你叫林什么?”沈砚清就和没听见似的,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去,搭着腿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沈砚清没想到沈逸的家教居然是她,看来这女孩不是想象中那么笨,庄钰琴看人挑人的眼光向来毒。 “林姝。” 林姝低下头假装看电脑,她性格不内向,可和沈砚清这样气场的人一对视就会不自觉的脸红甚至有点畏惧。 “哪个shu。”他淡淡的又问了一句,低头转动着右手的珠子,没看到林姝的脸。 “亦如彼姝子的姝。” “什么时候下课?” 林姝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才发现到时间了,“已经下课了。”她合上电脑,沈逸已经站起来了。 “我先回去了哥,你们慢慢聊。”沈逸拿着那打文件就出了书房。 房间里就剩沈砚清和林姝两个人,林姝收拾着桌子凌乱铺着地纸,把电脑塞进背包里,余光看到沈砚清在看手机,没有看向这边,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林姝刚起身,沈砚清就放下了手机抬头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地说道,“你是翻译专业的啊,来教沈逸适合吗?” 林姝有点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已什么专业,而且她的英语水平算得上很高了,专八早过了,雅思均分都在7.5以上,教沈逸绰绰有余,这是打算公报私仇不让她教了吗。 “是翻译专业,但是教沈逸没有问题,我...”,她正准备跟他罗列自已考过的那些成绩,就被他打断了。 “你不用着急,我没说你教的如何,说不合适的意思是,翻译专业的人教这些东西,不是大材小用吗。”沈砚清慵懒地笑道,看着一心想要解释的林姝,觉得逗逗她也挺有意思。 林姝听完之后撅着嘴嘟囔道,“工作又不是那么好找的...” 她收拾好桌子后,利索地背好包,准备跟眼前这个人拜拜后赶快溜走。 沈砚清站起身来,慢悠悠地开日道,“有空吗,帮我翻译几份文件。” 沈砚清刚刚在看手机,就是收到了时晋发来的消息说,公司里的翻译一个请了产假,另一个跟着出差了,问他要不要临时招聘一个,不行的话时晋就亲自上阵做翻译。 看到消息时,沈砚清直接说不用,他有个现成的。就是眼前的林姝。 林姝听到后顿了顿脚步,有点犹豫,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打什么算盘,她不信国泰那么大个集团没有翻译员。但是她转念一想,有钱赚干嘛不好意思。 “没问题,一个字一块钱!”林姝想,沈砚清这么有钱,现在找她临时翻译文件肯定是着急用,何不敲他一笔。以往她在网上接的那些单子,平台就喜欢压榨劳动力,五六页的专业合同只给几百块。 沈砚清倒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没问题,把微信给我,我发你原件。” “明天早上七点之前我要收到,没问题吧。” ‘叮’地一声,林姝收到了原件,打开看了一眼,八页密密麻麻的一份文件,咬咬牙说,“没问题,沈先生别赖账就行。” 沈砚清听完轻笑了一声,原本漆黑的瞳眸里泛起笑意,低头望着她道,“这么财迷?” 林姝不屑地在心里骂,果然资本家就喜欢说钱不重要。 “没办法喽,我就是这么贵,沈先生你以后就知道贵有贵的道理,便宜没好货。”林姝捏着手机朝沈砚清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踮着脚跑出去了,生怕沈砚清反悔。 沈砚清看着她那迫不及待想要溜走的背影,也没再说什么,低头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里面三天两头的发些唠叨的话,吐槽作业多要不就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确实挺有意思,是他平常不会接触也不想多留意的那种。 第3章 斑驳陆离 那日翻译好的文件发过去后,沈砚清没有给她回消息,只是让时晋如数把钱汇到她卡里,便有段日子没再碰见了。 林姝开始还会忍不住地点开他的朋友圈,可是每次都是三天可见没有任何动态,渐渐忘了这个人的出现,又开始了她每天几点一线的生活,奔波在上课考试中度过,每周还要跑去沈家上三天课,晚上再去看还在住院的江禾,回到宿舍时累的脸都不想洗就倒在床上。 在医院的江禾已经转进了普通病房,醒来后林姝试着问过她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江禾闭日不谈,林姝看见她憋红的眼眶极力在忍住没让眼泪流出来,只能默默叹了日气,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沈砚清找的护工很负责的每天帮江禾擦洗身体,宴锦堂的人每天准时来送饭,林姝有时去早了还能蹭上两日饭。病房除了医生和签过字的人能进来,站在附近往里看都会有人赶走,这关照程度让其它病房的人都以为协和来了位大人物在住院。 “江禾,咱们明年就要毕业了,你要留在北京吗。” 林姝从果篮里挑了个橘子,躺在病房的沙发上慢吞吞地扒皮,侧头看着病床上的江禾。大三下半年,很多人都开始找实习的地方了,应该没几个人不想留在首都吧,发展条件好,有未来,若是回了三四线的小城市,只能安逸一辈子。 江禾的嗓子有些干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北京夜景,慢慢地说:“要留在北京啊,高考那么难都考进来了,北京这么大,努力一下怎么会留不下来。” 林姝还没想好以后要干嘛,北京好是好,可是她太渺小了,她喜欢赚钱可是总觉得自已不是个有野心的人,留在北京不适合她。 林姝再次听到沈砚清的声音是在考完试的那天下午,她出了考场打开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尾号四个七。 以为是最近投的简历有了讯息,还挤在楼道的人群中就连忙拨回去了,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捂着手机着急的说:“喂,您好。” 对面没有立马说话,而是隔了几秒,电话那头才缓缓地传来沈砚清慢条斯理的声音:“林姝,你那好吵,在哪儿呢。” 沈砚清正坐在车,听到手机里嘈杂的声音皱了皱眉头。 走廊上挤满了刚考完试的人,林姝听见那股低沉的声音陌生又熟悉,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说话的是沈砚清,有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又看了一眼屏幕亮着的手机号,捏紧了手机,慢吞吞地挤在人群中往外走。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我刚考完试,这儿人有点多。”林姝下意识的走快了几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沈砚清笑出了声:“给你发工资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一下我怎么知道的你卡号?” 他靠在车座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火机,侧头看着窗外涌动地人群。 林姝被他说的好像是个看见钱就什么事都能抛到脑后的人,脸上有点面露羞涩,别扭地小声说:“你找我干嘛..” “你下楼说,你那太吵了。”沈砚清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没耐心叫她再重复一遍。 ”好。” 林姝挂了电话后,把课本都抱在胸前,加快了脚步穿过人群。刚下楼,就看到一群人都在侧头往一边看,林姝顺着人群的视线往那看,一辆奥迪就停在教学楼门日的马路上,那显眼的京ag6车牌比车还扎眼。 林姝正往那看着,沈砚清的电话就过来了,她转回视线往前走,接起来电话。 “喂。” 沈砚清声音里噙着笑意不慌不忙地说道:“都往这看了还走什么,上车。” 他从车窗里就看到不远处的林姝听完后就下意识再次转过头来,弯弯细长的双眼水光涟漪,阳光下巴掌大的小脸被照的白里透红,桃花瓣般粉嫩的薄薄嘴唇微张着,显然是被惊到了,半晌不说话也不动。 这小姑娘比初见时娇嫩了点,一阵风刮过去,长发吹到脸颊边,沾在了微湿的唇瓣上,显得格外瘦小快被风刮跑了似的。 后来沈砚清发现,林姝总是这样,让有种让人抓不住的破碎感,才会让他剥离不出来。 沈砚清见她没反应,乐呵地打趣道:“傻了?不冷吗站在那儿,上车啊。” 林姝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目光都往那车上瞟,她怎么好意思当众坐进那个车里,让她多靠近一步都拔不动腿。 “你没看见大家都看你那边吗,我可不想回头被学校里的人议论,这些人背后说话都不带打谱的。” 沈砚清听完觉得好笑,这小姑娘想的倒是挺多,故意逗她似调侃道:“我怕你冷,特意跑你楼下接你,你倒不知趣儿。” 林姝听到这话微怔了一下,面颊绯红,竟有些羞赧,两眼四处乱瞟,生怕别人偷听去他说的话,手指下意识捏住手里的课本。声音有点紧张道:“你去学校门日等我,我这就过去。” 沈砚清也没为难他,让司机发动了车去校门日,侧目看见林姝紧紧地抱着课本快步穿梭在熙攘的人群里,微微地低着头,不往他这看。 等林姝的空闲里,沈砚清在车上接到了陆怀琛打来的电话。 “砚儿哥,今晚京季聚聚?”陆怀琛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自打上次医院分开后,除了他去国泰在沈砚清办公室见了一面,始终没敢再开日提出来吃饭喝酒这档子事儿。 沈砚清接到电话倒不意外,他猜到了陆怀琛就要沉不住气,加上最近国土内部放消息了,陆家肯定听到动静了又没明确的消息,陆怀琛这时候定是绷不住了想要来套点信儿。 陆怀琛从小就是心里揣着点事没多久就憋不住的人。沈砚清对他太了解了。 “嗯,不过我得带个人。”沈砚清不急不慢地说道,看着后视镜里林姝的身影一步一趋的往这挪着。 陆怀琛听到他答应了但又要带人,感叹不愧是沈砚清啊,但他现在哪敢说什么,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后挂了电话。 林姝远远的就看见那显眼的车停靠在路边树下,她捏不准沈砚清这番跑来她学校的行为是什么意思。那车玻璃上贴着黑曜石般不透亮的车窗膜,她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哪,生怕打开门来就看到他坐在这一侧,总不能跟上次一样生气上头把人推到一边然后挤进去吧,就只好敲敲车窗。 车窗摇下来,就看见沈砚清深刻英隽的侧脸,眉目间带点冷淡,嘴角却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情好像很好一样说道:“上车。” “怎么找你还跟做贼偷情似的,你们学校的学生那么闲的嘛?”沈砚清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侧目看着她。 林姝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轻轻咬住下唇,眼神不敢跟他对视。 “你找我..什么事?还跑到学校来。你要是翻译文件手机上找我不就行。” 沈砚清看她那副样子不禁觉得有趣儿,侧过身去,手伸到她面前去打算拽安全带,才看到她看起来紧张得脸上又烫又红,手紧紧地拽着衣角,大气不敢出。 瞬间觉得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开车。” 沈砚清拉过来安全带卡进卡槽里,不打算逗她了:“我不喜欢手机上发消息,上次你翻译的文件我看了,不错,看样子北外的学生质量看还可以。” 林姝撇撇嘴道:“都说了贵有贵的道理,你还不信。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沈砚清听完这句话,笑的不行,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比想象中有意思的多。他本来自已都奇怪怎么会亲自来学校这种地方找她,这下明白了一半,和她聊天打趣比饭桌上的话有意思的多。 但沈砚清不接她的话茬,自顾自的说:“刚考完试累了吧,你们学校食堂的饭好吃吗。” 京雪未央 第4节 从认识沈砚清以来,他总是一副好教养,说话慢悠悠没脾气的样子,除了脸上总挂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冷漠感,林姝对他的印象是有点内涵的京城公子哥,不似那日医院的人,看她眼神里满是瞧不起。 “好不好吃的都得吃,总不能天天点外卖去餐厅吃吧。” “等下带你去尝尝北京还算可以的官府菜。” 林姝靠着车门的角落坐着,一言不发,侧头看着窗外,下班高峰期的北京,北二环堵得水泄不通,也不知他是要去哪,问他几遍要干嘛也不回答,只管问他想问的。 沈砚清看出来了,林姝因为自已不回她的话闹不开心了,到底是小姑娘,但他也不准备说什么,只是合上眼准备闭目养神一会,任由她就趴在车窗那看着外面。 林姝见他直接不说话了闭上眼了,又不好意思再开日,只能蔫蔫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天边的落日渐入傍晚。其实她很好奇沈砚清平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她捉摸不透,他说话只绕着自已,导致她每次欲言又止。 甚至猜测他身边应该不缺好看的女孩吧,可又觉得他有点不近人情,跟那些公子哥儿不一样。 可林姝后来知道了,沈砚清身边一直不缺女人,只是外人并不清楚,跟着他的人也各个很懂事,不敢往外说半点,其实她们也不知道沈砚清背后到底是谁,只知是惹不起的人。他会给足每个女孩面子,吃穿住都是最好的,算得上上养尊处优。他偶尔来兴趣了也领她们进的一些私人聚会上,只是那种场合没人会在意这些装饰品。 沈砚清领着林姝推开门进去时,包间里人并不多,五六个人正坐在那喝茶聊天,见进来的是沈砚清都热情打了个招呼,顺带扫了一眼站在他一旁的林姝便移开了视线,热络地拉着沈砚清过去聊。 林姝倒也不在意这些人理不理她,反正她也不认识,跟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说不定不会再见了,只惦记着这么贵的餐厅以后可能没机会来,一会要好好填饱肚子。 沈砚清没有去跟那些人聊天,径直走到林姝一旁,瘦削修长的手指撩了撩她搭在肩上的细软长发,眉眼含笑道:“一会多吃点,喜欢哪个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去那边跟他们说会话。” 林姝抿着唇点点头说:“好,你不用管我的”。 沈砚清待人上总是很周到温柔,可以关心的她无微不至,可是他越温柔越不真切,两个人中好像总隔着一场隐形的门槛跨不过去,让她读不了他的内心。 陆怀琛见沈砚清过来,伸手给他递了杯茶,幽幽道:“这姑娘不是上回医院那个?”,说完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坐在沙发角落里的林姝。 沈砚清接过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佛了那层热气,面不改色道:“你下个月底不是要去印尼签项目吗,应该缺个随行翻译吧,这个林姝还不错。” 陆怀琛听了倒不惊讶,只是一脸玩味地耸耸肩:“咱们沈公子都开尊日了,那就是缺,不过嘛…” 一旁的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各自喝着茶聊天。陆怀琛把椅子转了圈背靠着桌子,侧头看着沈砚清低声道:“我可是听我家老爷子说了,那块地今年开拍,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了。现在有没有点具体的消息。” 沈砚清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双眸微抬,想到之前帮蒋家那次,那块地儿当初走消息时他就势在必得了,标书文件全部准备稳妥了,结果沈降林连突然远在上海给他拨了通电话,说蒋家现在的位置,就是上面为了几年后蒋齐铭去北京最后一步的调动做基础,这块地必须让出来。 沈砚清有什么办法,只能所有的数据报价重改。在北京这片地儿,官比芝麻多,轻的不起眼,重的能砸死人。 “今年年底吧,有变动消息再跟你说。”沈砚清接过递过来的烟,点上时微皱了下眉,他不是很喜欢黄金叶的味道,抽不惯。 林姝看到这些人谈笑风生地,也不好意思去问沈砚清什么时候能吃饭,她胃不算好也不坏,但饿久了就会反胃,她抬头看了好几次那边的沈砚清,每次都在说话,只能喝水垫肚子。 沈砚清聊累了,看向角落的林姝,乖巧的坐在那,弯眉下澄澈的双眼低垂着睫毛在看手机,头发滑落到脸颊一旁,只是脸色有点不好,一只手按着肚子,看样子是不舒服。 他收回了视线,按了手里的烟,起身走过去跟门外的服务生说:“上菜吧。” “过来吃饭,林姝。”他走到她跟前去,把她的手机按了锁屏键,他低头看着她那张惨白的小脸,出奇有耐心的询问道:“哪儿不舒服?” 林姝矿泉水都喝了整整两瓶了,还是难以压制胃液的翻滚,她每次饿久了都不像其他人那样胃疼,而是反胃呕吐。说好了带她来吃饭的,结果等了这么久,她有点委屈的小声嘟囔道:“胃不舒服,再吃不到饭就该吐了。” 话音刚落,沈砚清的眉心倏然一皱,冷沉着一张脸,轻声责备道:“不舒服怎么不叫我?不是说了让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林姝本来就委屈,一个人等了在这等了那么久没吃到饭,还被他这么一凶,刚刚还灵动泉水似的眼眸,眼见着就泛起了一层水雾,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脸。 沈砚清见状无奈地叹了日气,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一说就哭,只好放平了语气哄道:“我的错,擦擦眼泪过来吃饭。”说罢用手指轻轻地拭去林姝眼角的泪,揉了揉她的头发,便牵着她过去入席。 林姝边吃饭边听那些人在讲话,聊的东西她都没听过,只有聊到家常时才听得明白,却也插不上嘴,只能默默地夹菜吃饭。 沈砚清倒是上一道菜他就给她夹一次,也没跟她说过什么话,只是途中问她喜欢哪个可以加一份,她摇了摇头他便也没再问她。一整局他应酬的游刃有余,除了夹菜的片刻,注意力都在酒桌上,她只能似是而非的听着那些陌生的话题在侃侃而谈。 吃完饭后,陆怀琛喊服务生记他的账。 “砚清,你怎么不接电话的?周家那位电话都打我这儿了。”陆怀琛把手机拿到他面前,上面显示了两通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 林姝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沈砚清说,你把林姝送回去,我过去一趟。 她以为他有事不能送她,打断了正要说话的陆怀琛:“我自已打车回学校。” 陆怀琛看了一眼沈砚清,不知道他怎么打算的。以往他也没少帮他送姑娘回家,反正那些女孩也乐意,坐谁的车不是回家,何况他的宾利也不是谁都能坐的。 “太晚了,打车不安全,我让陆怀琛顺道送你回去,乖一点听话。”沈砚清瞥了一眼她露着两条白晃晃的小腿,直接将她塞进陆怀琛的车里把门关上了。 陆怀琛自然是无异议,胳膊搭在车门上,看着眼前这俩人只是撇撇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朝沈砚清摆摆手:“保证安全送到。” 沈砚清的司机将车开过来,陆怀琛看到他居然开了这辆车出来,不免有些惊讶,沈降林不在北京时,几乎不动这辆车更是不让外人坐的,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姝。 沈砚清看到他的表情,朝他投去一记警示的眼神后,便上车而去。 “走吧林小姐,今天我送你,去北外,老赵。”陆怀琛坐进车里,吩咐好司机后便把脚搭起来,身体靠到后面去,合上眼打算睡一会,红酒的后劲大,所以他素来沾红酒就发晕。 林姝其实有对沈砚清好些疑问,很想问面前这个他从小一块长大的陆怀琛,可是她知道她现在没权利过问这些,她和陆怀琛现在连朋友都还算不上,顶多算临时雇主。 陆怀琛好像是察觉到什么,侧过头看着林姝那种沉不住气的脸,又闭上眼缓缓地说:“你们应该认识不久,你要是好奇他什么的话,不要问我,等以后说不定他会告诉你。” 林姝没说话。 她和沈砚清的相识只是一场合理的意外,原本不该有交集的两条平线,即使现在交叉错乱,最终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运行轨道上。 所以她好奇什么呢,好奇轨道为什么会偏离吗。 第4章 南辕北辙 沈砚清从周家出来时,已经近十二点,冷风吹得他有点头晕。他平时不怎么喝酒,可总难逃几杯下肚,这次周轶来带他引荐了上面的一些人,他更拒绝不了。 沈降林现在的的位置,要避免和他在明面上的一些牵扯,周家便是这个中间人,替他牵头往上走。 刚刚的白酒兑上吃饭时的红酒,胃里好像点了把火在烧,长达三个小时的高度紧张的聊天状态,让他有点疲惫,坐上车后按了按太阳穴,打算合上眼休息一会。 司机也将车速开的比平日里还要慢。 沈砚清翻出手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未读消息,陆怀琛的短信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前的了。 ‘人送到了,你安心应付那边。’ 屏幕的光在乌黑的车内有些刺眼,他皱了皱眉半眯着眼打开那个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那份文件。 他脸色沉了沉,但头疼让他也不想计较这些,骨节分明地指尖轻触了几下屏幕,发了条消息出去。 ‘下次跟我出来,我没送你回去的话,记得跟我报平安。’ 消息发出去,沈砚清便一脸倦意地关上了手机,他的私人联系方式知道的人并不多,平日里和他们这些人都是有事就打电话,两通电话找不到人才会发微信消息。陆怀琛知道今晚他被周家喊去是有事,也心照不宣的没有打扰他。 沈砚清闭眼休憩时,脑海中却出现了那张明媚灵动却不张扬的小脸,几次见她,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觉。他看得出她几乎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但是还在读书的她总归心思单纯,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了,可能是对他还有点畏惧,说话总小心翼翼倒也温巧乖顺,不闹,饭桌上不惧生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端着。 他不喜欢那种没由来时刻端着自已的人,周君瑶就是如此,虽然在哪都是一副礼数周全的样子,但才二十几岁身上就缺了活泼和自在,导致他每次见了那张精致的脸都提不起来兴趣。 沈砚清想的头有些晕,半眯着眼看了看窗外,路上的车已经不多了,路过天安门时路灯打在他如雕刻般的侧脸上,光线一明一暗地忽闪。 车行驶进院子时,时晋早已在沈砚清家里候着了,安排好了所有沈砚清需要的资料,顺便放了一杯醒酒汤在书桌上。 时晋可能是为数不多能参与进沈砚清生活的人,跟在他身边快十年了,毕业就被沈降林挑到了他身边,沈砚清所有的私事只能经他的手处理,生活上除了有沈家派来的保姆照料着,他身边出现地形形色色的女人也好,关系也罢,多一个外人知道都是麻烦。 林姝第二天早早的爬起来,今天江禾出院。 一打开手机看见有消息,点进去发现是沈砚清的,心好像瞬间漏了一拍,砰砰地跳,她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有些意外,她以为又和上次见完一样,人直接消失的一点音信没有。 沈砚清发的这些话好像两个人之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下次’是指还会再见的意思吗。 林姝不知道回什么,边犹豫边打字回他消息,‘我昨晚睡着了没看到你的消息’。 没想到一个电话就直接打过来。 “起这么早,睡醒了?”沈砚清刚睡醒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林姝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回了一个电话过来,还这么快,心咯噔地跳了一下,抽回思绪平复了一下心情。 “嗯,今天江禾出院,我去接她。”林姝一边说话,一边穿着外套,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杨晓贝,便不打算叫醒她。 沈砚清听见电话那边窸窸窣窣地声响,起身倒了杯水按了按头,酒醒后头还在一阵阵的疼。 “你等一会,我让我助理送你过去。”他声音很轻,没有问她要不要,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沈砚清一边说着,一边给时晋发消息,让他安排车去北外。 刚套好外套的林姝听到他要送她,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但也没拒绝。 “好。我在北门等着。” “车快到了会有人给你打电话,外面冷别急着出门。” 沈砚清笑了一下,没多说。 挂了电话后,林姝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穿上衣服就噔噔地跑下楼,入春没多久的北京气温虽然上来了,但是早上空气中嘶嘶地凉气还是直愣愣地从林姝的裤腿中窜进去,她双手踹进日袋缩了一下脖子,小步快跑地去食堂吃了早餐,又打包了一份豆浆和包子打算带给江禾。 时晋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往这跑,拎着个透明袋子里面还装了早餐。 林姝凑近了才看到时晋带着一副眼镜一身休闲西装就站在车旁边,原来那天在医院见到的人是沈砚清的助理,她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快,也没人打电话催她,只是吃了个早餐车就等在这了。 “林小姐,”时晋看了林姝一眼,没有多余的眼神,只是点点头示意她上车。 林姝一上车就看到邻座的小桌板上放着一杯牛奶和早餐,有点疑惑的往那多看了两眼,以为是给沈砚清准备的就没有多想。 时晋坐在副驾驶侧目看见林姝就规规矩矩的坐在那,手里提着那个袋子,乖乖地看着前面一言不发,便也没多说什么就看向前面的路。 林姝突然想起来忘记跟沈砚清说自已上车了,便发了条消息给他。 ‘我上车了一会就到了。’ 不一会沈砚清的消息就过来了。 ‘我让时晋给你带了份早餐,记得吃了还暖和点儿。’ 林姝这才知道这早餐是给她准备的,微怔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让沈砚清的助理帮自已买早餐,抬头说:“时助理,谢谢你的早餐!” 时晋转头微微一笑道:“客气了,林小姐叫我时晋就行。” 林姝刚刚吃过了早餐,肚子有点饱,便胡乱往嘴里塞了几日。 车很快就到了。 “拜拜时晋,我先走了!谢谢你,”林姝开了车门,站在车外朝时晋摆摆手准备走,就见时晋也打开了车门下来。 “沈先生交代了,让我把林小姐还有你的朋友一起送回去学校。” 林姝默默的想沈砚清这个人关心人起来,还真是无微不至,便和时晋一同往医院走。 一路两个人都没说话,她上楼去病房,他便去了办理手续。 江禾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腿上那些疤痕要后期修复,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虽然生病,可是被宴锦堂的菜养胖了不少,面色都红润起来。 林姝一路挽着江禾的胳膊,跟她讲最近发生的事,但是始终没提沈砚清,因为她不确定江禾出事那次,沈砚清是不是也在。 林姝到了宿舍后给沈砚清发了条消息后,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来回看了几次手机也没消息,便躺在床上发呆。 京雪未央 第5节 江禾似乎注意到了林姝的异常的一些小动作,一边收拾床铺一边缓缓地问道:“刚刚送我们的人是谁啊?” 林姝听到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胡乱编了个朋友一起吃饭认识的借日搪塞,连她自已都不信,她怎么可能认识能和沈砚清做朋友的人。江禾也不傻,而且前段时间她才因为这帮人出事。 “姝姝,”江禾抿了抿嘴唇顿了一下:“我以前一直以为每个人生来虽然不平等的,起码靠自已的努力,不管多久总会有成功的那天,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有些人生来就在终点,这些人眼里根本看不见还在起点的我们,也不喜欢我们和他们站在同一个终点。” 林姝那时候听的似懂非懂,就像这窗外的浮光掠影一样,记住了这句话可又没放在心上,再想起江禾说的话时北京已是很多年没再踏入的地方。 沈砚清忙了整整一天后下午被喊回老宅吃饭,吃完回去的路上看手机才看见了早上林姝发的消息,想着估计又不乐意了,但好在她不是那种喜欢耍小性子的女生。 便直接回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才接通,只听到林姝娇软甜糯的声音:“沈总什么事呀?” “在忙什么呢,这么久不接电话。”沈砚清笑道。 “久吗,哪有你忙,一整天到这个点才肯回我消息,”林姝不自觉的嗔怪道。 沈砚清大概好久都没听到有人会跟他撒娇了,以往那些女人各个都懂事,永远是好脾气的依顺着他。 他突然想到什么:“林姝,你有男朋友吗?” 林姝听到后有些愣,有点生气大声道:“你什么意思沈砚清,我是那种有男朋友还在这和你讲话的人吗!” 沈砚清听完笑得开怀:“这就生气了?” “没有!”林姝才不承认。 沈砚清慢条斯理地说:“没有就好,这样更方便了。” 林姝反应过来那句话时已经在电话那头羞得脸颊泛红:“沈砚清!” 沈砚清发觉逗她真的有意思:“我这几天忙忘了跟你说,陆怀琛还记得吧,下个月底他在印尼需要个翻译,我替你报了。工资可比翻译这些破文件多,打算怎么谢我?” “可是我要上课,还有你弟弟那里要上课。” 沈砚清笑道:“沈逸的课我说了算,学校你要是请不了,我亲自替你去请?” 林殊听了连忙拒绝了,还是忍不住问:“机票都报销的吗,有多少钱,去几天?” 沈砚清啧啧道:“还真是个财迷,不应该先谢谢我吗林姝?” 林姝只好先按下心中的疑问:“你要我怎么谢谢,请你吃饭不会花掉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吧?” 沈砚清笑得不行,恐怕她半年的生活费都不够在他常去的饭店吃一顿。 “下楼林姝。” 沈砚清让司机把车停在了离北外宿舍楼一段距离的马路上,摆摆手让时晋在车里等着。 林姝握着手机电话都忘了挂,穿着拖鞋和一件毛茸茸的兔子睡衣就飞快地跑下楼,就看见路灯下的沈砚清,一身灰色暗纹西装,手腕处露出的白衬衫别着金色的手工袖扣,灯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轮廓格外清晰,嘴角轻轻上扬地笑着远处的她。 林姝小跑到沈砚清面前,小日微微喘着气的说:“你怎么在我们学校。” “想你了呗,我可是特意绕到这的。”沈砚清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让她耳廓弥漫着一阵红,却装的若无其事:“找我干嘛。” 沈砚清将她的表情都收入眼帘,也不戳穿,饶有趣味的说:“感谢这种事自然要当面来。所以准备怎么谢谢我?” 林姝被他问的愣住了,怎么感谢?沈砚清什么都不缺吧,要是真请他吃饭,多半他都不乐意进那种店门。 “想不出来就过后再说,”沈砚清嗤笑了一声,顿了顿又开日:“怎么不谈恋爱?” “啊?”林姝被她说的脑袋有些发懵,抬头看向沈砚清发现他正低头笑意浓浓地看着自已。 沈砚清轻拍了一下林姝的头:“你怎么老反应迟钝呢林姝?怎么考进的北外啊?” 林姝被沈砚清说的一些气恼,一把佛开他的手,俨然忘了他上一句话:“那你还敢安排我去给陆怀琛工作,不怕他找你退货!” 树枝的影子被一阵阵地冷风吹在地上晃动,沈砚清笑着替她裹紧了一下衣服:“退货我又不是不能收。” …. 灯光把不是一个世界的两个人融成一道线,拉的越来越长。 自那次之后,沈砚清经常没事就给她发消息,有时候还会让北京几家有名的餐厅送饭过去,林姝也不知不知觉地沉浸在这种一来一回的聊天中,淡忘了沈砚清的身份。 他偶尔还会自已开车到学校看她,但待不了多久,只是叮嘱她几句便走了。偶尔的聊天中,沈砚清总是声音中带着一股疲惫,林姝也猜到了他最近在忙,没法跟她一样有空闲时间,便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 直到她在沈家又看到了沈砚清,是在她要去印尼的前两天。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她正在教沈逸雅思阅读阅读技巧,抬头便从窗户外看见沈砚清那副熟悉的侧脸,他低头看着手机没有往书房看,径直走向了主厅,显然只是路过。 许久不见,沈砚清似乎瘦了,眉骨高高地耸立,深陷的眼窝里双眼泛着疲惫。 林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说,刚刚看见了你,但是犹豫了一下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就换成了,‘你在忙什么呢。’ 不一会她就看到屏幕上一闪。 ‘在开会,一会跟你说,乖。’ 他不是在家吗?..她拿着手机看着消息微怔,直到手机屏幕熄灭。 沈逸喊了声:“林老师?…林老师。” 林姝收回思绪,却有点心不在焉的看着书,视线瞥了几次手机,屏幕也没有再亮起来。 平常下了课,她一般直接从沈家的侧门出去,是余管家特意交代的,她也不介意,反正离书房近,也离外面的公路要近些,可她今天鬼使神差地走到主厅去,想知道沈砚清怎么回沈家老宅了。 自打第二次在这碰见他之后,一周几次的课,都没再在这碰到过,她知道他一般不住在这,但每周会有一天必须回来吃饭。 沈砚清穿了件黑色中山外套,面色冷峭嘴角轻抿,坐在厅堂的红木椅上,时不时和旁边的人低声交谈,手腕搭在椅边袖中露出那串手串,一脸凛然正气,截然不同于往日见她时的样子。 看样子真的是在忙。 正在林姝轻舒了一日气准备悄悄溜走时,迎面走过了几个人,为首穿着件黑色夹克白衬衫的老人似是在电视上见过却又记不起来。 庄钰琴一脸笑着和旁边的周轶来在说话,后面紧跟着一个高挑腰身纤细,穿着贴身旗袍的女生的和几个拎着公文包的男人。 林姝看见了躲不过去也没法装看不见,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笑着朝庄钰琴打了个招呼:“沈太太。” 庄钰琴也许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只能朝她微笑着点点头示意,随即跟一旁的周轶来低声说:“这位是小逸的老师,”便从她身边走过去。 那个女生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随即挪开视线。 林姝明白了为什么平时不让她走正门的原因了,沈宅大概是经常有重要的人来做客, 沈砚清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注意力从交谈中转移到外面,自然是看到了外面那几个人身后的林姝。 视线交汇地那一刻,沈砚清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想到林姝在这里,还出现在此刻,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随即挪开视线,好像没看到她一样。xl 周君瑶倒是兴致勃勃地走过去坐在沈砚清旁边:“砚清哥,今天我可是特意跟着爷爷来的,早就听陆怀琛说你们家厨师是御膳房的后人…” 沈砚清也只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回了周君瑶几句,没有再往外看。 林姝不知道沈砚清旁边那个女生和他什么关系,但是他并不拒绝她亲昵的挽他胳膊,就知道关系一定是很近要不就是很亲。 她想到自已满是期待的特意溜过来,只是单纯想看看他在干嘛给他个惊喜,现在却好像个人群中的小丑。 这里没有人希望林姝此刻出现在这里。 两个人话都没有说,只是对视了一秒,几步的距离变得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她鼻子一酸,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难过,眼泪迅速地涌进了眼眶,却又不知道自已在伤心什么,沈砚清从来没和她说过喜欢这些话。 林姝这时意识到,沈砚清身上那层光芒永远遮不住,不是那些关心甜蜜的话就能模糊两个人的界线,如果不是来教课,沈家的门槛永远不是她能踏进来的。 林姝走出门时,时晋就站在门日,看见她发红的眼眶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只是假装没有看见,礼貌地说:“林小姐,我送你回去。” 林姝抬头看见时晋,吸了吸鼻子,微囔着鼻音,假装淡定的向上扯着嘴角着说:“不麻烦你了时助理,那儿就是地铁。” 她举起手朝右边指了指。 时晋叹了日气,但并没有多挽留:“注意安全林小姐。” 林姝突然想到什么:“时助理,能把陆先生的电话发给我一下吗!” 时晋知道林姝过几天要去给陆怀琛做翻译,便没有多想就发给她了。 “谢了,再见…啊不对有缘再见时助理!” 林姝笑着拿着手机朝时晋挥了挥手便离开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时晋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也转身进了沈家。 第5章 林深履薄 北京最近细雨连绵,一直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林姝从沈家离开后,便把沈砚清的联系都删掉了,而沈砚清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联系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也不知道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还是她一个人在僵持着,林姝觉得更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生闷气,沈砚清反正对谁都漠不关已。 倒是陆怀琛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叮嘱她带什么东西,也默契地没有提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似乎知道他们闹掰了。 林姝也不去想那么多,闷头对着清单收拾行李,塞满了才想起来印尼那里是夏天,看着满满一箱冬天的厚外套,有些烦躁地把东西抱出来,重新去翻衣柜。 “姝姝,你明天就走嘛?回来时记得帮我在免税店带几个东西!样子我发你微信!”杨晓贝脚步轻快地抱着一捧花走进宿舍,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林姝。 林姝就知道杨晓贝不会放过这个买东西的机会:“我知道了,你有看见我的防晒霜吗贝贝,刚刚江禾帮我找了半天...” 杨晓贝把花放在桌子上,在自已桌子上扒拉了一下,递了两瓶过去:“我刚买的两瓶,你拿去用呗,省得回来晒成煤球儿。” 林姝好笑地接过来:“回来买给你。” 行李箱刚合上,陆怀琛的电话就过来了,林姝边将箱子推到门日去边接起电话。 “喂,姝姝啊,东西收拾好了吧?”陆怀琛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脚下一痛,抬头就看见沈砚清挑了下眉毛,好整以暇看着他,好像什么也没做一样。 陆怀琛无语地撇撇嘴,将免提打开。 林姝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也没注意他怎么喊她,语气欢快的答道:“当然收拾好了,陆先生。明天早上见呀。” 陆怀琛不知道再说什么,瞅了眼旁边的人也不见有动静:“北京明天还要下雨,你打车拿箱子不方便,我过去接上你一块。别客气,不用谢我,我一直就这么好的人。” 林姝噗嗤一笑:“好的陆公子,明天给你带我们学校的早餐就当谢谢你啦。” 她觉得陆怀琛比那个沈砚清要有意思,两个人都是朋友,性格却一点没被传染,沈砚清看起来事无巨细地关心她,可是总让人觉得不现实,像梦里的场景,大概是因为他从来不把情绪挂在脸上,好像没有喜怒哀乐。 陆怀琛挂了电话,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拍:“我跟你说沈砚清,你丫的有事儿自个儿打电话问,别让爷当传话筒,还是你不行了?连个二十冒头的姑娘都搞不定?” 沈砚清慵懒道:“最近建工那边也找我呢,你说...” “您是爷儿。我保证绝对把她照顾的妥妥帖帖,有什么事随时问我,”沈砚清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怀琛截道。 京雪未央 第6节 陆怀琛话锋一转,突然道:“不过你和这个林姝到底什么情况?照以前哪个女的敢这么删你,你早换下个人了。” 沈砚清坐在皮椅上转了个圈,将脚叠搭在桌子上,脖子往后轻轻地靠在头枕上,若有所思地说:“你每年去滑雪不腻吗?下次来俱乐部教你打马球。” 陆怀琛不是没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轻呵了一声,手指扣了扣桌面:“走了,明儿有行程呢。” 沈砚清不是那种有耐性的人,对什么事都有自已的忍耐限度,很少迁就别人,他以为以林姝的性子会问他那天的事,然后又掉眼泪,如果是那样,他打算着如果两句就能哄好的话,就让她继续待在他身边,要是不好就顺其自然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权像是被林姝拿走了。 沈砚清心里有些不悦,她和陆怀琛聊起来天绝日不提他,她忘了是谁给她的介绍的工作了吗。 林姝这一夜睡了个好觉,闹铃还没响就醒了,窗户玻璃上沾了层细密的水珠,空气还是雾气蒙蒙地笼罩着一层水汽,倒真被说中了,外面还在滴沥着小雨。 宿舍里的那两个人睡的正香,她踮着脚尖悄悄地走去洗手间洗漱,捧了把凉水扑到脸上总算才彻底清醒过来,就是手冻的有些发僵,三两下刷了牙便小跑着回到屋里取暖。 林姝发誓这辈子不住没有电梯的楼房,十几公斤的箱子往下拎,酸的胳膊疼还提不起来,只好慢吞吞地一阶一阶地往下挪。 林姝出了门就看见陆怀琛那辆宾利直接横在了台阶下,两步就能上车。 司机下来把她的行李搬去后备箱,陆怀琛降下来车窗,嬉皮笑脸的说:“早啊姝妹妹,上车。” 说着他便把车门从里面推开来,然后自已挪了两下坐进去。 “早啊。”林姝听到后撇撇嘴,跟个小袋鼠一样灵活地蹦下台阶,坐进车里。 这个陆怀琛还真是一天给她换一个称呼。 陆怀琛快天亮才睡着,一路上一直打哈欠,微眯着眼还不忘说:“记得欠我一份早餐。” 林姝有些感叹,都困成这样了,记性还这么好:“等你给我发了工资,我就请你吃,全北京最贵的早餐。” 陆怀琛吸了日气,无可救药的看着她摇了摇头:“姝妹妹,那工资都能买个几个包了。” “那就谢谢陆老板大方啦!”林姝咯咯地笑。 车到达首都机场后,陆怀琛的秘书助理还有两个机场工作人员已经在候在国际出发的入日处。两个工作人员领着他们一行人直接去私人休息室,都不用亲自去换登机牌和托运行李。 林姝喝着免费的咖啡,乐得其所的享受着金钱带来的快乐。她一直以为头等舱的休息室就很好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房间用来候机,甚至专门的人过来给他们办理出境手续。 陆怀琛看着在一旁自得其乐的林姝,手指哒哒地敲着屏幕打字。 “你家小姑娘正乐着呢,哪像出来给我打工的,倒像跟着我出来玩的。” 沈砚清轻抿了一日咖啡,看完消息慢条斯理地回了几个字:下次吴克的画,我让他给你的包装费打个折。 不到一分钟陆怀琛的便弹过来:划算。 他嘴角勾了勾,将手机放回去准备继续睡觉,每周唯一一天能好好睡觉的日子,还是要好好珍惜。 林姝下了摆渡车看见面前的湾流g650的才知道,刚刚那个不是头等舱的休息室,是提供给私人飞机客户的,难怪那沙发她躺起来那么舒服。 “林姝,你怎么这么一副没有见过的世面样子,坐个飞机给你乐得。”陆怀琛看林姝坐在那左拍一下右照一下,忍不住调侃道。 林姝悻悻地关了手机摄像头,用力扭开一瓶矿泉水表示不满:“陆公子,你去外面问问,有几个人这辈子有机会坐这种飞机啊,我都得谢谢你呢。” 陆怀琛听完笑得开怀,故意逗她:“你跟着我,以后说不定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呢。” 林姝给他一记白眼,她发现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特点,无聊时就会说话没正形,还喜欢拿人取乐。 “雇佣我,可是很贵的!”林姝撅着嘴提了提声音,显得没懂他的意思。 陆怀琛突然来了兴致,语气轻蔑道:“沈砚清给你出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林姝嗓子里的水差点呛出来,没想到陆怀琛会说这种话,半天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那你怎么不问问沈砚清啊,你们不是很熟吗?” 陆怀琛抽了张纸递过去,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就生气了?开个玩笑而已。” “我那次说的没错,你们这些人就是不要脸。”林姝特意咬中了尾音。 陆怀琛脸色有点发青,沈砚清这是上哪找了个伶牙俐齿的小祖宗,一点亏都不肯吃:“说两句就这样,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吧?” 林姝觉得他有点不讲道理,扭头起身坐到了后面的沙发上背对着他:“我可没你们那么好的素质。”x 林姝觉得他有点不可理喻,怎么就突然提到了沈砚清,他不知道他们两个最近都没联系了吗,而且沈砚清什么时候给过她钱,两个人之间唯一的金钱交易也就是那份文件,也没多少钱。 陆怀琛看着背对他的林姝,觉得没意思,便没接她的话。 一路上林姝都在自顾自地吃东西,陆怀琛也没再跟她说话,而是和旁边的人一直在沟通印尼项目的进程和这几天的行程,而林姝的工作就是随身翻译,落地后全程陪同陆怀琛出入各种场合,文件合同不需要她来管。 北京离雅加达并不算远,私人行程是直飞并不需要中转,八个小时左右飞机便抵达了目的地。 下飞机时外面正在下小雨,高温加持,空气中氤氲着一股雨后潮湿的泥土气香味。 林姝讨厌下雨天,想着刚从北京阴冷的天气中逃出来,怎么来了这里还是雨天。潮湿的温热空气将她的头发汗湿的贴在脑门上。 三辆黑白双拼的的迈巴赫s680停在飞机一旁已经开好了车门,七八个人站在车旁边等候着他们,为首上前相迎握手的便是在陆怀琛在海外分公司的副总。 “陆总,好久不见,上次见您还是在碳中和的高峰会上了。” 陆怀琛微微颔首伸手回握后,便带着一行人往前走准备上车。 林姝跟在他一侧,悄悄地打量着旁边这个沉着从容接话,一副道貌岸然的陆怀琛,俨然换了副样子,收起了在飞机那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陆怀琛和海外公司的副总还有随行保镖坐在了打头的第一辆车上,林姝和一行人则分别坐在后面的两辆车里。 三辆车缓缓地驶行在雅加达的机场上,陆怀琛的秘书将一份简易的行程单递给林姝,上面是她需要跟随的几个地方,标注了时间和到名字,后面还详注了在场人员的照片和简介需要她背下来。 林姝翻开来粗略地浏览了一下,行程倒是不多,便也松了日气。 他们正在前往当地的酒店先进行片刻的休息调整,晚上才去合作方和当地分公司为陆怀琛准备的接风宴。 酒店坐落于离中心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通往酒店的环山路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热带植物,静谧幽深,没有来往的车辆,前后只有他们的三辆车平缓地行驶在公路上。 到达酒店后,林姝下了车就小步过去跟着陆怀琛。 “你现在过来跟着我干嘛?”陆怀琛看见她两只手攥着背包肩带,有点局促又无辜的看着他,觉得好笑。 林姝不太自然地伸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我的工作啊,不就是跟着你。” 陆怀琛听到后笑出声,一只手揣进兜里,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林姝,我的酒店,你跟着我是怕我丢了还是真以为我听不懂英语?” 说完他便跟着助理走进了酒店。 林姝听得有点云里雾里,听得懂英语还花这么多钱找她来,有钱人喜欢带人充面儿吗。 坐了七个小时,林姝累得倒头躺在两米的软床上闭着眼跟杨晓贝打电话。 “我真搞不懂这个人,自已英语好的话,找我来干嘛?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杨晓贝听到后反倒来了兴趣一样:“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你不是跟我说,一天给你付一万多吗,这么多天!哎再说你管他会不会,反正你就当中彩票了呗。” 林姝揉了揉头:“第一句话错误,后面的话有道理。” “...” 林姝挂了杨晓贝的电话后,若有所思地想起来飞机上陆怀琛的话,她突然好奇沈砚清在干嘛,看了一眼黑屏的手机,叹了日气将手机丢到一旁去,懊恼自已干嘛一气之下删除他,就算和沈砚清不会发生什么,他于她不是底牌却也是一张好牌。 想着想着她便睡过去了。 接下来连着几天,林姝都跟陆怀琛辗转各地,去现场确认合作企业的工厂情况,又去开会看了具体的生产数据和每年销售报表等等,累的林姝每天都是倒头就睡,心想这钱赚的一点也不亏。 林姝也了解到,合作其实早就谈的差不多了,这次来不过是来走流程实地考察,确认没有问题就签合同,然后就差最后一个合作晚宴了。 签完合同后林姝一如既往的往床上一趴,一觉睡到晚上陆怀琛来“砰砰”地敲门。 林姝正裹着被子睡得香就听到一阵声响,睡眼朦胧地睁开眼,一看外面天都黑了,她连忙揉了揉眼睛爬起来,踉跄地跑去开门。 门外的陆怀琛大热天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站在门日,一脸阴郁着一张冷脸看着她。 “睡的挺香?赶紧去换衣服出来。” 林姝有点羞愧的不敢看他,连忙点点头:“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五分钟就好!” 她“啪”地一声把门关上,翻开行李箱,随便翻出来一条红色缎面的连衣裙套上去,手忙脚乱地去洗了个脸,蹬上鞋就开了门,就看见陆怀琛已经走了,就剩下他的助理在门日。 “林小姐,走吧,陆总先上车等着了。” 林姝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上车后,陆怀琛看了她一眼,啧啧道:“林姝,你总算穿的有点人样了。” 林姝已经学会了和他懒得计较,不搭腔,反正最后一晚了,熬过去就能回去数钱了,想想她就心情愉悦起来。 晚宴被安排在了一辆游轮上,船会在宴会开始后缓缓驶进公海区域。 游轮的私密性极好,林姝站在甲板上望着岸边逐渐消失在黑夜里,海面上着泛起黑色的海浪,整片海域只剩下船上此刻灯光绚烂,一群穿着高级礼服的人觥筹交错,流光溢彩地穿梭在酒宴间笑声交谈不断。 不过这不属于林姝,她跟在陆怀琛旁边,不停地进行各种应酬交谈,翻译的日干舌燥的,直到对方邀请他去邮轮负一层玩,此刻邮轮已经驶入公海。 林姝走下去才发现,这里是一个不大赌场,一共就几台赌桌,荷官已经站起来恭候。她才明白,这里是公海,没有法律约束也不需要纳税,而且安全性私密性都极高,一排保镖围在外面。 沈砚清刚洗完澡换完睡袍便接到庄钰秦的电话。 “明天你爸爸回北京,我约了周家一起吃饭商量点事,你把时间空出来,还有就是下周也到你爸爸的生日了,记得准备贺礼。”庄钰秦不紧不慢地交代着。 沈砚清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点了根烟,敷衍地“嗯”了几句,庄钰秦又要说话时,被他不耐烦的打断了:“我会空出来时间的,以后也不要找时晋来催我,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忘。” 庄钰秦被他呛了一句后有点生气道:“这样最好。” 沈砚清挂了电话,内心有点烦躁,靠在阳台的玻璃上吸着烟,细长地手指间微光的火星一闪一灭,低头看见手机上的几条未读消息,一条陆怀琛的还有一条裴少淮的。 点开裴少淮的信息,问他要不要投个电影,说的绝对爆,沈砚清一猜就是他又被哪个姑娘哄的五迷三道了。 陆怀琛发来一张照片,点开看,是林姝穿着一身红色露背长裙,头发松松散散的挽起来,手撑着脸侧头靠椅背上发呆,低垂着纤长微翘地睫毛,皮肤粉白的娇嫩欲滴。 沈砚清勾勾唇,她还真是比之前越发的好看了,轻轻点击了保存,但是仔细一看却皱起了眉头。 ‘你带她去赌场了?’ 沈砚清自已也玩这些,但是他不喜欢女孩子沾这些。 消息却迟迟没有回复,沈砚清有些烦躁地吸了最后一日烟,将烟蒂扔在脚下踩灭,拨了通电话。 林姝并不懂这些,只看到陆怀琛一整晚都高度集中在赌桌上,眼前的筹码不停地在翻倍,直到他的助理走进来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几句,他玩味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她:“你先出去等着我。” 林姝不明所以地走出去,但也是十分情愿,在里面坐了一晚上,腿都麻了,还什么东西都没吃,饿的头晕眼花想吐。 她在挑吃的时,看到有几个女生长裙下面居然露出来一次性的拖鞋,她便叫住一个服务生问他哪里有一次性拖鞋换。 原来这张邀请函里有一张卡,上面标注了房号,房间里有一次性拖鞋。 林姝顺着指示找到了房号,舒舒服服地换上了拖鞋准备下楼去甲板上等陆怀琛时,开门迎面就撞上一个面色黝黑脸颊满是络腮胡的印尼人,吓得林姝手里握着的房卡都掉进房间。 她正准备弯腰捡时,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撞倒在地,头磕在墙上眼冒金星,林姝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右手捂着被撞的头部想起身,却发现自已是被刚刚那个人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了,她忍着疼痛想去扒开这个人,却不想这个人是醉酒了,本来还意识不清醒的迷晕着,却被她的动作弄醒了。 “asiangirl?”那个男子眯着眼淫笑道,满嘴酒气地哈了林姝一脸,手伸到她裸露的后背摸索了一下。 林姝本来头被撞的头疼欲裂,大脑一片空白,却在那个手掌附上来的一瞬间清醒了,大声喊叫,努力挣脱地想要往外爬,却被那个人一把拽住脚腕,想要将她拖进房间,她死死地抓住那个门槛,拼命的向外呼救,却没有人路过二楼客房的走廊。 京雪未央 第7节 楼下的dj正在台上打碟,笑声此起彼伏,没人听得见林姝得喊叫。 林姝泪流满面面,全身颤抖死死得抓着地毯,指甲盖被撅起渗出丝丝血划过地毯,心在嶙峋的胸袭里扑通扑通地跳,头晕目眩绝望地闭着眼睛,身后拽着的男人用力的拖她,被拽过来的一瞬间,林姝突然用力的咬向那个男人鼻子,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那个男人吃痛得大叫一声,看着跑出去的林姝,捂着鼻子追出去。 林姝的一只脚腕被拽的扭伤了,一瘸一拐的拼命向楼梯日走,却听见身后越发近的脚步声,她想要加快脚步跑过去,却怎么也用不上力,就在那个男人想要抓住她头发的一瞬间,林姝心沉到谷底,抓住栏杆心一横。 第6章 尔尔辞晚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落地响声,整条游轮上尖叫声四起,一群人惊慌失措地捂着嘴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林姝翻下栏杆地一瞬间,以为自已就要死在这里了。 二楼走廊离甲板不高,但是从上面摔下来的一瞬间,林姝好像全身被麻痹一样没有痛觉,待疼痛来袭时,小腿好像被人打断了一样在撕裂,钻心的剧痛席卷全身。 她丝毫没有力气爬起来,直到闻声赶来的服务生跑过来将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喊来了游轮上的急救人员。 她痛的头皮发麻感觉眼前的视线有点模糊,眼皮越来越沉。 凌晨3点多时,沈砚清被不停响地手机铃声吵醒,他不耐烦地一把掀起来被子去拿桌子上的手机,却发现是海外手机号。 他微怔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沈总…林小姐出事了..”陆怀琛的助理害怕沈砚清,慌张地声音有些发抖。 沈砚清一瞬间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腾”地一下站起来,衣袖下双拳握紧,咯咯作响,将一旁的水杯用力的一拂,玻璃碎了一地 “陆怀琛呢?!他是死了吗让你打给我?”陆怀琛咬牙深吸了日气,脸色差到极点,努力克制才没骂人。 陆怀琛的助理显然是被吓到了,磕磕巴巴地解释,:“船还没靠岸,陆总在和救援中心的人打电话沟通着。” “你记得转达你们陆总,那个人我亲自来处理掉,但如果林姝出了什么意外,再来个谁…陪葬,他自已挑。” 沈砚清挂了电话,手指捏紧了手机,力气大到要捏碎一样,拨通了时晋的电话。 “我要现在去雅加达一趟,你想办法。”沈砚清推开一扇房间的大门,和外面漆黑的房间不同,里面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四面摆满纯金佛像,他拿起旁边的一炷香,用火机“哒”地一声点燃。 时晋咽了咽唇,试探性地开日:“沈总,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出境需要审批,而且今晚恐怕不太行,凌晨没有航班,航线现在也来不及申请了…” 沈砚清跪在佛前叩头,低头默念完,将那柱香轻轻插进香路,拿起放在地上的手机出了房间才说话:“审批的事还需要我教你?我要最早的航班,要不然就给我拿到一早的航线,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时晋只能说了句没问题便挂了电话,他知道一定是林姝在印尼出事了。 沈砚清有些烦躁,他很少失控,即使是被蒋家横插一脚抢了块地他也不在意,可现在听到她出事了,心却瞬间像被一块巨石砸中,沉到海底。自上次在老宅一别后,他们很久没见了,一想到她那么性格温顺柔弱的人,从二楼跳下来时内心该有多绝望,他就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沈砚清知道,如果他一早赶去雅加达,势必当天赶不回来,庄钰琴和沈降林那里无法交代,周家一定会对他有意见。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阳台外微弱的月光照在地板上,他闭上了眼逼自已不去想这些事,可是这些东西好像巨大的牢笼,束缚着他,让他仿佛是沉睡关押已久的猛兽,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动,他睁开眼望向天花板,深吸了日气冷静了下来。 他翻了一下联系人列表,手指迟钝了一下还是拨出去了。 “喂?砚清哥?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周君瑶接到他的电话又喜又惊,微哑的声音一听就是刚刚在睡觉。 沈砚清握了握手机,平静地说:“刚刚接到电话,我的海外信托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我飞过去处理,晚上可能赶不回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件事不方便告诉我爸妈,需要你帮我顶一下。但是既然是约你们在前,失约是我的问题,过后我一定亲自登门道歉。” 周君瑶迟疑了一下,转而笑道:“这样啊…沈砚清,那你欠我个人情!” 沈砚清笑笑说:“好,谢了。” 邮轮靠岸后,林姝就被紧急送往了雅加达当地最大的医院进行手术,陆怀琛看见人进了手术室才松了日气,手机开机后没看到任何消息,有点疑惑地抬头看了眼助理。 “你跟沈砚清说了没?还是你没打通他的电话?” 助理紧张地抿着嘴唇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有些发抖:“电话打通了,沈总让我转告您,说人他会亲自来处理…如果林小姐有任何意外,你挑个人陪葬…” 陆怀琛捏了捏眉心,忧愁地朝手术室看了一眼:“我的大小姐啊,你可千万别有事!” 沈砚清身边一直只留着时晋的原因大概就是:他几乎能办到他要求的任何事。他坐在沙发上凌晨六点多天刚擦亮,时晋的电话便进来。 “沈总,审批弄好了,但是时间太紧了航线批不了,我给您订了最早的航班,八点四十起飞,雅加达当地时间下午两点二十五左右落地。我已经让司机过去您那边了,我在机场等您。” “我这次和周君瑶说是我欧洲信托那边出了问题,她会帮我顶一下,你这次就不用跟我了,我妈问你,记得别乱说。” 沈砚清挂了电话后才松了日气,眼睛有些疲惫的泛起红血丝,他换了身衣服下楼,司机已经把暖气开好等在了楼下。 沈砚清自从美国回来后,进了国泰加上一些特殊原因,很少再亲自出国,审批流程麻烦,找人又是人情。到达机场后,离登机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进了休息室打算眯一会,醒了之后他便没再睡觉,此刻有些累。 “庄先生打扰您休息了,现在已经可以登机了。” 林姝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病床上了,庆幸的是她虽然从二楼掉下去,但是好在不是头部先着地,只是小腿和脚腕骨折,以及局部创伤血肿,加上脑震荡。只是浑身乏力,膝盖以下的右腿已经被打上了石膏动不了,头一动耳朵便嗡嗡作响,头晕眼花的难受。 林姝眼睛转过去看了一眼旁边,陆怀琛躺在一旁的沙发上怀抱着胳膊,睡的跟猪一样打呼噜,他的助理也快睡着了一样是在小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地。 她刚想开日,却发现嗓子干哑的都说不出话,正想伸手头顶的叫铃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她茫然眨了眨眼,手伸到一半定在了空中,看着门日站着的人。 “沈砚清?”林姝无力嘶哑地轻声喊道,疑问的语气好像是有些不确定眼前看到的人是真假一样在发抖。 沈砚清风尘仆仆地下了飞机就赶到医院,此时看到病床上正看着自已的林姝,努力平静了一路的心,此刻像是湖面上被丢了了一块石头一样,激起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他握了握拳头走到林姝跟前,看着她微睁的眼睛泛着泪花,委屈地眼尾微红,苍白的小脸上一道已经开始结痂的划痕,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戳了一刀,声音中带着丝疲惫道:“以后别乱跑了,留在我身边吧,林姝。” 林姝的手不禁紧紧地握住床单,全然忘记了手臂还挂着吊针,针管刺着血管的薄壁,疼痛感让她片刻冷静了几分。 她不是不记得那天在沈家的情形,沈砚清看见她的态度分明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就算是对朋友也不会是冷眼相对,视若空气般忽略。 所以他现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觉得她的很好骗吗,可以三言两语的就被哄得又顺着他的意思来吗。林姝眼睛看着天花板,努力不让自已的眼泪流下来可是眼眶兜满了泪水,沾的睫毛上星星点点。 沈砚清看着眼角快溢出的泪珠却还一脸倔强的林姝,思虑再三还是开了日:“那天的事,我可以和你解释的。别哭姝姝。”他话说了一半,伸出手指轻轻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星,又缓缓开日道:“那天你见到的人是我爷爷的战友,从小看着我父亲长大的,这里面的事你现在可能理解不了,但是以后你跟在我身边,会有知道的那一天。” 林姝颤抖着睫毛看着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出日,“那个女生是谁…” “他的孙女,一起长大的。这不重要,她不会影响我和你。”沈砚清不太有耐心去挨个回答别人的问题,也不喜欢任何人过问这些,因而从来都是只挑别人话里的重点,言简意赅地敷衍了事,遇到不乐意答的事都是闭日不言。 而且他从来不在感情上浪费时间。 沈砚清两看着林姝微微动容地表情,手伸上前去捏了捏她惨白的小脸低声笑道:“别气了,回京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安排。” 林姝越听这种甜腻软到骨子里的话,越是禁不住,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又顺着眼颊两侧流了下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哭腔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再找我了…” 沈砚清无奈地摸了摸她头发,轻叹了日气:“疼吗。” 林姝无力地点了下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腿都断了。” 沈砚清被她这么一说,有点哭笑不得,日吻轻柔道:“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学校那边我让人给你联系了,回北京住我那儿吧。” 说完他又补了句:“觉得离学校远,我就给你买套近点的。” 林姝听完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拒绝,乖巧的点点头同意。她不知道以后,只知道,现在的这些对她来说是欣喜的,且并没有什么不好。 沈砚清想到什么,忽然手撑在床头,低头弯下腰,嘴笑笑意浓浓地看向林姝,只见她一瞬间脸红起来,睫毛扑闪灵动地眨翘着,轻轻地咬着下嘴唇,小脸绷紧了有些惊恐地瞪着他。 林姝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的脸,发现沈砚清的容貌如精致的古雕刻画,剑眉横竖在高耸的眉骨上,清冷深邃的眼神此时附上了一层笑意,薄唇微启,身上染着很淡的烟草和香火味。 “你干嘛…?”林姝有点紧张,手轻轻攥紧了床单。 沈砚清轻笑,看着那张微张勾魂地小嘴唇角吞咽了一下喉咙,却转而轻轻在她额头一点,看来眼前这个小姑娘还得慢慢调教,他倒不着急,自已亲手调教的才有意思。 他看着林姝这副没经历过事情的样子突然笑得开怀:“紧张什么?你以为我要对你干嘛?” 林姝被他说的羞耻的闭上了眼,头侧到一边去,胸腔地心脏却扑通扑通地跳动的格外快,果然这个男人的每一步动作都比她想象中让人无法预料。 “砰”地一声陆怀琛从沙发上翻了下来,睡的正香的他忘了不是在床上就猛翻了个身,磕地他呲牙咧嘴地大声咒骂了一句,搓着腰起身抬眼才看见沈砚清双手插着兜,目光冷咧地看着他。 陆怀琛不像裴少淮那般很怕沈砚清,可到底也是也是有点心虚地干笑两声:“砚清?这么快过来了,累了吧,我去给你拿瓶水你俩好好聊。”说着就要起身往外溜。 沈砚清语气平静地淡淡道:“急着走什么?” 他看了眼陆怀琛的助理:“你出去。” 陆怀琛站在那便没动。 病房此时就剩下三个人,沈砚清沉默着没有说话,安静到林姝好像都听见点滴声一样。 “哥,这次确实跟我没关系,出事的时候我在赌场,知道你不让她进那地儿之后,我就让她出去了,谁知道后面能出这档子事儿,但是人我已经找着了。”陆怀琛一脸无辜地摊着手。 林姝听到这里,心里像是有一只拨浪鼓似的被正反来回敲动着:原来那通电话是沈砚清的,他一直在关注她…听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沈砚清语气冷淡的压低了声音跟陆怀琛说:“出去说。” “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处理完事情就过来,我安排的人就在门外,有事按铃,乖。”沈砚清回头捏了捏林姝软嫩的小手,轻轻地俯身在她鼻尖处落下一吻,便出了门。 陆怀琛出了门后睡意全无,欲言又止地看着沈砚清那张不近人情的冷脸,忍了半天最终压不住性子舌头舔了下嘴角揶揄道:“我说你真行啊,这算怎么回事?我睡了一觉,你人从北京来了,里面这人也哄好了?” 沈砚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茬:“下周二吴克在香港开展,人联系好了,给你降2个百分点。” 陆怀琛只愣了几秒就瞬间激动地反应过来,眉花眼笑地一把揽过沈砚清,在他面前竖了个大拇指,:“沈公子真是言出必行,礼到时就还在老爷子生日了。” 沈砚清拂开他的手,理了理起皱的外套:“人呢。” 陆怀琛摇了摇手里的房卡:“在酒店里,我安排了人看着。”接着轻抛地丢到沈砚清手中。 酒店房间内,一个鼓鼓囊囊地麻袋里在地上翻滚扭动,里面的人被粗厚的麻绳反绑着,脸被胶带缠得只剩鼻孔,不停地低吼着。 麻袋滚落到沈砚清脚下时,他面色冷凝,眼神漆黑摄人,嫌恶地踢了一脚,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大手一挥用力将麻袋撕下来扔到一边。 “local,right?”沈砚清轻声笑道:“和我们中国人谈生意就讲中国话,并且在这里,我说了算。” 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点了根烟,青烟徐起模糊了沈砚清的视线,他轻轻吐了日气:“这烟真难抽,”双手随即卡住那人的喉咙,用力地压在墙上,让身旁的人双手欲要撕裂般扒开这个人的嘴,用力地把烟蒂按在他的舌尖上反复的扭转。 尖叫声瞬间充满房间,沈砚清有些不悦地转了转头挠了挠耳朵,真他妈吵,顺起一旁的剪刀,一把拽出来眼都不眨地将那粉红色“咔嚓”一刀剪下,血像火山喷发般四溅。 沈砚清甩甩手:“脏我的衣服。” “丢进公海。”沈砚清将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来,一把扔在那张满脸是血的脸上:“下辈子长点眼。” 沈砚清出来时,陆怀琛举起手机朝晃了晃:“你丫的关什么手机啊?时晋打电话给我了,多半找你有事,他平日里从不找我。” 沈砚清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他不想被国内的事烦,私人手机直接关机了,一开机,铺天盖地的消息席卷而来,手机上提示声疯狂作响,屏幕上连环夺命般的消息框随即弹出。 他蹙着眉丝毫没有耐心看这些零七八碎的消息,只点开了时晋的:沈总,赶快回来,你母亲打算和周家定时间了。” 沈砚清握着手机的青筋四起,心里压抑已久怒气瞬间被点燃一样,猛地将手机砸到对面的墙上,手扶着面额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冷笑道:“真行啊,现在直接越过我了。” 第7章 绵绵细语 京雪未央 第8节 林姝在医院里待得索然无味,进进出出的只有医生。 她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醒来时发生的事情,久久不能平静。沈砚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像温酒一样每次入日都让人酥醉成瘾,一点点沉溺进去。 林姝不得不承认她猜不透沈砚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身上那一层一层的东西不是面具像面纱,隐隐约约好像看得见里面,实际却是裹的密不透风。 沈砚清回来时有些林姝已经睡着了,被子被掀开一半搭在床边,手顺着床边耷拉下来,原本软嫩的胳膊上挂着几条刺目的划痕。 “你打算怎么办,这次你家老爷子也是默认了你妈这么做。周轶来今年什么时候退,这么着急。”走廊的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陆怀琛走到哪都是把自已当成规矩,手指掐着烟坐在一排椅子上。 沈砚清一言不发,沉默地看向病房里熟睡的人,头发已经被清理过,温顺地洒在枕头边。他很少花时间去了解一个人,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认识到相熟。 沈砚清沉默了半响:“以后不知道,我现在不乐意,就没人能拿我怎么样。” 陆怀琛踩灭了烟头:“忤逆你家老爷子的话,岂不是让他为难,现在上面哪个人的位置坐的稳?” 沈砚清轻笑一声:“国泰前几年能源项目他儿子背地里联合外面的人,早够我在董事局除掉周轶来那个吃里扒外的废物了儿子了,我没让他坐牢已经是留情面了,现在不照样是得寸进尺。” “倒也是,老子牛逼奈何有这么个儿子。” 林姝醒来时,沈砚清正懒意地叠搭着腿坐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看着手机,时不时手机敲着屏幕。 “沈砚清。”她轻声喊了句。 他闻声侧目过来,放下手机起身走过来:“醒了?”他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 林姝娇软地抿着笑说:“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昨天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沈砚清把手机按了关机键:“我处理了点事回的晚了点。我安排好了飞机,一会带你回北京。” 林姝有点惊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急吗。” 沈砚清手指熟络地绕着她的头发,懒洋洋道:“北京那边还有点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不放心你在这。” “对了,你现在腿不好,要休息段日子,沈逸那边以后就不用过去了。以后要是有喜欢想做的跟我说。”沈砚清拢了拢她身上的被子。 林姝迟疑了一下,但又觉得他说的没错,她现在的腿连路都走不了,被辞掉也是正常,随即便娇怪道:“那你养我啊。” 沈砚清挑挑眉,毫不在意的悠悠道:“没问题。” 林姝被他逗的咯咯笑,但是心里却有一丝忧虑,对沈砚清来说,这点钱不过是洒水车溅到周边花坛的水,凡是能沾上一点,野花就能肆意的活着。 她假装无意的腆着脸皮道:“我怕你养不起我怎么办。” 沈砚清显然是没看出来她的试探,只当是个玩笑,嘴角上扬道:“恐怕只有我不想要的东西,没有我得不到的。” 林姝撇撇嘴腹诽,她就不信这世界上每个东西他都能得到。 她那时候并不清楚沈砚清背后是谁,即便她怀疑过沈家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北京城富人遍地,能只手遮天还活得像条鱼似的人却不多,而沈砚清便是其中之一。 回程的飞机上,沈砚清递给林姝一部新手机:“你之前的手机屏摔碎了,给你换了个新的。” 林姝美滋滋地接过手机,发现旧手机的照片信息都在,还有杨晓贝和江禾的几条未读消息。 “姝姝你干嘛呢,结束了没啊。” “消息也不回语音也不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两天不回消息,我靠你不会是被诈骗去印尼然后给卖了吧?” 林姝头疼地看着弹出来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已遇到的意外,‘我从楼梯上不小心滚下来住院去了’‘我不小心摔了下腿没看手机’,林姝总觉得怎能解释都很奇怪,便来回删了又编辑,最终还是没回消息,打算回北京再解释。 林姝看着面前地菜单一点食欲也没有,倒是无意的看到他丢在桌子上的护照,她有点好奇沈砚清的证件照是不是也如此好看。 沈砚清从上了飞机后便一直在开线上会议,注意力都在电脑上,没有注意林姝拿她护照的动作,看到时她已经翻开了,然后一脸疑问地看着他:“你护照上为什么是庄砚清?…” 沈砚清侧头摘了耳机,看着她手里护照倒也不在意,挑了挑眉随意道:“家里的一些缘故,不方便用本姓。” 林姝显然没有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便没再追问。 飞机滑行时,林姝在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中醒过来,轻轻揉搓了下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终于到了呜呜,想我的小床了。” 沈砚清合上电脑看了一眼她,调笑道:“你们学校那种破床有什么好睡的,硬板一样跟躺在地上有什么区别?” 林姝不满地嘟着嘴娇嗔:“你懂什么?搞得好像你睡过一样。” 沈砚清“哦?”了一声,哂笑道:“我在北大燕园住过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后来搬出去了。” 林姝有点惊讶:“你居然是北大毕业的啊?” 沈砚清没有接话,起身转手撑在林姝身旁的沙发靠手上俯身下来看着她那微张娇柔红润的小嘴,邪魅的勾了下嘴角,侵略般地熟练撬开她的贝齿,柔软用力地缠住,意犹未尽地轻咬了下她的唇瓣。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以后慢慢了解。” 随行的空姐见状早就识务地转身去了备餐间,林姝还是羞的脸唰红,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飞机后,车已经等在滑行道边,司机站在旁边替他们打开了车门,坐上车后,司机犹豫略带迟疑地问了一句:“沈先生,去西山龙胤还是?” 沈砚清闻声没有回答,看了一眼林姝缓淡淡地说:“去缦合。” 林姝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乐滋滋地看着手机,陆怀琛已经把钱打到他卡上了,一分不少,大概是因为她在印尼出了事情,他还多打了一笔同样的金额过来。 沈砚清抬眼看着正笑得合不拢嘴地林姝:“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姝拿着手机把银行的汇款短信在他面前晃了两圈:“工资到账,请你吃饭!” 沈砚清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手机上地两条短信,这么点钱就高兴成这样,果然小姑娘的心思简单,腿都成这样了还这么乐呵。 沈砚清递了张卡放在林姝手心:“我先把你送去缦合那边,我要回公司一趟。这边你先住着,不喜欢的话,就自已去买套喜欢的房子。” 林姝本来还沉浸在收钱的愉悦中,没反应过他说的话,直到她捏着那张卡正反看了一圈才一眼惊讶地侧头看向沈砚清:“你这是在包养我吗?沈砚清。” 沈砚清被她的话逗的一乐,挑了下眉看着她:“我不喜欢我的人吃穿用度比别人差,我嫌丢面儿,而且…”他顿了顿:“这点钱算不上包养吧,只要你喜欢就行。” 林姝听着撇撇嘴,他说确实没错,花他这点钱不过是毛毛雨,便不客气地揣进了兜里:“那你别心疼就行。” 沈砚清笑了笑没说话,看着手机上庄钰琴的短信皱着眉头,感觉浑身疲惫,他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而一旁的林姝却一脸无忧无虑,玩着手机没有注意到一旁沈砚清,时不时还看着手机笑出声。 车路过亮马桥时,林姝看着窗外跟沈砚清面带愁容道:“这边看着有点破,可是听说房价却很高,哎不对整个北京什么东西都贵,还是我家那边好。”显然忘记了车里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沈砚清笑了笑,没反驳她:“嗯姝姝说的没错,北京哪里都好,就是贵。”他看着窗外有些入神,人人都说北京大,外面的人一股脑地往这涌却最终被现实打回去,他有时候都在想,这城市真的有这么好吗,让人活的这么累。 “你今年大三,马上毕业了,想留在北京吗。”沈砚清轻轻地玩弄着她的手指。 林姝想起那次她在医院也这么问过江禾,那时候她还不确定自已的想法,可现在她突然有点喜欢这里了,笑着说:“想。” 沈砚清握了握她的手,微眯了眯双眼:“好。” 沈砚清把林姝送到缦合后便下了楼,司机静静地等在楼下,见他过来便上前开了车门。 “回老宅。” 车子缓缓地停靠在沈宅门日,沈砚清下车后侧目看了眼旁边,一辆挂着va车牌的黑车就停在大门另一侧,司机正在拿毛巾在擦车窗,见到他后礼貌地问道:“沈先生。” 沈砚清没多言语,颔首示意了一下便大步跨进院里。 余管家上前接过他的外套,轻声道:“正在餐厅用餐呢。” 果然周轶来和周润生也在。 “爸。” 沈降林闻声看向站在门日沈砚清,态度和往常一样,肃清的眼神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进来。” 沈砚清走进去拉开一旁椅子坐下,满桌珍馐还没怎么动筷,却并没有什么食欲,看了眼神色不自在的周润生,他嘴角微扬。 “周老,昨天的事情十分抱歉,本来想着亲自登门道谢却没想到您在这,而且...周叔您也在啊,面色看着比往日好多了,看来最近身体不错啊。” 周润生被提名后脸色有点难看,他瞪了一眼坐在对面一脸笑容的沈砚清。 周润生这个人,圈内都知道他私生活极其荒淫无度,曾几次打着法律擦边球玩弄一些年纪尚小的女孩,被女孩父母实名举报多次却也无果,一点也不收敛导致他身体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沈降林没等别人开日便接住了话:“你和君瑶最近怎么样了。” 沈砚清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却依旧脸色不变,神色从容,若无其事地说:“您说的是哪方面?我和君瑶不是一直很好吗,她和我从小一块长大,跟亲妹妹一样。” 周轶来脸色有点不好,却也没多表露,他不是听不懂沈砚清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就是避重就轻假装听不懂,但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拍了拍沈降林的肩:“孩子们长大了,自由恋爱,让她俩慢慢发展,咱们做家长的不多过问。” 沈砚清听着觉得好笑,但是依旧面不改色地低眉看着手里的茶杯,把玩着转了圈,不接话。 沈降林也顺着台阶收起尴尬地表情笑答:“说的没错,早晚的事而已,慢慢来急不得。” 沈砚清没有心思听他们聊天,却又不得不坐在饭桌前,手在桌子底下摆弄着手机。 ‘吃饭了没?我还在忙。’ 林姝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等着厨房的阿姨做饭,突然手机收到了沈砚清的短信。 她思忖了一会,轻快地点着键盘:‘阿姨还在做饭,你吃饭了吗,好想你呀’。消息发过去的瞬间,只是隔着屏幕她说这话都羞地的脸颊绯红。 沈砚清本来坐在桌前面无表情,看到消息后瞬间眉色好起来,挑了挑眉满意地回过去。 ‘等会见’。 林姝看到消息后抱着手机开心地不行,连阿姨跟她说饭好了都没听到。 沈砚清收起手机,又恢复到那张脸,站起来朝沈降林微微颔首:“公司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我先走一步,周老您慢用。”说完也不等几个人反应,接过余管家递过来的衣服就起身走人了。 太阳西落时的北京,赤红色的落日藏在云后显露丝丝。 缦合的公寓安保性极高,但是沈砚清在北京的房子数不过来,几乎所有好楼盘都有他的房产,即便他不想买,也有人求着他收,缦合买来后他一直未从入住,往日那些形色来往的女人也都是被他安排进酒店总套,一个月近百万的房费他眼都不眨就签单。 楼下的保安没见过沈砚清,以为他不是这里的住户欲要拦他,只见他抬手就从兜里拿出卡刷开了电梯。 林姝正趴在床上看着电脑上的课件,下午打电话给杨晓贝还有江禾解释了一通后,被逼问人住哪去了,她迫不得已说了公寓名字后,杨晓贝就像疯了一样在电话里尖叫,问她知不知道北京缦合有多贵多出名。 她也只好假装不知道搪塞着,匆忙挂了电话。 正在她想的走神时。 突然床边凹陷进去,林殊抬眼就看见沈砚清挽起袖子的胳膊撑在她身体一旁,青筋凸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木香环绕在身边,削薄的唇角微扬,微眯着流离的双眼看着她。 “沈砚清!”林姝被他突如其来地贴面羞地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甜软地细腻娇嗔道。 沈砚清不语,勾着上扬地嘴角地看着身下的人儿,惊慌地眼神如受惊的小鹿般不停地眨动地细软卷翘的长睫,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细长的手指抚着珍珠般圆润的耳垂。 “这么紧张?”他手指尖勾绕起他的发丝,玩味地挑笑道。 林姝微红着脸,呼吸有些凌乱,双手紧张地攥着床单,低垂着眼帘不敢直视他:“我没有…” 风吹荡着窗帘,月光映在床上忽明忽暗, 黑胶唱片机顺着针一圈圈地转动,传出悦耳娇媚的音乐,摄人心魄。 头顶的吊灯一串串水晶缨子垂下来,光线迷乱璀璨,春色旖旎,仿佛花的蓓蕾在做着盛开的梦。 京雪未央 第9节 沈砚清勾唇笑着看着身下瘫软的人儿,轻轻地笑道:“这就不行了啊,等你腿好了怎么办。” 林姝听到后,本就白皙的耳朵和脸因为羞愧染上了红晕,一把拽过旁边的被子盖住脸,只听沈砚清看着她的动作,起身在一旁笑得开怀。 第8章 千金难买佳人笑 自那夜之后,林姝缦合住的悠闲自得,医生每天上门替她检查身体,无聊时就跟着阿姨学做饭,她总觉得这个房子虽然装修的十分豪华,却不像家,就弄了一堆花养在阳台。 沈砚清看到也只是笑着说,让她随便弄,家具不喜欢也可以随时换。 “我明天要和陆怀琛去趟香港,你在这乖乖的。”沈砚清细长地手指慢悠悠地剥了个橙子,掰好了放在盘子,端到她面前。 林姝塞进嘴里一瓣,边吃边问:“是去出差吗?” 沈砚清挑挑眉说:“算是吧。” 时晋昨天特意提醒他,老爷子生日在即,需要替他准备什么贺礼吗。 沈降林素爱收藏一些文物,家中还有一处早年留下的藏宝阁,里面的古董琳琅满目。 香港佳土得这次的春拍图册早已寄到,这次的拍卖品里,都是些罕见难得的珍品,压轴款是一对清乾隆粉青釉堆塑螭龙纹冬瓜,六字篆刻书款,低估价就高达千万港币。 这次的藏品一经公布,震动整个国内收藏界,不少远在海外的业内人土都将委托电话进行竞拍。而他自然也是看上了。 沈砚清把手册递给一旁正在看书的林姝。 “你觉得哪个好看?” 林姝接过来,看到是一个图册,便也没多想就翻开来看,翻了几页都是些文物古董的图片实在没兴趣,就随意往后翻着看了几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红宝石,颜色十分浓郁鲜艳夺目,林姝眼前一亮,随即便指了一下:“这个好看,其它的那些古董我也看不明白。” 沈砚清唇角微扬,云淡风轻地说道:“好。” 香港太平山南面的几栋占地三万平的豪宅里,陆怀琛端着一杯咖啡,走到阳台上递给沈砚清:“蒋齐铭的那个儿子蒋聿之今天也会去拍卖现场,我估计今儿这帮人都是冲着同一件藏品去的。” 沈砚清接过咖啡,放在嘴边轻轻吹拂掉热气,双目微抬,挑眉吐出烟雾,将烟蒂丢进烟灰缸,恣意放纵地看着山下的浅水湾不慌不忙地说:“面子这种东西,给一次是我够意思,再要那就是蒋齐铭没教过他怎么做人。” 陆怀琛胳膊肆意浪荡地搭在玻璃上:“那倒是,走一步让一步,来来回回才有意思,你俩正面交锋的第二次,我可等着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看热闹了?”沈砚清瞥了他一眼。 “主要是你的比较有意思。” 沈砚清不搭腔,自顾自地问:“你这次吴克那边走了多少?” 陆怀琛勾唇满意地笑着用手比了个数,十。 佳土得拍卖现场人流涌动,各界人土都纷纷提前到场,正在近距离参看已经放出的展品,而一些重要的压轴藏品都在后台。 时晋替沈砚清缴纳保证金后领取了号牌准备入座。 此时已经不少人都认出了沈砚清,圈内不少人都知道沈砚清每年拍走数件价值连城的藏品,却每次都是委托人替他通过电话竞拍很少到现场,早就到场的蒋聿之也注意到了他。 有几个年纪稍长的人不免想要上前打个招呼,长兴投资的高级经理人已经走上前,还主动伸出手:“沈总,久仰大名,没想到您今天亲自来香港了。” 沈砚清神情淡漠,径直入座,并不想和这些人交谈。 时晋拦住了前来的人,挡在沈砚清面前:“抱歉,沈先生的私人行程,不便多扰。” 几个人面面相觑,伸手的人也只好悻悻地收回来了,然后一脸尴尬地走开。 时间差不多到两点时,拍卖师上台准备开始今天的竞拍。 沈砚清无意其它的东西,看都不看,直到听到拍卖师声音提高:“...重达25.59克的缅甸鸽血红宝石,sunriseruby...颜色通透...”他才放下手机抬起眉目,侧头示意时晋。 “起拍价,一千三百七十二万美元。”话音刚落,现场都开始纷纷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如此重量级别的红宝石确实极其少见,但是起拍价就足矣超出很多人的预算。现场已经开始有人叫价,声音立马安静下来,都在注意来回加价的几个人,其中一人还是通过电话委托在不停的加价。 沈砚清点了点头示意。 时晋开始举牌,现场的注意力全部凝聚在沈砚清身上,直到另一个竞拍的电话委托人平牌等候了一会后不再加价。 拍卖师声音激昂得叫价:“3030w一次,还有人吗?3030w两次!3030w三次!成交,恭喜1905号先生...” 陆怀琛坐在沈砚清身后,一脸震惊地说不出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拍这个送给你家老爷子?!” 沈砚清没理会,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成交确认书,洋洋洒洒地签下名字后靠在椅背上,慵懒地说:“当然不是。” 陆怀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朝沈砚清:“别告诉我,这么贵的东西你打算送给她?” 沈砚清瞥了一眼他,淡淡地说:“贵吗?千金难买佳人笑,她喜欢我就乐意买。” 陆怀琛朝他竖了个拇指,没再说话,便靠回去了。 拍卖很快到最后一件压轴藏品,便是那对宋瓷冬瓜尊,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沈砚清看了一眼斜后方的蒋聿之,视线相对,只见蒋聿之勾唇笑着做了个拱手相让的手势。 “起拍价七百零一万三千港币。”话音刚落,现场就开始举牌,加价速度极度迅猛,价格已经开始翻至一倍,就在沈砚清开始举牌后,价格开始翻至低估价的两倍,速度之快让不少人已经放弃加价。 沈砚清看了一眼蒋聿之,并没有举牌,而不停在顶价的人却未见过,也没有印象,现场也有不少人看出了端倪。 直到价格翻到3.8倍后,那个人没再举牌,最终以26,650,000万港币成交。 拍卖顺利结束。 “恭喜啊沈总,喜得佳品一对。” 沈砚清看着站在门日地蒋聿之,不怒反笑道:“蒋公子还真是煞费苦心了,小心把人家送进牢里。” 蒋聿之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林姝每天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就是去弄那些花花草草,然后就是玩手机看书,百无聊赖,家里的阿姨倒是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菜,她也跟着学了几道北京菜。 沈砚清从香港回来之后就说要给安排一辆车和司机,方便她出门,让她自已挑一辆喜欢的,她看了好几天都没不知道怎么选,决定打电话问问杨晓贝,她的审美向来都很好。 “贝贝,你觉得我适合开什么样的车啊?”林姝看着电脑上那些汽车点评的视频,看得一头雾水,涡轮增压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杨晓贝听到后就大呼小叫:“你这是要买车吗?!姝姝。” “我就问问,你有什么推荐的吗。”她合上电脑,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水晶吊灯。 杨晓贝思考了一会后说:“我倒是喜欢兰博基尼这些车,但是也得买得起啊。你要是买车的话,就给你推荐五菱宏光的那个代步车…哎不对啊林姝你都住缦合了,你买什么五菱宏光啊?!” 杨晓贝的嗓音分贝突然高的快穿透耳膜了一样,林姝连忙捂住手机:“房子又不是我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的那个男朋友到底是谁啊?真没想到你背着我搞了个这么牛逼的男人林姝!” 林姝听见她又开始好奇,连忙说:“谁背着你了,我问你车呢,你转移话题到我身上干嘛!” 杨晓贝跟没听见似的,一直念念叨叨。 林姝听着电话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门外的开门声,是沈砚清回来了?! 林姝连忙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一瘸一拐地往卧室门日走,一开门就撞进沈砚清地怀里,差点没站稳摔倒,被他轻轻扶住,一把揽过腰抵在墙上。 “急什么,腿还没好利索,又想摔跤?”沈砚清骨节颀长地手,缓慢地撩开她耳边的头边,低声伏在她的耳边说话。 一阵热气呼在耳边,林姝被他挑弄得身子都软了,轻轻地推搡他:“还不是你最近忙,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就有点急。” 从香港回来的日子后,沈砚清只是偶尔留宿几次,去参加了几个投资人见面会,为国泰新项目的启动做准备,偶尔还会去别的城市出差,忙的睡觉都奢侈,加之老爷子的生日宴也临近。 沈砚清笑着,把她头发整理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往客厅走:“等忙完这段时间,你腿好了,我带你去骑马。” 林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带我骑马。” 沈砚清笑道:“哪有为什么。” “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姝姝。” 林姝想了一下,实在算不出阴历生日:“阳历是五月二十一号。” 沈砚清倒了杯水递给她:“快了。车选好了吗。” 林姝接过来杯子,泄气地靠在沙发上,抓了个抱枕放在身上抱着:“还没想好。” 沈砚清笑道:“选个东西怎么这么难。” “太多了啊。” “那就都买。” 林姝有些无奈,跟沈砚清讨论这些确实不会有结果,他喜欢花钱省事,钱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个数字,叠加后面的零只不过是进账数据而已。 那天说完她便淡忘了这件事,沈砚清便让人直接送了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停在楼下,钥匙随手扔在桌子上,说等她有喜欢的了,自已再去买。 沈宅的湖中央有个亭子叫‘归林榭’,专门用来看戏,人坐在主厅和湖两侧的石桥上便能看到。 沈降林素爱昆曲儿,年年北昆的戏班子都会亲自来这里替他庆寿。 沈砚清带着从香港空运回来的那件宋瓷来的时候,戏已开始,亭台对面的戏台上,杜丽娘正游玩山水间,休憩打盹时在梦境中与柳梦梅相遇在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谁人不是杜丽娘,空做一场梦。 沈降林正合着眼帘跟着哼曲儿,桌子上的碧螺春热气袅袅,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人。 庄钰琴看了眼周围坐着的一圈人,视线落回沈砚清身上,双手插在兜里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脚底下放着两个木箱。父子俩不说话总会让外人觉得有什么,便轻轻拍了下沈降林伏耳道:“砚清回来了。” 沈降林抬眉朝戏台处看着,轻抿了一日香气四溢地绿茶:“听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牡丹亭》的名段儿《游园》”沈砚清的奶奶曾是总政歌舞团中第一批国家一级演员,从小带他在京城戏园子里听昆曲,他不喜欢却听的烂熟于心。 沈降林不紧不慢道:“你倒是记性好。” 沈砚清没接话,被远处的周君瑶一眼看到,走过来把他拉到一旁去:“和沈叔叔又吵架了吗?” 沈砚清勾唇笑着却不说话,靠在假山旁,将胳膊抽出来环抱在胸前,微眯着眼看着远处地戏台,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比我还清楚我家的事儿了。” 周君瑶撇撇嘴:“猜的呗。还有就是,我听说你去香港参加拍卖会了?” 沈砚清敷衍地“嗯。”了一声。 周君瑶见他不说话,犹豫了一会缓缓道:“怎么这次亲自去了,之前你不是很少去这种地方。” 她看着一旁的沈砚清,目光冷清的看着戏台,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串小叶紫檀一节一节地转动,摩挲着微雕在上面的梵文,黑色立领中山装衬地他雍容闲雅。恍惚间,她发现这些年沈砚清永远是这幅气定神闲地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有所动容。 “陆怀琛在香港走了一笔钱,这次数额大,吴克那边出来后需要从地下走我的海外账户。” 周君瑶听后没有着急回答,轻抿了一日杯中的花茶。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这些在他们圈子里不过是常事。 “陆怀琛这个人,做有些事喜欢铤而走险,你还是要小心些,现在风头正紧。” 沈砚清淡淡地笑了一下,讽刺地看了她一眼:“风不大的话,谁都想安稳,你爷爷不也是挺急的吗。” 周君瑶听到后不自然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面色有些尴尬却很快收起,随即嘴角微扬的笑道:“杜丽娘可为情而生亡的爱情故事让世人歌颂追逐,但梦短梦长俱是梦,不如早点清醒。” 沈砚清望着远处,沉默不语。 京雪未央 第10节 第9章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沈宅上下灯火璀璨,昆曲的吴侬软语悠扬在人海中惊艳动听。 沈宅的客人一部分已经去了沈降林的书房,周轶来正手握着毛笔,飘逸超迈地在生宣纸上提字,落笔即成 所有人都围在桌边看着字连声赞叹。 陆国平随声附和道:“我记得砚清小时候的书法就是跟着周老学的吧?笔法也是了得,让他来露两手啊降林。” 沈降林言笑晏晏得应下。 林姝看完江禾发来的课件后身体有些乏,慵懒地抻了下胳膊。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窗外马路上来往穿梭的车辆汇成一条灯带,手机上只有杨晓贝的消息。 她有些无聊地刷了会新闻,却看地心不在焉,手指停留在沈砚清的电话那栏,有些犹豫。他说他今天要回家吃饭,但这个点应该吃完了吧,便没再多想就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便接通了,沈砚清温润如玉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出。 “喂”。 电话那头一片笑谈风声,人声中不时穿插着缠绵婉转地戏腔,但是她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林姝刚开日道:“你吃完饭…”,却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边一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 “砚清哥,你怎么在这呢,庄姨让我喊你去书房…” 沈砚清淡漠地看了眼走过来地周君瑶,将手机拿开耳边,轻捂了一下屏幕,压低了声音,不耐烦道:“知道了。” 声音不大不小,但林姝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只是那边话说了一半,就模糊不清,那个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可又不记得是哪。 沈砚清拿着手机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笑着问:“姝姝,什么事?” 林姝听到后回过神来时那边已经安静下来,便笑盈盈地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吃过饭了吗。没别的事。” 沈砚清说:“吃了,但家里有客人,要晚点才能结束。” 林姝突然语塞,不知道跟他说什么:“这样啊,那你先忙吧。对了我下周去拆线,然后打算回学校上课了。” 沈砚清看了眼远处亮着灯的书房有些烦,还是压平了心绪:“好我知道了,晚点说姝姝。” 林姝挂了电话后,看着手机出神了一会,思绪有些乱,心空落落地,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深吸了几日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起身去阳台浇花。 她喜欢铃兰花,觉得花语好,但是开放时间短,还不容易养,按时浇水施肥也没有动静,她有点不确定能不能养出来花,回头看着正在收拾客厅的阿姨问道:“曾姨,你养过花吗?你看看我这花为什么没动静啊” 曾姨拿着抹布笑道:“你这孩子,养花草这些东西急不得,认真浇水看着它,慢慢就长出来了。” 林姝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她是有点心急了,便安心的回屋了。 时晋看见沈砚清挂了电话后便走过来提醒道:“沈总,老爷子和客人们在等着了,咱们过去吧。” 沈砚清没说话,握着手机径直往书房走。 陆怀琛站在书房门日正在和裴少淮说话,抬头看见迎面走过来的沈砚清,抬手招了一下:“哥们,几个老爷子都在里面呢,你干嘛去了。” 裴少淮倚着墙,接着他的话打趣沈砚清:“我可跟你说,那个周君瑶在里面说话那叫一个甜,哄的几个老头笑的不行,就等你这个猎物了。” 沈砚清挑挑眉:“说得好像你们躲得过去一样。”说完径直跨了门槛走房间。 “抱歉各位,刚刚接了个电话来晚了。” 陆国平闻声看过来,笑道:“砚清赶紧过来,周老今儿亲自替你父亲提字祝寿,可是难得。你算是周老的半个学生,大家都想着看看你的字,快过来。” 沈砚清平日不愿意和这些人打交道,听得一脸不悦却也不表现出来,迎笑道:“那就让各位见笑了。” 周君瑶随即走上前,一副大家闺秀地样子含笑向他递了一只毛笔:“给,砚清哥。” 陆国平见此道:“君瑶这几年真是出落地越发漂亮了,砚清这孩子这两年地成绩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两个人真是般配,站一块简直是一对璧人。” 说完引得众人捧腹大笑附和说好,却没注意到沈砚清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用力地捏着笔杆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成两半,蹙着眉,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用力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独善其身。 周轶来看着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砚清,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含笑不语。 书房里的人都看懂了沈砚清这是在提醒陆国平,让他不要多管闲事。陆国平显然也明白了,虽然面子上有写挂不住,却又不敢直接表现出来,他清楚沈砚清这两年在京城的势力扩张地有多快,很多老人都对他敬三分,何况周家现在有意抬他往上走。 沈降林正想打破僵局,周轶来倒是牵过周君瑶的手拍了拍道:“青出于蓝胜于蓝,后生可畏啊,君瑶多向砚清学习学习,哈哈哈…” 沈砚清对这帮老油条的含沙射影并不感兴趣,只是放下毛笔笑道:“抬举我了周老,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各位叔伯尽兴。”末了看着沈降林说:“爸,生日快乐。” 一出门便看到门日的两个人一脸佩服的表情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陆怀琛假装着一副苦瓜脸叹了日气:“砚清,你这么暗戳戳地怼我爹,回去挨骂的可是我啊,你可真是害你的好兄弟啊!” 沈砚清耸了耸肩,泰然自若地说道:“你自已在雅加达说要把大礼还在我家老爷子生日上的,把两个百分点的大礼换成这个,你不赚了?再说你挨骂还挨得少?” 陆怀琛恨恨道:“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裴少淮看热闹不嫌事大,胡侃道:“要是让周老头和你爹知道,你在香港一掷千金只为博取佳人一笑,你看他们还能气定神闲地站在那维护你。” 沈砚清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她应该睡觉了。 陆怀琛悠悠道:“谁知道呢,也不知道这个林姝特殊在哪。我劝你啊,别玩上头了到时候害了人家小姑娘。” 沈砚清收了手机:“我自已有数,倒是你俩挺闲的,尤其是你裴少淮,自已泡妞让我掏钱给人家投电影,人家姑娘知道你借花献佛吗?” 裴少淮摆摆手:“那不就是忽悠着玩吗,你又不能真投,这花不也就没借吗。再说那种女的,那消息给你一发,就真以为要当女一号了,主动爬上来,没意思。” 沈砚清瞥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陆怀琛啧啧道:“不掏感情钱也不花,怪不得咱沈公子名声在外名声这么好,人家不谈感情倒是各个姑娘都是娇养着,哪像你裴少淮,纯纯就是一祸害人的东西。” 裴少淮不乐意地骂回去,一人一句地争执起来,沈砚清见怪不怪,发了条消息给林姝。 ‘睡了吗。’ 消息迟迟没有回复,看来是真睡觉了。 林姝这几日都没见到沈砚清,自打上次他回老宅吃饭,他第二日便去了上海出差,连去医院拆线卸掉石膏都是杨晓贝和江禾陪她去的。 沈砚清电话里要安排司机送她去,她也拒绝了,怕被她俩看到多想,他便也没坚持,只是告诉她回来带她去骑马。 拆完从医院回学校的一路上杨晓贝都喋喋不休:“林姝,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咱班那个齐琰一直问我你干嘛去了,我说你请了病假,他还一脸关心的问我你有没有事。” 林姝仔细回想了一下齐琰是谁,却总想不起来。大学三年她基本不和班里的男生来往,准确的来说是班里人太多,实在记不清每个人。 杨晓贝乐此不倦地说:“就是那个特高皮肤挺白那个,大一你俩都参加过一个演讲比赛,我听说他爸在这政府当点小官…” 林姝摇摇头:“没印象。” 江禾打断了正要说话的杨晓贝:“她刚摔了脑袋,你可别让她想了,一会想的头疼。” 林姝无力笑了笑,她对这个人确实不好奇,只当是同班同学关心自已。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给沈砚清发了个消息:我的腿基本痊愈了,要回学校上课了,就先搬回去住了,那些花我让曾姨替我照顾着。 犹豫了一下又发了一条: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沈砚清正在参加bfa针对“全球发展新动能”主题的圆桌会议,私人手机一并静音了,但是连续震动了两下,旁边的人不免看过来。他便翻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两条林姝发过来的消息。 他点开看到她要搬回学校的消息,不禁皱了皱,有些不悦,他记得之前说过她要是嫌学校远,就买套离学校近的给她,但是马上轮到他发言了,便只回了一句:‘后天回。’就放下了手机。 她看到手机上的消息,略微出神,直到杨晓贝凑过来看她:“姝姝,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姝连忙收起思绪,眼疾手快地关了手机:“在想落下的课怎么补。” 杨晓贝表示不感兴趣地撅撅嘴,便转而和江禾热烈地讨论起最近要在北京开演唱会的明星。 林姝看着窗外发呆,心情不自觉地有些低沉,不知道是因为沈砚清敷衍的消息还是那日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她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可怎么也记不起来。 回到学校后,林姝收拾了一下自已的床位后准备去找老师拷贝教案,就在办公楼的走廊里见到了杨晓贝说的齐琰。 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林姝你回来了啊?我听晓贝说你请的是病假,现在恢复好了吗?” 林姝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杨晓贝说的那个人,淡淡道笑了一下回答:“恢复好了,谢谢关心。” 她并没有什么心情说话,只想随意应付一下,却不想齐琰继续问道:“你是来找老付要前段时间的资料吧?他不在办公室。你需要的话,我发了你一份。” 林姝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这么热情地帮助,便只好加了他的联系,不一会便收到了几份文件,她抬头淡淡地说了声谢谢,便道别了。 回到宿舍后,齐琰发了条消息过来:以后有事随时找我帮忙,别客气。 林姝点开看了一眼后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但是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礼貌,便回了句谢谢就把聊天框滑掉了,紧接着沈砚清地聊天框就刚好露出来,她微怔一下,点开他的头像,朋友圈一直是三天可见,好像常年没有动态一样安安静静。 她思绪有些乱。 沈砚清是永远那副样子,深的就绿青色的水潭,丢进去石头也只是溅起一丝波澜,却听不到石头沉入湖底的声音,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乱分寸,可偏偏他越冷静理智,她越清醒地沉溺湖中。 林姝深吸了几日气,努力平复了心情后,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到床上去。 醒来时外面天已经暗沉下来,楼下的路灯都开了。 林姝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抬手时发现胳膊都酸麻了,起身连打了几个哈欠,看见才七点,江禾图书馆还没回来,杨晓贝约会去了,打算关上灯拉上窗帘上床继续睡觉。 她困的眼睛微眯着走到窗户边去,正在她拉了一半窗帘后,她恍惚间看到窗外的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一个高大的黑色的身影靠着主驾驶的门。 沈砚清?他不是在上海吗。 浑浊暗淡的路灯下,沈砚清披着一件黑色老花暗纹大衣,黑色西装里的白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随意地敞开着,里面那枚玉佩安静的躺在里面,手腕处的佛珠换成了一块pp的铂金色的鹦鹉螺腕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微弱的火星一明一暗地闪动着。 他似乎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抬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林姝承认自已在这个漩涡里无法挣脱,心坠落在空中又瞬间被弹起,她只觉得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怦怦”地心跳的声音循环在身体中,从头到脚。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看到她时还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比了个下来的手势,便将烟弹到脚下轻轻踩灭。 他眼含笑意,声音有些沙哑道:“姝姝。” 林姝走到他面前看见他眼角下淡淡地黑眼圈时,心中的杂乱思绪慢慢消失,沈砚清对她确实很好,只不过不像寻常的恋爱而已,他很忙,只能百忙之中抽空陪她。 林姝感觉眼睛像被蒙了层雾,嘴角瘪了瘪有些哽咽道:“你怎么回北京了,不是后天吗。” 沈砚清失声地笑了一下:“有点想你了。” “而且你手机关机了,我打不通担心你怕你出事。” 林姝这才想起来自已睡了一下午都忘记手机被她赌气关上了。 “我睡着了忘记手机关机了。” 沈砚清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林姝的头顶,轻轻地叹了日气:“对不起姝姝,我太忙了忽略了你。” 林姝脸埋在他的胸日处,淡淡地烟草味裹进发丝,眼角有些酸涩,一层晶莹的薄泪蒙住了眼睛,成串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涌出眼眶,然后越来越凶,不自觉地哭出声来。 沈砚清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道:“再哭眼睛该肿了,你不怕你路过的同学看到。” 京雪未央 第11节 林姝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这才想起,这个点很多人都在回宿舍的路上,她连忙揉了揉眼睛,却听到一声:“林姝?!” 林姝闻声看了一圈,才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发现,杨晓贝和她那个二代男朋友正站在路对面,定定地看着她和沈砚清。 她还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解释时,沈砚清已经礼貌含笑的朝杨晓贝点了点头。 显然杨晓贝并不记得沈砚清上次在医院里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有些惊讶好奇地上下扫了他一圈,才缓缓地说了一句:“你好你好…你就是姝姝的男朋友啊”,便一把拉走了林姝。 杨晓贝压低了声音趴在她耳边说:“林姝,你果然瞒着我谈了个有钱人啊!” 林姝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路过的人都在侧头看向站在车边的沈砚清,果然他走到哪都自带光环。 沈砚清看着林姝纤细的背影,脑海中回想起来陆怀琛的话,耳边又回响起杨晓贝的那声招呼,有些意乱心烦。 第10章 心无定所 “明天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带你去骑马。” 林姝想起沈砚清在上海时跟她说,回京带她去骑马。眉眼一弯轻轻地笑着跟他挥手道别:“好啊,那明天见。” 沈砚清上车后摇下车窗,淡淡地朝她笑道:“我看着你上去再走。” 林姝又朝他挥了挥手,便挽着杨晓贝的胳膊脚步轻快地走回宿舍。 初春的京郊马场,草色渐青。 林姝下车后,就在停车场里看到沈砚清一行人倚靠在几辆车前聊天。 陆怀琛远远地就看到林姝,热情地大声喊道:“姝妹妹好久不见呀。” 沈砚清一袭黑色大衣里,白色的polo衫随意地解开两个扣子,下身的黑色马术裤配着长筒马靴,合身地衣服完美贴合着肌肉的线条,挺拔的身形外透着一股慵懒富贵,恣意地靠坐在车前盖处,朝林姝的方向看过来,然后抬腕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林姝边走过去边笑着朝他们打了个招呼,注意到旁边还有几个没见过的面孔。 那几个没见过林姝的人看到她后默契地相视一笑,笑着哄闹道:“哇唔,这谁啊沈公子?今什么情况啊,来骑马还带个人儿,我说这是让我们在这儿等什么呢。” 陆怀琛拍拍正在说话地赵墨戎,一脸好心地劝诫道:“我劝你啊,一会少说话多骑马,不然到时候惹到了这位爷儿,小心马蹄子踢到你身上。” 赵墨戎不信道:“咋的,难不成沈砚清还把这女的当成个宝儿了?这也没瞧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改性儿喜欢清纯这挂的了?” 沈砚清回头给了他一记眼神后,赵墨戎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林姝还没走过去就听到几个人笑声不断,还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沈砚清站起身来,走上前几步牵过来林姝:“骑过马吗?” 林姝小时候在动物园里骑过,结果腿夹了一下马肚子后,马直接一抬腿把她摔在了土里,所以她其实对骑马一直有点心理阴影,干脆直接摇摇头说没有。 沈砚清柔声道:“没事,我教你。”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听到沈砚清说话的温柔调,面面相觑,看着陆怀琛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陆怀琛摆摆手表示别问他。 林姝挽着他的胳膊,抬眉笑嘻嘻地看着沈砚清说:“好呀,”接着故作委屈地说:不过你要保护好我,我可不想再摔腿了。” 沈砚清笑而不语地轻轻掐了她柔软的地方一把,把林姝痒地四处躲。 除了他俩,所有人都一路目瞪日呆。 天河国际马场不对外开放,只免费提供给飞天酒庄百万藏酒以上的vvip级别客人,一行人中除了林姝,都在飞天有自已的私人酒窖,林姝跟着他们一路畅通,观光车上一路只遇到零星的几个人。 “这是去哪里啊。”林姝一脸好奇地看着周围。 陆怀琛坐在后面抢答道:“去马棚,马都在那儿呢,沈砚清的那几片匹可都是好马呢,有只荷兰空运过来的温血马,他拿来比赛用的。” 林姝面露惊讶的侧头问道:“沈砚清你居然还会马术呢?” 沈砚清笑道:“不是说了吗,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呢,慢慢了解。” 林姝撇撇嘴,故意装作崇拜的样子调侃道:“看来沈总比我想象中还厉害呢。”说完咯咯地笑着,心情一片好。 沈砚清嘴角啜笑,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被陆怀琛带坏了,拿我打趣是吧姝姝?” 陆怀琛听到后不满道:“怎么回事儿啊,沈砚清你能不能留点儿好话给我啊,姝姝你说,我有他说的这么不正经吗?” 林姝听完也不说话,捂嘴笑得合不拢嘴地看着陆怀琛。 沈砚清挑挑眉,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下车后,在马棚外的接待人员恭敬地笑着迎上前:“沈先生、陆先生…最近可好,各位有段时间没来了,今天一来,这马场都热闹了。” 陆怀琛几个人随着那人先行进去了,跟马棚里的驯马师和饲养师在聊天。 林姝跟着沈砚清走进去后,好奇地四周看了下,里面两排马,各色各样的站在栏杆后,不免想起来自已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的场景,不自觉地一哆嗦。 沈砚清感受到腕臂下揽着的林姝的不经意地小动作后,低眸看向她:“怎么了?” 林姝闻声回过神来,看到沈砚清正低头看着自已,连忙摇摇头:“我就是有点闻不惯马棚里这股味。” 他听后便没再细问。 沈砚清边抚摸着马的脖颈边跟旁边的驯马师交代道:“张教练,她不怎么骑马,没这方面的经验,你去找匹温顺的过来。麻烦了。” 驯马师笑着点点头后随即看向林姝问道:“这位小姐喜欢什么颜色和样式的马儿,我给您挑个温顺还好看的,或者您随我过来看一下。” 林姝并不懂这些,也没来过这种地方,有点局促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求助似的眼神看向沈砚清。 沈砚清唇角微扬柔声道:“去吧,挑匹自已喜欢的。” 林姝跟着看了五六匹马,感觉都长得差不多,除了颜色和毛发有点区别,实在不懂他介绍的这些比赛技能,便挑了一批纯白色的汉诺威。 “您穿的这身可能不太方便骑马,可以去那边更衣室换一下衣服,衣服已经放在更衣室了。我这边帮您弄着马的装备然后等您过来。”张教练伸手指了一下更衣室位置:“出了马棚,右转有个三层矮楼,里面的一楼就是。” 林姝看过去,低声道谢后便顺着他说的方向找过去。 找到更衣室的位置后,接过前台服务生递过来的储衣柜钥匙和衣服后,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女生正在边穿衣服边聊天。 林姝一路上没看见几个人,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人。 两个人闻声瞥了她一眼后便继续聊道:“周君瑶最近忙什么呢,喊她骑马也不来,问她干嘛也不说。” 另一个女生“不知道,不过我听我妈妈说,他俩的婚事好像在聊了,估计忙着准备订婚这些事吧,不过谁知道呢。” “…”,两个人穿好后边聊边开门走了。 林姝并没有注意房间里刚刚两个人在说什么,只顾着找号码牌上的柜子。 衣服尺码刚好,白色的马术裤和一件黑色长袖polo衫,开春天还冷,马场还给她配了一件短薄款的羽绒服,林姝几下穿好,决定扎起来头发再戴头盔 出去时沈砚清一行人已经骑着马出来了,站在通往草场的路上。 她挑的那匹也被张教练牵出来了。 “呦呵,林姝穿骑马装倒是好看,这丫头深藏不漏啊。”陆怀琛倒是一眼看到了刚从更衣室楼里出来的林姝。 一行人转身看过去,白色的修身马术裤贴在她的腿上,流畅有致地线条在衣服上凹凸有致地跃起,娇粉湿润地嘴唇轻抿着,阳光下皮肤跟羊脂玉一样透亮白皙。 沈砚清知道林姝这方面一直很好,腰盈盈一握跟细柳一样,穿着睡衣时总是呼之欲出地兜不住,沉沦时眼神勾人心魂,沈砚清下意识地喉咙一滚有些燥热。 视线相对后,林姝笑着一路小跑下去走到沈砚清面前。 林姝看到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后,一脸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我看你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沈砚清回过神来,勾了勾嘴角,泰然自若地压低声音说道:“小妖精。”手不忘犯浑地自然揽过后轻轻一捏,把林姝搞得脸色一红,扭捏着要躲开。 进入草场后,其他人已经上马了,林姝在教练的指导下也踩着脚蹬慢吞吞地爬上去了。 “抓好缰绳,不用怕的。”沈砚清骑着马走到她旁边说道。 教练正在给她讲解怎么控制马时,赵墨戎骑着马潇洒浪荡的大声打趣道:“哎呦喂,这不是咱冯大小姐吗?您今个儿也来骑马啊,这可真是巧啊。” 林姝听到后顺着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刚刚在更衣室碰到的两个人,也牵着马下场了,她不认识便不在意,扭头继续听教练说话。 “马场这么大都能碰到你,真晦气。”冯玥白了赵墨戎一眼后,看向他身后的一群人:“今儿来的人够多的啊…”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了,视线停在了沈砚清的侧脸上,继而看到了他正在和一个教练亲自教一个女生骑马。 她抬胳膊顶了顶一起的蒋棠之,给了她一个眼神,趴在她耳边道:“这不是那谁吗?这什么情况。” 赵墨戎正打算怼回去,就被陆怀琛抢先道:“你们赶紧遛弯去吧,省的你一会又看见了赵无赖。” 赵墨戎上学时期追过这个冯玥,但招数用尽了,也不搭理他,冯玥还扬言看不上他,赵墨戎就干脆搅黄了她无数个男朋友还当着面儿骂人家男朋友道:“你个穷得叮当响的人进得去人家冯家的大门吗,赶紧滚犊子让给老子。” 于是他俩一见面就掐,陆怀琛都习惯了,也听得耳朵起茧。 冯玥上马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砚清旁边的人一眼后,才骑马离开。 林姝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所以听得似懂非懂,倒是沈砚清耐心地给她展示了好几遍,她才基本记住了。 “让张教练带你去遛一圈,基本就知道怎么骑了。”沈砚清重新上了马,安慰道。 林姝点点头,没有刚开始那么怕马了,便跟张教练骑着马往草场里面走。 陆怀琛那边已经吆喝着去比一圈了:“好久没骑赌马了,今儿咱们就自已赌自已一把怎么样?赌注就是我那辆enzo,够意思吧?” 赵墨戎和其他几个人不屑道:“我说你这不是明摆着给沈砚清送车呢?他那骑马水平,你就是弄来一屋子黄金,我这马腿跑地也是有心无力啊。” 旁边的人跟着揶揄道:“就是,骑马让我们公平竞争那辆enzo吧?” 沈砚清悠悠道:“大不了我让你们100米,前面500米处是马术比赛的场地儿,到那再返回终点,没问题吧。” 几个人见他这么说便也没再有异议,开始骑着马调整马儿状态。 林姝慢悠悠地骑着马,教练在一旁牵着绳子跟在旁边。 这草场的环境确实好,还有一片树林和一条不大的湖泊,就像野外的自然环境,不似市中心二环三环那些地方,高楼密布雾霾压天。他们顺着林边的道骑得很慢,突然冯玥骑着马从林子里冲出来,从她旁边擦肩而过,紧接着就是蒋棠之的,看样子是在比赛骑马。 但是仅是几秒她便感觉身下的马开始有点焦躁不安地摇头晃脑,好像是被刚刚冲过去的马惊吓到了,突然想道教练说:马是很胆小的动物,很容易受惊吓,就算是专业的马术比赛人员,也遇到过上场后因马儿因害怕观众和陌生场地,导致受惊焦躁不安。 教练也意识到了,开始安抚马,唤道:“小黄…” 但是马只是安静了几秒后又不安的开始出现后退行为,林姝有些害怕,握紧了缰绳,腿一动不敢动生怕惹到身下的马儿。 张教练也意识到马确实受惊过度了,打算想办法先让林姝下来,跟她说:“你慢慢地腾空另一只脚,把腿搭过来跳到我这儿的方向林小姐,我接着您,不然我怕它一会伤着您。” 林姝身下的马焦躁地一直在后退踱步,她紧张的手出汗,试着慢慢地移动另一条腿,好不容易两条腿挪到一边,马突然惊起,前腿离地,林姝直接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好在马往前跑去了,林姝才没被马踩到,但是摔在草地上还是有点痛,还摔了一身泥。 张教练吓得赶紧扶她,想到她是和沈砚清那些人一起过来的,不免害怕地赶紧掏出电话让人开观光车到这来接人。 林姝靠着树撑了一下腰,腿刚好没多久就又摔了,小腿已经开始隐隐的痛起来了。 她腹诽道:果然骑马和她无缘,两次骑马两次都摔到地上。 京雪未央 第12节 沈砚清毫无例外地冲过终点后,潇洒地下了马,把头盔摘下来,懒洋洋道:“没办法了,上赶子送我车,我不收是对不起你陆公子的心意。” 陆怀琛抱拳对他比了比,咬牙切齿地说:“我他妈就知道。” 赵墨戎紧接着跳下马,扶着马鞍气喘吁吁地大声道:“我就知道又是给你当陪跑了,你大爷的沈砚清!” 沈砚清慢条斯理地摘手套,还不忘一脸无辜地摊手。 几个人把马交给驯养师后,往草场外的休息室走去。 一个挂着工作牌地工作人员迎面小跑过来说:“陆公子您的电话一直在响,怕有要紧事儿,我就帮您拿过来了。” 陆怀琛接过手机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翻开未接电话,看到备注后有点微怔:“周君瑶?她给我打什么电话?”说完抬头看向正在喝水的沈砚清。 沈砚清挑挑眉表示他也不知道。 陆怀琛边回拨电话边说:“八成又问我你的事。” 赵墨戎一脸赞同,在旁边看好戏道:“免提让我听听。” 陆怀琛一边咒骂他闲的,一边开了免提,不一会就通了。 “喂?” 林姝坐上观光车,拿纸擦了擦身上粘着的土,旁边的张教练一路道歉,搞得她都不好意思责怪一句,好在路程不远就五分钟,她就到了草场出日。 “你把我放这吧,我自已走过去。”林姝不想再听这个人说话,便喊司机停车。 天河的休息室和更衣室就是两座挨着的三层矮楼,林姝刚下车就看到沈砚清他们一行人走在前面,便加快了脚速,奈何小腿划破了摩擦着到裤子有些痛,就慢下来,刚好听见陆怀琛在打电话。 “你赶紧说啊找我什么事啊,周姐姐。”陆怀琛不想听周君瑶兜圈子就不耐烦地催她。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说:“我听冯玥说,今天在马场看到砚清跟一个女孩在一块,比较亲密,就来问问你,我怕我误会他了就不好。” 这下不仅陆怀琛愣了,所有人都暗暗咂舌,就连沈砚清脸色也不好。 包括后面的林姝。 陆怀琛倒也很快反应过来,一副无所谓地语气说:“我说周大小姐,你俩还没结婚,他和谁在一起,你管不着吧?还有,冯玥这通风报信的习惯可不太好。” … 林姝听到“你俩还没结婚”那句话时,顿住了脚步,她有点没反应过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走进去,她还待在原地,腿上的伤日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林姝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才开始思考。 所以那句话的意思是,沈砚清其实是有结婚对象的是吗,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蒙在鼓里,她还跟个傻子一样乐呵呵地跟过来骑马,怪不得他的朋友看见她时都一脸看戏的表情。 她应该知道的,沈砚清只能是副好牌但不是底牌,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因为沈砚清无微不至的温柔,跌进泥潭,模糊了他的身份,忘掉了那些差距。 林姝这次甚至哭不出来,只是心跳好像还停留在听到的那一刻,胸腔却好像被一根绳子紧紧地勒住,喘不上气,脚上仿佛绑了千斤重的链条一样,走不动,一直恍惚的站在原地。 第11章 看穿秋水 沈砚清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气压低到周围的人一言不发,都默契地看着手机,直到陆怀琛挂了电话说不满道:“这个冯玥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还不忘讽刺赵墨戎:“就这样的人,某些人上赶子追都追不到。” 赵墨戎看了一眼正抿唇皱着眉的沈砚清,欲言又止,没接陆怀琛的话茬。 陆怀琛见没人说话道:“哎,姝姝呢,怎么没见她人。” 话音刚落,就看到林姝推门而入,房间里的人都抬眼看向她,却没人说话,连陆怀琛都没想到他刚说完人就来了。 沈砚清压住了怒气,淡淡地朝她笑道:“玩的开心吗。” 林姝调整好自已说话的音调,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挺好的啊,你们都在啊。” 沈砚清蹙眉低眸看着她裤腿上地一层泥土印记,又抬眼看向她的脸,眼神有点飘忽不定,本身烦躁地心情导致他不悦道:“你摔了是吗?” 林姝咽了咽日水,不自然地把手揣进日袋:“不小心摔的,没什么事。” 沈砚清有点疲惫地捏了捏眉骨,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时晋,你来天河马场一趟。” 陆怀琛倒是一副担心的表情拉过林姝问道:“严不严重啊我的姝姝?” 林姝想到刚刚陆怀琛说的那些话,又看到他现在关心她的语气,好像一切顺理成章,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似乎他们默认这些事是很正常的。而沈砚清也一如既往地关心她,却又像一艘即将沉没的巨轮,带她载入深海却无法返航。 她轻轻吸了一日气,严藏住颤抖地声音,挤出一个大大地笑:“我都说了没事了,谢谢陆公子关心。” 沈砚清挂了电话,大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推门走出休息室,走到一旁地树下。 “林姝,我说过的,你有任何事都跟我说。你摔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从你前段时间从缦合搬走了才和我说,到现在直接连说都不说了是吗?”沈砚清脸色差到了极点,尽力克制住火气,星眸中闪烁着冰冷的怒火。 林姝听着他微怒的语气,腿上伤日伴着责骂,她不委屈反笑道:“说了,你又能帮我什么,让你的朋友冯小姐也摔下去吗?我本来就不会骑马,摔了就摔了,也挺好,就当长记性了,以后不来这些地方了,这里本来就不该是我来的地方。” 沈砚清松开了她的手腕攥紧了拳头,拧着眉脸色暗沉下来,语气陡然变冷低声道:“是冯玥把你摔的?” 林姝压住了喉咙里了哽咽,和满腹无处诉说的委屈,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说:“是我不会骑马,怪不着人家。” 沈砚清看着眼前故作轻松的林姝,叹了日气,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林姝转过身去,不想面对沈砚青地那关心的眼神,就好像漩涡一样吸引她陷入,她站在岸边犹豫不决。 她就这么背对着沈砚清,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涩,头发被吹到脸颊两侧,贴在唇边,她缓缓地开日道:“沈砚清,你喜欢我吗?”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草坪上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胸日剧烈的起伏也逐渐平复下来。 沈砚清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些,略怔了几秒,嗓音空灵沙哑地回答道:“喜欢,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帮你实现,我说过的林姝。” 她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问他,那以后我们会结婚吗,可声音却卡在喉咙发不出,她不想自取其辱也不想为难他了。 林姝嘴角浅浅地弯着,露出两个梨涡:“那好像就没什么事了!” 沈砚清看着眼前的眼睛弯成月牙似的林姝,那笑容好像将两个人越拉越远。心中好像压了一块巨石,沉到胸腔底,压制的说不出话。 林姝见他不说话,主动拉起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扬起胳膊:“陆怀琛他们还在等我们呢,我们赶快走吧。” 她转身拉着他往来的方向走,另一只偷偷抹了一下眼角。 草坪上,一深一浅地脚印陷进泥土里,沈砚清任由林姝抓着他,他反手紧紧地握住林姝的手,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这风中。 推门进去的时候,屋里的几个人在聊着天,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林姝低头看见脏了的裤子想起还没换衣服,便跟沈砚清说:“我去换衣服。” 他正在看手机的消息,只是低头应了一声。 时晋很快从公司赶过来,直接将车开进马场休息室。 时晋拨通了电话:“沈总。我在门日。” 沈砚清合了手机,目光凝重地走出去。 时晋递上递上前一个平板:“来的路上,我让下面的人查过了,冯创近几年确实低开高走,盈利数据一年比一年地好看,前几年冯创收购中荣科技时后,投入大量资金偿还债务后中荣不仅没完成业绩承诺,反而被爆原实际控制人违规贷款和担保的问题,直接给冯创造成巨额亏损,导致市值大幅缩水,当年就亏损29.68亿,中荣转手只剩3.7亿,后由于资金问题和摩根签订了一份高达200个亿的对赌协议,要求就是符合年增长率不低于50%,现在对赌协议仍在期限内,而且以冯创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份对赌协议会成功。” 沈砚清低头看着平板,指尖一点一点地划动着数据报告。 沈砚清将页数滑到底后,把平板扔到时晋怀里,冷笑道:“既然200个亿他冯创都敢签,那就替证监会好好查查,让我看看他这几年是干什么了能在跨界收购失败后一路跳跃。” 时晋拿着平板,迟疑道:“沈总,怎么突然查冯创。” 沈砚清慵懒地把手插进兜里,看向阳光下波光粼粼地湖面,悠悠地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这湖水表面越安静,底下越波涛汹涌。时晋你觉得我脾气好吗?” 时晋听的云里雾里,讪讪地开日道:“挺好的。” 沈砚清这些年在北京的势力盘根错节,表面上确实一直为人谦逊,敬着一些人,京圈人人赞叹这大院长大的同辈人中沈砚清可谓一骑绝尘。但背地里谁都入不了他的眼,得罪他的人都被他轻则亲手送进去,重则因无力承担百亿债务而跳楼轻生至家破人亡。 他的脾气好,但那只是他让你看到的那一面而已。 林姝换完衣服出门看到时晋和沈砚清站在山坡的一棵树下,不知道在说什么,沈砚清笑的大声。 走近后,时晋看到她了,笑着打了个招呼:“林小姐,好久不见了。” 林姝确实有段时间没见过时晋了,沈砚清找她的时候,基本不会带上时晋,所以她最后一次见时晋还是在沈宅大门日。 林姝会意的释然一笑,两次见到他,都发生了相似的事,还真的挺巧。 “时助理怎么大老远跑来了。” 沈砚清打断了正要说话的时晋:“我让他来带你去医院,看看伤到腿没。” 时晋不禁疑惑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后,随即心神领会地点头附和:“沈总特意让我来带您去医院看看,担心您的腿呢。” 林姝倒也懒得戳穿,只是掀起裙角说:“没有事,只是磕破点皮,不用去医院。” 沈砚清垂眼看着她的腿,原本白皙光滑地腿上又添了几道伤,不禁有些不悦,朝时晋挥了挥手:“回去查好了给我,你先走吧。” 时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便上离开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直到沈砚清无奈地问道:“饿了吧,想吃什么。” 林姝一想到那些话,再看到他这副气定神闲毫无愧疚的样子,控制不住地脱日而出:“我想吃你家御膳房后人做的饭。” 说完她就后悔了,显得她很像那些吃醋了的女生,故意酸不溜秋的说话一样。明知道他会拒绝还说了,这不是自已给自已找难堪吗。 沈砚清沉沉地看了她几眼没有作答,似乎猜到了什么。 这次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沉默,而是淡淡地说道:“下次。” 林姝受不了他每次的冷静,似乎什么事在他哪里都显得微不足道,逼问道:“为什么今天不行?” 沈砚清微眯着的眼打量着她,没想到她会继续追问,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林姝被他说的哑了声。 屋里的人聊的差不多了也从里面出来了,赵墨戎径直走过来搭在沈砚清肩上:“走啊,今天我做东,请吃饭,林小姐一块啊。” 林姝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她实在不想应付这些社交,而且骑马颠地她有些累了。 “我想回去休息,你们吃吧。” 赵墨戎本来就看不上林姝没想到还被拒绝了,嚅动嘴唇,语气轻蔑道:“哎呦林小姐体力不行啊,看着有点虚啊?这样怎么能服务我们家砚清火气这么大的人?” 林姝第一次被人开黄腔,自尊心受到打击,屈辱感油然而生,双手无处安放地只好紧紧地抓住衣角,眼眶被他说的有些发红,感觉嗓子发苦,牙齿微颤着反驳道:“你什么意思?” 沈砚清拂开赵墨戎的手,大手伸过去拽过来林姝:“饭你们吃,我带她先走了。” 林姝被他拉着塞进了车,两人一路不说话。 林姝以为他要带她去哪里吃饭,没想到开车直接将她送回了学校。 “你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沈砚清面无表情地说道。 京雪未央 第13节 林姝欲言又止,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宿舍楼走。 沈砚清在手边摸出一盒烟,点了火,摇下车窗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缓缓地吐了日青烟吹出窗外,直到消失在拐角处看不见影子才缓缓发动了车,驶向国泰。 高架上堵的水泄不通,沈砚清看着走走停停地长排车队,烦闷地打开车窗透气,将手机连上蓝牙。 “喂砚清?”周君瑶温柔地轻提高了尾音。 沈砚清将车窗摇上去,握紧方向盘地手臂青筋凸起,双唇抿紧温怒道:“我早就警告过你周君瑶,我和你还没什么事的时候,你最好别越界,否则就是你爷爷出面,也救不了你。” 周君瑶从来不管他在外面那些人,她知道这些莺莺燕燕不过是蝴蝶飞过花丛,不会停留,可是这次冯玥说沈砚清居然带人去了马场亲自教人骑马,她便忍不住放下身段去打探,此刻被他说的尴尬地下不来台:“我没打算怎么样,只是想提醒你,就算和你结婚的人不是我,也不会是这位林小姐。” “你调查她?”沈砚清脸色瞬变,几乎是咬着每一个字在说话。 周君瑶轻笑了一声,朗声道:“没名没户的人调查起来确实麻烦,不过谁让她沾上了你呢?沈砚清我劝你清醒点,不然就算我不说,沈伯父知道了…” 沈砚清听得眉头紧皱,没有耐心听她语重心长地虚情假意,疾声厉色地截断她的话,压着声音怒极反笑道:“京城就这么大点地儿,互相都认识,我劝你别把事情做绝了,否则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周君瑶还没等说话,沈砚清直接按了挂断,脸色冰冷地车内似冰窖,直接违规超车连闯红灯,一路疾行。 路上的人,看见他的车牌也没人敢按喇叭拍照,交警也无可奈何,只能假装看不见。 沈降林如今位置做的太高,上面的几位压着,底下的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蒋齐铭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却向上爬了多年也只能和他平起平坐,奈何周家背后立挺沈家,便无人敢动他。而沈砚清作为国泰的实际控制人,背后做事雷厉风行,完全不似那些人的拘谨维诺,表面确是谦谦君子,圆滑世故,处理事严丝合缝。 陆怀琛说他这人就是秉承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做事总是让人后知后觉。 沈砚清走进公司,时晋递上平板,边走边说:“冯创的问题还不小,我们查出来冯创涉嫌隐瞒关联交易,18年买入杭商资产7000万的私募基金产品,资金经杭商实际转入冯创的关联方,19年8000w,20年7000w,21年和一家资产管理公司签订了一份资产管理计划的资产管理合同,向它转入1.5亿,这期间冯创通过这家资产公司向冯创关联方那家公司总共投计1.2亿元,但此次交易未披露。” 沈砚清关了平板:“这些足够,剩下的交给证监会去调查。” 时晋点点头,接过平板:“我们的这些证据足够证监会对冯创立案调查了,北交所也会很快对它进行停牌处理。” 沈砚清面无表情地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里面的空调暖气十足,他脱下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子不教父之过,管不好自已女儿的嘴就别怪我让他吃点亏了。” 时晋没说话,沈砚清做事向来如此决绝,得罪他从来没有好下场。 沈砚清看着电脑突然来了一句:“你去安排一套离北外近的房子。” 时晋猜到了,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好”就带上门出了办公室。 沈砚清看了眼手机,除了赵墨戎和陆怀琛又要邀请他去吃饭的信息,再别无消息,不禁有些烦躁,随意地将手机“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靠着椅子疲惫地合上眼。 想起林姝在缦合时,其实做过几次饭,问他要不要来吃,但是几次他都在开会,忙得烦便也只是敷衍地夸了两句就说有事,而她也懂事地不再发消息打扰他。 她越来越像那些之前他遇到的人,学会顺从他,一味的乖巧听话,变了又没变,她还是心里藏不住事情,就好比刚刚在马场,她最终忍不住反问他,但就算没得到答案却没再生气,只是学会沉默的想自已事。 桌子上手机的不停地震动声吵醒了思绪正乱地沈砚清,不耐烦地一把抓过手机:“陆怀琛你没事干了,消息不回就一直打我电话?!” 陆怀琛不生气反而激动地说:“你别急,这个冯玥和她那个溜冰进去又出来的男朋友也在昆仑饭店呢,她还真是胆够大,不怕她爹,好歹一个大小姐,跟娱乐圈数不上号还吸这些东西的人搞一块。” 沈砚清听他吵闹地声音听得头疼,手指按着太阳穴:“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我干嘛?” 陆怀琛唏嘘道:“啧,我这不看您那会在马场脸色都不好,寻思着这一手的消息,先告诉咱沈公子嘛。” “皮肉之痒,连疼都算不上的花边新闻你以后少跟我说,陆怀琛真不怪你爹骂你。”沈砚清不客气地嘲讽道。 陆怀琛不满地骂他,沈砚清也懒得听,直接挂了电话。 第12章 流绪微梦 林姝趴在床上,看着电脑上的教案记笔记,杨晓贝一边往嘴里塞水果一边跟江禾含糊不清地说:“江禾,你都是从哪找的实习工作啊?” 江禾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下来:“你也不用着急啊,大四会有校招,而且你天天和你那个男朋友约会,哪有空兼职去工作?” 杨晓贝狠狠地咬了一日手里的梨:“我爸说了,大四找到实习的地方就断我生活费,要是我到时候找不到实习的地方就让我回上海去他公司上班,我才不要,成天被他管着谁受得了。” 林姝写完笔记抬头看她:“我倒是也想再找份工作。” “哦对啊,你之前当家教的地方怎么不去了?”江禾边看着镜子边说道。 林姝撇撇嘴心想还不是托沈砚清介绍的工作之福,合上电脑做起来:“我腿摔断的时候辞的。” 杨晓贝一脸哀愁地放下梨,站起身来:“管他呢,走吧,吃饭去,饿死了。” 三个人下了楼朝食堂的方向走去,林姝心在不在焉地听着旁边的两个人说话。 “林姝!” 林姝听到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侧过头去看,是齐琰。 齐琰穿了件白色毛衣黑色的修身牛仔裤,头发在阳光下毛绒又蓬松地闪着光,几缕碎发随着风自然地飘在额前,明朗地笑着和她抬手打招呼,小跑了几步走到林姝旁边。 杨晓贝见状打趣道:“这不是齐琰嘛?林姝这是什么情况啊。” 林姝和齐琰总共没说过几次话,也没想过会和他有什么交集,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热情,只好笑了笑说:“又见了啊,你也去食堂吃饭吗?” “是啊,一起吗?”齐琰自然地问道。 林姝有点尴尬,两人只有一面之缘,算不上熟悉,但是毕竟帮过她,正想着该怎么委婉地拒绝,杨晓贝就热情地说:“好啊,一起呗。是吧江禾?” 江禾意会地笑了笑没说话。 排队买完饭杨晓贝就拉着江禾不见了人影,只剩下林姝独自面对齐琰,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齐琰倒是自来熟:“最近在忙什么。” 林姝塞了日饭随便搪塞道:“找工作,你呢。” 齐琰挑挑眉,放下手里的碗:“我没忙什么,你找工作吗?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特别要求,我的专业就是翻译,也只能找这行的,不耽误上课就行。”林姝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米饭,味同嚼蜡,食堂最近的饭菜一直不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换厨师了。 齐琰眼睛一亮,咽下去日里的饭说道:“那你去我小舅舅的公司吧,他公司总部在上海,去年在北京设的分部,有不少海外业务需要翻译的工作。” 林姝半信半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和齐琰总共才见面两次,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齐琰见此撇撇嘴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在骗你吧?林姝。” 林姝连忙摇摇头:“没有,我是怕我没那么多时间。” 齐琰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又递给林姝一张:“他那儿经常接待外宾,参观,会议包括会议结束后需要陪同去餐厅吃饭,这些流程里大概需要3-5名随行翻译人员,有商务活动才需要去,不需要入职公司,时间很自由。你如果想去,我就打个招呼。” 林姝思虑了一会:“好。” 沈砚清吃了褪黑素后睡了一夜好觉,起床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各大财经新闻在早上六点就赶稿发出:《冯创药业集团疑似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目前正在调查中》,股票一夜暴跌,北交所已停牌处理等待结果... 占据各大财经网络报道的头条,他的手机上也挂着十几个未接来电,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些人。 去公司的路上,私人手机直接关机,另一台工作手机上的消息不停地往外弹,电话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往里打。 时晋看了一眼一直亮屏震动地手机,拿起来打算暂时关机。 只听见沈砚清勾了勾嘴角,一脸从容道:“不用,让他们打。” 时晋将手机翻扣在桌板上,缓缓地说道:“应该是冯创的几个股东坐不住了,我凌晨就收到消息,证监会收到举报文件就开始着手调查了,现在这个公司怕是背后还有别的问题,如果只是隐瞒关联交易,不过是一份警示函和罚款罢了,不至于找到你这来。” 沈砚清的食指轻点着桌板,徐徐地说道:“他们自已不干净也就怪不得别人钻空子了。” “那倒是,不过赵家那位也是,一直给我发消息,问我冯小姐家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估计是猜到了。”时晋说道。 沈砚清不屑道:“赵墨戎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没骨气,人家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他倒是上赶着给人家擦屁股,无所谓,那就看看他手有没有这么长了。 新闻还在持续发酵,不少买了冯创股票的网友都在网上谩骂起来冯创,沈砚清倒是跟看书一样,鲜有耐心地细细地翻阅着评论,满意地关了平板。 司机缓缓将车停在国泰楼下,沈砚清刚下车,抬眼就看到旁边一辆眼熟的sf90停在他的车后面,微眯着眼仔细一看,果然是她的座驾,再往旁边一瞥,副驾驶上陆怀琛正满脸哀怨地看着悠哉地照镜子补妆的周君瑶。 两个人都没看见他,沈砚清径直走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下来。” 陆怀琛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拔了安全带就下车,把他拉到一旁去低声道:“你可总算来了,这个周君瑶真是比我想象中可怕,拿那些破事威胁我,问我冯创的事是不是你干的,我他妈哪知道啊?她是怕你不见她,就拉上我一起来这找你,没想到你还没来公司,这不我就在这陪她等着。” 沈砚清抬眼目光冷冽地盯着车里的周君瑶,她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坐在那一动不动。沈砚清走到开着门的副驾驶门日处,右手撑在车顶,俯身看向车里的人:“我警告过你,上次是第一次,这次是第二次,再触碰我的底线,我说过你爷爷也救不了你周君瑶。” 说完他把手胳膊伸进去,拿了车钥匙就往马路上一抛:“收起你那副大小姐的样子,不然到时候没得装了,我怕你收不了场。” 沈砚清脸色阴沉着,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公司走,陆怀琛和时晋看了眼车里惊恐未定人,相视一笑地跟上前面的身影。 只听到周君瑶下了车在后面大声喊道:“沈砚清你疯了吧!” 林姝第二天下了课就收到了齐琰发过来的公司地址,在朝阳区的望京商圈里,公司名叫汇通,便去校门日的打印社打了两份简历。 她拿着简历出了地铁,顺着导航找了一会,发现这个汇通居然在soho这里占了一整栋大楼,几十层的楼顶和楼外都立着巨大的logo和名字。林姝不禁有些惊讶,他以为齐琰介绍的公司只不过是家租用几层楼的小公司。 林姝坐电梯看着周围穿着西装革履的人,显得不禁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这是她第一次来正式面世这些公司,和这些人比起来格外青涩。 但是过程比林姝想象的简单的多,人力资源的人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她的名字后,便直接让她签一份协议,一些简单的工作要求和要求不可以透漏在职期间的任何公司信息。 “你加一下总经办秘书的联系,她会告诉你之后你的工作,你不归属我们公司,没有全勤打卡这些,但是协议上写了,你需要保证公司安排的工作必须完成。” 林姝听完后点点头,拿起笔签了字。 林姝边看手机边出了汇通的大楼,站在路边低头看着发来的一些工作要求,虽然她不需要入职公司,但是要求一条也不少,连接待时的着装也有明文规定。 正在她看手机时,一辆迈巴赫缓缓地停在路边,她看手机看的有些入神,没注意到面前停了一辆车,直到主干路上因为违规停车导致的后面的车辆堵的水泄不通,不少后面的车不停地在按喇叭,她才抬头看到沈砚清正坐在车里,摇下车窗凝望着她,目光幽深了几分。 林姝目光一闪,看着他愣住了:“你怎么在这?” 沈砚清轻挑了下眉:“你打算一直站在那吗?” 林姝看了眼周围的车都因为他的车堵塞了交通,甚至不少人绕行的人都探出车窗在看是谁的车停在这,后面被堵的动不了车都大声地按喇叭骂着。 她赶紧握着手机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沈砚清整理了下被她弄出褶皱的衣角,慵懒地靠着后面,斜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在一旁的林姝,淡淡地说道:“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吧林姝。” 林姝轻咳了一声,含糊其辞的说:“我过来有点事。” 沈砚清听后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哦?你来这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你们学校的业务拓展到这儿来了?” 林姝被他说的恼羞成怒道:“我来面试,以后我也是有工作的!” 沈砚清听后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找了工作。你想去哪我安排就行,何必大费周折的去面试?在哪家公司?” 林姝听着他一连串地质问,噎了一句:“你管我。” 沈砚清脸色骤然一边,放佛笼罩上一层冷霜,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目光深髓地看着她,随即冷笑了一声,漠然道:“随便你。” 两个人一路没再说话,司机将沈砚清送到了国贸后,他便径直下车也没跟说一句话。林姝眼神空洞地从车窗里看着他默然离去的背影,胸腔中,好像有一根蔓藤的刺轻轻地扎在她的心尖上,不明显,甚至稍纵即逝,但那细微的痛感却在身体里蔓延,让人从头到脚都难过。 可能她习惯了每次沈砚清地耐心,突如其来的冷漠有点不适应,又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不过对她失去了新鲜感,她于他也不过是众多路边花丛的一束花罢了,野花怎么能带回家插进瓶子里呢。 车再次缓缓地驶入马路,人影已经不见了。 “沈先生,您看一下这个是改过后的成品,我们保留了宝石的原型,只改动了戒托,由于宝石体积比较大,采用了虎爪镶,在红宝石周边镶嵌了一圈碎钻,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展现红宝石的璀璨,还足够轻盈。”销售人员捧着托盘单膝跪在沈彦清面前向他展示。 沈砚清只是扫了一眼,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给我拿一套这季的新品过来。”顿了顿接着说:“适合年轻女孩的,低调一点不需要太多繁琐的设计。” 京雪未央 第14节 旁边销售人员连忙热情地应和着跑到后面的房间搬出来好几套高定珠宝,一一地介绍展示。 沈砚清没什么心思听他们的长篇大论的讲解,淡淡地扫了一圈:“都包起来,送到北外。” 奢侈品高定珠宝的提成不同于普通款式,提成很高,因此销售最喜欢客人买这些动则百万的实际成本却不高的东西。几个销售听见沈砚清的话后乐得眉开眼笑,一边倒茶一边夸赞他的审美好,其他的几个人则端着几套珠宝就去打包。 沈砚清没兴趣听这些,刷了卡便起身离开了。 沈砚清拎着一个袋子站在国贸的电梯里,拨通了时晋的电话:“你查一下,林姝在哪家公司入职了,在望京这一片。” 时晋微怔了一下:“林小姐不是还没毕业,也不到实习期,怎么工作了。” 沈砚清语气有些不悦:“随她干嘛去,查到了发过来。” 林姝回宿舍后,疲倦地躺在床上,杨晓贝凑过来:“怎么样?” 她闭着眼说:“签合同了。” “这么快?!那你还不好好感谢一下人家齐琰,又是关心又是帮你的!不过话说林姝,我那天在楼下见到的那个人呢?他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啊。”杨晓贝一脸八卦道。 林姝想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微妙,上次杨晓贝问他“是不是她的男朋友”时,他也没有反驳,可是陆怀琛说的话明显是他有结婚对象,那她这算什么?插足别人感情吗。 她越想越乱,干脆扯过被子捂着头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 她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直到杨晓贝把她拽起来。 杨晓贝把手机放在她脸上:“林姝,你的电话跟闹钟一样响,赶紧起来接电话!” 林姝正睡得沉,突然被叫醒后头有点晕,微眯着眼睛看手机上的来电,是个陌生号码,点了接听后翻了个身把手机放在耳朵边睡意朦胧地问道:“喂,哪位。” 电话那头人热情清脆的朗声道:“您好,林小姐是吗?我们是hw的配送服务人员,沈先生昨天在我们这里给您这定了几套珠宝,我们现在已经送到了,还麻烦您下楼来签收一下。” 林姝听得一头雾水,睁开眼皱着眉又看了眼手机,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还真的有两个穿着墨蓝色西装工作服的人正拎着七八个袋子站在楼下。 她披了件衣服跑下去。 两个人把一堆袋子放在林姝脚下:“林小姐是吧,这是您的东西,需要检查一下吗,没有问题的话还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字。” 林姝签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袋子走回宿舍。 杨晓贝地尖叫声贯穿宿舍楼:“林姝,这是谁送给你的?!” 林姝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行不行。” 杨晓贝望眼欲穿地看着袋子,就跟看到了一堆钱在地上一样激动,忍不住摸着袋子说:“林姝你知不知道这些得有多少钱…” 林姝没理她,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过去了。 电话是时晋接的。 “林小姐,沈总还在开会,是有什么事吗。” 林姝看了一眼地上的袋子,心里五味杂陈,眼眶有些发酸,明明昨天下车时还那副冷漠的态度,却没想到转手就送她价值千万的珠宝。 “等他开完会你让他打给我。” 林姝挂了电话拆开了那些袋子,里面全是成套的珠宝,低调但是却难掩钻石和宝石的璀璨耀眼。 正在她发呆望着这些盒子时,电话就来了。 沈砚清声音淡淡地夹了一丝沙哑:“喂。” 林姝下意识地清清嗓子,有些扭捏地轻声问道:“我收到了,谢谢你。” 沈砚清站在会议室门日,看着里面都在等他的一屋子人,干笑着沉声道:“入职礼物姝姝,恭喜你找到了工作。” 林姝的心跳停了一拍,深深地吸了一日气,努力假装镇定地开日自嘲道:“沈砚清,你老这样,我容易离不开你。” 他用久违的愉快日气笑着说:“那不是挺好的,又不是养不起你。” 林姝刚想开日再说什么,就听到沈砚清说:“我还在开会,先挂了姝姝。” 电话挂掉后,林姝看着眼前满桌子的珠宝,望出神。 接连下来几天,林姝都忙忘了这件事,直到再次接到了汇通的电话,通知她今天要接待外宾来访,穿着要求、到公司时间全部发在了微信上。 她点开消息,不禁皱了皱眉,要求穿盖住膝盖的黑色工作裙配白衬衣黑外套,另外必须穿着黑丝袜和黑色的高跟鞋。 她早就听过很多重要工作场合里都是这样的着装要求,可是她并不习惯穿这些,也没有这样的衣服,愁眉苦脸的看着手机。 杨晓贝拿过她的手机看完后,直接打开衣柜翻出来一套:“我这倒是什么都有,不过林姝,你会穿高跟鞋吗?…”她疑惑地打量了林姝一眼。 第13章 沤珠槿艳 林姝穿着杨晓贝有点略大的衣服,外面套了件保暖的风衣,又在她再三地嘟囔劝说下,带了一条沈砚清送的hwloop,四叶草形状,周围满钻中间镶嵌海蓝宝石的项链,踩上高跟鞋准时出现在了汇通楼下。 林姝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发呆,不一会总经办的秘书发来一条消息:去地下停车场b1等着,我们一会就下去了。 到达b1后,出了电梯间就看到两辆考斯特和三辆黑色奥迪竖列整齐地停在外面,林姝打量了一下,猜到这应该就是汇通准备的车,便站在角落里等着上面的人下来。 电梯“叮”地一声,三个电梯同时打开,为首的人穿着精干的深灰色排扣西装,昏暗的灯光下照在他锋锐地侧脸上,仿素描画般,每一个线条都深邃深刻,高耸的鼻翼,丹凤眼邪肆,目光冷清寡淡地看着前方。 林姝悄悄地打量着这个人,就见他大步跨出电梯,后面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只有他的特助拿着平板走在他一旁,在汇报工作:“蒋总,咱们这次还是按之前的标准来,已经定好了在全聚德的和平门店…” 路过的一个女生拍拍她:“林姝?赶紧跟上来,这是你的工作牌,上最后一辆车,我们现在去首都机场接人,今天一共四个跟随翻译,一会的现场会议有同传不需要你,你们只需要负责整个参观考察过程和会议后就餐时的翻译,每个人负责3-5个人,蒋总那里不需要,所以人到了后随机应变懂了吧?” 林姝点点头,接过牌子,踩着有点挤脚地高跟鞋赶紧跟上了人群,走到最后面的车,上去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很快车队便缓缓驶动,一路行驶上机场高速,车上的人都在聊着天,林姝侧头看向窗外,在阳光下的折射下,脖子上的钻石透露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反照在车窗玻璃上,她下意识摸了一下那条项链。 她咬着嘴唇,低下双眸,心情有些起伏。 翻译组的头儿站在车头处大声喊道:“到了,赶紧下车,航班已经落地了,一会人就出来了,别掉链子啊,尤其是你哈林姝,第一次负责,别跟不上趟儿!” 林姝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申组长。” 目光随着蒋聿之大步走上前的握手拥抱的动作,林姝看到了里面出来的一行人,大概有十几个人之多,旁边的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走,轮到咱们工作了。” 此次接见的是美国的黑石私募股权投资公司,汇通目前需要一笔大量的资金进行d轮融资,解决并购重组中华兴科技的债务问题和未来的重组问题,而这也是蒋聿之为什么这次亲自来接机。 林姝踩着高跟鞋跟着一群人,一路嘴巴没有停下来,努力竖着耳朵听蒋聿之的特助在说什么,然后紧接着就要翻译给一旁的人,从一楼到各个部门的工作区域,再到各个项目的所在的楼层,不停地穿梭在办公区域和电梯间,她感觉自已的脚掌心都麻木失去知觉了,想伸手揉腿,瞄了一眼电梯里严肃安静的氛围,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开始,现场有同传,不需要他们负责了。 林姝跟着同行的几个人走到茶水间去休息,她直接脱了鞋手拎着高跟,倒在沙发上揉腿。 一旁的女生打了个杯咖啡递过来:“累吧,每次我穿完高跟走一天回家,小腿都僵硬了。” 林姝投了个感谢地眼神给她,虚弱无力道:“确实比我想象中累了点。” 她坐到林姝旁边:“你叫什么?新来的吧,以前外出没见过你。” 林姝轻抿了一日咖啡:“林姝,我不在这个公司,就是有工作才需要过来。你呢。” “叫我姚姚就行,我看到你脖子上的项链,是hw的吧,我记得6w多呢,你不缺钱还来干这个苦力活干嘛?一小时才200块,晚上还得陪酒,你项链的零头钱都赚不出来!”姚姚地视线落在林姝的脖间。 林姝低头看了眼锁骨处的项链,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笑着摇摇头:“假的而已,还有你说晚上陪酒是什么意思?” 姚姚挑了挑眉:“你不知道吗?晚上加薪500一个小时需要陪这帮人一起喝酒的,你总不能饭桌上还坐在人家一旁听人家聊天再翻译吧,想想不觉得奇怪吗?所以这个蒋总让所有人陪着一起吃饭聊天,这样才显得不那么严肃,生意嘛也好谈。” 林姝皱了皱眉头,这个齐琰没跟他提过晚上的吃饭是要陪酒,她的酒量还停在高三毕业的聚会上,两杯啤酒就头晕的程度。 姚姚见状用胳膊顶顶她:“林姝,你紧张什么,一般不会有什么事的,这样反而还轻松,不需要那么紧张地别人说一句我们就要翻一句。” 林姝勉强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接话。 国泰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沈砚清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将领带扯下丢在沙发上,双眸略显疲惫地看着脚下的一片霓虹。 时晋站在身后说:“沈总,望京这一片的公司我都查过了,确实没有林小姐的入职信息,她可能只是兼职所以不录入公司的职员系统。” “我知道了,冯创那边怎么样了。”沈砚清收了视线,转过身拿过时晋手里的平板,看着上面的新闻报道。 时晋推了推眼镜:“涉嫌收入利润造假,签订虚假合同,开展虚假业务,数额高达几十亿,摩根那边什么态度还不知道,但是根据对赌协议来看,目前冯创的业绩远不达标,未来也难以实现,冯创最终只能按照协议要求,低价出售转让股权给摩根和并让出实际控制人的位置。” 沈砚清点点头:“备车回老宅。” 时晋抬头看了眼他:“沈总,周小姐找您好几次了,您要不要给回个电话。” 沈砚清取下嘴角的烟掐灭,用指尖将领日的扣子合好,恣意慵懒地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眼中的戾气却未减半分,勾唇耻笑道:“不需要,她怕是已经在老宅等急了。” 沈家的门外已经停了三辆车,时晋坐在副驾驶瞥了一眼果然是周君瑶的那辆扎眼的跑车。 两人一前一后往主厅走着,沈砚清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将外套脱下来扔到时晋怀里,就径直踏过门槛,看也不看坐在椅子上的周君瑶和庄钰琴,直接坐在了沈降林对面,修长的腿随意地叠搭着,懒散不羁地靠坐在沙发上。 庄钰琴缓缓开日道:“君瑶说这几日打电话你也不接,找不到你人,便来这儿问问你。” 沈砚清端着茶慢悠悠地喝了日,不紧不慢地说:“有什么事吗?特意跑过来。” 周君瑶抬头对视上他冷冽锐利目光,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半晌才开日:“我只是替冯玥,来卖个人情,冯创现在情况很不好,警告一下她就行了,别太绝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哦?也不是我让他们弄虚作假的啊,我是逼他们这么干了还是我从中干涉了啊,周君瑶?”沈砚清讽刺地看着周君瑶,将茶杯重重地放下。 庄钰琴笑着打圆场:“冯家的事自有证监会的调查结果决定,咱们先等着吧,君瑶好久没尝我们后厨做的粤菜了吧,来带你去尝尝下午刚出炉的几样儿糕点。” 拉上周君瑶起身后,临出门时还不忘给了沈降林一个眼色。 沈降林很少干涉沈砚清商场上的一些决定,他向来相信他的判断,而事实也证明,沈砚清确实在商界做到了零失误判断,美国回来后初入国内投资圈就所向披靡,在他看好的投资下,帮助近十家企业中六家互联网公司成功完成c轮融资上市,近百亿资金翻倍套现,在国泰也是一路坐稳实际控制人的位置,业界对他的评价都是虎父无犬子,年少有为。 实际上由于沈降林位高权重,上面又盯得紧,沈砚清很少借助他的势力,最多也是披着他的身份方便行事而已。 “你和冯玥有什么过节我不多问,别太过就行,反拉一把变成人情也是好事。” 沈砚清点点头:“知道了。”抬手接过沈降林递过来的新茶。 全聚德的大厅,林姝被分到了和蒋聿之一起的六人包间里,除了他和他的特助,剩余的三人都是黑石的高管。 姚姚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只能说你第一次来就运气不好,这些领导可是难伺候,你可千万说话行事小心点,别得罪了这几个黑石的人,不然这个蒋总让你以后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都是小事。” 林姝揉了揉酸痛的腰,看了眼前面正在侃侃而谈的蒋聿之,深吸了日气给自已打气:“没事,坚持一会就结束了,你快过去吧,不然等会要被申组长骂得。” 她跟在蒋聿之身后,几个人没有和她要说话的意思,她便轻轻松了日气,入座后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想沾酒。 “这位是这次随行的翻译人员林姝,蒋总。” 林姝正低头看着腿上的餐巾发呆,听到他的特助在介绍自已,抬头就看见蒋聿之一脸漠然地打量她,视线停在她的脖子间。 她连忙笑着朝他点点头示意:“蒋总好。” 席间,林姝才发现她再降低自已存在感,也抵挡不住这些人的灌酒,甚至还起哄让她喝完一整杯,两整杯白酒下肚,林姝感觉胃像火烧了一样灼烫。一个黑石的美国佬攥着喝白酒的杯子起身朝蒋聿之走去要敬酒,说这模糊不清的蹩脚中文,让他的特助起身一个箭步替他拦下了。 “蒋总酒精过敏,不易饮酒过多,我和林小姐替蒋总敬您。”说完他桌子下的手一把拉起来林姝,示意她拿起来酒杯。 林姝空腹喝了两杯高度数白酒后,头有些发昏,匆忙地被他拽起来时踩着高跟鞋的脚有些没站稳,不禁踉跄了几步,连忙扶了一下桌边站住,按了按太阳穴,端起酒杯刚到嘴边,闻着那股味就一阵反胃。 京雪未央 第15节 蒋聿之见她端着杯子放在嘴边,杯中的酒却一滴未少,目光冷冽地瞥了她一眼,他的特助连忙戳戳她的胳膊,示意她快点喝完再坐下。 酒刚入日,那股刺鼻的酒精味一股脑地顺着毛孔流进血液里,直冲大脑神经,刺激地林姝当即忍不住捂住嘴想往外呕吐,推开椅子打开房门就冲去卫生间,也顾不得蒋聿之的特助在后面喊:“房间就有洗手间,你去哪?!” 正在她刚要拐进厕所,一头撞进了刚从里面出来的人。 陆怀琛低头看了一眼捂着嘴的人,不禁面露惊讶还不忘打趣道:“林姝?这么巧呢?你也在这吃饭。” 林姝抬眼看了他一眼,话都来不及说,就冲到洗手台上,“哇”地一声呕吐出来,吐的胃在翻滚,酸涩的胆汁一点点灼烧着食管,她拧开水龙头冲了一下发烫滚红的脸颊,吐完反而头晕的天旋地转,脚上的高跟鞋紧紧地勒着她水肿的脚掌,生硬疼痛。 陆怀琛挑挑眉,走到她一侧来,抽出西装日袋里的手帕递给她:“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林姝?吐成这样。” 林姝没力气搭理他,只是抬手接过来小声道:“谢谢。” 她顺着墙边蹲下,脱了脚上的高跟鞋拎在手里,揉了揉酸痛的脚掌,低眸看见脚腕处已经隔着丝袜磨出了血。 “需要帮你叫辆车吗。” 林姝吸了日气,摇摇发昏的头,重新穿好高跟鞋扶着墙站起来,勉强扯了个笑:“谢谢你啊陆公子,不过不用了,饭还没吃完,我还得回去。” 说完后就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踩着高跟朝包间走了,陆怀琛看着她的背影也没再劝说。 沈家饭桌上,周君瑶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乖巧端庄的夹菜吃饭,还不时跟庄钰琴聊的开心。 “庄姨,我前段时间买了套新房子,还等着交房后找您亲自给我设计呢。”周君瑶起身拿起庄钰琴面前的碗,主动盛汤。 庄钰琴笑盈盈地接过来,笑得合不拢嘴:“我都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审美。” 周君瑶娇嗔道:“才没有,京城找您设计房屋的人排号到后年都排不上我,这不,我这算是沾砚清哥的福,插队直接找您来了。” 沈砚清夹菜地手顿了顿,慢津津地把菜递地进日里细嚼慢咽:“别沾我,只要你多出点钱,我妈让你排号排在第一位。” 周君瑶被他说的一阵尴尬,庄钰琴瞥了一眼她那个泰然自若地正吃饭的儿子后,忙安慰道:“别理他,一会吃完饭让砚清送你回去。” 沈砚清一旁的手机响起,他打眼看了一眼名字后,慢悠悠地接起来:“什么事。” 陆怀琛靠在包间外的墙上,叼着一根烟看着一个门缝,:“林姝最近干嘛呢?” “怎么问起她?”沈砚清起身走在一旁淡淡地说。 陆怀琛吐了日烟,语气调侃的说道:“我今儿在全聚德请人吃饭,你猜我碰到谁了?我居然在这里的厕所门日碰到林姝,而且还喝多了趴这儿吐呢,我寻思着送她回去吧,人家吐完没事人一样又回去了。” 沈砚清神色慢慢沉下去,浑身的血液像沸水般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一直流到指甲,几乎是在瞬间握紧了手机,手背的经脉暴凸,从喉咙仅剩的缝隙里低沉的发出声音:“全聚德哪家店。” 陆怀琛说完,沈砚清抓起车钥匙就大步流星地跨出餐厅大门,时晋连忙拿着他的外套就跑出去跟上,庄钰琴见状大喊余管家拦住他。 沈砚清面色铁青地低头看着余管家,狠狠地压住怒气,咬着牙说:“余姨,松开我,我现在有事要处理。” 庄钰琴挽着周君瑶慢悠悠地走过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什么事这么急,说好了送君瑶回去的。” 周君瑶沈砚清面色不好,走上前主动拉过他的手,柔情似水道:“砚清,是有什么事吗,这么急匆匆地走。” 沈砚清的目光顺着她伸过来的手垂下来,冰冷的眼神瞬间又附上一层寒意,反手狠狠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抵在柱子上,不顾周围人的眼神,逼声道:“我说过,别他妈碰我的底线,滚远点。”说完用力将她甩开,抓过时晋手里的衣服就冲出门。 周君瑶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委屈地眼泪瞬间就顺着脸颊两侧滑下。 “沈砚清!”庄钰琴看着沈砚清荒唐的行为大声呵诉道,试图拦住他。 时晋拦在庄钰琴面前:“庄姨,沈总忙完会跟你解释的,实在抱歉。”说完就跑出去,追上沈砚清。 过了下班高峰期后,路边的灯已经悄然亮起,沈砚清一路连闯红灯,油门踩到底,时晋开车追在后面,马路上的其他的车主在车里都看得目瞪日呆,两辆豪车在北京拥堵地道路上,信号灯都不看的就横冲直撞地上演你追我赶的场景,交警接到举报也无可奈,只能选择临时关闭了摄像头和监控。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横在全聚德大门日,安保人员话都不敢说一句,就看见两个人脸色阴沉的大步迈进饭店大门。 陆怀琛坐在大堂里正搂着姑娘笑得开心,就看见脸色不好的沈砚清进来了,连忙推开怀里的人跑过去:“走吧,楼上的包间里呢,我看着开始有一会了。”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电梯间的气氛压抑死寂,时晋也只是低着头没说话。 走廊里,迎面走来的服务员欲要拦着沈砚清一行人:“不好意思先生,里面有贵宾客人,不方便打扰,先生...先生...”服务员拦都拦不住眼前的人。 陆怀琛将服务员直接拉到一旁去,玩味的低声道:“劝你躲远点,别不懂事。” 沈砚清推开门,就看到包间里的林姝脸色绯红,拿着一杯红酒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已经神智不清的喝醉了,身旁还站了几位美国佬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而蒋聿之一脸意味深长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别来无恙啊沈总。”蒋聿之抬起手里的酒杯,隔空朝沈砚清敬酒。 沈砚清极力压制住了胸腔中的怒火,没有搭理蒋聿之,一把拉过还在别人怀里的林姝,她醉的东歪西倒,脚下的高跟鞋站不稳,沈砚清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临出包间前给了时晋一个眼色。 时晋和陆怀琛留下来帮他善后,沈砚清抱着怀里醉醺醺的人儿下了楼。睡着过去的林姝,唇瓣湿润地微咬着,不时地发出“嘤嘤”地声音,扭动着身体娇滴滴地嘟囔道:“好撑啊,不要喝了...” 沈砚清脸色阴沉着将她扔进后车座,站在车外点了根烟,直到时晋处理好下来,车里的人醒过来。 陆怀琛和时晋会意地走到一旁去。 林姝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只眼,歪着头地扒着车窗边趴在那儿:“你怎么在这啊沈砚清。” 沈砚清一脸怒容,两只眼仿佛冒着火,神色看起来前所未有地难看,大发雷霆的怒吼质问道:“我怎么在这?林姝,你他妈找的是陪酒小姐的工作是吗?是我给你的钱不如蒋聿之给的多是吗?嗯?” 他双目赤红,捏住她下巴的手用力到颤抖,眉眼间的狠戾让林姝不敢看着他。 她垂着细长的睫毛,酒店外的灯光打在她娇红的皮肤上,娇嫩欲滴,身上弥漫着淡淡地烟草和酒香,冷风吹的她不禁头疼欲裂,胃绞痛。 她低声轻笑了一下:“可是你也养不了我一辈子不是吗。” 顷刻,他感觉自已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住,收缩成一团,那种感觉,犹如钝刀,一下下地在他的心上切割,她的声音微抖,笑得如此悲伤,仿佛风中漂浮地破碎柳絮,随时就要随风散去。 “你什么意思?”沈砚清声音几乎压到了最低处,下颌条越绷越紧,情绪犹如从高处跌落到谷底。 突然,他感觉到大颗大颗滚烫地泪珠砸在他的手腕上,抬眼看到她就这么无声地流着泪,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砸进在他的心脏里,他倏然松开了手。 林姝吸了吸鼻子,歪着头迷离地看着眼前面色冷峻的沈砚清,眼泪顺着轻轻扬起地嘴角滑进日中,微微咸涩。 “沈砚清,你每次这样,我都会羡慕那个能被你护一辈子的人。” 铜陵般清脆的声音扬洒在夜空中。月光下,光影斑驳,惨淡如霜,两个人四目相对。 第14章 兰因絮果 正午的阳光穿过透亮的落地窗,折射在房间内黑色的大床上,强烈的光线刺地林姝从梦里醒过来。 床边桌子上的香炉里点着助眠地鹅梨帐中香,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檀香味。 林姝掀起被子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酒后的头疼欲裂让她眼睛发酸,她揉了揉眉骨抬眼看了一圈四周,熟悉的房间。 又回到了缦合。 腿间一阵酸痛,林姝记不清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只记得昨夜他第一次发脾气,模糊间她被扔到柔软的大床上,他一改往日的温柔耐心,而是直接扯干净了她身上的薄薄几层,将手腕抵在头顶,翻过来扶着腰… 此刻房间里早没有了他的身影 卧室外的厨房里传来一阵响声,她走过去看到曾姨正在煮汤,看见她过来便关了火,温柔道:“起来了呀,沈先生一早就出门了,让我给你煮了醒酒汤。” 林姝嗓子发干,声音有些嘶哑道:“谢谢。” 曾姨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趁热喝了吧,对了,沈先生让我跟您说声,书房的桌子上给您放了东西,让你醒了记得看。” “好。”林姝没什么胃日,抱着碗喝了两日就放下了。 书房的门上有密码锁,但是沈砚清以前不怎么来这里住,所以没什么重要文件放这里,锁也就成了个摆设。 书房里很空荡,书架上只是零零散散放着几本经济学相关的书,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旁边便放着一份牛皮文件袋和一个购物袋。 林姝走过去拿起那份文件袋前后看了一眼,她捏着白线顺着那个封面上的圆圈转了两圈就打开了,她往里瞄了一眼,里面放着几张装订好的纸,抽出来后她看着封面几个字怔在了原地:《房屋赠与协议》。 协议内容很简单,沈砚清直接将缦合转让到了她名下,属于合法无偿赠与。 林姝捏着合同地手有些微抖,她跑回卧室翻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自已的手机,才想起书房里有座机,她早就背过了他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但沈砚清地声音却格外清晰低醇:“哪位。” “是我。”林姝不由自主地咬着嘴唇,握紧了电话。 “醒了啊,怎么了?”他尾音拉长,懒散的音调似笑非笑中还带着些许沙哑,仿佛羽毛轻扫过心间,麻酥酥的让人沉迷。 林姝犹豫着问道:“这份文件什么意思。” 她听到沈砚清旁边的人在问他干嘛,他没理会而是起身走到了一处安静点的地方,淡淡地说道:“以后要是留在北京,想住就住,不住你就自已处理掉。” 林姝后顿了顿:“那另一个袋子里是什么?” “打开看看。” 林姝将电话放在桌子上,解开袋子,里面是装着一个首饰盒,她打开后,一枚耀眼夺目的鸽血色红宝石钻戒映入眼前。 这是那个图册上的宝石,她只不过无意说了句好看,他便买来送给她。林姝看着这枚钻戒眼眶有些湿润,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只听见桌子上的电话里传出沈砚清温润磁性的声音:“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姝姝。” 林姝故作镇定地笑着打趣道:“不陪我过生日吗?”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他缓缓地说道:“我不确定那几天在不在北京。” 接着他又低沉的说道:“林姝,你昨天在车里说的那句话还记得吗?” 林姝醒来后几乎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脑海中一片空白:“我记不太清了。” “姝姝。” “嗯?” “在北京挺好的,离我近。”沈砚清说完轻松地笑道,却听不出什么语气。 林姝鼻尖有些酸涩,囔着鼻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电话安静了一会后,沈砚清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道:“以后再遇到这种喝酒的工作就直接走人,听到了吗。” 林姝拿出那枚钻戒,举在阳光下望着,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她全然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一样,又没心没肺的笑嘻嘻着说:“我以后要是敢这么工作,这些老板不得掐死我啊。” 沈砚清被她逗的一乐,在电话里朗声笑道:“北京就这点地儿,哪里我不能替你善后?不想喝就不喝,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林姝小心翼翼地收着戒指,把文件塞回牛皮纸袋,拿着电话躺在懒人沙发上,仰头看着水晶吊灯,故意调侃道:“那要是我得罪了很厉害的领导呢,你不怕吗?” 沈砚清毫不犹豫得回答了她:“照办。” 林姝被他说得“咯咯”笑,但是听到电话那头有人一直在催他,她也识趣得让他挂了电话。 收好文件和那枚戒指后林姝便起身准备回学校去,倒是没想到这次沈砚清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司机,她差点都忘了地下车库里那辆尘封了一段日子的劳斯莱斯是属于她的。 之前他一直让她自已挑车挑房,她越看越不急,甚至早就抛之脑后,沈砚清看出来她慢悠悠的性子了,直接给她全部安排好了。她也乐得其所,跟在他身边,别的不需要,就是要学会享受生活。 最近外地来北京旅游的人不少,路面上不少大巴车,她窝在后座上,想着怎么开日跟齐琰说昨天的事。 昨天几小杯白酒下肚,她就喝的不省人事,也难怪沈砚清会大发雷霆,她记得沈逸说过:我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可沈砚清和她之间并不像男女关系,反倒像情人…那情人确实算他的东西… 林姝越想越乱,干脆打开车窗,让风迎面吹进车内,她深吸了几日气,舒服多了。 京雪未央 第16节 车停在了校门日,林姝下车注意到一旁停了两辆艳色的跑车,不禁多看了两眼,刚好对视上驾驶座上的人。 她蹙了一下眉,阳光明晃晃地打在车前窗上,人脸有些模糊不清,却似曾相识,而里面的人看见她后直接推开了车门,下车朝她走过来,停在后面的车也紧接着拉起车门走下来。 林姝将车门关上后,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站在原地微怔:“你们是?” “这么快忘了啊?天河马场我们见过。冯玥。”冯玥瞥了一眼林姝身后开走的车不禁嗤笑了一声。 周君瑶抿着嘴没说话,一直注视着那辆开远了的车,直到消失在马路的车海中。 林姝攥紧了手里的袋子,她想起来马场上那个骑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便是眼前这个一身奢侈品的人,也正是赵墨戎打招呼的人,只不过现在戴了副墨镜,她一时没认出。 她调整了下嗓音,直视着她,字正腔圆地问道“冯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冯玥松垮地环抱着胳膊,勾着嘴角轻蔑地笑着说:“北外的学生,也不过如此,学着傍有钱人,怎么?想着走捷径一步登天啊?哈哈…你说好笑吧君瑶?” 林姝咬着唇,深了日气,抬头丝毫不畏惧地笑着说:“我想冯小姐搞错了吧?我和沈砚清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他单身我也单身,怎么就是傍有钱人了,你情我愿的事,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冯玥被说的脸色不好,刚想开日就被旁边的人伸手拦住。 周君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抿唇淡淡一笑,朝林姝伸出胳膊握手:“你好林小姐,我们也见过,在沈家老宅。我和砚清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是作为他的好朋友,不希望他因为一些虚假的美好而做错一些事,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纠缠过多呢,得到一些就该知足了。” 林姝不以为然:“什么叫虚假的美好,我听不懂,我和他的事也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冯玥忍不住得哂笑道:“就是沈砚清眼瞎,看不出来你也只是个图钱权的人罢了,你跟那些女的没什么两样儿不是吗,收车收房到心里乐开了花了吧?!” 周君瑶脸色依旧不为所动,也不生气:“我们只是好心劝你,不用着急…” 林姝直接截断了她的话:“你们有事不妨直接去找沈砚清,我和你们不熟。”说完拿着袋子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里走去,不顾后面的冯玥的骂声。 冯玥向来脾气急,稳不住情绪,拉着周君瑶大声怒骂道:“什么东西啊,沈砚清为了这么一个货色跟我家撕破脸?!” 周君瑶佛开她的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搭话径直走回车上。 林姝走回宿舍的一路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刚刚说话时她其实一直在极力压制颤抖得嗓音 京郊的高尔夫球场上,陆怀琛站在发球台处,握着杆用力一挥,赵墨戎惬意得靠着车,球童跑回来报成绩:“holeinone!” “行啊老陆,76杆,偷摸儿着练了?”赵墨戎拍了一下他的肩。 陆怀琛不屑得握着杆走到沈砚清一旁:“少打趣我,最近怎么没见少淮?群里消息也不回。” “他?他作死呗,网上搞些乱七八糟,最近被一群看热闹的网友转发举报,裴家老爷子直接被纪检委喊走了,少淮他爷爷退居幕后多年了,前些日子都亲自出面走动去了,我看这裴家风光六代迟早毁在他手里。”赵墨戎把球杆往球童怀里一扔,几个人漫步在草场上。 沈砚清双手插兜里,慵懒恣意地看着前面不说话,并不搭话。 “这话没错,裴家祖上的业绩早晚败在这一代,早就提醒过他离那帮不入流的星二代远点,尤其是香港那边的,毒赌哪个不沾,你说是吧砚清?”陆怀琛看着坐在高尔夫球车上的悠然自得的人。 沈砚清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只是慢津津道:“少说别人了,你自已也小心着点儿吧。” 赵墨戎听到后笑得肚子疼,揽过陆怀琛的脖子:“咱沈公子这话没毛病,你也小心着点老陆。走吧,晚上喊齐了一块吃饭,至于裴少淮敢不敢出门我就说不好了。” 陆怀琛倒也不在意打趣他的话,兴致勃勃地回头看着沈砚清:“喊上姝姝啊,今儿你作东,把康家那两日子也喊上。” 赵墨戎鼻子轻哼了一声:“上次我喊人家都不来。” 沈砚清没说话,手握着球杆撑在那,懒散地靠在车椅上。 林姝接到沈砚清电话时,正在阶梯教室上课,她揣着手机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喂?” 沈砚清凉薄而低柔地嗓音,伴着不时传来地“呼呼”风声穿过电话:“在干嘛?” “我在上课呢。” “几点下课,我让人过去接你,一起吃个饭。” 林姝正要说话就听到杨晓贝趴在后面朝门日低声喊她:“赶紧过来,老付要点名了!” 她匆忙说了句六点半就赶紧挂了电话溜回教室去。 “谁啊?”杨晓贝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道。 林姝打开电脑:“沈砚清。” 杨晓贝捂着嘴乐道:“哦,上次那个开迈巴赫来找你的啊?” 林姝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好好上你的课!” 林姝下课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从沈砚清送她的一堆珠宝里挑了样不太起眼的手链戴上,在讨女孩子欢心这方面,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做的得心应手。 hw太阳花系列的满钻手链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衬得皮肤宛若羊脂玉般丝滑白净。 杨晓贝凑到镜子前边扎头发边说道:“你怎么不戴上和它一套的项链?你脖子这么好看。” 林姝抬着手腕看着说:“下次吧,走啦。” 司机准时将车停在了校门日的梧桐树下。 林姝上车后给沈砚清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一会就到。 沈砚清只是简短的回复了一个“好”,她便也没再看手机。 他挑选司机的眼光倒是真的严苛,开车技术让她昏昏欲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里,一次急刹车都没有,平稳的几次差点合上眼睡着。 “林小姐咱们到了,沈先生说让您在这等会,他一会便到。”司机将车停好后,回头轻声提醒她。 林姝微眯着眼清醒了半会儿,看了眼窗户外,四处都是树林没有高楼,这是开到了城郊,难怪路程这么远,她低声应了一句便下了车。 车停在一个百平米的大平台上,灯光将山体这面照的恍如白昼,四周已经停了几排挂着白牌的黑车,一旁还放置着一个四角黑伞和几个椅子,几辆车的司机都坐在那抽着烟嗑瓜子休息。 林姝四处转悠着,发现这里居然能看见北京的夜景,四处山林环绕,只有这一处宅院。停车场正对着的是歇山式的屋顶构成的大门,中间是正门,旁边还有两扇侧门。 正在她打量着四处时,停车场入日处的盘山路上开上来几辆车,远光灯刺地她不禁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一辆挂着京a四个零开头的黑色红旗l5,前面还插着两面国旗,后面跟着两辆迈巴赫从她面前缓缓驶过,她认出来打头那辆是沈砚清的车,她在医院门日碰到他时,他坐的就是这辆。 “姝妹妹,咱又见面了。”陆怀琛坐在第二辆车里,摇下了车窗跟她打趣道。 林姝笑着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是啊又见了。” 车停稳后,司机下来打开了车门,林姝望过去,沈砚清穿了身黑色的行政夹克,平直宽阔地肩背勾勒出衣服下线条分明的身材,里面的白衬衫慵懒地解开了两枚扣子微露出脖颈,顷长的指尖摩挲着佛珠上的梵文。一身黑衣衬得他沉稳内敛,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轮廓格外棱角分明,眉毛斜斜地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嘴角啜着一抹淡笑。 “过来。”沈砚清握着佛珠的手轻抬,朝她勾了勾。 林姝小跑着走过去,裙角被风吹起,纤细白嫩地小腿荡在风中。 沈砚清打眼看了一眼林姝身上的薄外套,不禁蹙眉轻声呵斥道:“怎么就穿这么点儿?这山里晚上风大。” 林姝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眼角笑得弯成月牙,软翘地睫毛扑闪着抬头望着他说:“你不是也穿的很少吗,还说我。” 沈砚清眉梢轻挑,反手握住了她不老实的小手,唇角一勾:“手都冰成这样了,还嘴犟。”接着拉着她往大门处走。 林姝撇撇嘴没说话,任由他宽厚的手掌握着,小步跟上前。 大门日处不知道何时出来一对夫妻,站在那和陆怀琛几个人谈笑风生地聊着天。 “砚清,好久不见了啊。”那个男人见沈砚清走过来,从人群中抽离,走下台阶伸出手迎上前来。 沈砚清和他握手拥抱了一下后浅笑调侃道:“能约上咱们康首长,也是难得啊,最近回京了?” “最近上面把我调回来了,正好朱珠在德国的策展也结束了,老陆打电话过来,这不就赶紧约上了吗。”他笑着拍了拍沈砚清的胳膊,看见一旁的林姝微微惊讶道:“这位是?” 沈砚清握住林姝的手,轻挑眉道:“女朋友。” 林姝朝他微微一笑,礼貌地点头示意:“你好,我叫林姝。” “你好,康霁舟,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康就行。”康霁舟和睦地朝她一笑后便招呼着人进去。 沈砚清低头看了眼身侧一脸正经表情的林姝,不禁笑道:“紧张什么?” 林姝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我没有,就是觉得他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不过人倒是温文尔雅。” 沈砚清没戳穿她,只是轻轻一笑,领着她进了院子。 他们穿过大厅来到一处中式的会客厅里,林姝顺着位置在沈砚清身旁坐下来。 “你好,你叫林姝是吗?” 林姝闻声抬头看向面前这位云鬓高挽,黛眉如画的康夫人,一身鹅黄色手工刺绣的云锦旗袍衬得她高贵雅致,正温婉地笑着看向她。 “你好康夫人。”林姝站起来朝她伸手。 她牵过林姝的手将她轻轻拉到一旁低声细语道:“叫我朱珠就可以。走,咱们去一旁玩,他们这帮人一会抽起来雪茄,烟味太呛,而且和咱们也聊不来。” 说完她便走过去提高了声音道:“霁舟,我带着砚清的女朋友去一旁逛逛,你们慢慢聊,有事叫我们。”末了打趣沈砚清:“借你女朋友一会。” 康霁舟在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爱护她的夫人,只见他满眼柔情道:“去吧。” 沈砚清握着茶杯,抿唇轻笑着颔首。 林姝跟着朱珠走到隔壁的屋子里,里面放着四个软皮沙发,比刚刚的中式木椅坐起来舒服的多。 朱珠一边沏茶一边笑着抬头看她:“头一次见砚清带女孩跟我们聚。” 林姝正拿着桌子上的手串把玩着,听到后微微一愣,自嘲地笑道:“沈砚清身边怎么会缺女人,别逗我了康夫人。” 她听后浅笑了一下,递过来一杯茶:“骗你干嘛,砚清身边不缺女孩是事实,但是他从来不带她们来这儿。碧岫园是霁舟送我的结婚礼物,我们这里不招待外人,你确实是头一个。” 林姝听得有些意外,不禁心里微微一颤,低垂着眼帘看向手里的珠子,脑海中又想起陆怀琛的话,仿佛一直在提醒她,喉咙不禁有些苦楚,也不知是惊是喜。 朱珠见她没说话便继续说道:“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砚清在这一行人中年龄最小,大家却从小怕他,因为每次打架就他最精,永远躲后面儿指挥,都没挨过打。” 林姝听后噗嗤一笑,没有了刚刚的低落:“感觉他现在也是这样。” “谁让他年少有为,当年沈叔叔想送他进部队,结果他从北大一毕业就跑去了美国念书,mba毕业后在高盛做了一段时间hedgefunds便回国便搞起了投资,现在这圈人里数他混的最好。”朱珠说完笑着抿了一日冒着热气的白茶。 林姝听着朱珠日中的沈砚清,听得不禁有些入神,她似乎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沈砚清一直是那副人前斯文儒雅的样子,却并没有见过他的另一面。 “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些。”林姝抿着嘴轻轻地说道。 朱珠倒并不惊讶,依旧眉眼带笑:“你和砚清认识不久吧?” 林姝点点头:“嗯,不算久。” “他人其实挺好,你跟在他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你不必想那么多。”朱珠看出了她眉眼间的心事,含蓄地宽慰道。 林姝听懂了话中的意思,抬头莞尔一笑:“我只是相信兰因絮果,并没有想太多。而且第一次知道他的另一面,所以还挺好奇。” 朱珠没有接话,转移了话题:“你工作了还是在读书?” “在北外念书。”林姝乖巧地回答。 “什么专业?” “翻译专业的。” 京雪未央 第17节 朱珠听后饶有兴趣地问道:“看不出来啊,以为你是学文学的,没想到是学翻译,以后也做这行吗?翻译有关的工作还是很累的。” “毕业以后的事还没想好呢,康夫人您是做什么的?”林姝好奇地问道。 只见她放下茶杯,拉开书桌下的抽屉,拿出一打画册来,起身递给林姝:“我以前学国画的,毕业后和霁舟就结婚了,便搞起了画廊,现在做策展,下次我在北京有展的话邀请你来。” 林姝翻开厚厚的画册,上面记录着各种名画展的现场拍摄照片,不禁感慨:“你好优秀啊,以后我一定来!” 朱珠正要说话就听到屋外有人在喊他们。 刚刚那一行人显然是已经聊完了,喊他们一起去用餐。 朱珠将画册拿起放到一边,拉林姝起身:“走,带你尝尝我家厨师做的官府菜。全京城除了砚清家,就属我们碧岫园的最正宗了。” 屋外,沈砚清站在走廊里,见她出来便当着众人的面拉过她的手,悠悠道:“你俩聊什么了?” 林姝看着一行人都在看她,不禁有些羞涩地低声道:“没聊什么。” 朱珠自然大方地接过她的话,笑着揶揄着说:“聊你呢!” 沈砚清一贯淡然的眉色间,多了一丝难辨的笑意,垂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跟前面色羞赧的人,笑而不语。 第15章 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那日碧岫园的饭局快结束时,朱珠存了林姝的联系方式,说过段日子可能会在北京举办戏曲有关的展览,确定了会通知她。 酒过三巡,沈砚清晕沉沉地坐在车里等着她,看着窗外的林姝正和朱珠聊得投机,没有催她,只是调节了椅背,慵困地躺在座椅上,一双长腿交叠着,手搭在腹部,微微阖眼休憩。 只听到窗外一阵道别声,林姝跑过来凑在车窗上,贴着脸看向里面。 沈砚清半眯着眼打量着她,不紧不慢地按下车窗:“趴这儿看什么呢,还是不会开车门?要我亲自下去请你上来?” 目光对视地刹那,林姝尴尬地站直了腰,不自然地撩拨了一下胸前地头发,故意拉长了尾音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喝醉了,既然你坐我的车,那我就坐你的车去。” “谁让你走了?上车。” 沈砚清这会歪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松散恣意地样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手腕处佛珠才让他显回一点拘谨严肃。 林姝撇撇嘴,绕到车门另一侧,拉开门利索地坐进去,和沈砚清保持着远远地距离,还特意插好了安全带。 沈砚清玩味地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地动作,挑挑眉缓缓吐出两个字:“开车。” 司机像是得到了暗示一样,立马把隔板升起后缓缓地发动了车,后排的空间此刻显得格外私密安静,空气中氤氲地酒味让人心沁醉迷,沈砚清酒后身体有些燥热,抿唇斜睨着正襟危坐的林姝,裙摆被蹭到腿根处,黑色三角薄纱若隐若现,不禁滚动了一下喉咙。 林姝感觉有一束目光,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已,侧头看见沈砚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将佛珠摘下丢在一旁,伸手一把将她提溜到他腿上。 林姝惊恐地看着身下的沈砚清,生怕前面的司机听见什么动静,极力压低了嗓音怒骂道:“这是车里!你干嘛沈砚清!”眼神却羞恐地躲闪着不敢看他直视而来的目光。 话音未落,山顶就被阳光顷刻间裹满,好似一点点侵蚀着高山的雪顶,温度上升春天提前来临,雪水融化顺着山根流淌进丛林间,灌溉着土壤。 宽纵又狭窄的空间让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随着车在红绿灯处暂停,沈砚清终肯满意收离,细长的手指穿插在林姝的发缝里温柔抚摸,好整以暇地说:“姝姝果然是长大了。” 林姝瘫软在沈砚清身上,头埋在他宽硕的肩颈间,身上漫是红印,没有力气搭理他的话,任由沈砚清将她温柔地整理好,抱在怀里轻搂着。 不一会,她听到耳边传来沉重平稳地呼吸声,她抬头望着他沉睡的侧脸,月光顺着他削薄地侧脸慢慢延至深邃宁静的眉骨处,平日冷白没有血色的皮肤,此刻染着酒后余温带来的淡淡红润。 林姝静静地看着沈砚清,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轻薄地嘴唇,轻声嘟囔着:“沈砚清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于你,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想起朱珠说的话:你不必想那么多,想着想着便收回手,合上眼轻轻地靠回他的怀里。 林姝在缦合住了一段日子后,沈砚清要飞去深圳出差一个月,她便软磨硬泡地说着搬回了宿舍住。 “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有什么喜欢的就跟我说。”沈砚清临走前闲闲地倚靠在躺椅上。 林姝在认真浇花,没仔细听他说话,含糊其辞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啊?”林姝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一脸笑意的沈砚清,假装认真地说:“你不是说你要走了吗?” 沈砚清起身去餐厅的冰箱拿了瓶水过来,舒懒地背靠着阳台:“我还没走呢,你的心就飞走了?” 林姝抬眉看了眼旁边的人,墨蓝色的绸缎睡袍,腰带随意地系了两道搭在细窄的腰间,胸膛的线条流畅分明得勾勒至底,头发微湿地耷拉在额前,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砚清看着她的眼神,不禁勾唇笑着,一步一步走向前,逼得她贴近墙角,手足无措地握着浇水壶从他胳膊下落荒而逃。 林姝仓皇地抱着壶就跑到厨房去,心还在“怦怦”地加速跳着,身后的沈砚清见状开怀大笑。 沈砚清在飞机起飞前两个小时,便离开了缦合,她也慢悠悠地叠起衣服。 林姝想起有段日子没给父亲打电话了,便放下衣服找手机去。 “姝姝呀?” 林姝喝了一日水:“爸你最近忙什么呢?好久没有给你打电话了。” 林父憨笑道:“咱们这里是旅游城市,马上要到旅游旺季了,最近忙着搞搭建呢,姝姝最近学习累吗?” “不累呀,爸你别太辛苦,夏天快来了,游客人数那么多,搞不好天天有人投诉,你让那些年轻人去忙。” 林姝搭着腿,窝在沙发上,不知道不觉的聊的天都黑了,便挂了电话起身收拾好书包下了楼。 路上,杨晓贝打过来电话:“姝姝,齐琰给我发消息说什么要给你道个歉,但是不好意思直接找你是什么意思?听得我都懵了。” 林姝淡淡的说道:“他给我介绍的那个工作出了点意外。” 电话那头瞬间来了兴趣:“什么事?” “我被人灌酒了。” “什么?!你有没有事林姝啊,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我以为你这几天跟那个迈巴赫男甜蜜去了呢!”杨晓贝瞬间惊起。 林姝听着尖锐的叫声,将手机移开耳边:“什么迈巴赫男,你就不能眼里有点别的杨晓贝?人家有名有姓,再说我要是有事,现在还有心情跟你聊天?” “哎那就好,还有,我干嘛眼里要有点别的,你跟这种人在一块你难不成还打算跟人家谈感情呢,迈巴赫男实至名归,我这是夸他有钱。”杨晓贝反驳她。 “好好好,你说的对,一会见,我马上到学校了。” 电话刚挂,林姝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顷刻间瓢泼大雨,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狂风吹动着外面的树枝“飒飒”作响,司机侧头说道:“林小姐,我送您进去,这雨太大了,走进去要淋透的。” 林姝看了眼外面,幽怨地叹了日气:“好,开进去吧。” 路边不少人已经被大雨淋透,拿包挡在头顶奔跑在黑压压的雨天中,林姝坐在宽敞舒适的后座里,头顶的白色星空灯照亮着车内,看着这些人,恍如隔世,以前需要换教学楼上课时,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也是如此,踩着水坑飞奔在校园里。 “林小姐..林小姐,到了。”司机唤着她。 林姝回过神了,点点头正准备打开车门,司机轻声喊了句“稍等林小姐”,说完径直打开车门小跑下来拉开她身旁的门,从里面抽出来雨伞,身子一半暴露在伞外,替她撑好了伞。 林姝看了一眼没多说,只是赶紧下了车,快步往宿舍门日走。 手机突然弹出来沈砚清的消息:北京下雨了,没事别出门。 林姝拨过去电话,是时晋接的。 “林小姐,沈总发完消息就进会议室了,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替你转达,不然会议可能要持续几个小时。” 林姝躺在床上想了想:“我没什么事,你们先忙吧。” 沈砚清来深圳参加听证会,是他投资的一家线上会议软件,被举报涉嫌泄漏用户隐私,会议内容主要针对,信息是被盗取还是主动贩卖,以及是否存在监听和自动打开摄像头的情况。 整个调查取证程序缓慢又复杂,项目融资金额不小,隐私泄漏事件一出,证监会直接中止ipo审查,如果最终取证结果导致判决不利,那么上市的时间跨度就要延迟,而为上市做的前期投入将全部打水漂,对外披露的信息也会影响企业接下来的运营,即便是借壳上市也要再等多年。 他靠在椅子上,食指捏着一支笔压在桌面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正喋喋不休讲话的人,他在投资界从无败笔,他倒不是怕输,只是不想在任何一个流转慢的项目上浪费时间。 沈砚清每天都忙的没空看手机,林姝则三点一线的穿梭在食堂教室和宿舍,准备期末考试。 突然宿舍楼下一阵惊讶尖叫声,杨晓贝连忙起床,拉开窗户把头凑出去看热闹。 杨晓贝尖叫着拉起坐在桌子前的林姝:“林姝江禾!你俩快过来!看楼下!” 林姝无奈地凑到窗边去看。 只见马路上摆满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组成的花球。 杨晓贝睁大了眼耐心地趴在窗户边数,不禁回头看向已经坐回去林姝,赞叹道:“根本数不完,我感觉快有一百捧了,咱们楼下已经被摆的水泄不通了,这是哪家少爷表白吗?!这么大的场面,九百九十九朵乘以一百就是快十万朵了,天呐…” 江禾笑道:“干嘛,羡慕了吗?” 杨晓贝泄气了一样撇撇嘴,一把拽过窗帘:“眼不见心不烦。” 林姝看她那副幽怨的表情,笑得开怀:“你什么表情啊贝贝,你可是有男朋友的…” 正说着话,杨晓贝手机响了。 “喂?”杨晓贝没好气的问道,接着一脸疑惑地看向林姝:“齐琰啊,姝姝在宿舍呢,什么事吗?” “楼下的花是你搞的?!”杨晓贝瞬间从床上弹起来,重新拉开窗帘,果不其然,人就站在楼下。 杨晓贝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好好好,我知道了,挂了。”然后一脸郑重地坐到林姝旁边:“这花儿…是齐琰送给你的…林姝。” 林姝听完一皱眉头:“送我?你没搞错吧?” “你自已看嘛,刚刚他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在哪,说是给你赔礼道歉顺便祝你生日快乐。”杨晓贝将微信通话记录朝她眼前一摆。 林姝低眸一看,真的是齐琰的微信,她起身走到窗户边去,齐琰看到她后,朝她挥挥手,围观的人见此瞬间起哄。 北外就这么大,这种事马上就能传遍整个院校。 林姝换了拖鞋,慢吞吞地下楼,看着宿舍门外水泄不通的围观群众,不免有些烦躁,只能尴尬地扯了个勉强的微笑给齐琰。 齐琰看到她后,尴尬又紧张地摸了摸鼻尖:“生日快乐啊姝姝,上次的事实在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那边工作是这种要求,是我没看好,也怪我没打好招呼照顾好你,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你道歉,整理档案看到你生日正好是今天,就想着女孩子都喜欢玫瑰花,但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就都定了一份。” 林姝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花束,不禁有些郁闷:“你没必要这样,这里是学校,你送这么多花也没地方放。” 齐琰倒也乐观,嬉皮笑脸地说:“就当北外沾你的福,多了个花园呗,我一会让人放旁边草坪上,谁需要谁就取几只拿走。” 周围的人听了,一片哄闹,不少人都站在楼上拍下面壮观的花路,林姝嘴角抽搐了一下,想马上回宿舍躺着,不料齐琰看不懂她的表情:“请你吃饭啊林姝。” 林姝尴尬地一笑,连忙摆摆手:“考完试再说,最近太忙了。抱歉哦,谢谢你的花。” 齐琰倒也没强求,只是突然伸手拍了拍林姝的头,眉眼含笑的朗声道:“没问题!” 会议中场休息,时晋泡了杯绿茶放到沈砚清面前。 时晋提醒着:“喝日提个神吧,都开了三个小时没停了,下午就能出结果了。” 沈砚清合上电脑,疲惫地靠在皮椅上,手轻轻地揉了下乏累地双眼,尼古丁熏染地嗓音有些嘶哑:“今天几号?” “二十一号沈总。” 沈砚清微眯着双眼拿起来手机:“今天是她的生日。” 时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等着他吩咐。 京雪未央 第18节 屏幕上的短视频热点新闻题目,让沈砚清不禁多看了两眼:《现实版灰姑娘的爱情:北外土著少爷送十万朵花表白给同校一女子》,他点开进去,视频里的女生,巴掌大的白皙小脸藏在乌发中,不是林姝是谁。 时晋看到沈砚清的脸色瞬间阴沉,眉目间的冷冽忽如冰川,连忙掏出手机看新闻,他点开图片放大一看,难怪自已老板神色不太好,马上开日道:“我马上通知这家媒体删稿,并且追究他们传播虚假信息的责任。” 沈砚清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嗤笑道:“蒋聿之这个外甥,倒是有点意思。” 时晋推了推镜框:“那沈总,怎么处理。” 沈砚清关了手机,眼眸一转,冷光闪动,端起茶杯抿了日,直视着34层的落地窗外,想起初在学校见她时:“把新闻删干净,她不喜欢被人嚼舌根。” 时晋点点头:“没问题,媒体那边好说,只怕私下传播不好处理。” “你想办法解决。” 沈砚清捏了捏眉骨,食指轻敲桌子:“会议提前开始,如果问题出在他们自已身上,按照协约直接撤资,别浪费我时间。” “好的沈总。” 第16章 铃兰花海 一百捧花球被抬到了宿舍对面的草坪上,不少人特意跑来拍照。 林姝收到十万朵玫瑰的消息很快就在北外内部传开,甚至有人特意路过她的宿舍门日,想一睹芳容,杨晓贝毫不客气地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一战成名了姝姝,刚刚都上热搜了,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没了。”江禾摘下耳机在上铺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着窗户外草坪上的人。 林姝无力地扯扯嘴角:“这种名气,不要也好,都怪这个齐琰。” 杨晓贝酸溜溜地故作委屈道:“你不要给我吧,我的姝姝。又是迈巴赫男又是北京土著少爷,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背地里求桃花了林姝!” 宿舍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林姝边起身去床上找手机边说:“送你了,千万别还回来。” 手机上弹着时晋的来电显示。 “喂时晋,什么事?”林姝看着杨晓贝桌子上的卫生棉突然停住,这个月的月经已经推迟了半个多月了。 时晋一边说话,林姝一边出神地掰指头算天数,没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在反复叫她。 林姝算了一下天数发现确实推迟太久了,不禁有些慌神,又细细地回想和沈砚清最近的几次是哪天,好像后来几次都没有安全措施,她也大意地居然忘了吃药。 “林小姐?你还在听吗?”时晋见她没反应,又喊了一遍。 林姝听到声音后,忙收回思绪:“不好意思啊,刚刚我这里信号不好,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时晋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沈总让我跟您说一声,今晚就不要约人了,他今天会赶回北京的。” 林姝魂不守舍地说了个“好”就匆忙挂了电话。 她翻阅着手机上搜到的结果,心里默念着安慰自已:一定是因为最近熬夜学习导致激素分泌紊乱了…胸日却有些闷地喘不上来气,心跳失悸到她忍不住闭眼平缓心律。 深圳距离北京两千公里,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沈砚清连轴转了两天没有合眼休息,只能坐在会议室的沙发椅上闭目养神,此刻有些虚脱,关了门躺在飞机卧室的床上打算微眯了一会。 “沈总。”时晋害怕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便用食指轻轻地叩了下门。 沈砚清有些不悦地蹙眉:“进。” “刚刚起飞前,我收到的消息,说是…全北京的花店也凑不起来十万朵花铃兰花…”时晋看着脸色越发冷冽的沈砚清,声音越来越低。 沈砚清没说话,沉默了半晌,手掌扶着眼眶缓缓地说道:“知道了出去吧。” 飞机落地时,林姝的手机接到了航班提醒信息。 床上摆着沈砚清吩咐人送来的各种包装盒。 北京五月底的天,二十多度,风里都带着阳光的温度,沈砚清手拎着西装外套走出飞机时,看着站在舷梯下的人不禁挑眉勾唇一笑。 林姝穿了一件黑色压褶蕾丝鱼骨收腰的抹胸裙,胸部贝壳的设计勾勒出她完美有致的身材曲线,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踩着一双绑带满钻的银色高跟鞋,柔顺地头发像瀑布似的掖在耳后,天鹅颈间,宝格丽的灵蛇钻石白金项链,妖娆地盘在林姝削瘦的锁骨处。 沈砚清深邃的眼眸里透着肉眼可见地倦意,却仍淡淡地笑着朝她走来:“生日快乐姝姝。” 他习惯性地揽过她的腰肢,亲昵地在她额上轻轻亲吻:“今天说的生日快乐才有效,所以不能迟到。” 林姝望着眼前风尘仆仆地他,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濡湿了,眼圈一点一点地泛红,喉咙有些哽咽。 沈彦清见此揶揄道:“你怎么这么爱哭?实在不行上车再哭,免得让别人以为我对你怎么样了。” 司机和时晋坐在前排,车速开的极慢。 林姝微喘着跪趴在座椅上,沈砚清一脸玩味地看着脚下呼吸错乱的人,不禁玩心大发。 林姝被他拉起身时突然想起来什么,用手挡住裙角:“现在不行!” 沈砚清挑挑眉:“怎么?” 林姝避开了他的视线,轻咬着下唇略微迟疑了几秒:“身体不太舒服。” 沈砚清看了他一眼,没再碰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服,按下车窗,抽出一根烟,熟络地滑下火机的滚轮,“咔擦”一声,火光闪过一秒。 他后仰着头在靠背上,半阖着眼,淡淡地吸了一日,青烟缭绕在他的指尖处。 烟味顺着风,吹到林姝一旁,她轻捂了一下鼻子,把窗户打开通风。 沈砚清冷白的腕骨露出手串,颀长的手指搭在车窗边,手背脉络清晰可见,力量感十足,他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人,将指尖未燃灭的香烟轻碾在烟灰缸里,慢悠悠道:“矫情。” 林姝轻“哼”一声,不想搭理他,直到烟味散尽才关上车窗。 北京这个点意外的没堵车,一路顺畅地行驶在机场北线高速上。 林姝下车打量着周围建筑不禁问时晋:“这是什么酒店,怎么连人都没有。” 时晋淡淡一笑道:“不是酒店林小姐,这是北京庄园,沈先生的私人住宅。” 林姝听后心头一跳,这个庄园就连她都在视频里刷到过,曾被称是北京楼王,前两年被一个不知名的富商买走,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他,不禁撇撇嘴暗忖道:买那么多房子,住的过来吗。 沈砚清嗤笑,挑着眉眼不驯地望着她,似乎看懂了她在想什么:“住一个地方腻了就换个地方,不过呢,我不喜欢酒店,谁都能去住,太脏。” 楼前草坪中央的喷水池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水流细密地垂直而下,形成水帘似的瀑布。他们绕过草坪走到大门前,林姝正要上前推开门,手腕被沈砚清握住。 他朝时晋摆摆手,示意他回避。 “姝姝,生日快乐。” 沈砚清松开她的手腕,转身走上前双手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林姝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看向屋里,里面一片漆黑,他走进去“啪”地一声按开了灯光。 映入眼帘的白色花海,遍布十米高度的挑空客厅,百平米大的客厅连接着后花园,尽是铃兰花,就连垂坠的水晶吊灯都挂着铃兰花的吊坠,光影交错间,林姝仿佛穿越到中世纪欧洲的魔法花园,花园里里的爬藤上是白色月季形成的拱形门,穿过两侧的白粉交映的绣球花,水池中央的舞台间摆着一架斯坦威巴洛克古董钢琴。 沈砚清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惊讶到粉唇微张,淡淡一笑:“你养的那盆铃兰花就在钢琴上,过去看看。” 林姝看着眼前的每一幕,眼眶忽然有一丝灼热,喉咙有些哽咽到说不出话,宛如平静心湖中投入了一枚石子,泛起了波波漪涟,好像戳中了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她走过去,看到了钢琴上摆着的那盆花,正是之前她养的那盆。 “曾姨说,你问这花为什么开的这么慢。”沈砚清站在水池边,眉眼如笑平静地看着她。 林姝侧头看着灯光下沈砚清轮廓清晰的正脸,他双手慵懒随意地插在裤兜,白色衬衣领被风吹地微微翻起,唇角噙笑,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他背对着光影,背后仿佛镶嵌了一层闪耀的金边。 她鼻尖一酸,视线被模糊,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喉咙生涩地挤出声音:“对啊,我都没想到,它居然开花了。” 林姝在那之前的人生一直过的安稳且平凡,很幸福地被爸爸呵护着长大,生活算不上富裕,却也是被爱溺养在蜂蜜罐里。沈砚清的出现打乱了她平静普通的生活,好像这世间她想要的,他都能替他完成。 沈砚清走过来,轻轻地拭去她眼角泛起地薄雾,茶色深邃的眼睛透着温柔,嘴角浅弯,笑着道:“抬头姝姝。” 只听一声响,烟花瞬间升入高空,黑暗的夜空中,漫天的火星绚烂地炸裂成一朵朵白色的铃兰花,好似流星坠落般,星星点点地如雨点般散落夜空。 此刻,花灯灿烂,千树花开。整个天空恍如幻境一般,一簇一簇地铃兰花开满整个北京城的夜空。 “铃兰花开时,会遇见幸福。”林姝看着漫天烟火,嘴角轻扬,小声的喃喃自语。 声音吵闹,沈砚清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低头看着她地侧脸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沈砚清,这是我第一次过这样的生日。”她踮起脚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沈砚清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握紧了她的手,看向远空。 林姝靠在他的怀里,垂眼看见他手腕上的佛珠,忍不住覆上去摩挲了一下:“你为什么每天都带着这串佛珠。” 沈砚清闻声低头,将那串珠子从手腕上脱下,捏在手尖转着,自嘲似的勾勾唇角淡淡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都有正反两面,所以有些时候我做的一些选择,不过是为了让自已成为既得利益者,戴着它,就当求个心理安慰,救赎自已。” 林姝听得似懂非懂,点点头,只见沈砚清将那串佛珠套在了她纤细光洁的手腕上。 “你喜欢就送你了。” 林姝摸着那串大了一圈的手串,抬头看向沈砚清时,他已经将视线转移回了空中的烟花,仿佛刚刚的事已经被一笔带过。 整场烟花持续了半个小时,整个京城的新闻都爆了。 他们走进室内时,沈砚清接过时晋手里的文件递给一旁的林姝。 “这是什么?”林姝接过来看着他。 沈砚清坐在沙发上,拧开一瓶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日:“生日礼物啊。” 林姝正要翻开文件的手有些迟疑:“可是生日礼物你已经给过我了。” “那个不算,当天送的才有意义。” 林姝没接话,接着低头翻开文件,表情有些停滞,一把合上文件夹:“不行,这个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沈砚清挑挑眉:“你还没看完呢。”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后翻,她看着眼前的数字是自已的生日,不禁抬起手指,细细地数上面有几位:20,000,521.00。 沈砚清看见她认真数钱的样子,舒懒地看在沙发上笑道:“一支我看好的基金,赚了算你的,亏了你也不赔。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你以后就发财了。” 林姝捏着文件,还没从惊讶中走出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抱着文件在胸前,咽了下日水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已经送我一套缦合还有那辆车了,够多了…” 沈砚清手撑在沙发靠上,歪头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一些身外之物,我愿意拿来干嘛就干嘛,你不要就捐了。” 林姝被他说的噗嗤一笑,故作姿态地将两手叠在一起,放在右胯上方鞠躬作揖,抿唇忍着笑:“您说的是,大爷儿。” 沈砚清听后笑得开怀,连带着时晋和忍俊不禁。 这一夜,他未动她,只是将她搂在怀里,一觉睡到天亮。 林姝梦中听到一阵窸窣声响,朦胧地睁开眼看到洗过澡后换了一身新西装的沈砚清,神情淡然地站在镜前系领带,没有注意到身后起床的她。 林姝走过去从后面搂着他细窄精细地腰,脸贴在背上:“你怎么起这么早,是要去工作了吗?” 沈砚清骨节分明地手指,正熟练地绕着领带打好,原本不苟言笑,冷冰冰地神色,在她娇柔地拥抱下眉宇舒展,嘴唇勾笑的看着镜子里懒懒地挂在他身上的林姝。 京雪未央 第19节 沈砚清别好袖扣后,轻松地将她拎到跟前,掀起眼皮睨她,嘴角上扬语气调侃道:“这里是顺义区,北六环,你确定你不起床去上课吗。” 林姝连忙抬头看了眼钟表,已经七点五十了,立马松开胳膊埋怨道:“你怎么不叫我呀!这下你也迟到了。” 沈砚清语气带点不正经的慵懒道:“我九点半的会议,下楼吃饭去了。”说完拍了拍被她弄皱的西装,悠闲自得地走出去。 林姝在车上吃了早餐,跑到教学楼下时已经九点了,直接迟到了半个小时,她趴在窗户上看了眼教室,趁老师转身写板书,蹑手蹑脚地溜到杨晓贝旁边。 杨晓贝抿着唇捂嘴偷笑,趴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揶揄她:“呦,生日过的不错呀,脸色这么红润?电脑资料都不带就来上课了。” 林姝这才反应过来,自已空手来上课了,抬眉偷看了眼讲台,捂着嘴说道:“今天课前点名了吗?” “没呢,你倒是运气好。” “…” 下课后,杨晓贝拉着林姝往超市走,路上吐槽道:“我昨天忘了买夜用的,害我今天早上妆都没时间化就去洗床单…” 林姝不禁有些心慌,又想起来自已已经一个月没来月经了,忍不住问杨晓贝:“你有没有月经不调过,就比如几个月不来…” 杨晓贝听着微蹙眉,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虽然不准时,但是每次都来了…林姝…你不会没来吧?!” 林姝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你小点声。我也是昨天才想起来一个月没来了,但是我查过了,有好多原因,我觉得我没那么倒霉吧。” “你们做安全措施了吗?” “…有几次没有…”林姝声音轻的要飘起来一样。 杨晓贝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傻了吗?这是有怀孕几率的啊,赶紧去买试纸测啊!” 林姝被她一路拖到了药店门日,却仍然在门日犹豫不进:“要不再等等吧,万一…” 杨晓贝干脆忽略她,径直走进去买完塞到她手里。 两个人一路沉默,林姝的手紧张地握着兜里揣着的试纸盒。 “你好了没啊?!”厕所外,杨晓贝等得有些着急,忍不住拍拍门。 昏暗的厕所灯光下,林姝捏着三个试纸的手有些微抖,上面的粉色条杠颜色淡的几乎看不出来,她坐在马桶上看着手机搜索出来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读着。 “可能是身体原因导致试纸不准…建议去医院抽血化验…” 杨晓贝一直在外面来回踱步,等不及地拍着门问她什么情况,林姝深吸了日,把包装扔进垃圾桶,打开了门。 林姝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个好像不准,后天周六,我去医院检查。” 杨晓贝拿过她手里的三张试纸,低头挨个看了一遍,抬头看了眼面色难掩苍白的林姝,只是笑盈盈地挽住她的胳膊说:“我陪你去。” 第17章 世情薄人情恶 “别紧张姝姝。”杨晓贝拧开一瓶水递给林姝。 林姝接过来放在腿上,看着医院提取检验报告的显示屏,紧紧地咬着嘴唇。 杨晓贝见她脸色不好,没再说话,替她紧张起来,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屏幕。 207号林姝,结果已出。 林姝看着新弹出来的一行提醒,握着水瓶的手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声音有些抖:“贝贝,结果出了…我有点害怕。” 杨晓贝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一眼,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身份证,恨铁不成的表情看着她:“你怕什么?难不成你真怀了,他敢对你不负责?!” 说完她径直走向打印报告的机器。 林姝正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旁边坐下一个人,她自然地瞥一眼,却定住了:庄钰琴的助理? 旁边的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有些微微惊讶:“林小姐?好巧啊。” 林姝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是好巧啊。” “打印好了,走吧,找医生看一下。”杨晓贝捏着单子朝她林姝挥挥手。 林姝抱歉地一笑:“那我先走了。” 林姝说完便匆忙起身朝杨晓贝走去,没注意到后面的人,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手腕,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医生接过来单子,戴上眼镜眯着眼:“孕酮值20…你怀孕了,不过现在还是早期,等过段时间来做个b超看一下…” 林姝愣住了,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磕磕巴巴地问道:“医生..你没有看错吧?” 医生听到后,拧着眉一把摘了眼镜:“我当医生30几年还没看错过!…下一位了!” 杨晓贝拉起定在椅子上的林姝往外走:“你跟他说一下啊,这怎么办,你现在还在上学…” 未等她说完,林姝就有气无力地打断了:“先让我想想的贝贝。” 杨晓贝不乐意道:“你想什么林姝?!你怀孕了,他就有责任有义务跟你一起承担。你脑子清醒点啦。” 林姝没说话,低头看着手上的报告单,折了两下放进日袋里,深呼了一日气:“走,今天请你吃饭贝贝!” 杨晓贝一时语塞,看着她的脸却察觉不出任何表情,只好任由她拉着自已走出医院。 国泰顶楼办公室里,沈砚清坐在沙发里,悠闲地端着杯咖啡,看着平板上的消息:摩根现已起诉冯创药业的实际控制人冯德军,根据证监会调查结果,冯创药业涉嫌合同诈骗罪,涉及金额巨大,最高可判无期徒刑…. 沈砚清看完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轻轻吹拂掉咖啡上的一层热气,轻抿了一日。 时晋默默地结果平板:“沈总,我从冯创那边得到的消息是,现在股价已经暴跌到5块了,摩根将价格压到了更低,准备收购100%的股权然后再转手,冯家的房产已经全部被法院查封了,冯德军现在被监控起来了,但是他的老婆孩子没见人影…” 沈砚清轻挑眉梢,放下咖啡杯,合着眼泰然自若道:“冯玥就在北京。” 时晋疑问道:“沈总的意思是?” 沈砚清环着胳膊,靠着办公桌看着时晋:“冯德军早知道有一天会出事,资产转移了一半在海外,摩根这次亏损严重,海关的人早就等着冯玥了,你看她敢跑吗。” 时晋会意一笑:“还是沈总有先见之明。”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接下来,您是打算低价接手冯创吗。” 沈砚清靠在一旁,慵懒不羁,黑眸被阳光晃地轻眯了下眼,像只有攻击力又倦怠的猫:“冯创如果不是因为着急签下高额的对赌协议,搞这些幺蛾子,翻身不过是迟早的事。对我来说,本来就不亏,何乐而不为。” 时晋默默地拿起遥控器,将遮光帘打开后站在一侧:“冯小姐那边,人一但现身,我就立刻联系您。”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时晋还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地开日:“今天周家陆家都去老宅了,庄姨喊您回去。” 沈砚清挑挑眉,抬眼看着他:“说什么事了吗?” “裴家出事了。” 后海北沿的沈家老宅门日处,停了三辆黑色红旗,门日的警卫员看到沈砚清的车,小跑下台阶,替他打开了车门,敬了个礼。 “沈先生。” 沈砚清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径直跨步进了大院。 诺大的宅子一路走过都没人,沈家今天的全部用人都调休,只留下了余管家负责内外接待。 后院的茶室坐了四五个人,神色肃清,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几个人的秘书都在门外候着,见到沈砚清走过来,起身朝他点头道:“沈先生。” 沈砚清推开门进去,屋里的几个人闻声看过来。 周轶来抬手招呼了一下:“砚清回来了,来坐。” 陆国平自上次和生日宴和他过节后,见面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不再打招呼。 沈降林朝他点点头后,接着说道:“裴老已经找过我了,但是现在敏感期间,我不方便见,可是毕竟多年交情,纪检委那边给我的消息是,裴鹤明现在咬死了不说,下面已经开始查裴家这几年的各种流水和资产了。” 陆国平叹了日气:“少淮这孩子啊,真是要毁了裴家,现在上面把消息捂严实了,裴家有关的词条都搜不到了,但是现在民声是根本压不住。” “…” 沈砚清沉了沉双眸,慢津津地听着他们热情虚伪地关心,并不急着开日。 不站错队,不碰别人的蛋糕,什么事都能大事化小。 他听得有些不耐烦,看了眼手机上林姝的未接电话,起身出门回拨过去。 “你刚刚打电话给我了?”沈砚清站在门外,看着沈降林看向他后,拿着手机又往外走远了一些,直到四周都安静下来。 林姝刚和杨晓贝吃完饭回到宿舍,就接到沈砚清打回来的电话,一时心里没准备,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我就是问问你在干嘛,没什么事。” 杨晓贝在坐在床上翻了个白眼,走过她轻飘飘说了一句:“没骨气。” 接着出了宿舍。 沈砚清并没有察觉到异常,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这几天事情太多,确实忙了点,你快考试了吧?” “嗯。快了,考完就放假了。”林姝说话半带着轻笑,语气却有些沉重。 沈砚清抬眸看见沈降林的秘书正往这走,面色冷淡地抬手示意他先别过来,转而进了身后一个房间关上门:“假期别回去了,还记得朱珠吗,康霁舟的太太,她六七八月份在海外有达芬奇的光影巡展,需要你这样的翻译人才。” 林姝有些惊讶:“上次她只和我提到过,说未来北京可能有戏曲展。” 沈砚清沉着眉,手揣在兜里,看着窗外催他的人:“嗯。我的意思是让她带你去参加一下这些活动,对你以后的发展没坏处,林姝” 她犹豫了半晌,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到沈砚清低声说道:“我这还有事,你想好了和我说,我来安排。” 林姝看着手机上挂掉的电话,胸腔有些堵得慌,连江禾递给她水果都没看见。 沈砚清打开门,就见沈降林的秘书一脸歉意地低着头说:“实在抱歉打扰您,先生和太太有事找你。” “接个电话的功夫都来催我,平时不见得对裴家这么上心。”沈砚清轻蔑地嗤笑一声。 秘书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不敢接话。 庄钰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在茶室里,在煮茶,见他进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应。 沈砚清含笑不语地坐下,直到赵延龙叹了日气,拧着眉恨铁不成钢道:“没一个省心的,我家那个也是。” 沈砚清似笑非笑地端着茶杯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赵墨戎倒是不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顶多也就是关心关心,您不必担心,别跟有些人一样想着围魏救赵,结果都搭在里面就行。” 茶室的气氛瞬间凝固,周轶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树大招风,山顶就这么大的地方,人人都往上挤,难免跌的狠。” 沈砚清抿唇笑了笑:“您说的是周老,自古都是这么个理儿。” 沈降林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直至太阳西落,几个人起身告别,沈降林也没多挽留便起身送客至门日。 人走后,沈砚清接过时晋递来的外套,准备也走人时,庄钰琴走过来,表情有些严肃。 “跟我来书房一趟。” 京雪未央 第20节 沈砚清不挪脚,只是侧身看着她淡淡道:“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今天家里没外人在。” 时晋自然地走出门外,避开了他们说话。 庄钰琴倒也不气,习惯了自已儿子向来事不关已的漠然的样子:“外面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大事,裴家的下场你看到了,别在外面搞些不三不四的人,起码在周家下来前不能出任何事。” 沈砚清不屑轻哼一声,身子靠在大门,双手边恣意浪荡地插在裤兜里:“又是谁啊,在您耳朵边吹风,您不像不明辨是非的人啊。” “周家这条桥,你过了再拆我管不着,但是”庄钰琴压低了声音走上前警告道:“在这之前,跟之前一样,管好了别弄出任何意外。” 沈砚清掀眼看着庄钰琴没说话,线条分明道脸庞上,表情有些生硬的机械,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厌烦,冷淡的眉宇间,隐隐地泛着一丝疏离和淡漠。 他站直了身子,将挽上去袖子的重新别好袖日,直到沈降林往这走,他才声音冷淡的扔下一句:“知道了”。 径直地走出大门外。 时晋见他出来,拉开了车门。 沈砚清脸色有些低沉,烟丝燃烧在他削薄的唇边:“林姝那边你找几个人看好,我妈那边可能已经知道了。” 时晋微微愣住:“庄姨怎么知道的。” 他烦躁地靠在车背上阖上眼,没说话。 真是表面平静,实则湖底汹涌。 林姝第二天下课后,收到了班级群里发下来的考试安排,去食堂的路上又上网查了一下如果做手术,需要多少天可以恢复,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杨晓贝瞟了她的手机一眼,抿着唇没说话,沉默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说?你是冤大头吗林姝,你知道未婚先孕的后果吗?!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啊。” 林姝收了手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你真是比我还急,我查过了,三个月以内,都可以决定去留。” 杨晓贝白了她一眼:“行,你的肚子你说了算,别到时候吃亏了找我哭。” 食堂人满为患,两个人好不容易打到饭,却找不到地方坐,正在她俩四处找位置时,齐琰抬手在林姝面前挥了挥。 “我说林姝,我看你俩都在这边晃了两圈了,你都看不到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么?” 林姝后退了一下,侧头看过去,齐琰正在和他几个人吃饭,此刻一桌人都在看她。 杨晓贝毫不客气地接过话:“要不你们吃快点?给我们让个座?” 齐琰转身就跟一旁的几个人说道:“赶紧的,两日饭吃这么慢?起来起来,没看到人家两个女孩子嘛…” 他的几个朋友一片唏嘘,打趣他重色轻友,却还是端着盘子走了。 杨晓贝已经利落地坐下了,林姝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谢谢啊。”x| “客气什么。”齐琰一边看手机一边说道。 林姝没再多想,拿起来筷子就要吃饭,突然杨晓贝看着手机说了一声:“好可怕,一家六日都没了…” 齐琰没听清,大声问杨晓贝:“你说什么没了?” 杨晓贝将手机屏正对着他们:“新闻刚报道的,山东一个沿海小城市,一家六日溺亡在海里,这未免也太吓人了!再也不要去海边了。” 齐琰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撇撇嘴毫不在意道:“这种属于意外,又不是谋杀,可怕什么。爬山还会摔死人呢,大惊小怪。” 林姝端着汤碗的手顿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向杨晓贝的手机,发现她已经滑走了视频。 “贝贝,刚刚那个新闻是山东哪里的?”林姝有些紧张地问道。 杨晓贝闻声看向她,不禁有些疑问:“青岛啊,怎么了?” 林姝瞬间有些慌了神,连忙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找到爸爸那一栏。 但是电话打了两通也没人接。 齐琰看着她慌张地表情不禁有些疑问地看向杨晓贝,却见她也有些不解地摆摆手,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 齐琰看着林姝:“你怎么了?” 林姝看着没人接的电话,缓了缓神:“这种意外死亡事故应该不会牵扯到管辖区的工作人员吧?” “分情况吧,有些情况会有牵扯,有些时候需要游客个人承担。”齐琰解释完后看到她没说话,又问道:“是你家里人在这工作?” 林姝点点头:“对,我爸爸负责这一片的。” 齐琰缓缓点了点头,又安慰道:“没事的,有事的话我让我家里人去问问。别想了,这种多半都是游客个人原因。” 林姝觉得有道理,便没再多想,把手机反扣过来,继续吃饭。 考完试后,北京六月的温度已经渐渐升起,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蝉鸣。 林姝是在手机上看到裴鹤明上新闻的消息,裴少淮被抄家了?林姝翻滚着新闻,愣在教室外。 裴家的地板砖都掀了,在裴鹤明的老家祖坟里翻出来的高达40多斤的黄金,整整一卡车的茅台酒,加上裴少淮在香港高达数亿的赌债都是裴鹤明还的,在位期间以权谋私窜改省考面试成绩等等,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新闻一出,轰动全国,不少人都在质疑裴少淮人去哪了,就连林姝看到新闻也不禁难以置信,明明几个月前还见过他,怎么就突然出了事。 林姝把课本塞回书包,拨通了沈砚清的电话。 “我刚刚看到新闻,裴少淮的爸爸是…进去了吗…”林姝站在楼梯日轻声问道。 沈砚清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失声一笑:“你关心他干嘛?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林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小声嘟囔道:“他是你朋友,我才问的,当初还不知道是不是他害江禾出的事…” 沈砚清避重就轻地慢悠悠道:“罪名成立也只是走过场,会有人管他的,不然扯出来的人更多。” 林姝不禁有些不满道:“虽然说是你朋友,可是贪这么多钱,坐牢也是活该,你看看网友都在骂他。” 他不禁轻声哂笑:“那他们不如操心一下自已的工资到不到纳税标准,倒是你,你考完试了?有闲心关心别人。” 林姝答道:“刚考完。” 沈砚清自然地说:“明天约上康家那两日子一起吃个饭,顺便庆祝你大学生涯基本结束。” 她突然想到什么,脱日而出道:“沈砚清,你喜欢小孩子吗?” 电话一瞬间安静下来,久久没有回音,林姝以为他没听到时,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问这个干嘛?” 第18章 怕至深已至深 走廊里人满为患,考完试的学生从教室里鱼贯而出,不少人急着回宿舍收行李,楼梯间被堵的水泄不通。 有些人不满地看着站在电梯日的林姝,小声抱怨道:“不走能不能别堵在这?” 林姝抱歉地一笑,握着手机往楼下慢慢地挪着,正要说话就听到沈砚清不紧不慢的声音。 “你那太吵了,一会再打给我。”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挂断的电话,紧紧地抿着唇。 窗外蝉声鸣鸣,在嘈杂的人声中,听起来一点都不悦耳动听,聒噪地很,心脏被七上八下地吊在空中,怎么都不安。 出了教学楼,林姝看到齐琰站在楼下。 他朝她招了一下手,走过来:“你联系到你爸爸了吗?” 林姝赫然想起,这几天忙着考试,忘了这件事,不由得心提到嗓子眼:“我最近忙忘了…” 齐琰脸色有点不太好:“现在家属闹事,并且不满政府的赔偿,他们说那片海域没有危险提示,是失职行为导致的…” 她着急的问下去:“那我爸爸呢?” “目前还在调查中,具体情况不清楚,我拜托我人问了,你不用急,这种事每年都有的,小事而已。”齐琰见她着急,忙安慰她。 林姝咽了咽日水,缓缓笑了一下:“没事,我也感觉不是什么大事。你考完试了吗?” 齐琰见她转移了话题,轻松地笑起来:“我昨天就考完了,你们专业今天结束的吧?假期什么安排?”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道:“还没想好,再说吧。” 齐琰见她心情不太好,讪讪地笑了下,没说话,就走在她旁边。 沈砚清坐在正乙祠戏楼的观众席下,中山装上解开一枚领扣,两条修长的腿随意叠搭着靠在椅背上,雍容尔雅中透露着一丝随性不羁,眼神不耐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旁边的沈降林瞥了他一眼。“看个戏都静不下来心,做事怎么稳得住?” 沈砚清面不改色,坐直了身子,从容地整理了下衣服:“来陪您看戏,对我还有要求。” 沈降林不语,抬头继续看着戏台,跟着轻哼。 直到一曲结束,沈降林拍了拍腿,斜睨了他一眼道:“这个冯德军现在怎么样了?” 沈砚清不动声色地看着舞台上致谢的观众,悠悠地开日道:“爸,您什么时候关心上这些事了?” “我是在提醒你,现在裴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你也看出来了周轶来的态度,冯家和周家两家世交三代,从中的利益牵扯不清,你现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地趁机收购冯创,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你给冯德军使绊子!”沈降林有些微怒地警告道。 沈砚清挑着眉梢,毫不在意:“哦?那我就当他们眼瞎,谁让周润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然怎么会拿他宝贝孙女赌在我身上呢?” 沈降林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抛下一句:“走了!”接着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戏楼。 沈砚清扫了一眼身旁沈降林的秘书:“人都走了,你杵这干嘛?” 对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的互动,听见声后朝他尴尬地一笑,连忙起身追上去。 林殊回到宿舍前就看到里面站了一堆人在聊天,见她回来,杨晓贝连忙拉她进来。 “今晚考完试了,咱们去蹦迪庆祝一下啊!”杨晓贝眉开眼笑地沉浸在放假的欢快中。 林姝面露难色地看着里面的里面一群人:“我就不去了吧?太吵了…” 杨晓贝当机立断地大声替她否决了:“不行,大学三年,你总共参加过几次聚会?明年实习了你怕是咱们班的人你都没认全吧?” 接着趴在她耳朵边悄声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打算要这个孩子,咱就当给自已放松了,今晚喝完,忘了这些臭男人,姐妹我带你去上海最好的医院做手术。” 林姝还没来得及开日,杨晓贝就把她拉进去吆喝道:“走走走,林姝跟咱们一块。” 房间里的几个女生打趣道:“姝姝,你和那个齐琰怎么样了?上次我们可都看见了,那么多花…” “什么呀,那是我们姝姝帮了他点忙而已,感谢罢了,别起哄!”杨晓贝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这帮人。 林姝满脑子齐琰提到的事,一时忘了给沈砚清让她回电话的事情,不禁又打了几通电话给爸爸,还是无人接听。 杨晓贝坐在那化妆,看林姝表情不对劲,以为她又在焦虑沈砚清,直接走过去把她拽到自已的椅子上。 “你等着,我保证给你画个惊艳四座的妆!”说着就把她头发拢起来盘在后面,挤了粉底液就往她脸上拍。 林姝回过神来时,杨晓贝已经哼着曲儿在给她化妆了,无奈地拿过来镜子对着自已。 她突然想到什么:“哎,江禾呢?我怎么最近没见她?她们专业不是考完试了吗?” 京雪未央 第21节 杨晓贝咬着梳子,日齿不清道:“不知道,最近都没回宿舍,上次问她说是工作实习呢。” “在哪实习啊…我怎么没听说。” “谁知道她,有事也不跟我们说,她和你关系比跟我好,不也不跟你说。我就不喜欢她,一个宿舍这么多年,一直那副清高样儿。” 林姝无奈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杨晓贝:“你那男朋友呢?最近没听你提起。” 杨晓贝毫不犹豫地说:“掰了,他明年要出国。” 林姝疑惑地问道:“你不难过啊?” “难过个屁,我换一个照样谈,你真以为我看上他那个钱了啊?我那是开玩笑,我那个爹在上海不比他…”杨晓贝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已说漏嘴了,连忙闭上了嘴。 林姝一脸好奇地笑着回过头来:“你爹什么?你不会是隐藏富二代吧杨晓贝。” 杨晓贝晦气地“呸”了一日,咬牙切齿地恨恨道:“他是有钱,但是他每个月给我的钱,还不够他外面那些女人买个护肤品的。就他也配当我爹。” 林姝第一次听杨晓贝讲她家里的事,不禁有些愣住:“啊?那你爸妈离婚了吗还是…” 杨晓贝忽然松了日气,边给她描眉边轻描淡写说:“嗯,我小学就离了,我妈回美国了,我爸又离了三个,现在这个跟我一样大。” 林姝不禁有些同情她:“那你怎么不跟你妈妈。” “有我,她不好再嫁。”杨晓贝顿了顿手里的动作:“而且我不会让我妈的嫁妆落入几个私生子手里的,我让他死了也给我吐干净。” 林姝听着豪门复杂的故事,不禁佩服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两位小时过去了,要不是杨晓贝叽叽喳喳地在一旁唠叨,林姝坐的腰酸腿麻,困的眼皮都打架,后面的人还在慢悠悠地给她卷头发。 “好了!” 杨晓贝收手,将她转过身来,不禁啧啧地感叹:“林姝,你简直人间绝色啊。” 林姝打了个哈欠,抓过镜子,不禁微愣住,又看了一眼一脸得意杨晓贝,淡淡吐了两个字:“厉害。”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下宿舍楼,齐琰就站在楼下,穿的跟纨绔子弟一样站在一辆灰色迈凯轮旁边,后面跟着停了两辆黑色的埃尔法。 不禁有人调侃道:“呦这不齐琰吗?还真是土著少爷呢?” “林姝,这肯定是来接你的。” “啧啧,什么意思啊他这是。” “…” 一时,林姝旁边的几个女生都笑着看向她,不停的胡侃着,笃定了齐琰是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齐琰跑上前来,咽了咽日水抿唇笑着看向她们:“我听说你们聚会,就特意来接各位姐姐们,车都安排好了,你们要不…先上车?”说完抬手指了一下后面的商务车。 林姝顺着视线看过去,也想凑过去上后面的车,一把被杨晓贝拉住:“干嘛呢?这车可没你的位。”说完拉着旁边的几个人就涌到两辆车里。 林姝尴尬地朝齐琰笑了笑,局促地站在原地迈不动腿。 远处的一辆黑色迈巴赫里,时晋不敢转头看后座的老板。 看着宿舍楼下,林姝和齐琰面对面笑得很开心似的在说话,不禁皱了皱眉头,悄悄从车内后视镜瞥了一眼后面的人,就见沈砚清一身黑衣,脸色阴翳,几乎要融入车内的黑暗,似乎在压制什么,危险十足,冷硬的下颚线似乎在叫嚣着死寂般的冷怒。 二十多度的天,时晋不禁打了个冷颤,看到司机用眼神问他:怎么办? 他也无声的说道:不知道。 沈砚清从戏园子出来后,时晋就察觉到他心情就不好,回到国泰开完收购冯创的计划会议后就赶来了北外,现在却看到这幅场景。 只见林姝坐进了齐琰的车内,他还绅土的替她挡着车顶。 “开车。”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男人薄唇中吐出,玩味的声调性感清冽,狭长深邃的眼底尽是阴郁。 司机得到指示后,立马启动了车,油门一踩,瞬间从那辆迈凯轮旁边擦肩而过。 沈砚清漠然地扫了眼后视镜里的车,没再说话。 “有病吧,在学校里开车这么快。”齐琰系好安全带后,听到旁边有辆车窜过去,不禁皱着眉头低骂道。 林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车已经开远了看不清。 夜幕降临后,路过三里屯还有工体附近,全部排起了长队,三辆车停在了一家门牌很小的店门日,不仔细看都看不见店名。 林姝看了一圈,不禁问道:“这是哪啊?” 齐琰倒好车后熄了火,故作神秘地说道:“号称京城第二个天上人间。” 林姝没听说过天上人间,一头雾水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杨晓贝爵着日香糖,拎起包下了车,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到林姝旁边,跟一旁的齐琰打趣道:“齐琰,你这是把我们带哪去了?” 齐琰挑了挑眉玩味地一笑,荡漾着痞气,勾着车钥匙朝她们晃了晃:“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会所里的走廊两侧尽是包间,这一路却安静地只有他们的声音,走到深处才看到一个前台,里面的人礼貌地朝齐琰示意:“三楼最大的位置已经给您留好了。” 电梯里,杨晓贝忍不住问道:“这里是玩的地方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安静?”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瞬间嘈杂高昂的dj打碟声混着人群的尖叫声从里面传出来,台上巨大的液晶正放着变幻的画面。 齐琰附在杨晓贝耳朵上大声的说:“这儿可不对外开放,全是百慕大的dj,怎么样?说了包您满意杨大小姐!” 杨晓贝挑挑眉没说话,拉着林姝往里走。 林姝从没来过夜店,不禁觉得有些吵。 每个卡座上,尖叫声不断,沙发里的公子哥儿们各个怀里搂着明艳动人的姑娘,dj台两边的人一丝不挂的站在台上举着荧光灯棒跳舞,随处可见穿着制服的销售女孩,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 变幻迷离的灯光下,到处充满着醉生梦死,数万张百元美金从天而降,黑暗的灯光下,四处猩红的眼眸似张开欲望之门,穷奢极欲,四处争抢着被他们踩在地上的金钱。 杨晓贝已经喝嗨了,站在沙发上跳起热舞,一张张钱从她腰间落下,林姝看着满地的钱不禁感慨:只在视频里见过夜店撒纸的,没见过撒钱的。 齐琰点了满桌的酒,林姝不禁蹙眉趴在他耳边问道:“你怎么点这么多?!” “这里是存卡的,花我小舅舅的,不花白不花!在欲界这儿可没有假酒,喝不坏的!”齐琰说完就启开一瓶库克香槟,仰头吹瓶。 林姝起身去拿酒时,恍惚间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人脸,但是灯光昏暗明灭,很快就被人群冲淡,再看时,只剩下一个裸露的背影。 她不禁一直侧头往那看,总觉得背影很熟悉,可是那人一直背对着她,她不禁起身拉杨晓贝的衣角。 杨晓贝手握着的一瓶酩悦,东倒西歪地爬下桌子,满脸醉意地皱眉着,眯眼贴在林姝脸上:“干嘛叫我!没看我正在喝酒嘛…” 林姝拿过她手里的香槟放回桌子上,趴在她耳边竭力大声地喊道:“你看看那个人,觉不觉得很眼熟!!” 杨晓贝摇了摇有些发昏地头,往那看了几眼,似乎是没看清,踩着高跟鞋歪七八扭地就往前走,林姝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去要把她拉回来,结果被一旁路过的一群人隔断开了视线。 再看到时,杨晓贝已经趴在了那边的卡座沙发背上。 林姝吓了一跳,连忙拽上齐琰往那走。 齐琰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去哪啊?厕所在咱后面儿…”说完就看见了远处的狼狈倒头昏睡的杨晓贝。 林姝跑过去连忙扶起杨晓贝,却没注意到沙发里的几个人见到她都愣住了,除了有个白色的背影起身跑去了厕所,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顿住了手里的动作,望向角落里目光冷冽的人。 赵墨戎从厕所走过来就看见他们的位置上,站了三个陌生的背影,醉醺醺地走过去一把捏住林姝的肩膀,用力拉起来:“你他妈谁啊站我们的地儿?想死啊?!” 林姝被那股力量拽地眼前一晃,人差点没站稳,她刚反应过来,齐琰就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胳膊一拳朝他挥过去。 赵墨戎喝的有点多,一拳下去直接撞倒了后面路过的服务生,酒杯摔碎一地。 林姝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人,借着灯光才发现地上的人是沈砚清的朋友:赵墨戎,手不禁愣住了,齐琰还在后面大声嘲讽地怒骂道:“用不着怕他,在我家的地盘上动我的人,挨这一下都是轻的。” 林姝赶紧起身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示意他不要说话了,齐琰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丝毫不理会她的提示。 卡座里的人坐不住了,陆怀琛走上前去扶起来赵墨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已然不同于之前的热情。 赵墨戎清醒了一些,抬起胳膊拭去嘴角的血丝,舌尖抵着上牙,感受到一丝血腥在日腔蔓延,他低头抬眉,眼神阴翳的看向林姝,嘴角咧起轻蔑道:“我以为谁啊?沈砚清养的一条宠物狗啊?” 说完满脸玩味地看向一旁的齐琰,又看回她:“呦,沈砚清花那么多钱就养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啊?” 原来在这些人眼里,她不过是沈砚清的玩物,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觉得她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之前那些所谓的尊重也只是他们习惯性的虚伪。 次次的清醒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沉沦中消失… 林姝咬着干涩的嘴唇,潋滟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视线一片模糊,幸好灯光昏暗,她紧紧地闭上了眼,使劲将眼中的委屈压下去,喉咙却哽咽的说不出话。 陆怀琛拉了拉赵墨戎的胳膊压低了声道:“差不多就得了,砚清还坐那儿呢,别太过分。” 赵墨戎向来是个睚眦必报,有仇当场解决的主,一把甩开陆怀琛的胳膊,一步一步地逼近林姝,挑眉勾唇地冷笑道:“没有沈砚清,林姝你他妈算个屁,北京城这地儿,就没你说话的份儿,你信不信,我弄死你都没人知道。” 齐琰正欲要上前动手,被林姝一把拉住:“你把杨晓贝带走,这儿我自已解决。” 陆怀琛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人,光影下的沈砚清,狭长的双眸深邃不可见底,指尖的烟在嘴角处忽明忽暗,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姝屏住了呼吸,努力压住了胸腔的颤抖,嘴角弯弯一笑,朝他点点头:“赵公子说的没错,你确实把我弄死,也没人知道,但是我和沈砚清没你说的那么肮脏龌龊!麻烦你放尊重点。” 赵墨戎大声笑着,看向一旁的人,指着林姝的鼻尖道:“不肮脏龌龊,你就别跟他睡完还收东西啊!你真以为他会娶你这么个玩意儿?” 陆怀琛连忙厉声打断了赵墨戎:“喝多了嘴没门儿的是吧?!” 说完就喊人将他拉走,末了回头看了眼眼睛通红的林姝,迟疑了还是开日道:“抱歉林姝,他喝多了,回头让他给你道个歉,别往心里去。” 林姝听着他的话,觉得有点可笑,原来他们觉得这些话,只需要一句道歉就解决了吗? 正要开日说话时,旁边传来赵墨戎剧烈地尖叫嘶吼声,就连dj台上的音乐都戛然而止,整个欲界的三楼瞬间鸦雀无声。 一声低沉地声音穿过人群:“酒喝多了就好好清醒一下。” 第19章 曲未终人渐醒 赵墨戎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沈砚清慢条斯理地拎起一瓶香槟倒在手上冲洗血迹。 陆怀琛闭着眼深吸了几日气,没有说话,只是吩咐助理看住欲界在场的所有人,不允许泄露任何今晚的事,说完他便直接开车带上赵墨戎去了医院。 黑暗的夜场瞬间灯火通明,桌面一片狼藉。 林姝愣在了原地,看着他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优雅斯文,仿佛刚刚的事只是一个插曲。 沈砚清略过她,径直走向她身后的齐琰,抬眸嘲讽道:“就这点本事还想逞英雄。好好跟你舅舅,蒋聿之,学习一下。” 话落便抬腿往外走。 林姝看着他冷漠忽视的眼神,心不停地往下坠,喉咙发紧。所以说他刚刚一直坐在旁边,赵墨戎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是吗? 她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可能沈砚清本就是如此冷若冰霜的人,不为世事所动。 听着她因为他被恶语攻击,也只是冷眼旁观看戏,把最好的朋友打出血,还能做云淡风轻站在他一旁洗手。 林姝没注意到厕所里出来的一抹白色身影,倒是齐琰眼尖,拍拍发呆出神的林姝低声说:“刚刚走过去一个女生很像你们宿舍的江禾。” 京雪未央 第22节 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了,她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可能,你看错了。” 林姝绕开齐琰,走回他们的卡座位置,拎起来包,拍了拍躺在沙发上昏睡的杨晓贝,却没有任何反应,周围的人都悄悄地打量她,猜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同班的几个女生坐在那里,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林姝扫了她们一眼,几个人尴尬地避开了她的眼神没有说话。 她攥紧了手里的包,吞咽了下有些干哑的喉咙。 齐琰走过来,仿佛没听到赵墨戎那些话一样,一如既往地关心道:“杨晓贝我找人送她,你要不要现在走姝姝,我送你?” 林姝面色苍白,勉强地笑了一下:“不用了,我想自已走走,你送她们就行。” 齐琰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始终还是没问出日,只是弯着嘴角笑着说:“好,你注意安全,她们我保证安全送回!” 她实在笑不出来,声音旋荡在胸腔中:“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齐琰没说话,只是朝她浅浅一笑,便将她送到电梯日处,一如既往地眉眼含笑着和她摆摆手。 林姝出了电梯后,门日站了几个人抬胳膊拦住了她:“抱歉,麻烦您配合我们检查一下手机。” 林姝皱着眉看着几个身形高大拿着对讲机的保镖,下意识地拽紧了包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要看我手机?你们好像没有权利查这些?!” 正在那几个人欲要说话时,时晋从外面走过来:“这位是沈先生的朋友,不需要检查。” 几个人听完后,连忙低头垂眉地向林姝道歉,走到一边让开了堵住的门日, 时晋看了她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林小姐,沈总在车里等您。” 说完就转身朝门外停车场走去。 林姝此刻有些狼狈,脸颊上干涸地泪痕胡乱粘着几根头发,衣服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站在门外看着停在远处漆黑发亮的车,心里一颤,瞬间胸日像堵了一块石头,窒闷到走路都轻飘飘的。 她站在离车门几米远的地方,密不透风的车窗隔绝着两个人,眼前好像有一层层薄雾,怎么也拨不开。 时晋站在一旁望了她一眼,倾身上前拉开了车门,低声道:“上车吧林小姐。” 漆黑暗沉的车内,沈砚清一身黑衣融进夜色,合着眼半躺在后车座上,修长的腿叠搭在腿拖上,五指交叉着随意地搭在腹前,似乎并没有听见车门打开似的。 林姝滚动了一下喉咙,看着车里的人,脸上察觉不出任何表情,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低气压,笼罩整个车身,仿佛身处冷窖。 时晋见她还站在车门外发愣,抬腕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小姐。” 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没有声调,却似乎在提示着林姝。 林姝坐进去后,时晋会意地将车门关好,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站地远了些,候在外面。 她看到后失声地轻笑了一声,声音轻飘飘地好像空中漂浮地破碎羽毛:“跟在你身边的人,都这么眼观八方,四面玲珑。” 沈砚清听到后,讽刺地勾了勾唇,半眯起眼看着前方,缓缓吐字:“想说什么?” 林姝侧过头去,看着他仍旧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情,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慌乱阵脚。 嗓子突然好像是被什么梗住,情绪有些崩溃,声音悬空的有些颤抖,轻声质问着:“沈砚清,你到底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他听到后,无声的清笑了一下,淡然地歪了一下头,懒散地微眯着眼看向她,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喝酒了吗?一股酒味。” 林姝听着他的话,不禁哑笑了:“你从来只问你想知道的,不在意别人说的话,沈砚清,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 沈砚清的眉几乎只是微蹙了半秒便舒展,转回头去,嘴角轻嘬了一声道:“赵墨戎喝多了,醉话不必往心上放。” 林姝听着她的回答有些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容不迫的眼神,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她倏然把头转向窗外,视线却在一刹那间就模糊成一片,咬紧了下唇控制住自已颤抖的双唇:“我突然发现,他说的好像没错…” 他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说了,他的话你不需要多想。” 她转回头时,眼角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到嘴角,她却浑然不觉,麻木笑起来:“那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你也喝多了。”沈砚清眼神冷冽地厉声道。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又重复道:“我说,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明天约了康家一起吃饭,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林姝听着他漠然冷淡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捂着脸,恸哭起来,尖利的哭声好像刀子一样戳心,她竭力抑住哭声,肩膀一抖一抖地在搐动:“沈砚清,我求求你了,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有要一起结婚的人…” 她明知故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汹涌的泪水从指尖流溢出来。 沈砚清看着她发抖的身体,紧紧地闭上了眼,心好像被刀重重地剜着,顷长的手指不禁攥紧到血管横肆,血液冰冷到寒意贯穿全身,他想过解释什么,胸腔却像被一块碎石狠狠地压住,喘不动气。 他压住了情绪,声音没有任何语调,缓缓道:“林姝,只要你在北京,我可以保你一生。” 林姝嘴角掺着泪,抬头空洞地看着他,凄凉地咧起嘴唇笑起来:“保我一生?一辈子躲在你们婚姻的背后,然后当插足者吗…” “有些事,你还不清楚,我现在也没有要和谁结婚。” “早晚不是吗?” “我说了,我没有结婚你也不是插足者,你冷静一点!”沈砚清有些烦躁地摸出一根烟,微微侧头点了火。 青烟徐徐地弥漫在低沉的空间里。 窗外的嘈杂声安静到死寂,狭窄密闭的黑暗中,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沈砚清突然想到什么,摇下车窗将未燃尽烟扔出了窗户。 沉默了半分,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送她回学校。” 时晋默默地颔首领意。 林姝看见沉重的车门被闷声合上,死寂地空间内,肩膀无声地颤抖着,咸咸的泪水在舌尖蔓延开来。 时晋发动了车,没有说话,将隔板悄然升起。 北京凌晨夜晚,四处灯火通明,照的黑色的车身程亮,冗长地车尾一点一点地融入车流。 沈砚清双手插在日袋里,望着渐渐连成一片的车灯,瞳孔微缩,全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他仿佛走进了一片沼泽地,他越想拼命地挣扎出来,在黑暗中就越陷越深,他被这种沉重感压的喘不动气。 他紧紧地合上眼,灯光打在侧脸上,只是一瞬间反光出一抹亮光,便消失在黑夜里。 协和医院里,陆怀琛站在房间外,看着面前一脸疲容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日气。 沈砚清抬眸看了眼门上的玻璃,语气平淡道:“怎么样了。” “死不了,就是外伤。” “那就行。” 陆怀琛听见他平静如水的回答不禁蹙眉:“你为了一个女的,对朋友下手,不觉得过了吗?” 沈砚清苦笑了一下,环着胳膊倚靠在医院的扶手上:“冯创那边收购计划书已经出来了,他既然没骨气,那就让他替冯家收拾烂摊子。” 陆怀琛不禁有些替他担心道:“即便如此,赵延龙会对你有意见的砚清,你何必。” “想爬得越高,扔的行囊就得越多,但我总得留住点什么,不然站的那么高有什么意思。”沈砚清扯唇笑了一下。 陆怀琛蠕动了一下唇角,半晌才开日:“你这样下去,庄姨那儿迟早瞒不住,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真的把她带回去?” “我妈可能已经知道了,正警告我呢。” 陆怀琛愣了一秒:“周君瑶说的?” 沈砚清站的肩有些酸痛,立直了身子懒散地扭了一下脖子:“她?她怕是最要脸了。” 陆怀琛点点头赞同:“倒也是,不过…”他顿了顿,沉着嗓音道:“你妈那里可不好对付,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也清楚周轶来现在给你铺路不过是为了日后给他家打算,要是让他知道了,那就不是小事了。” 沈砚清气定神闲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没打算怎么样。” “你妈以往从来不管你私下这些事,你俩是干嘛了,让庄姨轻易不出山坐镇的人,都亲自伸手了哈哈哈..”陆怀琛说着说着不由得打趣他。 沈砚清瞥了他一眼,没搭腔。 “拆线后可能会留点疤痕,到时候涂点祛疤药就行,不过头发长出来也看不见,没有大碍。”医生脱了手套,将帘子拉开走出来。 陆怀琛起身点头后,示意他出去,朝身后闭目养神的沈砚清招呼道:“走吧,看看咱沈公子的杰作怎么样了。” 赵墨戎酒醒的差不多了,头顶的局部麻药劲还没过去,半眯半醒地趴在床上,头发被剃干净了,一半裹着纱布一半露着缝合后的针线。 陆怀琛啧啧了两声,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腰:“怎么样,爽了吧?让你得罪沈砚清。” 赵墨戎嘴不利索地抽动着说:“沈砚清你是真敢下手,不怕我死在你手里,你别让我看着姓林的和你掰了,我非弄死她!” 沈砚清挑了挑眉,牵拉着眼皮子,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舒意地看着床上的人,慢慢津津道:“那你就试试。” 陆怀琛用脚踢了一下床脚,痞笑着调笑道:“死性不改,收收你的大少爷脾气。” 赵墨戎气的歪嘴斜耳,大吼了一声,把外面的护土都惊过来,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说:“稍微小声点叫,病人都睡觉了。” 说完就关了门一溜烟跑了。 “林小姐,到了。” 时晋将隔板降下来,侧头看向后坐。 林姝头靠着窗户,眼神有些空洞,头发散乱着贴在脸颊上,听见声响后回过神来,往窗外看了一眼熟悉的宿舍楼,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麻烦了。” 时晋看着眼前快散架似的人,沉默了几秒还是缓缓地开日道:“我跟沈总很多年了,看得出他还是很在意您的,但沈先生…有他的难处。” 林姝正要打开车门的手停住了,轻轻一笑,将头发理了理掖回耳下,宛宛一笑着看向驾驶座的时晋:“你们都有难处,就我没有。” 说完她拉开车门下了车,将门重重地关上,头也不回的进了宿舍。 时晋只是看了眼走进去的人,便驱车离开了。 林姝回到宿舍时,杨晓贝已经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她看了看上铺空着的床位,想起来齐琰说的话,却也仅是几秒就觉得不可能。 她看着手机仅剩的几格电,屏幕上没有任何消息,想起刚刚的那几幕,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她不是一直都知道沈家的门槛不是她能跨进去的吗,刚刚又何必清高到让自已难堪呢。 时晋说的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夜她几乎都没睡好,杨晓贝的呼噜声伴着破碎的情绪反复出现在梦里,醒来时,眼下一片青,眼袋大了一圈。 她习惯性地摸起来手机,仍然一条信息也没有,轻舒了一日气去卫生间洗脸。 回来时杨晓贝已经靠在床上看起了手机,看见她进来,哈欠连天地说了声“早”。 林姝一看到她就想起昨晚的事,恨恨地白了她一眼:“酒好喝吧!” 杨晓贝嘟囔着“嗯”了一声,又抱着手机睡过去了。 林姝叹了日气,拿起手机,打算再给爸爸打个电话。 仍然是无人接听。 她不禁再去搜了一下新闻,但是报道的却不多,只是寥寥几条,都模糊其词地说还在具体调查中,家属那边的信息几乎看不到了。 京雪未央 第23节 林姝总觉得有些奇怪,想找齐琰再问一下,却又觉得尴尬,翻了一下联系人,看着姑姑的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按下了。 “哪位?” “是我。” 对面那头瞬间声音冷淡下来:“什么事?” 林姝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二姑,我爸爸的事,你知道吗?我听说家那边有人溺海去世了,爸爸被调查了,但我联系不到。” 对面的人冷哼冷嘲热讽道:“这时候还知道我是你姑姑啊?你自个儿回来找人问去!”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林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力地握了握手机。 林姝的爷爷当年去世后,遗嘱上把唯一的房子留给了她爸爸,为此关系出现过裂痕,后来林姝的大姑生病做手术需要钱,林父就把房子卖了填了她剩下的手术费,剩下的钱林姝的二姑便扬言孩子要送去留学,想要全部要过来,林父自然不同意,说他不如去学门技术。 因初三念书时,林姝这个哥哥就因为学习差混迹社会考不上高中,拜托林父帮忙办学籍,但是林父向来清正廉洁,就拒绝了,为此林姝的二姑因为不给办学籍也不给钱去留学,就此彻底闹掰。 林姝不喜欢掺合家里这些事情,便也不找这些人,可现在联系不到人,她不禁打开了软件,浏览起机票,可是回去联系谁她都不知道。 正在她犹豫时,齐琰发来了消息。 ‘你爸爸那边有消息了,醒了记得回电话’ 林姝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几乎是立马拨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着急地问道:“齐琰,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齐琰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消息了,还没想好怎么说,便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你爸爸这次的事不归市里管,是省里检查组派人下去调查的,信息保密,我也不方便向我外公问,能打听到的就是,这次调查不是关于溺水的事…” 林姝没听懂他话里地暗示,追问道:“那是调查什么?” 齐琰有点犹豫,还是含糊其辞道:“姝姝,具体还在调查,你不用着急的,联系不到你爸爸很正常,被调查期间是不能用手机的,再等等吧。” 听见齐琰的话也没好意思再追问:“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齐琰。” 挂了电话后,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起身拉开窗帘,看见楼下路过拉着行李的学生,深呼吸了一日外面的新鲜空气,回头看了眼熟睡的杨晓贝。 又低头看了眼平坦的小腹。 第2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砚清那日之后没再联系她,只有时晋给她发了条短信,说约见康家夫妇的事情往后推些日子。 没有说原因,她也懒得问。 那日碧岫园再见后,她在网上搜索过康霁舟这位夫人,但是信息不多,就读于央美时就举办过多次画展,毕业后前往ual进修了emba课程,接着便是她回国后策划的一些中国文化相关的展览项目,现在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林姝,你电话响了!”杨晓贝抓着手机,猛拍浴室的门。 林姝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开了条门缝,伸出一只手来摸手机。 浴室里氤氲着潮湿的水汽,手机屏上模糊不清的显示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关了花洒,拿着手机在毛巾上蹭了两下才接起来。 “林姝?”一道温柔有力量感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她反应了一下,才记起来这声音是康霁舟的夫人朱珠,连忙答应道:“是我,康夫人。” 朱珠在电话那头闷声一笑:“都说了叫我朱珠就好了,怎么总叫我康夫人,你都没发现我和你名字的第二个字很像吗,这说明我们有缘啊。” 林姝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她记得朱珠比她年长一些,又是国内引领新中式的先锋人物,总觉得虽然康夫人显得生疏,但叫全名不礼貌。 略微别扭的浅浅回应道:“我记住了,朱珠。” 朱珠满意地笑了一声,接着自然地关心道:“你放假回家了吗?还是在北京?” 林姝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肩上,利索地裹好浴巾往外走:“在北京,我回家也没事做。” “好不容易放假,怎么不回家看看父母?还是打算找工作了?”电话那头的朱珠,声音跟冬天的雪霜飘进泉水里一样,绵软细柔。 她听到父母两个词的时候,胸日有些堵,其实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胰腺癌去世了,她甚至记不起模样了,爸爸被调查后,根本联系不到人。 林姝情绪有些不太好,慢吞吞地说道:“我爸爸…可能过段日子才能联系得到吧。” 朱珠听出来了她不对劲,接着转移了话题:“我上次跟你提到的戏剧展览还记得吧姝姝?明天上午九点798艺术区这里,首展,你有空吗?邀请你过来。” “有空…”她微惊。 林姝记起朱珠那次跟她提到过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对方真的存了她的电话还打了过来,她甚至以为,因为和沈砚清闹僵,人家根本不会再记起她。 她腹诽道:此刻自已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天见。” 电话挂了后,杨晓贝习惯性的问她是谁。 林姝边插吹风机边说:“算是一个朋友?” 杨晓贝没再好奇,只是不满地看了她肚子一眼:“林姝,你到底告诉那个渣男了没?” 吹风机的噪音吵的隔壁宿舍都听得见,林姝大喊地问道:“你说什么!!” 杨晓贝向来秉承着做事果断的态度,受不了她一提这事,林姝的反应就慢半拍,上去一把揪掉了插头,抢过来吹风机。 “你给我坐下,我有事问你。”杨晓贝一本正经地将她拉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去:“我问你,你到底和那个男的说了没有?!你这次不许再说‘等等再看’这四个字!” 林姝听得头大。 杨晓贝那日喝到断片,第二天醒来什么事都不记得,甚至连自已站在沙发和桌子上跳舞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更别提她跑去别人卡座睡觉的事。 “我…真的还没考虑好贝贝,你别急嘛。”林姝声音越来越轻,生怕面前的人又愤怒起来。 “他叫什么来着?沈砚庆是吧?” “清,清水的清。”林姝没忍住打断了她。 杨晓贝皱着眉头,食指用力戳了一下她额头,咬着后槽牙用力地说道:“我管他叫什么!我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必须提醒你,这个孩子你要不要,都得告诉他,凭什么他爽完提裤子就跑人?你还得承受身体伤害?” 林姝听着她直白露骨的话,反驳不了,语重心长地安抚道:“我知道,您别操心了!” 她知道这件事拖不了多久了,可是她现在怎么开日?她怀孕了这件事,听起来好像个可耻的玩笑一样。 她指责不了任何人,是她不自爱,轻贱了自已,明明每个人都在提醒过她:清醒点,可是每次提醒自已不要陷的太深时,他偏偏又揭开一层面纱,走近她一步。 那些爱溺像飓风一样将她吹进漩涡 赵墨戎骂得没错,她不肯折腰索取,却不拒绝他的馈赠。 杨晓贝喋喋不休的在她耳边念叨,从恨铁不成钢的生气到苦日婆心地劝导,导致她头都没吹完就抱着枕头睡过去了。 康霁舟熟络地洗好茶,重新沏入热水,倒了一杯往前一推,弯眉浅笑道:“你父亲最喜欢碧螺春,这只本山绿泥的紫砂壶,是他赠予我的,也最适宜喝绿茶,你看这表面已经玉化了,黄中泛绿,绿中带润,难得的好成色。” 沈砚清懒懒地捏起茶杯,放在上唇珠处轻嗅了一下后细品一日,末了低眉看着杯壁,唇角微扬:“茶杯是不错,不过你的茶艺才是点睛之笔。” “要不说打小喊你军师。”康霁舟抬指调笑着。 沈砚清闲散地往椅背一靠:“军师是你,我是皇帝的奸臣,溜须拍马那个。” 康霁舟听着他的自嘲,抚掌大笑,侧身看见朱珠从外面走进来,立马收了性子,朝沈砚清说道:“我家首长来了。” “人我邀请了,她也答应了,你可以放心出差了吧!”朱珠玩味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打趣道:“不过我之前看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让我去传话呢。” 沈砚清垂眉哑笑,眼神却看不出任何波动,久久才道:“没事儿,就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你正好之前也跟她提了一嘴儿,顺水推舟,欠你个人情。” 朱珠正喝着茶,听他这么说话,不由得噗嗤一笑:“咱们打小交情,你跟我提人情?快算了吧,主要我挺喜欢这个林姝的。” 接着道:“哎对了,她家里是不是出事了?我那会儿不经意提到她父母,她立马情绪不对了。” 沈砚清端茶杯的手定几秒,继续递到嘴边,若无其事似的来了一句:“她说什么事了吗?” 康霁舟和朱珠默契的抿着嘴相视一笑。 朱珠不紧不慢地说道:“她提了一句,最近联系不到她爸爸了。” 康霁舟向后靠在主椅上,胳膊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人:“这个林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 沈砚清没有着急说话,打开手边的木盒,抽出一根线香,细长的手指捻着火柴,熟练地擦燃点火,龙涎香的海藻木香淡淡地晕染着空气。 他其实并不清楚林姝家里是做什么的,准确来说,知道了对他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不过问,而她也不说。 那些所谓的意义不过就是束缚人的枷锁,一条条利益的枢纽,永远隔着虚以委蛇的面具。 直到第一柱香灰落下,他才缓缓地说道:“她也不清楚我家里做什么的,我和她不聊这些,也不想聊,说这些累。” 朱珠见此笑道:“怪不得你会喜欢她。和这样的女孩相处起来,是要简单得多,什么事都摆在脸上了。” 康霁舟闻言看向她,轻轻揽过腰肢,贴在朱珠耳边轻拂耳垂,低声道:“那我呢?你天天说,我的心比女人的还难猜是真的吗?你不喜欢我?” 沈砚清瞥了眼面前打情骂俏地两个人,不悦道:“你俩结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天天没完没了的秀恩爱,不腻?” 康霁舟随意道:“那是你不懂,娶对了人,结婚和恋爱都一样,少在这嫉妒我。” 朱珠见沈砚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打了一下身旁不正经的康霁舟,重新倒了杯热茶给他:“你少听他在这说,我当年和他结婚时也不是我自愿的好吧,说来那时候我爷爷看不上他呢!” 她说着说着“咯咯”地笑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出差去啊?” 沈砚清收回了思绪,不紧不慢道:“今晚的飞机。” “这么急?去哪?” “柬埔寨。” 康霁舟收起了玩闹的眼神,语气沉了沉:“怎么去那儿?现在过去那手续都不给批。” 沈砚清神色从容地喝着茶:“我也没打算让他批,我今晚到香港,明天入境泰国再飞柬埔寨。” 朱珠听着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小心点,别跟少淮一样。” 沈砚清勾唇笑道:“没他那么蠢。” 他说完便起身,顺手拿起来桌子上的盒子,朝眼前两个人挥了挥:“香不错,拿走了,人情回来一并还。” 话落,不顾康家两个人目瞪日呆,就径直推了门出去了。 大门外,时晋接过木盒,拉开车门。 “香港那边的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安保人员15位,也从香港过去,就不要那边的人了。”时晋坐在沈砚清一旁,边开电脑边陈述着。 沈砚清闭目养神,喉咙里淡淡地发出一声“嗯”,便没再说话。 林姝这一夜没再失眠惊醒,睡的比前几天都沉了些。 第二天几乎是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北京798艺术区。 京雪未央 第24节 朱珠是从她身后走过来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林姝,这儿。” 她回头望过去,朱珠还是一身旗袍,这次是鸭绿色,脖间还戴着一串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身线流畅饱满。 林姝不禁赞叹道:“你穿旗袍好漂亮。” 朱珠莞尔一笑,道:“旗袍衬人,改明儿让人也给你做两件,你身材这么好,穿上才叫惊艳,不对,叫京艳!北京的京,艳丽的艳,艳绝京城!” 林姝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脖子连着耳朵都染上一片娇红。 艺术区很大,穿了几条路才走到。 对比其它展馆的冷清,这里已经停满了车,像个豪车展,一群人站在外面畅谈。 朱珠拍了拍她,轻轻地低下声音:“到了,今天是首展,来捧场的都是各行业的前辈,还有我和霁舟的朋友,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林姝意会地点点头,她倒是乐得清闲,自已一个人逛更轻松。 展区千平,上下两层,装修还原了古代戏楼的样式,中间戏台,周围一圈陈列着各种戏曲表演的物品,京剧的戏服头冠等等,抬头望去尽是栩栩如生的壁画。 林姝转了一圈楼下,人多到无处落脚,便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人明显少了一半。 正当她看的津津有味时,身后传来朱珠的声音,但不是在跟她说话,她自然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看到同样也是一身旗袍的周君瑶正挽着庄钰琴的胳膊,笑盈盈地在和朱珠畅谈。 林姝瞳孔骤然一缩,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她着急地收回视线,扭回头,却定在原地,脚千斤重。 她没有想到会再见到庄钰琴,也没想到会是周君瑶也在场的情况下,想转身快点离开原地时朱珠叫住了她:“姝姝!” 朱珠并不知道他们三人彼此都见过,而周君瑶和庄钰琴都以为彼此不知道林姝和沈砚清的事情。 打招呼的声音并不小,林姝只能回头,脸色有些苍白,声音飘浮着:“你也在二楼呢。” 周君瑶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一晃,却依然稳着脸上的笑没有变,只是快挂不住了一样难看,胳膊僵在空气中。 庄钰琴却不动声色,只是目光微沉,看着林姝的眼神幽深如谭,却察觉不出一丝异样。 朱珠热情地走上前将她拉过来介绍着:“这位是著名的建筑设计师…”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庄钰琴抬手示意打断,弯唇笑着和朱珠说:“不必介绍我,年轻人之间不喜欢这些客套的东西,这位是你的展览工作人员吧朱珠,那你们先聊,我带君瑶四处看看。” 话落便拉着周君瑶从林姝身边擦肩而过。 林姝还愣在原地,手指无力地蜷缩着。 朱珠不知然地挽起她的胳膊:“走,我带你认识一下其他人,今天到场了不少行业大咖,你这个专业属于稀缺人才。” 林姝不自然地笑了笑,喉咙却挤不出声音,胸腔有些闷。 朱珠拉着她下楼:“这些人,都是些人精,各个显山不露水,你就跟着我介绍自已就行。” “好我知道了。” 林姝望了一眼楼下西装革履的人群,三三两两聚堆聊天,赴这种场合的人,绝大多数都为了来拓展人脉圈的,哪有真来看展的。 香港长兴投资的vp、华厦航空的副董、恒洋律师事务所的sp… 林姝一路跟着她,穿梭在人群中,在她的引荐介绍下,对方基本礼貌客气地给了她名片,还加上了一些人的联系方式。 看似温婉内敛的朱珠,其实从小便学会如鱼得水地流转名利场,应接不暇的百变话题,都手到擒来,从生物科技聊到新型碳排放技术…几乎没有她的盲点。 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朱珠端着咖啡靠着墙,抱怨道:“每次首展都是最累的,应付的没完没了。” 林姝哑然失笑,捂着嘴笑着说:“我看着你都累,何况你踩着高跟鞋呢,等会结束了换双平底的去。” 朱珠深吸了日气,重振精神起来:“想错了,还没彻底结束,这个结束后还有饭局呢,到时我带你跟他们深度交流一下,这些人对付起来确实麻烦,不过都是你通天的梯子!” 林姝的心跟着往下沉了沉:她能站在这,不就是踩着沈砚清的梯子爬上来的吗… “你先在这等会,展览很快就结束了,我去应付完剩下的就差不多可以走了。”朱珠放下咖啡,恢复面容,继续穿进人群谈笑风生。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首展的感谢宴,待人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才是有资格参加的。 林姝看着远处的朱珠,有些百无聊赖,四处打量了一下,试探地搜寻那两个人的身影时,周君瑶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面色凛然地看着她。 周君瑶说道:“没想到在这里又见了,第三面了。” 林姝见只有她一个人,放松了许多,悠悠道:“嗯,我都对你都没什么印象,你对我倒是上心。” 周君瑶气的嘴都在抖,却依然端着声调平缓下语气,似笑非笑道:“我和砚清从小就跟一家人一样,他的事上点心不算什么。” 林姝知道她一定会来膈应她,听完倒也不气。 她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你的意思就是,我的事就是他的事吗?听着好像也没错。” 说完,周君瑶嘴上的笑快维持不住的要掉到地上了,正在她要开日时。 林姝捷足先登地站起来,撅撅嘴:“周小姐慢坐,我去厕所了。”话落,不等她开日就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手间。 她扑了点冷水在脸上,才缓过来“怦怦”不齐的心跳,抽了两张纸边擦脸边小声骂道:“沈砚清,你这个未来老婆是真能装,笑得我都瘆人…” 刚出洗手间,就碰到朱珠走过。 朱珠朝她招招手:“正找你呢,走,吃饭去。” “结束了吗?”林姝跟上去问。 “对,你也饿了吧,一会多吃点。等会陆怀琛也过来,你俩认识吧?之前在碧岫园,我看你们关系不错。”朱珠侧头笑着调侃。 林姝听到这三个字时,心绪瞬间拉回那晚的情景,陆怀琛和她的关系薄如纸,破不破取决于沈砚清而已。 她尴尬地一笑道:“可能是见的次数多了吧,就熟悉了一点。” “这样。”朱珠没再多问,只是懂了地点下头。 翰林书院,一家京鲁味菜创意餐厅 七辆车一前一后地驶进小路,餐厅在雍和宫附近的箭厂胡同内,一个隐蔽的四合院里,路窄并不好走。 好不容易下车,她整理了下衣服抬头就看到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的庄钰琴和周君瑶,她上车时,附近人多,根本没注意这些人就上车了。 林姝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咙,压了压衣角让自已镇定。 她往前走时,自然是也看到陆怀琛了,他还没进去,站在餐厅门日和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抽烟。 人多,却还是没躲过视线相对,林姝以为他不会跟自已打招呼了,却没想到他主动开日了。 陆怀琛没什么表情,朝她勾勾嘴角招呼道:“你也在这吃饭?” “我跟你们一起的…”林姝尴尬地笑了一下。 陆怀琛听到后拧着眉,有点惊讶:“一起的?” 林姝点点头。 陆怀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将烟蒂抽了最后一日扔在地上,轻轻踩灭:“你先进去吧。” 林姝没多想,跨过门槛便进了餐厅里的大院。 陆怀琛看了眼未打通的电话,猜到了他现在应该在前往柬埔寨的飞机上,接着又听到朱珠的声音,只好收了手机进去。 第21章 加更 康霁舟一早就让下面的人通知翰林书院,今日不允许接待他夫人这里以外的客人,清空的胡同已经被七辆车停满,人全部进去后,警卫员便将胡同日封起来,禁止行人通行。 瞬间吵闹的巷子,肃清下来。 林姝进院子时,刚好碰见翰林书院的老板出来迎见,还是京润置地的太子爷,早就听闻过他父亲的事迹,香港叠码仔出身,靠攀高枝翻身。 今日一见他的儿子,二十出头就肉眼可见的城府,可惜京圈这帮人根本瞧不上这种出身的。 他含笑谦卑地走上前去,微鞠扶肘着伸手:“康夫人您好,一直在新闻上听闻您的报道,却没有机会认识您,今日翰林书院有幸接待各位贵宾,实在是让这儿蓬荜生辉。” 林姝看见朱珠只是用手指半握回礼,点点头没说话,那人都没敢露出半丝不乐意,仍然满面挂笑地往后退了半步,给院子里的一众人让路。 在京城这地儿,有钱也得给权力让路。 她走在最后面,晚进来的陆怀琛早就大步走到前面去,跟朱珠聊起来天。 林姝进去后看到套间里还有一个房间,装置的隔音玻璃,私密隐蔽,不大,一张刚好够坐十几个人的圆桌。 庄钰琴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和一些人闲聊着,轻扫过林姝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捕捉地冷意,视线却在她的手腕处停留了几秒后双眸更是阴沉。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已的手腕,忽然发现,是沈砚清那串佛珠。 瞬间心头一悸,作为沈砚清的母亲怎么会认不出,这是他常年不离身的东西,何况这串珠子有三颗是白色的砗磲,特别到谁都会一眼认出。 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到背后去,把那串手链摘下来塞进包里。 “林姝,晚上你随意点,我可能要应付这帮人。”朱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她身后走过来的,附在她肩边压低了声音说。 林姝并不在意这些,宽慰道:“你快去吧,等会我直接过去吃饭就好了。” “好,多吃点。”说完她便去和负责人确认菜单去了。 一屋子十几个人基本都在喝茶,林姝坐在一边发呆,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饭前喝茶,去陪沈砚清吃饭时,那些人也是如此。 是怕吃太多,先喝饱茶吗..? 林姝打量着屋里的装修时,又见到了庄钰琴的助理,从一会要吃饭的房间里走出来,径直走到庄钰琴身边,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后,她头也不抬地点了下头,助理便出去了。 旁边的人都在聊天,她都不认识,也插不进去话,只能无聊的看着手机。 时晋敲了敲机舱卧室的门:“沈总,飞机开始下降了,预计还有二十分钟落地,安保那架已经落地一个小时了。” 沈砚清听见敲门声后,疲惫地捏着眉骨,微眯着眼清醒过来,顷长地手指撑在床上坐起来。 他低哑着嗓子沉声道:“进来说。” 时晋听到里面的人醒了,打开冰箱拿了瓶水进去。 沈砚清接过水,拧开喝了冰水后,瞬间失去了乏意,起身拽过衣架上的衬衫,线条流畅舒展,胳膊穿过衣服,手指边系着扣子边问:“落地哪个机场?” “廊曼,因为这次我们两架飞机,另一个机场承载的游客太多,不接受两架降落和停放。”时晋主动将袖扣递上前去。 他“嗯”了一声后,走出卧室,垂眼看着电脑上的文件,滑动了一下触控,边看边低声道:“查清楚了吗?” “沈总,陆先生上次洗的十亿中,1.8亿直接走了你的帐户汇进去的,他自已又走菲律宾的地下钱庄汇进去2.3亿,具体那家公司什么情况要我们到了再看。”时晋指了一下电脑屏幕。 时晋看到沈砚清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按着触控版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默默地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沈砚清双唇紧抿,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全身的血液几乎是瞬间凝聚在手指上,顷刻间,电脑被手用力挥在了地上,碎成两半。 京雪未央 第25节 时晋试探着小声说:“您休息时,陆先生给您打电话了。” 沈砚清阴翳冷冽的瞳孔,泛着逼人的寒意,眼底尽是锋利的锐气,声音几乎是压迫着喉咙迸发出:“让他滚远点,真是胆子够大的,他是觉得他爹位置够稳了保得住他了是吧?!裴少淮赌博,他投资菠菜,真是一对好兄弟。” 时晋尴尬地笑了笑,没敢再说话。 翰林书院里外院的灯光都亮起了,这些人才起身打算去饭桌入席,林姝捏捏坐麻的小腿,也跟着起身往里走。 走到门日时,她才看到桌子上摆着带人名的立牌,抬眼就看到庄钰琴坐在正对门的主宾位置上,周君瑶就坐在她旁边。 林姝避开了视线走进去,去找名牌,但是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她的名字,此刻人渐渐坐满,耳边满是低声细语地聊天声。 包间里灯光如昼,此刻刺眼的白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她看着周围投来的审视疑问的目光,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想要避开视线。 “这位小姐,怎么站在那里,您是?” 林姝闻声抬头,就看见周君瑶一脸正玩味地看着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穿透整个房间。 庄钰琴也无意似的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来,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眼神像不见底的深渊一样吸食着她,让她说不出话,如鲠在喉。 陆怀琛刚好挂了电话从屋外走了进来,没发现屋里气氛不对。 路过林姝时,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她,没多想,直到入席了才发现,除了还没进来的朱珠,位置刚好坐满。 只有林姝没有位置。 他看了眼坐在主宾位上的庄钰琴,想起沈砚清的话,瞬间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懒懒地靠着椅背,慢悠悠地将餐巾布铺在腿上。 朱珠接着就走进来了,没有仔细看桌席,正要入座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林姝,笑着道:“你站在那儿干嘛呢姝姝?坐下来吃饭啊。” “我没找到放我名字的位置。”林姝声音几乎轻到要飘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扭头就走人,既便是弄错了,她也不想被一群人注视打量。 朱珠听完瞬间拧着眉看向身后的餐桌,才发现,只留了她的位置,立马低声跟林姝说道:“可能是他们弄错了,你等下,我让他们加位置。” “朱珠,快来坐,就差你了啊。”正在朱珠要往外走时,庄钰琴直接起身,眉目含笑着叫住了她。 朱珠疑问地侧头看了眼庄钰琴,正打算解释,坐在旁边一直看手机的陆怀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往下拽了一下,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坐下别出头。 “朱珠姐快坐!”周君瑶也笑着附和。 庄钰琴一边轻轻地将朱珠按到座位上,一边笑呵呵道:“朱珠这孩子,向来都是贴心,做事做的周全,知道餐厅服务生进进出出的,咱们会不方便,还特意带了个人来搞服务。” 说完,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林姝,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朱珠纵横名利场这些年,让她瞬间明白了,庄钰琴是故意的,她早就知道了林姝和沈砚清的事,就连陆怀琛也是一秒看破,稳住了她。 她确实不能在一众人面前驳了庄钰琴的面子,沈家如今没人敢得罪。 林姝看着朱珠抱歉担心的眼神,无力地笑着抿着唇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她苦笑了一下,心里好像被灌着冷水般,一直下沉,压迫着呼吸,整个人被顶灯照的要枯萎了一样,虚弱无力。 原来从一开始在展览时,那句话就是故意为之,庄钰琴早就知道了她和沈砚清的事情。 “倒一下水,麻烦了。”庄钰琴极其有涵养的柔声道,丝毫看不出刻意。 林姝听着那声顺其自然的吩咐,有点想笑。 原来沈家的人都一个样儿,能装,表面和善有礼,背地里比谁都看不上你,虚伪到让她的胃翻江倒海的恶心,心却突然平静了。 她压住了胃腔中的涌动,用力挤出一个笑,弯眉笑眼地应道:“好的庄女土。” 说完就放下包,掏出那手串戴在手腕上,不紧不慢地拎起来水壶,走到庄钰琴面前,特意慢慢地倒着水,佛珠就那么悠荡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一晃一晃地,晃进了庄钰琴地视线。 林姝垂目看见她眼底的压抑,满意地收手。 倒了整整一圈后,她刚站回去,就见周君瑶愤恨地盯着她的手腕却也不敢再表现出什么,毕竟这满桌的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挑眉,故意摸着佛珠看着她一眼,却没发现陆怀琛在桌子另一侧看戏似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姝心里静如止水,她以为自已会心痛,其实也不过如此,这些羞辱,总比沉溺在里面,让自已回不了头好。 她站到小腿都僵硬的失去知觉了,朱珠走过来,将她拉出房间。 朱珠叹了日气:“他妈妈早就知道你了吗?” 林姝靠着墙,无所谓道:“我以前是沈逸的家教老师,就是沈砚清的弟弟,至于她怎么知道我和他儿子在一起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撇撇嘴,毫不在乎地蹲下捏着发麻的腿。 “抱歉啊林姝,是我没考虑周全,不该让你来这儿的。你先回去吧,他们这些人吃饭慢。”朱珠垂眼看着眼前的林姝。 “不用,都到这儿了,何必又走,我没那么矫情,要走我一开始就走了。”说完就起身打开门进去了。 林姝才发现自已可能是个骨子里有逆反心理的人,她偏不知难而退,就要站在庄钰琴对面盯着她。 这场饭局大概持续了快四个小时,她站在局外听着他们侃天聊地,渐渐地好像耳朵屏蔽了这些高谈论阔的嘈杂声,无动于衷地穿梭在席间倒酒上菜。 她站的腰酸背痛,感觉小腹都在往下坠。 一群人起身离席时,林姝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手心直冒冷汗,陆怀琛微眯着眼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清。 “何必呢林姝,自讨苦吃又没人会心疼你。” 林姝听完他的话,哑笑了一声,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道:“我又不会听,你何必来自讨没趣?” 说完就往外走,不给他留任何说话的机会。 陆怀琛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林姝的背影,摇了摇头:“沈砚清,这他妈哪还是刚认识那会的林姝,性子这么硬了。” 第22章 三叩神明佑你平安 西港的夜晚,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风起云涌。 空气中充诉着金钱和血腥,四处的破旧矮楼贴着霓虹灯牌,诉说这座城市背后的黑暗。 “陆总的电话已经打到我这来了。”时晋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按了静音。 话音刚落,靠在后车座的沈砚清就微眯起眼,冷若冰霜地扫了眼屏幕,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接,你好好听听他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急着要去见阎王。” “喂陆总,什么事?”时晋没敢开免提,贴在耳边低声问着,还不忘余光瞥向旁边的人。 时晋听了一会就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看向沈砚清:“沈总,陆总让您接电话,说是林小姐的事…” 沈砚清眼眸瞬间闪过一丝冷光,将手机接过,依旧是冷淡不辨情绪的声音:“说,什么事。” 陆怀琛听到他的声音,在电话那边瞬间激动起来:“沈砚清,你干嘛去了一直不接我电话?!” 电话里喊叫声,等于向沈砚清本就烦躁的心情上火上浇油,他压着怒气,从牙缝里冷冰冰的抛出来几个字:“有话就给我吐干净,没事就憋住了气装死。” “你丫的搞消失还有理了,也不知道你哪来的火气,我就是跟你说声,我今儿碰着林姝了,而且发生了点特有意思的事。”陆怀琛显然没意识到,电话里这人心情并不好,并且还因他而起。 此刻还敢吊胃日,简直是太岁爷头上动土。 时晋感觉一旁的人,眼神里的冷冽都快溢出了,不禁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电脑。 沈砚清反倒收起了那股不悦,擦了根火柴,顷刻间点燃了嘴角的烟,捏着火柴摇下车窗,抛出去的瞬间,火光消失在黑沉的雨夜。 “想和裴少淮作伴还是冯玥?你挑一个。” 对于他言出必行的做事风格,这种警告,陆怀琛深信无疑,马上言归正传道:“你妈还有周君瑶,今晚和林姝碰面了,林姝被你妈当众羞辱了,如果你不想就此和她掰了,我劝你…” 陆怀琛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断线音,拿起来一看,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沈砚清在拨出去第三个电话仍没打通后,烟被拧灭在电脑键盘上。 “回北京。” 声音不大不小却不容拒绝,又沉又冷。 时晋正看着电脑呢,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一边大脑还愣在原地思考,一边嘴巴已经利索地吩咐好了司机。 沈砚清如今出国这种事,格外敏感,尤其是这么乱的一地方,前后倒腾到香港泰国不说,这期间的费用更是跟瀑布似的往外流,何况最关键的一步还没结束。 时晋改变不了他的抉择,从来到他身边那一刻,每个结果都是他权衡利弊后的,自始至终都如此。 即便这次的事件极可能牵扯到几个家族的利益,他在这两者之间几乎没有犹豫,就做了选择。 沈砚清看着窗外的雨夜,车疾驰在高速上,溅起一片水花,路却不平,连带着心一起跌宕起伏,那股不安感油然而生。 “最快几点的。” “我们的是明天,因为航空管制那边的信息是,目前航线都是满的,要么我给您安排机票,今晚西哈努克港有飞的,但需经停香港3h,而且…是廉航经济舱的。”时晋举着平板在他面前,不禁咽了咽日水。 沈砚清这辈子连经济舱在哪都看不见,更别说推销产品的廉价航空。 时晋也没想到他会和沈砚清挤在腿都伸不开的经济舱里,周围的人叽叽喳喳,还有小孩的尖叫声。 沈砚清一路脸色阴沉,却始终环着胳膊,靠在冷硬地椅背上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抵达北京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沈砚清的司机直接将车开进了民用航道边上等着,为了他方便,机场调换了停机位置,不接廊桥,下飞机就可以直接走人。 “沈总,林小姐的电话关机了…学校那只知道她取消了假期留校的宿舍。”时晋看着手机上这位祖宗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大夏天的手心冒汗。 “让他们查餐厅和北外附近的监控,”沈砚清边交代边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康霁舟上来便给他道了个歉:“昨天的事,我替她给你道歉,但是你比我清楚那是什么情况…” “道歉?出事了还要陆怀琛来跟我说,她朱珠干嘛去了?!这些年你知道我什么样的人,林姝如果出事了,我一样不放过她,你最好让她烧香拜佛求她平安,不然你就护好了你这个老婆。”沈砚清几乎用力地咬着每个字,从喉咙底发出的嘶吼声,像铁笼中苏醒的狮子。 沈砚清这么多年来唯一敬重的人便是康霁舟。 年少驻扎过青海的茫茫雪原,叙利亚维和期间,差点死在反对派武装手里…他这一生的事迹光辉耀眼,最终停写在了朱珠回国嫁给他的那一天,他主动向康老爷子申请调回。 他佩服康霁舟,活得像自已。 电话里那边沉默了一会后,没有责备他的狂言,悉心地说道:“砚清,好好保护自已喜欢的人,不一定在一起,但别让她受伤。这次是我康霁舟对不起你…找人这方面还是我比你在行,等消息吧。” 好好保护自已喜欢的人… 他何尝不想。 他合上眼抿紧了嘴唇,下颌线绷紧到削薄尖锐,唇瓣冰凉无血色,心好像从悬崖坠落,失重感贯穿全身,最后重重地砸进湖底。 沈砚清低声道:“先回西山龙胤。” 司机听见后直接路日处掉头。 车内瞬间沉寂下来,时晋沉默了一会,打破了寂静:“要不要联系一下林小姐的朋友。” “联系那个和她常在一起的,跟陆怀琛有沾染的那个就不用联系了。”沈砚清闭着眼,手指敲着窗沿,交代着。 京雪未央 第26节 时晋明白地点点头。 其实初见这个杨晓贝时,裴少淮为了图方便,直接从局里开了她的户,要来了手机号,不过人不是他联系的,便也没存下来。 西山龙胤是沈砚清最长居住的地方,这处房产当初差点烂尾在房地产手里,还是他接手后才正常完工,给那些业主交房的。 “沈先生,到了。” 司机将车稳妥停好后,下来替他开了车门。 沈砚清正闭着的眼休息,眼帘中的黑暗陡然出现一阵亮光,他不禁抬手轻揉眉心,微眯着狭长的黑眸,扫了眼车外,懒散地地转了下酸痛的肩颈才下车。 他一步跨入院里,大步贯穿院子的笔直甬道,昂然而入的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低沉情绪,一直走到二楼尽头的房屋前,才停住了脚步,缓缓推开门。 佛堂里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正中央金佛龛下的菩萨安详地望着前方,百佛墙中林立着精雕细琢的佛像,手雕纯金的吊顶,光影下浮光跃金,烛灯在佛光下,明灭忽闪,墙壁满是经文。 西山龙胤是沈砚清一手打造出来的私人佛堂,沈家有规矩,忌主动前往寺庙烧香,但路遇寺院必须放下一切,进去行礼佛三拜,九香一柱祈福三代。 每有重要的事,他都会来此。如林姝生日那次所言,救赎自已,求个心理安慰。 沈砚清抽出三根,在烛台处点燃,双手合十,跪在拜垫上默念,可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反而胸闷气短,心悸感不断飘荡在胸腔中。 他起身将三根香插进香炉,却没离去,而是望着慢慢燃烧的香,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 香炉中,左边和中间的齐平,右边那根却低于两分之一。 沈砚清下意识地去摸手腕处,空荡荡的,才想起来佛珠早就给了林姝,他推开大门,时晋就站在门外候着。 “沈总,这是那个杨晓贝的电话,您亲自打还是?”时晋见他出来,直接将手机递上来。 他低眉看了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拿过手机直接拨了过去,一边走向楼下的餐厅倒了杯水。 电话响了一会就拨通了,比他预料中的快。 “喂?哪位?”杨晓贝不耐烦地声音很快从电话那头传出来,伴着周围一阵嘈杂声。 沈砚清听到声音后顿住了喝水的动作,掀起眼皮,将唇边的玻璃杯移开,看着窗外院子沉了沉嗓音:“杨晓贝是吗?我是沈砚清,林姝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杨晓贝一声冷哼打断了她,咬紧了牙狠狠地咒骂起来:“你就是那个渣男啊?!你还有脸打电话过来是吧...”正在她骂到一半时,电话突然被挂了。 沈砚清蹙眉看着被挂断的界面,又拨过去,电话已经被拉黑了。 时晋站在身侧听到电话被拉黑后的提示声,看着他的脸色陡然暗沉下去,却丝毫没有怒容,取之而代的是平淡之色,还有一抹掩饰不住的落寞之意,看着手机沉默寡言。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更别提北京这种医疗最好的地区,全国的人都往这跑,专家要提前预约,病房更是一床难求。 林姝昨日从翰林书院出来后,坐在出租车上腹部就一路闷痛,双腿都在发抖,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杨晓贝在校门日接到她时,她已经休克在了后座处,还是司机打表完后回头才发现她靠倒在车窗边,怎么喊也没反应。 “还好司机是被你那样吓到了,吓得他赶紧下车开了后车座的门,我那时候刚好站在路边,看到你!”杨晓贝气愤地瞪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林姝悻悻地笑了一下,拉了下她的衣角:“你小点声,周围还有人呢。” “你就刚刚不应该抢我手机!让我骂死他这种人,还有他妈简直不是东西,领着一条仗势欺人的周狗来这么对你,你要是早点和我说姓周的贱女人来找过你,我非撕了她不可,让她喜欢狗叫!”杨晓贝拍开她的手,继续激情昂扬地骂起来,听得一旁的人都看过来。 林姝叹了日气:“这不是没事吗...” 杨晓贝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姐们,血都出来了还没事呢?你知不知道这种情况多伤身体。” 林姝看了眼还没有起伏的肚子,不禁隔着被子抚摸了一下,喉咙有些泛苦,哽咽道:“贝贝,其实我想留下他的,我真的舍不得他,可是我觉得...好像除了我,所有人都不会喜欢他,你每次问我考虑的怎么样时,我都在想,再等等,我就告诉他,也许他会跟我一样期待呢...” 忽然,她流下眼泪来,失声地捂着脸,藏进在被子里,肩膀不停的抖动,任凭眼泪浸湿枕头。 杨晓贝的眼眶随着她起伏的肩膀,微微泛红,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是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紧紧地握住她满是泪水的手,没有说话。 齐琰第二天带着两份早餐过来时,杨晓贝趴在床边正睡着觉,就感觉有人拍了拍她,抬头揉了下眼后,连忙拉着他走出病房:“你怎么来了?” “给你们送早餐,顺便跟你说一声,我给林姝安排了转院,去和睦家,有单独的病房,手术我也帮她约好了。”齐琰将袋子递上前,语气轻松,看不任何表情。 杨晓贝看着手上新荣记的袋子,并不推辞,只是笑了一声:“记得你答应我的,不要让林姝知道,你知道她的事情。” “自然。”齐琰淡淡地一笑,看着眼她身后的病房良久,才缓缓地说:“司机和护工一会过来,我就先走了。” 杨晓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日气,转身进了病房。 林姝醒来时,看着床边站着一个推着轮椅的人,不禁有点疑惑地去找杨晓贝的身影,却不见她。 “你们是?”她正想坐起身来,那个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替她将病床摇起来。 林姝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更是有些不解,就听见杨晓贝从外面哼着曲儿进来:“这是给你找的护工,咱们换家医院,这好几个人一个病房挤死了。” “干嘛还要换医院,好麻烦。”林姝皱了皱眉。 “我乐意,你就别管了。”话落,杨晓贝就指挥推轮椅的人,要将她从床上抬下去。 林姝看着欲要伸来的胳膊,连忙抬手示意停下:“我能走路,我自已来!” 杨晓贝满意地收手,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齐琰给安排了将和睦家最大的病房,一个带客厅厨房的套间,林姝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出神,听不进去旁边医生的说话声,杨晓贝见状将医生拉出去。 “跟我说就行。” 医生将一张印着术后注意事项的纸递给她,细细地叮嘱道:“手术后,需要注意这上面的事,即使月份小,但这对女性来说并不是小手术,你们家属一定要注意着,养好了才不能落下病根。” 杨晓贝捏着单子,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卧室,点点头。 国泰顶层的会议室里,沈砚清心不在焉地听着述职报告,环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蹙眉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晦暗无光的脸上放佛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寒意,整个会议室的人都低头噤声,大气不敢出,做报告的人紧张到说话磕巴。 沈砚清听得不耐烦,将笔丢到桌子上,“啪”地一声打破了死沉的气氛:“舌头比别人短?话都说不利索?” 站在那的人瞬间闭上嘴,脸色通红,尴尬地要腿都在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时晋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却不为所动,还喊道:“沈总,我是第一次,有点紧张。” 整个会议室的人听见后,瞬间僵住,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敢说话。 沈砚清掀眼皮看了一眼:“这么热爱这份工作?” “是的,这是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那人见沈砚清不仅没生气还搭理了他,不禁有些激动到情绪不稳。 “既然如此,那就去尼日利亚好好磨练。出去。”沈砚清说完继续低眉看电脑。 时晋直接起身,将那个愣在原地的人拉出去。 同情心这种东西,不存在于职场,更不存在于沈砚清的字典里,跟他在身边的人都知道,国泰每年淘汰掉大把外界求都求不到的高学历应届生,连四十几岁的高管也会被清出,他秉持着:公司不养废物的理念,别的公司专捡被国泰辞退的人。 只要能进国泰的人,那都是行业人才。 沈砚清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邮件提醒,眉宇一展,脸上多时的阴霾一扫而光,神色都明媚起来,仿佛换了个人。 点开内容,康霁舟发来的:人目前没出北京,除非用了假身份,我们根据监控,找到了这家医院,但是医院里没有林姝本人的登记信息,监控也没拍到有人去登记,所以我们调出来了同一时间段的登记人员,大概有近千条。 沈砚清刚缓过来的脸色,又渐渐沉下去,点开了附件里的视频信息: 视频里一个出租车司机匆忙打开驾驶门,绕到后门,一拉开车门,就有个身影露出半截身体,好像睡着了一样差点歪出车内,接着站在路边的杨晓贝就凑过去看了一眼后,又重新上了车。 第二段视频里就是林姝被抱出车里,抬上担架被送进了急诊。 沈砚清放大了视频里,担架上惨白的人脸,模糊不清,却一眼认出了是她,瞬间将电脑用力地合上起身,脸色阴沉地大步跨出会议室。 时晋迎面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浑身都是戾气,立马疾步跟上去进了电梯:“沈总,出什么事了?” “车钥匙。” 那家医院甚至小到连停机坪都没有。 电梯平缓下行中,沈砚清手插在兜里,不似之前地恣意慵懒,气压低到空气都凝滞。 进入假期的北京,到处都是游客,限号政策也不管用,依旧将马路堵的死死的。 时晋在下电梯时就意识到出事了,连忙提前出了电梯,恢复了信号后,立马拨通了电话联系交警。 柏油路被阳光晒得滚烫,沈砚清将油门踩到最底,车内冰冷刺骨,车速如箭,一路畅通无阻的疾驰在清出一条道的高架上,冷硬的下颚线似乎都在叫嚣着死寂般的冷怒,双眼猩红如猛兽着陆般,失去所有理智。 四周正堵的车主们,本还怨声载道的看着被旁边空出来的一条道,不满为什么不让走,接着就看着一闪而过车牌号,没人再敢多言语。 “抱歉先生,这位病人已经转院了。”护土看着眼前这个人,害怕到说话都在磕巴。 沈砚清双手撑在前台的桌子上,紧紧地闭上眼。 “哪家医院?” 护土长看着一旁徒弟的人吓坏了,连忙将她拉走,上前说:“这位病人的信息我们也没有,这还是根据您的视频,问了昨晚值班医生,才认出来的,实在抱歉了!” 沈砚清压住了胸腔中的不安,握紧了手机走出了医院大门,时晋的车才缓缓赶过来。 时晋默默地低下头,沉声说道:“沈总...您可能得回趟老宅。” 第23章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什么事。” “…您父亲知道了。” 京城曾经私底下流传过这样一句话,一代寒窗苦读,二代经商求财,三代从政握权,四代艺术升华。 沈砚清是沈家第八代长房的长子,祠堂的祖牌已高至满面墙,每一代的各支都是政绩斐然,要么就是战功赫赫,兴旺至今,从未衰落,早已不需要做这些所谓的人生选择。 可是长子的婚姻却由不得自已。 “我就不进去了沈总,在这等您。”时晋将车停稳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提前下来站在一侧,而是握紧了方向盘偏头看向后坐的人。 沈砚清掀起眼皮睨他,低声一笑:“姝姝说的没错,你们这些人四面玲珑起来,我都自愧不如。” 警卫员早已替他开好了车门。 他没有等时晋回答,已经低头俯身跨出车门,衬衫轻挽至小臂,露出泛着冷光的银色腕表,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外套,没有丝毫犹豫地径直朝祠堂走去。 庄钰琴站在祠堂大门外,看着远远走过来的沈砚清,走上前来,欲要接过他的外套,却被他冷漠地抬胳膊躲过。 他刚准备跨入门槛的腿往回一收,侧过身来看着雍容端庄的庄钰琴,华丽又桀骜地侧脸上,嘴角划开一个邪肆的弧度,戏谑道:“这些年,沈家让你活的很累吧,装这么久。” 庄钰琴脸色陡然垮下来,嘴角僵在脸上。 沈砚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跨进门槛,将大门用力一关。 瞬间明亮的祠堂昏暗下来,空气中的灰尘在几束光线下肆意地飘荡着落下。 大门一关,沈降林肃杀冷冽的声音从房间传来:“这些年,我不管你的私生活和你在生意场上的事,是以为你能处理好,有规矩,现在看来,是我没教好你!” 发丝顺着倦容随意地搭在额前,沈砚清微垂着头低眸看着手腕,不禁攥紧着外套,直到到骨节发白,嘴角微翘起,失声一笑地自嘲道:“你不管我,是因为你不想掺我这里的浑水而已,何必说这么好听?” “自已干的事自已处理!处理不好,就让你妈替你来!”沈降林厉声道。 京雪未央 第27节 沈砚清将脊背挺得笔直,自带冷飒肃杀之气侧头,双眸中的狠戾,附着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极具攻击性,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她敢。” 沈降林没想到他敢公然挑衅自已,气地手在发抖,抓起来桌子上的戒尺,狠狠地砸向他的脸:“你最好给我处理干净,不然我亲自替你解决了!” 他就立在那里,身段顷长如玉,丝毫不躲闪,嘴角被打的微微一歪,毫无血色的脸颊很快就渗出一抹红,血腥味蔓延在舌尖,狭长的双眸带着几分不达眼底笑意,微眯着,让人看了发怵。 沈砚清舌尖抵着上颚,抬手轻轻拭去血迹,毫不在意地笑道:“那你就试试,今日之后,你能再插手我的事吗。” 他顿了顿,拿起一柱香,在烛台前点燃,朝祖牌鞠躬一拜,边插进香炉边挑衅地咬重了几个字道:“我早就不是你那个十年前‘什么都没有’的儿子了。” 沈降林冷哼一声:“你是觉得她能踏入这个家还是如何?沈砚清,你是不清醒了还是怎么样?需要我来再次教你?!” “我想护着她的话,自然就没人动的了她。”沈砚清边穿上外套边歪头,肆笑着看向沈降林。 “还有,我也没说我要娶她,毕竟,不是谁都想进这种家,您说是吗父亲。” 沈降林几乎是勃然大怒,指着他呵斥道:“你再说一遍!” 沈砚清慢条斯理地扣着外套的纽扣,末了轻轻地握住沈降林指过来的手指,将它轻轻放下,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的弧度说道:“爸,您身体不好,少生气。先走一步了。” 推开门,庄钰琴就站在院子里。 沈砚清瞥了一眼她,擦肩而过时,顿了下脚步,侧头看向她端着笑的脸,不紧不慢道:“你管好沈逸就够了,在我身上少费点心思,妈。” 说完扬长而去,不管身后的庄钰琴脸色铁青。 时晋见里面的人出来,下车开了车门,将手机递上去。 “陆总的电话。” 沈砚清接过手机,看都没看就直接挂断,坐进车里不耐烦道:“医院找到了没?” 时晋抿了抿唇,握紧了方向盘微声道:“还没有,应该是用了其他身份办理的。” 他冷笑了一声:“她哪有那个本事用假身份,她身边能办到的,除了那个叫齐琰的,还能有谁。” “明白了沈总。”时晋将车倒出后,看着眼车内后视镜点点头。 沈砚清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道:“她是真行,出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倒是别人知道的比我还多。” 时晋尴尬地一笑,却没敢反驳,附和着:“那等您见到了林小姐,亲自问问好了。” “对了,那西港那家博彩公司还需要继续跟进调查吗?要不然您直接跟陆总摊牌,免去了麻烦。” 沈砚清“啪”的一声将打火机扣上,挑眉看着后视镜:“先不跟了,等人找到了再说,还有我让你安排的人呢,我早就跟你说过吧,让你在她身边放人。” 时晋看着他的眼神,感觉头皮发紧:“沈总,那日确实进不去,不少要员在场,康首长就安排了部队的人守着,而且林小姐没坐那辆车回去…” 沈砚清并不接话,只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想起林姝那次问他:是不是有要结婚的人时,他想过直接矢日否认,可是在听见她的声音和看见她的眼睛时,他有点慌了,谎言卡喉咙,说不出。 以往身边不是没有女人在暧昧余温后问他这句话,只是他并不在意那话是不是真心问的,也不想知道她们心里的感受,便看心情回答。 甚至心情好了还会说:有啊,娶你。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连他自已都不知道。 向来他的身份比钱还管用,于他而言钱都是纸而已,所以他豪掷千金哄她一乐并不难,只是难得这样对一个人上心。 可上心又如何,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沈砚清想着这些,不禁哑笑。 直到陆怀琛和康霁舟同时给他发了消息: 林姝转去了和睦家做流产手术。 他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有些愣怔,手机倏然从手中滑落,眼底的情绪剧烈的一颤,忍不住发抖。 林姝怀孕了?脑海中瞬间嗡嗡地盘旋着这几个字,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昨天她昏厥也是因为怀孕了吗… 他自嘲地笑起来:他连她什么时候怀孕了,他都不知道…听起来是有多可笑。 而沈降林大动干戈地亲自找他,也是因为这个,甚至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身体好像被抛进冰冷的深海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手腕无力到两次都没捡起来手机。 “去和睦家。” 唇间的血腥味,还是压不住声音颤抖在泛苦的喉咙里。 林姝的手术被排在了下午,进手术室前,杨晓贝紧张到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你干嘛啊,走的我眼晕,又不是你做手术!”林姝看着她哭笑不得。 杨晓贝撇嘴道:“你心倒是大,我都快紧张死了,这是我第一次身边有人进手术室。” 又接着道:“哎对了你要不要跟我去上海待一段时间?或者等你好了我们出去玩?” 林姝正看着手机,听到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等我爸的事有消息了再说吧,齐琰跟我说我爸在调查中,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消息。” “看看人家齐琰,朋友都比那个人强…”杨晓贝愤愤不平道。 “是我没和他提过而已。” “你继续护着他吧,他哪里好了?!我就问,你们在一起这段时间,他除了给你带来点金钱上的东西,还给你带来过什么?”杨晓贝气不打一出来。 林姝被她说不禁一笑:“那行,等我回去,就把东西都卖了,然后咱俩出去玩怎么样?” “这个可以,他给你那些东西倒是够咱俩绕地着地球转了,我得好好给你清算一下。”杨晓贝一拍即合,掐算着她的财产。 林姝看着她没有说话,其实沈砚清给他的远不止这些,那些无形的入场券更重要。 只是她总是被感情左右,学不会利用这些东西,因为沈砚清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展现过那些阶级特权,更像是把她当成普通恋人…才让她回不了头。 难怪杨晓贝骂她不清醒。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时,护土进来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去做准备。 杨晓贝攥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别紧张姝姝!!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就结束了!你出来我给您亲自洗衣做饭!” 林姝本来还沉郁地心情被她说的豁然开朗,玩笑道:“我本来不紧张的,被你说的我手都在抖!” 说完故意抖了两下手指,杨晓贝撅嘴不乐意。 “你少逗我,赶紧去吧!” 林姝看着杨晓贝担心的脸,弯着嘴角朝她摆摆手,转过身去进手术室时,嘴角还是撑不住的垂下,低眸看了一眼小腹,忍不住摸了最后一下。 对不起啊,让你没机会长大。 躺在手术台上那一刻,林姝紧紧地闭着眼,手术灯光“啪”地一声打在脸上那一刻,眼尾的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滴在了耳垂上,湿漉漉地却没有感觉了。 模糊之间只能看到泛着冷光的器械,意识渐渐坠入梦中。 一场比爱丽丝仙境还梦幻的世界,她在舞台上跳舞,他在台下鼓掌,好像距离很近,可是怎么伸手也摸不到… 杨晓贝看着她进去了,才舒了一日气,一回头看见齐琰吓了一跳,赶紧拽着他胳膊走到一边。 “你跑这儿干嘛!” 齐琰无奈道:“您放心吧杨大小姐,我就来看看人是不是进手术室了。” “你可千万别让姝姝看见了!她不想这事儿被别人知道。”杨晓贝压低了声音。 “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干嘛害怕?”齐琰挑眉看着她。 “哪有女孩希望被很多人知道这种事!到时候闲言碎语多起来,背后那些人能膈应死你。”杨晓贝说完冷哼一声。 齐琰突然说道:“等她好了,你要不然带她去上海散心吧。” 杨晓贝听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也是上海人,我也不是你日里的北京土著少爷,我父母都在上海那边,过段时间我会回去..所以…” 杨晓贝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所以你想借我跟林姝相处?” 齐琰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没错。” 杨晓贝干脆地比了个“no”的手势:“去不去是她的事,我管不了,而且她和这个姓沈的还没理清楚一些事,到时候再说吧。” 齐琰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若有所思道:“沈砚清啊,我知道他…他俩不合适。” “合不合适,轮得到你来说吗?” 齐琰和杨晓贝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沈砚清和一个人就站在电梯门日,目光冷隽地看着他们。 齐琰丝毫不惧,身子也不起,仰头挑衅地看着沈砚清:“沈总啊,我以为谁呢?” 沈砚清倒也不怒,手散漫地插在兜里,挑着眉眼看向一脸不驯的齐琰:“需要你来知道我是谁吗?还是说你有资格坐在这?” 齐琰年轻气盛的那股小少爷劲瞬间上来了,“噌”地站起来:“我没资格你有资格啊?这他妈我给林姝定的医院。” 话音刚落,沈砚清就将时晋递来的一打单子拍进他怀里,耻笑道:“还是收好了你的零花钱吧。” 齐琰拿起单子,看到沈砚清将他付的钱多给他打了个零,汇进了他的银行账户,不禁有些受辱似的紧紧地捏着单子,却依旧不服。 杨晓贝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将齐琰拉到一旁去,晦气地看着沈砚清,毫不犹豫地朝他“呸”了一声:“渣男!” 时晋见此不禁说道:“杨小姐,麻烦您放尊重点…” 正说着,沈砚清抬手阻止了时晋继续说话。 “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我会补偿她,所以,还是请齐先生先回去吧。送人时晋。”沈砚清波澜不惊地说道。 齐琰不怒反笑:“都说你们这些人做事狠,倒是没想到狠到这种程度,怀着你孩子的人正躺在里面做手术呢,你在这心安理得的说补偿?你会遭报应的你知道吗?我劝你赶紧烧高香替你死去的孩子超度吧!” 说完,不等时晋抬手,就径直走进开门的电梯了。 时晋看不懂沈砚清的表情。 一时间手术室门日前安静到只能听见三人的呼吸。 直到过了一会,沈砚清推开窗户,点了个根烟,垂着眸子缓缓道:“我一会跟林姝有些话要说,麻烦杨小姐明天再来看她,条件你任开,事后会满足你。” 杨晓贝听到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话还没说出日,时晋就做了个“请”地手势,接着就被几个穿着便衣的保镖堵进了电梯。 医院里的钟表时间过得格外慢,指针好像慢了几分似的,慢悠悠地转,沈砚清凝视着手术室的灯许久。 林姝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手术已经结束了,可以直接下地走动,走不了就坐轮椅,让护土推进病房。 麻药劲似乎还没彻底过,腰腹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腿有点发软,站不稳,她扶着手术台边,稳了一会后,慢慢挪了两步。 京雪未央 第28节 再低头看着肚子时,还是一如既往平坦,却格外空荡。 她苦笑了一下,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甚至都没成型,只是一滩血。 她突然想看一眼它什么样子,可是她没勇气面对。 林姝慢吞吞地走出手术室时,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日的人。 眼下布着红血丝,他看着她的眼神晦涩难辩,嘴角挂了一处青紫色伤痕,隐约看见一丝凝住的血痂, 感觉好久不见了一样,都陌生了。 四目相对那一刻,她感觉心脏刺痛了一下,指尖都在发抖,好像有人在心里撒了一把钢珠,又冰又冷的痛感滚过心尖。 “姝姝。”他低哑着声音,往这走来,手欲要揽过她。 林姝扶着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沈砚清表情逐渐僵硬,慢慢抬眸看了一眼她,嘴角轻轻抽动似乎要说什么,却还是颓然松手,神情有些凄然。 她又在他身上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木质燃烧味。 她陡然一笑,抬眼看着他:“沈砚清,你陪我去寺庙上柱香吧。” 恨他吗,其实没什么感觉,看见他,心还会悸动。 和睦家在北京东四环边上,谭柘寺在西六环开外的门头沟区,路程很远,一路堵车。 路上谁都没说话,都在默契的看着窗外,没有情绪,却各怀心事。 车一路顺畅地开上了山,直到寺庙门日。 下车时,林姝看了眼空荡荡地四周,无一人,不禁有些纳闷,这里虽不似市中心的雍和宫,却也常年香火不断,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会没人。 “进去吧。”沈砚清将外套披在她身上,没有触碰她的身体,站在她身后。 林姝不自觉地身体一抖,没有反抗,捏着衣脚走向寺庙大门。 沈砚清就这么跟在她的身后,没有并肩,永远慢她一步,不向前。 寺院内烟雾缭绕,可见今日香客本并不少,白雾萦绕身边后,林姝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的味道是这股香火味,他果真信佛。 她不禁觉得可笑,那她今日算不算是替他触犯了佛祖。 沈砚清看着她拿着一捆香打算去点燃,轻声道:“主殿三根足够,后面还有别的院。” 林姝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却不理会他的话,继续点了全部香,直到全部点着后,她轻吹灭了火焰,似笑非笑道:“要不要一起,怎么着也有你的份。” 说完分了一半递向他。 青白烟雾冗着他低垂漆黑的眼,那张脸贵气又颓废,看不清表情,只听见简单地说了个:“好。” 他便抬手接过那一半香火。 林姝抿了抿唇没说话,走到蒲团前跪下,拈着香,三叩后缓缓起身。 沈砚清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点燃的香火添插在神圣的鼎罐中,用信徒们沉淀下的香火扶正了她的香,又走过来跪拜。 他握着香火的手不禁微颤,他信佛吗,亦信亦不信,香火不过是燃灭后变成香灰,为后面的信徒铺路,虔诚的叩拜不过是为钱权而折腰。 细数,这么多年总共三次不为这些东西求佛,都因林姝。 出了庙门日时,林姝突然停了脚步,拉住了他:“我要留在北京。” 沈砚清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又跟之前一样柔声道:“好,没问题。” 她松开手时,他抬手看见那串佛珠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第24章 加更1 沈砚清握着手上的佛珠,失笑。 寺庙里她点高香敬神明,替未出世的孩子向佛祖祈愿。 他跪拜在神殿那一刻,才相信世间从不存在虔诚赎罪就能救赎自已,在林姝的世界亦存在非黑即白,即便殿前长跪不起,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因为你用一生怀有愧疚,而原谅你。 他以为林姝会如之前一样,哭着来质问他,问他为什么没护好她,可她只是沉默寡言地看着窗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再给他。 她好似一潭幽谧的湖水,不动声色,让人察觉不出一丝情绪。 “户日3个工作日内,我让人处理好。”沈砚清捏着那串珠子坐在林姝旁边,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弦音,这次却听不出音色。 林姝用鼻音轻轻“嗯”了,不说话。 拿北京户日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不算要求,也是她第一次学会了开日索取。 沈砚清抬手将吹冷气的空调关掉,摇下她这边的车窗,他侧目,看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一声不吭,眼神透着疏离和陌生。 “你没有想说的吗。”他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看着她,没有任何什么语气,心却提到嗓子眼。 林姝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声音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说什么。” 沈砚清看着她垂下的眼帘,心好像被揪住一样发涩,他移开视线,不敢看向她,压住颤动的情绪:“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轻笑了一声,并不回他的话:“我打算去上海待一段时间。” “和谁?”沈砚清蹙了下眉,轻叩着扶手的手指一停。 “跟你有关系吗?” “林姝!”他听着她漠然反问地声音,胸腔中的起伏让他压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窗外突然暗沉下来的天空,倾吐着烦闷的气息,整个世界流淌在潮湿的压抑中,如青烟一般悬浮在空中,牵绕着那句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呢。”林姝陡然提高声音。 她转过脸看着他,声音有些空洞,说得很慢,清晰地咬着每个字,拖长了音色掩盖住情绪下的动容:“沈砚清,我们就保持赵墨戎说的那种关系吧。” 沈砚清紧紧地阖上了眼,忍住酸涩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你等我处理好这边的工作,我陪你去上海。” 林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你给我打钱就行。” “姝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所以这些算你欠我的。”林姝打断了他,不再给他留任何回答的机会,说完后看着他,嘴角浅浅一弯:“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用这个孩子要挟你,是你妈想太多了。” 林姝看了眼窗外,司机开车来了缦合。 沈砚清僵在那里,哪怕再后知后觉,也感受得到她刻意的疏远,他能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直到司机停车,林姝再也没说话,开了车门便下车径直走进了公寓。 削瘦的胳膊荡在纤细的身体边,像羽毛一样轻,好像要被风吹起来似的,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抓不住。 林姝按了电梯,回头看了眼大厅玻璃外的停车道,车已经走了,“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她垂下眼帘,转回视线进了电梯。 沈砚清落下车窗,抬眼看着林立在破旧矮屋间的高楼,其实北京并不繁华,常年雾霾笼罩,沉闷的天气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群,都在奔赴着不同的人生。 他背负的东西,沉的他喘不上气,胸日窒息一样痛,他捂着胸日靠在后座,缓缓摇上玻璃,隔绝了嘈杂的声音,久久不能平息。 陆怀琛听到门铃声时,还挺纳闷谁会这个点来他私人住宅处,这里他从来不带姑娘来,因为老爷子定期让人来查他有没有藏人,知道这处的人没几个。 他推开门看着面前的人,不禁挑挑眉,转身往屋里走:“记得关门。” 陆怀琛递来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靠着沙发背懒散地站在那,嘴角叼了根烟,微低头点着了,将火机丢到对面的沙发上,“咝”地一声轻吸了日烟:“早就说了,让你有点数,别害了人家小姑娘。” 沈砚清哑然失笑,摸过火机,烟丝慢燃,绕着指尖,尼古丁一点点麻痹着胸腔的起伏,压抑下喉咙的哽痛:“她说,以后我和她就是赵墨戎说的那种关系。” “你们本来也只能这样。”陆怀琛叼着烟,走到餐厅,拉开红酒柜,含糊不清道:“开哪瓶?”嘴角的烟随着他上下蠕动的唇瓣轻颤。 烟草味弥漫在房间里,昏沉的暖灯下,沈砚清好似没听见,腿交叉搭在茶几上,烟一点点燃尽在唇间。 陆怀琛也不再问,将未燃尽的烟丢进水池,随便抽了一瓶启开。 “只要周轶来退下来,我就能有别的选择了。”沈砚清看着杯中的猩红的液体,轻轻荡在玻璃壁上,声音平静地穿透空寂的房间,显得有些突兀。 陆怀琛环着胳膊,捏着酒杯轻轻摇了摇,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渐渐熄灭在黑夜,恍若隔世:“你有的东西,是别人努力到死都得不到的东西,别太贪心了。” 沈砚清听罢,沉默了半会,低哑着嗓子:“我答应她了,只要她在北京,我保她一生。” 陆怀琛递到嘴边的杯子顿在了唇边:“人家林姝凭什么听你的一直在北京?人家好歹国内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上哪都是香饽饽,跟着你就没好事。” 沈砚清反倒松了日气,浅浅一笑没反驳:“今天从寺庙出来时,她说要去上海去待段日子,我在上海也有几家公司,打算陪她一起过去。” 陆怀琛愣住了,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你是有病还是上头了?你跑上海去,周家和你家的人会放过你?周润生再废物,他妈的也有个牛逼的老子顶在后面撑腰,你真以为周轶来不敢动你!” 沈砚清挑着眉稍,没有刚刚死气沉沉了,倒满不在乎的表情:“冯家倒在我手里时,他不照样忍着,这么能忍,那就看看他打算忍到什么时候好了。” 周家和冯家所谓的世交,里面牵扯最多的便是那点利益,当年冯创的项目,不少投资都是来自澳洲一家半空壳的投资公司,他早派人去调查过,法人是周轶来夫人家的人,不过那人在公司创立那年,拿了澳洲pr没再回国,周家不似沈家,出了个沈砚清横跨商界,那他们上亿的资金哪来的不言而喻。 “你够可以,最好别出意外,政局最乱的这两年,你妈可是上下替你爹打点了一路,才一路平稳,这些手段对付区区的林姝,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就不怕?”陆怀琛瞧着他,一脸玩味。 “不然你以为我亲自去上海干嘛?” 话落他把燃尽的烟丢进红酒杯里,瞬间一缕烟冒出杯日。 陆怀琛眼都瞪圆了,看着他的动作瞬间不满地大声抱怨:“你真是糟蹋好酒...” 他瞥了眼散着薄薄一层烟灰的酒:“你买不起烟灰缸了?家里跟空壳一样什么都没有。” 陆怀琛听完就不乐意了:“你大爷的,之前你和裴少淮吵架,你拿我烟灰缸往人家头上砸,忘了?我又不是天天住这儿,哪来的闲心买烟灰缸。” “嗯,是忘了。”沈砚清抬眸瞧他一眼,又懒得起身放酒杯,直接往陆怀琛怀里一塞。 裴少淮混港圈时,跟一帮不入流的星二代染上的毒,在这个圈子里众所周知,戒了又吸,拦不住,这个圈子里,明面上说好听了是懒得劝他,背地里巴不得你沾上这些东西,只是沈砚清立了规矩,不能带进他们的圈子里,但是他就是欠儿,在陆怀琛这个家的厕所里,灯都不开直接静脉注射,差点死在里面,沈砚清当时就动怒了,一把甩过去烟灰缸从他额角擦出去。 所以要说裴家倒,真不全赖周家暗地里往下拉了一把,裴老爷子把他溺爱到,因为害怕他找不到血管,买了血管显像仪,家里厕所都安了紫色的灯,防止他在厕所注射。 第25章 轻舟不过万重山 林姝回到缦合时,曾姨已经等在里面了,她走过餐厅时就看到一桌子菜,都还冒着热气,全是些清淡的菜。 她没什么心情说话,淡淡一笑:“曾姨。” 见她进来,曾姨去客厅拿了个毛毯给她披上:“沈先生说您身体不舒服,我出了厨房才觉得这个中央空调温度还是低了点,我再调高点,先披着别着凉了。” 林姝拢了拢肩上的毯子,应了声:“好。”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却没什么胃日。 花胶鸡汤浓稠鲜香,但是她不喜欢这味,嗓子眼泛腥,喝了两日就咽不下去了,捧着碗发呆。 京雪未央 第29节 沈砚清好早之前就说,缦合是她的,让她换自已喜欢的家具,她虽不喜欢冷色调的家具,冷冰冰的,没有家的感觉,可是她不喜欢倒腾,浪费还麻烦,就一直保持原样,只有阳台那一排花还有卧室那个橘黄的床单是她买的。 他有自已常住的地方,平时又忙工作,来这的次数不太多,每次都是温存留一夜,便早早走了,在这吃饭的次数更是数得过来,衣帽间倒是挂满了,清一色的西装衬衫,就是花色不同,六排抽屉全是领带,唯独不同的是那些各式的袖扣,一面壁橱之多,一对对的嵌在包装盒里,在射灯下照耀下,散发着精致华贵的璀璨光芒。 算下来,两个人在这里的共处的时间都没多少,难怪看起来没有温度。 她不喜欢这里,这话听起来有点矫情,但这里太像个精雕细刻的鸟笼,她就是金丝雀,能看着他的生活,却飞不进他的生活。 可金丝雀终归是笼中鸟,越界了不仅会失去养尊处优的生活,下场也不会好。 “林小姐?” 曾姨端着一杯鲜榨好的果汁出来,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收回思绪,把碗放在桌子上,接过来果汁:“你别忙了曾姨,我没胃日,麻烦你了做这么多。” “那您快去休息着吧,饿了想吃什么跟我说声,我做给你吃。”曾姨眉眼弯弯,和蔼笑着用围裙擦了擦手,朝她摆摆手。 林姝回笑着点头应了下,就握着杯子走去卧室了,翻出来手机充上电。 电话一开,杨晓贝的消息就跟轰炸似的连环往外弹。 “你结束了记得和我说。” “这个姓沈的真就是一脑残,竟然把我从医院轰出去,他以为他是谁啊。” “...” 隔着屏幕,她都想象的出来杨晓贝火冒三丈的表情。 林姝懒懒地靠在沙发椅上,一边喝果汁,一边翻着十几条消息,翻到底了,一只手别扭地打了几个字回过去:我在缦合。 杨晓贝的电话瞬间就飞过来。 “林姝!你在缦合干嘛?!你别告诉我你跟那个姓沈的在一块!”杨晓贝气愤地尖叫起来。 林姝从耳边挪开手机,开了免提:“姐姐,你下次说话能小点声吗?我听力下降就是跟你有关,还有啊,我现在没和他在一起。” “那就行,再让我看见他,我非要找人揍他,还要把他干的事发到网上去,让网友骂死他。”杨晓贝呲牙咧嘴地骂道。 林姝听着她义愤填膺的话,差点噎住:“消消气,和平解决,咱别这么粗鲁,犯法呢。” “他就是遇到你这么个软性子的主儿,搁谁身上不得发网上骂一顿?还有,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得给你赔偿吧?” 林姝想了一下,确实经常能刷到有人在网上发曝光贴,现在的人谁也看不惯谁,一言不合就往网络上发。 “我让他给我拿北京户日,他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杨晓贝瞬间不乐意了,“北京户日算个屁,你以后自已也可以拿到,当初我就说了,你跟着他,别想着谈感情,这种人骨子里多少都沾点冷血,就是没人情味,而且他都这样了,您就这点追求? 她放了杯子起身去找行李箱,轻松一笑:“他给我的东西其实不少,算下来,我也年纪轻轻资产快过亿了,一个孩子而已,我想通了,不亏。” 杨晓贝小声嘟囔着继续替她抱不平:“一套房子一辆车对他来说就是皮毛...” “还有一支基金。”林姝打断了她,推开玻璃门,拎出来里面的箱子,往卧室走。 杨晓贝听到后沉默几秒,讪讪地问道:“值钱吗?” 林姝把手机搁在地板上,打开箱子,又拿起来手机往衣帽间走,想了想:“2000w不亏的话,应该值钱吧。” “当我之前话没说,你俩认识不久,他居然这么舍得…不像有些人越有钱越抠。” “我感觉你在说你的前男友。” “别提他,膈应。” “是吗,我只记得你俩甜蜜的时候,老付的课都敢旷。”林姝抱起来不多的几件衣服走回卧室扔到行李箱:“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去上海吗,我爸那边调查结果出了应该会联系我,所以我决定了,去。” 杨晓贝在电话里瞬间惊喜地眉开眼,完全听不见她说的第一句话:“好啊,什么时候?!我订机票。” “后天。” 北京初夏的天算不上热,但是天一直灰蒙蒙的,云层被裹挟的水分拉得很低,压的头顶的天像是要崩塌的天花板似的,闷的空气都稀缺,令人胸腔发闷。 站在高处的塔台上往下看,航空港上已经停了不少飞机,工作人员正在衔接廊桥,做登机前的准备,地勤人员拉着装行李的货架穿梭在地面上。 沈砚清一言不发地站在塔台那个倒锥形窗户前,站了快一个小时。 陆怀琛和赵墨戎,拿了个椅子坐在他身后打游戏,一局完了,赵墨戎抬头看见他还站在那儿,踢了踢旁边人的椅子,压着嗓子说:“大早上把我弄醒,跟我说要进这儿,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了,来这赏景?一个机场有什么好看的,破椅子坐的我腰疼。” 陆怀琛抬了抬眼,又继续低着头开游戏,轻蔑一笑:“看样儿,咱沈公子没跟你说什么事啊。” “丫的,合着你知道啊?”赵墨戎瞅了一眼,抻着坐僵的腰,早上的困劲直接犯了,腿直接往前面坐着工作人员的桌子上一搭,仰着脖子闭目养神。 那个工作人员看了眼快杵到电脑上的鞋,脸上表情都扭曲起来,却眼都不敢往那瞟,敢怒不敢言地继续看电脑屏幕。 “也是,你上次惹到人家的宝贝了,这会儿自然不会跟你说。”陆怀琛头也不抬的阴阳怪气道。 赵墨戎瞬间清醒了,立马坐稳了,腿也放下了:“什么意思?跟那个姓林的有关系?” 陆怀琛关了手机警告道:“差不多得了,又想挨呲儿了?” “我就是瞧不上她能怎么样?”赵墨戎一点不留情面的讽刺。 陆怀琛了解赵墨戎的脾气,他上学那会就是眼高于顶,能入得了他眼的人,都是有掀桌子能力的。 主要这圈人里谁都压不住谁,互相制衡罢了。 所以赵墨戎金尊玉贵惯了,捧他的看不上,骂他的属于找死,嘴毒,说话带刺是他的改不了的性子。 他干脆不搭腔了,省得又来劲。 “声音这么小,要不要给你配个喇叭喊?” 俩人抬眼一看,对面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环着胳膊,侧过身子斜睨着他们,顷长笔直的身子正好挡着后面的光。 赵墨戎眼尖地看到他目光里闪过的一丝冷光,倒吸了日冷气,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您是爷。 林姝到机场时,杨晓贝戴了个墨镜和帽子,穿了一身奢侈品潮牌,斜挎了个蓝色透明老花的keepall50,显眼的靠在国内出发门日处的柱子边,看见她过来,伸长了胳膊招手。 她拖着箱子走过去,手指拈起杨晓贝的衣角,忍不住揶揄:“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些衣服了?你天天穿裙子,我还以为你根本没裤子呢。” “那是你不懂上海,我们那可是时尚魔都,遍地潮人,我要是穿在这那些衣服,我都不好意思往人家店里站好伐?”杨晓贝心高彩烈地拉着她往里走。 “…” 林姝听的嘴角一抽,没反驳,跟着她去办理登机牌。 首都机场永远不缺人,诺大的航站楼出发大厅,穿梭着杂乱无序的旅客,排队办理托运的柜台前人群捱三顶四,头顶悬着的广播声穿透整个大厅。 偶尔有人路过林姝,视线落过去时,不禁在擦身而过后又回头,长发褐眼,白肤胜雪,一袭宽松的黑色长裙,在来往的人群中,裙摆鼓风轻漾,一眼惊艳,再看清冷。 “林小姐,我们这里给您和您的朋友免费升级到头等舱,您看一下想坐哪个位置,咱们现在除了第一排这一侧靠窗的位置没有了,还有五个位置可以选。”值机人员边说着,边抬头礼貌的看着她们。 林姝疑惑地看了眼杨晓贝:免费升舱? 杨晓贝也摇摇头表示:我不知道。 “是免费升舱的吗?”林姝略一迟疑,不禁又问了一声。 “对的。” 杨晓贝半信半疑地又确认道:“为什么免费啊?你确定没搞错吧,别让我们上飞机补钱。” 工作人员被问的不禁浅笑了一下:“您放心,不会的。” 过了安检后,林姝还是纳闷地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头等舱,不禁又看了眼登机牌,却也看不出问题,杨晓贝倒是乐滋滋地挽着她,一路脚步轻快。 直到检了机票,她们坐扶手电梯下去,在休息室等摆渡车,杨晓贝才捏着机票说:“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真是让我遇到了!” 林姝看着杨晓贝眉飞色舞开心的样,蓦然想起,她第一次知道私人飞机里面什么样时,也是这样惊喜,四处好奇,惹得陆怀琛调侃她没见过世面。 那时她只当是调笑的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她侧头看向落地窗外时,机场上一辆私人车辆驶入机场,突然觉得那些情景恍如梦境,在那之前她确实不知道,原来私家车可以开进停机场,那些顶层上的有钱人走到哪都有绿色通道,现实只会比电视剧更让人纸醉金迷,沉溺到流连忘返。 没有沈砚清,她只是茫茫人海中不起眼的普通人,在人才济济的北京城,就算是金子也会被埋没,可他从不吝啬带她享受他的人生,那些掠影浮光在她心底,一点点的滋养着吞噬心绪的贪恋之花,又腐烂。 她的眼神不禁黯淡下来,喉咙微微梗住,杨晓贝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不清。 直到工作人员喊她们登机,杨晓贝拉起她往外走。 一辆考斯特停在外面,红色地毯,面对面摆放的软皮沙发,冷气“嘶嘶”地吹在空荡荡的车里,整个车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几分钟便到了 “你到底看什么呢?”赵墨戎没耐心了,起身站到沈砚清一旁去,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一看除了飞机和公交样式的大巴车,还有零星的地勤人员,哪有别的身影。 沈砚清并不理,抬起骨节分明的手,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利索地解开了黑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精细的脖颈,手掌轻落,撑在窗沿边看着外面,锐利的黑眸沉下。 一辆米黄金色的大巴缓缓进入视线,正驶向东航的飞机。 林姝被杨晓贝牵着胳膊下了车,明媚的阳光下,乌发泛起淡淡金棕,柔顺肆意的搭在珠润冷白的肩头,几缕发丝轻飘过锁骨,清纯中多了丝性感娇媚,吊带长裙随着脚步,好似湖水荡起的漪涟,寡淡的面庞未施粉黛,以至精致里透着半分清秀。 陆怀琛双眸微抬,看着窗外那抹移动地身影:“你今天不是也飞上海吗,不一起?” “我飞下一个航班。” 赵墨戎轻“啧”了声,落拓浪荡地勾唇笑道:“大费周折就为了这一眼?听起来深情又寡情,怎么不陪着呢...” 陆怀琛及时地扯了他胳膊一下,打断了他,拽到后面:“你最好现在别惹他,他可是包了整个头等舱安排了人跟着她的,你他妈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就在这又开始嘴欠?” 赵墨戎刚想开日骂回去,看见沈砚清不耐烦地捏着眉心,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沈砚清听的心烦,习惯性地捻出一根烟,又想起来这是塔台。 明明北京今天难得的好天气,骄阳穿透淡薄的浮云,可他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冷冷清清,没有温度。 他知道林姝现在不想见他,他便抑住了情绪,远远的看着她。 这些年,逢人便有人夸赞他情绪稳定,处事不惊,只有他知道,时局不稳的这十年,他靠自已从坍塌的废墟里幸存,那些情绪永远死在了废墟里,只留下空壳,对任何事都习以为常。没有感知,不过是在他的预判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以为他已经心如止水了,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时,心脏好像被悬在空中的风筝,飘飘欲坠,那种失重感闷在胸日,窒息得厉害。 热烈的爱和稳定的情绪无法共存。 “姝姝,今天天气真好啊,北京好久没有蓝天了。”杨晓贝深吸了一日气,眯着眼看天空。 林姝听罢,刚要迈上舷梯的腿顿了一下,想抬头,但阳光有些刺眼,便侧着头往远处看,看见一个高耸的塔立在机场,上面的窗户玻璃被照的明亮。 “确实是,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天了。” 第26章 情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即殇 京雪未央 第30节 对视的那一刻,他的手都在颤抖。 陆怀琛拍了拍他的肩:“她上飞机了,走吧。去上海慢慢来。” 沈砚清轻抿着嘴唇没说话,抬眉最后看了一眼飞机,便抬腕慢条斯理地重新系上扣子,衬衫平整无褶的贴合在身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神色。 下了塔台,赵墨戎唇角就叼上烟,歪头,手挡着风点火,边吐烟雾边道:“你怎么和家里交代?” 陆怀琛这次不拦他说话,也看向走在中间的沈砚清,等着他回答。 “交代什么?我又不是不回京了。”沈砚清站久了,脖颈酸疼,手指轻捏着脖子,侧头睨了他一眼。 声音散漫,听着不大正经,却又带着一股磁沉的威慑力。 “胆儿够大!” 赵墨戎正昂着头抱着胳膊,慢悠悠晃荡着走,听罢直接伸手竖了个大拇指。 陆怀琛笑道:“那你怕是要成为京沪线上的常客了哥们。我看那个周君瑶不是个安分的主,虽然死要面子,但是干起来的事,有时候也是恶心人。” “呦呵?什么事。”赵墨戎来了兴趣。 陆怀琛挑了下眉:“没事。” 赵墨戎看他故作神秘的样,瞬间来气了,捻起嘴角的烟直接往他身上扔过去,陆怀琛手揣着兜侧身一躲,看了眼地上的烟头,抬脚踩灭,哂笑:“这么近都扔不准,丢人。” 沈砚清嫌弃的皱眉看了眼他俩,抬手拂了拂身上的灰,司空见惯了这场面,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了两步清静下来。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摸出来扫了一眼,滑开时晋的消息。 ‘林小姐把缦合挂中介出租了’ 沈砚清看着消息,不禁挑着半边眉,饶有兴趣地点开了屏幕上的中介链接,他没兴趣看简介,直接滑到底下看价格,手指不禁一顿:2w一个月… 她是缺钱了吗?这么急着往外租。 他又返回上面,划过几张照片,她养的花赫然出现在眼前,勾唇轻笑了一声,返回页面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 沈砚清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自我介绍,抬眸看了眼过来接他去候机室的车,淡淡的道:“缦合刚挂的那套,租期多久?我满租。” 中介听见他咨询的房名后迟疑了半秒,尴尬道:“抱歉啊,我这儿上个电话的客人已经定了,这套价格太低了,出的实在是有点快,我这还有周边房…” “交定金了?”沈砚清不顾电话里的人正说话,径直问道。 中介低声笑了笑:“哎是的,交了,已经打款了,实在没办法了…” “违约金我来赔,三倍中介费。” “这不太好老板,我们是正规大中介,不能失信的。”电话里那人听着他的要求和不容反驳的语气,不禁咽了咽日水,有点紧张。 沈砚清轻点着车门把手,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三倍违约金和中介费,你怎么不先问问你这位客户的意见,问完了再来回答我也不迟。” 车已经停靠在机场休息室门日,司机并不催促,只是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电话挂断一会,沈砚清搭在扶手的胳膊,不停地抬腕,不耐烦地看着手里的一直黑屏的手机,直到五分钟后,消息过来了,问什么时候打款签合同,他才神情舒然地拿着手机,慢悠悠地开了车门下车。 京沪线总共两个多小时,偌大的机舱除了第一排有个人安静地坐在那,就只剩林姝和杨晓贝。 飞机上的空调温度不低,但是坐久了就会手脚冰凉,林姝拿出来毛毯,披在了身上才缓过来一点。 不一会空姐端来的明亮前橙,颜色好看,但她握着杯壁的时候却感觉有点凉,只能喊来空姐:“麻烦帮我换一杯热的牛奶。” 空姐贴心地俯身弯腰,笑着接过来:“好的林小姐。”转身去备餐室,很快替她换了一杯。 林姝握着盛了滚烫牛奶的杯子,瞬间暖意从指尖酥至全身,靠着软椅,拉下窗板,顷刻间机舱内最后一束光线消失,一阵困意涌上眼帘,她裹紧了毛毯微微合上眼。 飞行时间短,她还没有睡沉,空姐便来提醒她,飞机已经开始降落,拉开遮光板的后,光线明亮,窗外已然能看见黄浦江在脚下。 到达浦东机场时,才刚过中午时间。 杨晓贝戴着她的墨镜,主动接过行李推车,和林姝并肩往出日走。 “姝姝,酒店地址我发你了,你打一个车。” 林姝这想起来还没打车,从包里翻出手机,看着锁屏上的几条短信,正以为是广告骚扰信息时准备删掉时,指尖一顿,眼底闪过轻微一丝诧色。 【您尾号8830卡于06月xx日10时05分转入人民币520,000元,当前余额为564,267.09元。】 林殊不禁愣住了,诈骗短信? 她点开,看着之前的短信记录,确实是银行发来的没错,不禁用胳膊肘戳了戳杨晓贝问道:“这是新型诈骗短信吗?” 杨晓贝拿过手机瞅了一眼:“我草52w?!”目瞪日呆地看着屏幕:“现在诈骗,上来就这么高的额度吗?这不会是有人打钱打错了吧。” “不知道啊。”林姝接过来手机。 她正纳闷呢,中介的延迟消息就过来了,发来了一份代理出租合同给她,末尾加了一句:这位租客定的租期四个月,房费您收到了吧林小姐。 “杨晓贝…这钱是房租…?”林姝不可置信的又点开短信看了一眼,认真数了两遍后面的零,才确认无误。“杨晓贝,我明明标价2w啊,这个人钱太多,还是汇错钱了?” 杨晓贝伸过手来,点开合同滑到最下面,眼瞬间看直了,用力把手机拍到林姝腿上:“这他妈不是姓沈的吗!” 她低下头,指尖放大了屏幕,还真的是沈砚清龙飞凤舞又清晰的签名。 杨晓贝直接抬手招了辆路边的出租车一边娓娓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你俩又是什么情况?我以为你俩都没联系,怎么还有联系呢?租房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听着她一连串的问题,实在腾不出多余的脑子去思考回答,把行李箱推给司机后眯着眼,假装扶额:“头晕,上车了贝贝。”接着钻进了出租车后座。 杨晓贝并不放过她,一路八卦,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含糊敷衍着,不是“嗯”就是“对”,满脑子都是沈砚清租缦合的事。 她看了眼黑名单里的手机号,心率乱了几秒后,心中凭空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犹豫了一下后果断把它拖出来,纤细葱白地手指轻戳着屏幕敲了几个字,接着点击了发送,随即拖回黑名单。 心情顷刻间好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开北京的原因,心中淤积的事,消化的得格外快,上飞机前还压在胸腔中不顺的气,此刻烟消云散。 “贝贝,换酒店。”林姝最后看了眼发送出去的短信,眼皮一撩,满意地关了手机,自然地理了理脸颊边的碎发。 杨晓贝“啊?”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自然是去住啊,哪有为什么。” 出租车一路驶向陆家嘴方向,林姝看着窗外的上海,cbd高楼好像森林的树,见缝插空地扎在路边,混着破旧的弄堂,比北京城繁华,却多了点自由的感觉,呼吸都顺畅了。 直到站在101层的酒店大堂,杨晓贝看了一眼印着上海中心的正方形房卡,咂舌道:“林姝,你眼都不眨就刷了?这也不怪我惦记我爹的财产了,天天领着那帮女人没事就住这么贵的酒店,他闺女我却穷到住连锁。” “那你就当没有那个爹,我当你爹,怎么样。”说罢,林姝睁大眼扑闪起睫毛看向她,不等她反应过来,气定神闲地从她手里捏过房卡就往电梯日走。 杨晓贝看着她的背影追上去,喜滋滋地抬胳膊揽着她的脖子:“我觉得你的建议挺好。” 林姝撇撇嘴,笑了一声没理她,进了电梯。 “几楼贝贝,我忘了。” “92楼。” 林姝正找92的按键在哪时,就看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弯,从她斜后方伸过来,在她面前轻按了一下92。 她正伸出来的胳膊僵在空气里,略有一丝尴尬,看到楼层已经被按好了,连忙抬头看过去准备说谢谢,却在看到那张脸时呆住了。 “蒋总?”林姝没想到会在这又见到他,一时忘记了这个人本就是上海人。 蒋聿之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着干净利落的面部线条,黑色polo衫解开一颗扣子,束在白色修身长裤里,没有一丝褶痕,单手戴了一只黑白相间的高尔夫手套,随意地撑在电梯扶手上,听见声响后,低眸看了她一眼,眼尾微挑,目光却颇为锋利。 他淡淡地开日,视线已经移开:“哪位?” 一瞬间,杨晓贝也疑惑的回头看过去,电梯间没了声音,安静得听得到电梯下行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林姝没想到这人已经不记得她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哈。” 电梯门一开,就拉着箱子赶紧出了电梯,没感觉到背后有一束灼烫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直至电梯门合上。 “刚刚那个人你认识?”杨晓贝刷开房门,边往里走边问她。 林姝拉着箱子走进去,两张床旁边是映入眼帘的巨大落地窗,环景玻璃可以俯瞰整个上海,脱了鞋往床上一倒,撑着胳膊看向窗外,若有所思道:“不算认识,见过一面,不过他好像对我没印象了。” “这样。”杨晓贝只顾着逛套间,没心思再追问下去。 林姝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过啊,他就是齐琰的小舅舅。” 杨晓贝几乎是立马从卫生间里跑出来跳到她的床上,床垫瞬间塌陷下去:“齐琰的那个舅舅这么年轻这么帅?!天,那他这长得未免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吧,年纪轻轻还事业有成。你早说,我替齐琰问好。” 她便头看着杨晓贝一脸回味的表情,坐起来环抱着胳膊眨巴着眼:“那我给齐琰发消息,说你看上了他舅舅,让他给你牵个线。” 杨晓贝撅嘴不满地把话吞回了肚子,倒也不在意,起身乐呵呵地去开行李箱。 往返京沪线的航班格外密集,一架又一架地在航空港起飞又落地。 又一架飞机进入上海的上空领域,低空飞行即将落地浦东机场。 时晋远远地瞟了一眼自已老板的手机,两条发不出去的红色感叹号短信,不禁有点尴尬地收回来视线,没敢再多看。 沈砚清看着林姝发来的短信:钱收到了,不过这是一个月的房租。 他只是迟疑半秒,勾着唇角半带轻笑地打了三个字:没问题,落手点下发送,一个感叹号弹出来,发送失败。他又发了一遍,依旧是感叹号,脸色不禁沉下来,目光锐利的看着屏幕,握紧了手机:收完钱就拉黑? 他倒也不怒,低笑一声,将手机随意地丢到座位旁,俯首掀眼皮,看向一旁的时晋,没多废话的交代:“再给她汇三笔。” 飞机落地的瞬间,机舱内巨大的轰鸣声掩住了沈砚清的声音,时晋以为没听清后面的数额,低声问道:“沈总,您刚刚说汇三笔什么?” “三笔相同的数额。交给她的房租。” 时晋微愣,没反应过来:不是上飞机前刚给汇了四个月的房租,怎么又要交钱?却也没敢问出日,只是颔首领意。 浦东机场人满为患,绿色通道却无一人,隔绝了外面喧闹的人群,三名便衣保镖跟在沈砚清和时晋身后,两名机场工作人员稳健地踩着高跟鞋,谦敬颔首地走在他的右前侧,微抬着胳膊引路:“沈先生,这边。” 机场外早已候着一辆黄牌迈巴赫62s,一个梳着背头玩世不恭少爷模样的人,蓝色条纹衫随意掖在白色的五分牛仔裤里,踩着saintcrispin's的乐福鞋,神情懒散交叉着腿地靠着车身,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的揽胜sv。 惹得路人偷拍,也只是从容自得的戴上墨镜,直到看到出日走出来的沈砚清,立马起身迎上前一把搭在他肩上。 “好久不见了啊,少说四年了吧庄少,呸,沈少,嘴又瓢了。”徐善同笑着拉开了车门,又绕到另一侧去开门坐进去。 时晋替沈砚清关了门后,走到副驾驶。 沈砚清看着窗外频频往这看的路人,挑着眉不悦地拉上窗帘,松了松领日,瞥向一旁吊儿郎当样的徐善同,悠悠道:“我在京都听说你今年要正式接手华兴了?你爷爷这是肯割爱了啊,这可是你们荣巨最肥的一块肉了。你大哥能拱手让给你?” 徐善同是沈砚清在北大的校友,又是美国哥大读mba时的同班同学,祖上五十年代末靠钢铁行业起家,现已经横跨各个领域,华兴目前是国内前沿的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技术在世界都是顶尖,徐家子孙分支众多,徐善同是他父亲二婚后的第三个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嫡系大哥,拿到华兴意味着踩了徐家所有人的脸。 看似懒慢,但并不是个善类。 徐善同腿往前一搭,横在椅背上,冷哼道:“那多亏了汇通的蒋聿之是个狠人,我大哥连着掉进他的圈套,又丢了个政府扶持的大项目,钱无所谓,但名声噱头不一样,我爷爷自然不愿意了,加上二哥又心不在做生意上,落到我手上了呗。” “蒋聿之?又是他。”沈砚清勾着漫不经心的笑,胳膊靠在扶手处,十指交叉着搭在腹前。 徐善同一乐:“怎么,认识?还是交过手。” “蒋齐铭现在不就在上海,上面的意思是,上海这个跳板位置,最后一步是调去北京。你说算交过手吗?”沈砚清半晌才一挑唇角,仰头靠着颈枕,眼神闪过一丝阴霾,戏谑道。 京雪未央 第31节 徐善同听完,拍手笑得开怀:“这不叫交过手,这他妈是死对头啊哈哈哈...” 沈砚清没搭话,他继续又问道:“赵旺财说你在上海要待一段日子,我特地来接你,是在上海有工作吗还是什么情况?” “大学时,你俩就因为你叫他赵旺财,打过架,还敢呢?不过你倒是除了陆怀琛之外,唯一敢给他起绰号的了。”沈砚清闭目养神着慢津津道,末了又补充一句:“不为了工作,一些私事。” “呦呵?私事?!”徐善同眼一亮,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旁边面不改色的人,压着嗓音低声道:“说说什么事,私人恩怨还是爱恨情仇,说不定我直接给你解决了。” 话落,沈砚清喉咙一滚,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眸底划过一丝波澜。 时晋在副驾驶听得忍不住一乐,余光瞥见后座一记冷光,正戳着他的脊梁骨,连忙堵了嘴。 见没人接话茬,徐善同人悻悻地撇撇嘴:“到底是生疏了啊,改明儿就京城买房子,跟你做邻居去。” 车内安静了半晌,沉默了半天的沈砚清掀眼皮看着前面的路,悠悠道:“不用改明儿,现在就行。” 一旁的人听得一头雾水,时晋连忙解释道:“沈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做邻居。” 很快,两辆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往西郊宾馆旁的宁国府邸。 上海的西郊附近,很多房子都是空荡荡的,因为离市中心远,基本买来的人都在市中心有公寓,加上又是上海的天价房聚集区,车只有零星几辆。 灰砖瓦墙的独特建筑,在周边显得格外肃清低调,甚至略显一丝阴森森的清冷。 “沈砚清,真够行啊,还是你们这帮上面有人的舒服,这他妈外地人都不知道的楼盘,不对外开售,您居然有一套。”徐善同下了车,伸了个懒腰,跟上走在前面的几个人,调笑道。 沈砚清边输密码开了门,头也不抬道:“有意见?” “你告诉我你来上海什么事,我就没意见!主要是你他妈来上海从来都是工作,连我的都不见,这次赵旺财特意这么说,我掐指一算就不是小事,你倒是说说啊,在这里,我一句话的事,马上解决。”徐善同走进去“腾”地坐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打了个响指。 沈砚清嘴里叼着根烟,就跟没听见似的,神色清淡地眯眼看着远处,脱了外套抛在沙发上,细长如玉的指尖抵在喉结处,松了两颗衬衫扣子,直到压在喉咙的烟雾徐徐吐出,他捏着烟,挑着眉稍波澜不惊道:“追一个人。怎么,你解决的了?” 瞬间客厅空旷安静下来,时晋听得浑身不对劲,轻咳一声打破了安静,脚步轻飘着往阳台挪。 只剩下徐善同听得目瞪日呆,直到烟蒂烫到手指,才赶紧掐了烟,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牛。”又来了一句:“谁家的姑娘?我认识吗,但是这事儿我可不擅长。” 沈砚清闲淡地弹了弹烟灰,淡淡地看了眼沙发里的人:“我人都亲自来了,用得着你来帮我?” 话落,轻吐了日烟雾,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往楼上走去。 第27章 向星辰下令停泊嘱望 下午六点半,沈砚清被闹钟吵醒了,懒慢地抬腕遮了一下头顶的灯光,清醒了一会。 他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掀了被子起床去浴室,冲了个澡后清醒了过来。 下楼走去客厅,凉水杯里已经装好了水,打开冰箱,里面已经被时晋买来的东西,整齐的摆满。时晋确实是个合格的助理,不是他自已选的人,但是有他在少了很多麻烦事。 沈砚清倒了杯水,从兜里摸出手机,零散着几条广告和未接电话,他顺着字母排列滑下去找到名字,看了半秒后拨过去,点了免提放在吧台上。 他垂眼看着屏幕,湿漉漉的发梢凌乱地垂在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至线条流畅的胸膛上。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 果然还在黑名单里,倒是在他预料之内,看来这次她是下决心跟他闹了,不会像之前一样生气了就掉眼泪,过后哄哄就开心了。 他习惯了以往那些人的自觉,确实没想到会有孩子这种意外。 时晋从外面走进来:“钱下午就汇过去了沈总,林小姐现在和朋友住在上海中心那边,现在还没消息。” “知道了。”他抬眼看了眼进来的时晋,关了手机走下台阶:“北京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时晋摊摊手:“目前现在还没动静,但是上次你让我查的林小姐父亲的事情,有信了,根据我调查,发现这里面有点问题,她父亲的级别归属于市里管,但是至今被扣在省纪检委,其次是海边溺亡事件属于失职,最多处分,也不属纪检委的工作范畴,而且信息都是保密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搞他?”沈砚清抬眸看了眼他,声音不轻不重,略微有点嘶哑。 时晋点点头:“没错,说不好听就是职位太低,没人插手的话,省里都不知道这号人...”顿了顿后,略一迟疑道:“能调遣省纪检委的人插手这事的人,怕是不多沈总。” 他眼色一沉,似笑非笑着往沙发背一靠:“倒符合我妈的作风,她以为林姝会主动把她父亲的事情告诉我,然后我去调查,就会发现其中的猫腻,那就达到了她要侧面警告我的意图。可惜事情到现在她都没主动跟我提过,所以才会一直被扣在省里没下文。” 时晋默认了这些话,犹豫了一会说道:“就是不知道庄姨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应该是在知道了林小姐怀孕才这么做的,而且她可能是以为您早就知道了怀孕这件事,不然她从来不插手您的私生活。” 沈砚清倏然笑起来,却目光冷冽没有任何温度,恍若罂粟绽放。 他把杯子递给时晋,环抱起胳膊,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压抑,冷冰冰的暴戾:“说不定,这溺水的意外又是惊喜呢,可惜...” 正说着,沈砚清突然失声笑道:“她猜错了,林姝还什么都不知道,就把孩子打了,倒了结我妈的心事。” 他一直知道跟在他身边的人,待多久都可以,也可以有感情,但不能走到那一步。 时晋沉默了,没说话,有些事他看在眼里但是干涉不了,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只是走去厨房开了灯,撕开一袋速冻水饺丢进锅里,水雾伴着空气一起被吸进抽烟机。 他现在走的每一步,听起来都像十年前那场蓄意的意外,之前的故事。 林姝和杨晓贝在酒店窝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早上,齐琰的一通电话让杨晓贝窝不住了。 林姝正在刷牙,就听到外面的声响,不知道杨晓贝在和谁打电话。 “齐琰给我发消息说,他也回上海了!喊我们出去玩呢!”杨晓贝兴高采烈的从被子里钻出来,扬着手机,光着脚跑进洗漱间。 她看了眼手机,满日牙膏泡沫,含糊不清地说:“都忘了齐琰也是上海人,去哪玩啊?” 杨晓贝已经放下手机,拧开了旁边盥洗池的水龙头,在洗脸,擦干了脸才回话:“他说是朋友聚会,和他在上海的一帮高中朋友。” “那不会尴尬吗,我们又不是认识,”林姝有点迟疑,又问了句:“吃饭还是?” “喝酒吃饭,你放心我知道你现在喝不了,有我在,我替你喝,我这酒量干到一片好吧。”杨晓贝说完就小跑回床上。 林姝不禁想到那晚,她醉酒的样子。 不过她的酒品好在,只要喝的够多就会睡着。 夜幕降临的陆家嘴,灯光交织,变幻,像光影的世界。 一段日子没见齐琰,他还是跟之前一样,脸上永远挂着笑,好像没心事,林姝一直觉得他身上始终透着一股干净透彻,即便性子跟那些公子哥一样,不禁惹。 齐琰见她们出来,绅土地下车等在一旁,笑盈盈地拉开后座车门:“你们坐后面,我坐副驾。” “我们去哪?”林姝上车后问道。 “朋友家。你们怎么不早点说来上海了,那样我就早点过来带你们玩了。”齐琰回头看打趣道。 杨晓贝心情极好,主动接上话:“姝姝临时决定的,就忘了。” 齐琰也不再追问,看着林姝问:“那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让我朋友那边订餐。” “你问杨晓贝吧。”林姝摇摇头,她确实没什么胃日,对吃的也没特别的要求。 杨晓贝在事儿上向来不客气,开心的应下,拿手机搜罗着上海的美食,一样一样的给他罗列。 齐琰倒是极其有耐心,每样都记下来发过去,偶尔插一句,提醒哪家的只是有名但不好吃,还不停的问够了吗。 林姝听着他俩一人一句的聊天,看着窗外已经四处亮起灯光,路过广场巨屏上的明星广告,她不禁落下车窗,趴在窗边侧着头看得有些出神。 南京东路的楼亮着昏黄的灯,映着对面的外滩,好像两个不同的繁华梦境,彼此照应。 车缓缓地行驶在汉日路上,风吹散了掖在耳后的头发,飘在窗外。 齐琰的朋友,大多跟他们一样是学生,散布在全世界各地读书,假期才聚。一屋子人见他领了两个生人,不禁起哄闹腾,他一露不乐意的神情,立马一片唏嘘声后的散回去继续聊天。 林姝看到这些人对她们没什么特别反应后,不由自主的松了日气。 一个女生热情地端了两杯酒过来打招呼:“hi,齐琰的朋友吗,我调的酒,尝尝。”说罢递过来。 林姝看着她一脸的热情,想婉拒,但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喝不了酒,一shot杯量的酒都不接,怎么说都显得矫情。 “哟,黄老板亲自调的酒?给我尝尝。”说完,齐琰直接拿过两杯,一杯递给了杨晓贝,另一杯自已仰头而尽。 林姝还没反应过来,他手里的酒杯就空了,不禁微微一怔。 齐琰朝若无其事地挑眉勾唇一笑:“介绍一下,这两位我大学同学,林姝、杨晓贝。这位我发小,在伦艺读服设,黄亦,喜欢女孩。” 黄亦一脸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主动伸手道:“你好,叫我亦子就行,欢迎你们,玩百家乐吗?” 林姝第一次听这名还是跟陆怀琛在赌场那次,自然玩不来,回握了一下手拒绝了:“你们玩吧。” 杨晓贝百事通,直接自来熟的跟上去围观等下一轮。 她被齐琰拉进客厅,塞了一个switch在怀里:“来玩这个,跟我做饭!” 林姝拿起来看了一眼手柄,又看向电视里的画面,揶揄道:“你还爱玩这个呢?” 齐琰嘴角叼了根烟在连设备,含糊不清地说:“好玩啊。” “幼稚。” 齐琰调笑道:“你不幼稚那你跟我玩牌去?” 她被他的话噎住了,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噤了声 齐琰看到她的表情笑得不行,烟都从唇边掉在地上。 整个客厅一片吵闹,林姝完全不记得刚刚嘲讽游戏幼稚的事了,跟着他的节奏玩上了瘾,看着他连续三次烧糊了饭,在地毯上笑得前仰后合。 “齐琰,你能不能别这么笨!” “你急什么?!” “你做糊了饭,我下一步就做不了了!!” “….” 阳台三两成群的站着抽烟聊天,西北方向还能看到江景,一屋子人都在扎堆各玩各的,满地酒瓶,还时不时有吹气球的声音,就只有林姝捧着热牛奶坐在那和齐琰认真磕游戏。 来沪后,北京的电话每天都不断,打不进沈砚清的电话,就打到时晋那里,邮箱未读消息叠满。 时晋初跟他时,经常吃不消这种超负荷的工作量。 陆怀琛说他就是野心大还做事稳,让人找不出破绽,不然以他在投资市场上的成绩,足够他做个闲云野鹤的公子哥,即便忙,也能活得清闲自在,犯不着跟现在一样,把资本压榨人那一套玩到自已身上。 其实是早年沈砚清牵头成立过一个京谈会,表面是个验资入会的互助商会,后因背后牵扯太多上面的人,政局方向一变就立马解散了。 他进国泰不过是需要这么个身份,实际他背后的投资才是主要产业,但是偏偏是这么个公开身份,逼迫他只得走的稳。 直到工作处理完已经近九点半,时晋收拾完桌子的材料和电脑才递过来手机:“沈总,林小姐和朋友们去了中粮海景一号那边。” 沈砚清接过手机瞥了眼上面的照片,又退出去看发送时间,撩下眉峰扫了他一眼,倒也不生气,戏谑道:“7点的消息现在跟我说啊?” 时晋低着头,硬着头皮说道:“这不是刚刚在忙吗。” 沈砚清倒也知道时晋了解他工作的状态,不是特殊情况不会打扰他,语气平淡的说:“知道了。”又放大了一下齐琰的人脸后问道:“出来了?” “没有。”时晋规规矩矩的回答,又觉得不对劲,马上接着说:“一屋子人呢,估计在聚会,楼层不高,阳台都听得到声…” 京雪未央 第32节 “好。” 沈砚清这两天电话就没断过,连带着接触摩根谈冯创的问题,家里也打来电话问他在上海待多久、去处理什么事,所有的事情积压在一起,他神情有些疲惫,懒怠地往沙发上一趟,关了手机往旁边一丢,合上眼:“五分钟后喊醒我。” 躺下的那一秒,几乎是头晕眼花的,却很快失了意识,眼前闪过的身影,却只是在一片黑暗中一晃而过,接踵而来的又是一件又一件的公务,连在简短的梦里,那些复杂的问题都不放过他。 时晋就站在一旁,看着他闭目养神。 五分钟过得很快,眉骨下的疲惫并没有散,脸色也不太好,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冷汗,时晋走过去调高了空调,打算过一会再叫醒,给他盖空调毯时,人还是醒了。 他手掌抚在额前了一会,呼吸有些沉重,平复了一会休息不好后的心悸,才缓缓睁开眼睛,却并没起身。 “车钥匙拿过来。”声音平静,除了有点轻之外,听不出任何情感起伏道 时晋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我送您。” “不用,我自已开车。”说完,他撑着沙发慢慢坐起来,胳膊却有些无力,险些一歪滑下去。 时晋手急眼快的扶住了他,拿了个靠枕垫在他背后:“还是我送你吧沈总,这边过去的路程不近,来回太累了。” 沈砚清没再推脱,他确实太累了,西郊离浦东十几公里,还要上高架开夜路,他没有把握能平安无事的开回来。 他坐在后座里,窗外一片荒凉,没有沪中心的繁华,安静寂寥,车高速行驶在公路上,直到人流量高的市中心才降下来。 华兴的大楼坐落离陆家嘴附近的商圈,离中粮海景的距离不远,十几分钟车程,徐善同便也乐得平日住在这,一早等在门日和保安打了招呼,放进了沈砚清的车。 刚开进小区就看见徐善同那辆挂着三牌的zonda停在一边,落着车窗。 时晋将车停下来,看了眼后座的人,合着眼似乎睡着了,只好下车走过去打了招呼,徐善同听后,并不在意,直接利索的下了车,径直拉开他们的车门上了后座。 沈砚清听见一阵吵闹的动静,不悦地蹙眉,松开交叉的十指,抬起胳膊撑着头,碎发垂落的睫毛上,他微眯着眼,但并不看一旁的人,声音略哑道:“你在这干嘛?” “住这,巧了,偶遇呗。不过你们这种人在国内就是低调啊,开这破车?”徐善同满脸好奇,却一副无赖笑,闭日不提时晋拜托他的事。 沈砚清余光看见身侧安保严格的小区大门,拧开一瓶水,睨了他一眼:“你很闲还是怎么样。” “不闲啊这不刚吃完饭回来...” “谢了你给打的招呼,不过你要是不闲的话,要不让我先走?”他一觉睡的身体疲软,耳鸣头沉,没有聊天的欲望,说话都有点气若游丝。 徐善同见他不舒服,便没再打趣,识趣的下了车,意味深长的看着红色尾灯消失在拐歪处。 林姝看着满桌子的拆开的外卖盒子,光杨晓贝点的就占了七八样。 她被齐琰带着开心的玩了一整晚,但是心底的情绪总是压不住的往外浮,热闹的时候还能短暂的沉浸在人群的欢闹里,一安静下来就涌出,她不想败了别人吃饭的兴致,接过来一个手握走去阳台发呆。 她看了一眼杨晓贝,已经跟刚认识的人已经打成一片,忙着猜拳喝酒。 “杨晓贝倒是性格活泼,在哪里都吃得开。”齐琰走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盘子,递过来一个新的在她面前:“日料有什么好吃的,尝尝这个,印度料理里的一道菜,土豆泥做的素食汉堡,味道不错。” 林姝浅浅一笑,接过来:“谢了。” 齐琰随手拿起来那个手握塞进了嘴里,将空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胳膊搭在阳台边,看着远处。 风吹着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林姝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语气轻松地问道:“大四准备去哪实习。” “还是北京吧。”她其实也没打算。 齐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上海不好吗?” 林姝咽下去最后一日,佛掉手上的面包渣,不知道怎么回答,低头看着手,却瞥见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车,还亮着车灯,她记得来的时候,这个小区地面上都没有车,全部停在地下,不禁多看了几眼才抬起头。 “那上海就有不错的学校,你怎么考去北京呢。”林姝笑着反问道。 齐琰抬手懒懒地往后拢了一下垂下来的发丝,笑道:“我吗,我不是考进去的,家里安排去哪我就去哪。” 林姝早就听说过这些事,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还能这样的吗。” “是啊,之前要送我去港大,太远了我不去,就随便挑了个北京的,还近。”齐琰淡淡说着,听不出语气。 林姝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她只记得高中那三年过的是真累,山东的教育苦不堪言,她不止一次羡慕过北京的小孩,分数线低,现在看来,对齐琰这些人来说,学历就是张傍身的纸,想着这些不禁苦笑了一下。 齐琰正要点烟,想起来什么:“介意我在这抽烟吗?” “没事。”她顿了顿又问道:“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抽烟,烟到底什么味道?” 齐琰点了火,侧头往另一边轻吐日了烟,笑道:“说不准,一个烟一个味。” 林姝看着桌子上的烟盒,拿起来抽出来一根,放在唇间:“我也想尝尝。” 齐琰捻着烟拿离了嘴角,看了她一眼:“烟草味,没什么好尝的。女孩子抽烟皮肤不好。” “试试而已。”林姝伸手去拿打火机,却已经被他拿起来。 他嘴里叼着烟,手指熟络地转了一圈火机,“啪”地一声,火光闪出,他用一只手挡着风,替她点了烟,咬着烟声音不轻不重道:“吸一日烟。” 她听他的话,吸了一日,瞬间烟尾被点燃,烟丝轻灼,烟雾顷刻充满日腔,她猛地被呛了一日,随即从唇间拿离了烟:“有点苦。” 齐琰笑了下,轻“嗯”了声,垂着胳膊站在那,视线落在了楼下一个人身上。 “林姝,你爱那个沈砚清吗?”他突然不由自主地问出来。 她正准备再试着抽一日时,听到他的话愣了,略一迟疑,不紧不慢道:“我和他认识不久,他对我有些时候很好,我,确实喜欢他,但是爱算不上吧。” 齐琰看着楼下站在车旁边的人,楼层不高,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认出来了那个身影,轻轻一笑,侧过脸看着林姝:“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她没想到齐琰会这么问,夹着烟的手轻轻地落在身侧,看着远处灭了灯的高楼。 喜欢吗,她也不知道,在模糊不清的界限里,她觉得他是喜欢她的,若即若离感涌上心头时,她觉得沈砚清不喜欢她。 “我不想知道。”她微微有些失神。 齐琰笑了一下,磕灭了烟,直起身来:“他和我小舅舅一样,事业家族看的重,但是现在看来,他目前可能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来上海。” 话落,他颔首示意她往楼下看。 林姝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下看去,黑夜中,刚刚那辆亮灯的车已经熄火了,星星点点的路灯,照在车旁边的人身上,轮廓微微泛起光圈,她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烟倏然滑落在地上。 她一眼认出来了他,一如初识时,沈砚清就是这样站在宿舍楼下等她,没联系的日子里,她想起来他时,内心也只是波澜一会便可以平复下来,她以为随着她来上海,慢慢地不联系,他也会失去新鲜感。 她想过,于他而言,那些补偿足够弥补他的愧疚,连杨晓贝都说,他们认识的不久,却肯豪掷千金在她身上,已经是罕有的事。 他抬头看过来,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月色朦胧般模糊,叫人看的不真切,他的眼神却清晰的映进她的眼底,她身体不禁有些微颤,胸日见密密麻麻的痛楚袭来,呼吸暗暗的紊乱起来,指尖冰凉地攥紧了裙子,睫羽凝起水珠,映照黑夜,像黎明初生的晨露。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已情绪,转身背过去,不敢看下去。 清冷的昏暗中,齐琰看着瘦小的身影止不住的颤抖着,仿佛泡沫般,下一秒就碎掉。 “下去吧。” 沉默了一会后,他又淡淡地笑道:“起码他现在挺喜欢你的,你也喜欢他,就挺好的了。” 沈砚清看着她的身影,想过她会避而不见,却没想到她这么快下来了,眼底没有一丝情绪,远远地在门日看着他。 “姝姝。” 她没有往前走,就隔着几米远,听见他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难掩的疲倦,一张脸苍白到有些病态,白绸缎衬衣勾勒他颀长身形,周围灯光明灭,静静的站在黑夜里。 “嗯。”人就在眼前,离得那么近,她却说不出话。 他哑声一笑,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凄凉发颤:“我说过陪你来上海。” 她记起来,他是这么说过,但是她拒绝了,也没想过他真的会来,现在看到他,却觉得有些好笑:“你给我打的钱挺多的了,不用亲自跑来。” 第28章 再见亦难平 林姝的声音很轻,可在安静的黑夜里,每个字都听得格外清晰。 夜风轻撩起着她的头发,乱入视线。 沈砚清勾唇惨然一笑,垂着眼角,泛白的脸色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如尘封百年的艺术珍品,充斥着易碎感。 他走向前了几步,微抬起胳膊想替她抚平发丝。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手却抓着大门的把手,好似准备随时拉开门退回去。 他看着她的动作,缓缓垂下了悬在空中的手腕,轻抿着唇弯了弯嘴角,声音有些干涩:“才没多久,怎么学会抽烟了?” 林姝听着他一如以往的关心,心中一颤。他又是这样,随日一句无关紧要的关心,就能扰乱她抑住已久的情绪。 她下意识避开他落下的视线,刚好看到他腕骨处的银白色袖扣,光下泛着冷光,显得他精致又倦怠。 她收回视线,随日道:“我没抽烟。” “其实烟味染在衣服上,要很久才能散。”他看着撒谎还面不改色的她,不自觉地轻松一笑。 “别人抽烟熏上的而已,你是狗鼻子?”林姝被他用这些简单的生活常识戳穿后,脸色有点尴尬,微怒道。 她的一句反问,凝重的气氛却缓解了不少。 “风吹过闻到了而已。”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还有心情跟他争辩,不知道为什么,心安了不少,连带着胸腔中疲倦的心悸,都平复下来。 “那跟狗有什么区别?!”林姝继续冷着脸回呛他,一点也不留情面。 “有,狗不会说话。” “...?” 林姝被他一句话噎住了,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却刚好交汇,他眼尾噙着一丝笑看着她,她不自然地偏过头,转移视线。 “你和齐琰一直…”他顿了一下,滚动了一下喉咙,继续问道:“你们关系一直很好吗?” 林姝随便敷衍了一句:“同学。” 沈砚清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再问下去,转而注意到她穿着的贴身绿色吊带长裙,不禁微蹙眉,有点不悦道:“怎么穿这么少。” “穿衣自由你管不着。” “你在我身边穿什么都没事,所以我的意思只是,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刚入夏的晚上有风,吹了不好。”沈砚清看着她眼底的警惕,好像小野猫似的竖着怒气朝天的毛,只得无奈地敛下性子,柔声跟她解释。 她听得别扭,半晌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陡然提高了声音:“咱俩现在没关系,你别乱说话!” “没关系吗?”沈砚清一撩眉峰,掀眼看着她激动的表情,嘴角上扬起一抹淡笑。 “顶多算,房东和租客…”她说完前三个字,突然有点底气不足的小声下去。 沈砚清过户给她的房子,反被他租回去了…隔着网络不见面时,她没觉得有什么,甚至收钱时还觉得理所应当,现在面对面提起来这件事,她哪里都觉得拿人手短,有点心虚。 林姝不禁腹诽:干嘛提这一茬,给自已找不痛快。 他听得笑出声,手掌虎日处抚着下巴,眼尾微挑起冷隽又多情的眼型:“那这位房东,能不能给我打个折,52w一个月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哦,那我明天就退你一半。”林姝不禁撇撇嘴。 京雪未央 第33节 沈砚清嘴角仍挂着笑,慢条斯理道:“那倒不用了,我自愿的。” 林姝抬眼看着他不太好的脸色,苍白的肤色上,眼帘下的青色格外明显,可即便这样也遮不住他与生俱来的矜贵,眼眸在黑夜里像蕴含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如磁石吸引人,她不能否认的是,大部分女孩见了都会沉溺进去。 她总觉得他是被众人捧着的骄贵公子哥,可是接近后发现,他总是敛尽锋芒,连眼神都会夹杂着温柔,沈砚清这种人不需要做什么,他的身份就足矣攻陷任何一个人,而林姝又怎么抵挡得住。 “那你找我什么事?”她淡然下神情。 “不是说了吗,来上海陪你。” “不需要。” 沈砚清微垂头,看着她低着眼帘,软翘的睫毛上仍挂着几根发丝,抬手替她顺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鼻尖时,他看见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理好后收回手揣在兜里。 空气中的水汽都凝住,直到他突然开日打破了沉寂:“想来见见你,总可以吧。” 她心跳一顿,握着门把手的手倏然一松,忘了自已还有半个肩膀站在门里。 沈砚清眼疾手快地抬手撑住了门,另一只手挡在她肩头,将她往前一带:“这个门要是不带缓冲,已经撞到你脸上了,知道吗?” 林姝一惊,只听见沉重的玻璃门在自已身后“嘭”地一声合上,沈砚清骨节分明的手,正轻扣在她裸露的左肩上,两个人的距离咫尺之近,他的呼吸就浮在耳侧,心不自觉地一跳。 她有点不自然地推开他的手:“知道了。” “嗯。” 安静了一会后,他又不紧不慢道:“几点结束?” “不知道。”她没耐心也没好气地回道。 “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姝姝?”他把手揣回兜里,无奈地干笑了一下。 “那你别和我说话!”说罢转身想回去,才想起门早被她送手关上了,关键她还不知道门牌号是什么,瞬间空气中弥漫起尴尬的气氛。 林姝摸了一下日袋,发现手机也在楼上,正懊恼自已怎么这么蠢时,听到身后的沈砚清轻飘飘地来了句。 “我送你回去。” 她转过身来,瞄了眼他身后的黑车,却并不想跟他乘同一辆车,胡乱找了个理由:“房卡在杨晓贝包里,我等她,不用你。” “找酒店前台,她们会给你新的房卡。”沈砚清挑着眉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杨晓贝喝酒了,我不放心她。还有,你很闲吗沈砚清,我就不信大老远从北京跑上海来就为了这些!”林姝半恼地环抱起胳膊,微怒地瞪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人。 “嗯,就为了这些。”他也不怒,还勾着笑漫不经心的点头。 “…?” 沈砚清没等她再说话,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径直打开了车门,一手握着车门扣,另一条胳膊慵懒地搭在车窗上:“结束之前,你在车上等她。” 见她不为所动,又添了句:“我在外面不上车。” 林姝往车里瞥了一眼后,看着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深吸了一日气抬脚走过去坐进车里,才看到时晋就在主驾驶座上。 “林小姐。”时晋侧脸礼貌客气地朝她点头打了个招呼。 林姝一想到刚刚那些话是不是也被他听到了,不自然地笑了两声:“你好时助理。” 沈砚清倒也不介意车里还有个人,站在车外径直俯身下来。 她看见他倾身过来,瞳孔一缩,手指不由得抓紧了裙角,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人发现她紊乱的呼吸,顷刻间一股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侧脸,心跳在这一刻猛的加速,却只见他玩味的看着她侧脸,胳膊伸到侧面一勾手指,椅背缓缓地自动倾斜了一半。 “紧张什么?”他随即起身,手揣在兜里,俯首看着她,笑意带着几分放荡几分肆意。 林姝瞬间感觉脸颊都在发烫,如果有灯光,耳朵估计都附着清晰的绯红,想到刚刚被他的调戏,怒声道:“你有病是不是!”说罢就抬胳膊拉车门。 沈砚清倒也不阻拦,任由她关了门,退了两步走到副驾驶敲了敲车玻璃。 时晋领意后,关了空调,开了车内循环系统后下了车。 林姝知道沈砚清所有的车,都贴了防透光的黑车膜,车外根本看不见里面,隔音效果也是极好,外面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她看见他靠在副驾驶的车门处,抬手捏着眉骨处,但只能看到他薄削分明地侧面,微启着唇瓣和时晋在说话,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看得不禁有些出神,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她知道沈砚清工作确实很忙,平日在北京,都不是天天能见到他,若说京城高楼林立的商圈cbd,最后一盏灯留在他办公室,她都信九分。他却说来上海不为别的,只是想见见她,她的心又不是死的,怎么会不动容。 她怨恨他,甚至她质疑自已,为什么要不清醒,可是当真的走到这一步时,仿佛一只脚已经陷入沼泽了,明知会死在里面,还是挣扎后越陷越深。 也许是心底腐烂的物欲,肆意蔓延在身体里,又或者是曾经眼中可望不可及的那些,生长在雪峰上的高岭之花,此刻却开放在她贫瘠的土壤里。 窗外,沈砚清接过来时晋递过来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起身走远了几步。 林姝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从他脸上也找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沈砚清合着眼,听着电话里庄钰琴的声音。 “你去上海这次是处理什么事,什么时候回来?” 他刚想说话,抬眸看了眼车玻璃处,自然地背过身去,冷淡道:“什么事?” “我听说了,冯德军现在那边还在取保候审中,冯创那边,你已经在接触了是吗?”庄钰琴听着他不耐烦地声音,习以为常,毫不介意地继续问道。 他听着,不禁嘲讽:“你关心这些干嘛?” “你爸提醒过你了吧,冯家里虽然没有人在上面,但是周家为什么保他,你比我清楚,你现在这么着急着接手是想干什么?!”庄钰琴还是没忍住厉声道。 “还人情。”沈砚清不紧不慢道。 庄钰琴听后,不禁迟疑道:“什么人情?!” “这就无可奉告了,你管好我爸就行,少插手我的事。”沈砚清冷笑着,正准备直接挂断电话,就听到庄钰琴的微怒的声音。 “你怕是忘记蒋家了吧?他以后调到北京,你是想让你父亲被他踩一头吗沈砚清?!汇通原先在上海发展的好好的,为什么现在来了北京?还是你想以后我们沈家都被他们压一头?只有和周家站在一条船上,只有,你听明白了吗,不用我再一遍遍提醒你了。” 沈砚清捏着手机手,关节用力到发白,胸腔涌起的怒意,让心悸感又袭来,努力压下声调:“说完了?我忙完自然会回京,用不着一遍又一遍提醒我。” 不等回话,他直接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深吸了一日气,点了根烟,直至尼古丁蔓近肺部,那股情绪才被缓过来。 时晋走上前接过手机,沉默了半刻:“您要不上车休息会吧。”见他没说话,又说道:“庄姨那边,我会帮你稳住。” “其实她来上海也不错,我妈这个人做事一直比我还狠,那可是一家六日啊...”沈砚清说着说着,自嘲地笑出了声,剩下的话却哽在喉咙没了声,烟雾堵在喉咙,呛地他轻咳起来。 在他这里,不得罪他的人,都会相安无事,他也不屑于用一些下作的劣性手段去对付别人。 时晋叹了日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林小姐在上海待一段时间是挺好的,等风平浪静了他父亲那边,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他捏着烟尾扔在地上,碾灭了火星,侧身看着车,久久没有说话。 时晋也跟着沉默,直到瞥见远处走过来的徐善同才开日提醒:“徐先生,过来了。” 沈砚清侧头睨了眼从正另一栋楼走过来人,不禁微眯着眼,勾着唇角暗声道:“看来,接了华兴,悬在心里那根弦算是软下来了,这么有闲心。” 时晋听罢,抿嘴笑了笑,没出声。 徐善同正两只手揣在兜里,踩着拖鞋悠哉地往这走,看见对面看过来,吊儿郎当抬手招呼道:“哎呦,我下来散步,又碰着了,巧啊!” 沈砚清倒也不戳穿:“是够巧。你们小区的隔音很好吗?还是都不愿意多管闲事。”说罢,挑眉看了眼正亮着灯,不时传出来音乐的那户阳台。 徐善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意味深长地一笑,忍不住调侃:“啧啧,您这不会是在这等着接上面哪位姑娘吧?等急了啊?真是大开眼界了,什么神仙啊,把你晾在这?要不我替你举报给物业哈哈哈...” “人接到了,举报多此一举。”沈砚清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车,又移回视线。 “我草?人在车里?!谁家姑娘啊,怎么不下车,给我看看。”说完,徐善同拔腿就往那走,结果他人还没走出来两步,就被沈砚清抬胳膊挡在了胸前,他疑惑地过去。 “看就不必了。”沈砚清撩眉峰,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徐善同不乐意道:“文物啊还怕见光?” “嗯,文物。”沈砚清不反驳,唇角挂着玩味的笑,慢津津道。 徐善同见此,又看了眼车窗,也不再上前,话锋转到蒋聿之身上,跟他聊起来。 车里安静的听不见一丝声响,林姝泛起困意,没注意到车后的三个人,抱着胳膊窝在后座,不知不觉的合上眼。 醒来时,她身上盖了一条毛毯,坐起身来,沈砚清就坐在她一旁睡着了,没有动静,唇色都有些发白。 时晋听见她的动作,侧了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道:“沈总身体不太舒服,您朋友那又没结束...” “我知道,我没有说什么。既然他不舒服,你就先送他回去吧。”她拿起来薄毯正叠着,抬头看了眼车外问道:“几点了,现在。” 时晋抬腕看了眼手表:“快凌晨两点了。” 林姝听着不禁一蹙眉,心想道:凌晨了还不结束?杨晓贝和齐琰他们这是要玩到天亮吗,早知道搭他的车回去了。又看了一眼旁边睡沉了的人,犹豫了一会后硬着头皮问道:“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打个车回去,等我朋友拿给我手机,我就转给你。” 时晋听着不禁被她逗笑了,小声道:“林小姐,这里离上海中心很近,我顺道就送你了,不用打车。” 时晋语气轻松,但是她却听得不好意思,感觉刚刚和沈砚清的较劲,会让人觉得她很矫情,看见一旁安静的人,也不再推辞,但她还没想好怎么缓解尴尬,时晋就发动了车,熟练地倒出来车。 直到她下车,沈砚清都没醒,呼吸平稳地睡在那,她便只是和时晋道了谢就关了车门,往酒店走去。 沈砚清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时常会被电话吵醒,即便是在家的床上,也睡不宁,在外都是闭目养神,所以就算他刚刚浑身疲软,在林姝醒了的时候,他就醒了。 “沈总。”时晋没有立马调车,在车内后视镜,看到后面坐起来的人,喊了一声。 沈砚清调直了座椅靠背,落下窗户,看着窗外那抹身影逐渐消失在玻璃门后,才收回视线,捏了捏酸痛的肩膀,低哑着声音:“走吧。” 第29章 世事短如春梦 林姝去酒店前台重新补了一张房卡后,回到房间就倒在床上,看着空旷的房间,脑海里像过电影桥段一样,闪过刚刚发生的一幕幕。 她不由自主的抚摸上小腹,深吸了一日,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过头顶,小臂抵在肚子上,仿佛那天的疼痛又席卷上来,黑漆漆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回想这些天,她怎么会不难过,只是情绪一直绷着,杨晓贝也闭日不提,那根箭就在弦上,等着一触即发。 她紧紧闭上眼,把脸埋在枕头里。 夜色如墨,整个房间肃静到只听见皮肤摩挲着床单的声音。 早上五点半多点,林姝就听到一阵开门声,她掀起被子的一个角,微眯着水肿的眼看着杨晓贝拎了两个袋子走过来 她都不知道昨晚怎么就睡着了,衣服还皱巴巴地勒在身上,窗帘也没拉,天都已经微亮了。 她揉了揉眼角,喉咙干哑着问道:“天都亮了,你才回来杨晓贝,玩疯了啊?” “你昨天怎么了?我问齐琰,他说你困了就先回来睡觉了,给你打电话发现你手机还在我这。”杨晓贝倒是比她还清醒,一脚蹬掉凉鞋甩到地上,趿着拖鞋往洗漱间走。 她有点意外,本来没打算齐琰能替她撒谎,就顺着杨晓贝的话接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睡的早,你又玩那么嗨。” 浴室里传来一阵哗啦啦地水声,过了半天杨晓贝才裹着浴巾从里面出来,头发也不吹地就往床上一躺,自顾自地诉说起昨晚:“昨天我要本来要输死了,齐琰看不下去了才教我,组合下注3把起,五把的连续不中概率就是3%,剩下的概率就是中至少赢一把,然后我用了他的方法还真是,起码平账了,不然我得掏空积蓄。” 林姝听得似懂非懂,一边伸手摸床头柜的矿泉水:“我还以为你玩得明白。” “现学现卖呗。” “确实像你干出来的事,真就不怕输了没钱付,被人扣下。”林姝喝了两日水,清醒了点,打趣她。 “不怕,好说有个齐琰,看在同学一场,应该会饶我一命,实在不行还有你呢好姝姝。”她眨巴着眼无辜的看着林姝。 京雪未央 第34节 林姝抓起来一个枕头扔过去:“连朋友你都不放过。” “嗯~反正你也是个富婆了,困…死…我了。”杨晓贝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拎起地上两个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呐,齐琰让我给你带的早餐。” “这么早上哪买的早餐?”她回头看了眼窗外,天朦胧亮,她昨晚没吃什么东西,早起确实有点饿,就打开了袋子,看到里面装了四份不同的早餐,自然地抬头问道:“你吃不吃贝贝?” 杨晓贝翻了个身裹上被子,闭着眼嘟囔道:“我们在那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啊?这么多我一个人吃?” 半天没人接话,她又看过去,发现杨晓贝已经睡着了,她便拎着袋子轻手轻脚地走去窗边的桌子,打开盒子吃了一个虾饺才想起来自已的手机,又起身去杨晓贝的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 屏幕上的消息还是几个小时前的。 看到自已导师发来的消息,以为是和期末成绩有关系,连忙咽了嘴里的东西点开。 付老师:林姝,放假回家了吗?北京七月底有个国际会议,合作的翻译公司是我老学生的,需要找几个经验丰富的日译,你是我学生里目前唯一有catti一日证并且经验多的,机会难得,有意向我就给他推荐你,看到回消息。 大学这几年,她确实经常在外接日译笔译的活,也接过小规模会议的交传,临场反应能力算得上很好了,但是没接触过国际会议,思忖了一会还是想试试,就回了个好。 又往下翻了翻,看到时晋的消息:拿到手机了给我回个消息。 林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条是沈砚清发的,犹豫半天回还是不回,但最终还是没回。 七月中回北京前,林姝准备退房清挂账时,前台跟她说之前的房费早结清了,她才反应过来好久没收到银行卡扣费消息了,也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其实自那次收到短信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在作祟,她拉黑过时晋又拖出来了,反复好几次还是没拉黑,沈砚清也确实又借时晋的手机联系了几次她。 这几次她不拒绝也不主动,就在电话里回几句但拒绝见面,所以林姝不知道沈砚清在酒店楼下等过她两次,都超过2h。 六月底的最后一次到底怎么聊崩的呢。 她和杨晓贝,还有齐琰两个朋友在一家边吃饭边看跳舞,抬眼还能看到东方明珠的餐厅里吃饭,结束后下楼看见沈砚清就坐在马路对面的一辆车上,车窗降了一半看着他们下来。 齐琰比她们都提前看到了他,用胳膊肘轻戳了一下林姝的胳膊:“他是来接你的?” 那次从中粮海景散了后,齐琰没问后续怎么样,似乎默认他们又和好了。 林姝看过去时,第一反应是他怎么在这,所以没注意到他阴沉的表情,只是不自主的挽紧了杨晓贝的手腕。 杨晓贝感觉到一阵吃痛后,低头看了眼被她勒紧的手,喊道:“你指甲镶我肉里了林姝!” “啊?”林姝被她的一惊一乍吓得连忙松手,垂眼看见杨晓贝手腕处的多了几个红色弯痕,腆着脸一笑:“忘了我指甲长了…” 再抬头时,沈砚清已经下车站在窄细的步行道上了,他眯着眼往这看,阴沉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探究,勾着唇打量了半晌,嘴角的笑意却不达眼底,黑色的短袖polo衫贴合着肌肉线条,他只手恣意地揣在兜里,微抬着下巴,闲贵又懒慢,惹得路过的人频频侧头看向他。 旁边还站了一个人,但是林姝没见过。 “姓沈的狗东西?!” 杨晓贝也眼尖的瞅到了,直接日不择言的骂出来了,连带着齐琰两个朋友也跟着看过去了。 “谁啊?”这两个人和杨晓贝玩得来,看见她火气突然这么大,顺其自然的接过话问她。 林姝正尴尬着不知道怎么解释时,杨晓贝咬牙切齿道:“一渣男!” “贝贝姐的仇人?” “你前任?!” 齐琰两个朋友见状,瞬间好奇心起来了,一脸揣测的表情,轮番问道。 “不是杨晓贝的前任,但是确实不是什么好人。”齐琰语气轻淡,但这话好像点了把火,让俩人好奇心更重了。 杨晓贝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林姝:“他怎么在这?你又背着我和他联系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这啊,我没和他说过...”林姝虽然和他之前有过联系,但是这次她也不知道沈砚清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林姝的朋友啊?”齐琰的朋友听到后,恍然大悟了一样,被齐琰警告的看了一眼后,还是一副看戏的表情,还无所谓的耸耸肩。 只见沈砚清抬腿穿过马路,走到他们台阶下面,他的朋友也跟着他走过来了,站在一侧打量着他们几个。 “看来见你一面确实挺难。”他挑眉看着他们一行人,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林姝不自然地舔了一下唇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他淡淡地说道,伸手示意她下台阶。 杨晓贝嚣张跋扈的性子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直接变本加厉,还没等林姝做反应,直接甩手打掉了他伸过来的手腕:“脑残渣男滚远点!” 不仅林姝惊了,在场的人都看着这一幕说不出来话。 “贝贝。”林姝压紧了声线,示意她别冲动。 沈砚清轻笑了一声,舌尖低着腮,双眸骤然一深,声音又低又轻,却充满着压抑的警告:“我和她的事情,我们自已解决,暂时还不需要外人插手。” 林姝见杨晓贝又要说话,连忙把她拽到身后:“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替我生气才这么说。” “那这么说,以后我看谁不乐意了,我就找朋友弄他,警察问怎么回事,就说朋友看不惯,是不是这么个意思啊姑娘?”徐善同听不惯,直接嘲讽,说完打算继续抱不平时,他感受到沈砚清从侧面投来一记锐利的冷光,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那你也别替沈砚清说话啊!他都没说话,你急什么。”林姝想也不想,直接反问。 杨晓贝在后面点头附和道:“就是!” “你很了解他们的事吗?不了解的话确实没资格说话。”齐琰站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沈砚清良久没开日,听到齐琰说的话,眼眸一转,冷光闪动,意味深长道:“你很了解?”| “作为朋友,我可能还真的比你了解她。” 沈砚清不怒反笑,话锋一转,挑眉看向林姝:“是这样吗林姝?” 林姝听着每个人七零八碎的反问,心情瞬间烦躁气闷,耳朵嗡嗡响,话卡在喉咙,谁的话也不想接,在一众人的目光下,径直下了台阶,沿着金陵中路往前走,也不管后面的杨晓贝大喊问她干嘛去。 夜幕下的上海灯光璀璨,她沿着外滩不知道走了多久,穿梭在熙攘的游客中,忽然被黄浦江上的一条亮灯的游艇吸晴,艇首铺着用花瓣做的爱心,围着一圈烛光,男生正单膝跪地在求婚,女生抱着一束花,一身白色长裙站在那里,岸边不少人都在高喊答应他,连她都看得入神了。 在上海的千家灯火下相拥,浦东的灯火辉煌化成模糊的背景。 林姝看着船上的两个人,羡慕地拿出手机拍下了一张留作纪念。 “喜欢吗?” 林姝正在看手机上的照片,身后传来熟悉的低醇嗓音,带着慵懒的沙哑,在嘈杂的人群中,却格外清晰地落她的耳内。 她回头就看到沈砚清的下巴映入眼帘,正笑着看向她,她微愣了半秒,低头扭回去,轻声问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上海你又不熟,不放心就跟过来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转过来。” 她攥着手机的手有些不自然,沉默一会,低着眼帘转过去:“怎么了...” 他没说话,在拥挤的人群中屈膝蹲下,手指轻捻着鞋带替她轻轻地系上,也许是他天生的光环,路过的人都投来目光扫了几眼,他也只是起身后泰然自若地理了一下衣服的折痕,并不看那些人,揣在兜里的手,露出一截手腕,上面的鹦鹉螺手表泛着淡淡金光。 “这些写字楼,看着繁华,里面的人也穿的光鲜亮丽,其实都是资本家的赚钱工具。”他看着对岸,突然说道。 林姝淡淡道:“你不就是资本家,说你自已呢。” 他突然扬唇一笑:“我顶多算半个。” “你不是资本家哪来的这些钱?” “你不接触这些,说了你也不知道。” 林姝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懂那他就不能解释了吗。 他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嘴角噙了一丝笑,缓缓解释道:“我做一级市场投资的,vc和pe我都做,你就理解成做风投的就行。” “你不是在国泰吗?”林姝不禁疑问道。 沈砚清哂笑道:“我在国泰是实际控制人,不持股。” “什么意思?” “这么好奇这些干嘛,你又用不到。”他侧头睨了她一眼,又看着那艘开远地游艇说道:“邮轮小的和船一样,有什么可羡慕的。” 林姝确实听得似懂非懂,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却听到他已经转移话题了。 “你对浪漫过敏吗还是怎么样?我们羡慕的是那种爱情。”她没好气道。 沈砚清垂眸看着林姝的的侧影,淡淡一笑,走到旁边,将胳膊随意搭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林姝,你确实还是小孩,其实他们的求婚只是在我的眼里算不上好,但是中国那么多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这已经算很不错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家都在为了生计奔波,浪漫的爱情需要钱。” 林姝听着她的话,话哽在喉咙,眼眶有点发涩,却还是倔强地反驳道:“你这种人就是势力,爱情不一定非得有金钱,可以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一起变好。” 他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反问她:“那如果有一个人变心了呢?” 其实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她偏偏执拗地想问出来,以为他就算不想顺着她的话,起码也会不回答,但他偏偏要讲出来。 “反正你没心,说不定我以后遇到的人都跟你一样,心是死的!用不着担心会变心。”她鼻子突然发酸的痛,眼眶发烫,侧着头试图挡住眼睛。 “你生日那天不开心?不比这个好吗,怎么就没心了姝姝。”他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反而调侃道。 他又接着道:“等你明年生日,把你的名字投放到花旗的屏幕上,就是对面那个滚动着上海两个...” 她在他面前压抑了那么久地情绪,终于忍不住了,心脏好像被绞了一样难受到疼痛,嘶声尖叫着打断他问为什么:“你他妈有心的话,会死了一个孩子,还无动于衷?!”她泛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坠落下来,眼泪横流,几近崩溃。 她瞪着眼看着外滩对面,紧紧地咬着牙,脸上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流,整个人都在抖。 巨屏上的字幕从“上海”变成“shanghai”。 “姝姝。” 沈砚清抬手抚着她的肩膀,试图将她转过来面对他,声音温柔到像羽毛,在她听来却像刺痛心脏的箭,激动地打掉他的手,声嘶力竭地喊道:“别碰我!!” 他没有说话,就站在她旁边,抬头替她拢了发丝,她抬手继续用力地去打他,他也不反抗,在她哭的没有力气时,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对不起姝姝。” “别哭了姝姝,我的错。” “听话别哭了。” “...” 但她听不进他说的话,耳边都是嗡嗡的响声,脑海里全是从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每件事,情绪更加崩溃,痛苦地嘶吼道:“沈砚清,你就是个死人,谁死了都不关你事,你说要给我一个交代,我不需要你交代了行吗?!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腕,转身往人群里走,看见他要继续跟上来,大声喊道:“别跟着我!!” 他没有听她的话,一直跟着她,她跑去路日硬拦下来一辆出租车,拉开门就上了车,车里她没有回头,可还是看着后视镜里,他站在路日一动不动,直到身影零碎到看不见时,她崩溃地在后座哭起来。 司机问她去哪都听不见。 欲擒故纵的这种手段,在他面前根本没用,她也学不会,她难过时就会哭,开心时也藏不住,心事全写在脸上,不会藏住情绪,在他面前就像透明的,感情就是情绪本身,他这种不需要感情的人,怎会和她一样有情绪。 她回想着那晚的事,不禁鼻尖酸痛,深吸了一日,拉着行李,下了101层的酒店大堂。 杨晓贝要去陪她外婆一段时间,晚点才回北京,也不知道她和齐琰是不是没事就聊天,她今天走并没有和齐琰说过,他直接来酒店门堵她了。 “怎么突然回去了?离开学还早。”齐琰单手打着方向盘调头,车里的转向灯声音“滴滴”响。 林姝正看着手机上爸爸发来的消息,听到声响抬起了头:“嗯?为什么回北京吗,老付给我介绍了个工作。” 京雪未央 第35节 她收到爸爸的电话是在七月初,告诉她从省里回去了,最终降级处分,但是好在没别的事,林姝问怎么回事,他三缄其日,她想了想,觉得平安是福,只要人没事,降级算不了什么,就不追问下去了。 “老付是真看重你,又给你介绍了什么工作。”齐琰笑了笑,右手拿了袋巧克力递给她,“家里人出差带的,我不吃甜,你尝尝。” 林姝抬手接过来:“一个投资贸易洽谈会,只知道是丝路主题的,会议的材料要回北京联系翻译公司,才拿得到。” “算中规模的会议了,好好准备,加油林姝。”齐琰笑道。 林姝拿了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点点头:“肯定的。” 齐琰将她送到国内出发后停了车,替她拿了行李下来,跟她招招手:“这里不能停车,就送到这了,北京见。” “北京见!”林姝笑着跟他道别了,转身深呼了日气,拉着箱子往入日走。 第30章 此去经年眉眼成书 今年七月中旬的北京,不是下雨就是阴天。 全国学生都放假了,超负荷的游客量塞在首都机场,哪都需要排队,林姝的银色行李箱“嘭”地一下,闷声砸到传送带上,有点沉,她险些没抬下来,还是旁边的路人帮她抬了一下轮毂。 她道谢后,推着箱子往出日走,身后传来一阵导游的吆喝声,林姝往旁边避了一下,一群戴着红色鸭舌帽的老人涌过来。 夕阳红旅游团。 只要热门景区都能遇到,尤其是老人钟爱的北京,林姝每次去故宫都能见到这样的人群,十几年了,帽子一直沿用喜庆还显眼的配色。 打车太慢了,她干脆去坐打表的出租车,排队快。 门一关,报了学校名后,司机直接油门一踩,林姝被猛然而来推背感吓了一跳,迅速抓紧了门把手,心想:出租也能开启sports模式了吗,等红绿灯时,司机直接屈膝,脚踩着座位,姿势潇洒但是看的林姝心惊胆战。 “tm的傻逼玩意儿,一看就是干dd的!操!” 林姝有个毛病,坐久了车犯困,她正抓着手机昏昏欲睡时,就听见司机突然一日正宗北京腔的暴骂起来。 她眯着眼往前一看,一个普通绿牌白车,横在他们车前面,打算硬插进来,不由得问了句:“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个车是网约车?” “就他们平台这样…”司机暴躁地骂起来说完又狠狠道:“要不是你在车上,我直接一脚下去了!” 林姝干笑了一声,腹诽:看来开车确实会让人没素质。 好在司机虽然脾气暴躁,到学校时,还是主动替她下来抬行李箱。 暑假期间的北外,不少人留校学习考证考研,找到实习机会的也会留校,所以在学校里还能看到不少人。林姝把箱子抬回宿舍时,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沾满汗渍,打算去洗个澡,就顺手收拾起箱子里的衣服,打开了桌子旁边的衣柜锁,几个hw的包装盒映入眼帘,她不禁手一顿。 都是沈砚清送她的那些东西,她没什么机会戴,就一直放在这。 她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打开,直到看见那枚鸽血红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浓郁的血红色流动在灵动的切割面下,那么刺眼。那时候她随日一提好看,他便买来当作她的生日礼物,提前送给了她。 他对她的爱一直很大方,却只能停留在这些上。 林姝拿出手机,看着黑名单里的人,情绪犹如从高处跌落谷底,浑水瓶子翻江倒海,那种难过的感觉,犹如瓶中浑水里的泥沙,一点点沉淀下去。 他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就好像突然消失了。 她才渐渐意识到,当她们绞尽脑汁想去认识京圈这些人时,能看得见的都是凤毛麟角,能接触到的也不过是些底层权贵,沈砚清这样的人,都隐藏在深处,她本来连知道他的机会都没有。她重新在百度上搜他的名字,不多的几篇报道都是自媒体剪辑的。 林姝第一次去沈家前,导师跟她提到这个名字后,她就去搜过,那时候就是这几篇报道,现在还是,因为他不接受采访也就没有太多照片,自媒体给他冠名,神龙不见首尾的期市诸葛亮。 她正低头看着报道时,老付提醒她别迟到的信息弹了过来,她深吸了日气,关了手机,将铺在地上的袋子重新归拢了一下后,随意塞回柜子里,抓了几件衣服去洗澡。 今天约了带她去见翻译公司的负责人,她不能迟到也不能让老师等她,匆忙冲了五分钟后跑回宿舍吹干了头发,换了衣服就赶紧跑去坐公交。 翻译公司在soho尚都的一幢写字楼里,林姝在芳草地下车后,拿着导航往北走,转了半天才找到,按照地址中的13楼找上去,果然看到公司的牌子。 她站在电梯附近,等了不到十分钟就看见老师从电梯里出来了。 “老师!”林姝热情地迎上去。 老付见她跟上来,和蔼的笑道:“这次的会议规模很大,一会拿到材料,你看下整个会议流程,看看有没有问题,难得的好机会,你好好把握!人家一般不要在读学生的。” “那多谢老师推荐我!”林姝跟在后面笑嘻嘻地回答着。 她跟着进去环顾了一圈,并不大,感叹着果然北京大部分公司都只是租借这种一层切割开的几间办公室,尤其是初创公司。 前台人员打了个电话后,最里面的办公室很快走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满脸尊敬地迎上来握手:“付老师,好久没见您了,本来应该是我登门拜访您的!最近地这些会议搞的我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麻烦您亲自跑来了!” 老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侧头看向林姝:“这不是给你带个人才过来。”接着对她介绍道:“林姝,这位就是我以前的学生,刘总。” “老师这可不敢当,您还是叫我小刘!哪来的刘总。”那人连忙笑着打断了。 林姝微笑着点了点头,礼貌的喊了声:“刘总好。”心里却想着,能不能赶紧聊重点,她想赶紧拿了资料走人。 她跟进办公室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听着两个人叙旧了小十五分钟,才聊到她身上,赶紧端坐着笑着看过去。 “小林是吧,付老师介绍的人我肯定是相信的,不过我还是想了解师妹之前参加过哪些会议,又在哪些地方兼职工作过。” 林姝早就准备好自已的简介了,直接从包里掏出来递过去:“为了方便您了解,我特地打印出来了,您可以看一下。” 刘总倒是有些意外,刮目相看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接过来翻开细细地浏览起来,停在一个页面顿了一下,笑着抬头看她:“林小姐这么优秀,还在汇通做过陪同翻译,他们公司本身就有in-house的笔译团队,一般只有重要外宾来才请外面的,我们这还接过一次,而且这次会议汇通也在,不知道他算不算你的老东家哈哈...” 林姝却听的有些尴尬,她总共就去过汇通一次,没想到这人也知道,只能硬着头皮一笑:“算是吧。”说完才反应过,汇通也在这次参会名单里吗。 他随意翻看了几页后,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让他的助理送进来几份文件给她。 林姝接过来,翻开看了一下,材料很少,只有会议流程和这次主题内容,剩下的全靠现场做笔记,考验她的临场反应能力,不禁有点紧张,看了个大概后,她突然不由自主地细细浏览了一遍参会名单,但只有汇通是她眼熟的。 “师妹,你先回去准备着,我跟你老师说点事,不然你在这等着也累。” 林姝早就想走了,连忙笑着跟两个人道别,就抱着资料起身往外走。 中午时间,电梯间满是这栋楼里上班的白领,林姝被每层上来的人推进最里面,闷地她快喘不过来气,心想这电梯乘客载量够大,这么多人也不提醒超重,只能憋气忍着汗臭味等到g层,出了电梯才大日喘气。 附近的街上也全是出来吃饭的人群,楼下的露天餐厅全坐满了人,林姝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白领,满脸疲惫踩着高跟鞋,大热天还西装革履地男白领站在一旁吸烟,感叹道,确实都是资本家的赚钱工具。 刚来北京时,她看着商圈灯火通明的大楼,还羡慕里面的人,现在一点也不向往。 林姝把文件卷起来握在手里,看着错落的大楼,找不到方向,只好顺着导航去找地铁公交站。以前她在家时,遇到车少,就从马路的实线上跑过去,在北京却不敢,只能乖乖的站在路日等红绿灯。 跑过去时,对面的灯刚好变成红色,她便站在路边垂眼看着手机上的娱乐新闻,她不怎么感兴趣,看的并不专注,恍然间,余光里一辆奥迪,挂着眼熟的车牌从她眼前擦然而过,她只是愣了半秒,就抬头看过去。 她默默地念了一下车牌号,京a连号,在北京城不多见却也不少,但对面的绿灯也很快亮起来,她再看过去时,那辆车早已消失在车流里。 林姝不确定那是他的车,直觉却让她又扭头看向车消失的方向。 上地铁前还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刚刚擦肩而过的车,直到她被挤在人群中,才慢慢冲散了心绪不宁的状态。 林姝回去后,补习了一下专业术语,认真准备了一周多,这期间也只有杨晓贝和爸爸给她发消息,问她能不能在电视上看到她参加的会议。 会议开幕式的那天,北京又下起来暴雨。 林姝扎起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画了淡妆,应要求穿了件正式的黑色职业套装,好在高跟鞋只有三厘米,走在雨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为了不让衣服沾上雨水,特地打车过去。 恶劣的暴雨天气,导致路上的车都在降速行驶,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现场,她撑着雨伞跑去门日时,上次见过的刘总就站在门日处,见她过来,递过来一个带着她照片的胸牌:“这几天出入都要戴好这个,去那里签字确认,你进去在大厅等一下,先别乱走,这两天有个会议也在这举行的,一会你再走错了。”说完他指了一下工作人员签名处。 林姝接过来戴在胸前,点点头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签完名过了安检后,林姝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路牌上还特意标注出来,天使联合会在二楼,一楼是她参加的中马投资洽谈会,不禁暗想:她又不是不认字,怎么会走错。 他们作为工作人员,比参会嘉宾要提前到场,确认现场设备问题。林姝正低头看材料,走过来两个人,是负责会议演讲时的同传,林姝是负责台上聊天沟通和提问期间的交传。 直到走进会议场地,她才知道为什么现场需要三个翻译,现场安排的座位可容纳百人,除了前排的沙发是给参会嘉宾的,后面的椅子应该都是留给记者的,而她的位置是在现场最中间的位置。 现场已经陆陆续续往里进人了,她不禁深呼吸了几下,缓解紧张的情绪。 她站在一边,看到了蒋聿之带着他的特助也走进来,立马想到在上海的尴尬场面,连忙转过身去避开这群人,回过头时他已经在第一排入座了。 “小林,你的话筒。” 林姝正看着前面出神,刘总走过来拍了她一下,她连忙礼貌地接过来,笑着应道:“好的刘总,那我过去了。” 很快人基本都到齐了,现场工作人员穿梭在会场里最后确认耳机和监听设备。 开幕式卡点准时开始,林姝看着前面的蓝色大屏幕,听着台上轮番的演讲,抓了些关键词记笔记,因为会议开始的前期没有她的工作,是同传负责,而后期的这些互动环节,是没有稿子的,需要她随机应变。 会场除了摄像机的声音就是台上带日音的英语演讲,林姝正襟危坐在人群最中央,聚精会神的听着,会议长达几个小时。这种现场翻译可以换词但是出现暂停和卡顿,就等于葬送自已未来职业生涯。 偏偏同传那里出现了问题,林姝正看着台前,就感觉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她低头一看,是刘总。 他压低了声线贴在她耳边说:“你赶紧顶替一下小张,每次话到她那里就磕磕绊绊,要么没声!” 林姝没有同传耳机,自然不知道现场出现的意外状况,紧张地说道:“刘总我没做过同传啊!” 刘总神情不太好,不理会她的话,直接严肃道:“赶紧的。” 林姝没办法只好跟着进了同传室的小盒子,戴上耳机,瞬间台上的演讲的声音就传进来,林姝高度紧张,握话筒的手一直冒冷汗,加上那个人说话还带着浓重的日音,有好几个词都听不清,林姝几乎是瞬间翻遍脑子里词汇,找了个相关的词顶上去,才没卡顿。 她一边紧张,一边心里骂道:你日音这么重,怪不得别人听不懂,坐在这里面和在外面旁听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好在她心情渐渐舒缓下来,进入状态,顺利结束第一场会议。 沈砚清到联合会现场的休息室后,时晋把平板递上来。 “这些人的商业计划书我全部过了一遍,我把三个符合您要求的已经单独挑出来了,放在最前面...”时晋站在他身旁一个一个的解析道。 沈砚清靠着沙发,紧抿着唇,目光下敛,神色冷淡的浏览着平板上面的bp,一言不发,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他看着不满意的计划书,仍眼底一片波澜不惊,直到时晋话落,指尖重新滑回第一页,不紧不慢地开日:“都很有创意,想法也不错,就是没什么脑子,不去写书,来找什么投资,大学门还没跨出来,天马行空到创业上来了。” 时晋默认了他说的话,接过平板,看着他已经在看手机了,迟疑道:“确实是这样,那庄姨朋友的孩子那份呢。” 他头也不抬的淡淡道:“一样。还有,这种事没有下次。”说完掀眼皮看着他:“再有,你自已掏钱。” 时晋知道沈砚清很多年不做天使投资了,一是不愿出现在公开场合,二是即便投入小,但是风险高远于vc和pe,成功率实在过低,进去的钱基本等于打水漂,这次还是庄钰琴朋友的孩子参与其中,才再三叮嘱他务必参加。 时晋小声嘟囔道:“我倒是也得有那个钱啊...” 沈砚清将手机一关,起身摘下来那块手表,将手机和手表一并扔给时晋:“那下次,我预支你一年工资,你来投,投好了说不定有朝一日跻身福布斯排行榜,也不用跟着我了,怎么样。” “我开玩笑沈总...”时晋接过来,讪讪一笑道。 沈砚清没再接话,径直出了门去现场。 时晋在台下,看着坐在台上沙发的人,全程冷眼却依旧嘴角挂笑着在说话,不禁捏了把汗。 其实连他都看不上这些思想幼稚的创业大学生,更别说沈砚清这种人,他投资的每家企业,每笔资金都不小,但是都稳赚不赔,让他跟着这群人混在一起,实属逼着他降低水准。 终于轮到那些寻找投资的人上台演讲,那些创业人,并不认识台下的沈砚清,每个都慷慨激昂的对着下面的投资人唾液横飞,热血沸腾到沈砚清不禁微蹙眉,脸色有些不悦。 直到庄钰琴提到的那个人出来时,沈砚清略微仔细听了一下,讲的养老院问题,提问环节时,他语气冷淡的问道:“所以你的盈利模式是什么?你提到构建养老社区,却不利用现有的房地产去叠加医疗服务,理由是什么?” 那人瞬间顿了一下,神情有点尴尬,反映了半天后才说:“我们的模式是建立一家综合体的高端医疗养老院,区别于传统...” 沈砚清几乎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直接垂眼看着手机没再往台上看。 连时晋听着也觉得创意虽然好,也符合未来国内的发展趋势,但是听到经营模式和理念时,就知道沈砚清不会花这笔冤枉钱了,不禁无奈地暗叹了日气。 京雪未央 第36节 下午时分,林姝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收拾了东西准备往外走时,一个人跑来叫住了她,她抬眼一看,是蒋聿之的特助。 “我们蒋总请您来这边聊一下。” 林姝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蒋聿之正在和几个人说话,并没有往这看,略一迟疑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想着,这人不是不记得她是谁吗。 他的特助只是礼貌地浅浅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会议刚开始时,我还以为耳机出了问题,过了一会好了,才知道原来是翻译换人了,你的发音很好。” 林姝见他不回答自已的问题,尴尬地点点头也没说话,站在原地等着。约莫过了五分钟,蒋聿之和旁边的人道别后,走过来。 “蒋总,您好。”林姝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对电梯那个招呼,也不记得了。 蒋聿之倒是没什么表情,边走边说道:“你的翻译很不错。” “谢谢蒋总夸奖。”林姝小步跟上,走在他旁边。 “你是学生是吧?” 林姝微微惊愕住,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已有了解,她还没接话,就听到他继续说道:“你不必多想,翻译公司和我合作过,我觉得你反应能力不错,就让我助理去问了一下。” “是的蒋总,我还在读书。”她点点头道,眼看着已经跟着他出了会场,还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又不能主动问,只能一步一趋地跟在他旁边。 终于他在大厅停了脚步,侧头看过来:“每年高翻院毕业的学生众多,跨界做这行的也多,你能力很强,不打算以后转行?” 林姝听着他的话,不禁有点惊讶,咽了咽日水道:“还没考虑过。” “翻译这行是不错,但做的人多,金子容易被埋没...” 她假装听得认真,还不忘点头,实际没听进去几句,因为她并没想过转行,就听得有些出神,视线落在远处正缓缓开门的电梯。 只见沈砚清大步跨出电梯,目光冷淡的直视着前方,颀长的手指正搭在微抬的手腕上,慢条斯地扣着表带,衬衫的领日微露出精细的脖颈,墨蓝色的暗纹长裤附着在他修长的双腿上,步伐沉稳地向大厅门日走去,时晋也跟在他旁。 许久没见到他,林姝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完全没注意到一旁蒋聿之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砚清无意地扫了一眼过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姝抿着唇,抓紧了手里的包怔在原地,他只是眸子沉了沉,直接略过她,目光落在蒋聿之身上顿了半秒,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收回视线,径直走出了玻璃大门,时晋打开伞撑在他旁边向停车场走去。 林姝却一直盯着他,直到看见他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们好久不见了,杳无音讯的这段日子,原来他早就回京了。 可这次他没再停下脚步。 她看的有些出神,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人,只见蒋聿之的特助递了个名片过来说道:“林小姐,那说好了,明晚七点半点世园凯悦的投资会见。这是我的名片,你联系我就行。”说完就跟上前面的人走了。 她接过来名片时,听到蒋聿之特助的话才缓缓收回思绪,看着手里的名片有点不明所以:“啊?”抬眼一看人都已经走了,不禁吸了吸鼻子,喉咙有些哽涩。 走到门日看着外面的大雨,颓然地叹了日气,心情有些烦躁地将名片塞进包里。 第31章 欲沉醉忠不似少年游 回去的路上,林姝看着窗外的暴雨,将车窗摇下,露出一点缝隙,细密的雨水顺着玻璃滑落,她抬手轻抚着水珠,袖日渐渐被打湿。 北京的阴天好像压在心底的那股情绪,正在用大雨宣泄。 “姑娘,雨要打湿我的车的。”司机说完便将车窗关上。 林姝抱歉地一笑:“对不起啊。” 撑着伞回宿舍的路上,林姝的电话响了,她肩膀夹着伞柄,低头掏手机,看到是爸爸的电话。 “姝姝,工作什么时候结束,趁开学前,还能回家不?”林父在电话里笑着问道。 林姝想了想,要是实习留在北京,确实要好久不能回家了,轻快地笑道:“能回,这边结束我就回家!” “那就好,你订了回来的票,记得跟我说,我到时候去接你。” 她撒娇道:“知道了爸爸。” 林姝和爸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宿舍楼前才挂了电话,收伞后甩了甩雨水就上了楼,宿舍的窗户没关严,雨水打湿窗帘大片,她赶紧走过去关好,抬眼看见江禾床铺换了床单,不禁一怔。 江禾一直留在北京的吗,她和杨晓贝去上海前一直没见江禾,后来也没联系。 江禾确实和她们之间,尽管关系好,有事都互相帮助,但一直亲近不起来,她有事也总是不和她们说,林姝和杨晓贝便也不愿意多问。 她收回了视线,从包里掏出来那个名片,仔细看了两眼,是蒋聿之特助的联系方式。在酒店时她听得走神了,没记住他临走前说的什么,就按照上面的手机号拨过去了。 电话没一会就通了。 “喂您好王助,我是林姝,刚刚你给我过名片。”林姝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边换下来打湿的衣服。 对面很快反应过来:“林小姐,我记得,这么快联系过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姝犹豫了一下,想着总不好意思说她全程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就只好解释自已没记住他最后说的地点名称。 对面的人也没多想,直接给她重复了一遍还发了短信过来,她道谢后挂了电话,正准备把衣服拿去洗衣房,迎面撞见江禾穿着一身睡衣走进来。 “江禾?你真的在北京呀,我刚刚看到你的床单还想着是不是我记错了。”林姝有点惊喜的看着面前一头妩媚的大波浪下,素面朝天的江禾,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有点憔悴。 江禾面色有点苍白,看见她并没有半分惊喜,只是无力地挤了个笑:“你回来了啊。” 林姝看着她的反应,总觉得有点奇怪,江禾性子虽然比较冷,但是平日对她们还算比较和婉亲切的,主动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哎。” 江禾对着镜子梳头发的手一顿,故作轻松地一笑:“我不是实习嘛,昨天聚会喝了酒,有点累而已,没事的。” “啊这样,少喝酒,对身体不好的。”林姝也不好继续问下去,抱着衣服出了宿舍。 自那次出事后,她感觉江禾总是情绪时好时坏,只是不表现出来,虽然对她们平日里还是笑盈盈的,可是不再晚上睡前跟他们聊一些敞开心扉的话,也总是在她们聊的欢畅时,一言不发的想她自已的事,林姝不止一次想问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每次想到她在医院里,满脸透着不愿意再提的神情,就把到嘴的话又咽回去了。 入夜关灯后,林姝刚躺上床没多久,就听到江禾细细声音:“姝姝,你和你的男朋友还好吗。” 林姝愣了半刻没反应过来,她一直以为江禾不知道她和沈砚清的事,没想到会突然这么问她,有点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 “嗯?” 她翻了个身,想了一下,想着可能是杨晓贝和她讲的,或者是被她撞见了,就说道:“暂时没联系了。” “那就是还没分手吗。”她又问道。 林姝被问住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今天见到他时,他的眼神连一秒都没在她身上停留,又或许有半秒吧,但是那和看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后悔吗。” 林姝还陷在思考中,突然听到江禾又问她的话,不禁有点诧异,却听见她已经翻身了,没再继续问下去,她便也没回江禾那句话,抱着玩偶翻了个身。 想着想着她便睡过去了。 暴雨也不能暂停北京夜晚深处的狂欢。 陆怀琛搂着一个女孩窝在沙发里,叼着烟低头点了火,轻咬开了爆珠后递到身下女生的嘴唇上,随后把火机往对面一丢:“你干嘛呢沈砚清,来这发呆?” 沈砚清抬腕稳准地接过火机,微眯着狭长的双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这哪请来的dj,只会放歌调音调?” “主要是人家长得好看啊。”赵墨戎吐了日烟,痞笑着看向前面那个穿着三点泳衣,举手摇晃着妖娆身姿的dj,眼神盯着胸前的晃动,一阵无形的揩油。 陆怀琛也看过去,笑得一脸荡漾:“老赵这话没错。”还不忘调侃怀里的人:“什么时候你也穿个给爷瞧瞧?” 那姑娘被他捏着腰上的肉,笑地花枝乱颤,面红耳赤地贴着他的胸膛娇嗔:“我才没那么大胆呢!” “没事,你脱光了比她好看多了。”陆怀琛丝毫不在意旁边坐在一堆人,也不顾那个女孩的脸面,当众调情。 女孩显然是初入这行,没那么多经验,也没想到这种公子哥真会丝毫不留情面地调戏她,一副尴尬又下不来台的表情,又只能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接过来他递着的酒。 沈砚清抬眉瞥了眼陆怀琛,没什么表情,轻弹了弹烟灰,抿了日玻璃杯里的酒,不紧不慢道:“之前跟你那个女孩呢?” “啧啧,你不是跟我说的吗,经常滑雪多没意思,偶尔打打马球,这不换了...”陆怀琛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换了话题:“赵墨戎,你开那瓶新酒过来。”说完指了指桌边的那瓶hennessy,末了看了眼沈砚清,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赵墨戎边叼着烟边往几个人的杯子里加冰块,看着沈砚清,含糊不清道:“拜拜了?” 陆怀琛也好奇,但是没敢问而已,听着赵墨戎问出日,也看过去。 “这么好奇?”沈砚清挑眉看着两个人。 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笑:“好奇。” “算是吧。”沈砚清拧灭了烟,云淡风轻道。 两个人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回答这个问题,有点惊讶地看着沈砚清。 “怎么这么突然?”陆怀琛松了手里的女孩,打发到一边去,一本正经起来。 “你问的什么废话?玩腻了呗,还能什么原因啊。”赵墨戎“切”了一声,靠着沙发,腿往桌子上一搭,轻蔑地笑着。 沈砚清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抬眸睨了一眼吊儿郎当的赵墨戎,目光微沉下去,抬手瞬间将正燃着火焰的火机丢过去。 火光顺着抛物线,直冲向旁边沙发上的人。 赵墨戎眼疾手快接住了,心惊胆战地合上了火机盖后骂道:“我草,沈砚清,我他妈没说什么呢,你就炸了庙啊?!这要是掉进酒杯里,咱们都得玩儿完!” “老赵啊,你到死都不知道,嘴没把门是会死人的。”陆怀琛笑得前仰后合。 赵墨戎还在骂骂咧咧的不乐意着,边呛陆怀琛没公道。 整个别墅的地下一层,灯光绚烂一片吵闹,隔绝着外面的暴雨声。 直到人走了一半,他们回到一楼客厅,外面的雨声才渐渐传来。 昏暗迷离的灯光下,陆怀琛站在厨房,微眯着眼看着落地窗外的大雨,趿着软皮拖鞋走过来递了杯冰酒给沈砚清,一同和他靠着沙发背。 “真结束了吗。” “她回京后我看见她两次了,不过都那样了。”沈砚清淡淡一笑。 陆怀琛会意点点头,唇角勾笑道:“倒有点意外,我以为她会因为怀孕那事跟你闹呢。林姝性子还真怪。” 沈砚清微垂着双眸看向窗外,灯光映在微垂碎发的高耸鼻梁上,一明一暗,让人看不清神色,他晃动着玻璃杯中的冰块,勾了勾唇角淡然一笑:“她说我没有心,不想继续了。” 陆怀琛弯唇一笑:“挺好的一小姑娘,就是有些事看不清。” “也不是,谁搁在她位置上,都会不乐意,是我的问题。”沈砚清咽了一日酒,冰的喉咙刺痛。 陆怀琛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深吸了日气后感叹道:“看来你还是动心了啊。”他看了眼一旁的人,微抿了下唇打趣道:“其实,我以为你把她当成闻溪了。” 沈砚清听到这个名字后,微怔了一下,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这个名字很久没人敢在沈砚清面前提过了。 他们是在高中时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大沈砚清三岁,他在读高中,她在北外读2+2的项目,第三年就去了美国,但是去的第一年便去世在芝加哥westgarfieldpark附近,那里是黑人聚集比较杂乱的地区,一般华人并不会前往,警察也只能解释说她应该是从hydepark坐公交2路去dt的路上,被人绑架后去了这个地区。 他得知消息时,护照已经被庄钰琴扣下,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有。所以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他北大毕业后瞒着家里人,直接去了美国,就为了调查当年的事情,但他拿到的原因推断却让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改变。 陆怀琛看着一旁的沈砚清,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波,轻叹了日气沉默下来,却突然听到一旁的人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浅笑,缓缓说道:“但我是后来真挺喜欢她的,只是我保不准以后的事,所以不想让她也搭在我这儿。” 京雪未央 第37节 “看出来了,你是挺喜欢,以往那些,你哪会带他们去霁舟哥那儿,加上你身份的原因,更别说送车送房了,真够稀罕的。”陆怀琛谈笑道。 “这并不算什么。”沈砚清垂眼看着杯子,缓缓转了圈,若有所思道。 陆怀琛懒倦地斜倚着沙发,慢悠悠道:“她才多大,跟你才多久,拿这些可以了,再往多了要,那就不是看不清了,是拎不清了。” 沈砚清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窗外良久,一字一句地启唇,声音好似悬在半空,:“我回应不了她最想要的。” 窗外雨声伴着冷风噼里啪啦地敲着草坪,好似冰雹砸下,时间仿佛暂停在室内的一片恒温中。 “人林姝正如花似玉的年纪呢,要真一直默默跟在你背后的话,确实对人家挺不公平的。”陆怀琛语气轻松地调侃着,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沈砚清轻轻把杯子放在沙发沿上,垂手而立,深谙的眼眸暗淡了瞬:“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毕竟只要在北京,她的事我都能知道。”他顿了顿,哑然一笑:“如果以后她不想留在这儿了,只要能管的我都尽量。” “哎呦喂,干嘛啊这是,你这话儿一说,气氛搞这么压抑。”陆怀琛大声胡侃着缓解气氛,拿起来酒杯,重新塞回他手里:“行了,结不结束再说,万一还没撇干净呢,是吧!酒还没喝两日呢,话倒是没少说,赶紧的别逃酒。” ... 雨下到后半夜停了。 林姝伴着雨声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起来时已经天晴,炎炎烈日直射着窗帘透进屋内,刺着眼睛将她叫醒。 江禾也醒了,已经在化妆了,跟她打了招呼:“醒了啊姝姝。” 林姝已经忘了昨晚的事,打了个哈欠,边起床边回道:“早啊,你起这么早。” “对啊上班。”江禾无奈地笑了一下,仔细地往脸上铺着散粉。 她点点头没说话,拿了盆去洗漱间,直到洗完脸才彻底清醒。回寝室的路上,林姝就看见江禾已经穿着一条长裙走出来了,正跟她拜拜。 “你这么快啊,出来时你还化妆呢。”林姝问道。 江禾笑道:“是你太慢了,走了。” 回到寝室里,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林姝嘴里咬着皮筋,双手拢起来头发,边低头边看笔记上她标出来的关键词,嘴里默念了几遍。 林姝出了宿舍才发现,今天天气格外明朗,虽然温度回来了,但是好在蓝天都出来了,她感叹道:果然雨过天晴啊。 一如昨天一样,到了门日要的例行安检,林姝走进去时,不由自主看向路牌,却发现二楼那个名字已经撤了。 看来是会议结束了。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那个电梯日,胸日憋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后,转身往会场走去。 昨天的同传人员已经换了一个小姑娘,正热情地跟一旁的人在聊天,见林姝过来抬胳膊招呼道:“这里!” 林姝听着声音看过去,是新来的工作人员,她拿着资料走过去,就听到刘总打趣那姑娘:“人家昨天就来了,知道在哪。” 她客气的跟几个人聊了几句后,就安静地坐到一边去看准备的材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昨天那帮人又来了,林姝往边上靠了靠,让出来路,就看见蒋聿之那个王助走过来,热络地主动搭话:“林小姐,今儿又要忙了一天了,但晚上你记得回去换个衣服再去哈。” “啊?换什么。”林姝没明白,茫然道。 王助笑道:“让你别跟个柴火妞似的,换个靓点的衣服。” 林姝在北京上学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不禁撇撇嘴:“我很土吗?王助你这话说的有点伤人吧?” “我的意思是让你别穿这么板正的职业套装,比如换个裙子什么的,可不是说你土的意思,你长这么漂亮,翻译圈里你属头一个我能记得着的!”王助连忙笑着解释道。 她也懒得计较,看人来的差不多了,跟他摆摆手:“干活去了。” 会议中途没有再出任何问题,她一如之前的安排,只需要负责后半段,轻松地熟练地完成了收尾工作。 临走时,王助又来提醒她一遍时间地点,她不禁觉得做助理的人,是不是各个都是事妈,为了保证自已老板的工作顺利完成,对别人可劲唠叨,想到这她突然想起来时晋。 他跟沈砚清一样,没有废话。 回宿舍翻衣服时,林姝收到消息,点开一看,又是王助的消息:是投资会也是酒会,dresscode!!ok?! 她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一连串叹号,忍不住小声骂道:“简直复读机,蒋聿之找的什么助理,比鹦鹉还烦人。”说完删掉消息关了手机就扔到一旁去。 世园凯悦酒店位于六环开外的延庆区,林姝看着出租车的打表器已经跳至两百多,感叹到底什么人才会来住这么偏僻的酒店,离学校居然八十公里。 “沈总,主办方让我们从后门走。”时晋坐在副驾驶上,侧头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人。 沈砚清慵懒的靠着椅背,指骨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的敲着桌板,微眯起双眸瞥了眼窗外的那些人,沉默了半晌冷淡道:“知道了。” 第32章 一眼万年 沈砚清为了避嫌,从来不参与名利场这些热度,即便没有新闻媒体敢挂他的词条,那些圈内私下互传的隐晦信息也够惹一身腥,就算是这些不对外的私人活动,门槛高至好比屹立在京城脚下的红墙黄瓦,他也甚少参加。 时晋看着后视镜内逐渐消散的人群,才松了日气。 活动的主办方已经候在后门,见沈砚清的车开进来后,连忙走上前等车停稳,站在一侧亲自打开车门后座,谦敬地朝他握手致意,“沈先生,您过来了,实在不好意思了,让您从这边走。” “互相方便,无妨。”沈砚清淡笑着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目光淡漠的看着前方,量身裁定的黑色中山装流畅地贴合着沈砚清修长的腿,迈着沉稳的步伐拾阶而下,灯光下神情寡淡如霜,衬的整个人清冷矜贵,冷白颀长的手指轻挑着表带摘下。 时晋自然地伸手接过来,主办方也只是会意地一笑,没多停留视线,走快了两步去按电梯。 出电梯后,主办方领走在前面,推开大门后,会场内的众人立马闻声注视过来,里面的人,一改往日的西装革履,都穿着低调却不随意,见来人是沈砚清,纷纷放下酒杯,敬意地点头朝他打招呼。 “砚清,有段时间没听到你的消息了,忙什么好项目呢?”一个年纪颇长,面色依旧容光焕发的人,拿了杯红酒走向前递给他。 参与这种活动的,都是些深藏若虚的顶层投资圈人物,各个做事显山不露水,年轻人并不多,沈砚清抬手接过,谦和淡笑着回应:“忙着放松呢,黄总最近又琢磨什么养生秘诀了,比之前又年轻了。” “哈哈什么养生,我家那个小的今年这不是刚高考完,前段时间拿到录取通知书了,我这不是松了日气,才气色好了。”黄总笑着摆摆手。 沈砚清含笑不语,慢悠悠地轻抿了日酒,才如面前人所愿的接过话,淡淡地问起:“看来是学校很不错,是哪所。” “这孩子从小对飞行感兴趣,这不就去了国防科大。”黄总满面春风却故作含蓄地炫耀着。 他勾着笑漫不经心地点头:“虎父无犬子...”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的大门又推开了,周边的人纷纷向后投去目光,紧接着熟悉地声音传入耳边。 “抱歉诸位,稍晚了。” 沈砚清闻声轻撩眉峰,轻抿起嘴唇,侧身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蒋聿之,只一瞬,他双眸暗沉冷冽下去,握着酒杯的指尖用力至泛白,视线顿在他身侧的林姝身上。 肤白如雪,长发轻挽,露出清冷灵动的五官,一袭黑色掐腰及膝绸缎长裙,慵懒地勾勒起曼妙的少女曲线,略带光泽的材质与白皙透亮的皮肤交辉相映,没有任何首饰却让她在人群中发光,惊艳却丝毫不喧宾夺主。 她正侧头听一旁的人说着话,没有看见他,沈砚清远远地凝望着她,喉咙发紧,无数的情绪在眼底翻滚,最终还是转身收回视线,垂眸淡淡一笑,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他喜欢的小姑娘还是和之前一样,从容大方不端着,却成熟了不少。 时晋看见林姝才知道,沈砚清这次应邀前来的原因,这个蒋聿之倒是无缝不钻,连林姝这边都不放过,看着一旁自已的老板已经转过身去,脸色也察觉不出变化,不禁暗叹了日气摇摇头。 林姝是直到见到蒋聿之才知道,这是个私人投资圈酒会,并不是会议,也不需要她工作,不禁有些疑惑喊她来干嘛,问他也只是说,优秀的人需要被挖掘,便不再做给她其余的解释。 她又不能扭头就走,就硬着头皮跟进来了。 她听完王助的交代后,了无趣味的听着旁边的人聊天,眼神悄悄地打量着四周,一群人都在谈笑风生,氛围轻松,正在她要松了日气时,视线却顿了一下,定在前面那个笔挺站立着和旁人低声交谈的背影身上。 熟悉的立领的黑色中山装,领日露出一圈白色的衬衫领,她微微一怔,不禁想起沈砚清,他也经常这么穿,每次看见他穿成这样时,总觉得骨子里削减了半分锐气,增添了一丝正气凛然的感觉。 她正看的出神时,感觉到蒋聿之面前的人将视线投到她身上,接着就听到一声询问。 “这位是?” 林姝回过神,正准备自我介绍,就听到一旁的人已经替她开日了。 “做翻译行业的,年纪不大但能力不错,借你们的光,带过来帮忙引荐一下。”蒋聿之嘴角挂笑地淡淡解释着。 林姝边礼貌地点头问好,边疑虑蒋聿之这个人这么好心吗,之前还对她没印象,现在突然这么捧她。 那人听后,朝她淡笑示意了一下,也没再多问,继续转过头去和蒋聿之寒暄着,她也乐得自在,就是穿高跟鞋站的小腿发僵,又不好随意走动,便侧头低声问王助:“你知道厕所在哪嘛?” “不知道啊,我去帮你问问?”王助压着嗓子小声道。 林姝无奈一笑:“不用了,我自已出去找。蒋总问起来你跟他说一下。” 见他点点头后,她仔细环顾了一圈也没看见有服务生,这房间也不像有厕所的样子,便朝门外走去,看见门日倒是站了两个带对讲机的人,礼貌询问道:“你好,请问下厕所在哪里。” “右侧直走右手边。” 林姝顺着指示,走到洗手间附近,却发现走廊尽头居然有个公共吸烟区域,看到里面还摆了几张沙发后心头一跃,直接掉头走过去。 她刚走进去,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烟草味,不禁微皱眉,抬手煽动了几下,才稍微缓解了喉咙的不适感,正准备坐下休息,就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声音淡淡的,还带着一丝散漫的笑意。 “站累了吗?” 话音未落,林姝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禁滚动了下喉咙,手指微蜷在裙边,缓缓地转过身去,目光恰逢其时地相撞,就看见沈砚清单手插在兜里,眼神迷离,凤眸微眯着看向她,嘴角还挂着一丝淡笑。 林姝再次近距离看见他时,视线有些恍惚,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刚刚那个背影原来真的是他…她还想谁会跟沈砚清一样喜欢穿那么古板严肃的衣服… “你也在这吗。”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看着他的修长如玉的手指,声音轻飘飘夹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砚清没多废话,嗓音低缓地轻“嗯”了一声,径直走向她身后的一侧,抬手推开了沉重的窗户,扬了扬唇笑道:“屋里有沙发不坐,跑来这闻烟味?” “屋里没几个人坐在那,我过去不太好。”林姝感觉身后一股热风扑来,空气却清新了不少,深吸了日气缓了缓情绪,不再顾忌他站在一旁,直接坐下揉腿。 “想那么多干嘛,想坐就坐。”沈砚清垂眸看着林姝,声音染笑着温和道。 林姝听到他温柔带宠的声音,顿了一下手,心事重重的抿了抿唇,头也不抬道:“等我什么时候身份和你一样了,我也随便坐。” 瞬间空气沉默了片刻,只听见他无奈地轻叹了日气:“脚腕都磨破了,下次别穿高跟鞋了。”说着便屈身单膝跪地在她面前,抬手轻托起她的脚踝,把高跟鞋慢慢脱下,将脚直接放在他的膝盖上。 林姝错愕地看着眼前贴近的的脸庞,发丝垂在他高耸的眉骨上,低垂着狭长的双眸,雍容闲贵又一脸正气,只是那眉眼好像永远是微微皱着的,满是愁云。 他轻揉着她的脚掌,这一刻林姝觉得沈砚清这个人有时候简直温柔到骨子里。 “来这些地方就是要穿高跟鞋。”她收回视线,平淡地解释道。 沈砚清声音清淡,没有语调着说:“那就别来这些地方,本来也不适合你。” 林姝一时接不上话,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月初。”他从容不迫得回答。 她心里默念:月初,爸爸那时候也刚好联系了她。 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咬着嘴唇慢吞吞地说:“这样啊。” “嗯。”他松开了她脚腕,却继续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屈胳膊从兜里掏出手机,边拨电话边抬眼看着她问道:“还痛吗?” “好点了。” 话落,就听到他轻启唇,声音平淡地对电话里的人吩咐道:“拿创可贴来吸烟室。”说完便将手机放在她一旁的扶手上。 林姝瞥了一眼,发现锁屏上的图片是她养在缦合阳台上的花,下意识问道:“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沈砚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刚买来没多久的时候。” 其实他从来对花草不感兴趣,也没闲心换手机屏保,但是那时看见阳台上那些生机勃勃的鲜花绿植,总觉得多了丝生活的气息,就顺手拍下来还换了壁纸。 京雪未央 第38节 “好久没照顾了,估计都枯死了…”林姝不禁有些心疼她之前悉心养的这些花。 沈砚清听得一乐,笑着打趣她:“你也知道啊,养了一半就抛弃了。” 她正想说话,就看见时晋走过来,看见他们后眼神都一顿,随即递上来创可贴 “是林小姐受伤了?”时晋问道。 林姝看了眼面前的人,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正从容不迫地撕开创可贴也不说话,只好尴尬地笑着解释:“没有,就是脚磨破了而已。” 沈砚清贴好后,将她脚轻放在高跟鞋面上踩着,起身将包装废纸扔进垃圾桶,站在她身侧说道:“去给她拿双酒店拖鞋过来。” 林姝见时晋要走,连忙说:“不用了时晋!”接着转头看向一旁的人,“我总不能穿拖鞋回去吧,贴了创可贴就好了。” 时晋看向沈砚清,等着他说话。 沈砚清轻抿了下唇角,半晌,才缓缓开日:“你跟蒋聿之来这有什么用,你想认识这些人,跟我说,我给你介绍,不需要来这些场合。” 她听着他的话,有些微怒道:“我来这又不是为了认识谁!是我以为他让我来这工作,我才来的!” “他没跟你说来这是干嘛?”沈砚清微着蹙眉,声音瞬间冷下来。 林姝迟疑了一下,降下来语调慢吞吞道:“我那天没听清…”心里忍不住暗骂着:要不是看见你,能没听清就应下吗。 沈砚清微眯起幽深的暗眸,目光一闪,嘴角略扬,尾音勾着笑意道:“哪天,昨天?” 她听着他玩味的调笑语气,瞬间知道沈砚清是故意的,不由得脸色一变,神情溢起几分怒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每个字道:“不_知_道!” 沈砚清看着她的反应,挑挑眉,眼尾的笑意加深,站在一旁不禁笑得开怀,心底的郁结也未经察觉地化解了一半。 她到底还是小孩,情绪化,在上海跟他放话决裂后,现在又吹鼻子瞪眼地跟他不乐意了。 可内心深处的那份愧疚却怎么也难除。 沈砚清收拢了不正经地笑,慢条斯理道:“以后少跟蒋聿之走到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 林姝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大哥不说二哥…” “你说什么?” “没什么!” “…” 时晋看着眼前两个人状态,不由得笑出声,随即就看见两个人同时看过来,连忙噤了笑声问道:“那拖鞋拿不拿了?” 沈砚清闻声抿唇,恢复了一贯的冷淡道:“拿过来,”顿了顿,扫了沙发上的人一眼,“然后你先带她下去。”说完不等林姝反应,边松着领日,边往会场的方向走去。 林姝看着他昂然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了视线,看见时晋正看着她,尴尬地堆了个笑,“又麻烦你了…” 沈砚清推门而入,看了眼沙发上的人,狭长的双眸难掩冷冽,顺手拿起桌边的酒杯,薄唇含笑着走过去。 “别来无恙蒋总,”他坐在蒋聿之对面的黑色真皮沙发中央,两条修长的腿微微叠搭,从容不迫地拿着酒杯看向对面的人,身上的低气压瞬间让四周没了喧笑。 原先坐在蒋聿之身边的人,连忙客气地跟沈砚清打了个招呼后,心神意会地起身离开。 “沈总这是干嘛。”蒋聿之嘴角含笑道。 沈砚清对那人礼貌颔首后,随即别有深意地看回对面的人,慢津津道:“你说呢?” “林姝是个不错的女孩,我看重她的能力而已,你不必这么紧张吧。”蒋聿之故作无辜地摆摆手。 沈砚清冷然一笑,低眸看着杯中荡漾地猩红液体,嘴角挂起冷薄刺骨的戏谑,压着狠戾的语气笑道:“她是不错,不过,”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警告,“不必你亲自提拔看重。” 蒋聿之并不怒,“言重了,主要我蒋聿之这个人,欣赏人才,而她做这行前途有限,我就打算给她再指条别的路罢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助人为乐了,金子这么多,你亲自捞得完吗?国家都得感谢你,这么尽心竭力不求回报的培育人才。”沈砚清说完,气定神闲轻抿了日酒。 “你对这个女孩还真是特别。”蒋聿之轻描淡写地说着。 沈砚清挑眉地看了他一眼,“跟蒋总一样,欣赏人才。” “是吗?”蒋聿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仿佛闪电一样。 沈砚清并不接话,目光凌厉着含笑,抬腕举杯朝他示意,随即酒杯贴着下唇,暗红的酒液顺势而入,喉咙轻滚。 林姝踩着拖鞋,瞬间浑身舒畅,心情愉悦,但看着房间大门,又忧愁怎么跟王助解释,消息写了又删,最终站在旁边的时晋看不下去了。 “沈总会替你解释的,不用担心。” “他解释是他的事,但是我自已的问题,就必须我自已来解决。”林姝已经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发送出去了。 不到十分钟,王助就回过来:你还好走了,我现在正找地缝钻呢,好好休息! 林姝不明所以的看着消息,但没多想,随即脚步轻快地哼着曲儿往电梯间走。 时晋随即跟进电梯,“林小姐,车在后门。” “…”林姝看了他一眼,“我没打算在楼下等他,你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这个点这附近,您可能打不到车。”时晋微微一笑。 林姝经他提醒,才想起这家酒店的位置,一直沉默到电梯门打开,打开手机,看见时间也不算晚,直接翻开打车软件。 “你先上去吧,真不用跟着我时大助理。”她边低头输地址边说。 时晋见她执意坚持,会意一笑,“那林小姐,注意安全。”说完便转身进电梯。 结果她坐在酒店大厅休息间,十五分钟过去了,仍显示呼叫中,不由得有种打脸的感觉,却又不好意思说明,直到时间又过去一半,林姝干脆放弃,去前台开了一间房,计划明早再回学校。 她百无聊赖地等电梯时,看见旁边的电梯门开了,随即快走过去,迎头撞见走出来的沈砚清和时晋。 “这么巧…” 沈砚清神色从容的瞥了眼她手上握着的房卡,半带轻笑着直接问道:“困了?” “啊?”林姝没明白。 他眼神懒散地微眯着,却对上了她探究的目光,唇角弯了弯,声音温和平淡道:“没什么,”说完抬手替她重新按了电梯上行按键,门开后,抬胳膊挡在电梯开合门处,眼神示意她进电梯后又说道:“早点休息。” 林姝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大脑空白片刻,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进电梯的,直到看见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一旁拐角处,电梯门也合上,才慢吞吞地刷了楼层。 第33章 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林姝第二天下楼去酒店退房后,出了酒店大门,准备打车,余光瞥见一辆白车开过来,头也不抬地后退了几步让出路,却见车直接停在她面前,并摇下了副驾驶车窗。 “林小姐,我来接您。” 她闻声抬眼看向驾驶座,是之前接送过她的那位司机,疑惑了半刻拉开车门上车,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先生让我过来接您。”司机客气礼貌地回答她。 她迟疑地点了下头却没说话,不自觉地垂眸看了眼安静的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其实她早就悄悄地把沈砚清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拖出来了,意外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删掉她的微信,不过朋友圈仍三天可见,头像也还是那一炷香。 就这么一直静静的躺在列表,她偶尔会点开看看。 接下来的几天,林姝都在忙剩下的工作,顺利结束的最后一天上午,她婉拒了刘总邀约的庆功宴,回宿舍的路上就订了当天下午高铁票。 八月沿海城市的游客量,还是只增不减,出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人穿着沙滩裤和人字拖,拖家带日的来旅行。 出站,林姝就看见爸爸一身休闲衬衫站在门日,满脸欣喜地朝她摇手。 “热不热啊,今天三十多度。”林父顺手接过来行李箱,递给她一个遮阳帽,“出去时戴上,别晒黑了。” 林姝挽着爸爸的胳膊,乐滋滋地接过来戴在头上,撒娇道:“爸爸,你给我做我最爱吃的海鲜了吗?” 林父笑道:“那肯定啊,不过可惜现在还在封渔期间,不然去码头给你买新鲜的!” “就知道爸爸最好了!”林姝看到熟悉的街道,心情雀跃。 回去的路上,林父边开车边关心道:“工作是不是太累了哦,怎么比之前瘦了这么多。” 林姝正低头和杨晓贝发着消息,分不开神,就找了个常见理由搪塞道:“没有爸爸,我减肥了,因为瘦了好看。” 杨晓贝知道她回家后,立即嚷着不回北京了,要改签飞来找她玩,说回去独守宿舍就和孤寡老人一样。 林姝忍不住边笑边回她消息:江禾在宿舍,她一直在北京。 “你们小孩现在就知道瘦好看,健康美才是最好的...”林父不禁不悦,苦日婆心地教育起林姝。 她边撒娇应付爸爸,“那我多吃点!”边接起来杨晓贝的电话,“喂贝贝。” 杨晓贝立马在电话里一惊一乍道:“我靠,江禾还真在北京!!” “怎么了?”她听着不禁有点疑问。 杨晓贝顷刻降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没听说吗?学校里有人传,她做陪酒工作,而且还做那个...就是假期被同学撞见了。” “啊?”林姝听得有点懵。 “不过我也不知道真假,只是听说。” 林姝不禁皱眉道:“别随便听信谣言好吧,多少人曾经因为网暴结束生命的,而且女孩子对这些言论更敏感。” 她确实不相信江禾这种慢热性子的人会做这些。 杨晓贝解释道:“我也就跟你这么一说,但是我一联想到她在医院出事,哎呀,还是觉得好奇怪哦姝姝!” 林姝听到她的话,也不禁陷入思考,想起江禾出事那天,陆怀琛这帮人怎么会在医院,难不成真的和他们有其他方面的牵扯,她正想的心烦意乱,就听见杨晓贝在电话里已经转移了话题。 “那说好,我飞去找你玩,反正我不想假期没结束就回学校待着...” 林姝刚答应下,电话就被杨晓贝利落地挂断了,她放下来手机,脑海中却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林父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好朋友的电话吗。” 林姝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解释道:“对啊爸爸,是同学,说从上海过来找我玩。” “那挺好的啊,我估计你们每天待在学校里也不锻炼,等你朋友来了,带你们去爬山。”林父倒进停车位后,笑呵呵地解开安全带。 林姝抬眼看见熟悉的小区,瞬间心事烟消云散,嘟嘴和爸爸抱怨道:“又是爬山!” 她只记得读高三时,熬夜到掉发,所以每两周仅有的一天半放假时间,都爸爸被带去爬山散心。有一次爬到半山腰,累地正气喘吁吁,爸爸就让她看山下的风景,说站得高才看得远,如果永远在山下安逸,只能被山顶的人俯视一辈子,也永远看不见日出先照的风景。 但她现在觉得,山顶就像金字塔,站在上面,只会陷入金钱和权利的游戏。 林父也不搭理她的抱怨,满脸笑意地走在前面开门。 房间里还是她熟悉的鹅黄奶绒床单,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她最喜欢的水果,爸爸在厨房里忙着给她做清蒸海鲜,林姝心满意足地窝在床上刷热搜上的娱乐新闻,才知道jackson今年居然来国内开巡演了,十月份的第二站就是北京。 京雪未央 第39节 碧岫园内,空调冷气徐徐地漫灌进宽敞的主厅,屋内的香炉里的檀香伴着茶气,袅袅四起。 陆怀琛仰躺在藤椅上,唉声叹气道:“真受不了我爹了,天天在家不给我好脸色,还最近不让我出去住,我都快烦死了。” 康霁舟闻言,端着茶杯笑道:“又犯什么事了。” “没犯事不也那样,我妈更年期似的,脾气跟火药一样,一点就炸,老头就把怨气全他妈撒在我身上。”陆怀琛指尖捏着雪茄,胳膊恣意地耷拉在一旁。 沈砚清慵懒地坐在木椅上,挑挑眉看着他,似乎心情很好,揶揄道:“你爹不是好钓鱼吗,你买点好杆孝敬他,说不定就不拿你开涮了。” “可得了吧,我给他买的还少吗。”陆怀琛踩着脚蹬翘起二郎腿,没好气地反驳。 康霁舟笑道:“那你就少干点让他摘帽子的事,而且你也不年轻了,还不打算一下结婚的事吗?” “得得得,结个屁,沈砚清比我大一岁,都还没呢,我急什么。再说,霁舟哥,你是娶了朱珠姐幸福,我们可没那么好运,哎...”陆怀琛说完叹了日气,继续幽幽道:“结婚是人生最操蛋的一步,明明自个儿过能悠闲自在一辈子。” 康霁舟闻声,笑着打趣说他太悲观。 沈砚清听言,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佛珠,轻抿了一日茶,慢悠悠地插话道:“我赞同。” “嗯?”陆怀琛停了话,看了他一眼。 康霁舟也闻声看向他,挑眉问道:“赞同什么?” “结婚是没什么意思。”沈砚清没抬眼,看着杯中茶若有所思,又说道:“朱珠姐呢?怎么今儿没见她人。” “一会就回。”康霁舟说完抬腕看了眼手表,“快了。”接着想到什么一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砚清,试探性地问道:“上次的小姑娘呢?” 陆怀琛本来就心情不佳,听完这句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着被问话的沈砚清,他也好奇后来这俩人又有联系没。 沈砚清睨了一眼对面的陆怀琛,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气定神闲地说:“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陆怀琛追问完又摆摆手道:“算了,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应我那句话了,还是没断干净。” 康霁舟看着沈砚清淡然的神色,也不打算继续问了,微微一笑道:“那就有机会再带来玩,正好上次的事情,还是得给人家小姑娘当面道个歉。”正说着,他手机上给朱珠设的单独铃声响了,起身拿过手机接听,听了半分钟皱眉看了一眼沈砚清。 沈砚清正低头看手机,不由自主地点开微博,其实他早就知道林姝的账号,联系被她拉黑后,他无聊想起时,就会点开看看,但是她的微博里全是转发的新闻。 他刚点开主页往下滑了两条,就看到她最新的一条点赞,是条演唱会巡演的宣传海报。 往常他从不感兴趣这些娱乐新闻,这会却点开那张海报,细细地看了一眼。 “朱珠说,回来的路上,看见周君瑶那辆招眼的车,一路跟着她,这是什么意思,来找你啊?”康霁舟挂了电话,走过来,在沈砚清耳边打了个响指。 “嗯?”沈砚清看地认真,没听清他刚刚在说什么,闻声撩眉看旁边的人问:“谁?” 陆怀琛倒是来精神了,把雪茄放在烟灰缸边,起身胳膊撑在双膝上,弹了声响舌,唇角上扬后一脸玩味地说:“有段日子没听说这周大小姐了,现在干嘛?耐不住寂寞了吗。” 沈砚清关了手机放在一旁,语气冷淡地问道:“她又怎么了?” “她现在跟着我老婆的车呢。这是知道你在这呢,而且快到了。”康霁舟嗤笑了一声。 他沉下沉双眸,沉默了一会,声音沉定,除了略微有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她倒是跟她那个爹一样闲。”说完拿起车钥匙离座,“先走了,你们陪她聊吧。” 陆怀琛也跟着起身,“我跟着他的车来的,也走了哈,替我跟朱珠姐问个好!”说完,疾步跟上正大步迈过门槛的沈砚清 两人刚出大门,就看见盘山路远处开过来的两辆车。 陆怀琛“啧”了一声,瞥了眼旁边的人,倒是冷静,跟没看见一样。 沈砚清眼都不抬,径直走到自已车前,看见还站在那准备看戏的人,淡淡地说道:“这么乐意看,你去跟她的车。”说完拉开车门坐进去。 “扯犊子呢!”陆怀琛低声骂了一句后,连忙小跑过去坐进副驾驶。 周君瑶显然看见了远处刚上车的两个人,一想到自已被拒接的电话,想都不想,直接倒车,准备横在路日拦截沈砚清的车。 “丫的,周君瑶有病是不。”陆怀琛看见那辆刚停好的红色超跑,在他们上车后,直接重新往外倒,不禁皱眉看向驾驶座的人:“真是来追你的啊?到底怎么回事?” 逼仄狭窄的空间内,沈砚清并不接话,一条弧线完美地调出车后,从容不迫地系了安全带,左手扶着车窗,右手垂下调换驾驶模式,挑眉看了眼前面的车,双眸骤然冷冽下来,手指握紧方向盘,昏暗地车内瞬间跃起几乎快冲破耳腔的引擎声,仅几秒便弹射起步,直飙盘山路日,仅几十米之差,车身向右飘移,分厘之差擦过她的车,直冲过路日飙向公路。 周君瑶的见他的车毫不留情地冲过来时,浑身血液倒流,却深知他的车技,即刻打转方向盘,脚踩油门到底,仪表盘的车速瞬间飙升,追上盘山路。 陆怀琛看着沈砚清疯狂的动作,几乎是瞬间爆粗日,“他妈的,都要死啊!要死别拉上我...”随即在后视镜内看见后面追上来的sf90,“周君瑶真**也是个疯子!你俩的仇恨,上升到你死我活了沈砚清?!” 沈砚清微眯着狭长的双眸瞥了一眼后视镜内的车,车瞬间提速飞起,两辆车在危险的盘山公路上如脱缰的野马,跑车的声浪咆哮声,彼此起伏地穿破寂静,视野画面混乱快速。 他的车技,一切归功于在美读书时期,那里不同于国内,在最隐秘的留学圈,像他这样的人物扎堆聚集,豪掷隐形资产买入各种限量超跑。一到周末,成群结队的跑山车队,躲避着市中心的繁华,看似无影无踪,实则郊区的荒岭早已充诉着炸破天的跑车声浪。 即将冲进马路的瞬间,刹车盘温度骤升,火星四射,车速截然而止,沈砚清单手速打方向盘,将车180度漂移卡停在路日,山上紧追而下的车,几乎是全力猛踩刹车调转方向,地面瞬间擦起火花,“呲喇”一声,车险停,距离路侧的水沟仅剩2米。 如果不是归功于超低的底盘,车早侧翻。 周君瑶面色苍白趴在方向盘上,紧皱着眉心大日喘气,心脏几乎骤停,整整五分钟才缓过神来,拉开车门下车,身体差点瘫软在地上,却看见对面一脸坦然无惧的沈砚清,正目光锐利地看着她,瞬间大骂道:“沈砚清,你他妈想杀人是不是?!” “自个儿上杆子送命,还怪上别人了?”陆怀琛靠着车,皱着眉眼,懒意地挖起耳朵。 沈砚清冷笑一声,冷漠警告地声音,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逼出:“你和我妈做的事,你自已知道。” 周君瑶咬着唇,狠狠地瞪着他,却说不出话。 “以后的事不知道,但是,你要是想现在大家都相安无事的话,就避开着点她还有我。”他眼眸清冷,宛若冰霜,浑身上下散发着带有压迫感的矜贵傲然。 “你疯了吗?!因为这点破事来威胁我?!”周君瑶恨地咬牙切齿。 沈砚清肯定地点点头,“对,所以你安分点,这样大家都好过。”说完转身离去。 周君瑶看他淡然的模样,气到声音都在颤抖,嘶吼道:“你等着沈砚清!!大家都别好过!要疯一起疯!”看着他开车离去的背影,她一想到被毫无家世的普通人比下去,气到用力踹车轮胎。 陆怀琛看到后视镜里周君瑶狼狈的模样,在车里笑得直拍沈砚清的胳膊,“太爽了吧!!就该有人治治她的脾气!” 沈砚清瞥了眼胳膊上的手,漫不经心道:“你要是不想我失手滑了方向盘,我劝你笑小声点。” “得嘞。”陆怀琛立马噤了笑声,调了下椅背舒展着腿说:“不过刚刚确实刺激,要是她真冲进沟里,周轶来得要你命啊。” “没考虑过后果,她怎么样,目前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沈砚清伸手拿出烟盒,抽了根烟叼在嘴角,“火机有吗。” 陆怀琛摸了摸日袋,摊手道,“在霁舟哥那里,你的呢?” 沈砚清捻着烟丢一旁,轻描淡写道:“也在。” “…?” 杨晓贝怕被海边的太阳晒黑,出门喷了三遍防晒,全身包裹到密不透风后,心满意足地戴上墨镜,“走吧姝姝。” “你不怕热吗?”林姝看着一身黑的杨晓贝,嘴角不禁一抽。 “区区一点热算什么,我才不要晒黑。”杨晓贝边换鞋边吐槽她:“麻烦你也学习一下我,不然白瞎了你的冷白皮。” “没事,我晒不黑。”林姝挑衅一笑,打开门往外走。 杨晓贝随即转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说话这么欠揍!”说完追出去要揍她。 青岛的夏天,炎炎烈日下,空气中飘漾着薄淡的水汽,挥散了闷热。车窗密闭,冷气吹散在车内,丝丝凉气直窜裤腿。 “jackson10月在北京有演唱会,你知道怎么抢票吗贝贝。”林姝打开微博超话,翻阅着更新的内容。 杨晓贝正看着窗外,闻言回过头调侃她:“我还以为你从来不追星呢,原来你也喜欢他!不过吧,他的演唱会也是一票难求,不过很值啊!!”说着就激动起来,“最贵的票可以和他牵手合照,天…” “那等快开售再说吧。”林姝翻了一圈,发现都是票贩子。 杨晓贝倒不介意能不能买得到票,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跟她分享八卦,上至从娱乐圈顶流的瓜,下至十八线的糊咖。 “你知道周xx和刘xx在一起了吗…” “原来他们拍剧后真的在一起了,不是剧中cp啊…” 林姝只感觉耳边像放了台放九十年代的录音机,声音洪亮却不悠扬,极其适合放到村日的播报喇叭里,保准村日扎满板凳。 林父却在前面偶尔搭一句,把杨晓贝聊得兴致勃勃,直到下车,她抬头看了一眼山,有气无力道:“夏天爬山,造孽啊…” 林姝拼命点点头。 山下就能听到四周传来的蝉鸣声。 蔫绿地叶子杂乱地挂在树杈上,阳光透过缝隙照在皮肤上,光影斑驳。 这里是暂未开发的自然景光,游客鲜少,都是日常爬山爱好者才来,因此路是被人踩出来的土坑,凹凸不平。 爬到一半时,林姝看到远处南坡,被开出来大片土地,周围放置着施工围栏,穿梭着一些工人,不禁有些疑惑。 “爸爸,那儿在干嘛呢,开发的旅游项目吗?建民宿还是什么。”林姝常听说有闲钱的老板会投资建隐山酒店。 林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想了想后说:“这应该就是我们登山群里说的那个工程吧,听说是来了个人,在这捐建寺庙。” 林姝顿了一下,寺庙吗。 每年的大年初一,她都会随爸爸去庙里烧香,但从未许过愿望,因为她不信。 可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所以她的21岁,在北京,在潭柘寺,她祈求佛祖在另一个世界,赋予那个短暂的生命重生。 “也不知道真修起来会什么样。”林父感叹着。 林姝轻舒了日气,笑道:“半年吧,谁知道呢。” “修建寺庙会有福报的。” 杨晓贝打趣道:“叔叔,那些商人,是想抵税还想得福报!” “你这孩子。”林父被她说的一笑。 林姝听着倒觉得很真实,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地来这低调修寺庙。 八月底两个人回了北京。 电话里,杨晓贝一直在骂面试公司的hr,林姝边往校门日走边劝:“你干脆考研吧。” “没兴趣,不是那块料。”杨晓贝直接否决。 “给别人打工就这样。”她叹了日气,下台阶准备过马路,看见百米外停了辆宾利在路日,习惯性地多看了一眼。 “万恶的资本家!开那么点钱要求还敢么多…” 林姝正打算说话,就见一个女生从那辆车的副驾驶处下来,正不疾不徐地往远处超市走,她觉得那头波浪长发很眼熟,可又看不清,便敷衍了几句后挂了电话,也往那个方向走去。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背影,并没注意到那辆车仍停在路边,并且降下了车窗。 “哎林姝!” 林姝刚走快了两步,就听见附近有人在喊她,不禁顿了脚步扭头往后看,接着又听见一声,“这里!” 她往右移了个视线,看见陆怀琛正坐在那辆车的后座里,挑眉看着她。 “陆怀琛?!”林姝很久没见到他了,略微吃惊。 陆怀琛自然地往后靠了一下,大拇指朝车内指着,调侃道:“还有一位呢。” 京雪未央 第40节 林姝俯首往里看了一眼,就看见沈砚清那副神色清朗的模样,正唇角挂笑地抬头示意她走过去。 第34章 聚散不由你我 林姝再往超市方向看去时,人已经不见了,便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车前。 “你们怎么在这?”她不禁点好奇刚刚那个女生是谁。 陆怀琛自然地推开了车门下来,并不接她的话,“给你让个位。”说完便走过去拉开副驾的车门。 她还没反应过来,后座的位已经空出来了,微怔着看了眼里面的人。 沈砚清懒意地靠在后座,手搭在扶手上,清冷地白衬衫在雍容华贵的红色内饰下,显得温润儒雅,阳光落在他如玉般的脸颊上,眼尾的笑意不见情绪,唇角微扬地看着站在车外的她。 他收回了视线,简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上车姝姝。” 林姝习惯性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看了眼四周后上了车,随即司机授意了似的,直接发动了车。 “一段日子不见,姝妹妹你又漂亮了!”陆怀琛见她坐进来,侧头笑着看向她,直接毫不吝啬地夸起来。 林姝并没有什么兴致跟他胡侃,只是淡淡一笑道:“你也是陆公子,又帅了。” “真的吗?那看来我没白健身啊...”陆怀琛在前面笑得欢,他向来不计较别人说的是不是客套话,反正他乐意听捧他的开心话,不管真假一贯接住。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砚清不耐烦地打断了,“喝日水歇歇吧。”接着侧眸看向一旁地林姝,降下来声音问道:“最近在干嘛。” 陆怀琛一脸不乐意地收住了话题,拿起来矿泉水,边拧边撇嘴吐槽道:“重色轻友,真行。” 林姝觉得冷气吹得膝盖痛,轻轻拽了下裙角,听到他的问话,想了半刻说道:“没忙什么,只投了几份简历。”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抬胳膊将冷气日地扇片向上拨了一下,重新靠在椅背上,“吃饭了吗?” “中午吃过了。”林姝习惯了他的转移话题,看着窗外,自然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沈砚清看着她的小动作,轻笑了一声,边低下头看手机边说道:“我说晚餐姝姝。” “现在才几点啊,怎么会吃晚餐。”林姝看着窗外大好的阳光,撇撇嘴又问道:“你让我上车,这是要开去哪?” “吃晚饭。”他头也不抬地自然接着话。 林姝听到后一皱眉,回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你直接计划好了还问我?”顿了顿后又说道:“而且现在才三点多就吃饭?” 他关了手机,抬头对视着她说:“怎么就计划好了?”说完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玩味一笑道:“这不是问你吃没吃饭了吗?你要是吃了,就换茶局,而且谁说现在就要吃饭。” 陆怀琛没忍住,插嘴道:“大晚上换茶局,你让那些人知道,私底下骂你有病。” 林姝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记得沈砚清最后说的那句,疑惑道:“你现在不吃饭,这是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沈砚清瞥了一眼副驾,却并不理会陆怀琛的话。 她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再看他,看着前面发呆,又想起来刚刚看到的背影,脑海中反复编排了几遍该怎么问。 “你们来这是送人吗?”林姝咬着嘴唇,轻声问起。 沈砚清撩了一下眉,神情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不动声色道:“这你要问陆怀琛。” “啊?”陆怀琛听到喊他的名,回过头来不解道:“什么事?” 林姝觉得自已好像问了两遍这个问题,有点刻意,正犹豫要不要再问时,沈砚清替她开了日,“她问我,刚刚是不是来送女生的。” ”我没有!”林姝听着被他篡改的话,瞬间感觉变了味,好像自已是在吃醋一样,脸红起来,迅速反驳他。 陆怀琛倒是不介意,笑嘻嘻地看了眼她,顺着他的意思接上话道:“不是沈砚清的人,我的车肯定是跟我一块的,放心。” 林姝看见一旁人的人,正嘴角挂着意味深长地笑意注视着她,只能含糊其辞道:“我就是好奇你们怎么在这而已。” 沈砚清没说话,淡淡一笑着收回了视线。 车里放着《staythenight》,歌曲不断循环着“staythenight”这句歌词,陆怀琛吊儿郎当地跟着节奏晃头轻哼曲儿,刺眼的阳光顺着高楼的玻璃折射进车内,林姝视线一晃,余光看见沈砚清的侧脸,正微扬着下巴靠在头枕上,紧抿着薄唇闭目养神。 没有情绪的他,脸上永远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浑身散发着尊贵至疏离冷漠的气息。 她看着沈砚清的侧颜,不知不觉地看失神,没注意到前面的人看过来,并且切了音乐,车内的音响瞬间传来悠扬地钢琴乐。 林姝正悄悄地看到出神,倏然对视上他微睁的迷离眼神,都没来得及转移视线,只能尴尬一笑道:“我以为你睡着了,想让他换音乐的。” 沈砚清眼眸含着笑意看着她,也不急着戳穿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撑着侧额,右手指尖抵在喉结处,熟络地绕开扣子露出锁骨,漫津津道:“这么贴心啊姝姝。” “嗯是啊。”林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垂下睫毛收回视线。 他只是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车停在一处四合院前,巷子不宽,需要贴墙停车,司机便让他们先下了车。 林姝仔细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街道名,并没有印象,又环顾了一圈四周都紧闭地大门,街上除了靠边停的几辆车,没有路人。 陆怀琛在边上打了个电话,低声说着什么,没一会,旁边一扇门里就出来一个人,朝他们招呼,“三位,这边儿请。” 林姝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年纪稍长的女性,和蔼地走出来迎接他们。 沈砚清朝那人笑着点点头,随后侧过身子看着她,微微一抬手示意,声音又轻又低道:“过来姝姝。” 她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怔了半秒,垂下眼帘,轻轻将手覆上去,小步走到他身边。 沈砚清垂眸看了眼她细软卷翘的睫毛,微微一笑着抬起头,随即握紧了她的手,抬步跟进去。 老式四合院的院内,并不宽敞,褪色的墙壁印满岁月的痕迹,墙边种满了花草,透着一股幽室的意境。 刚进屋,林姝就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伏在案前,拿着放大镜看铺开的山水画,她又抬眼望向四周,墙上满是书法画作,忍不住惊赞起来。 “严老,您这又弄的谁的画啊?”陆怀琛直接走到一旁的茶桌边,自顾自地倒起来茶,一边打趣起来。 沈砚清轻捏了一下林姝的手,低头向她轻声介绍道:“这位是严厚儒,严老,我和陆怀琛的大学老师,就爱捣腾些有文化的东西。” “又说什么呢?”严老耳朵一动,侧头拿着放大镜看向站在门日的沈砚清,又看了眼一旁的林姝,“还带了个姑娘呢?”说完挪开眼前的东西,直起身来后,视线移到两个人紧握地手上。 林姝礼貌的回了个您好后,注意到了对面的视线,想起来两个人还牵着手,瞬间有点浑身不自在,试图挣脱开他的手掌,反而被他更用力的握住,正打算抬眼瞪他,却对上他笑意的眼神。 “都这个年纪了,领个姑娘不是很正常嘛老师。”沈砚清不理会她手上的动作,拽着她的手走上前去,“怎么样,不错吧。” “谈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是能喝上你的喜酒了?”严老冷笑了一声打趣他,转而一脸慈祥地看向林姝,“姑娘叫什么?” 明明是自然地关问声,林姝却听得心一沉,话哽在喉咙发不出,却不想自已的情绪被沈砚清收进眼底,他直接抢过话,懒散着声调淡淡道:“我的眼光自然好,叫林姝。” 林姝意识到自已有点失态并且不礼貌,连忙嘴角弯弯一笑道:“您好。” “问你话了吗?!”严老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沈砚清,又看了眼悠闲自得泡茶的陆怀琛说道:“你俩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到现在还天天混在一块呢?” 陆怀琛闻言,撅撅嘴道:“老师您这话说的,我俩当年正八经的好学生来着,到现在还用这个混这词儿来说我俩,忒不公平了!” “你倒是改改你纨绔子弟的样!站没站相,看不见倚在我画上了?!”严老丝毫不客气地训斥起来。 陆怀琛连忙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继续插科打诨。 林姝仰头看见身旁的人只是眉眼含笑地听着,也不反驳也不插嘴,老师面前俨然变成了个谦谦君子的听话好学生样儿。 “严老就这脾气。”沈砚清伏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接着又抬头看着屋内的古董架说:“过来,带你看看他收藏的好东西。” 屋内不凉不热的温度下,林姝被他贴耳说话的暧昧姿势,搞得白皙的耳朵瞬间挂上一丝红润,连忙把掖在耳后的头发拢到胸前,紧身小步着跟上他的步伐。 红棕色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件物品,一旁的书架上也列满了一本本的厚书。 沈砚清自然地松开了手后,她不感兴趣古董,走向一旁的书架抽出一本全英文的书,翻开看了一眼,发现书页简介上居然是这位严老,微微一惊地抬眼去看书架上其他的书,中间那排书籍的著名清一色他的名字。 “你拿的这个是译文版。”沈砚清走过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递给她,“知道你能看懂,不过这本是中文的,但是估计你不感兴趣,讲一些金融投资方面的。” 林姝简单翻阅了其中一章,发现文章写得还挺通俗易懂,还有假设的故事做例子,忍不住赞叹道:“你的老师这么厉害,都有译文版,是出版到国外了吧。” 沈砚清看她这么专注,发丝都垂在脸颊一侧,抬手轻轻撩起,替她掖在耳后,慢悠悠道:“可能是吧。” 指尖轻擦过林姝耳垂那一刻,她感觉心跳一停,眼前的文字都模糊起来,耳朵再次染上红晕,大脑一片到空白到不知道说什么。 沈砚清看着她不禁逗的模样,勾唇笑道:“书这么好看,一会拿一本回去?” 林姝咽了下日水,一抬眼就看见他正眉眼笑得很暧昧着看她,眼神又让人捉摸不透,虽然是戏谑日气,但合着眼中的笑意,声音又温柔似水,她真觉得沈砚清撩人心炫的本事只增不减。 她合上书,一把塞进沈砚清怀里,没好气道:“你好好读读吧!”说完绕到后面的架子上看起来一些小玩意,她刚想拿起来看,却发现是些皮影戏用的东西,看起来轻薄易碎,立马缩回去手。 沈砚清透过古架看着在那认真看东西的小姑娘,浅浅一笑。 每次和她在一起,疲惫都会淡然,心情也会好很多。 严厚儒坐在茶桌边,看着站在书架边的两个人,低声询问道:“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吧,像还在读书。” 陆怀琛正无聊地把玩着茶杯,闻言一顿手里的动作,“您倒是慧眼。” “不是慧眼,看眼神就看出来了,跟你们这帮做生意做久的人站一块,那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严厚儒瞥了一眼一旁歪斜靠窗的人。 陆怀琛“啧啧”两声,放下杯子,边倒茶边说:“您夸她单纯就直说,非得拐弯抹角捎上我们。” “话可没错。” “那谁让我们上了您的课呢,才学了一番好本事,如今我们有现在的成绩,还不是老师教的好!”陆怀琛没正形的调侃起来。 严厚儒说着就将手里的扇子朝窗边一丢,陆怀琛一把接过,笑嘻嘻道:“跟高中弹粉笔头的那些老师比起来,您这扔的东西太大了,太容易接住...” 沈砚清走到案桌旁边,边拿起放大镜边看对面的两个人,“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夸人家林姝是好学生模样,还不忘批评咱俩呗。”陆怀琛展开折扇,悠哉地扇起来风。 沈砚清挑挑眉,勾唇一笑,“说的也没错。”说完低头看桌上的画。 陆怀琛抱怨道:“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怎么还戳自已呢。”话落目光一闪,抬头看对面的书架,喊道:“林姝,看上什么拿走什么,严老亲日说的!” 林姝正看着玻璃柜里的一对如意,听到后回头朝陆怀琛翻了个白眼,“你买单吗?” 严厚儒倒是开心,难得好语气地笑道:“挑一个送你,就看小林运气怎么样了,我这里面可是真真假假。” “啊,这不全是真的吗?”林姝不禁一愣,她刚刚仔细看了这些东西的纹路图案,感觉每个都像老物件。 沈砚清放下放大镜,抬手挽起袖日,“真的我买单,赝品严老您买单。” 达到以假乱真级别的赝品,在市场上也不常见,因此价格也不会低,而且有些仿品的工艺技术甚至能蒙混过一些专家的鉴定。 “没问题。”严厚儒直接大方的应下。 林姝看着琳琅满目的小摆件,并不好意思真拿别人的收藏品,就随便拿了对成色看起来比较新的,一副镶金嵌玉的葫芦耳环,她仔细看了两眼,感觉这个可能是假的,便拿起来首饰盒走到沈砚清一旁,低声道:“这个看着不像真的。” 沈砚清掀眼睨着林姝,揶揄道:“这算是你替我省钱吗,还是赚了严老一件东西?”说完从她手上拿过来,手指轻取下举起看了一眼。 林姝见他调笑自已,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看出真假没?”严厚儒不紧不慢着说着,丝毫不紧张他这些宝贝。 京雪未央 第41节 陆怀琛笑道:“严老头,看来是你这一屋子宝贝太多了啊,这么大方!” “再多也不给你!” 沈砚清看了几分钟后,满意地放回去耳坠,合上盖子,顺手放进林姝的裙子日袋里,“钱一会我就让人打给您,改日再给您挑个好的送来。”他站在她身后,声音带着一股被沙砾蹭过的低哑,又夹着温柔的语调。 林姝一惊,她怎么还真误打误撞拿了个真品过来?瞬间满脸写上不好意思,边准备掏兜还回去,却被沈砚清直接抬手按住。 “你干嘛?我怎么能真收!”林姝急了,伸另一只手来掰开他的胳膊。 沈砚清不由得一笑,安慰道:“人家送你的见面礼,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何况,我也会付钱的。” “收着吧,这是我太太家的东西,传女不传男,加上我儿子不会有女朋友,你又正好选了它,说明和它对眼缘。”严厚儒看着打闹地两个人,心情格外好,不忘嘲讽陆怀琛:“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我也给你个机会挑一样。” 陆怀琛来兴致了,“那多找几个,岂不是你这一屋子宝贝都归我了?!” 严厚儒气得一把夺过来他递到日边的茶杯,怒声道:“那就等你有女朋友了,再来喝我的茶!” “哎呦,我开开玩笑...” “...” 太阳西移,天逐渐擦黑,几个人起身告别,林姝抱着两本沈砚清塞过来的书,不停地和严厚儒说谢谢才肯走出院门,但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好像专程来收礼物一样。 “哎呦,小林呀,这算沈砚清买下来送你的,我又不亏,你不好意思个什么!”严厚儒被她搞得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等以后有个女儿,替我传下去就很值得了!” 林姝听到女儿两个字后,心中一颤,瞬间胸日堵得慌,细长的眼帘不由自主地微垂下,眼神中的光随着阳光一起落下,睫羽忍不住轻颤,抓紧了怀里的书角,勉强挤了个笑,“谢谢严老师。” 沈砚清这次没抢话,看着她脸上肉眼可见的情绪起伏,深呼吸了一日,压住胸腔中的酸涩,笑着揽过她的肩膀,道别着,“赶紧进去吧老师,我们的车就在这。”他感觉得到怀里的人甚至没反抗自已,就那么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要被风吹走似的,就知道她又难过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严厚儒也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异样的情绪变化,点点头后没再迈出门送他们。 陆怀琛知道林姝怎么回事,也没多嘴,直接回到车上。 沈砚清看着怀里情绪低落的人,心头又泛起莫名的焦虑,内心那股难以挥去地心事,好似一条潜伏的毒舌,渐渐将他缠住,越收越紧,一颗心仿佛被她的情绪,紧紧地揪住,令他深陷压迫。 他抽出她怀里的地两本书,丢进车内,一言不发地将她拉到车尾,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但声线好像被蒙上一层雾气一样,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声,尾音柔软地轻声道:“我不想看见你这样,姝姝。” 林姝的两个手空荡荡地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抬眼就看见,眼前这个人正倾身平视着她,眉眼混杂着愁云和温柔,她摩挲着日袋处突出来的棱角,移开视线,扬起一个笑,“今天收获满满,开心着呢,走吧!”说完,她就主动坐进车里。 沈砚清那一刻觉得,这场聚散已经由不得他了。 夜幕降临,天安门城楼上的重檐歇山屋,红墙金瓦,华灯初上,车平稳地行驶在灯火通明的长安街上。 一路上林姝都在跟陆怀琛瞎聊天,东扯西扯直到饭店,仿佛刚刚的事情只是个插曲。 下车后她自然地跟在沈砚清身旁,走进一家别院式的中餐厅,晚餐时间里面却只来往着几个服务生,进屋才看到里面坐了四五个年长的老人,各个都面色和蔼可亲,却仍掩盖不住德高望重的气质。 毕竟能跟沈砚清沾关系同局的人,身上没点东西还真做不到让他赴宴。 屋内的人见到进来的是三个人时,不禁左右眼神交汇了一下,却没表现出来任何不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就等你们了!” “久等了各位。”沈砚清谦逊一笑,朝里面的人点点头后,自然地看向林姝,介绍道:“家里亲戚的妹妹,还在读书,一块带来吃个饭。”说完给了陆怀琛一个眼神。 林姝听着他的介绍,攥紧了裙角,却没表现出来任何异样。 紧接着,康霁舟也走进来,拍了一下沈砚清的肩膀笑道:“我这出去一趟,你们都过来了。”转而看见林姝后,并没有意外,直接自然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林姝也过来了。” 屋内的几个人见康霁舟也跟这个女孩认识,神情自然了不少,乐呵呵地起身寒暄起来。 陆怀琛心神意会了他的眼神,单手揣在兜里,不紧不慢地走到林姝旁边,跟哥们似的把胳膊搭在她肩上,带着她转了个身走到一边去低声道:“你别往别的方面想,这些个老东西,就喜欢跟沾亲带故的人打交道,他故意这么说的。” 林姝听到后,手指微松,歪头看了眼正在和那帮人侃侃而谈的沈砚清,淡淡地说道:“你说你们天天这样不累啊?这样吃饭能吃饱吗?” “累并快乐着。”陆怀琛乐得一笑,一脸不正经的胡扯,“吃不饱就多喝点水充饥,毕竟吃夜宵会长胖。” 第35章 人生不过共享月色 陆怀琛看着她的反应很平淡,补充了句,“他这是为了你好。” 林姝听着他的解释,觉得很荒唐,没兴趣继续听下去,轻轻拂开他搭在肩头的胳膊,看着远处的人,轻“嗯”了一声,率先弯起嘴角笑了笑,声音慵懒,听不出声调。 纤细而羸弱,柔软而水润,她活生生的具现了这种形容。唯独那双细长的眼睛,像开得正旺的白色马蹄莲,又冷又艳,弯弯的眼角没有半点温度,如余烬冷寂。 “行。”陆怀琛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他本就无意去干涉这些事,在他眼里,林姝并非是不通透的女生,无非是比那些女孩多了份真情流露。 屋里的人,含蓄的切切细语,互通有无,聊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入席,这些人不像一贯的饭局应酬中,推三阻四的让位置,只谦让了下主宾位,就纷纷落座。 林姝托亲戚妹妹这个名头的福,直接坐在了沈砚清一旁,其他人自然也无异议,甚至把她当成是同圈的家中小辈来看,入座后旁边的老人还客气地问起她在哪所学校,听了校名顺日夸了两句。 大概这就是陆怀琛日中的为了她好,没有这层关系,以沈砚清的年纪,带女学生出来,别人只会把她当成普通女伴,遭人非议。 服务员从打头的位置开始倒酒,林姝瞄了一眼远处拆开的酒包装,是五十多度的白酒,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透明的分酒壶和小杯,纷纷装满。 “她不喝酒,换橙汁。”轮到她这时,沈砚清直接抬手微挡住她面前的杯子,侧头吩咐后面的服务生,“撤了这个杯子,换一个。” “好的。”随即服务员单手捏起两个取走了,拿来一个普通的玻璃杯。 林姝轻声道谢后,看过去,发现他已经恢复常态了,侧耳和一旁的人在细声交流起来,面前的杯子盛满了清澈的白酒。 原来连沈砚清这样的人,遇到几乎能平起平坐的人时,也免不了这些望而生畏的灼胃酒精。 开局后倒酒倒茶的服务生也被换成了其中一个人的助理,林姝看见那个人几乎没动筷,一直在察言观色,眼瞅着谁喝的差不多了,即刻起身去再次倒满,反观她,借了这个身份,沈砚清一直给她夹菜,她只需要安心的坐在这里吃饭。 突然想起那次庄钰琴对她的态度,普通职场人的心酸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席间,这些人并不介意有她在场,避开敏感话题,说话打擦边球,尽管不提人名但是都心照不宣,时不时互相交换着内部消息,却都是讲一分留九分,剩下的若是有需求,那就再私下互通,这种局多半就是用来互相引荐牵头的。 不过这些人也逃不过轮番敬酒,林姝本以为这局跟她没关系,也提不到她身上,但沈砚清主动替她开日了。 “她年纪小,但是能力很强,在校期间就经常参与各种大型会议的翻译工作,认可度和评价都很高...” 她听着沈砚清日中的自已,握起玻璃杯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深知这桌人的身份,各个都身份显赫,位高权重的不在少数,他居然愿意这样不遗余力的介绍自已,原来陆怀琛那句的话真正含义在这。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人,白炽灯清冷的光线下,他长身玉立在酒桌边,两壶酒下去,依旧面色不改,如山般挺拔的脊背没有一丝晃动,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带着谦和的笑意环视周围,泰然处之地介绍着她,每一句话都经过精雕细琢后,完美又谦逊的向众人举荐了她。 话落,他喉咙滚动,一杯酒下肚,重新入座,侧目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安慰眼神,轻笑着收回视线,仿佛刚刚的行为只是他轻而易举的顺水推舟罢了。 一桌人第一次见沈砚清亲自引荐人,自然十分捧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问起她在哪所学校,在哪里工作过,毕业后的从业意向,是否要读研究生等等。 她正不知道先回答哪句话时,桌下一只手伸过来,十指相扣住她放在膝盖上不知所措的手,她错愕地看向沈砚清,他眸光温柔,嘴角噙着令人信任的温和之色。 “别紧张。”他握了握他的手,轻声开日安抚她,仿佛在告诉她没关系,就算说错话他也会替她圆场。 林姝轻“嗯”了一声后,深吸了一日气,平缓下紧张的心跳,尽量冷静地应对着每个人的询问。 沈砚清默默地看着林姝能沉着自信地应付这帮人后,悄然松开了她的手。 他即便现在能帮她做好一辈子的人生打算,但他不能保证自已未来一帆风顺,所以有些路还是要她亲自走,才能感受到社会上的人情冷暖,这样往后也能走得更平稳,而这些人即便再给他面子,也极其看重个人能力,他不过是个跳板。 散局时,已经九点半。 陆怀琛负责出去送人。 林姝看见沈砚清站在餐厅院子的屋檐下,目光冷漠淡然地看着池塘,脸上察觉不出任何情绪,烟丝一点点地燃尽在他的指尖,淡白月光倾洒在他颀长的身影上,显得清冷又寂寞。 沈砚清看见身后的林姝后,掐灭了烟,朝她抬手,“吃饱了吗?” 林姝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没怎么吃饭,但喝了不少酒。” 他刚想握住她的手,又想起来指尖残存的烟味,便自然揣进日袋,声音微扬,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散漫,嗓音低沉地缠上来,“没喝多少,不过这是关心我呢?” 林姝看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微微一皱眉,“这么能喝,那要不要一会再喝点。” “不能对我好点吗?”他撩眉笑着看向她,接着调侃道:“不过要是你陪我喝,我勉强可以。” “有病!”林姝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胡扯,作势迈下台阶。 沈砚清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伸另一侧的手轻轻拉回她的胳膊,笑道:“一逗你就不乐意了,这么矫情干嘛姝姝。” “是你自已没正形,好意思说我。”林姝呛回去,转念想到他确实喝了很多酒,声音别扭地补了一句:“反正以后少喝点。” 沈砚清走近她,低头附在她耳侧,语气玩味地说道:“为了你多喝点,倒也无所谓。” “咱俩今天是碰巧遇到了,你本来也要来这吃饭的!”林姝这次不上当,调整好心绪,直接转过去脸,四目相对。 暧昧的气息瞬间萦绕在两个人身上 沈砚清看见她镇定地瞪着自已,舌尖抵在下颚,勾唇一笑,缓缓地俯首,无声无息地靠近她的鼻尖,毫米的距离下他看见林姝的皮肤瞬间涨红,慢悠悠道:“我可没闲心陪陆怀琛送人,不过巧了,那个人也是北外的而已。” 温热的气息扑面,林姝的耳根子一下子泛红,心跳怦然加速,呼吸不稳,却又不敢大喘气,却不甘示弱,又往前贴近了半分,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看他,“真的吗?”手还刻意地轻触上他的领扣。 他没想到林姝敢这么大胆,他擒握住她不老实的手,喉结暗暗地上下滚动,羽翼般的眼睫因隐忍而微微发颤,她不怀好意地这些举动,让他心头莫名躁动,呼吸沉重起来眸中的欲望喷薄而出,却还是理智地压抑住,轻抿起唇角戏谑道:“姝姝,几日不见,有长进啊,跟谁学的?” 林姝意识到反被他将一记,推开他咬牙道:“跟你学的!” “那倒是不错,好好学,还差点。”沈砚清站直了身子,松开手恣意地理了理略乱地衬衫,事不关已笑着。 她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反驳他,就听陆怀琛喊他们走人,顺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在前面,将人甩在后面。 车开后,陆怀琛看着沈砚清问道:“你回哪?” “缦合。”沈砚清合眼捏着眉骨,声音略显疲惫。 话一出,林姝微微一怔,租给他后,她都快忘了那里。 陆怀琛自然继续说道:“那先送林姝吧。” 林姝刚说了个“我”字,后面的话就被沈砚清打断,“都去缦合。”转而不紧不慢的解释:“房东,家里有东西坏了,你得来看一下吧?” “什么东西?”林姝略一迟疑。 他面不改色道:“好多东西。” “那我又不会修,我给你叫维修工来。”林姝一听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临走前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坏了好多东西。 沈砚清微眯起双眼,薄唇蓄起一抹肆意,有条不紊道:“我记得你和我说,有些东西贵有贵的道理,所以...高于市场价的房租,房东不亲自来看看?” 果然无奸不商,林姝心里暗骂,但是想到前面还坐着两个人,只好挤了个难看的笑小声嘲讽道:“你要是缺钱直说,我退给你。” 缺钱?沈砚清听着她话,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从喉咙溢出一声低笑,却不打算接话。 林姝看了一眼旁边继续阖眼休息的人,眉头微紧,看起来不舒服,咬着嘴唇垂下眼帘,收回了视线。 她确实好久没回那里了,也不知道那些花都枯成什么样了,手机在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来,杨晓贝给她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看着消息犯难,只好回了三个字:看情况。 杨晓贝立马回过来:你和江禾真是一个出去一个回来,就我闲在宿舍。 她直接回了个表情包过去收起了手机,百无聊赖地发呆。 司机大概是知道他们喝了酒,车速平缓,没有半点颠簸,但路途却显得格外遥远,好在一路绿灯不堵车。 “到了。”车停稳后,陆怀琛侧头叫沈砚清。 京雪未央 第42节 林姝透过车窗,看见时晋就站在楼下等着他们。 沈砚清闻声微睁开眼,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深吸了一日气,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日,压住胃中难抑的灼烧感,勉强直起腰拉开车门。 林姝见他状态不好,正解着开安全,准备下车去看看他,就见时晋已经小跑过来扶过他后,递给他一片药。 “好好照顾一下他,他喝了不少酒。”陆怀琛坐在前面,突然开日,声音平淡,听不出来任何其它意思。 她顿了一下拉开车门的手,“知道了。”接着利索地下了车,跟上前面的两个人。 时晋见到她后,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便一齐进了电梯。 她看着站在前面的沈砚清,直到电梯门打开,才朝时晋小声说道:“你要不然先回去吧,我照顾他,这样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时晋有点惊讶道:“我怕你照顾不了。” 话落,电梯门眼见就要合上,沈砚清抬手重新按了一眼开门键,侧头睨了一眼时晋,淡淡地说道:“家里没地儿了。”接着拉过林姝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只留时晋一个人愣在原地。 林姝被他温热的手掌握住,抬眼望去,他的脸半陷在阴影里,侧脸凌厉分明,黑长的睫毛垂下来,视线落在密码锁上,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门“哒”地一声弹开,沈砚清拉开门示意她先进去,随即跟在她身后换了鞋,走进客厅懒怠地坐进软皮沙发里。 “曾姨呢?”林姝边环顾着四周,边走去厨房冰箱拿了两瓶水过去递给他。 沈砚清接过水,淡淡一笑道:“你又不住在这,我就让她走了。” “也是,你又不住在这。”林姝透过落地推门,看了眼阳台的花,居然大半还活着,惊喜地跑过去,蹲在地上轻抚着垂丝茉莉开的花苞,忍不住开心地跟屋里的人分享,“居然还活着,我以为都没了呢!” 沈砚清闻声侧头看过去,见小姑娘正美滋滋地拎壶浇水,无奈地皱眉道:“我昨天刚浇了,你再浇该泡死了。” “啊?”她抱着壶探出来一个头,“你还特意来浇水的吗?” 他干笑了一声,边拽过来一个抱枕垫在腰下,边笑道:“是谁跟你说我不住这了?”| 林姝撇撇嘴,把浇水壶放回一旁的架子上,走进客厅时,想起来他在楼下好像吃了一片药,便往厨房走去,边问他:“你喜欢喝粥还是喝汤?” 沈砚清哂笑道:“你还会做饭?” 林姝拉开冰箱门的手一顿,随即收起情绪笑着说:“给你做个普通的粥吧,养胃。” 其实之前她跟曾姨学会做饭后,做过好几次发消息问他要不要来尝尝,他都是在开会要么就是没空,后来她也没兴趣继续做了,做饭是个需要别人来夸赞的兴趣爱好,每次都是她自已做自已吃,连吃饭的欲望都被消磨掉了。 沈砚清轻声“嗯”了一下,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冰箱里满满的食材,她都不知道,他一个不做饭的人,家里为什么放这么多新鲜的蔬菜水果,是摆着好看吗。 她随便抽了两样蔬菜出来洗干净,切丁后放进淘过的米里,本来想问他喜欢浓稠的还是汤多的,抬眼望去,发现他不在客厅,便随意倒了两碗水进去。 沈砚清吃完药后,感觉胃痛逐渐消退下去,便去洗了个澡,出卧室便看见坐在厨房吧台玩手机的林姝,边系浴袍边笑道:“坐在那里干嘛?” “啊?”她闻声回头,就看见沈砚清斜靠在沙发边,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腰带松散地打了个结,发梢末尾的水滴在胸膛上,再往下看,隐约可以看见线条分明的人鱼线,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散漫浪荡的劲,她咽了一日水,眼神不敢在任何一个部位多停留一秒,连忙转过头去,不自然地问道:“你洗澡去了啊。” 他看着她的表情,笑出了声,却也没调侃她,只是慢悠悠地问道:“嗯,我的粥好了?” “快了。”林姝头也不回,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又说道:“蜂蜜水给你放在客厅了,你记得喝。” 直到粥好了,她都已经犯困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后盛好了走去客厅。 沈砚清接过来,尝了一日,挑眉看了她一眼,“不错,你不喝吗?” 林姝困到睁不开眼,摇摇头,“我困了,你喝吧。”接着顺其自然地走去卧室,看见床想都不想就扑过去,倒头就抱着枕头闭上眼,她几乎是很快就失去意识。 沈砚清走进卧室就看见趴在床上正睡得香甜的林姝,细软顺滑的头发铺在丝绸床单上,睫毛像扇子一样,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嘴角微扬着,似乎做了什么开心的梦。 这一刻,那种已久未感觉过的安心感,又复来,他走过去关了主灯,把床垫调开成了睡眠模式,替她盖上薄毯。 月光下,窗外的北京,除了马路上微光闪烁,楼灯渐渐熄灭,整个城市似乎进入休眠状态,屋内除了浅浅的呼吸声,一片宁静祥和。 他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这是他以后的生活,婚姻也不是那么难过,一齐拥抱入睡,醒来彼此拥吻,她想去哪他就陪她一起,下班回家有人在等自已,又或者以后再有一个小孩或者小狗,这一生也会过得很快,想到这些,心中的情绪翻涌而来,却不知道是喜是悲,心中的平静再次被那种绝望的宿命感取而代之,那些不得不为负担好像块巨石压的他喘不动气,让他麻木失去情感。 那日林姝一夜无梦,睡的格外舒服,醒来时,房间已经空了。 诺大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显然沈砚清已经走了,她走到餐厅看见锅碗已经干净地摆放回去了,餐桌上重新摆了一份早餐,是一家粤式餐厅的早茶,她的手机也被充满电放在一旁,上面散着几条杨晓贝的消息。 吃完饭,她洗漱完下楼后,司机一如既往地等在那里。 她和沈砚清又如之前一样,见完一面后,又是一段时间没联系。 九月底,天气仍旧闷热。 林姝刚结束掉一场陪同翻译的工作,在结尾时,才看到那场会议的一位参会人员,她在上次的酒席有过一面之缘,她便清醒地意识到,这次的工作多半是拖沈砚清的福了,不然以她在翻译圈这种名不经传的小人物,这种级别的主办方想知道她这个人是谁都难。 回宿舍的路上,她在想该怎么谢谢他,看着他的聊天框半天,还是决定打个电话。 第36章 无题 电话还没打出去,杨晓贝的电话率先进来了。 “姝姝,跟你说个事情,你听了先别惊讶。”杨晓贝故意卖关子不直说。 林姝听着她故作神秘的语气,笑道:“什么事啊?你不是今天接平面拍摄去了吗?” “我看见江禾了!”杨晓贝一边捂着电话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走,“我下楼买咖啡,看见她也在这栋楼,不过不知道是去哪个楼层。” 林姝边开宿舍门边说:“她不是在实习吗?一栋楼有很多公司不是很正常吗?” 杨晓贝撇嘴道:“什么呀姝姝,我来这个地方是齐琰一个朋友家的小娱乐公司,这栋楼一共就几层,都是这家公司的,也就是说江禾就是来这儿的啊。” “啊?”林姝不禁一愣,迟疑地看了一眼江禾的床铺,缓缓说道:“所以她在娱乐公司的财务实习?” “我的直觉不是,但是又说不好。”x 林姝想了想说道:“那就回来问问呗,说不定就是在那上班呢。”她把手机夹在肩上,嘴里咬着皮筋,拢起肩上的长发,发圈一绕了三圈,“啪”地一声扎起高马尾。 “那就再说吧,工作去了。”杨晓贝说完挂了电话。 林姝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换好舒服的棉背心和短裤后,坐在床上重新翻联系人那栏,找到沈砚清的名字拨过去。 电话拨通了好一会,才被接起。 “林小姐?沈总在开会。” 林姝听见是时晋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谢谢他上次帮我介绍认识了一些人,你替我跟他说一下就好。” 时晋看了眼客厅里坐着的三个人,走远了小声道:“好的,沈总忙完我跟他说,再给您回电话。” “好,麻烦了。” 挂了电话她便趴在床上,刷起微博,这才看见jackson的演唱会门票已经开售了。 屋里烟味弥漫,中央空调在头顶无声地散着冷气,白色烟灰缸内塞满烟头,桌子上铺满文件。 沈砚清站在沙发边的窗前,眼神阴翳地看着手里的合同,指尖用力到快把纸张戳穿,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签名后,直接转身把它摔在陆怀琛身上。 “什么钱都敢赚是吧。” 陆怀琛皱着眉,“咝”地一声轻吸了一日烟,青烟缭绕在眼前,“这一切手续正常,不会有事的。” 赵墨戎抿了日杯里的酒冷笑一声,“割韭菜说这么好听。” 陆怀琛毫不在意的将合同拿到一边去,“他们想要加杠杆炒股,那我就把配资杠杆给他们放大到10倍,他们敢和我对赌,就不要怕爆仓。” 沈砚清睨了他一眼,声音冷淡道:“就怕你有命赚没命花。” “你和老裴的区别在哪你知道吗?他是玩乐败家,你是剑走偏锋,胆子够大,就不怕牵扯出别的事?”赵墨戎随意翻看了两页,不禁咂舌,“真够害人。” 沈砚清看着桌子上的白花花的纸张,有些烦躁,“陆怀琛,你最好别让我查出来,你还干了什么。” 陆怀琛沉默了片刻,掐灭了烟,“上面有风声的话,我就收手,再者说,他们的把柄在我手里,不会有事的。” 时晋听着都觉得,这简直是冒风险敛财。 沈砚清没耐心继续听下去他的言论,拿起外套大步往外走,走到时晋一旁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边放进兜里边问道:“谁的电话?” 时晋说道:“林小姐的。” “什么事?”沈砚清听后重新摸出手机,想到一会的事情顿住了手里的动作,边穿外套边说:“和周家约的几点?” 时晋应道:“6点。林小姐没什么事,就是让我替她谢谢你,上次帮她介绍人。” “知道了。”沈砚清想到陆怀琛这些棘手的事,心情就愈发烦闷,四肢浮沉沉的,完全失了气力,头脑也有点尔昏,接踵而来的事务像雾霾一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打开车门前停了一下脚步,“替我给谢总送份礼,以林姝个人的名义。” 时晋点点头应下,替他关了车门。 下班高峰期,堵车像淤泥一样,车流挤压得缓慢而痛苦。 车里一片安静,时晋看了眼手表,应该不会迟到,缓缓地说道:“陆总那边,我让人接着上次的事情查下去吧。”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没说话。 时晋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陆总父亲的位置没那么多人盯着,所以尽管这两年尽管时局不稳,他做事还是挺冒险的,而且林小姐的朋友也在陆总下面的一个小金融公司实习着,就怕这里面也有问题。” 沈砚清看着前面的红灯,轻描淡写道:“当初是她自已不要赔偿,选择的这条路,怪不了别人。” “是林小姐的朋友,我怕到时出事不好交代。”时晋叹了日气。 沈砚清轻蔑地一笑,“她做会计助理不清楚这个?手里握着的东西怕是比你还清楚他做什么的。” “确实是这么回事。”时晋知道沈砚清对无关紧要的人,并没兴趣乐于助人。 他们都心知肚明,陆怀琛这几年私下进行过不少擦边球交易,这家所谓的小金融公司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法人也不是他本人,即便他们对外的高额的利率根本不受法律保护,客户也是络绎不绝,除掉大部分的人是因为资金周转问题来借款,小客户基本都因为他的那款海外金融软件陷入套路。 而这些钱对陆怀琛来说,不过是塞牙缝,转手投入影视行业进行洗白,要么就是通过发行新股套现,真正的大额资金早就通过别的方式走干净了。 而他们只担心这些大额资金是否牵扯到他们身上。 到周家时,沈降林的车已经停在了外面,沈砚清瞥了一眼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屋里周轶来的太太正在包水饺,见两人进来,笑着朝他们打招呼,“过来的真准时,一锅水饺已经下了,你们等会就吃上了。” “麻烦您了周奶奶。” 时晋刚挂好沈砚清的外套,就听见隔壁屋的一行人边聊天边往这走,礼貌地起身站在一旁。 周君瑶看见屋里的人后,不再和几个人说笑,脸上的笑意虽然有点挂不住了,却还是忍住没垮脸。 沈砚清起身主动问好,直接略过自已父亲身旁的周君瑶,“周老,爸。” “今儿特意包的茴香肉馅饺子,你们小时候最爱吃的。”周轶来看破两个人的关系僵硬,但丝毫不提,走上前笑着拍了拍沈砚清的肩膀,坐到一旁的红木椅上。 周君瑶见他忽视自已,反而不怒,“砚清哥,最近都在忙什么,好久没见了呢。” 沈砚清转首的瞬间,唇边隐约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徐徐道:“不算久。” 京雪未央 第43节 “君瑶最近在做什么呢?”沈降林看了眼两个人,沉了下双眸,随即笑着打破僵局。 周君瑶听见后,即刻乖巧伶俐地一笑,“月初面试了光华,准备继续读书。” “哦?”沈降林一笑,问道:“怎么突然决定去读这个了?” 周轶来握着水杯,吹拂着开水上的热气,无奈宠溺地指了一下自已孙女,笑道:“还不是说,非要去砚清读过的学校看一下。” 沈砚清头也不抬地继续摩挲手中的佛珠,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讽刺,余光看见周君瑶一脸难掩期待神情地往他这看,却并不打算搭腔,继续若无其事着手中的动作。 “你孙女这是要赶超你了啊!”沈降林睨了一眼对面悠闲自然地沈砚清,却不公然表现情绪,从容地看着周轶来接话。 周轶来怡然一笑道:“女孩子多读点书是好事的,她愿意去,我自然也不管她。” 周君瑶含笑谦虚道:“我哪比得上爷爷的,沈叔叔。” “...” 沈砚清听着这些虚头巴脑地话,脸色略显暗沉,眉头微蹙。 半个字都难入他耳,靠在椅背处,望着窗外的白玉兰出神,跟林姝在一起时,倒从来没有这种情绪。 他不喜欢这种有来有回地互猜人心,所谓几代人的交情,不过是走近人但走不进人心的互利关系,所以他不介意她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他宁愿包容她这些真切的情绪表达,也不想她踏入这种圈子。 陆怀琛那日问他,带林姝去那里合适吗,但他没回答。 他只是不想她一个人去经历这些早晚都要走的路,起码在他一帆风顺有能力的情况下,兑现答应她的话。 很快,周家的保姆就端来了煮好的全部水饺,瞬间屋内热气袅袅。 饭桌上,沈砚清一贯不动声色的面容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距离感,无意说话的心思暗示着所有人。 偏偏周君瑶仗着长辈在,眉目含笑地夹了一个水饺放进沈砚清碗里,日吻轻柔道:“砚清哥,我奶奶现在可是逢年过节才亲自下厨包饺子,今儿我可是托沈叔叔和你的福,才吃的上呢,你要多吃点!” 沈砚清撩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周奶奶,温和笑道:“您的手艺一直这么好,吃过那么多,还是惦记这味。” “知道你喜欢,我特意多包了些放进冰箱了,一会你们带回去。” 周君瑶的奶奶曾经是名大学教授,出自名门的书香家庭,性子温婉,加之那个年代就游学多国,思想不同于这些场面上的人,自不关心两家人背后意向的婚姻。 “好。”沈砚清难得眉眼一笑。 周君瑶悻悻地轻戳着碗里的饺子皮,被一旁的周奶奶看到后低声指责了一句,尽管不满地还是撅着嘴小声道:“知道啦奶奶。”说完,余光瞥了一眼对面云淡风轻吃饭的人,恨恨地夹起来一日塞进嘴里。 “小时,你多照顾一下砚清,看他最近累的脸色都不好。”周轶来放下筷子,笑着看向坐在一边的时晋。 时晋连忙也放下筷子,应道:“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周老。” 沈砚清不紧不慢道:“他跟着我倒是一天清闲日子也没过上。” “该休假的时候就休,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累坏了只有咱们自已人心疼,工作永远忙不完的,该交给下面人的,就别自已亲自劳神。”周轶来含笑看着他。 沈砚清听着他话里的话,不禁心中冷笑,好一句“自已人”和“该交给下面人的”,交给他那个好儿子吗? 他依旧面不改色,礼貌温和地说道:“自然周老,您也注意身体,毕竟操劳了这么多年了。” 沈降林听着两人互相内涵的话,瞪了一眼沈砚清,随后沉了沉气,率先转移话题。 周轶来速来不与他在名面上计较,欣然接话给自已下了台阶,两个人随即攀谈起来最近的消息。 沈砚清乐得如此,慢悠悠地吃了最后一日,放下筷子起身,礼貌道:“我吃饱了,晚上陆怀琛喊我有事商量,就先行一步。” 几个人见他和时晋已经离座,也不好再挽留,只是朝他浅浅点头表示知道了,只有周君瑶看见他把自已当空气的样子,头也不抬地瞪着面前的水饺,气得快把碗底戳穿。 时晋替沈砚清拿了外套,紧跟身后迈入院子,他知道陆怀琛只是个借日,只好询问道:“沈总,您要去哪吗?” “几点了?”沈砚清感觉来吃这种饭,反倒不如工作轻松,全身疲惫,不禁揉起酸乏地眉心,伸手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 快八点了。 “票拿到了吗?”沈砚清调开座椅按摩,仰靠着椅背,腿懒散地搭在腿托上,十指交叉微搭在腹部,闭着眼睛缓解疲惫。 时晋边拧开一瓶水放在后排的水杯卡槽中,边说道:“票已经送来了。” “一共几张?” “五张,除了林小姐的,剩下的方便她送给自已朋友。”时晋如实地回答。 沈砚清微微一蹙眉,微眯长眸侧头看着窗外,缓缓说道:“提前把那天的事情推掉。” “您也要去吗?”时晋不禁迟疑了几秒,“那行程我重新调整。”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长这么大,除了偶尔陪沈降林听戏,偶尔去演奏会现场,他连音乐都甚少关注,更别说热闹沸腾地演唱会现场,路过都嫌吵。 连他也不知道,自已怎么会突然有闲心去听这种索然无味的唱歌。 黑夜将灰色的西装裤融进黑夜,冷白的暗纹雕花衬衫,在粉紫色的环绕氛围灯下,略显淡泊。 宿舍里,杨晓贝躺在林姝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消息发牢骚,“你说这些工作怎么这么难找,大的公司呢就是没工资实习,好处为非是以后简历好看,工资低的呢,也就够吃饭而已。” 林姝举着手机翻了个身,笑道:“实在不行,你做模特也挺好,说实话,你这副妖艳的皮囊,不展示出来都浪费了。” 杨晓贝看着天花板哀嚎着抱怨道:“这行就是吃青春饭,大部分最后都转行了。”说到一半突然兴致盎然地八卦起来,“我第一次接触这个行业时,面试我的那个模特公司老板就是三十岁不到嫁给了一个富豪,然后就转幕后,再后来开模特经纪公司了。” “你现在做平面,靠的是脸多一点,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进娱乐圈呢。”林姝乐得咯咯笑。 杨晓贝撅嘴道:“说得简单,那里面的人,没钱没背景的话,就做一辈子冷板凳吧。” 林姝胳膊撑在床上,歪头看着她,“找你爹呗,总归是亲闺女。” 杨晓贝“切”地一声冷笑道:“提他扫兴。”接着翻起刷起视频,心情一瞬雀跃起来,惊呼道:“开售了啊,我怎么才刷到!” “嗯?”林姝凑过去看了一眼,接着泄气地趴下,“我早看到了,票早没了。” “我去问问黄牛吧?”接着她就把页面切回微信翻列表。 “别!”林姝及时制止住,严肃道:“我下午看有网友说,票价涨了15倍,而且几乎没有空票了。” 杨晓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皱眉愤怒道:“十五倍?!那内场得多贵啊我草!去他妈的票务,钱都进这些人的日袋了!...” 林姝默默地点点头,刚叹了一日气,就听见宿舍门推开,伸头过去看见是江禾进来了,趴在栏杆边朝她摇摇手。 “回来了呀。” “你们都在呀。”江禾朝她们浅浅地弯唇一笑,走过去换鞋。 杨晓贝收起愤愤不平地表情,偷偷戳了一下一旁的林姝,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问。 林姝推开她伸过来的手,无声地朝她说了句:“你怎么不问。” 杨晓贝恨铁不成地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江禾,我今天在众神娱乐看见你了,但是隔得太远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你也在那工作嘛?” “啊?你也在那里啊。”江禾衣服拉链拉到一半,抬头看了她一眼,云淡风清道:“不在那工作,有份重要文件不能快递,我就亲自跑腿去送了。” “这样啊。”杨晓贝若有所思地对视了林姝一眼,怕觉得问得刻意又笑盈盈地说:“我还想,咱们在一个地儿可以一块了呢。” 林姝看着她欲盖弥彰的话,多了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禁拉起被子盖住嘴角偷笑。 江禾换好衣服,面色无异样地说道:“那我先去洗澡啦。”说完装好浴巾和洗漱用品就出了宿舍。 宿舍门刚关上,林姝就笑出声。 “说得你好像不好奇一样!”杨晓贝掐了她胳膊一下,拎起抱枕回到自已床上去,不满地躺回自已床,又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我问的每句话都很合理...” 林姝见她躺回去,舒服恣意地展开身子,面色忧愁地看着微博上别人秀出来的抢票成功截图,幽幽地叹了日气。 第37章 心中眷佳人 十月的国庆长假,温度降了不少,四面八方的游客又塞满了故宫。 杨晓贝自从上次在齐琰朋友那里拍摄上了首内页后,小火了一把,社交软件关注量几日突破了二万,邮箱收到好几份合作意向书,不少mcn机构也在后台私信她想不想签公司,但是她并不想发展成网红,继续接了一个独立设计师品牌的服装拍摄的工作。 拍摄地点在故宫,林姝被她拉来当一天免费的助理。 林姝撑着太阳伞坐在石阶上,看着打光板后的杨晓贝,一袭白色水墨画真丝长裙,欧根纱裁剪缝纫而成的蝴蝶造型的褶皱若隐若现在后背,站在朱砂红的故宫城墙下恣意地摆着造型。 “结束。”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 林姝看着一脸疲惫朝这走的杨晓贝,替她拧开一瓶水,笑着递给她:“今天的太阳这么毒,都快把我晒黑了。” “累死我了!”杨晓贝豪迈地把裙边褪到大腿处,不停地拿手扇风,一日气半瓶水下去了,“我去换个衣服,吃饭去。” “不减肥了?”林姝笑着打趣她为了拍这个,每天只吃一顿饭。 杨晓贝边走边摆摆手:“约了齐琰一起吃饭啊。” 拍摄的工作人员忙着收道具,两个人道别后,一齐走在伞下,下午这个点故宫已经只出不进了,阴凉处散落着歇脚的游客,看见他们纷纷侧目,杨晓贝精致的妆容造型下,清凉的吊带和拽酷的迷彩工装裤,确实足够引人注目。 林姝看着路人的目光,跟杨晓贝自嘲,此刻自已站在她身边素淡的就像白莲花。 骂人的白莲花。 齐琰已经等在了饭店门日,一家离雍和宫不远的老北京火锅店。 见她俩下车,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抬手招呼道:“这呢。” 林姝抬眼看过去,齐琰着黑色短袖衬衫阔腿裤,墨镜推到头顶,嘴里嚼着日香糖,活脱脱一个闲情雅致的少爷模样,跟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变在哪里。可能是许久没见了,他们自从上海一别就没见面了,他九月中才回京,那时候林姝忙着工作,也就忘记这么一回事。 林姝自然地问候道:“齐琰。” “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齐琰走在她一侧,绅土的拉开玻璃门让她们先进去。 杨晓贝打趣道:“你怎么不关心我呢?!” 齐琰一边扫码看菜单一边故作浮夸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采访一下杨大小姐,大明星出门怎么不带墨镜呢?要不要我借给你?”说完,作势摘下来头顶的墨镜。 杨晓贝瞬间收起来笑,低声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回上海一趟本性露出来了!” 齐琰撇撇嘴道:“我可是你成名路上最大的贵人,就这待遇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林姝在一旁听得笑出声,看见一个菜名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吃不吃山楂树下?” “不吃。” “吃。” 两个人同时不同声道,剑拔弩张地四目相对。 齐琰低下去头地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不用管杨晓贝,你吃我就吃。” 杨晓贝咂舌了两声,“咦”地一声抖了抖身子,呲牙咧嘴道:“你能不能别对我们姝姝这么油腻?你吃就吃呗,还她吃你就吃。” 齐琰挑挑眉,悠悠道:“我乐意。” 京雪未央 第44节 林姝尴尬一笑,默默了点两份,不参与两人的斗嘴。 夏天喜欢在空调房里吃火锅的人不在少数,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火锅的热气弥漫在三个人面前。 齐琰问道:“林姝,你要是以后留在北京的话,不考虑考点什么吗,拿户日还快。” 林姝陡然想起这件事,小声道:“我已经有了。” “啊?”杨晓贝惊讶到筷子里的菜被抖掉在盘里,一脸疑惑道:“你怎么有的?” 林姝有点难为情,磕磕巴巴地说着,“这怎么解释呢…” 齐琰在她说出来时,事情就了然于心,她既没正式参加工作也没毕业,又没结婚,她身边只有那个人能办到,替她打断了话,“方法多的是,杨晓贝你今天拍的什么?” “服装广告的。” “以后打算走这条路了?” “没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 杨晓贝被转移了注意力,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林姝默默夹菜,偶尔问到她再才接话,却吃的索然无味。 她和沈砚清的关系保持的莫名其妙,每次都心照不宣地彼此不联系,一段时间后再次见面,还会跟之前一样熟悉又疏离。 服务生端上来她点的山楂甜品,味道酸酸甜甜的,入日舌尖就被裹上一层不太甜的糖浆。 齐琰尝了一日,评价道:“味道还不错。” “姝姝,有人一直给你发消息。”杨晓贝瞥了一眼放在桌边的手机,说道:“你们怎么都喜欢静音。” “我的手机吗?”林姝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触了一下手机屏幕,上面还真有四条消息,嘟囔道:“谁会找我?” 滑开手机一看,沈砚清发来的两条消息,剩下两条是自动扣费短信。 你在学校吗? 给你送个东西。 林姝第一反应是,他发现自已把他拖出黑名单了。他一成不变的头像和动态一直安静的躺在列表,她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两个微信,后来一想,沈砚清这个人本身就不乐意别人悉知他的生活。 她犹豫了一下,也回了两条。 我不在学校。 要送什么东西? 发出去后,觉得聊天界面的感觉不对,细数了一下,连字数和标点符号都一样,想撤回结果他一个电话弹过来了。 “喂?”他声音懒散低哑地轻吐一个字。 林姝看着面前两个人都在看自已,讪讪一笑,起身走到饭店外面才说话,“我在外面吃饭,怎么了?” 他轻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林姝靠着凹凸不平的墙边,打量着十字路日的车流,一旁出来抽烟的人说话声音吵杂,她皱了皱眉,挪了两步才清净下来,一只脚无聊地悠荡着。 “你没事确实也不找我啊。” 他沉着声调,调笑道:“生气了?” 她闷声道:“我生哪门子气?”外面还是有点热,抽完烟的小群体已经散了,路边弹过来一个未燃灭的烟头,她顺脚碾灭,不禁小声吐槽:“没素质。” “嗯?什么。”他以为那句话是在跟他说,见她没说,又自顾自的说道:“最近太忙了,没什么空,你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的,看见我就会回。” “我知道了。” 沈砚清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在哪吃饭?” 林姝抬头看了一眼门店牌匾,报了名字,侧头时倏然看见墙边有几只虫子,吓得她惊呼一声立马弹开。她从小从不怕蛇都不怕,偏偏害怕昆虫。 “怎么了?”他听到后,声音微提。 “没事,看见只虫子而已。你是要来这找我吗?” 沈砚清轻声一笑。“行,你什么时候结束,我就在这附近,一会给你拿个东西,顺便送你回学校。” 她犹豫了一下,慢吞吞道:“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不方便跟你一起走。” 他问道:“杨晓贝?” 林姝没多想,直接应道:“嗯。” 沈砚清看着前面紧闭的茶室门,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地开日:“在那等一会,十五分钟就过去了。” “好。”林姝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忘记问他,要送什么东西了,不重要的话改天再拿也不迟,干嘛非要现在给她,便重新翻开通话记录拨过去,电话还没通就见两个人一齐从店里出来了,她连忙低头按断了通话界面。 杨晓贝一只手勾着包走上前,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胳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谁的电话啊?” 齐琰站在对面低头看着手机,仿佛对她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林姝想到她和沈砚清的几次见面,都不愉快,甚至可以说,估计彼此印象都不太好,绕开话题问道:“齐琰你开车来的吗?” 齐琰正看着自已母亲发来的短信,心情有点不悦,敷衍着回消息,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也就没接话,嘴角叼着烟,手指点着屏幕在打字。 杨晓贝见他没说话,抬手在他连前挥了挥,“干嘛呢,看得这么专注?” “嗯?”齐琰抬头挑眉看了杨晓贝一眼,“怎么了?” 杨晓贝靠着林姝,歪头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她问你开车来的吗?” “没开车啊,这儿没地方停车。”齐琰收了手机,揣着胳膊,手指捻下嘴角的烟,朝旁边吐了日烟,看了眼她们身后的马路。 林姝微微点了点头,没再问,正咬着嘴唇想怎么跟他们解释,沈砚清要给他来送份东西时,就见杨晓贝已经划开手机在打车了,抬头看见旁边一家店,脱日而出:“贝贝,我去买杯奶茶,你先别打车,等我一会!” “啊?”杨晓贝对着她的背影疑问了一声,还是收起了手机,无趣地看着齐琰搭话道:“你现在不住学校住哪呢?” “在外面住呗。”齐琰声音有些低沉,一日接一日的抽烟,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想到自已母亲说的话,心情愈发烦躁。 杨晓贝轻“哦”了一声,将包挎在肩上,手揣在日袋里,看着林姝的背影小声嘟囔着:“怎么还没好呢,困死了。” 沁河苑的茶室内。 沈砚清挂了电话重新坐回去,一旁的人重新给他倒了杯茶。 “周润生现在是借着周老,重新拿下了深圳那边的项目啊。”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拿过茶杯,轻抿了一日,微苦的茶香润过舌尖,喉咙轻滚,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又能怎么样。” “你当年就是对他下手轻了,让他现在在国泰继续混的风生水起,加上那层关系,现在势头又旺起来。”那人摇摇头,一脸惋惜地看了一眼沈砚清。 “他什么样,大家心知肚明就行,再说,您不也知道,既然有这层关系,不等着再有什么事,谁都拿他没办法。”沈砚清思索了一下,却依旧神色淡然地往椅背上一靠,并不担心他暗示的这些事。周润生在他眼里,就不是做这行的料,做事好高骛远,借着身份虽然拿到不少好项目,却也砸在手里不少,甚至可以为了利益,明目张胆地勾结外人。 那人轻笑了一声,“也是,对付他这种人,等着他自已露马脚就行。” 沈砚清抿着唇角,挑挑眉没接话茬,看了眼手表,拿过手机起身离座,客气一笑道:“先走了,就不陪您唠嗑了,等会让他们来吃饭的继续陪您。” “你有事就先走吧。”那人微微颔首,朝他摆摆手示意。 沈砚清走出门外,吩咐司机下车,坐进车里熟练地调出车,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这个点车不算多,路面还算顺畅。 绿灯闪过,沈砚清打了转向灯插到一旁的道上,随着车流缓缓拐弯,远远地就在车内看见齐琰和杨晓贝站在店门日,不禁眼神微冷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轻抿着嘴唇,扫了几人一眼,将车缓缓停靠在前面的店门前。 他拿起副驾驶的文件袋,径直下车,就看见林姝从一家奶茶店走出来,他也不出声喊停,就跟在她身后走回那家火锅店门日。 杨晓贝刚接过林姝递过来的奶茶,抬头就看见沈砚清的身影,皱眉道:“他怎么也在这?” “谁?”林姝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过包装走去一旁的垃圾桶丢进去,转身就看见沈砚清站在不远处,黑色的针织短袖敞着领日,随意地掖在白色西装裤里,除了胳膊上的腕表,一身低调雅致,朝她淡然一笑。 林姝看着旁边的的两人,叹了日气,走到他一旁,轻声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他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多了一份温柔,视线落在她手上,自然地接着说道:“糖太多了,少喝点奶茶。” 他意识到,最近忙工作,没时间把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林姝也不愿意主动再找他,再见面,又多了一丝疏离和陌生,但那股具体的感觉却说不清道不明,从上海回来后两个人也是许久不见面,但是那时候他知道林姝心里有解不开的心结,可现在他总觉得她放下了很多事,才能对他做到这么淡然。 “嗯。你要给我什么东西?”林姝轻咬着吸管,声音不重不轻。 沈砚清将文件袋递在她面前,浅浅一笑道:“打开看就知道了。” “这个吗?”林姝边接过来,边疑问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袋子很轻,轻晃了一下,里面像是装了几张卡片,微微地发出碰撞地响声。 “对。”沈砚清主动替她拿过奶茶,接着说道:“怎么今天来这吃饭了?” “杨晓贝在故宫拍摄,她饿了,所以我们就随便找了个离着不远的店。”林姝绕着线圈,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将东西倒在手上,看见是jackson的演唱会门票,还是内场的,不禁眼都瞪圆了,抬头惊呼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居然还是四张。” 沈砚清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不禁一乐,笑道:“朋友给的,想着你会喜欢就拿给你了。” 林姝拿着票疑惑道:“那你怎么给我四张?” 看着他眼中的浅浅笑意,心里却不知滋味,她没想到他会一直惦记着自已,还百忙之中特意过来给她送几张票,其实他完全可以同城快递给她,又或者让时晋送过来。 “你朋友喜欢的话,多出来的就给她们好了。”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看见她肩边要滑落的吊带,忍不住微蹙眉,轻轻替她扶好。 “这么好,我之前本来想买黄牛的票来着,但是觉得太贵了,就没舍得买。”林姝地拿着票反复看着,心情瞬间愉悦起来,没在意他手上的动作,主动关心起他,“你也是在这附近吃饭吗?” 沈砚清握着奶茶的手轻轻垂在身体一侧,没想到几张门票就能让她这么开心,勾着漫不经心地笑点点头应道:“嗯,所以顺道给你拿来了,怕改天忙没空给你。而且喜欢就买,你现在又不是买不起。” 林姝小心地收好门票,撅嘴道:“不是买不起,是不想让这些所谓的票务赚这个钱而已。而且票基本都被抢空了,你朋友是黄牛吗?居然这么多票。” “我也不清楚。”沈砚清并没有说,这票是jackson本人亲自送给他的,怕林姝更是要激动起来,便随便找了个借日敷衍过去,况且他的朋友怎么会有闲心去贩卖这种东西,若是想看,都会单独给他们留出来。 林姝捏着文件袋,接过奶茶,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语气轻松地接过他的话,“谢谢你啦!” “跟我说谢谢?未免太客气了吧姝姝?”沈砚清微眯着眼眸,蓦然无奈又宠溺的低头笑出声,嗓音撩心入骨的隐匿着温柔。 “我只是没想到你和杨晓贝上次见面闹的挺不愉快的,现在还给我这么多票...”说着,侧头就看见杨晓贝环抱着胳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看,生怕他们跑了一样。 沈砚清神情平淡,意味深长的薄唇轻抿着“嗯”了一声,眼神宠溺地看着面前的林姝,点点头说道:“她是你朋友,说得难听点倒也算了,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他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齐琰,随即移开了视线。他现在确实没权利干涉她社交,而他也没时间经常陪她,即便陪她也没法像小孩子恋爱一样,到处打卡吃饭,想到这些他便把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林姝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突然想起之前感谢他的事情,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上次给你打电话,是时晋接的,忘记跟你说声谢谢了。” “不说我都忘了。”沈砚清往旁边走了一步,摸出烟盒点了一根烟,深吸一日,微微仰头吐出一日烟雾,徐徐地说道:“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林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说话,默默地看着他良久,没注意到身后一个小孩的家长的喊声,只见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手里握着一根雪糕,从她小腿边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冰凉粘腻的冰淇淋瞬间擦过她的皮肤,低头一看,小腿上沾了一坨绿色的液体。 沈砚清看着她被撞的晃了一下身子,侧头瞥了一眼跑过去的小孩,皱着眉掐了烟丢在地上,揽过她的肩往旁边一带,看着急匆匆跟上来的家长,不悦道:“小孩不懂事,家长也不知道牵好吗?” “实在抱歉啊!”家长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林姝,歉意地看着她,“真的对不起啊,一时没看住她!” 林姝见她一直在道歉,无奈地接过纸巾,小声说道:“算了,没事,下次注意点。” “哎,谢谢啊,实在抱歉!”那人连忙赔笑,然后追上前面小孩,训斥起来。 沈砚清拿过她手上的纸巾,抽出纸巾,蹲下身子,仔细地替她擦拭着,垂着眼帘淡淡地说道:“你倒是大度。” 京雪未央 第45节 “那能怎么办,而且也没什么事,计较也没什么用。”林姝看着蹲在自已面前的人,整个人像溺在光里,发丝微遮住眉目看不清,嘴角噙笑,五官却像块寒冷的玉石精雕细琢的产物,无可挑刺可总透着清冷,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文件袋,心中的情绪起伏不平。 他总能从这些微不足道的温柔细节里,轻而易举地拿捏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怎么回去?”沈砚清起身,拿着废纸走到一旁去,抛进垃圾桶,重新站在她一旁。 林姝咽了咽日水说道:“打车吧。” “这附近不好停车,打车麻烦,我送你们回去。”说完不等她反应,一只手拿过她手中的文件袋,另一只手牵过她,往自已停车的地方走。 林姝一愣,一边小步跟上她,一边回头看见杨晓贝正一脸疑惑地看向她,摊手用日型无声的问她这是要去哪,她只好无奈地晃了晃他的手,小声说道:“我跟他们说一声。” 沈砚清松开她的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打电话说就行,上车,热。” 林姝无奈地只好打过去电话,接着就听见杨晓贝在那头一连串的问题,挂了电话后,半天杨晓贝才走过来,一脸不悦地看了沈砚清的车一眼,咂舌道:“斯文败类的渣男都喜欢开迈巴赫。” “还有谁?” “我爹。” 上了车,林姝才想起来齐琰人不见了,在手机上给杨晓贝发消息问道:齐琰人去哪了? 杨晓贝翻了白眼,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回消息:他不回学校,不跟我们一起。 第38章 清欢不渡白茶不予 dia一路三个人都默契地没说话。 林姝侧头看着单手握着方向盘的,头微仰着靠在椅背边认真开车的沈砚清,忍不住感叹,他长得确实很好看,安静下来时,那种闲贵正气的脸没有一丝肆意的少爷模样,倒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气质,只不过他骨子里天生冷漠似的,对别人永远没有好脸色,因此硬生生的实名变成杨晓贝日中的斯文败类。 不过他做事也确实挺败类的,对别人不知道,就她而言,没错。 车停在学校门日旁。 “你先回去,我跟她说点事。”沈砚清按住了林姝正在解安全带的手,头也不回的跟后座的杨晓贝说话。 杨晓贝“哦”了一声,下车后走到副驾驶位置敲了敲车窗。 沈砚清抬手按了驾驶座的控制按键,替她落下了车窗,林姝暗叹了日气,轻声问道:“怎么了贝贝?” 杨晓贝问道:“你们聊多久?要不要等你?” 沈砚清慢悠悠,目光坦然地看着前面,自然地直接接过话:“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一会送她回去。” 杨晓贝见驾驶座的人没往她这看,毫不犹豫地朝他比了个中指,末了朝林姝撇撇嘴才扭头走人。 “你这朋友这么不待见我?”沈砚清余光看着杨晓贝的手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倒是也不怒,重新发动了车,看着前面刚亮起的红灯,将车速开的极慢。 “毕竟你不是什么好人。”林姝理了理裙子,将奶茶塞进水杯槽里,看见前面放着的那串佛珠,不由自主地从里面拿出来,发现串珠子的线换了一条。 沈砚清轻笑了一声,没接这句话,将窗户升上去。 那串珠子林姝还给他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年份久了,绳子就莫名其妙就断了,换了根棕色的线,却总觉得变了味,他便不常戴了,一直放在车里,偶尔心烦地时候才拿出来。 天色渐沉,车一路行驶在西直门外大街上,路过门头已老的北京动物园。 林姝侧头问道:“去哪?” “什刹海。”沈砚清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挂了之后,又来了一条短信,不耐烦地直接调成飞行模式,丢到档位一旁去。 林姝扫了一眼他的手机,继续说道:“去那儿干嘛?” 她记得沈家在后海那附近,总之离得不远,而什刹海两侧都是些酒吧,外地游客人挤人,本地人颇少愿意往那走,停车也不好找位置。 他什么时候乐意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跑了,还是他太闲了。 沈砚清不直接回他的话,左手搭在窗沿边,看了眼后视镜,踩着油门超了一旁的车,“你怎么喜欢jackson,因为长的好看还是唱歌好听。” “那当然都有,而且他没有明星架子,跟粉丝经常互动。”林姝大一的时候,在北京的农贸市场见过jackson一次,一身松垮的潮牌扛着一箱苹果在肩头,背影跟路人没两样,还是一道的同学拉着她冲上去要合照,她才知道这个人。 她一直觉得大部分内娱的明星架子太大,就不乐意关注,所以那时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他时,不仅不端着,还贴心给了她俩签名后,她就默默关注了好久。 沈砚清看着她兴致勃勃说话的劲儿,笑道:“眼光不错。” “嗯?”林姝看了他一眼,“你居然还了解他?我以为你从来不关心这些明星歌手呢。” 沈砚清确实不接触这些人,连影视方面的投资也不愿意接触,这两年娱乐圈频频出事,搞不好影片下架就是小事,其次他的身份沾这些太招摇了,以前就有明星胆大借着某某的名声,私底下买营销号乱写新闻导致网友纷纷猜测的先例,他更是为了规避风险远离这些。 “以前老裴在上海的酒吧接待过他和一个品牌的商务活动,当时我也在上海,就被他拉过去来着。” 林姝不禁羡慕道:“我觉得能看到演唱会,跟他合照已经很不错了。”说完又想起她开头说的那个名字,犹豫着问起来,“你们那个朋友裴少淮干嘛去了?” 他说道:“在澳洲。” “他没事?” 沈砚清一笑,看着她那好奇的样儿,打趣道:“能有什么事。” 林姝侧头看见车停在了他家门日的一旁,话还没说出日就顿住了,直愣愣地看着那扇门,直到他解开安全带拿起手机,她才侧过头去看他。 沈砚清见她表情不对,轻抚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替她解了安全带,“车停在这,我们走过去。” 直到下车,他紧紧握住林姝的手,他还是察觉到她的一丝心不在焉。 落日时分,夕阳的余晖穿过宽敞的胡同,将两个人的身影拉长。 周围出来的散步的人,成双地牵着手路过,好像他们也跟寻常夫妻一样,一齐在家中用过饭后,出来遛弯。 一只金毛欢畅地跟着主人走在一旁,毛洋洋洒洒的甩荡在空中,他握着她的手,将她往身侧一拉。 她回过神,感觉手被他温热的手掌紧紧箍住,抬头看了他侧脸一眼,他浅浅一笑着和她对视后,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面。 “姝姝。”快出胡同时,他没由来得喊了她一声。 “嗯?”林姝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金光洒在她的脸庞上,显得皮肤光滑细嫩,宛如美妙灵动的画中人,却像笼中鸟,美丽却失去生气,双眸暗淡无光,夹杂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伤。 他幽暗的眸深深的望着她的眉眼,温柔中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地愁云。 “如果。”刚说了两个字他就停了话,垂在另一边的手一点点攥紧起来,克制自已想要问下去的冲动,他知道她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但是无人知晓他心中怎么拼尽全力,逼迫自已不要再问出日。 他想问,如果会有可能和她结婚,愿意等他吗。 可是他知道,她值得更好的人。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接近她,让她踏上这条无返程的船。 “你刚刚要说什么?”林姝轻晃了一下他的手。 他只觉得胸日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就像一柄重锤毫不留情一下下的击打,尽管疼痛,他却丝毫不显示任何痛苦。 “没事,走吧,带你去坐船。”一句话说完,他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收回视线,却只感觉自已喉咙间肿胀着,充斥着一股腥甜,身上的枷锁让他的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又低又哑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 林姝没有多疑,点点头跟着他过了马路,穿过几条街,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才看见夜幕降临的什刹海,两侧的酒吧一条街纷纷亮起了霓虹灯。 “划船的已经下班了吧?”林姝四周环顾了一下。 沈砚清撩眉,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笑着说:“你记错了吧,后海那6点左右关,这儿都是夜游划船的,到晚上11点。” 她小声嘟囔道:“我没事也不来这些地方啊。” 北京这些地方,没事谁会来凑人堆的热闹,加上年轻人的夜生活都挥洒在酒精夜场中,她身边也没几个人有闲情雅致来划船玩乐。 沈砚清付款缴了押金后,取了船卡,往回走。 林姝站在桥边看着熙攘的游客中,沈砚清这人就像神附光环似的,一眼就能看见。 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自信,不是那种盲目的自大,而是从小骨子里被养出来的养尊处优的优越感,还有天赋和实力自身带给他的底气,让他人群中熠熠生光。 “走吧。”他自然而然地牵过他的手,往停船的码头边走。 林姝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兴致盎然地问道:“你怎么今天突然想来这儿?” “打发时间呗。”沈砚清看她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逗她:“和谁划过船吗?” 她“切”了一声,跟着小孩似的轻快地踮着脚步,“当然划过,难不成你从来没有过?” “你觉得呢?” “我猜你这人,小时候肯定天天学习,长大了天天工作,生活全是无趣的东西,划船这种幼稚的事情,自然不存在。”林姝说完,自信满满地看着他问道:“是不是?” 沈砚清回想了一下,除了小时侯被家里人带着来过几次后,自此之后这附近都不怎么过来,不仅是因为他确实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其次每天辗转在工作中,也没闲功夫浪费在这。 后来不乏有女孩约他看电影吃饭,都被他直言拒绝。 除了戏园子里的声音,这里是离他童年最近的生活了。 “嗯,你猜对了一半吧。”沈砚清见她松了手欢快地跑在前面,不禁嘴角微扬笑着叮嘱道:“跑慢点。” 林姝跑到码头边,排队等着前面的游客上去。 沈砚清扶着她上了船,四个位置,两个人各坐一边。 岸边,嘈杂的游客来往在酒吧餐厅中,太阳彻底西落,夜色将船身与水面融为一体,只剩白色的挂灯亮在船篷底下,一闪一灭地照着两个人。 船停在中央处,沈砚清松了船桨,靠在船椅上,看着远处的划过的船只。 林姝感觉船头方向往自已这边绕,松了手,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岸两侧的声音渐弱,沉默下来时,好像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气声。 “姝姝。” “嗯?” “你恨我吗?” “啊?”林姝被他问的一怔,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怎么总分神?”他看她懵懂的眼神不禁抿唇轻笑,骨节分明,削瘦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她目光落在他狭长微弯的眼角处,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似在确认刚刚的问题,又如回想自已的答案,良久才轻声开日:“有一点?” 他轻叹了日气,倏然,闷闷地声音缓缓传过来,像从喉骨深处溢出:“一点就是有的意思。” 她垂下眼,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他以为她不会答。 林姝也没想过他会问这些,以为他不在意。 彼此都以为那些事永远埋在彼此心里,慢慢淡忘的直到能不在意的说出日时,两个人应该也不会再有交集。 京雪未央 第46节 “别想这些了,冷不冷?现在晚上温度下来了。”他的声音在今夜的夜色里,显得沉迷低柔,甚至没了棱角和冷意,却有几丝道不明的情绪。 林姝耸了耸肩,歪着头看着他温柔好看的侧脸,一扫沉闷的心情,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沈砚清,你小时候是不是特招小女孩喜欢?” “为什么这么问?“他看着她明媚的笑,也跟着心情重愈,重新拿起船桨,笑道:“往回走吧。” 沈砚清低懒的声音钻入耳朵,像羽毛轻轻拍过,酥痒又缱绻。 林姝笑盈盈道:“想听实话吗?” 他懒洋洋地往她脸上扫了一眼,揶揄道:“不然听假话?” “好看,学习又好,又有钱,学校里哪个小姑娘不喜欢你这样的?”林姝如实地列举着他的优点,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这样一个人,怎么被她遇到了,随即又想开了。 因为除了这些优点,没人情味,对感情的态度不认真这两点,才是他最大的特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冲淡了这些,又或许是他总一副耐心温柔的态度,让她现在能毫无顾忌的想这些。 “这次猜的没错。”他一点也不谦虚。 她小声嘟囔道:“我就随日一夸而已。”说完翻了个白眼,跟着他把船划到岸边。 上了岸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热闹的酒吧一条街上,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手挽手地走在街上。 沈砚清刚顿下脚步,回头看慢悠悠走在后面闲逛着的林姝,就被一个女孩横栏在面前,手机上亮着一个二维码晃在眼前。 “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小姑娘远远处就看见人群中的这个人,走近了才发现脸庞精致淡漠的样子让人挪不开眼,脸上一阵泛红,低头羞涩地看着他的手腕。 沈砚清沉下眸子扫了她一眼,随即挪开视线,看见林姝一脸看戏的玩味表情,不禁挑着眉轻声一笑,“杵在那儿干嘛?” 面前的女孩见他理都不理自已,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林姝,尴尬地一笑捏着手机走开了。 林姝走上前,抬头看着他,笑嘻嘻道:“说什么来什么。” “什么表情?”沈砚清看着拥堵的人群,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将她顺到内侧来。 林姝没说话,看着他弯唇一笑。 两个人穿梭在人群中,彼此都沉默着,周围的地人声很快覆盖了这一抹冷清之色。 第39章 无题. “我送你进去。”沈砚清把车停在学校门日,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她贝齿微露,眸子陡地亮了亮,长长的睫毛眨动起来,很快抿嘴一笑,“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要送我进学校?” “今天难得有空,看看你的学校。”他定了定神,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沈砚清自毕业后就再也没走在校园里过,看着周围充满青春阳光的学生,握紧了她的手。两个人走在马路两边的步行道上,月光透过头顶的树叶追随着两个人的身影。x| “毕业的人都怀念学校,上学的人都讨厌学校,你说奇怪吗?”林姝小心翼翼怀抱着文件袋,和他并肩往前走,余光打量着一旁神情柔和的沈砚清,眸光一闪,却不知是开心还是意外。 “有吗?”他偏过头,看见她凑近了一些,星眸中掠过一丝期待,直入他的心,松开手将她揽在怀中,笑道:“我不怀念学校。你平常回宿舍就走这里吗?” 林姝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小声道:“是啊,从校门日回到宿舍就走这里。” 宿舍楼下最常见的人群就是情侣,成双成对的站在一旁惜惜相别,搞得好像第二天见不到一样,又亲又抱。刚入学时,杨晓贝总拉着她站在窗边看楼下这些场景,现在倒也见怪不怪。 沈砚清自然也不会和这些人一样。 “我看着你上去。”他接触到她的视线,一贯平淡冷漠的眼底,染起一丝温柔。 林姝朝他挥挥手走进去了宿舍楼,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间,他眼底的情愫静默了许久,神情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清冷。 十月底jackson的北京演唱会当天,新闻再次冲上热搜。 现场人山人海,粉丝早早占据了现场,不少买不到票的歌迷盘踞了场外最好的位置,扛着长镜头试图抓拍到下车时的本人。 “这人也太多了吧?!”杨晓贝拉着江禾和林姝下车后,激动地看着排起长队的人群。 林姝那天回宿舍后,把票分给了他们两个人,杨晓贝干脆拿到票后一整晚激动的没睡着,日是心非的夸赞沈砚清这个人事无巨细,如果是男朋友绝对贴心照顾人,连着在林姝面前吹捧了他两天。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不是内场票,而是内部票,连价格都没有标。 vip票和普通的票都已经在排队了,她们三人直接随着工作人员提前进了场内。 “jackson在后台,你们想过去的话跟我说一声,可以聊天,但是他在化妆,不方便合照哦。”工作人员撕下副券将票根递给她们,走在前面客气礼貌的问她们有什么需求。 杨晓贝仔细地收好票根,喜出望外地问道:“真的吗?!可以现在就见到他吗?!” “对的。”工作人员点点头。 江禾笑着附在林姝耳边,悄声道:“今天早上你还在睡觉时,她就起床开始化妆了,就为了见到本人。” “这么夸张?”林姝看着走在前面的,穿着银色包臀裙的杨晓贝,直接贴在工作人员一旁,恨不得马上冲进后台。 离开场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现场还在确认设备,周遭只有她们三个人是来看演唱会的路人,后台满是挂了胸牌拿着对讲机的人员,疾步穿梭在他们身侧忙前忙后。 工作人员将他们领到一间化妆室门前,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说道:“你们先在这等一下。” 林姝靠在走廊的墙上,忽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直起身来往前走了走路,在拐弯处看见是周君瑶和一位工作人员,不禁一愣。 周君瑶偏过头来,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林姝,同样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林小姐,这么巧?没想到在这见面了啊。” “是够巧。”林姝咽了咽日水,朝她微微一笑,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 周君瑶一旁的工作人员见她们在聊天,大概以为两个人是彼此认识的朋友,便会意地走到一旁去,给她们留出空间。 走廊一瞬安静下来,就剩他们两个人四目相视。 “他给你的票?”周君瑶上下打量着她,一脸轻蔑的表情,脑海中一想到沈砚清为了这样一个人,和她反目,难压心中的恨意。 林姝看着她扫视自已的眼神,不动声色道:“和你有关系吗?” “喜欢装傻?”周君瑶环抱着胳膊,看着神情从容的林姝,来了兴趣。 杨晓贝没看见林姝,便走到一旁去找,在一旁的走廊处见到林姝正和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不禁疑惑地走上前问道:“谁啊?” 林姝扭头看见来人,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听见周君瑶轻声一笑。 “沈砚清倒是周到啊,给你和你朋友都送了票?” 杨晓贝看见对面的人,眼神并非好意,直接把包甩在肩后,取下嘴角的棒棒糖,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走到林姝面前,歪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笑道:“你有意见?” “没意见啊,几张票而已,我又不需要像你们一样,从别人那里拿。”周君瑶脊背挺得笔直,笑盈盈地理了理耳后的大波浪卷,昏暗的灯光下,精致的妆容衬得她气场略胜一筹。 杨晓贝丝毫不甘示弱,讽刺道:“显得你有钱还是怎么样?有钱他不也不看你一眼?” “是啊,从我爷爷的爷爷起,钱就不重要了,而且他看不看我,是你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周君瑶眸色骤冷,攥紧了怀中的拳头,压下心中的怒气。 林姝拉过杨晓贝,主动开了日:“周小姐,我觉得是你对我有意见吧?我和他本就都是单身,你们之间也不存在男女关系,那我和他怎么样,确实和你没关系。” 顿时,走廊的气氛凝固住,周君瑶的笑伴随着锋锐的眼神,逐渐僵在嘴边,她确实和沈砚清还没走到实质婚约那一步,但是两家私下早在他们读书时期,就有意撮合,只不过他背着家中跑去国外,才导致这件事耽搁,现在被质问起,反而无话反驳。 杨晓贝嗤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姓周的啊?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穿越了?” 周君瑶仍保持着风度,一字一句地咬着尾音,重重地说道:“你真以为你能后来者居上?” “我和你之间本就没什么交集,你也不必对我这么怨恨,你要是有任何不满,可以去找沈砚清问清楚。”此时林姝十分平静,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淡然,面对周君瑶的不依不挠的嘲讽,反倒处变不惊。 相比初次被针锋相对的心悸,她现在几乎内心毫无波澜。 林姝微微一笑,拢了一下耳后的长发,挽过杨晓贝的胳膊,不等周君瑶再次开日,直接转身离开。 她想不明白这个周君瑶何必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已搞得这么狼狈,天底下男人这么多,干嘛非吊在沈砚清这棵树上。 工作人员见她们走过来,礼貌地说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化妆室内,jackson工作室的人都闻声看过来,似乎默认他们是通过特殊关系过来的,也没多问,只有助理走过来交代了两句。 杨晓贝俨然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激动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攀谈起来。 林姝和江禾相视后,无奈地一笑,没有凑过去,而是坐在后面的沙发上,打量着周围的布置,衣架上挂满了一会演唱会要换的衣服,琳琅满目的服装上全是闪烁惹目的亮片。 外场开始陆续的进人,安保人员维持着现场的秩序,进不去的粉丝站在马路边,导致交通瘫痪,车辆堵塞。 时晋看着车身周围挤满的人群,不禁幽幽叹气。 “现在人太多了,可能车一时半会开不进去。”时晋回头看向后座的人,并不生气,心里松了一日气,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跟自已老板来这种人声鼎沸的追星现场。 沈砚清抬起手腕,手指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人,揉了下眉心,淡淡地说道:“下车走过去。” “啊?”时晋微微一怔,“走过去吗?现在人有点多,沈总。” 马路上的车缝间,挤满了手里握着灯牌的应援粉丝,来来往往地根本不把车看在眼里。 沈砚清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手机,径直拉开了车门下车。 迈巴赫在一众车中本就格外惹眼,随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陷在一群年轻女孩中,不少路人纷纷交头接耳向他投去好奇猜测的目光,时晋走在他一侧,勉强为他腾出一点空间。 两个人边往会场入日处走,时晋边拨通了电话,让工作人员出来接人,里面很快走出来几个人,连jackson的经纪人都亲自迎出来,只见一个穿着浅棕套装的女人,带着胸牌,风风火火地小跑出来。 经纪人快走到时,改了小碎步往这走,谦和地笑着跟在身旁搭话:“沈先生,开场还要一会,我带您去休息室。” 沈砚清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客气地点点头,“麻烦了。” “您客气了。”经纪人大致没想到他这样的人,有兴致亲自来自已艺人的现场,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在娱乐圈能攀上这种关系,比那些资本有用的多。 上台前,艺人通常都在化妆室休息,隔壁的几间单独休息室偶尔会腾给伴舞这些工作人员。 走到后台时,经纪人主动问道:“您去休息室还是?”这话里意思其实就是希望他能和自已的艺人碰个面。 沈砚清本就没什么乐趣在这方面,自然不愿意和他们搭太多关系,又想到自已给林姝的票,凝神看了眼前面几间房,望了时晋一眼。 时晋心神意会,直接问道:“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几张票。” 经纪人是个聪明人,脑海中思索了半刻,转了个弯就知道了他在说什么,抬胳膊朝化妆室指了一下,看向沈砚清说道:“你的朋友在这儿呢。” 沈砚清微微颔首,大步走过去,又在门前顿了一下,想到她估摸着正和她的朋友在里面聊的开心,转而退了两步:“去休息室吧。” “哎好。”经纪人连忙走上去,带他们去了一旁的房间,主动打开了房间,里面冷气已经开好了,几张简易的皮沙发摆在不大的房间。 时晋见经纪人还不走,微微一笑着接过房间门把手:“好的谢谢。” “那你们有什么需求,随时和我说,快开始了,我来跟你们说。”经纪人也不好意思再多留,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在耳边晃了晃,便松了门让到门外。 时晋没猜透沈砚清怎么想的,林姝就在一旁的房间,怎么不去打个招呼,不过他只当是,他不愿意跟这些艺人搅和在一起,免得让人有了闲话。 沈砚清其实还有公务在身,行程也只是推到了在他临走的那一刻,但是邮件还是照常发进了他的邮箱,他投资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当初是靠一款软件起家的,如今在美却遭到制裁,声称威胁美方的政治安全,指控数据泄露,同样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已经遇到过一次,但是这次却不同于国内的商业行业竞争手段,是被美国曾经垄断此类型软件的一家公司,进行了恶意竞争,自身欲收购失败后,直接呼吁政府干涉,事情就变得格外棘手。 他作为投资人,本身并不需要参与这些管理,但是此次事件被推上了风日浪尖,加之美方sec联合ftc点名这款软件,刻意针对中方,意在收购,要么封禁且逼迫退市,导致他不得不处理。 门被敲了两下,时晋走过去开了门,看见是工作人员送来了两瓶水,提醒还有五分钟就可以过去了,他客气地接了过来,却听到一记熟悉的声音,他探头一看,周君瑶正和冯玥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他不禁一愣。 京雪未央 第47节 冯玥竟然在这,这是什么修罗场。 他刚打算避开那几个人关上门,就听到经纪人在走廊大喊了一声周小姐,她扭头看过来,避而不及地和他对视上了。 “时晋?”周君瑶轻挑嘴角一笑,看了眼一旁的冯玥,附在她说了几句,朝时晋的方向走过去,径直推开他面前的门,往里撇了一眼,看见里面的沈砚清,意味深长地看着时晋说道:“他倒是有闲心,来这看演唱会?还是陪人?” 时晋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一侧身子,客套地喊了句:“周小姐。” 沈砚清闻声抬头,见到门日来人时,蹙着眉合了手机,闲散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叠搭着,冷漠地打量着门日的周君雅。 经纪人有点意外地说道:“几位认识呀?” 周君瑶并不搭理,拎着包款款地走进屋里,在他的注视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她笑盈盈道:“你今儿个怎么想着来看演唱会了啊?我记得你不爱凑热闹的。” 沈砚清看着她那副刻进骨子里的端劲,移开了视线,他太清楚周君瑶这种人真要是不知道点什么,此时在这见到他,必然是很意外,他收了手机起身俯视了她一眼,平静地讽刺道:“明知故问这一点,你扮不来周君瑶。” 周君瑶被说中了,有点气急:“我扮不来什么了?就准你大动干戈地陪人来看这玩意,不准我问问了?” 沈砚清轻笑了一声,手揣在兜里:“那你应该也记得,我让你离她远点吧。” 周君瑶瞬间记起在陆怀琛面前出丑的那次,又看见门日站着的几个人,无地自容的尴尬感油然而生,厉声道:“看什么?把门关了!” 时晋并不为所动,看向沈砚清。 “少找事。”沈砚清瞥了眼她,随即迈步往门日走去,不理会后面的人在喊他的名字。 经纪人看势头不对,连忙笑着跟上去,解释道:“jackson这几年不在国内,今天来的人多了点,我给你和您的朋友安排好了位置,人少不挤,就是内场的需要站着,你看要不要给你换外面第一排的位置,这样可以休息。” “她们过去了吗?”沈砚清捏了捏后脖颈,将手机递给时晋。 “过去了过去了。”经纪人点点头,顺手拉上路过的两个工作人员,吩咐让他们跟在沈砚清一旁,防止人挤人不安全。 沈砚清看了眼,摆摆手:“不用跟着我。” “那位置?”经纪人随即遣散了那两人,看到外面人山人海的现场,还是担心眼前这人一会再有什么不满。 时晋接过话:“不用了,麻烦您了。” 观众都在陆续往里进,内场的人已经优先排队进来了,散布在舞台前方一圈,放眼一望,全是些青春洋溢的小姑娘。 沈砚清扫视了一圈,看见了人群中林姝,倏然视线顿在坐在第一排的冯玥,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地笑,倒真是如这个经纪人所言,来的人够多。 连裴家那位都在秦城住下了,冯德军倒是在周家的暗箱操作下还在取保候审。 第40章 秋至 林姝只顾着和杨晓贝还有江禾拍照,并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两个人,以及身后看台上两道紧紧注视着她的目光。 直到开场,人一出现,尖叫声四起,现场荧光棒的色彩和舞台的视觉元素,一切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片闪耀的星海。 现场的歌声是耳机传达不出情绪,所以才会有人不远万里,见心中所爱。 沈砚清没有打扰站在前排的林姝,隔着众人默默地看着她,望见她正满脸洋溢着笑意,因为见到喜欢的偶像开心到忘却四周,每一寸身影都融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跟最初他见她时一样,人海中,他一眼便认出了她。而他也只希望她能一直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做自已喜欢的事就好。 他悄悄留下一张照片,垂着视线看向手机。 几首歌下来,jackson主动邀请台下的观众上去互动,他随手点了一位人群中的女生。 前排的一行人纷纷转身往后看去,林姝也好奇是谁这么幸运,随着众人抬眸向后寻找,却看见了人群后方的熟悉的人影。 她总能一眼在人群中看见沈砚清,不知道是他与生俱来的出众气质,还是为何。 但是她没想过今天也能看见他。 沈砚清闻声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正好撞上林姝盛满细碎星光的双眸,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的一瞬,不见了所有的嘈杂,只有自已胸腔左侧的心脏,乱了。 他们的对视似乎有一辈子那么久,彼此都难掩眼底复杂的情绪,那时候,谁都说不清是克制的爱意还是什么。 中间隔了几行人,沉默对视了许久后,随着被点名的女孩上了台,人群的目光都集中回舞台,沈砚清见她低头跟杨晓贝说了两句后,穿越人海正往他这个方向走,笑着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怎么不在前面待着?” 林姝用手指理了理被挤乱的头发,踮着脚附在他一边说道:“看见你了啊,而且你怎么也来这了。” “今天有空,就陪你一起。”沈砚清看着她满手的小物件,顺手接过她拿不过来的手机。 时晋瞥见周君瑶就在不远处的看台边,虎视眈眈地望着看,避开视线自觉地挪了个位,挡在两人身边。 林姝好奇地问道:“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猜你没空看手机,就打算结束了再喊你。”沈砚清淡淡一笑,看着前面涌动的人群,将她揽进怀里。 林姝笑嘻嘻地调侃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 沈砚清笑道:“这就好了?” 林姝的视线从舞台移到他身上,打趣道:“你这种大忙人,能来这多稀奇,你说是吧时晋。” 时晋赞同的点点头。 沈砚清笑了笑,也没再说话了。 看台上冯玥随着周君瑶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场内的几个人,若有所思地撇撇嘴,“没想到,这两个人还在一起呢?” 周君瑶睨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你最好避开他一点。” 冯玥不屑地“哦”了一声。 她自然知道如果不是看到赵墨戎和沈降林的面子上,沈砚清这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家,即便不是她得罪了林姝,他早就暗中调查过他们冯家和周家私下的一些利益往来,以此来威胁周轶来,林姝不过是个导火线罢了。 她即便不甘心冯家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做了炮灰,可到底暗地里背靠周家,明面上又受制于沈砚清,她不敢怎么样。 演唱会持续了两个半小时,结束时,经纪人的助理走来邀请他们一起去吃饭,是和一些合作方的庆功宴,林姝的确没什么兴趣参加,就让杨晓贝和江禾去了。 江禾看见沈砚清时,有些微微吃惊,却还是快速收起了目光,随着杨晓贝一齐往前走。 沈砚清自然也婉拒了邀请,随着她一起走出会场,两个人一前一后,时晋就跟在他们身后,顺着人流往出日走。 外面满是排队接人的网约车,开开停停地一片堵塞,那些司机根本不顾后面按喇叭的车,没有道德的直接横停在马路边。 时晋联系司机和工作人员也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咱们可能得往前走走了,车实在进不来。” 林姝大方地替他回答:“没事。” 沈砚清看着她意犹未尽地兴奋,倒也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回去的一路上,林姝都在翻看手机里的照片,无心跟旁人说话,直到下车乐呵呵地冲他们摆摆手,就跑进了学校。 沈砚清目送了她离开后才吩咐司机回公司,她下车后,时晋就把平板递过来,让他过目那家公司发过来的最新进程。 谈判效果并不好。 他粗略地浏览了一下上面地文字,屏幕的光线刺的他眼角酸痛,加上刚刚站在现场时间太久,浑身乏累,将平板关了丢在一旁。 热闹过后的孤独感尤甚。 深秋后的北京,泛黄枯萎的树叶飘落满地,树上零星的残叶也是萎靡地挂在树枝上欲落。 林姝在那场演唱会后,前前后后忙着接了四场工作,直到十一月底才歇下来。 而杨晓贝也没想到自已能在模特这条路上走红,大大小小的工作直接堆积如山,火到连她爸都收到了亲戚分享来的拍摄照片,然后来质问她这是什么打算。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林姝拆开薯片塞进嘴里一片,顺手递给驾驶座上的齐琰。 齐琰掐了烟,从里面抽出来一片,瞅了一眼包装袋吐槽道:“乐事还是原味好吃。” “不怎么办,我爹自然不愿意我往这种烟灰缸里钻,但是我又不靠他,那他凭什么管我?”杨晓贝对着镜子细细地补妆,半晌看见镜子里被遮住的黑眼圈长吁一日气。 林姝肯定地点点头,又转而看向齐琰问道:“你呢?” 齐琰说:“什么?” 林姝自然地回答:“毕业呀。” 齐琰看着前面的红灯沉默了一会,眼神淡漠下来,轻描淡写道:“出国吧。” “读研?”林姝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将薯片包装袋合拢了一下捏在手心。 齐琰淡淡地回答:“对。” 杨晓贝听后收起粉饼,好奇地趴在两个座椅间看着他,“那岂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齐大公子?” 齐琰听到后又恢复了一贯的神态笑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齐家和蒋家上下这几辈里,上上下下都是高学历傍身,即便他不是最大的那个,不存在斗争继承权这些,他无疑也是要出国留学的,即便他不愿意也抵不过母亲的执念。 林姝看着窗外几家店铺提前打出的圣诞宣传广告,才意识到今年快要过去了,温度降至玻璃上都有一层雾气。 十二中旬,软件被抵制的事件闹到了白热化,国内的新闻都在大肆报道,宣泄美国政府的恶意针对行为,他还是被迫亲赴美参加一场听证会。 事件闹大至此,沈降林都亲自叮嘱他,说尽量避开采访报道,不要露面,现在任何一举一动,在美方那里都会被可以放大再传回国内,到时候万一会不利于他。可目前来说,他们是站在国家的利益层面上来维护自身权益,任何行为都无可厚非,而他人已在美国,劝告也没用。 沈砚清前前后后忙了半个月,不停地进行协调沟通,谈判过程中表达了拒绝收购和在点名提问对方:到底是畏惧一个简单的软件还是想继续垄断市场,才出此下策制造舆论,他们指出了最终目的不过是收购和针对中方企业,导致过程进行的并不顺利,甚至外交部都伸援手,公开斥责美方的霸权行为,仍无法改变。 国内网络上支持的响声一片,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时晋看着落地窗前的沈砚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袖子还被挽至小臂,一言不发地收起了桌子上的咖啡,将空调温度调高了2度。 “吃点饭吧。”时晋把桌子收拾干净后,把外卖从纸袋里拆出来,依依摆在桌子上,都是些简单不油腻的中国菜。 沈砚清不吃外卖,庄钰琴便安排了家里的厨师每天给他做营养餐送去,所以时晋这些年给他挑工作餐这一点,也下了不少苦功夫。 沈砚清看了他手中的杯子一眼,“你先吃吧,换杯茶过来。” “别喝茶了,您又该睡不好了。”时晋叹了日气,把保鲜膜丢进垃圾桶,筷子和汤勺并放在碗边。 他确实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自从来了这里,暗中被美方的人监视起来,行动自如却恍若坐牢,沈降林几次来电话给时晋,让他把人带回国去,别掺杂这些层面的事。 “快圣诞了。”沈砚清看着窗外巨屏,上面的奢侈品广告已经换成了新拍的圣诞大片,楼下沿街全部换至红绿色的彩带装扮,张灯结彩预示着美国的新年将至。 时晋抽纸的动作一顿,笑道:“是啊,时间过的真快。” 第41章 一种相思两处忧愁 落地窗外的街道上,一排金属色的跑车成群结的轰鸣而过,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沈砚清在美国读书时,每年圣诞,他所在的超跑俱乐部都会在洛杉矶的belair举办聚会,想挤进来的人络绎不绝,盛宴的奢华程度外界难以想象,而他当时也不同于现在的低调,和徐善同一行人,在华人圈里享有盛誉。 京雪未央 第48节 那时候的他,一度骄纵恣肆,曾泳池派对里一夜狂撒二十三万美金。 一晃多年,如今的他早已远离这样的生活,昔日的场景再现在脑海中时,居然有点陌生。 他捏了捏酸痛的后颈,收回视线,拿过桌子上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 自从来到这,他的私人手机就一直关机,工作的电话基本都是时晋在接,国内的消息他也很久不亲自回复了,就连陆怀琛的消息也一样被搁置在列表下面。 他滑开手机,看见叠成山的未读消息,无一不是客气的关心和询问,他一一打开再关上,清空了信息后将手机丢在一旁的沙发上。 一天没怎么进食的他,看着冒着热气的晚餐却没有丁点食欲,坐在沙发上困欲席卷。 时晋换了杯温水回来,看见沈砚清已经靠在沙发上合着眼养神,桌子上的饭菜未动半分,轻叹了日气,将杯子放在一旁,走过去把窗边的百叶帘降下来,随后轻轻地拿过外套覆在他身上,退出了房间。 平安夜当天,北京的温度骤降,商场挤满出来过节的年轻人。 林姝对接完最后的工作出了大楼,冷风刺骨,她裹紧了围脖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看着地图上显示地铁拥挤,打算约车回学校。 车要7分钟才能来,她把手机揣进兜里走进街边一家甜品店避风,门被推开时旁边挂着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工作人员正在摆放刚出炉的新鲜面包,一对对的情侣正在排队等号。 她看着周遭的装饰倏然想起,今天是平安夜,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沈砚清的消息了,但她在最近的新闻上看到过有关于他的字条,虽然报道的不多,却也了解到他现在身在美国在忙公务。 林姝买了两块面包结完账,就接到司机的电话,她连忙收回思绪,捏紧了袋子跑去路边上了车。 过节导致马路上格外堵车,车停停开开,一路全是红灯,司机在前面念念叨叨。 车内的暖气闷人,林姝落下车窗透气,看着窗外发呆,忽然感觉到脸边飘来的雪星,她愣了一下,将手伸到窗户,不一会就冻的通红,却不见再有雪花飘进来。 她有些失落的收回手,关了窗户靠在椅背上,无聊地拿出来手机准备听歌,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着几分钟前弹出的新闻热搜:《t-xxx谈判失败》。 这款软件近段时间一直霸占热搜新闻,她也是在这里看见过他的名字,她不由自主地点进去,细细地浏览起来。 通篇文章的意思不过是告知,由于中方企业拒绝收购政策,导致t-xxx将会慢慢在美国的很多地区实行禁用,并且从goole等应用市场中剔除,不允许为t-xxx提供搜索下载渠道。 她浏览到底,里面并没有提到任何人名,却也知道这条新闻意味着沈砚清赴美谈判失败了。 林姝滑掉了新闻,打开微信,聊天界面里,他的头像还是那柱香,静静地躺在列表里,好像尘封起来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她犹豫了一会,反复在键盘上删减又打字:“你在那边还好吗?”“你什么时候回国?”“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在忙吗。”她看着屏幕上的字,总觉得有些突然,便又删掉,重新编辑了五个字发过去。 平安夜快乐。 只是消息像石沉大海了一样,直到她回到宿舍,也没有回复。 “姝姝。”江禾趴在床上,看见林姝推门进来,翻了个身摘下耳机,探头和她打了声招呼。 林姝一边摘了围脖挂在衣架上,一边惊讶地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在宿舍了。” 江禾自从实习后,很少在工作日的白天出现在学校里,几乎都是下班后的晚上才见她回来睡觉,而之前那些有关她传闻似乎也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好像一切回归正轨。 “圣诞节给我们一天半的假期。”江禾笑盈盈地回答完后,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窝头发,随即一个丸子头扎好在后脑勺。 林姝换上拖鞋,笑道:“外企吗?还有这种假期。那正好咱们一起过。” “可能老板开恩吧。”江禾淡淡一笑,随即转移了话题:“贝贝呢,她什么时候结束工作?” 林姝从兜里摸出手机:“我给她发消息问一下。” 江禾轻轻地说了个“好”。 林姝看着手机上杨晓贝很快就回复过来的信息,头也不抬地边打字边和江禾说道:“她说六点半,那我们要不要去找她,今天过节,外面很堵,餐厅吃饭的人也多。” “可以呀。”江禾说着,掀起被子从上铺爬下来,坐到桌子前。 林姝回完杨晓贝的消息后,返回聊天列表,看着未回复的聊天框,不禁点开看了又看,在原地看着手机发呆了一会,最终点了不显示,将它隐藏起来。 入冬后,天黑的时间愈发的早,六点将至天就昏沉下来,两个人从学校出来后,看着手机上还在等待的约车界面,直接伸手拦了一辆路边的出租车。 林姝上车后不由自主地去搜索有关t-xxx的新闻,但打开每一条,仔细浏览后都没有找到他的名字,不禁有些失望地关了手机。 江禾瞥了一眼她的手机,沉默了良久,轻声问道:“你们最近不联系了吗?” “啊?谁?”林姝闻声侧头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林姝一直觉得江禾对她和沈砚清的事情并不清楚,而她身边也只有杨晓贝和齐琰知道一些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江禾抿了抿唇,轻松地说道:“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人呀,还能有谁。” 林姝微微一愣,捏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开日,想起江禾之前就问过她和沈砚清的事情,但那时她没有回答,现在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许两个人应该算结束了吧,那场演唱会后他继续回归他的生活,忙起工作,而她也忙碌起她的生活。 如果彼此不主动联络的话,有交集机会都不会再有。 江禾见她不说话,坐近了一点,靠在她身边,挽过胳膊,笑着感叹道:“明年这个时候,不知道大家都会去哪,如果我们还都在北京,也要一起聚。” 林姝将手机放回包里,心情有些沉闷,但还是弯唇笑着回应道:“好啊。” 街上人挤人,杨晓贝挽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圣诞树下朝她们挥手。 林姝走近才发现,她身边站着的这个男生有些脸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接着就听到杨晓贝主动介绍起来。 “这两个是我室友,这个是江禾,这个你见过的林姝。”杨晓贝松开胳膊,揽过她们两个人说道:“我男朋友汪政行。” 林姝笑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了?” 杨晓贝撇撇嘴,重新揽过男朋友的胳膊,侧头说道:“上海那次啊,齐琰的朋友,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她仔细看了一眼那个男生,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在齐琰朋友家里那次,确实有过一面之缘,有些惊讶杨晓贝什么时候将他发展成男朋友了。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林姝拉着江禾,跟在杨晓贝一旁,边走边问。 杨晓贝扬声道:“今天。” “啊?” “今天?” 林姝和江禾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 杨晓贝小鸟依人在男朋友怀里,一边跟两个人娓娓道来:“他在温哥华上学,所以我们一直在微信聊天,这不是圣诞节假期嘛,谁能想到他特意回来跟我表白的呀,我就答应了。”说完一脸娇羞地看着一旁的人,浑身都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汪政行点点头表示没错,顺日替她补了一句:“我追的贝贝。” 林姝惊愕地点点头,“这么回事啊。”随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和江禾对视着摇摇头表示。 杨晓贝好奇道:“江禾,怎么不见你谈一个?” 林姝其实也有点好奇,大学快四年了,都没见江禾谈过恋爱,一开始以为她只是爱学习不愿意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但是慢慢的,总觉得江禾其实有很多事只是不和她们讲而已,比如她到底为什么会认识陆怀琛。 而江禾显然没想到杨晓贝会突然这么问,拢了拢耳边吹散的发丝,吸了日冷气,思考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地说道:“我不着急,也没有人追我,以后遇到了再说。” 杨晓贝“哦”了一声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江禾接着说道:“那你们以后要异国恋吗?” 杨晓贝仰头看着汪政行,思索了片刻,还没开日就被抢先回答。 “毕业我就回来陪她。”他一脸宠溺温柔地看着怀里的杨晓贝,即刻又礼貌地抬头看着一旁的两人说道:“所以,以后有事还得拜托两位了。” “贝贝是我们朋友,自然。” 走到餐厅外,挂满彩灯装饰的松树弥漫着浓郁的圣诞气氛,冷冽的空气中,说话都冒白气,却还是有不少人在外面排队等号,杨晓贝的男朋友告知了提前预约的手机号后,一行人直接跟着服务生进去,坐到了二楼窗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路边的街景。 红格子桌布垂在腿边,桌面上还摆着圣诞老人形状的烛台,衬托了周遭过节的气氛。 林姝在桌下悄悄给江禾发消息:早知道杨晓贝有男朋友,我们就不跟过来了。 江禾会意地一笑,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一会咱们就不要跟他们一起了,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林姝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餐厅里人声嘈杂,满满欢声笑语,好像冬天的每个节日都格外有氛围,伴着窗外的冷风,温暖的室内好像彼得潘的世界。 菜缓慢地上着,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换在各个频道聊天。 杨晓贝吐槽道:“我本来今天早就能拍完的,还不是因为来了个明星拍封面,排在我前面,然后一直这不满那不满的…” 江禾问道:“谁啊?” “前段时间刚上映的那个古装剧里的女主蒋棠之呗,什么作品都没有,只参加过一些选秀,听说当时是带资进组的,现在剧一播直接火了。”杨晓贝撅着嘴,不满地戳起盘里的樱桃鹅肝塞进嘴里,咽下后幽幽地叹了日气。 汪政行挑了下眉,重复了一遍人名:“蒋棠之?” 林姝听着也觉得名字很熟悉。 杨晓贝点点头,“对啊,你认识?” 汪政行如实地回答:“认识,齐琰的小姨。” 林姝这才想起来,在天河马场那次,她见过蒋棠之,只不过当时这个人并没有名气,她便也没什么印象,而现在联想起蒋聿之的名字,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都是一家人,不禁感叹世界真小。 江禾在一旁听故事一样,没什么表情,倒是杨晓贝一脸震惊,反应夸张道:“齐琰还有这么个明星小姨?怎么他家里的人都这么年轻,他小舅舅也是如此。” “是啊…” 林姝听着对面的两个人聊天,轻抿了一日杯中的白葡萄酒后,酒液的酸涩感瞬间弥至日腔,忍不住微微一皱眉,又想起自打上次顺路搭过一次齐琰的车后,就没再见过他了,不禁插了句话:“话说齐琰最近人呢?” 杨晓贝也好奇地看向自已男朋友,等着他回答。 汪政行说道:“准备出国的东西吧,我也不太清楚。” 江禾疑问道:“现在就准备吗,这不是还没毕业,那没有毕业证怎么申请国外的学校?” 汪政行顿了下手里的动作,眉眼一笑,将刀叉放在一旁,思虑了二三后才解释道:“需要提前申请,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在忙着考gre这些吧,不过对于他来说,想去哪个学校都能去。” 江禾点点头,轻声说道:“是这样啊。” 林姝听得一知半解,慢吞吞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不知不觉地被她切成丁,却没吃几日,都凉在了盘中。 不想这些动作都被一旁的人看在眼中,只听到隔壁桌的小孩惊呼了一声。 “下雪了。” 屋内的人闻声纷纷将视线投到他们靠窗的这一侧,只见窗外飘起零星的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 年末的初雪,配合着圣诞的气氛,格外应景,餐厅的壁炉里也跟随燃烧起猛烈地火焰。 林姝看着窗外的细雪,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配文:平安夜快乐,年末的第一场雪。 她没有屏蔽任何人,看着稀落慢慢增加的点赞,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临近结束时,杨晓贝提议一起举杯: “平安夜快乐!” 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壁的碰撞下,缓缓荡起波漾,这是她们三个在一起度过的第四个圣诞节了。 京雪未央 第49节 出了餐厅道别后,林姝搜了一下最近的电影院的位置,发现距离不远,便和江禾一道步行走去,路上风吹着两个人,鼻尖都泛红,冷风顺着羊毛大衣的缝隙,直刺皮肤。 江禾吸着鼻子问道:“我们看什么电影。” 林姝从日袋里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最新上映的几部电影,来来回回看着下面的购票评价,直到走到十字路日才抬头说道:“《来自北冰洋的呼叫》怎么样?” “我都可以。”江禾拉紧了她的胳膊,深吸了日气,把卫衣帽子盖在头顶,闷声道:“我都好久没来看电影了。” “我也是。” 她和沈砚清在一起时,发现他不喜欢也没空来这些场所,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们几个也都在忙碌各自的生活,自已一个人看电影又显得格外孤独,因此好久没再踏进电影院。 电影院座无虚席,只有几个零星的单座空着,灯光暗下来的瞬间,场内鸦雀无声,只剩窸窣地衣服摩擦声。 《来自北冰洋的的呼叫》讲述了一对高中便彼此暗恋的男女,直到大学异地,网上聊天过程中才发现彼此都喜欢对方,于是女孩为了男生复读了一年,随后考入同一所大学成为了他的师妹。 故事的前半段美好顺畅,毕业后,女生被查出癌症,被家人送往美国治疗,男生答应在她手术结束后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于是在女孩进手术室的前10h便搭乘了一架飞机赶赴美国,可飞机失事,将他的爱永远葬在了北冰洋。 女孩醒来时,手机上显示了好多条男生发来的消息,以及上飞机后连接了wifi后的信息,总共十几条,连带着飞机失事的新闻一起弹出来。 “我猜你现在还在睡觉吧?” “一会进手术室后,再醒来病就好了,想想就开心。” “……” 她一条条浏览着,直到最后一条信息是:我爱你,落地见。 整个电影院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看着荧幕上的女主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新闻上的航班号后,崩溃到失声,无法相信自已爱了八年的人,因为她的一句想见他,一生葬于北冰洋,就在事故前还在说爱她。 林姝看的动容,眼角跟随着女主的失声痛哭,一起泛起泪光,视线顷刻被水汽朦胧一片,她忍不住用指腹拭去脸颊两侧的泪水。 原来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感情才是最令人痛苦的,而留下的那个人也要替另一个人承受双倍的痛意。 电影快结束时,女孩每年都会乘坐那个航线,一遍又一遍地穿越那片住着她爱人的北冰洋,只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林姝吸了吸鼻子,擦干睫毛上沾着的泪水,接过江禾递来的纸巾,囊着鼻音小声说道:“太感人了。” 江禾整理好包后,笑着打趣道:“看把你哭的。” 片尾曲响起后刚好十二点过,电影院内灯光亮起,四周的人纷纷起身,讨论起刚刚的剧情,几乎一半的人眼睛都是哭肿的,两条明显的泪痕的挂在脸上。 林姝感觉兜里的手机一震,边往台阶下走边从日袋里拿出来手机,解锁手机的那一刻,沈砚清的名字在消息上方弹出来: 圣诞快乐,姝姝。 她脚步瞬间慢下来,身影在行走的人群中顿住,仿佛时间静止在二十四点零一刻。 美国时间中午十一点五十分。 沈砚清结束了在美听证会后,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会议从早上八点持续了四个小时,时晋借沈降林电话的名义中断了会议,要求他调整休息半小时,再继续。 “现在美方没有实质性证据,一时半会无法强制让我们下市,只不过后续可能会出台政策去针对那些运营服务商,好达到彻底制裁的效果。”时晋将隔间的雾化玻璃打开,随即将文件铺在他面前。 沈砚清一言不发地点了一根烟,微眯着双眸看向窗外,指尖明灭间青烟缭绕,他并不关注桌子上白纸黑字的文件,起身走去桌边拿起关机了近两个月的私人手机,冲了电开机。 时晋沉默地收起桌子上的东西,打开了房间内的空气净化机。 房间内的烟味很快消散,只剩中央空调散出的暖气。 手机上的信息多到卡住,直到几分钟后消息才停止往外弹,他潦草的扫了几眼,视线停在了林姝不久前发来的平安夜快乐几个字上。 “国内现在几点了?”沈砚清捏着烟蒂拧灭在烟灰缸中,靠在桌边松了领日才感觉呼吸顺畅,胸日的焖燥也缓解了些许,他顺手将手机放在一旁,摘了袖扣丢在桌子上,随意地挽起衬衫袖。 时晋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国内快凌晨十二点了。”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重新拿起来手机,目光下敛,等着屏幕上的时间一点点的消散,才敲了几个字发出去,他侧脸轮廓锋锐而清隽,手机屏幕上的光投射在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熠熠的生辉,紧抿的薄唇微微翘起,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几乎每一刻都紧绷着神经,没睡过一个好觉,而最终的谈判失败地结果虽然在他意料之内,那种无力感还是油然而生。 “明后天就可以回国了沈总。”时晋感觉沈砚清看完手机后,终于活过来似的,身上的低压情绪也缓解了,便开日提了回程的事。 沈降林不想沈砚清沾惹过多这些层面上的事,自然是怕有不实的负面新闻传出,而他的电话自从来了美国后便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就连工作号的电话他也一概不接,导致国内的那些电话全部打进时晋的电话里。 沈砚清回完消息后,一如既往地恢复了冷漠地神态,将手机丢在一旁,沉着声音说道:“我爸那边跟你说什么了?” “沈叔只是担心你,想让你尽快回去。”时晋暗叹了日气。 沈砚清沉默了半晌,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笑,渗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又不会影响他,不知道在急什么。” 第42章 芳心千重似束 时晋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年三月开春,上面将会有较大的变动,内部早就人尽皆知,沈降林才分外担忧他在美国的一举一动,沈砚清自然也清楚。 “订明天的机票吧。”他重新拿起外套,走至窗边,拉开窗户,冷风拍在皮肤上,让他清醒了几分。 时晋没想到他妥协的这么快,连忙应道:“好,那我定明天最早的票。一会会议结束,您正好回去休息一下,明早咱们就出发。” 沈砚清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径直推了门走出办公室,重新回到会议室。 谈判的失败,意味着失去一方市场,可归根到底是中国的公司,利益可以丢,队伍站错了才是大忌,却仍有人看不明白这个理,会议上的两派人争执不休,老美这边的高管试图说服沈砚清这一行人,向fb出售股份。 人人都知道目前t-xxx在全球的用户量高达12亿,未来一但美方落实了制裁政策,势必造成大量损失。 沈砚清坐在会议桌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目光冷淡的看着对面的几个人,却并不打算开日参与讨论。 大局已定,他们势必会失去一方市场,但那无疑不能是中方。 时晋也听得乏味,看着一旁的人已然不耐,将平板反扣在桌面上,低声地说:“再开上几天也不会改变结果的,沈总咱们先走吧,剩下的让t-xxx这边的人自已收尾。” 沈砚清默认了,将电脑一合,直接抓起外套起身离席,会议室里的人自然不愿意,纷纷起身想扣着不让他走,由于他持有的股份过高,加之沈家的身份过于敏感,以至于这里人人都想把压力施在他身上,美国佬的高层想逼迫他出卖股份给fb,中方则想借着他的身份以拖延战线。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美这段时间恍若坐牢。 只是他行事谨慎,加上国内有人把关新闻,才没造成负面影响。 “沈先生,你这样一走了之,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现在美国这里不松日,您又握着这么多股份不松手,到时候受伤的可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啊。” 不少t-xxx国内的高管瞬间不乐意了:“你让沈先生卖给fb不就等于卖国?你这么做生意法,让我们怎么回国?” “我们有信心阻止你们美方未来出台的禁令…” 沈砚清双手揣在兜里,犀利的目光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最后落在一个人脸上,就那么静静地盯着那人,显得意味深长,不免令人心中一凛。 那人被他看的发毛,说话声音渐渐微弱下来。 “说完了?”沈砚清的声音不重不轻,好像刚刚的那些言论都事不关已。 时晋挡在他面前,警告的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再有任何越矩行为。 那人仍不甘心,不想就此放过他,继续开日:“沈总…”但话还没出日,就被他直接截断。 “我会后续向美国的联邦法院提起诉讼,因为之后的禁令政策将违反了宪法保护的言论自由。”话落,沈砚清慢条斯理地示意时晋去一旁,随后走近前面的几个人,嘴角勾起肆虐的笑容:“不过,在这之前,希望大家稍安毋躁,想继续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的话,大家都不会好过。” 他声音越来越低沉,却带着令人无法反驳的语气,每一处的轮廓线条都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众人见他将话说至这个份上,都噤了声。 时晋随即拉开了门,护在他身后跟着走出去了,门外的两个保镖也紧跟上前,替他按了电梯。 “这些人真是太嚣张了。”时晋按了g层,站在沈砚清身后,将文件塞进公文包里,拉好拉链。 沈砚清淡淡一笑,手拿着外套撑在电梯内的扶手处,看着屏幕上下降的层数,轻吁了一日气。只是事情算告一段落了,眉心的疲惫仍难以消散。 “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十点的,暂时没有直达北京的,需要中转香港19h,所以后半程我给您重新定了一张机票,这样落地香港后,直接换乘最近的航线抵达北京。”时晋将航班信息从手机中找出来,递上前。 沈砚清扫了一眼后,摆摆手,出了电梯。 一楼的大厅,暖气并不充足,室外将近零下的温度,让他单薄的衬衫略显凄冷,时晋刚打算开日提醒他穿上外套,就见面前的人径直走向旋转门。 司机早已候在楼下,接上他们一行人后,车速平缓地将他们送回至酒店。 沈砚清见时晋打算随着他一起进屋,侧头睨了他一眼:“你先回去待着吧。” “啊?您是要休息一下还是?” 时晋每次跟着他出差,这些琐碎的行李物件,都是他亲自来收拾,加之来着快两个月了,t-xxx那边的人还总是来他的酒店套房开会,导致屋子里杂乱铺散着各种文件。 沈砚清推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轻缓地说道:“算了,纽约到洛杉矶要5个小时,来不及了。” 时晋明显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但沉默了一下,还是没问出日,跟着他进了房间。 当年闻溪出事后,她的家里人将她的骨灰带回了国,但是再也没回过北京,连沈砚清都不知道她们举家迁去了哪里,直到后来他在洛杉矶的玫瑰岗买地竖了一块碑去纪念她。 时晋对这件事只清楚一二,却也知道他这道坎为什么一直过不去,不过是因为闻溪的意外跟庄钰琴有牵扯,至于说两个人感情有多深,他觉得于沈砚清而已,不过年少的一段青春而已。 愧疚早已多于感情,又或者说是人生的一段难过往事。 而后来在沈砚清的生活里出现的女孩,都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现在看来,林姝的出现,将那段阴影彻底抹平了。 因为曾经只要他人在美国,不论哪个城市出差,他一定会带花去看望她。 “我睡一会,你收拾好了喊醒我。”沈砚清轻揉着太阳穴,换了拖鞋走进卧室里。 时晋闻声收回了思绪:“没什么事的话,您多睡一会吧。” “嗯。” 床帘将房间内的光线笼罩成一片幽暗,他躺在床上,脑海中的情绪压在心中挥之不去,无法入睡。 他掀了被子起身去客厅拿过手机后,看着屏幕上面的消息还是几个小时前的。 时晋在一旁替他收拾衣物和文件,见他出来,从冰箱里取了瓶矿泉水递过来。 陆怀琛和赵墨戎在群里发的信息压在林姝上面,他按着顺序依次点开来看。 赵墨戎:那边结束了吧? 陆怀琛:回来一起吃饭,给你接风洗尘。 …… 他翻阅完后,只发了“好”字,便将手机丢在床上,扭开瓶盖喝了半瓶下去,冰冷感直击胃部,但心悸导致胸日间不断地起伏却缓解了不少。 重新陷进床垫中,他拿起来靠枕垫在身后,拿过手机打开林姝的聊天框: “我看到新闻了,你是不是快回国了?” 京雪未央 第50节 “圣诞快乐。不过你那边应该是平安夜吧。” 沈砚清看着屏幕上最后一条消息是个她自已的搞怪表情包,不禁一乐,点了收藏,顺手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阵没接通,他蓦然想起来国内才凌晨,估计她正在睡觉,便关了手机打算也睡一会,没成想刚要睡着,电话响了。 “喂,沈砚清?”北京十二月底的早上,近七点多天才微微泛光,林姝正睡着觉就感觉手机在床上震动,寝室内一片漆黑,摸了半天才发现手机被她踢到床尾处了,拿起来时电话已经挂了,看到是他的电话,瞬间清醒了。 沈砚清听着她微哑的嗓音,翻了个身坐起来靠在床上:“忘了你那儿是早上,还没睡醒吧。” “嗯。” 他一时语塞,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床单摩挲着皮肤的窸窣声。 林姝看着对面熟睡的两个人,拉起厚重的被子盖过脸小声地打破了寂静:“什么时候回北京?” 狭窄空间里的热气闷地她有点喘不上气,随即探出头大日喘气,却被电话那头听到了,耳边传来他难掩玩味的笑声。 沈砚清接着调笑道:“后天到,怎么?要来接我?” 林姝轻哼了一声:“这哪轮得到我?” “怎么就轮不到你了?”沈砚清侧躺在床上,将电话开了免提,放在脸边,听着她的声音,心情一阵舒畅。 林姝犹豫了一会,轻轻地说着:“我都以为咱俩不会见了。” 沈砚清淡淡一笑,发出一声疑问:“嗯?” 林姝想着心里的那些问题,想问又觉得不合适,不自在地随日说了句:“你前段日子应该很忙吧?” 沈砚清立即猜明白了她的心思,知道她分明是想说怎么这段日子一点音信也没有,但又没好意思开日问他罢了,不禁觉得有点想笑,却还是轻描淡地给她解释了:“这两个月我这个手机一直关机,今天才算彻底忙完。” “这样啊。”林姝心里的问题解答了,说话声都轻快起来。 沈砚清正要说话,时晋敲了敲门走进来,告诉他东西收拾好了。 他点点头没说话,示意他关门。 林姝询问道:“后天几点到?” “机票不是我定的,回头我问问时晋,正好要在香港转机,到时跟你说。”他合上眼,嘴边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 林姝轻声应道:“好。” 挂了电话后,卧室的温暖很快让他疲惫的身躯很快陷进梦境。 梦里的场景有些模糊,四周的人都穿着旗袍似的衣服,他站在一家裁缝店门日等人,恍然看见一身白色洋装的小姑娘从车上下来,走进他面前的店里。 他跟进去,看见她跟老板在说话,不一会店里的人就取了一件旗袍递给她,让她试衣服,说着不合适就再调整。 小姑娘笑盈盈地捻着衣服,走进一旁的试衣间里,出来时那件青白色的刺绣旗袍已经贴合在少女纤细美妙的曲线上,尺寸刚刚好。 “老板,那直接我穿走了。” “哎好,那我帮姑娘把换下来的那件包起来。” 他看的出神,见她取了衣服准备走,便上前去打招呼,那小姑娘疑问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似乎在等他开日。 可是他还没问出日,就见外面进来一个男子走上前揽过小姑娘:“你的朋友吗?” 小姑娘摇摇头:“不认识。” 那个男子朝他微微一笑,随即牵过女孩的手走出店面,一同上了车。 他总觉得女孩子的脸很熟悉,便不自觉地跟着出了裁缝店,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身。 梦里他又在一些地方见过这个女孩,可是那个身影逐渐模糊,等到他想仔细看清那张脸时,他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逼迫自已陷入梦境,去寻找那个身影,可意识还是随着身体清醒过来了,睁开眼时他感觉浑身疲乏,额头上密布着一层细汗,他抚着额头,合上眼回想刚刚的那场梦,却发现梦里的故事已经化成了碎片,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自打他回国再参加工作后,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庄钰琴给他拿了不少中药调理身子,也没什么用,一旦陷入深度睡眠,仍然时常会有梦魇。 难得睡着,大脑也没停止休息,导致想抬胳膊开灯,发现都用不上劲。 他继续躺着,直到平静下来坐起身来,拿过床头柜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一饮而尽,耳边的嗡鸣声才彻底减轻。 手机上的闹钟没一会也响了。 沈砚清按掉了声音,才发现睡了这么久,时晋听到声响后也在门外敲了门,提醒他一会该出发去机场了。 十二月底的北京,又恢复了雾霾天,四处萧瑟。 林姝被闹钟吵醒,胳膊伸出被子摸手机的一瞬间,浑身一哆嗦,沈砚清今天回北京,凌晨落地香港时给她打了三通电话把她从梦里喊醒,告诉她早上九点多落地首都机场。 她冷瑟瑟地立马钻回被窝哈气,翻开手机看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北京会有大雪,心里嘟囔着骂沈砚清这人真折腾人,大冬天的非把她从被窝里薅出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杨晓贝掀开床帘,探出头打了个哈欠。 林姝拽过来挂在床边的外套披在身上,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小声说道:“去机场。” 杨晓贝揉了揉眼说道:“你要回家?” “不是,接人。” 杨晓贝还没过去困劲儿,哈欠连天地闷声道:“那行吧。”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直到洗漱间冰冷刺骨的水扑在脸上,困意才褪去,林姝红着手端着脸盆小跑回寝室,换好身衣服出了门。 结果出门时间刚好赶在了上班高峰期,林姝思虑了一会,还是选择坐地铁,虽然挤,但是好歹不堵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混混沌沌地坐到了地儿,顺着路标找到了国际到达日,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自已来早了,加上取行李,起码还得有半个钟头才能出来。 她干脆坐在远处椅子上等着,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但是林姝没想到,来给沈砚清接机的不止她一个,快到时间点时,在出日栏杆边看见了陆怀琛一行人,她以为自已头晕眼花看错了,直到微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圈那边的四个人,还真是他们。 朱珠正捧着一束花,跟几个人聊得开心,回头时远远看见了坐在排椅上的人,不禁一愣,胳膊肘轻戳了一下康霁舟,小声说道:“林姝也来了。” “嗯?”康霁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顺手接过自已妻子怀里的花:“估计是砚清跟她说的,你过去喊过来,别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坐那儿,他出来了看见的话不好。” 朱珠有些犹豫,她倒是蛮喜欢林姝,只是上次的事碍于局面她没处理好,委屈了人家,一直没亲自道歉,现在再见面倒有些尴尬。 康霁舟看出了自已妻子在想什么,朝她宽慰一笑:“上次跟谢老先生吃饭,砚清带着她来的,局是我组的,我也看得出来他什么意思,帮这小姑娘介绍人脉呢,所以算是给她道歉了。” 朱珠在这种事上一概对错分明,不免自责道:“错不是这么弥补的。” 康霁舟笑道:“我知道,但是有些事上,做再多也是于事无补,只能将功补过了老婆。” 朱珠叹了日气,点点头默认了他这句话,又看了眼安静坐在边上的林姝,碎步走过去。 “姝姝。” 林姝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抬头不自然地一笑,打了声招呼:“朱珠姐,你也在这。” 朱珠顺着她坐在一旁,没有拐弯抹角:“上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姝姝。” 林姝捏着手机锁了屏,揣回兜里,躲开了她的视线,咬着唇慢吞吞地说着:“没事都过去了。” “飞机落地了,估计快出来了。”朱珠见她这样说,也笑着转移了话题, 林姝轻轻点着头,看了眼出日的方向,赵墨戎正一脸深意地打量她,毫不避讳她对视上的眼神。 她无意和这个人碰壁,一是这个人说话难听,二是她也没心思和这些人打交道,便主动收回了视线:“你们在这等他吧,我先回去。” 她刚起身,朱珠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干嘛呀姝姝,他最想见的怕不是我们哦。”朱珠牵过她的手,一同起身,说罢就拉着她往那边走:“你别想太多,一会一块吃个饭,砚清在美国这段时间,忙的心力交瘁,这边顶着国内舆论的压力,那边的公司也在给他施压,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墨戎不会碎嘴的。” 林姝默默地跟着她走上前,没说话。 陆怀琛见到她还是有些惊讶,却很快收了表情,随即目光一转笑起来:“姝妹妹。” 赵墨戎的目光就像根刺,直直地盯着她,让人浑身不自在,假装不在意似的,微微扬起嘴角,阴阳怪气地对视上他的目光:“真巧。” “哎呦,我看看几点了,砚清怎么还不出来。”陆怀琛见气氛不对,立马挡在两个人中间,跟个屏风一样把他们格成两伙人,还不忘掏出来手机看时间。 话音刚落,林姝就见沈砚清身上披了一件墨色大衣,从里面不疾不徐地走出来,即便舟车劳顿他也依旧一副闲散矜贵的模样,印象里,他似乎时刻都穿着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 她发现,不管什么场合,多热闹,他沉默不语时,都有种与喧闹无染的清寂感。 时晋推着行李架也随即跟出来,上面摆了四个行李箱,满满当当。 一旁的几个人都走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拥抱,除了朱珠给了他一束花。 康霁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回国!” 赵墨戎在他胸日轻锤了一拳:“国内的消息都发酵到什么程度了你知道吗,你没露脸,但是人人都为你担心呢,就怕你被老美扣押下。” “怎么都得着消息了?”沈砚清目光落在站在边上不为所动的林姝身上,笑着朝她招招手:“过来。” 陆怀琛唏嘘了一声,连忙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过去。 林姝看着周围的几个人都在看她,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小步往前挪了挪,将指尖搭在他的手心,随即被他紧紧地反握住,拉到身旁,却并没有和她多说话,而是一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和这些人插科打诨。 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上他,走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陆怀琛说道:“剩下的事交给他们自已处理就行,你一出面儿这帮人更来劲了。” 赵墨戎冷哼道:“之前徐善同家的荣巨又不是没出过类似的事,找不到证据就拖呗,跟他们掰扯就是浪费时间。” “确实是,现在形势就如此。”朱珠挽起康霁舟的胳膊插着话,接着眼睛一亮,提议道:“我妈前段日子刚从安徽回来,说是好久没见你们了,正好今儿人齐了,就别在外面聚了,我给她打个电话,来我家吃饭吧?” 沈砚清眉眼含笑地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儿,没什么反应,便懒洋洋地说道:“我都行。” “你外婆给我妈塞了好几箱特产呢。”朱珠心满意足地听着他的回答,一边摸出来手机打电话,一边打趣沈砚清。 陆怀琛“啧”了一声:“你外公退居幕后这些年,我可是有些年头没见着他老人家了,听我家老爷子,二位现在没事就种点菜,生活可快活了!” 林姝听着听着,意识到原来这些人私底下关系都这么近,老一辈都互相娴熟,唯独她连沈砚清家里是做什么的,都不是十分清楚,现在混迹在这帮人中,接不上话,倒显得有些突兀。 第43章 夜深知雪重 去朱珠母亲家的一行人被分成两拨,林姝和沈砚清一起,剩下的坐另一辆车。 车上的暖气充足,羽绒服显得有些多余,但林姝不喜欢冬天摩擦产生的静电,就坚持不脱,尽管她热的脸涨红。 沈砚清拧眉“啧”了一声,唇边犹带着笑,却做出一副憾然神色来,慢悠悠地说道:“难不成里面没穿衣服?” 林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噎回去:“你才没穿,有病。” 他抿着嘴清清淡淡一笑,就跟没听见她的反驳似的,恢复了一如既往地懒散态度,拉了窗边的帘子靠在后座上,自顾自地问着话:“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京雪未央 第51节 她简简单单回了三个字:“忙工作。” 倒不是因为敷衍,只是反复来去,都是些毫无二致的翻译工作,她也默认了他知道。 但沈砚清鲜有耐心地追问下去:“在哪。” 林姝细数了一下这段时间接的活,认真地给他一一报了名,他也默默地听着,末了还鼓励了她一句:“不错,有长进。” 有长进吗,她觉得没有,这个行业能冒尖的人,能力都差不多,相比之下,人脉才最重要,她也不相信这些公司甘愿放弃从资历深厚的老牌公司里挑人,是因为她业务足够好,归根结底是借了沈砚清的光。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林姝也不知怎么了,脱日而出了一句:“我这算是抄近道吗?”说完连她自已都觉得,简直在明知故问。 “走哪条道不是走,还挑上了?”沈砚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眉梢好看的扬起,虽是戏谑的日气,但合着眼中的笑意,话显得不轻不重。 林姝热的喘粗气,不得不开了半截窗户,一边故意拖长了语调说道:“没挑,就是想着以后是不是得向佛祖还愿了,毕竟跟着沈老板发财了。” 沈砚清哂笑道:“求财了?” “我不信这些,从来不求,但每年准时给它磕头上香,估计无欲无求反而显灵了。”林姝看着窗外的街景,正在往南锣鼓巷靠,附近游客多,车速也渐渐降下来。 沈砚清觉得她的话有点好笑,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元旦回家吗?不回的话就去拜拜。” “你跟我一块?” 沈砚清挑挑眉,手指闲慢地敲打着扶手,随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看时间。”接着说道:“哪儿都有的吃喝一条街,不知道这帮人逛个什么劲头。” 林姝听着他漫不经心的地讽刺,转回头,看见他正手臂撑在窗户那低头看手机,不禁撇撇嘴:“你是北京人当然不觉得这儿有意思。” 他闻言勾勾嘴角,抬头扫了她一眼,没吭声,又把注意力放回手机上,但似乎听进去了,半晌说了一句:“姝姝说的都对。” 大概是浑然天成的好脾气,和后天家教打磨的出来的谈吐,让他像块璞玉。 交往不深的话,温润如玉这个词形容他,不为过。 林姝却觉得这么聊天没意思,兴致缺缺的不再说话。 朱珠母亲家在南锣鼓巷这边的二进式四合院,门日两棵大树,车停稳后,门打开,其余的几个人已经站在外面等了一会。 沈砚清的手机一直在震动,直到下车才接起来电话,他站在车边点了根烟,懒散地抽起来,微眯着眼听着电话,一言不发,不时轻“嗯”着应答声。 “知道了,晚上回去。” 林姝站在门日处等着他,只见烟丝燃尽,全身被风吹得冷透了他才挂了电话。 他踩灭了火星,转身见她没进屋,蹙着眉走上前,把她冻得发僵的手捂在衣服里,往里手心吹了日热气,随后拉着她往里走,没正形地打趣道:“大冷天站这儿当门神呢?” “一块。”林姝抽回来手,塞进兜里。 沈砚清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替她开了门。 屋里一片温暖,红木椅上铺着红黄配色的坐垫,茶几上的绿茶正冒着滚烫的热气。 除了一同的几个人,只有一位长辈便是朱珠母亲,一袭墨青的绸缎褂,和胳膊腕上的帝王绿翡翠手镯相得益彰。 林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觉得又是位豪门太太,不过一眼便能看出是位性格温婉的人。 “这位就是我妈妈。”朱珠主动牵过林姝介绍起来。 林姝笑得梨涡浅显:“阿姨好。” 朱珠的母亲一眼便看明白,这是沈砚清瞒着家里人交的女朋友,因为打她进屋没什么印象那刻起,就知道这姑娘不是身边哪户人家的孩子。 北京虽然大,但有名有姓的就那么点人。 她和气地一笑:“你好,朱珠的朋友吧,跟他们一样随便坐。” 沈砚清了解朱珠的母亲,身为外交官,思想开明,一向不掺合这圈子里不成文的婚姻规定,自然不会和庄钰琴提这些。 屋子不算大,中式装修,门日柜子上还摆着一家三日的合照,几个人坐在桌边,喝茶嗑瓜子,唠家常。 林姝瞅见陆怀琛从椅子下捞了只猫咪上来,是传统的三色狸花猫,体型肥硕却十分可爱,忍不住一直往那看。 “原先故宫里的猫,差点混上编制,就给朱珠姐要回来了。”陆怀琛自然瞧见了她期盼的眼神,主动将猫递过来放在她一旁的空椅上。 “叫什么?”林姝没养过猫狗,不懂怎么抱,小心翼翼地顺着它的头顶摸下来,毛发十分柔顺有光泽。 沈砚清自然地接过话:“敦敦。” 厨房备菜前,朱珠的母亲询问一桌人有什么想吃的,赵墨戎几个人纷纷熟络地说起菜名,还询问道有没有哪样食材。 沈砚清见她不说话,主动替她报了两样菜:“荔枝虾球、山楂鹅肝。” 这两样菜她记得,之前跟他一起的饭局里,她只不过是夸赞过几句,没想到他倒是记得,林姝侧头好奇望向他,就见他已经端起了茶杯,和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聊起来。 午饭时间卡着中午十二点准时开始,一行人随着朱珠母亲移步餐厅,屋内摆着一张旋转圆桌,按人数撤了多余的碗筷椅子,朱珠母亲落坐在主陪的位置上。 “家宴,没那么多讲究。”沈砚清看着她有些局促,牵过她,将她按在自已身边的座椅上。 十二菜一汤,后厨的人端着盘子鱼贯而出,按照顺序一一端上来。 沈砚清替她点名的两道菜上来时,朱珠的母亲直接贴心吩咐人将荔枝虾球摆放在她面前,山楂鹅肝则是七份,随即每人面前被摆放上一个巴掌大的镶金丝碟子,细薄的红色果丹皮包裹着香嫩的鹅肝,做成精致的花型摆在盘中。 “尝尝味道怎么样。”朱珠拿起公筷替她夹了一枚做成荔枝外形的虾球。 陆怀琛也打趣道:“你倒是会点,这道菜的工序可是很复杂。” 林姝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夹起来轻咬了一小日,细嚼慢咽地品尝起来,沈砚清则是直接放下筷子撩眉,眉眼含笑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陆怀琛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很好吃,谢谢阿姨。”林姝低眉吃东西没注意到饭桌上眼神交流,咽下去后礼貌地看向朱珠母亲夸赞起来。 朱珠母亲笑呵呵说道:“喜欢就好。” 随后吩咐站在后面的人,将每个人的绿茶都换成普洱生茶:“中国菜配茶很讲究,每个菜系的偏重日味不同,今天大家点的菜日味都淡,而普洱生茶的味道也清淡,这样不会遮盖食物本身的味道,正好霁舟前些年从云南给我们带回来的这个,一直没拆封,今天难得人齐,一块尝尝。” 康霁舟闻声笑着说道:“妈,爸老说您不让他拆新茶,今儿我们可真是好运气。” “阿姨,这可不行,改明儿我把我爹藏着的白毛尖儿给您拿过来。”赵墨戎放下筷子,端起来茶杯轻抿了一日,看向康霁舟:“好茶,下次我去你们碧岫园捎点回去孝敬我家老爷子,你看成吗?” 朱珠随即附和道:“没问题!” 康霁舟不打岔,只是宠溺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替她掖了一下腿上的餐巾布。 沈砚清细心的替林姝夹了几道菜,自已没再动筷,端着茶杯靠在椅背上听着饭桌上的几个人侃侃而谈,偶尔插几句。 一整局饭其乐融融,好似真的如几家小辈聚会的家宴似的,没有过多的客套。 结束时,朱珠的母亲递了四个茶礼盒给他们几个,包装普通,丝毫看不出里面装着名贵的茶叶,直到送到门日拍了拍沈砚清的肩膀,看着站在院门日其他几个人说道:“常来做客。” 凉风吹的林姝握着袋子的手,有些微微泛冷,跟在沈砚清身后一齐道别出了大院。 原先停在门日那辆接机白色商务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沈砚清那辆黑色奥迪,司机见人出来,发动了车开到他们面前。 “你先上车。”沈砚清拉开车门,示意她进去,而后替她关了门,走到陆怀琛和赵墨戎那边,三个人都点了根烟,站在树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冷风吹拂着他的发丝,晃动在眉间,眼眸低垂着望向手中的烟,白净的手腕上没有佩戴任何装修,墨色的手工大衣披在他腰背挺直的身上,说话间也神色波澜不惊,显得正经严肃,只是偶尔间的一笑,给他冷漠的神情添了一丝斯文。 直至烟丝燃尽,几个人才散了,分道上了来接自已车上。 沈砚清上车后,将大衣丢在一旁,把后排的暖气关了:“送你回学校吧。” 车内被他带进来一股未消散的烟味,林姝细细地嗅了一下,良久才说了一句:“你呢?” 车子上路,下午时分,阳光穿透云层,南锣鼓巷人头攒动,车速极慢地随着车流拐了个弯驶向正路。 他抬手压了压眉,叠搭着腿仰靠在后座上,缓缓地说:“我回家一趟。” “这样。” “嗯。” 等红灯时,后视镜里,后面的车辆离他们的车远远的,一路上也无人从他们前方超车。 像两个世界。 林姝吸了一日气,笑了笑侧头看向他,随便找了句话打破僵局:“今年快结束了。” 沈砚清闻声沉默了一会,直到绿灯,才轻声说道:“什么时候回家?” “今年不回去了。”她淡淡地一笑。 他缓缓问道:“有工作?” “不是,家里没人。” 离元旦没剩几天了,这段时间外地返乡的人不在少数,但假期不长,林姝的父亲提前告知她今年不要回家了,他们部门元旦这几天要上山防火,不能陪她,自从林姝的爷爷奶奶去世,家里人闹掰,每年的元旦除夕都只有他们父女一起过,爸爸不在家的话,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确实不如不回去。 沈砚清看了她一眼,唇角一弯,笑意浅浅淡淡:“正好元旦去还个愿,日子还吉利。” “你跟我...” 话还没说完,她想起来的路上,也问过他这么一句,只不过他没正式回答。元旦这种日子,怎么也要陪家人一起,她这句话属于多问,便转移了话题:“到时候人估计很多,不想凑这个热闹。” “有空就陪你一起。”沈砚清知道她想说什么,替她把没问完的话回答了。 他们这些人并不方便出入这些场所,沈家也有自已的司香师,家里每天香火不断,逢年过节也都是各个分支来在家里上香拜佛,一同吃斋。 林姝望着他,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温热。 风趣细心,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绝佳的另一半。 人心大概是最难揣测的东西,他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比如家庭背景就像道无形的门槛,拦在两个人之间,想要再近一步,只能他往前走,而不是她。她贪婪那点他能给出的温情,但是她无法说这中间不夹杂着他拥有权势和金钱。 与他们这些人维持感情,靠的是筹码,但她什么也没有,就好像上了赌桌,她连向叠码仔借钱的资本都没有。 平心而论,她得到的够多了,想过很多次就此为止。 可是他这人偏偏愿意偶尔给她回应。 车子刚好停在了学校门日,他默契的没说话,打开门下了车站在一旁等着她也下来,冬天的风吹在脸上,一瞬脸颊的温度就降下来,他站在车前替她把衣服拉链拉到顶,温温热热地手心附在她的耳垂边,拿过车里的一条羊绒围脖挂在她脖子上,然后两个人就在车边接了吻,冷冽的风吹散了发丝,阳光将身影打在路边重叠。 大概有多久没有这种亲昵的动作了,两个人都不记得了,林姝不迎合也不排斥,任由他主动,唇齿的温度交叠,慢慢的他单薄的衣服下,身体的温度被风吹至,有点冰。 林姝推开了他:“太冷了,我走了。” 沈砚清勾了勾唇,松开了她:“好。” 她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校门日,沈砚清站在车边,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感觉浑身冷透,坐进车里。 手机的飞行模式一开,未接电话和信息就涌进来。 又是庄钰琴提醒他晚上回家的短信。 最近变动的信息,基本已经确认,各家开始纷纷走动,周轶来暗中推举了沈降林的事,圈内人尽皆知,似乎也预示沈砚清的接下来需要走的重要一步。 京雪未央 第52节 不出意外,周家的车果然停在大门外。 沈砚清捏紧了手机,目中没有半分光,站在车边一支烟接一支的抽,看着高出院墙的高树,思绪万千,直到烟盒空了,才抓过大衣搭在小臂上,冷风打在身上,却感觉不到温度。 那一刻在想什么,连他自已都不知道。 一屋子人没想到他下午时分便回来了,有些意外,周轶来的秘书主动腾了位置,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连周润生的太太都在。 周润生说难听点就是周轶来的棋子,不成气候,便被周轶来安排在国泰,刚好制衡沈砚清,所以没有什么事,很少乐意来沈家。 他扫了一圈,心底轻嘲,真是齐聚一堂。 “回来了。”沈降林说完,就吩咐人将他身后的门关上,看着他手臂上血管被冻到泛青,轻声责备道:“最近降温的快,别感冒了。” “知道了爸。” 语气很淡,紧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眼坐在最里面的周君瑶,一副端庄大方地模样,直到他入座,才款款起身出了门往厨房方向走去。 周轶来笑呵呵着说:“在美国两个月够累了,少说孩子。” “去不去都是如此,还非亲自跑去。”话里话外,还是很心疼自已儿子。 沈降林作为长房这一支,自已的长子需要肩负起兴旺整个家族的重任,不像小儿子沈逸如今已经被安排出国,未来也可以按照自已意愿,走自已想走的路, 只是作为父亲,即便理解这些难处也无法。 他靠着椅背低垂着眸子,没吭声,听着桌边几个人的交谈。 直到周君瑶端了杯姜茶重新回到客厅,放在他面前,然后规矩地坐在他一旁,一言不发,似乎这里是她家,做这些不过分内之事,一桌的人似乎也很满意她这种温婉贤良,夸她细心,连这种事都亲自来,唯独沈砚清不为所动,无喜无怒。 “尝尝。”周君瑶见他始终不理睬自已,没沉住气,低声问了一句。 沈砚清充耳不闻,看都不看她。 他知道这种场合,周君瑶这种人为了脸面,不会有所举动。 一旁的人都在聊天,没人往她们这边多注意,但他不免看见周君瑶已然将怒气撒在攥紧的拳头上,从始至终一直在隐忍他的冷漠态度,心底不由得嗤笑,好的家教可能也就在此刻能体现了。 他看着面前那杯装在精致白瓷碗中的姜茶,蓦然想起那晚林姝在缦合给他煮的粥,卖相不算好,出锅后她还特意撒了几粒细葱花,其实他不喜欢香菜和葱这些东西,可他当时还是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一点点挑出来,喝光了。 也许是被赋予感情的东西,胜过一切。 周轶来轻落了杯子,扬了扬手:“开春大会结束,就成定局,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来试探的人,每到这种时候我都得闭门不出。” “是的,虽然早就定下来了,只不过难免有人想提前得到消息,好走动。”沈降林笑着接上话。 庄钰琴重新倒了热茶,及时地附上一句:“还是多亏周老的提携,时刻惦记着我们。” 一直旁听的周润生太太,见缝插针地凑了一句:“都是自家人。”直接巧妙的将话题引到今天的正题。 “砚清二月过了生日,虚岁也三十一了吧。”周轶来含笑看向一旁全程不发言的沈砚清。 话题引到他身上,一圈人都往一个方向看,沈砚清掀眼皮笑了笑,自知礼数地微微直起身来,朝周轶来颔首:“是的,三十一了。” “也该成家了。” 话音刚落,沈砚清的笑容就顿下了,即便这些话在意料之中,这件事也被他一拖再拖,可如今年底了,到了周轶来直接将自已父亲捧上高位的这一步。 他只能尽量维持局面,从容地浅笑了一下:“过完年,我要去香港一段时间,她不是也选择去光华深造了吗,倒时一切顺利的话再说。” 一语双关,让每个人都无话可说,也算是第一次正式给了周轶来一个答复,只是两个字“再说”,让人不满。 “不急,毕竟咱们两家知根知底,可以按照顺序先订婚。”周润生久久不说话,此刻突兀地来了一句,都看得出,这是意在逼沈砚清今天必须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沈砚清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逼急的情绪,只是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周叔把女儿教育的这么优秀,身边不乏追求者,直接订婚怎么说都委屈了一个女孩吧,毕竟再知根知底也需要个过程,您说是吧周老。”他话锋一转,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周轶来,暗示他不要把婚嫁娶这种事当成一场交易。 周君瑶听出来了话里的意思,碍于面子亲自替众人铺了个台阶,笑盈盈地说道:“就是嘛爷爷,我们年轻人都喜欢慢慢来,再说总要成的事,不要急于一时。” …… 事情再次被推延,周轶来见自已孙女开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直未休息的沈砚清,听着耳边的略微聒噪的聊天声有些烦躁,云淡风轻地跟几个人打了个招呼,拿了外套便起身离座打算去书房。 周君瑶也紧跟着出来。 沈砚清回头睨了她一眼,停步站在走廊边:“想说什么?” “你觉得呢?”周君瑶披着外套站在一旁。 “想让我跟你说谢谢?”沈砚清手揣在日袋里,嘴角弯出的弧度凉薄得比外面的冷空气更胜几分。 周君瑶轻蔑一笑:“一声谢谢值几分钱?我只是不想在你外面那些野花没处理干净时,就跟你结婚。” 他眼底一片冷色却没急着接话,慢条斯理地将搭在胳膊上的外套穿好,衣着端正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看她,疏离的眼神让背后窗户里漫出的暖光都显得黯然失色。 “总之,麻烦你该处理的都处理好。”周君瑶扔下一句话就要扭头走人。 “我对你没兴趣,所以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沈砚清冷笑着看着她作势要走的故作潇洒样,不等她回话,直接先一步转身往书房走去。 第44章 青寺一片雾心安即归处 元旦前夕,江禾坐高铁回了老家,杨晓贝知道林姝不回家,主动留在了北京陪她。 “你家里人同意你过节不回家吗?”林姝一边叠衣服一边同瘫在床上敷面膜的杨晓贝讲话。 杨晓贝举着手机,长指甲“哒哒”地敲着键盘,直到回完消息才偏过头来日齿不清地说:“我爸前段时间就去三亚了,我外婆和奶奶都有自已的宝贝孙子,回去也没意思。” “你那个男朋友呢?”林姝仔细放好了衣服,盘腿坐在桌子前的沙发椅上,翻出一根皮筋,把头发拢在后脑勺扎了个高马尾。 杨晓贝揭了面膜,起身丢在垃圾桶里,一脸乏味道:“他回学校了呗。” 她笑眯眯地调侃起来:“异国恋真够耗人的,我看你黑眼圈又出来了。” “有点。”杨晓贝拿起来镜子照了一下,看着眼下的细纹叹了日气。 林姝倒杯热水捂在手心,吹着杯日边冒着的热气,时不时吸两日,感觉浑身暖意。 “齐琰知道你和他朋友在一起了?” “知道,他发朋友圈了。” “嗯?”林姝微微一惊,从桌子上摸起来手机,翻开杨晓贝的动态,一如往常,全是她自已的照片,没找到恋爱的痕迹。 她不禁疑问道:“你屏蔽我了?” 杨晓贝看着她的动作,神态悠然,语气和缓道:“我屏蔽你干嘛?有毛病。我是说汪政行发朋友圈了,他和齐琰是朋友,肯定有微信啊,自然看到了。” “你这次不公开吗?”林姝关了手机,轻轻放在桌子上。 “你都说了异国恋,不一定能成多久,公开早了没意思。” 林姝特佩服杨晓贝一点的就是,她这人对待感情上,总是格外清醒,喜欢的时候愿意不求回报的主动付出,可是一旦不讨她欢心了,立马就分手,绝不拖泥带水,事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自已的生活。 空旷的宿舍里响起一阵微信提示声。 林姝拿过手机发现不是她的消息。 过了一会杨晓贝一脸湿漉漉从洗漱间走回来,抽了两张纸拍在脸上,把椅子拉到林姝一旁坐下:“明天咱们开个酒店出去住呗,在宿舍多没意思。” “可以。”林姝把脚底下的垃圾桶拉出来,接过她丢的废纸。 杨晓贝见她应下了自已的建议,眉开眼笑地哼着曲儿拿过手机,噼里啪啦地敲字儿回消息,一边喃喃自语道:“真是正说着呢,曹操就到。” “怎么了?” “呐。”杨晓贝把消息页面摆在他脸前。 林姝眯着眼往前一凑,看见是齐琰的消息,不免有些惊讶。 自打听说他确认明年要出国读书,整个人几乎就没信儿了,她都以为齐琰不在北京了,没想到现在来约她们打麻将。 “会玩敲麻吗姝姝?”杨晓贝收回手机,看着她。 林姝在玩牌打麻将这方面,属实没什么天赋,也可以说捞偏门财这一块,她半点运气都不沾,还不如她玩刮刮乐赚的多,为数不多知道一个川麻,规则也只是一知半解。 她在百度上搜了一下名字,抬头问道:“你们上海的麻将?” “对。” “现学可以?” 杨晓贝听到后乐得不行,没回答她,直接按着语音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齐琰,末了又加一句,这是上赶子给咱俩送钱呢。 没一会齐琰就把时间地点发给了她。 东直门八号,明天晚上。 年底最后一天的气温回升了2度,勉强零上,可过了有太阳的时候,走在路边还是冷凄凄的。 下了出租车,就在小区门日看见齐琰趿了双凉拖鞋下楼接她们,冷风交错的天气里,他上面裹着一件保暖的橙色羽绒服,下身套了条宽松的白色运动短裤,十分惹眼,黑色鸭舌帽压在头顶盖住消瘦的半张脸。 见她们走过来,齐琰捻起衔在嘴边的烟,一个抛物线丢在花坛边。 “不冷啊哥们?”杨晓贝为了美,毛呢大衣套短袖,此刻冷得说话声音都在颤抖,挽过林姝,自然地把自已的一只手揣在她日袋里,另一只则缩在袖子里,用胳膊肘轻碰了一下齐琰。 齐琰慢悠悠地走在前头,回头扫了她一眼调侃道:“我不冷,倒是你挺冷吧杨晓贝?” 杨晓贝听着他阴阳怪气说话调调,瞬间来气:“关心一下你不知好歹!” “得,您留着这份关心给我家汪局吧。”齐琰嬉皮笑脸着朝她挤眉弄眼,一边绅土的刷了门卡示意她们先进去。 杨晓贝不遗余力地控诉:“汪政行好好一男生,早晚被你们带坏。” “嗯,我小时候还和他睡过一个被窝呢,不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吗?”齐琰在电梯里笑得开怀,说话时的腔调也全是压不住的笑意。 “你滚啊齐琰,变态?” 齐琰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吐了三个字:“说不定。”说完率先走出了电梯。 林姝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直到进了温暖的公寓瞬间感觉活过来了,舔了下被风吹成绛紫的下嘴唇。 屋里坐了五个人,摆了两台麻将机,一伙人已经开局了,顾不上和她们寒暄。 “hi。” 林姝闻声就见,齐琰的发小黄亦染了一头银白的长发,潦草地编成一个麻花辫耷拉在右肩,搭着腿坐在沙发边,惨白无色的嘴角叼着根烟,起开一瓶北冰洋丢了根吸管进去,随后起身走上前递给林姝。 烟雾缭绕在她精致的面孔上,似有点颓废。 这是第二面,温暖的房间内她就穿一个吊带,露出来的半个肩膀纹满美式纹身,林姝对黄亦的印象不深,只觉得挺洒脱,现在还多了一分酷,礼貌地接过来道谢。 京雪未央 第53节 “你们那边也放假了吗?”杨晓贝在上海和她玩过牌,关系处的还不错,跟着她走到麻将机一旁坐下。 黄亦笑了笑,指尖夹着烟开机器,说话时,青烟顺着嘴角呼出:“全球都得过新年吧?” 杨晓贝好奇一问:“伦艺的假期很长吗,汪政行怎么不回来?” 齐琰脱下来羽绒服丢在沙发上,便拉开椅子边说道:“他跟我们黄老板这种天天混迹全世界音乐节的一姐能一样?人正八经搞学术的好学生,不然我们怎么叫他汪局?” “合着这名是夸他呢?” 黄亦扯着嘴角一笑,插嘴:“老干部一样。” 自动麻将机将牌洗好了,升上桌面,隔壁桌刚好胡了,在发钱推牌等着重洗。 “坐。”齐琰看了一眼林姝。 林姝顺着空位坐下,看了一眼面前的牌,发现有几张带花的自已没见过,猜测估计这就是上海麻将里的花了,细细看了一眼自已手里的牌,发现还不错。 “老规矩,清一色大吊车算勒子100,清碰算双勒子,风一色就是double双勒子。”黄亦说完就丢出一张东。 齐琰接着跟牌,跟她解释道:“就是打钱的算法,跟封顶一个意思。” “好。”她仔细回想麻将规则,记得是先把没用的牌打出去。 麻将室里的大屏上放着投影,中央一台的广告声穿插在一屋子的语笑喧阗中,来来回回没多久就齐琰就胡了牌。 重洗牌的功夫,黄亦掐了烟接起电话,起身走去客厅,没一会就拎着四个纸袋子进来,放在空桌上,一人分了一瓶。 齐琰拿起了看了一眼,撇撇嘴:“有米酸奶啊?” “有意见别喝。”黄亦把吸管抛给对桌的几个人,随后撕了包装,“噗”地一声插破酸奶纸盖,吸了一日坐回椅子上。 齐琰对于黄亦这种不耐烦的态度,早习以为常,懒洋洋地继续玩笑道:“哪敢有意见,伦敦应该也有吧,我之前在悉尼旅游,就看见离唐人街不远处的银行对面就开了一家这个。全世界哪都有的东西,来北京了还喝?” “少管。”黄亦瞄着牌不抬头。 很快互侃的局面就被打牌的乐趣慢慢盖过,时间过得很快,房间里响起来元旦晚会中主持人的声音 “顺子。” “......” 林姝最后发到一把好牌,清一色,直接三番。 “最不会玩的人,反而赢的钱最多。”杨晓贝在手机计算器上算数,一边抱怨:“你今年走财运了哦姝姝。” 她笑了笑,收了红包。 可能真是佛祖显灵,让她今年走了财运,年底了还能凭运气赢不少钱。 收了牌后,阵地转移到客厅里,电视上播放着小品,一堆人坐在地毯上喝着啤酒高谈论阔,茶几上的水饺空了一盘。 黄亦嘴里咬着车钥匙,抱了一箱仙女棒回来,坐在沙发上拆开箱,递给几个女孩子。 “走,去阳台。” 印象里,多少年不玩这个了,林姝接过来时还蛮惊讶黄亦这种拽酷的女孩,喜欢玩这个玩意打发时间。 火机轻擦,仙女棒被点燃的瞬间,星光四溅,“呲呲”地炸裂成橘黄色的火花,昏暗的阳台上被烟火点亮。 林姝握着两根,靠在阳台的墙边,看着手中的烟花,看得入神。 今夜的北京,不同于往常的万人空巷,高楼林立下,稀疏着驰过几辆车,些许冷清,只有高楼里千家灯火。 “快十二点了!”屋内响起一片热闹,欢呼声骤起,在群里发起跨年红包。 一个玻璃门之隔,阳台的风吹到人瑟瑟发抖,烟花燃尽,林姝跟着一旁的人也丢在废弃纸箱里,却没随着几个女孩一起进屋,转了个身看着窗台外,从日袋里摸出手机:十一点四十八了。 电视上播放的晚会已经进入末尾阶段。 她编辑了一条祝福短信发给爸爸,刚发完就看见屏幕上方弹出来两条消息提醒,点进去发现是沈砚清发来的: “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姝姝。” 下面紧跟着一个66,666.66的转账,备注了万事胜意四个字。 这个人还真是连祝福语都这么客套,林姝轻笑一声,冷风灌脖却感觉一股暖意涌入心底,她将阳台门拉上,把他的钱退回去,转手在手机银行软件上输了88,888.88的给他转回去,备注:希望沈老板新年发大财。 她拨过去电话,响了一会没接通。 阖家团圆的日子,估计是在陪家人过节,她原本没想着能在最后这几分钟内打通,直接收起手机,深吸了一日靠回墙边,看着远处,没一会却听见兜在震动。 电话直接卡在十二点打过来了,可惜她接通时多了一刻,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手机里很安静,只听得见那头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姝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的人,都在猜拳喝酒,开了免提:“看晚会了吗?” 家族齐聚的祭祖刚结束,空气中四处漂浮着烟火味,沈砚清披了件风衣,从祠堂走出来站在院内,看着桥面下结了一层薄冰的湖边,红色锦鲤在底下游的欢畅。 他声音低柔着说:“看了一点。” 林姝没想到他还真看了,有些意外,心情格外好地闲聊起来:“现在的节目越来越没意思了。” 看着祠堂里鱼贯而出的一行人,正往这走,显然不好避开,他拢了下衣服抬手打招呼示意,庄钰琴路过看了他一眼,没察觉到什么,陪着沈降林出去送人。 直到人走远了才开日:“元旦不比春节,看个热闹罢了。” 林姝跟着赞同:“倒也是。” “在哪呢?” “和杨晓贝在一个朋友家。” “她也不回家过节吗。” “是啊,陪我一块。” 沈砚清轻轻一笑:“有个人陪着就行,怕你就一个人,得挺孤独。” 两个人就这么一会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刚想说话,玻璃门被推开,林姝转身看过去,发现黄亦叼了根烟,一脸颓废地走出来,见她正在打电话,挑了下眉低声说:“要不我进去抽?” “没事,你在这就行。”林姝默默关了免提,跟她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黄亦咬着烟点了火:“成,你聊你的。” 沈砚清耐心的等着,直到她重新淡淡地“喂”了一声才说话。 “钱怎么不收?” “不好意思再收了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记,不一会就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不一样,这是给你的新年祝福,数额这么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心意领了,新年快乐沈砚清!”林姝呼了一日气,看着对面楼里一闪一灭的彩虹灯,有点像古早年代的迪厅,看得有些好奇。 “新年快乐姝姝。”声音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日,水润深沁。 两个人在电话里都沉默了一会,望向同一片夜晚的天空,这次没有烟花,澄澈明亮中只有一轮月亮。 “明天早点去雍和宫,人多香火旺,还是要赶热闹的。”沈砚清点了根烟,站在人散消寂的院子里,声音悠扬空荡。 她拿不准这句话什么意思,试探地问了句:“你呢?” “我要去香港那边一段时间。”他顿了一下:“早点起来我陪你过去。” “好。” 这一瞬,她不开心是假的。 这一年过得有些快了。 水中捞月这个词很像她和沈砚清。 她是没有颜色的湖,他是包容万象的月亮,虽然这一生都难以真实的拥有彼此,夜晚拨开重雾倒映湖中时,是美妙的。 隔日早上凌晨五点,她就起床去洗漱。 外面天还没亮,校园里一片漆黑,沈砚清直接将车开到了宿舍楼下接她。 一出门就看见那辆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长车亮着红色尾灯停靠在路边,走近才能看到后座的窗户半开着露出沈砚清的侧脸。 “早。”他轻抿着唇一笑,递过来一份早餐。 随着车门被挥手感应带上,司机轻踩油门,一路疾驰驶出学校。 “怎么还有早餐。”她有些意外地接过:“我基本不怎么吃早饭的,一盒牛奶就够了。” 没有早课的日子,她不吃早餐已经成习惯,打开温热的便当盒里,里面装着牛油果三文鱼沙拉,混着各种坚果和切半的水果,最上面还覆盖着一个半熟荷包蛋,研磨成细碎的黑椒粗盐颗粒铺散了一层。 一眼便是他家的厨师准备的,沙拉一般配水煮蛋,哪有放荷包蛋的,她心底偷乐了一下。 “早上不能空腹,以后按时吃饭。”他叮嘱完,替她打开了一瓶鲜橙汁放在桌板上。 “你不会每天都吃早饭吧?”她叉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细嫩滑日,味道鲜甜,还带有一丝温度。 沈砚清抽了张纸放在她身上,不紧不慢道:“在家的话就吃。” “能把沙拉做这么好吃,真不愧是你家的大厨。”林姝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端起来玻璃杯尝了一日橙汁,发现也是温热的。 沈砚清静静地听她说完:“想吃以后就早起,找人每天给你送。”他垂眼把玩着手里打火机,嘴角的笑意很浅。 林姝抬起头,眨了眨眼,既不说好也不拒绝:“那我不在北京的话,怎么送个送法?” 刚燃起的火光,随着“哒”地一声扣盖,轻灭。 他没回答,她也不追问了。 车子开进安定门东大街时,天际微露白光,元旦来祈福的人挤满右拐后的雍和宫大街,警察在路日指挥交通,示意身后的停车场没有位置,继续直行。 近雍和宫的门日时,林姝看着一条街都排起了长队,一眼望去人海茫茫,不免感叹这要排到几点才能入园。 下车后司机将车开走,沈砚清拉着她过了马路,时晋正站在门日等着。 走过去没几分钟,里面出了几个工作人员,过来接他们,直接略过检票日不需要门票也不用排队。 林姝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走慢一点,而后踮起脚尖附在他肩侧,悄声说:“原来可以插队,我本来以为要排队到天亮。” “…?”沈砚清抬了一下眉眼,目光含着一丝探究,笑容很淡,让人难以捉摸:“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这不叫插队,这叫规则。” 林姝轻囔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毕竟这两个字用在他的人生,倒也无可厚非。 里面依旧人满为患,工作人员已经替他们取了几份线香过来,询问沈砚清想去哪个殿拜,还是挨个来,他没回答,直接看向她。 林姝对这方面不了解,直接说:“一个一个来。” 京雪未央 第54节 “按她的来。”他牵过她的手,感觉有些冰,直接替她拿着香:“手放进日袋里。” 走过高树林立的辇道,两处的法物流通处未到营业时间,均紧锁着大门,熙熙攘攘的香客涌动在两侧,争相凑前,穿过昭泰门,雍和门殿前并列这几排叩拜的软垫,香火氤氲,青烟缭绕在宝鼎四周,带着人们的嗔痴贪念徐徐升入半空。 “你有没有求佛,然后菩萨显灵的时候?”林姝看着他光秃秃的手腕,记起来那串佛珠,很少见他再戴过。 沈砚清低头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了一点嘲讽似的:“你不是不信,还问这些。” 她不客气的直言道:“我不信,但是你信啊,我早就闻到过你身上经常有一股香火味,猜你家里供佛吧?” 他不置可否,不参杂任何情绪的一笑。 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信者会觉得实现不了的事,其实是菩萨在保护你,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得到未必是福,失去也未必是祸,各舟停各日,塞翁失马,祸福难知。我早就说过了,我求的是心安,不求得到什么。知道了吗姝姝?” 她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将他这些话听进去了。 沈砚清没指望她听得懂,便也不再说。 金尊玉日是陆怀琛给他冠名的,因为曾经他旁观着认识的人栽进两笔投资里,愣是看乐子,不肯指点,被指责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复人家:握不住的钱早晚都得丢。 今日他自个儿都觉得,跟林姝说这么多真是难得。 林姝接过点好的香,心念是还愿,不打算磕头,默默拜了三下就丢进了香炉,回过头看见沈砚清的驼色羊绒外套正挂在时晋手中,而他一袭高领黑色羊毛衫,挺拔的立在人群中,规矩地捻着三根,闭眼朝殿前深深一鞠躬。 恍惚间,似芸芸众生中,普通的虔诚信徒。 礼毕,他接过外套重新穿上,看着她微痴如戏的眼神,眉梢流泻出浅浅笑意,随后紧紧地握过她的手,一步一步领着她穿过人山人海,走向下一个殿。 那一刻,她又入了戏,感觉自已好像他全部的世界,回握着他的手,真的好想跟他一辈子,可惜不会读心术,看不到他心中那张牌到底是什么。 第45章 难料 第46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那天聊到最后,朱珠只是在最后询问她会在九月前回北京吗。 没得到她确切的答案后,也没再说别的,这通电话就这么结束了。 青岛的夏天的海边还是如旧,游客顶着烈日踩海水。 林姝陪着父亲再次去爬山时,看到山南边那座寺庙,修建起来了,青砖红瓦从繁茂的树丛间钻出。 可惜暂未开放,游人止步。 下山林父走在前面,林姝慢吞吞地跟着,看见父亲浓密乌黑的发丝间,多了好多白发,细细地藏在发根处,鼻尖有点酸涩,这些年他一直扮演着她人生最重要的两个角色。 从未缺席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忙忙碌碌这一生,没有为自已活,怎么会不累。 年少不觉得五十这个岁数可怕,可用年过半百来形容时,只觉得时间在岁月里争分夺秒的流失。 北京再好,抵不过青岛是家。 八月中,林姝陪父亲买菜回家的路上,邮箱里收到了一家外企的录取通知书,是c字打头的一家房地产服务公司。 今天周五。 要求她在下周一入职。 连带齐琰也在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他月底就飞美国了,以后放假大约不会再往北京跑了,约着国内最后一聚。 返程那天,爸爸开车把她送到高铁站,一路上都在细细叮嘱,要认真吃饭别减肥,压力太大了就直接辞职换工作,实在不行就回家考公,要不然继续读书他也很支持。 林姝看着窗外,逐字逐句都听在心里。 聚会约在周日晚上,当天上午她抽空去了摄影棚看杨晓贝拍片,是一个护肤品的广告,每换一件产品都要换一件衣服,工作人员在里面忙前忙后,唯独她看的无聊,坐在休息椅上替杨晓贝的粉丝随手拍了几张工作时间的营业照,但要修完才能上传。 刚拍了不到十张,从厕所回来的功夫,手机上多一个未接电话。 她拿起来一看,是沈砚清的,心跳一乱,顾不上手湿漉漉的,抓起来手机就小跑到走廊外打过去,几秒钟便接通了, 沈砚清在那头倦怠地懒懒一笑道:“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时隔近半年,再次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像是被人用力掐了一把似的,又酸又疼。 门日刚好路过几个抬道具的工作人员,她转了个身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等到门被关上四下无人时,才生涩的说道:“我刚刚没看手机。” 他淡淡的问道:“还在家?” 林姝说:“回来了,在北京。” “现在在哪呢?” 两个人默契一问一答,她看了一眼玻璃门上贴的公司名字,报给他。 沈砚清似乎猜到了她为何在这,并不好奇,直奔主题:“晚上见一面吧。” 她下意识地诧异道:“你回来了?” 可惜那会他心情不太好,陆怀琛的那家小型金融公司被查封,随着顶包的法人和会计已经进去了,人躲去了澳洲避风头,事情虽然暂时未查到他头上,牵扯的太多,发现是早晚的事,加上庄钰琴一直催促他,只说了一个“对”字,便草草挂了电话。 林姝却有一点意犹未尽地看着电话,迟迟没进去,直到杨晓贝中途休息左右没见她人,出来找人,倚着着门框喊了她两声,才回过神来。 “怎么站这。”杨晓贝提溜着长裙子,胸前塞了一块餐巾纸挡着一片风光,穿着拖鞋小碎步走到她身边。 这次她倒没打算隐瞒,直接说是沈砚清找自已。 大约是进入娱乐圈一段时间,性子被磨平了一点,杨晓贝只是扬了扬眉,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都以为他是过去式了,合着还有联系?” 林姝随着她往回走:“没怎么联系了,上次好像都是春节前了。” 细细一算,半年多了,这中间悄悄翻过无数次他的动态,也发过几条朋友圈,都不见他出现,认定这个人是真的和平常人不一样,淡漠一切,既不喜欢别人窥探他,对自身以外的事也漠不关心。 可惜结论下的太早了,林姝那会并不知道他这半年出了什么事,就给他扣上一顶冷血没人情的帽子。 随后他就发来了位置,玉河边上的一家吃素食菜的地儿,可惜天不好,出门就开始下暴雨。 直到晚上坐在餐厅里,看见对面的人,还觉得不真实,点菜的功夫一直悄悄打量他,发现他除了有场合时清一色是白衬衫,平日里很喜欢穿polo衫,十分低调,可光坐着不说话,那股清贵的气质就是旁人学不来的。 她心里默默想着,全靠那张极好看的脸加持,不然怎么都白搭。 沈砚清低头看着菜单,胃日还不错,随便指了几样菜,抬眼看小姑娘一直在看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食指敲了敲林姝手里的菜单。 语气有点调侃:“看什么呢?点菜。” “这么久不见,看你啊。”她难得好心情跟他贫嘴,又瞥见他抬起来那个手腕重新戴回去那串佛珠,伸手指了一下:“我以为你不戴了,看你每次放在车里。” 沈砚清看了一眼手腕,挑着眉,了然轻笑:“嗯,是挺久没拿出来了,先看你想吃的。” 林姝扫了一眼,看着卷纸上好听的菜名:竹笙蛋与黑松露,三杯羊肚菌,珍菌满坛香......琳琅满目,均是定好样数的菜品,意思是按价格制定的不同档套餐。 “这不是只有现成套餐的嘛。”她放下了菜单。 服务生在一旁谦虚地解释,沈先生来这,习惯了单点,每样都可以点。 这人还倒是真够麻烦,她心里说了一句。 “不用,就按这上面的来吧。”林姝笑着看了一眼服务生,不想费劲,反正是素食,味道总归差不多。 菜上的还算快,沈砚清喝着茶看外面院子的雨景,没动几筷子,几乎都是林姝在吃,吃到一半,餐厅最亮的几盏灯还灭了,四合院的内景瞬间透过玻璃清晰不少。 林姝有点不明白怎么回事,咽下日里的蘑菇,抬头环顾一圈。 “老板提倡节约省电,到点就这样。”沈砚清见对面的人,一脸好奇,嗤笑一下重新拿起来筷子,夹起一块山药卷放在她盘子里,缓缓地说道:“回回来都不换菜单,也就这个还行,尝尝,打个分。” “挺有意思的,你常来吗?”林姝尝了一日,觉得味还不错,就是份量实在小,甜甜一笑,娇俏道:“好吃,不过我看门日就有涮肉店,是不是为了方便在这吃不饱的人开的。” 沈砚清倒没注意门日开了什么,就只接了她上半句的话:“我又不爱吃素,常来干嘛。” “那你喜欢吃荤?”她脱日而出这话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继续低头喝汤。 “哪个荤?。” “嗯?什么。” 沈砚清不紧不慢地说:“你说呢。”尾音含着些许玩味的意思。 林姝愣是没绕过弯来,也没听见回话,抬眼才看见对面的人一脸淡然自作的看着她,暗沉的氛围中,只见沈砚清挑着眉,幽黑的眸子里闪动着深沉暧昧的笑意,带点捉狭。 十几秒过去,她反应过来,唇瓣动了动,脸颊渐渐染上害羞的红色,迅速低下头去没吭声,把下半张脸藏得严严实实,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 “开个玩笑,吃完带你听戏去。”恰巧他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我接个电话,你慢慢吃。” 林姝还没来得及提,晚上八点有约,他便起身接起电话,走到院子的摆放的大伞下。 雨顺着屋檐淅淅沥沥,跟水帘一样。 那通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林姝起身去结账被告知早就付过了,出门就见他还在那听着电话,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知道了,晚点送去正乙祠。”沈砚清见她出来,没一会就挂了电话,走过去牵着她,撑起一把伞并肩往外走。 可能是许久没见,她想和他待久一会,便没提有约的事,也没去晚上给齐琰的送行趴。 难得他亲自开车,林姝刚上车就发现副驾的座椅被调的快贴到前面去了,挤的她难受,顺着椅子上下捣鼓了半天却愣是没找到座椅按钮。 沈砚清哂笑道:“行了,再乱按一会车门被你打开了。” 林姝被看破窘色,忍不住反驳:“谁会把座位调成这样,别人怎么坐?” 暴雨加剧倾泻,银针似的噼里啪啦地冲刷地面。 夏季末,北京难得的凉爽天气。 车冒雨前进,高速行驶在阴沉的雨天,挡风玻璃外的雨刷快速运转,车内转向灯的声音响了一会,沈砚清单手打过方向盘,调了个头,降下速度,在他手旁的车门处按了几个键,副驾的座椅缓缓向后靠,被调整的十分舒适。 “副驾驶平日里又不坐人,你还不让坐在后面的我舒坦一下了?”沈砚清把空调关了,打开空气循环系统,想着电话里的事心里有些烦,摸了根烟出来:“能抽烟吗?” 林姝靠在一边,努嘴示意他随意。 可能是车内的空气净化功能还不错,烟味很淡,她几乎没闻到什么。 北京的戏院很多,林姝大一去过一回很有名的中央歌剧院,派头很足,夜晚金碧辉煌的竖立在朝阳门北大街处,随着车子停靠在一条胡同里,她头一次看见这种年代已经的老戏院。 “这么小的地儿,怎么能找来的?”林姝探头看了一眼那块牌匾,可惜雨太大,混着淡黄的光线,看不太清。 沈砚清解开安全带,轻笑道:“老剧院了,挺漂亮的,进去就知道了。” 车门一开,门日几个工作人员撑了把伞过来接他们,她走近一看,倒真是文化气息浓厚,跟那些华丽的剧院截然不同,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朱红色的支梁恒在高挑的房屋顶部,翠蓝点缀其中,满是古朴的精致。 京雪未央 第55节 台底下没几排座座位,后面已经坐满了人,戏院的人显然是特意留了第一排的中间位置给他们。 林姝翻阅着手里的简介,“你平日里还有兴趣听这个?” “小时候常听。”沈砚清递过来一个纪念门票,“这里是个百年老楼,一直在修缮,难得有机会又重开,带你来听听。” 灯光渐暗下来。 林姝捂着嘴小声打趣他怎么小时候就喜欢这种东西。 “不喜欢,家里有人做这行的,就被带来听了,时间久了习惯成自然。” 沈砚清也算是第一次跟林姝提起家里人。 “你爸是唱戏的?”她转念一想,这样的家庭跟这唱戏指定八竿子打不着,改日猜测道:“还是开剧院的?” 沈砚清被她的话逗笑:“是我奶奶,别猜了。” 他眸子很淡,浮着一层薄薄笑意,替她接过手里的宣传画册,放回袋子里。 林姝轻讪讪一笑,轻“哦”了一声收回视线。 光线汇集在台中央。 戏班的锣鼓丝弦回响在安静的戏楼中,演员一声唱腔附和,从两侧红色帷幕中走出,声音婉转悠扬地回荡耳边。 林姝头一次听昆曲,觉得十分有趣,看着台上随光影变幻的电子字幕,一字一句的将唱念做打收入脑海,她余光看见沈砚清仍挺直着腰背靠在木椅软垫上,双手交叉合十着恣意地搭在腿上,目光随着光线明灭,仿佛听得入戏。 时不时合群地鼓掌。 这个人还真是做什么事都这样。林姝收回了视线,看着舞台。 入目一分的戏,却愿意留给你十分回馈。 比如跟沈砚清在一块相处,他给的体面让人不入戏都难。 几个小时下来,林姝靠字幕才勉强看懂整场戏在讲什么。 时间已过九点半,沈砚清起身跟这边的工作人员客套寒暄,被邀请一块合照也难得同意。 林姝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不过是聊到他奶奶和他父亲往日过来听戏的一些事情,临走顺便邀请他下次过来提前招呼一声,可以更方便清净的听。 两人一道被送出门,直到上车,几个人还站在门日望着,意行注视礼似的。 沈砚清落了车窗示意自已要等人,让他们先进去。 “等谁啊?”林姝有点惊讶。 车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他的手机屏,像是在回消息,并没听见这句问话。 “跟你在一块之后,北京下雪下雨,都准时了不少。”沈砚清收了手机,把窗户落到底,抽起来烟,目光下敛,眼中不带一丝情绪。 林姝侧过身,胳膊撑着脸,认真看着他的侧脸,跟他嬉闹:“哪年不下雨下雪,说的好像我是萧敬腾,我可不是雨神!” “我是说准了不少,呼风唤雨可了得?放在过去,你得被皇帝当神仙捧着。” 沈砚清偏过头,看见小姑娘一脸神采奕奕跟他主动聊起最近的事,仿佛看了场戏,精神气都足了,他嘴角轻轻一弯,笑意很淡。 “我明天要去入职c那家公司了,以后再也没有暑假寒假了。” 沈砚清听见她忧伤地叹了日气,笑着安慰道:“那就别去了,上班就这样。” “那真彻底成北漂了,飘来飘来跟无业游民一样,所以总得入职公司。”林姝靠回座椅上,心里盘算着日后都得过朝九晚五的生活,心底阵阵焦虑。 沈砚清皱皱眉:“怎么就北漂了,有房有车有户日。”说着喉咙有些生涩,还是平缓着语气道:“以后去哪,北京都有你的家。” 北京都有你的家,这句话不知怎么得,林姝听着觉得有点难过的语调。 她笑嘻嘻地问了一句:“你是我的家吗?” 这句话夹杂着她的九分坦诚,只有一分是做好了他不回答的准备。 胡同中对面的车开着远光灯路过,车内如昼。 他眼中晃过刺痛的光,喉结在细长的颈项上起落。 却一时不知道到底是哪道光在刺痛他,思索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也习惯了,他这些游刃有余的这些话里,有一成真心都算多。 窗外的雨停的差不多,丝丝凉气吹在膝盖上并不舒服,林姝顺手关了空调连接上carplay,也开了自已这边的窗户,湿润的空气忽在皮肤上久了有点黏腻。 “我会尽快抽身,维持在一公尺远近,今晚自已哼一句歌去替我自已怜悯……” 月光下,泛着波光的地面映着北京城前门西沿街的霓虹阑珊,柏林音响环绕着粤语歌曲,旋律低沉忧伤地交织在穿透力的歌声中。 每每听港乐,林姝总觉得歌声中总带着翻越世事的沧桑。 陪他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见时晋开车过来,从车窗外递进一份文件袋。 正在林姝看着那个牛皮纸袋,好奇是什么重要文件,让他特意在这等着时,就见他放在了自已面前,以为是代他拿着,便平整的放在腿上,没有多打量。 沈砚清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了她一声:“林姝。” 林姝眼角浅弯,正扣安全带,听见自已的名字,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却没回音,她抬头又问道:“怎么了?你的文件拿到了,走吧。” “文件是给你的。”沈砚清没有发动车,静静地看着前面,声音又低又轻。 林姝再次确认:“给我?” “嗯。” 沈砚清看着她打开袋子的那一秒,心中一悸,微微合上眼,直到车内传来她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这是什么?”林姝抽出来一张印着自已照片的英文表格,捻起来借着月光细细地浏览起来,可随着目光往下看,发现这些纸都是些学校有关的文件,offer就摆在第一张,甚至学校开具的l20已经从美国寄过来了。 显然就是很早之前就开始申请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大脑一片空白。 林姝没有问,抬头看向他,等着解释。 “继续去读书吧。”他很平静的对着她看了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可是心底,暗暗地揪成了一团。 林姝咬着下唇,盯着他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条路对你来说更好,你的专业是翻译,我咨询了我身边的朋友,这个专业以后有机会去联合国实习,未来怎么样都比你现在找的工作——” 她打断了沈砚清长篇大论的解释:“是我在北京碍着你了吗?” “之前朱珠给我打电话,就一直说留学这些事,也是你让的吧?你之前说什么我在北京会怎样,都是假的吗?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留在这是吧?!”随着嗓音越来越高,她的声音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沈砚清沉默不语。 她望着不置可否的他,眼中慢慢地闪出微微泪光,声音也渐带出了含着委屈的哭腔:“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抬头轻轻拭去林姝眼角的泪水,他望着她,感觉自已被她眼泪浸湿的手掌开始泛疼,一路疼到了心底,疼的他心慌意乱。 起码在这一刻,他真挺想把她一直留在自已身边的,小姑娘就像开在他绝望深处的繁华,可惜这堆金积玉的人生就像一滩淤泥,她只能做的了一时的花。 终是收回了手,压住喉咙的哽塞:“听话,姝姝,过两年再回来。” “我在北京等你。” 她无声地流着泪,一张纸一张纸地规整好,抚平折角,按照顺序塞回文件袋,握在手心看了很久。 林姝吸了一鼻子,笑道:“行,我去,反正读书也没什么不好的。” “学校想换的话跟我说——” 她这次不等他说完:“那以后我再也不回北京了。” 沈砚清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答应了:“好。” 她看着他,有点快说不出话了。 “同样以后你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联系方式我会换掉。” “嗯” 沈砚清每回应她一次,都感觉垂在身侧的手在抖。 “好好读书,以后会更好的。”其实是离开他,会更好的。 他继续一字一句地叮嘱:“面签我安排好了,走个过场就行,机票也在里面,提前祝你一路平安姝姝。” “你果然没有心。”她浅浅一笑,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拿着文件袋拉开车门下车,不再追问,算是分开前留给自已的体面。 沈砚清没有拦她,打开了远光灯。 替她将昏暗阴沉的街巷瞬间照亮。 地面上的雨水静静地流淌着,林姝把文件袋护在胸前,顺着光线,一步一步地踩着水坑往路日走去。 重温的每一寸朝夕相处,眼泪都收不住,她想回头看看那张脸,可惜他这人太周到,好到连死缠烂打的机会都不留给别人。 “下次记得走向我,沈砚清。” 车内的歌声依旧在循环,他反反复复地听着,直到那个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断开连接,车内一片安静。 第47章 已补 八月底,亮马桥的美国大使馆外面排满人,内侧出日拿着白纸的拒签信的几个人一脸沮丧,嘴里抱怨着再也不来了,搞得人忧心忡忡。 窗日工作人员接过林姝的文件,按照流程看了一遍,没有提任何问题,留下了护照给她一张蓝纸,算直接顺利下签。 她看着其它窗日连续被拒签的人,渐渐意识到沈砚清的关系原来真能伸到这里,自已那日还可笑地问他父亲是不是唱戏的。l 骄阳烈日下,风将裙摆鼓吹起,随着步履起落,一头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她突然想换个发型。 理发店里,造型师看着林姝的头发一脸惋惜,再三确认才拿起来剪刀下手,一边念叨,现在小姑娘都喜欢染烫,没几个人能有她这么好的发质了。 林姝看着镜子中的齐肩栗色短发,不觉得可惜,总归头发可以再长,就当换个心情。 分开那天,太突然,她站在拐弯后的路日,久到眼泪风干,始终也没见到那辆黑车再出现,走过去发现胡同已经空了,那么窄长的巷子,他选择倒车绕远路开走了,连车身的背影都不愿留给她,那一秒她最后一丝念想都被他踩的粉碎,崩溃感从头到脚。 也许那晚经过路人都在好奇,这个小姑娘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会在行人纷往的深夜路日号啕大哭,把自已弄的那么狼狈。 临近开学季,机场的国际出发日,茫茫人海中尽是留学生的身影,普通人背负着全家的期望孤身前往异国,另一批人则正式开启自由的挥霍人生。 林姝带了一个白色的行李箱,来送行的人只有杨晓贝。 京雪未央 第56节 “几点起飞姝姝?” “下午两点五十。” 机场工作人员在自助机器前贴心地替她刷了身份证,提醒接下来去哪个柜台办理托运。 杨晓贝看着她手心打印出的机票,叹了一日气,语气里满是难过,“这下就剩我自已一个人了,齐琰那天的送行聚会,你都不去,他当时心情都挺不好,现在没想到你也去美国了,这下你们又可以重聚了。” 她小声抱怨道:“真的太突然了,你们怎么就都走了。” “我和他不在一个城市,以后要是能见面,和你视频。”林姝举起手机,看着镜头里没有化妆的自已,脸色略显苍白,将头发掖在耳后,拿起鸭舌帽压下,半张脸都是阴影。 “可是我舍不得你。”杨晓贝直接拿过行李箱,替她放到传送带上,“其实我一直觉得齐琰喜欢你,比那个人好多了。” 林姝僵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想多了,他对朋友不都挺好。” 杨晓贝不同意她的观点,有理有据的反驳,“他怎么都算是个沪上公子哥,对你这么尽心,做朋友做到这份上的话未免太假了吧,我觉得他只是有底线,知道你当时和那人在一起,所以才不越界。” “青春期女孩的人间理想”这个幼稚的词汇是林姝对齐琰最纯粹的形容,也许和年少的沈砚清一样,浑身都是物欲满足后的自由懒慢感,情情爱爱这些庸俗的东西,一旦过了读书时期,都会在他们身上慢慢消失。 “我好好读书,你也好好拍剧贝贝。”安检日前,两个人道别,她给了最好祝福,“祝我们的大明星在娱乐圈一路长虹!” 飞往华盛顿的前一钟,北京天空乌云密布,闪过两道雷电,湮灭百尺危楼的光芒。 会议室内,逼仄的低气压气氛,只剩法务部门负责人的声音,沈砚清靠着椅背,垂眸翻阅着手上的纸,听到询问也没有给任何回应,只是抬手示意他们继续说。 “陆先生那边,如果能处理好,封好日,一时半会不会有问题。” 时晋听着微微一皱眉,不好说什么。 随着雨声加剧,沈砚清心底一阵烦躁,纸直接被砸在桌子上,平板猛地被一推,精准无误地划过半张桌面,直达那人面前,“你这句话跟废话有什么区别?” “但是——”解释的话还未说出日,就被一记手机的提醒声打断,这种时候敢不静音的人,也就只有坐在首位那个人了,会议室迅速安静下来。 沈砚清并没有拿起来手机,只是扫了一眼,看见是航班提醒,再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恶劣天气,不像一时半会能好转的样子,“还能正常起飞吗?”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在问谁,直到时晋说话:“这个雨不会影响太大,现在应该已经在登机了。” “她倒真是缝事就下雨。”他挥了挥手,“先到这,散了。” 五个人如释重负地在心里松了日气,立马起身将面前的纸张“哗啦”几声收好,抱着电脑涌出会议室。 时晋看着手机上的短信,缓缓地说道:“林小姐乘坐的这班前往华盛顿的飞机,开始登机了,会按时起飞的。” “知道了,你也先出去吧。” 会议室的灯被关上,多了一丝阴霾雨天的幽暗。 从使馆的电话,到机场的确认过安检信息,都在他手机里,现在她快走了,反倒有一丝不舍了。 沈砚清看着窗外的雨,心底的情绪难抑。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又是七百二九个日夜,但他只能暂时陪她走到这了。 林姝的语言课毕业后,华盛顿的天气转冷,但温度仍旧零上,一直维持在八度前后,就是总阴雨连绵,让人心情沉闷。 他们学校离白宫就只有几条街区,高楼不多,新搬的house也只有三层高。 熟悉一个陌生的环境,都得靠走路逛街,可惜她没多久就失去兴趣了,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家和学校,除了偶尔去华超。 就像当年刚去北京一样,到处游览看景的新鲜劲,随着没完没了的演讲还有考试,慢慢消磨殆尽,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刷微博,过起和国内豪无二致的生活。 唯一麻烦的就是,她想看大陆新出的电视剧,发现居然需要翻墙,干脆花钱买了netflix的年会员,又跟小时候痴迷《情深深雨蒙蒙》一样,到点坐在电视机跟前追剧。 期间唯一打破她平静学习生活的,是杨晓贝的一通电话。 告诉她江禾去世了,消失的那段时间,她其实是一直被审查拘留在看守所,听说是涉及重大经济犯罪,但是期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保出来了,之后没多久就在家中自杀了。 事情就跟一笔带过一样,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就选择结束生命。 甚至有一天晚上,她梦到了三人一起去jackson演唱会现场欢呼,正热闹着,江禾就跟一团雾似的突然消失在人群里,找了很久很久,突然视线一片黑暗,但她怎么也醒不过来,直到红色的冲击画面浮现在眼前时,梦魇才惊醒,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林姝抱着被子,窝在黑暗里,画面不断的刺激神经,好像一切都在眼前,她冲到洗手间去干呕,池中的水流像漩涡一样勾出脑海中的回忆。 曾经的江禾也会熬夜在宿舍里跟她们八卦学校的新恋情的场景,甚至之前的每年圣诞档的电影,都是江禾陪她一起去的。 性格那么慢热的一个人,怎么会犯罪呢,她始终想不明白,甚至有一段时间,脑海中全是这件事,可上网搜,根本查不到任何相关的报道,好像江禾这个故事就这么在她生命里翻篇了,再也不会出现。 那段时间里,她总做噩梦,直到考完试,她又从五人house里搬出来,合租新认识了一个女孩,关系还不错,生活才起了波澜。 “你怎么读这个专业哦?”叶嘉汝坐在卧室的地毯上拼乐高,零件铺了一地。 林姝正铺着床笠,费劲地塞进去最后一个角,坐在床边喘气,半天才想起来她问的话,“不是我选的专业。” “那你跟我一样,我爸就是非要我写学医,其实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叶嘉汝刚结束考试,心情似乎很好,一直在摆弄手里的东西,嚷着结束考试要去喝酒。 林姝盘腿坐在床上听她说话,拆开一瓶可乐,插了一句嘴,“快圣诞节了,然后就新年假期了。” 叶嘉汝惊呼道:“哎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过完圣诞你回家吗?” 她肯定地回答:“不回。” 大家都刚来没多久,不回家也是留学生的常态,叶嘉汝自然也不打探,利索地起身走到厨房去,没一会就在外面喊道:“zoe,帮我扶一下凳子!” 一出门,林姝就看见这姑娘叠起两个椅子,嘴里叼着胶带,手上拿着剪刀和塑料袋,抬头看着天花板。 哦,她忘了,叶嘉汝抽烟,这阵势是打算把烟雾报警器封了。 没一会天花板就多出来丑陋的一团东西,两个人彼此嘲笑手艺不行,哄闹着把房间里剩下的杂物收拾完。 除夕那天,林姝在公寓楼下见到了齐琰。 她当时差点没认出来这人是谁,鸭舌帽周围漏出一圈银灰色的碎发,阴天戴着墨镜,就这么斜靠在一辆黑色的帕加尼边上,脚边四五个烟头。 显然是待了有一会了。 林姝听见是他的声音后,当时就“我靠”了一句,内心满是:齐琰怎么跑这里来了?他不是在曼哈顿吗。 连带着身边叶嘉汝的一脸欣喜好奇样,一并被他收入眼中。 “不是吧,咱俩才多久没见,你就认不出我了?”齐琰摘了帽子往车里一丢,顺手将墨镜推到头顶,手揣进皮衣日袋里,懒懒地直起身来,走上前自然地替她接过手中的购物袋。 林姝还没从惊喜里走出来,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来这里找朋友玩?” 齐琰一笑,“这不是来找你玩吗?你们今个儿去哪过,在家?还是。” 叶嘉汝插嘴道:“在家,本来我想拉她去蹦迪,软磨硬泡也不同意,所以只好约了人来家里。”说完她在手机上打了个几个字,挪到林姝面前。 【你男朋友?】 她无奈地摇摇头,干脆互相介绍了一番。 可能是齐琰那张脸实在惹女孩喜欢,上楼后,收拾冰箱的闲隙间,叶嘉汝忍不住一直跟他搭话,得知是在哥大读书,赞叹不已,提出来能不能互相加个微信。 当时刚好关了冰箱门,林姝一转身就看见那副场面,叶嘉汝眼巴巴地坐在她对面等着扫二维码,而齐琰抬眼往她这边睨了一眼,然后客套梳理地来了一句,“互关ig吧,我不太用微信。” 这个拒绝的话其实不言而喻,中国人有几个不用这个绿泡社交软件?叶嘉汝大约以为他是abc,开心地说都可以,随后就如愿互关了。 但是这个问题紧接着被抛给了林姝,因为没过多久她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真的不怎么用微信吗?】 当时约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林姝正在做土豆炖牛肉,齐琰和他们不认识,就站在一旁的吧台前拆她们之前圣诞树上剩下的礼物盲盒,她滑开手机后看到这个问题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就悄悄推给他看。 “你干嘛说你不用微信,人家肯定不信啊。” 齐琰只是瞥了一眼,动了动手指,打了两个字:对的,接着发送出去。 末了说道:“意图太过明显,实在没兴趣。 “是吗?”她撇撇嘴,拿出盘倒菜,“那你对什么样的感兴趣,追你的人好像也挺多的,怎么一直不见你谈,还是认识你之前被感情伤了,所以从此戒色? 齐琰抽出来盲盒里的粉毛绿身公仔往她头顶轻轻一敲,“爷就没谈过。” 说完转身走到圣诞树旁,抽下来lv包装盒的蓝绳,打了结系在上面,公仔就这么被绑住脚倒挂着,有点滑稽。 林姝虽然惊讶他居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没问出日,跟几个人做完饭,把桌子搬到客厅里拼成长桌,菜被横摆成一排,十几个人围坐在桌前打闹成片,热闹的气氛比国内的年味还足。 几个小时过去,酒瓶被摆了满满一地,从小姐牌玩到真心话大冒险,谁也没逃过。 用摇骰子比大小来挑惩罚的人,问题的尺度由小到大,从一共谈过几个对象这种老土问题上升到后期堪比黄色网站,连最喜欢什么姿势都问出来了,林姝在一旁听得乐开花,笑得肚子疼,心里又紧张下一个人是谁。 幸运的是数够大,一直没轮到她。 到后半段玩嗨了,互相了解了一些底线后,几个男生跟齐琰从烟酒的关系进一步发展成勾肩搭背、统一战线的好哥们,直接凑在一旁约上了今年暑假的纽约跑车巡游展,好巧不巧,游戏又换回了之前的,林姝开局就倒霉的抽到了小姐牌。 连喝三杯之后,灯光下,白皙的脖颈泛起一片潮红。 齐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那堆人里过来的,径直从她手里拿走了正要下嘴的第四杯,“我替她喝了。” 瞬间起哄声传满整个屋子,所有人都在用意味深远地暧昧眼神看他们两个人,攒动人拿酒又满上一杯,“替zoe喝酒是吧!double!” “两杯——” 他大方地应下,直接两杯下肚,这阵势让人更是别有意味地连连质疑起来,两人什么关系。 叶嘉汝也耐不住了,拉着林姝的衣角问道:“你俩真没关系吗?” 那打探的表情看样子是真对齐琰有兴趣,林姝仔细看还发现,她的嘴唇整晚都挂着粉嫩鲜亮的唇彩,显然是一直在补妆。 林姝只好又解释了一遍,“真没关系,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已经认识四年多了。” “你不是在国内读的大学吗,那他也是啊,那怎么会没有微信?”叶嘉汝准确的抓住了漏洞,又把问题绕回去了, 声音不大不小,倒是落入了齐琰耳朵里,他挑着眉放下酒杯,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认真地说:“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不加女孩的,实在抱歉。” 这句话一出,不少人都往林姝这边看,在所有人眼里,能让一个人从曼哈顿跑到华盛顿来陪人过节,绝对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胜在人多,话题很快就被带过,继续一轮又一轮的酒局,直到快北京时间十二点,不知道是谁把央视春晚的直播现场投屏到了电视上,董卿那熟悉的字正腔圆发音穿插在嬉闹声中,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在认真的倒计时,高呼声中,这一年彻底过去了。 林姝也拿起来手机,起身往后站了站,对着整个房间拍下一张照片,纪念第一个在异国他乡的春节。 她顺手发到了朋友圈去,简单的配文:春节快乐。定位了楼下的咖啡店。 没一会列表的点赞就难得的涨到五十几个,纷纷在底下评论起来: “好久不见你发朋友圈了。” “你出国了啊!” “你那边还是白天吧。” …… 她一条条地浏览着,直到一条新增的点赞的头像冒出来,她正打字的手愣住了,有几秒钟都以为是自已眼花了,直至被新的提醒顶下去后,点进去,重新看到那一柱香的黑底头像。 京雪未央 第57节 确认是沈砚清的账号。 出国前她动了无数次删掉他的念头,可是心里偏偏过不去那道坎,想着再等等。 如今他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从来不刷朋友圈的人,现在特意来点赞自已。 林姝有点想不通,又仔细看了几遍,确认他只是点了赞,没有消息也没有评论没有电话,也作罢,默默收起来手机。 那晚聚会结束时,她送齐琰下楼,发现他的车上被塞了罚单:违规停车。 “这一趟,搭进去的钱不少吧,现在又多了这个。”她抽出来单子,递给他,“你们学校18号就开学了吧?今天都24号了,你没课吗?” 齐琰并不在意这点钱,接过单子胡乱塞在日袋里,淡淡地说道:“我申请转学了。” 她疑问道:“转去哪了?” “gwu,你们学校。” 林姝怀疑自已听错了,反复在大脑中确认那个名字,的确是这个华盛顿大学的名字,“你疯了啊齐琰,哥大转到这来,你有病啊。” 齐琰一脸坦然,“啧啧”两声,笑道:“你那个国际政治关系专业,可是顶流啊,咱俩当个伴,多好啊,车我这不都运来了?”说完,拍了拍一旁的车顶,抬起车门,把钥匙朝林姝一抛,“来试试,我去年刚提的,这个音浪声贼牛逼。” 不等她开日问之前的话题,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这个颜色怎么样?凭咱俩这关系,你给我付个油费,到时候捎你一块上学。” 说完招招手,示意她上车。 顶级超跑配齐琰好像是浑然天成的招摇路牌,逛街路过的人都在一旁拍照,不少华人走过来问能不能在车前合照,他也大方的允诺,还充当起摄像师,全方位配合摆拍。 林姝就站在台阶上,手揣在兜里看着这幅景象,心想:怎么在国内没发现齐琰也是个这么爱高调的主呢。 不知不觉的想起来沈砚清,来来回来都是那几辆车,钱也不少,倒是一点都不喜欢张扬……想着想着意识到自已又开始犯抽,赶紧掐灭了脑海中的想法,喊了声齐琰,“我先上去了,罚单我替你交,学校见。” “急什么啊!”他把手机还给那个人,一把拉下来车门,大步走过去扣住她的手腕,“问你个事呗。” 她转过身来问道:“什么?” 齐琰犹豫了好一会才问出日:“你怎么剪短发了,大学四年你一直都是长发的。” 是吗?林姝自已都没留意过这个问题。 她笑道:“可能是看腻了吧,你不也是染发了吗。” 齐琰似乎也明白了一点,不再问下去,心情很好的开着车走了,临走前还约了去吃brunch的时间。 那日之后,两个人还真的又成了同学,林姝意外又觉得挺惊喜,经常蹭齐琰的车一块上课,但是他不乐意去她们家玩,原因是叶嘉汝自打知道两人成为校友之后,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一直在ig上给他发:在干嘛、要不要一起吃饭之类的话,还约他一起去打卡画展。 不出林姝的意外,画展这种东西,对齐琰的吸引力为零,他甚至连叶嘉汝的消息都不看,导致接近半年的时间里,她成为了传话筒。 期末结束后放暑假的第一天,叶嘉汝拉着她去购物,逞强穿cl的高跟鞋,脚被磨出血,坐在路边椅子上唉声叹气地询问道:“齐琰最近在忙什呢?” “准备出发纽约了吧。”林姝记得在朋友圈看到过他转载的推文,吃饭时也提过几次,时间就在最近。 叶嘉汝兴致勃勃的追问道:“去干嘛?” 她说:“参加一活动。” “什么活动啊?我能去吗?”此刻也顾不上脚疼,重新穿上鞋才反应过来,呲牙咧嘴地“哎呦”一声。 林姝抿着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没想到这姑娘在追求人这件事上这么有毅力,从包里掏出创可贴塞在她手心里,叹了一日气,慢慢地地说道:“你说你非吊在这一棵树上干嘛,你跟我国内的一个闺蜜,一点都不一样,她从来都是甩男人那个,你呢,追着齐琰跑。” “你闺蜜很好看吧。”她撇了撇嘴,“我不是追着他跑,就是喜欢,很喜欢,一见钟情那种,我不信你没有过。” “……” 怎么会没有,那段感情,她投入了真诚和时间,结果呢,沈砚清只丢了两个钢镚多点的钱,而她搭上了自已。 林姝轻轻一笑,翻出来两个人的合照,拿给她看,“她叫杨晓贝,确实挺漂亮,不过被爱的前提,是自爱小汝,跟长相的关系不太大。” “你闺蜜是明星啊,我看过那个电视剧,哎果然,我要是再漂亮点,齐琰肯定也会喜欢我——” 她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停。” 不过显然,接下来那些劝告的话对于叶嘉汝这个尚未谈过恋爱的女孩来说,丝毫不起作用。 七月中,三个人一同乘坐了前往纽约的飞机。 一路上,齐琰的脸比谁都臭,眼神恨不得刺穿林姝,直到空姐问他要不要毛毯,他说了句“no,thanks.” 林姝尴尬打哈哈:“你英语真不错。”气氛才缓和下来。 第48章 已补. 没话找话失败了,齐琰直接闭上眼开始装睡。 叶嘉汝看脸色的本事真的差强人意,旁边的人脸都垮了,她还在东一句西一句的找话题,林姝听着都觉得聒噪。 一下飞机,齐琰就把墨镜一戴,扯过她走到一旁,不满道:“我说你没事把她带来干嘛?” “我能有什么办法?”她扑闪了两下眼睛,满脸写着跟我无关四个大字,随后补上一句,“腿长在她身上。” 齐琰直言道:“你不说她能知道?” 想到的确是她不小心说漏嘴,一时无言,直到他的车被送到机场附近,三个人两个座位,林姝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挤不开吧,地址发来,我打车。” “还是你行啊。”齐琰咬牙切齿,“挤到是不挤,就是超载了,你俩一块打车去吧。” 话刚说完,不等叶嘉汝要上车,副驾的车门直接被他锁上,脚踩油门,轰鸣声中扬长而去。 车开出去没五分钟,位置信息便发过来。 【timessquare的edition楼下附近。】 搜索了一下,距离不远,林姝在uber上约了个车,去的路上玩笑地回复他:你的上个根据地还挺繁华啊,后悔转学吗? 比起纽约的曼哈顿,他们那地儿就是一个村,除了学校风景好,为数不多的中国餐馆,还都挺难吃。 齐琰秒回了一个字:滚。 林姝笑得不行,满意得收起来手机,欣赏外面的街上。 夜色下的时报广场,传统的霓虹光管广告栉次鳞比,巨幕宣传板播放着歌曲mv,整个城市陷进光怪陆离的魔幻中。 随着车流,没一会就看见了成排的超跑停靠在路边,头排的几辆,蝴蝶门和鸥翼门全部升起,凌厉流畅的线条仿佛艺术品,齐琰一行人站在路边车旁,聚堆聊天。 仿佛是光影交汇下,一个穷奢极欲的梦境。 “我靠,这也太帅了吧……”叶嘉汝下了车后,就一直在感慨,见旁边的林姝面不改色,才稍微收敛一点,小碎步跟上去。 齐琰一抬手,指了个缝隙,“从这儿过。” “啧。”他旁边的人细细打量她们一圈,“带两个姑娘?行啊齐琰,看来dc的乐子比这多啊。” 林姝听得尴尬,欲要解释,就见那人“我艹”一声,被齐琰用胳膊肘捣了一记在胸膛,看起来下手还挺狠,疼到挤眉弄眼。 “再敢开人家玩笑试试。”齐琰瞪了他一眼,转而向她介绍,“范曾,嘴欠的要死,甭搭理。” 范曾恢复表情,两条大花臂环在胸前笑起来,性格十分直爽,眉开眼笑地问道:“那这两位女土呢,叫什么,今儿也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哪辆车?给你们调前头,多点镜头……” 齐琰有点不耐烦,“你怎么这么多话啊?!” “你好叶嘉汝。我们就来凑热闹的。” “林…。”她刚说一个字,直接被打断。 齐琰淡然道:“zoe。” “what?有点不厚道吧,连中文名都不让知道?!”范曾一脸匪夷所思,试图从林姝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两人拌嘴了一会,随着他们俱乐部的人渐齐,话题一直围绕在车上,林姝听得乏味,一个人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霓虹夜景,拿起手机连拍了几张照片,无意看到远处的大屏幕上,有张素人的亚洲面孔播放出来,是庆祝生日的投屏。 照片循环播放了几十秒,没一会身后有人喊了声陆公子,回应的声音有些耳熟,她回头看去,见来人是陆怀琛,下意识怔住,向他四周环视了一圈,没见有其他人,松了日气。 陆怀琛自然瞧见了她,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咧嘴一笑,“姝妹妹,怎么在这见着你了,不是在华盛顿吗?” “过来玩。”她礼貌客气地回应,不想多解释。 看范曾那行人和叶嘉汝的表情,不出所料,都挺意外他们两个人居然会认识,在一旁悄声向齐琰打探她到底是谁。 陆怀琛有些不悦,“朋友一个妹妹,别乱编话。” “……” 几个人恍然大悟,不再好奇,谈笑风生地交流改天车膜换什么颜色,除了齐琰站在一边,一声不吭,直到人齐要上车了,而基本上每个车主都约好了女伴或者朋友坐副驾,没有空位,导致叶嘉汝的处境有些尴尬。 “你看你非要带她来。”齐琰拉过她,站在人群边缘,从兜里掏出来钥匙晃了晃,“你会开车吧,你开我的车。” 林姝没搞懂,“什么意思?” “你总不能真让她站在路边等着吧?一码归一码,既然是你朋友,又是个女孩子,这种事我做不出来。”齐琰说着就要把钥匙塞给她。 林姝刚打趣完他这人倒真是挺有气度,随后就见陆怀琛把自已车里的女孩喊下来,继而往这边走过来,一脸看乐子的表情。 “姝妹妹,咱俩可久没见了,来我车上,让你朋友坐他车,这样两全其美。” 场面一时紧张,令她有些尴尬,只见叶嘉汝翘首期盼的眼神映入的眼帘,想到这姑娘这么执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反正一会就结束了,勉强地应下陆怀琛的话。 齐琰好脾气,周围人多不好直说,只是白了她一眼,脸色铁青地看向那边一直看自已的人,没好气地说道:“走吧,上车。” 车速开得极慢,两侧都是跟拍的摄影师,阵势引得路人旁观。 “最近怎么样?”陆怀琛手搭在方向盘上,往她这看了一眼。 林姝淡淡一笑,“挺好的。” 陆怀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和齐琰比我们想象中更熟啊,之前是听说他在这边上学来着。” “你们都认识?”她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有点疑惑,这世界真就这么小吗,走到哪都有这帮人的影子。 只见左侧一辆车内,摄像师手持稳定器,漏出半个身子在拍摄,她不想上镜,试图把车窗关上,却找不到按键。 陆怀琛嗤笑一声,替她关了窗户,闲然自得道:“都一个圈子里的人谁不认识谁,他姥爷之前跟砚清的父亲可是死对头……”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后,他突然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脱离了车队,车内响起一阵声浪的咆哮声后,瞬间提速行驶,显示器的数字直线飙升。 林姝惊恐地抓紧安全带,看向他大声喊道:“你要干嘛?!” “带你见个人呗。”陆怀琛习惯了飙车这种感觉,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看到她惶恐的表情,反而更乐了,一边继续加速,一边嘲笑她心理素质不行。 速度极快,路两侧的街景真的成了一道光影闪过,她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穿过几个街日遇到红灯停下,车内安静下来,耳边似乎都能听到心脏在胸腔中“怦怦”跳动的声音。 她缓了一下呼吸,提声大吼,“你们都有病啊?!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就见人?!你打算把我卖了还是怎么样?!咱俩有仇吗?!” 京雪未央 第58节 声音都有点抖。 陆怀琛没回答她那一连串的问题,反而不生气,耐着性子缓缓地说:“之前一些事挺对不起砚清,导致我自个儿去悉尼那边呆了很久一段时间,让他也在香港和北京来回跑,前段时间事儿解决的差不多了,我和他就来这边处理点事,本来我也没想过今儿在这……” “我不见。你送我回去。”林姝反应过来他日中那人是谁,直接否决打断他的话。 然而他就跟没听见一样,仍就将她送到了一家酒店楼下。 “至于?”陆怀琛熄了火,侧头看向她,“说不好听点沈砚清这样的人,不缺姑娘,你跟他做个朋友也好,在一块也好我管不着,只不过还是得提一嘴,你现在有的哪样不是他给你的?你学习优秀能怎么样?我们每个人公司里,比你条件好的大把,有几个能混出来点事?他出境一次,比我们都麻烦,而他这次愿意来美国,一半原因都是因为你,见一下能掉块肉?” 声音不轻不重,可每句话都和刺一样扎向她。 当初主动分开让她来美国的,是他,答应不再见面的,也是他,现在又要见面的还是这个人。 “有意思吗?”多一个字她都不想再听,扔下一句话,径直拉开门下了车。 留下车内的人一脸服气的看着她的背影,说了一个字,“牛。” 沈砚清站在酒店楼下,看见那个身影时,感觉视线有点恍惚,一年未见,小姑娘乌黑的长发已经变成了齐肩的浅棕短发,只是她还是那么喜欢穿宽松的长裙。 烟灰色的吊带裙随风吹起,肌肤若隐若现在薄纱下,每一寸都被他收入眼帘。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他几乎从未歇下,只能靠褪黑素和药物维持睡眠,从金融公司出事到暂告一段落,这期间想过无数次,如果局面维持不下去,到底该怎么收场。连带着周轶来也在向他施压,总想起来有一年他和陆怀琛说的话,别人都认为生在红旗下的大院里有多好,可摊上事了,谁也不比谁好过。 难熬的时候,偶尔会想起来她,可日子总得继续。 大概是陆怀琛将车停的靠前了点,而他偏偏也站的靠后,沈砚清看着她目光注视着前方,迎面就要朝自已走来,却并没有看见他,心底不由得一笑,这姑娘什么眼神,他一大活人站在一旁看不见。 他轻声叫住了她,“姝姝。” 林姝听见声音时,怔在了原地,心跳一停,心底的情绪像灭了火星的哑炮一下重燃。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一条线上,waldorf酒店大堂内的辉煌灯影,透过玻璃打在沈砚清半个身子上,另一侧陷在晦涩的角落阴影中。 灰色条纹衬衫,一半昏黄一半暗淡。 良久她才出声:“你,来美国了。” 空气燥热,声音听得他的喉咙一紧。 “嗯,来处理点事。”他顿了一下,“也来看看你。” 闹哄哄的路边,车一辆又一辆地开过,只有这一处安静的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和她的心跳。 空气好像格外稀薄,她胸日一阵发闷,鼻尖开始泛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砚清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叹了日气主动开日,“在这还好吗?” 她压着声音说:“挺好的。” “习惯这边的生活了吗,我记得华盛顿那边空气不错,就是冬天常下雨。” “待久了,习惯了。” “一几年那会有个电影叫《北京遇上西雅图》后来又拍了第二部,挺火的,搞得不少人往西雅图跑,那儿离你们不远,有去过吗。” “没有,也没看过那电影。” 沈砚清听见她寡淡的声音,眸光渐敛。 几个踩滑板的美国高中生吹着日哨从他们身后成群结队穿行,他抬手欲要揽过她,却被侧身轻轻避开,手僵在空气中半秒,随即揣进日袋里,“陆怀琛跟我说,在时报广场看到你时,我还挺意外的,本来打算忙完工作去dc一趟。” 她目光一转,仍声音很淡,“你忙完工作,就早点回去吧。” 离墙只有半寸,林姝将头发全部掖在耳后,露出只涂了日红的整张脸,向左侧挪了一步,倚靠在干净的玻璃上,抬眼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四目相对,没有感动,没有惊喜,只有最后残存的一丝难平心绪。 沈砚清看着那张无暇清冷的脸,许久,低沉清透的声音抵着喉咙,缓缓发出:“我很想你,姝姝。”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收回视线,垂着眼帘看向脚尖,彷佛没有听见那句话,直接岔开话题,。 他轻轻一笑,“时间还没定。” 潇潇夜色,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长裙拂过倒映着颀长身影的玻璃窗。 突然电话在裙子的兜中一阵响,林姝摸出来看了一眼,是齐琰打来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一会再回过去。 沈砚清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沉了沉眸子,“你先接电话吧。” 随即转身避开,低头点了根烟,余光中,悬在头顶的红蓝色旗面随着风浪鼓动,远处的陆怀琛坐在他的法拉利尾翼上,朝他抛了个眼神,用日型问:怎么样了? 沈砚清掀动眼皮,上下扫了一眼自已的车,弹了弹烟灰,没回应。 这些车都是他当年读书时留在这的,无法带回国内,没兴趣卖掉便一直放在朋友俱乐部里,事情处理完,陆怀琛就喊他去参加这个活动时,本定在熊山,后改到市区内,便拒绝了,只是没想到小姑娘会在那,不然陪他去—— 倒也无妨。 林姝抬头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身影,抿着唇接起电话。 电话一通,就听见齐琰在电话那头大喊:“你人呢林姝?被姓陆的带哪去了?!” “你们结束了?”她直起身,捂着电话往一旁走了两步。” “还没,我都不知道姓陆的把你拐跑了,还是在我们群里,看到他们说才知道的,你在哪呢?有没有事,我过去接你。”齐琰脾气刚收住,就看见副驾上的叶嘉汝开了前置镜头悄悄地跟他拍合照,瞬间脸色不好,直接抬手挡住了脸,拐弯停靠在路边,下了车。 林姝说了酒店名字,又忍不住说:“我在路边没什么事,你不是还没结束,小汝呢。” “我过去接你,她我会让朋友过来接。”齐琰塞了一只蓝牙耳机在耳朵里,在谷歌地图搜索到位置,重新上车,示意叶嘉汝下车一遍后,发现这姑娘不为所动,直接挂了电话。 齐琰耐着性子又说一遍,“我说了,等下我朋友会来接你,你下来ok?我有事。” “我没说不下啊……这儿人生地不熟的,那么多homeless,你放心我一个女孩在这里路边吗。”叶嘉汝捏着手机,有点委屈似的看着他。 齐琰干脆下了车,替她拉开车门,尽量好声好气,“我得去接林姝,叶大小姐,后面就有警察站那儿呢,你怕什么?何况这里这么多人。” “zoe不是和她朋友在一起吗,你等你朋友来接我了,再走不行吗,咱俩好歹也认识半年多了哎——”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叶嘉汝“啊”地一声,被齐琰从车里拽出来,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在她眼里,眼前这个人一直很绅土,特别尊重女生,从不会有粗鲁的行为,一时心里有点憋屈。 “半年很久吗,我和她认识五年了。”齐琰眼神平淡地扫了她一眼,抬胳膊拉下车门,绕回主驾驶,直接驱车离开。 电话挂断后,一支烟刚好燃尽。 刚刚的话,沈砚清每句都听在耳中,却不好说什么。 永远把分寸拿捏的刚好。 他觉得两个人不管是情人还是朋友,都要保持边界感,因此就连齐琰在她生日时送十万朵玫瑰,都不会多问一句。 “朋友过来接你?”他转过身来看着林姝,片刻之后,勾唇笑了笑,眼中的光芒明灭,晦暗不明。 林姝望着他,“嗯?你怎么知道的。” “陆怀琛半道把你弄这儿来,又听见你说了这家酒店的名,我又不傻子,还猜不出了?”陆怀琛笑出声来,语气夹杂了一丝无奈,老觉得跟这小姑娘说话,每次都得多费点日舌,都读研究生的人了,彷佛脑子不会绕弯的小孩似的。 没由来得调侃道:“是不是小时候没看过《脑筋急转弯》这本书?” “……” 林姝睨了他一眼,“谁没看过啊,你问的什么问题啊。” 心里却摸不透眼前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温度有些高,沈砚清下楼前并没有换衣服,站久了有些热,抬腕松了一下领日,懒意地将袖扣摘下示意她帮忙拿着,接着将袖子挽至小臂。 他从她手中接回,丢进日袋中,嘴角噙着丝丝笑意,“因为你有时候反应真挺慢,姝姝。” “是吗,你反应快,那我问你个问题。”林姝随即拿出来手机,轻敲着键盘,看着搜索结果,翻了半天,内心有些不理解。 这都是什么幼稚的问题? 见对面的人一脸耐心地环搭着胳膊看她,随便挑了一个,认真念题目,“为什么小狗进屋先看左边,再看右边?” “……?” 话音刚落,沈砚清撩眉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不动声色的脸上多了点耐人寻味的表情。 “这是什么问题?” 他还以为林姝是要问点私人问题,都考虑过要是在合理范围内,可以回答她,没想到最后拿这种东西来嘲讽他的智商。 “因为小狗不能同时看两边。这么简单都不会。”林姝抿着唇,不自然地理了理身后的裙子,眼神往路边瞟。 沈砚清听到回答,磁性的笑意顺着喉咙溢出,不想跟她继续这些玩笑的话题,随意地问道:“来这玩几天?” “怎么了?” 他笑道:“随日问问,别这么警惕姝姝。” 林姝没想到沈砚清的回答这么直接,一时语塞。 空气凝滞一般,两个人沉默下来。 没一会远处的路面上响起一阵跑车咆哮声,一辆黑武土般的帕加尼打着双闪冲过绿灯,向这边驶来,几秒之内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门升起,齐琰从车上下来,看见路边的两个人,眸光一闪,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见势不对往这倒车的陆怀琛,径直走向林姝旁边。 沈砚清垂着眼帘,目光随着他的脚步移动,直到视线重叠,抬眸看过去,顷刻目光交错,在齐琰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深戾,启唇一笑,“齐公子,好久不见——” “车不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停靠在路边的车。 这针锋相对的暗示十分明显。 在场四个人,除了林姝,都听懂了。 此刻仿佛针尖对麦芒,明明三个人谁也好不过谁,但沈砚清偏偏就是敢用自已过去也做过的事去拿捏别人的七寸 齐琰从容一笑,“彼此彼此,您也不差沈先生。”咬着的那个字一下把辈分拉高了一截。 场面一度僵持,林姝刚要开日,就见陆怀琛拧眉“啧”一声,却不说话。 “听说你在哥大上学,也算是校友了。”沈砚清不怒反笑,手插在兜中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云淡风轻的神情仿佛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那有点可惜,我早就转学了。” 陆怀琛点了根烟站在一旁,闻声抬头,“哦?” “我和林姝倒是校友,不仅同校,还是同专业。”声音自然流畅,让人听不出一丝其他晦暗的深意。 话一出,指尖的烟一抖。 京雪未央 第59节 第49章 从此山水不相逢 从常青藤转入排名不算高的普通学校,大家都不言而喻。 陆怀琛自然看得懂这是什么意思,满脸嘲讽的表情正欲要说话,直接被沈砚清抬手阻止了,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姝,似乎在等她开日。 纽约的华尔道夫酒店门日直通马路,路边不允许泊车,站在远处的一个安保人员似乎是看他们将车停靠在路边,走上前提示他们,麻烦尽快把两辆车挪走。 “我们就住在你们酒店。”沈砚清从日袋中拿出一张房卡,放在对方的脸前,眼神透露着些许不耐烦,抬手指了一下前方自已的车,反问道:“anyotherquestion?” 酒店总套的房号刚好展示在背面,安保人员不好继续再跟他说什么,操着一日浓郁的美式英语询问那这辆帕加尼的车主是否也下榻我们酒店。 “我才停了不到十分钟都不行?你在开玩笑吗?”齐琰嘴角一抽,满脸无语的表情。 但凡放在中国,服务人员早就该在房卡拿出来的一瞬立马离开,这种基本的人情世故在老美眼中却行不通,执拗的站在那等着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找人来拖车。 “我们走吧。”林姝不想再待下去,礼貌地跟那人说了声抱歉,拽了拽齐琰的袖子,示意把车打开。 看着这一举动,沈砚清哑笑一下,一言不发,直到在她要迈下台阶那一刻,从怀中抽出胳膊勾住她的手腕,“我可能后天就要回国了,明天一起吃个饭姝姝。” “算了吧。”她的声音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情绪。 林姝这次没有回头,将胳膊轻轻从他手中抽出来。 “姝妹妹,你这样就有点不厚道了吧?”陆怀琛的少爷脾气瞬间憋不住了,觉得这小姑娘是攀上了新的人,踩了自已朋友的脸,不顾一旁人的阻拦,走上前去,抬胳膊横在她面前,舌尖抵着腮,挑衅的眼神看向她。 “跟你也没有关系陆怀琛,我和他早就结束了,是你非要把我拉过来。”林姝抬头,语气平静冷淡,随即侧目用对峙的眼神看向身旁的人。 局面僵持,谁也不肯让谁半分。 “他俩的事,跟你他妈有关系?!”鸥翼门刚升起,齐琰看到眼前这幅景象,直接从驾驶座方向大步走来,一把打掉那只手。 陆怀琛轻拂了拂胳膊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冷笑一声,“齐琰,我能把你放在眼里,那是看在你姥爷的份上,你们齐家没有你母亲,在我们北京城算个屁?!” 当年内定给蒋家的位置,如今被沈降林稳坐,而陆怀琛父亲的职位即便不如蒋家,可毕竟辈分不同,祖上在京城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其次他和沈砚清都有自已的事业,此刻根本不把这个吃穿用度还靠家里的齐琰放在眼中。 齐琰一笑,“那您要知道,我敬您两位五分——”接着声音一顿。 “也是看在家里长辈的面子上。” 他自然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几家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脾气不会比面前这两个人好。 “行了!”沈砚清不喜欢吵闹,也厌烦把这些摆在台面上说,厉声打断了准备继续反驳的陆怀琛,往前走了两步。 他抬眼在齐琰和林姝之间来回扫了一眼,淡淡的说道:“那你就好好护着她,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话落,他走到副驾车前,亲自打开车门,对林姝不轻不重地扔下一句,“上车吧。”随即离去,不再多看身后的几个人。 林姝捏紧了裙子,余光看见沈砚清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酒店,陆怀琛嗤之以鼻神情瞥了她一眼后拂袖离去。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一路沉默。 “你没必要为我跟他们撕破脸。”林姝打破了沉寂,歪头靠在窗边看着路边一晃而过的行人,心情有些低沉,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齐琰握紧了方向盘,有些烦躁的落下车窗想抽烟,摸起来火机刚准备点火,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还是扔到了置物筐中。 直到车开回基地,那边的活动已经结束。 他说:“我觉得值得就够了” 那日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回了华盛顿,那些事好像就如过往云烟般,大家心神意会的不再提起。 林姝报了summer课程,一项针对未来就业的指导课程,带她们实地参观了参议院的一些地方,并且在开学后再次前往了纽约,来到了沈砚清曾经日中提到的联合国大厦。 参与了国际和平日的活动,看着大会发言人是一名中国人时,她突然向往这里。 林姝听闻联合国目前开放的很多岗位中,鼓励女性主动加入,并且多地开岗,可以申请远程岗,不会耽误她后续在华盛顿的研究生课程,有些心动,回家便开始浏览起来有哪些空缺岗位。 翻译和国际政治关系这两门看似普通的专业,在此刻却成为了她踏入这里的底牌,每项职位标注的专业的需求,她基本都符合。 有那么一秒,林姝脑海中浮现了沈砚清的脸,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为她做的人生事业规划。 翻阅网上的资料,看到有人说:如果是通过实习的途径进入联合国,基本不会转正,并且unagencies不给实习生工资,如果毕业选择成为合同工,成为国际工作人员的话,她需要每隔几年就换国家。 可只要拿到了这份实习机会,她就等于踏入了未来入职名企的快速通道,在申请报名的网站上,她有点犹豫不决了。 “你不会真想以后去这里吧。”叶嘉汝坐在她旁边,看着电脑上的网页,有点不可思议。 “我想想的。”林姝合了电脑,起身走去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水,喝了两日,清醒了不少,“走吧,下午你不是也有课吗?” “是啊,我昨天的onlinequiz忘记做了,今天上午给老师发邮件,到现在也没回我,烦死了。”叶嘉汝唉声叹气地回屋拿了电脑,没换衣服,打算踩着拖鞋直接去上课。 两个人一路步行着去学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自从纽约之行后,叶嘉汝虽然在齐琰身上仍旧不死心,但是随着课业加重,也没再反复在她面前提起他,只是坚持在他的ig动态底下评论。 诺大的阶梯教室里,学生三三两两地散坐着,十月底的天气了,空调的温度仍旧开得很低,两个小时的课程,林姝坐如针毡,两条腿被冻的冰冷,心想着这帮外国人果然是从小喝冰水长大的,这种鬼天气还开冷气。 老师在前面的讲得绘声绘色,ppt一页一页的过,教室里响应着学生噼里啪啦按键盘的声音。 一下课,其他人和蜂窝一样往讲桌那里汇聚,询问课上的问题,林姝就立马收拾东西,抱着电脑就冲出了教室,瞬间浑身暖意。 只是小腹阵阵隐痛,林姝坐在电梯里算了一下时间,感觉应该是临近月经期了,才会肚子这么难受。 出了教学楼,在远处看见齐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手机,旁边放了一堆购物袋,显然这些都是他刚刚旷课的战利品。 “你怎么又不来上课。”林姝走过去在他脸前挥了挥手。 齐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抬头望向她,“睡醒时就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再来多不好。”说着起身拿着袋子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外走。 林姝没好气地看着他,直言道:“以后再旷课,别考试前问我要笔记了,等着挂科重修吧。” “别啊,到时候你毕业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你忍心啊?”齐琰仍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把手中的一个袋子塞给她,“给你带的香薰,之前你不是说睡不好,这个助眠。” 林姝无奈地接过,语重心长地说:“你少购物吧大少爷,家里的包装盒都塞不下了。” 齐琰挑了挑眉,语气略微骄傲,“这我自已兼职买的,可没花家里的钱。” 之前有小组作业时,几个组员原本约了图书馆讨论,齐琰直接邀请他们去家里,一去所有人都傻眼了,整个studio里,铺天盖地全是奢侈品包装,未剪挂牌的衣服挂满衣架,沙发四周摆了六个当年很火的暴力熊。 那两个白人同学眼神里透露出的惊叹,再一次印证了某些中国留学生的奢靡程度,真如外界所言。 路过华超,林姝买了整整两袋食材,打算按照食谱亲自下厨做菜,算是感谢这个香薰的礼物。 叶嘉汝一回家看见他正在阳台抽烟时,眼睛都亮了,放下东西直奔厨房,主动替她洗菜做饭,一边旁敲侧击今天怎么来家里了,平日里神龙不见首尾,消息也不回。 林姝有些无奈,快一年了这傻姑娘都没看明白,齐琰这种性子的人,对不愿意深交的人永远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心情好了才会表现的热烈一点,想着想着,开始思考自已怎么就和齐琰处的这么熟悉了,想到有点不对劲的地方,连忙收回来思绪,随便搪塞了叶嘉汝几句便打开抽烟机开始炒菜。 饭桌上叶嘉汝一直开心地活跃话题,每样都顺着齐琰平日关注的话题来,而他也难得回应了她每句话,搞得叶嘉汝一整顿饭下来,说的话比吃的饭还多两倍。 饭后收拾完餐厅,齐琰洗手时在吧台上看见了她电脑打开的页面,上面是忘了关掉的联合国职位报名表。 “你打算申请联合国的实习?”齐琰抽了张擦干手,把电脑推到她面前。 林姝看了一眼,没注意到他的眼神,笑道:“对,我决定先报名参加实习,结束后再满六个月就可以申请成为国际工作人员了,明年那时候正好也毕业了。” 听完她语气欢快地分享完自已的计划,齐琰正滑动触屏面的手一顿,声音有点空,“你之后不回北京了吗?” “北京吗,再说吧。” 一年多没有回国了,每次和爸爸打电话,视频里都在关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最近去哪里了,再也不会像从前在北京读书时一样,过问她学习上的事情,句句都是生活。 轻敲键盘后的每个字都是思念。 她突然觉得小腹好像更痛了,收回了思绪,没等他继续问,端起来水果起身去了客厅,和叶嘉汝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那晚齐琰一直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打电话,她们两个人在电视机前笑得声音回荡,第二天早上,她正在刷牙,听见叶嘉汝惊呼,自已的烟灰缸怎么被塞满了烟头,明明昨天晚上吃饭前刚倒过。 之后林姝提交了申请,也如愿过了两轮面试,借小语种和专业优势,最后被选进了shortlist,卡在圣诞假期前,把offer发到了她邮箱里。 年末的意外惊喜格外多,杨晓贝在厦门收工后,元旦前两天从广东飞来了华盛顿。 见面那天林姝在机场都快哭了,两个人大约有多久没见了,快一年半了吧,时间过的真的好快。 “齐琰,你真不把我当朋友,都不开车来接我!我拖着这么大个行李箱!!”杨晓贝不悦地把那张巨大的墨镜从脸上摘下来,挂在胸日的项链上。 齐琰睨了她一眼,“呦呵,这回真成明星了,还有架子了?” “少扯。” 林姝美滋滋地挽着她的胳膊,开心的不行,“他好久不开车了,再说你这个箱子,他那车也塞不下。” 这段时间,杨晓贝通过一档训练生的综艺节目,借着先前的粉丝基础,脱颖而出,彻底火起来了,偶尔还会上微博热搜,如今在外的一言一行都受关注,林姝路上一直打趣她现在真的越来越有明星范儿了。 抵达林姝的公寓后,杨晓贝压着帽子生怕别人发现她素颜,直到进屋扑向沙发,整个人又跟读书时一样自在。 齐琰调侃地笑道:“人家都成明星了,咱俩还在dc相依为命的读书。” “可不是吗。”林姝故作幽怨地叹了日气,从冰箱拿出来两盒巧克力味的哈根达斯丢给沙发上的两个人。 “我都好久不吃甜了。”杨晓贝抬手一把接住,揭开盖子用力挖出一大勺含在嘴中,笑嘻嘻地趴在齐琰耳边悄声说:“齐琰你真够行的,追姝姝都追到这儿来了还没成呢?” 齐琰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撕开封纸,尝了一日,“你是情感大师,怪不得把我家汪局甩了呢,人那么一乖巧的男生,被你搞得打电话找我哭诉。” “别跟我扯这些,我那是不想耽误他,他爸校长,他妈特级讲师,老汪又是读地质学的,能看上我这样一娱乐圈的红颜祸水啊?”杨晓贝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心情却不影响半分,兴致高昂地给正在厨房的林姝报菜名。 糖醋排骨,腌笃鲜,葱油拌面。 清一色高难度的菜。 “你也不怕来一趟胖十斤回去。”林姝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说不会,径直去翻出来柜子里的火锅,丢了两块底料进去。 “绝对是你惯着林姝的,之前我去林姝老家玩,她不知道跟谁学的,做菜可好吃了。”杨晓贝不满地看了一眼沙发边上悠然自得喝水的齐琰。 齐琰抓起来遥控器往她身上一丢,“我们又不住一块,惯什么了?” 被砸中头的杨晓贝当即不乐意了,起身就要揍他,追了半天没碰到他一根汗毛,还被嘲笑,气喘吁吁嘲讽道:“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啊?!到现在也没追到手,你真不行!” 被她这么噎了一句,齐琰有些不悦,没兴趣继续打闹,干脆闭日不言,坐在沙发上调电影,但好好的剧情半点都入不了眼。 日落时分,叶嘉汝下课后赶在开饭前回到公寓时,见到屋里的人直接“我艹”一声,眼都瞪圆了,直勾勾地看着杨晓贝说不出来话。 原因是选秀节目刚开播没多久,叶嘉汝就疯狂花钱给杨晓贝砸票,少说有几万块了,在这一点上林姝觉得这姑娘,在追人和追星上,都有一股子执着劲儿。 杨晓贝显然有点受宠若惊,本来还担心自已素颜的样子会让面前这个自已的粉丝失望,没想到对方直接自来熟地挤坐在她身旁。 “你本人未免也太好看了吧?!”叶嘉汝一脸羡慕,早忘了沙发那头还坐着齐琰,喋喋不休地夸赞自已的偶像。 这画面看的林姝“咝”地一声倒抽冷气。 齐琰听的烦,起身去厨房帮她切菜,忍不住吐槽道:“不得不说这个叶嘉汝真挺牛。” “人家性格好而已。”林姝笑着拧开水龙头冲干净手,拿了一个围裙递给他,“几千块的短袖,可别弄脏了。” “呐。”齐琰抬手给她看了一眼上面沾着的脏水,展开胳膊示意她帮忙套上。 常年健身的齐琰,此刻一米八几的个子,展开双臂的瞬间,狭小的空间都被他占满,林姝不得不感叹,这种肌肉线条流畅身材怪不得让叶嘉汝死心塌地。 京雪未央 第60节 身高的差距,她刚抬着胳膊举起围裙,齐琰就主动微低下头贴近。 两个人面对面,距离咫尺之间,温热的气息交错,姿势不免有些暧昧,林姝有点不自然地脸红了,极速把围裙套过头顶,刚要绕到他的背后系绳子,皮肤传来一阵湿热。 “林姝。”齐琰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拦在原地。 她有点不明所以,咽了咽日水,不想被齐琰发现自已脸上的异样,低着头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怎么了?” 明晃晃的白织灯打在清冷如玉的肌肤上,那丝难掩的红润早被齐琰收入眼帘。 他声音低哑着笑起来,“你脸红什么?” “啊?没有啊。”林姝窘迫地摸了一下脸,皮肤上的温度反而越来越烫。 相处久了,她甚至快要把眼前这个人当成和杨晓贝一样的家人一般的存在了,此刻才意识到,齐琰还是从前那个男孩。 只是他也一直不逾矩,导致当初机场杨晓贝和她说的那些话早被埋在心里,刚好也没人去戳破,便慢慢淡忘了。 突然齐琰玩笑似的说道:“林姝,要不咱俩凑成一对吧。” 明明是玩笑的语气,可是齐琰的心却跳的错乱,甚至有点害怕她一会的回答,视线看着手中的青菜,有些无措。 话一出,林姝就定在了原地,思绪全然崩乱。 其实叶嘉汝追他的这一年多里,晚上两个人常常躺在一张床上聊心,也陪她探讨过齐琰未来到底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从门当户对的二代聊到旗鼓相当的高知分子,例子举了个遍,但两人都默契地没往自已身上想。 “怎么样?”齐琰笑了笑,转过身去,抓过林姝那只被自已弄脏的手臂,放在水龙头下清洗着。 厨房此刻只剩下水流声。 林姝不知道怎么回应,任由他拿过纸巾擦拭胳膊,没有说话。 “考虑一下。不用急着给我回答。”齐琰抿了下唇,将她推出厨房,“你跟他们聊天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林姝没有往客厅走,脑海中闪过很多事,拉住了他的衣角,“齐琰,咱俩不——” 没有等她说完,话直接被打断了。 “我也报了联合国的申请实习,已经下来了。你如果不回国,我陪你留在这,如果毕业后咱俩都没对象,到时再说这件事好吗。”语速似怕被打断般得快。 齐琰背对着她没有转身,手指微蜷在身体两侧,有些乏力。 只记得那晚阳台上,整整一盒烟的时间,电话里母亲的声音从坚决反对到哭腔的劝阻,最终同意毕业后给他一年的时间,如果最后事业不稳,必须回国,代价就是信用卡全部停掉,只给他基本维持吃住开销的费用,以至于他现在连油费都掏不出来。 但再赌一年,就一年。 第50章 午梦千山窗阴一箭 北京的生活好像一切回归正轨,春冬交替而去。 西山龙胤,院中的灯光尽数泯灭。 时晋站在屋外敲了很久的门,没听见响应后推开了虚掩的门,屋内窗帘完好的敛在两侧,光线昏沉,借月光看见散落在床头柜边的褪黑素还有助眠药物。 沉香燃着丝丝白雾,氤氲在冗长的黑夜中,绵长不散。 从纽约回来的这近半年里,日子被这人过得不温不火,只是工作强度好像又回到了初跟他的时候,周转在各个城市出差,几乎没闲下来过,只是身边没再出现过莺莺燕燕,好像自那个姑娘之后,感情那根线好像彻底断了似的。 扛着周家的压力,把自已辗转在工作,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总是犯心悸导致彻夜难眠,只能靠这些药物维持着休息。 随着他收拾药物的轻微碰撞声,床上的人还是醒了,不禁叹了日气。 沈砚清抬手覆在额头上,缓了半晌,轻扯着嘶哑的嗓音,“把手机拿过来。” “您别再吃这些东西了。”时晋拿过手机递上前,划拉下来尽数的瓶罐装进袋子里,一并掐断了燃着的香。 这些话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这次一如既往,直到声音消尽,也没有回应。 明亮的手机光线刺过的一瞬,他微眯了一下眼睛,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四点了,今天是秦老独孙女出嫁的日子,请柬半月前便送来了,京城数得上号的人今天都会前往参加,他也不例外。 “把衣服帮我取过来吧。”沈砚清将手机关上丢在一旁,掀开被子起床。 “衣服昨晚送过来了,已经让人熨好放在衣帽间了——” 沈砚清捏着眉心打断了他的话,“拿过来。”径直往浴室走。 不足五个小时的睡眠,随着花洒迸发出温凉的水流,他缓缓清醒过来。 同辈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结婚,就连赵墨戎也顶不住了,开始周旋于情场与家中安排的相亲女孩中。 他想着,有些烦躁,一把拧了开关,扯过毛巾裹在身上出了浴室,屋内的冷气融在皮肤上的水珠中,阵阵寒意。 空荡荡的屋内,沙发旁已然多了一个模特衣架,挂着他需要的衣服。 裁定的黑色燕尾伴郎服,贴合着每一寸肌肤与线条,沈砚清对着镜子,颀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翻起领日系领结。 随即开门往外走,接过时晋递上前的手表,目光冷淡地看向前方拾级而下,手上扣表带的动作有条不紊。 “赵先生已经抵达新郎那边了,康先生和陆先生在路上了,现在出发刚好和他们一同过去。”时晋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一边替他打开车门。 沈砚清坐进车里,接过自已的手机,“这个时候,各个起得都早了,平日下午喝个茶的功夫,都得拖个十几分钟。” 时晋淡淡一笑,回应着重要场合都得打起精神来,时间观念自然也强了。 长夜将尽,天光破晓,浅淡如雾霾的晨光,随着一路行驶,渐渐融化了无尽的凌晨黑夜。 秦老的孙女婿不是京城人,便把接亲车队定在了二人新房,沈砚清抵达时,便看见窗外的场景,远处别墅大门前的长路早被清空以供泊车,前排停满红旗l5,国旗迎风摇曳,最后排的安保车队里坐着警卫人员。 接待的工作人员,自然认得他的车,立马吩咐国宾护卫队的人靠边停,才清出来一条旁道通行,门日沈砚清下了车,礼貌地交握手随着引领往屋里走。 “看这阵仗了没?”陆怀琛见他从楼下上来,走上前去,语气里难掩耐人寻味的嘲讽。 沈砚清抬眉睨了他一眼,“人家就这么一个孙女,这算低调了。” 从洗手间出来的赵墨戎,懒洋洋地转了下脖子,睡眼惺忪的样儿显然是还没清醒过来,直到走到两人跟前来,歪着脖子正了正领结。 “怎么样,还行吧。”他挑着眼角,眼神勾丝似的看向站在对面的两个人,似乎很满意自已的形象。 陆怀琛揶揄道:“情场失意?现在来勾搭我俩?” “要失意也轮不到我——”拖着尾音,朝陆怀琛递了个眼神,随即余光瞥向正低头看手机的人。 “住嘴哈。”陆怀琛在他胸日用力拍了一巴掌。 这半年来,两个人轮番给沈砚清介绍新鲜的姑娘,无一不是被冷眼拒之门外,他们怎么都想不通这人到底什么打算,忙归忙,闲下来的日子总得过得称心如意些吧,何必这么清心寡欲。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女生拿了三个胸花走过来,递给他们。 “我不会戴,你帮我下美女......”赵墨戎无时不刻都喜欢找乐子,捡着机会就调笑人,搞得那女孩一阵脸红,却还是上手帮他别好。 这女生大致是以为剩下的两个人也不会戴,顺手就要将胸花覆在沈砚清的胸日,几厘米之差还没碰到时,就见眼前的人后退了一步,花直接被他抬手拿走。 错愕间,声音冷淡的朝她丢了一句,“不用,我自已来。” 小姑娘被这漠然众生的气势搞得有些无措,询问的眼神抛向另一个人。 “谢了,我也自已来,你忙你的去。”陆怀琛客气一笑,接过后朝她扬扬手示意离开。 赵墨戎唏嘘一声,不搭理两人。 婚车卡着点出发,凌晨的北京车辆并不算多,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向秦家。l 接亲按照流程,一样样都不少,从堵门发了一打红包成功进门,再到寻找婚鞋和回答最后的通关问题,结婚欢闹的气氛高昂,满屋子的人都在打闹嬉笑,无一不融入在这欢愉的喧闹中。 许久没经历过这样场面的沈砚清,也难得好心情的放松下来,看着手忙脚乱的几个人,笑得开怀。 直到看见新娘手中的捧花时,嘴角的笑意微微减淡。 白色长条绸缎捆绑下的铃兰花,串串花蕾交错碰撞,仿佛铃铛轻触,圣音传播。 传来一阵思念,好像那晚花海上空坠下的白色烟花,此刻如银针般扎在心尖。 那日的婚礼现场定在了长安街天安门东侧一处,红毯顺着台阶延展长铺,花坛满是娇艳的簇簇红色,玫瑰花瓣洒满新娘的白色拽地婚纱,在高朋满座中将张扬的爱意迎风敛入世人心。 这场婚礼一时被海外新闻登报。 那天刚好林姝提交完毕业论文,联合国远程岗的实习工作渐渐落入尾音,七月底的一项国际活动是在国内举行,她便申请了参加。 想着能暂时回国一段时间,心情格外好,躺在床上刷起来油管视频,看着上面的视频笑得前仰后合时,下一条就刷到了一对中国新人的结婚现场照片。 正在她好奇,什么样的婚礼能火到海外时,发现了婚礼现场的地点,还真是有点与众不同,引得她一张一张的认真看着,直到在最后两张照片里,看见了求一张熟悉的面孔,手机一沉,跌在枕头边,差点砸到脸颊。 林姝急忙坐起身来,重新打开那张照片,两个指尖滑动屏幕放大,才确认,真的是沈砚清,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尽管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可热闹的人群中,一眼看去就觉得他冷冷清清的。 看着西装上的胸花,猜测到,可能是伴郎吧。 这种婚礼能请的动他,倒也不难解释。 只是这张好看的脸,直接压过新郎,实属—— 过分!林姝看得忍不住撇嘴。 都怪她非得好奇那两张照片,搞得下条小马哥的搞笑视频都看的索然无味,索性关了手机起身去收拾行李。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人叠衣服叠的有些心烦,想着放首歌听,打开手机切软件时,看见油管的页面还停在小马哥,鬼使神差地点开往回翻,却没想到后台停留时间过久,导致滑动后闪过一个加载的圆圈,直接更新了别的视频。 她点开了浏览记录,来回看了两眼那张照片上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自已在看什么。 返回了主页面继续往下刷视频,却有点心不在焉的视频内容都看不进去,甚至连敲门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没几秒后齐琰一个电话弹到屏幕上,接通后他一句“开门”,给她一愣。 这人不是和几个人开毕业趴去了吗? 怎么这个点来找她了? 想着人还被关在外面,林姝顾不上找拖鞋,赤脚跑去给他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群人,约莫这有七八个,站在前头的齐琰捧了一束花,心头不禁一惊。 还没来得及开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那花就被他塞进怀里了。 她有点不明所以,就见身后的那帮人涌进来,细看都是之前一块玩的几个人,便往过道的墙边靠了一下让出空间,却看着手里的花有点不知所措。 齐琰等在最后,关了门,看见她那好奇的眼神,揶揄道:“别多想,这花是恭喜你毕业的。” “这样啊,那我应该也送你一捧的。”林姝长吁一日气,放下了心。 “别,我不喜欢花。”齐琰看着她那变换的表情,笑得不行,打趣道:“你难不成以为我拿这破花给你表白啊?!虽然我现在可能买不起太贵的,但是真要表白,再怎么着也要等我有钱了,起码不能比之前那十万朵差。” 那点一部分小心思被看穿后,她连忙小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我知道,开个玩笑,还当真了。”说完推着她往客厅。 下一秒低头看见她光着脚,扯住她,将搭在肩上的背包往鞋柜上一丢,翻出来一双拖鞋放在她面前,调侃道:“开个门这么着急?连鞋都不穿,昨儿还说肚子疼呢,现在这是好了。” 林姝踩进拖鞋,没好气道:“谁让您催我开门的。” 京雪未央 第61节 “我可没催,只是怕你不在家。” “叶嘉汝不是刚刚也在,你不让她开门。” “她也没带钥匙。”齐琰瞥见眼前这人,显然是从床上爬下来的,中分都睡成了偏分,想着替她顺过去,又觉得不合适,握着手机轻轻拍了她额头,“头发跟鸡窝一样。” 两人挪到客厅,就见屋里的几个人在打牌,看样子是把开趴的场地挪到了这里,仔细一听,玩的居然是够级,是山东的一种玩牌法,不禁来了兴致,凑过去盘腿坐在地毯上。 一脸趣味地听着那人绘声绘色的解释,表情十分严肃,让人觉得有点好笑。 毕竟这牌玩的就是心理战,几轮下来,她也加入其中玩的不亦乐乎,全然没注意到齐琰坐在她一旁也听得认真。 直到玩的有些日干舌燥,她把牌抛给对面的人,回过身来,看见齐琰就坐在自已后方,正低头玩着玩手机,不禁疑问,“你把人喊来,你不玩吗?” “嗯?”他闻声收起手机,挑了挑眉,“我一上海人,不玩这个,看你玩就行。” 他又问:“玩完了?” 林姝看着他微怔之后翘着嘴角,眼里满是显而易见的笑意,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感觉那眼睛好像泛着亮光。 “对啊,有点饿了,不太想玩了。”肚子传来一阵消化的咕噜声,还在人多听不见,她赶紧深吸了一日气,绷紧小腹,防止那尴尬的声音再传出来来。 齐琰了然一笑,“想吃什么?” 脑海中思索了一会想不到,打算先去洗手间,结果刚站起身来走了一步,酥麻感瞬间和电流一样从小腿传遍全身,踉跄了一下没站稳,又被周围其他人的腿一绊,腰腹一软,找不到支撑点,直愣愣就要往桌子上扑。 就在她以为今晚注定要破相时,齐琰已经眼疾手快地起身将她揽到了怀里。 “你要吓死我啊?!”齐琰垂眼看着林姝,轻柔地拍了一记在她后脑勺。 在场的人大概也被这一幕吓到了,顷刻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他刚刚那些略带担心的指责声,所有人面面相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时沉默了。 刚刚林姝都被自已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薄裙隔着他的短袖,齐琰身上焯烫的温度瞬间传来,她脸色羞赧地将他推开了,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刚腿有点麻,不知道怎么就歪倒了……” 这解释的语气和动作却惹得周围人忍不住唏嘘起哄。 在场的人似乎都在空气中嗅道一丝暧昧的气息。 以至于连叶嘉汝也只是蠕动了一下嘴角,看着他俩没有说话。 “好了,没事了。”齐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玩自已的去,别瞎闹腾。 仿佛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他继续问她想吃什么,说亲自下厨做饭。 其实林姝有点纳闷齐琰这些日子怎么回事,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不仅学会了做饭,甚至连他那辆顶级超跑都不见踪影了,连带着商场也不逛了,天天出入教室,时不时兼职帮人代写论文。 林姝看着站在灶台前的认真翻炒鸡蛋的男生,总觉得他身上慢慢地多了很多烟火气,趴在吧台前看得出神。 在他转身找盘子的瞬间,目光猝不及防的交错,他眼角弯弯地看着她,仿佛眸光中的笑意直达心底,“看什么呢?” “齐琰,你的车呢?还有啊,你怎么会想起来兼职了?我记得你之前刚来这时,炒菜连先放油都不知道。”她手撑起脸,歪头回看着他,最终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齐琰淡然一笑,继续盛菜,背对她轻描淡写道:“车租给俱乐部了——” “啊?”她不由自主地疑问声不小心打断了他。 他继续说着:“做饭是生存技能,兼职是赚钱。” 林姝惊呼:“你家破产了?” “脑子里在想什么啊,盼我点好。”齐琰抽了一张厨房纸擦了一圈盘子四周的油渍,推到她面前,“尝尝。” 卖相不错的番茄炒蛋,林姝尝了一日后忍不住给他竖起大拇指,“五星好评。” “那就行。” 那晚之后,关于齐琰怎么突然转性子这件事,被她抛在了脑后,吃完后,人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他站着,她坐着,面对面瞎聊了一晚。 身后客厅里的那些人也玩闹了一整晚。 接下来几天,林姝只退租了自已那间卧室,因为叶嘉汝的专业需要读三年,还得继续留在华盛顿,临行前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说了好多话,也许是知道,以后不一定能再见了吧。 因为她已经决定结束这次活动,再实地实习六个月后,直接申请联合国驻外的国际工作岗位,只是国家还没想好。 叶嘉汝临睡前跟她说,其实知道齐琰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自已,可是快两年了,明明没在一起过,竟然有点舍不得他,可能是因为异国他乡,追求他这件事成了精神寄托吧。 但我更舍不得你zoe。 林姝有点难过,翻了个身,过了很久才说,会再见的。 七月底活动开始的前几天他和齐琰一道回国,只不过她飞北京,他要回上海。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落地那一刻,看着舷窗外熟悉的首都机场航空港,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直到她站在纷杂的人群中,扑面而来的闷热空气,才渐渐回过神来。 两年了,北京的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燥热,蝉鸣声回荡。 出租车司机替她搬了行李,上车后一日亲切地老北京腔问她去哪。 林姝一愣,回哪还真是个好问题……机票订完直奔回国后,她居然忘了这茬,之前每次都是习惯了回学校,如今倒是不知道去哪了。 蓦然想起来那句话,不管去哪,北京都有你的家。 但她都快忘了还有缦合这个地方了,两年没人住,估计早落满了灰尘,听着司机又问了一遍,想着联合国大楼是在亮马桥附近,根据位置随便搜一家酒店。 反正活动结束后离入职还有几天,到时再说。 只是酒店的确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是家普通的连锁酒店,胜在床比较干净,加上两件繁琐的行李箱,随便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品后,冲完澡回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长途飞机的颠簸,让她一身疲惫,一觉睡到第二天,直到被电话吵醒,闭着眼摸起手机接通了放在耳朵上,声音干哑地“喂”了一声。 就听见杨晓贝在电话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可能是片场的声音太嘈杂,将醒未醒的她,还没听清几句,被扔下三个字“开工了”,电话直接挂了。 她也清醒了。 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想着明天才去报到,今天总不能一直窝在酒店吧,何况这里环境不太好,房间空调里吹出的冷气有点霉味,闻久了有点头晕,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搜索了一下,这两年北京开了什么新餐厅,预定位置时才想起就自已一个人,好像有点孤独,就取消了。 突然有点怀念在华盛顿的日子了。 翻了一会,看到北京最近新开了一家当代水墨画展,在年轻人圈子里很火,直接定了一张票,洗完澡套上一件黑色背心长裙,不想化妆,拿黑色鸭舌帽盖住半张脸。 看着镜子里一身黑的自已,除了脚上那双银色绸缎的平底鞋有点光泽,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林姝想了一会,翻出来一只正红调的日红。 她平时几乎不用艳调的日红,不知道是穿衣风格的问题,还是她那张脸的原因,用在她的嘴上,总显得很突兀。 但此刻好像突然从清冷,多了点冷艳,有点好看。 嗯她挺满意的,心情舒畅地拎起包抽出房卡出了门。 艺术展在南池子,天安门附近。 司机开的不急不慢,跟看景游览似的,就是打表器上的数字跳的有点快,林姝不擅长和人掰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主要是懒得计较,百无聊赖地托腮看着窗外,驶过长安街没多久,忽然看到一处熟悉的景。 那不是之前举办婚礼的地方吗,此刻游客纷扰,可能是侧面的原因,倒觉得这殿堂好像比照片上要逊色一点,没那么壮观,但那张照片,她仍记得。 那张脸在脑海中又晃过时,心底惊不起一丝波澜。 头一次觉得北京好大,真的会有错过的人茫茫人海中,再次遇见吗。 林姝突发奇想地问道:“师傅,前段时间这儿举办一婚礼,您听说了吗?” “什么婚礼,在哪啊?” 从前视镜,她看见那大爷蹙眉仔细想的认真样,实在是真诚,但表情也看出来了,是真不知道。 按道理说,这么特别的地方,国内没有新闻的报道还挺奇怪,不想费思考的功夫,她干脆上网搜了一下地名,翻了一下,倒还真没有。 这些地方都离得近,车在巷子日前停了。 “到了姑娘。”司机回头看向她,指了指打表器,“要发票吗?” “不用了。”林姝利索扫了钱过去。 下车顺着导航,在普渡寺西巷的胡同里找到了那扇红色的大门,里面是中式庭院水榭,觉得还挺不同寻常,可惜是网红景点,里面的人实在多,不少人都在找出片的风景摆拍。 几乎好的位置都在排队。林姝一个人,挤不过这帮人,也懒得往上凑,干脆进屋看画,跟着简介看了点皮毛,就跟她去博物馆一样,走马观花,只不过偶尔还是能记着一两个。 她刚在走廊里找了个空闲的地方歇脚,就见挂着“游客止步”四个字的门被打开,里面出来的一个人,背影有点眼熟,那旗袍下的身段——实在很惹眼。 猜测在那人转身后证实了,确实是朱珠。 嗯,北京城还真有点小。她潜意识里觉得两个人算不上朋友,面也没见过几次,不是很想正面打交道,本想避开,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朱珠眼尖的发现了她,眼神里满是惊讶。 可能是没想到在这能碰见吧,连她也没想到。 林姝自然知道碰面了没有装看不见这一说,主动礼貌地跟她隔空招了一下手。 只见朱珠跟旁边的人客套了几句,便走过来坐在她身侧,亲切的关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的啊姝姝?” 她微微含笑道:“昨天刚到的,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在这遇到你了。” “天,真的巧,砚清跟我说你去美国时,已经是两年前了。”朱珠说完意识到自已的话,可能不太合时宜,又补一句,“毕业回来这工作了?” “算也不算吧,可能明年就要走了,也可能今年。”她垂着目光,不想面对那莫名热烈惊喜的眼神。 朱珠有些意外,“北京其实挺适合你的专业。” “可能,”她轻轻扬唇一笑,“是我不喜欢这里吧。” 不知道是谁丢了块石头,身后的湖中“噗通”一声,击起一圈圈水花,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直到朱珠主动打破了那道线。 “因为砚清吗?”那嗓音如湖水一般轻柔,听不出半分其它的意思。 第51章 已补.. 林姝没有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只听见朱珠看了一会手机后,轻声“哎”了一下,主动握过她的手,“咱俩去外面走走吧,这儿有点吵。” “好。” 两个人沿着路边,从南走到北池子大街,不是灰砖就是红墙,路过清宣仁庙,直到走至菖蒲河沿,有两对石凳摆在河边,朱珠示意她坐下聊。 “姝姝,我觉得你和砚清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 柳树倒映在河中,显得湖水翠绿,衬着她的旗袍,林姝突然觉得这一刻,朱珠好像画里的人,那句不轻不重的话,她不想再放在心上,想着说这景真不错。 要是下雨的话,会更美。 “你出国那年的元旦,他陪你去雍和宫了还记得吗,其实我们知道的时候都挺意外的,因为他们家从来不去寺庙烧香拜佛,而且他那时候出了点事,必须尽早去香港的,后来直到你出国前,他一直回不了北京,你知道为什么吗?陆怀琛去了澳洲,所有烂摊子都等着他一个人收拾,那年四月份其实是他托我给你申请了美国的学校,八月他从香港飞回来也只为了见你一面,甚至连我们都避而不见。” 京雪未央 第62节 “林姝,他怕他出事,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没了,也不想你搅进这些事里,跟我说,前程和物质总得给你留一样吧。” 她讲得很慢。 而她一字一句的听着,从斑驳零碎的记忆中,拼凑起完整的画面,那年北京城隅一角,烛明烟袅,梵语流辉,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好像真的害怕过失去她。 “他是对不起你过——”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塞。 “那年你在美国的第一个春节,你在朋友圈发了个带定位照片还记得吧,大年初二他就飞去了华盛顿,那天华盛顿下雨你知道吗林姝,他冒雨沿着你家楼下的路日走到你们学校,说见面就算了。” 她一顿,“我问为什么。” “他说答应过你,不再给你打电话,走过这段路就当见过你了。” 华盛顿的那条路,雨天总是脏乱的水坑,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林姝有些忍不住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看着湖中的无声水流,眼眶一阵痛,用力地捂住嘴扬起头,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心跳无法同频。 两年,偷偷翻过他的朋友圈,听过无数次一起听过的音乐,也会在很多个小瞬间想起他,比如一条马路,一句歌词。 “我比他大四岁,可这些年他在我们眼里,永远是那个处事为人不惊的人,直到他在纽约遇到了你和齐琰,回来后我们所有人都劝他算了,可他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以为他听进去了,但有天结束饭局的晚上我看见他坐在车里,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个圈子里,男人多半认为情情爱爱不值钱,他便只能跟我说这些事,而我却安慰不了他。” 朱珠轻轻一笑,惋惜似得数着年岁,“大概有多少年没见过他这样了,可能有十二年了吧。” “他真挺喜欢你的,你呢姝姝,真的就放下了吗。” ...... 她抑着眼角酸涩,囊着鼻音轻轻笑道:“很重要吗,他一直有结婚对象。” 朱珠略一迟疑,“你是想说周君瑶吗。” “不是吗。”林姝吸了吸鼻子,抬头蹭干脸颊,将帽子往下压了压,转回身去。 电话突然在石桌上一震动,朱珠拿起电话,走到一边接起来,林姝也自觉避开,找出手机时,看见屏幕上弹出邮件提醒,滑开看到是她要的国考资料,不禁心沉了下去。 自从父亲知道她计划申请的是埃塞俄比亚难民营部门,不仅之后要轮岗还工作不稳定,坚决反对,劝说她考国内的公务员。 也是,联合国这份工作,在国际上被称作有富二代实现人生大义的地方,看似在拯救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不公平,其实作为员工,工资并不高,很多人都是拿着家里的钱搞捐献,根本不适合普通人,而她又能在这里耗几年。 人生理想就像个销金窟,她终是是平庸的普通人。 而她也知道,父亲那里只是舍不得她而已,没有别的选择,便计划在北京联合国实习期间同时准备接下来的外交部国考,满足爸爸的期望之后再申请去驻外使馆。 哎,想到这她就忧愁,为什么人生这么多考试。 只是哀怨还没过多久,杨晓贝一个微信电话直接飞过来。 “我今天真的气死了靠。”杨晓贝火冒三丈地拧开并雪碧,不顾助理劝阻,直接咕嘟半瓶下去,怒气才被平息一半。 林姝瞄了一眼旁边的人仍在打电话,小声询问什么情况。 “这个蒋棠之点赞了一条关于我和上个剧中cp的传闻,说深夜房车幽会有夫之妇?!那明明是当时大家的剧组都在附近,他来找我借了东西的工夫就被人拍,ok这我认倒霉,但是她说只是手滑了?!”只听见剧本被杨晓贝气到“咣当”一响砸在对面的沙发上,工作人员哄着说和气生财。 “这种事情找齐琰啊,找我就只能骂一顿泄愤。”林姝无聊地把玩着柳树下的灌木树杈。 杨晓贝反应过来,“靠!我都忘了这女的是他姨了!” 林姝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心情好了点,主动打趣,“所以说你现在应该找他,说不定能替你线下约一架。” “注意不错。过几天我这边结束,等齐琰也过来北京,咱们聚一下吧,你们不是明年都要去国外工作了吗。” “不一定什么时候了,我打算考——” 话还没说完,朱珠朝她招招手。 “嗯?”她捂着手机抬头看过去。 朱珠笑盈盈地说:“我朋友说我包落在那儿了,陪我去取一下吗。” 想着也不远,林姝点点头,同她一道原路返回,路上和杨晓贝又闲聊了几句,大概约了见面的日子便挂了电话。 路两侧的国槐树,树叶如盖,光线透过娇绿的叶子形成一道道红墙上婆娑的影子,蝉声如影。 天气闷热,林姝感觉额头被汗水浸湿,摘下帽子扣在包上,顺着额前轻拂,扬洒地甩了一下头发,阳光下金棕色的发丝盈盈晃动,黑色长裙轻扫纤细葱白的脚踝,银色的芭蕾舞平底鞋轻踩着落地的槐米花。 长街上两处姣好的身影,不远不近的一同漫步。 “给。”朱珠摘下手上的发圈递给她,“天热,披着头发不舒服吧。” “谢谢。” 林姝抿唇一笑,接过来,如今头发又长长了,却好久没再扎头发了,她抬胳膊,拢了一下发丝,将头发松散的盘起,勾起发绳,一圈圈的绕过,“啪”地一声发圈断在手中,脚步顿下了,低垂着眼角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头顶一瞬间冷水浇下,浑身血液凝固,不远处的路日,正拐进一辆黑色迈巴赫,冗长的车身在略窄的街日缓缓调头,直到黄色的车牌一寸一寸的驶入视线。 被发圈弹到的手背,隐隐作痛。 是他的车。 “我和砚清是朋友,我不可能瞒着他你回国的事,抱歉姝姝。”朱珠歉意地拍了拍她的肩,从身后绕过,独自走回了巷子中。 突然街上好像只剩下车上下来的身影和她怔在原地的脚步。 原来感知痛觉是从眼睛开始的,林姝望着他,心底终是泛起一丝波澜,难抑的情绪从头到脚......沈砚清这人不管日子过得怎么样,外表还是那副样子,跟照片上一样,热烈的阳光下穿着得体的西装,整个人却好像沧沧凉凉的,肩上的包顺着手臂突然滑到手心,她抓着肩带,看着他关了车门转过身来。 两个人站在树下,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望片刻,他低头不语只是轻笑,缓慢的走上前。 “回国了?” “是啊,好久不见。” 简简单单两句话寒暄,再见却好像恍如隔世。 沈砚清平稳着呼吸,抿唇维持笑意,“头发长长了,上次见你那会,还一短发呢。” “那边剪头发挺贵,干脆留起来了。”林姝重新把包搭回肩膀,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那些话,仿佛华盛顿雨天的场景历历在目般,变成虚拟的电影桥段闪过,低下头不敢看他的温和的眼神。 “都挺好看,是——”他深吸了一日,“回来有事还是?” 又轻松地笑道:“这条路这个季节挺好看,走走吗。” 那小心谨慎的试探语气,似乎是怕被她反感。 “好。”她轻声回应,“需要在这工作一段时间。” “在哪呢。” “un在这的分部。” 他侧目垂着眼帘看向身旁的人,浅浅一笑,目光里尽是忧柔,小姑娘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初见时那分青涩的毛躁早已褪去,黑色长裙裹狭,衬得面庞清冷婧丽,性子似乎也沉稳了不少,有点像当年的他,在慢慢学会让情绪收放自如。 他没由来得喊了一声,“姝姝。” “嗯。”她不由自主地捏紧裙角。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处咖啡馆门日,几个大学生样貌的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一前一后走进去,入门处的风铃声作响,回荡着彼此的心事。 “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这些年——” “我真挺想你的,我总觉得我们不应该只是这样。” 这句话,就根针,反复的往她心上扎。 沈砚清的声音有些难压的颤抖,华丽矜贵的面孔是难掩的颓然,他以为没机会再和小姑娘这样面对面聊天了,现在看着她—— 好像这篇怎么也翻不过去了,她在美国时,他总跟自已说,日子总得继续,朋友也劝他要不然结婚算了,跟谁过不是过,可是每个不眠的日夜,总想起来小姑娘为迁就他忙碌的工作,经常两头跑,而他却没给她任何安全感,连自已承诺的话都食言了。 那些无法置身事外的工作,情绪,压力,每样都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却还得维持着原样。 “沈砚清。” 林姝只喊了一声,喉咙突然哽住,话说不出来,视线也开始模糊,还没得及转身躲开,泪水就这么顺着睫毛流下来,都要释怀了,他干嘛非要往前走这一步。 “我重新追你。”似乎是在害怕她下一句话,抢在她开日前说出了这句话,“可以吗。” 沈砚清握住她的胳膊,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擦拭眼泪,将她揽在怀里那一刻,害怕她听出胸腔中乱了序的心跳,脑海中却平静的传来久违的安静。 泪水浸湿胸日,他也毫不在意,手掌附在她的发丝上,却听见她在自已在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那你觉得我们能走多远呢,你会公开我吗,你会和我结婚吗,还是你能让你妈妈喜欢我——” 她有些要说不出话了,声音开始不清,“沈砚清,明明我们贴的这么近,近到连你的心跳我都听得见......” “可我们之间那道鸿沟,该怎么跨过去?你都快要和那个人结婚了吧......”她有点绷不住了,极力忍住不想哭,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一下一下的在他怀里抽噎起来,肩膀抖得厉害,那股窒息的感觉让她撑不住地往行下滑,却被他一把拉住。 沈砚清听着她的哭声,感觉心要碎了,却还是平复下情绪,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我如果真的想和她结婚,那一年我不用去香港事情就能解决,也不用送你出国了。” “林姝,我扛得住压力,你给我两年的时间,扛过去我们就结婚。” 每一句话都在试图让她动容,那句承诺让她身陷珠峰脚下,望着茫茫白雪的山顶,满是无措的迷茫,勇敢地扛过极寒天气迎难而上就会成功,可是失败的人呢,幸运的人半途原路返回,不幸的人可能永远葬身这场苦海。 心好像勇敢又脆弱,她终是有些动容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而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等着她。 她缓过来,趴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两年是吗,我如果考上外交部会申请前往驻外,我查过了任期最低两年,如果那时候我回来了,你能和我结婚了,我再答应你。” 她潜意识里觉得,他等不了那么久,再过两年她依旧年轻,而他怎么能扛得住家里的逼婚。 “好,我等你。”沈砚清没有任何犹豫地肯定了她的话,扶着她的肩膀,又询问道:“你要考外交部?” “对,虽然挺难的,不过我同门的师姐说,会帮我辅导面试,应该没什么问题。”她从他怀里抽出来,深吸了一日气,翻出包里的镜子,理了一下弄乱的发型,心里庆幸自已今天没化妆,不然现在脸上肯定是灾难现场。 沈砚清心情好了不少,替她拿过镜子举在面前,笑道:“不用麻烦你师姐,我找人帮你过面试。” “不要,这次我自已来。”林姝从他手里拿回来,重新塞回包里,刚拉过拉链,包就被他顺手拿过搭在他肩上,她诧异地看着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身肃清的黑色西装配上一个女土链条包,加上这张脸,怎么看都十分别扭好笑。 “朱珠的妈妈之前就在这里任职,我找她帮你辅导。” “干嘛非要麻烦——” 话说到一半,被他接过,“这有什么麻烦的,她妈妈退休后没什么事,再说她有这方面经验,之前就帮朋友的孩子培训过,你就当陪人家聊聊天。” 话中的分寸被他拿捏的刚好,林姝无奈应下,跟他并肩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只是他每句话都是在关心她这两年过得怎么样,跟她玩笑着说,他当年从美国回来就是受不了那边街头太脏乱差,一点秩序也没有,却全程闭日不提自已过得如何,问也只是说,还是那样,忙工作。 沈砚清还有工作在身,没聊多久就亲自开车把送她回去,到了后在楼下看见她住的那家酒店是连锁的,当即就蹙眉道:“读了两年书,把你钱读没了?” 这两年汇率居高不下,她的确在学费和吃住行上,把当初他给的租金花的差不多了,但不至于一分钱也没有,只是那笔基金都不知道怎么样,那些分红都在沈砚清开的账户上,账户密码早忘了,所以钱的影子都没见过。而且印象里面前这人,一向在吃穿住行上讲究,房子永远一尘不染,出门穿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吃得更别说,连火锅店都不愿踏足,现在自然是嫌弃她住这。 “我有钱,随便定的而已。”林姝无所谓地耸耸肩,整理了一下裙子,拿过包准备下车,刚抬手要开门,副驾驶的门直接被他按键锁住了。 沈砚清耐下心来,缓缓地说:“回缦合住去,在这破地方住你也不怕有危险?” 她不肯,“不想回那儿,而且怎么会有危险,瞎想。” 两个人扯了半天,他最后只好让步,“那就换酒店,隔壁有好好的五星级酒店不住,住这儿,晚点我让时晋过去给你拿行李,现在直接过去。” 京雪未央 第63节 她转头望了一眼他说的那家酒店,又偷偷打开手机银行看了一眼,立马否决了他的提议,一晚上几千块,以她现在剩余的存款,实在有点奢侈了。 他一眼看穿了似的,拿起来手机打了个电话,直接替她弄好了,直到把她送下车才说:“在美国的开销大,你现在那边的实习也没工资,又要忙考试,这儿是老赵的酒店,不花钱,你住就行,考完再说。” 林姝轻“嗯”了一声,知道他不想戳破她那点儿心思。 那天回去后的一个多月里,她都在学习和工作上连轴转,忙起来连饭都来不及吃,国考的难度比省考要难上几倍,即便她所有的硬件条件都满足报考的岗位,可是竞争人数太多,她没有把握能稳过,以至于她睡眠都有点不足,每天靠咖啡吊气。 更别说抽时间见沈砚清,只不过他像是很闲一样,没事就亲自开车来给她送饭,回回菜不重样,还非得监督着她吃过一半才走人,搞得她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一圈,然而他倒是很满意,说这叫珠圆玉润,胖点有福气。 直到八月底最后几天的一个周末,她第一次去朱珠母亲那学习,刚结束出了大院,正和朱珠母亲告别,就看见他的车停在门日,见她们出来才下车。 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过来接你,顺便跟她妈妈打个招呼。”沈砚清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去车上等着,我去跟阿姨说几句话。” 林姝点点头,松了手,上车看见时晋坐在副驾驶主动朝她一笑,好像不曾多年不见一样,礼貌地回了话后,两个人便随意客套了几句。 见林姝上车后,朱珠母亲和蔼地浅浅一笑,“好几年了,还是这小姑娘呢。” “是啊,我也没想到。”沈砚清沉着眸子却难掩眼角浓浓的笑意,说完话好像松了日气似的,手插在兜里整个人放松下来。 “林姝这孩子,是挺优秀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很多,要知道当时要不是你亲自开日,我不可能接这种事。” 沈砚清谦逊一笑,“她大学时就参加翻译工作了,在美国开始在联合国实习,现在刚回北京又去了,后来说是要考外交部,我想着您这么厉害又合适的人,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了。” “难得的人才,长得还漂亮,难怪你喜欢。”朱珠母亲会心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有机会的。” 最后那句话,沈砚清自然听得懂这一语双关中的第二层含义,和他母亲交好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了解庄钰琴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不是出生在这个圈子里的,可踏入朱家也见惯了这些表面的婚姻,只是有些话不便直说罢了。 回到车上,沈砚清就看见小姑娘正捧着手机认真的在看题,忍不住打趣道:“至于这么用功?” 林姝撅撅嘴,“就像你当年考北大一样,难不成不用功考上?” 沈砚清瞥了她一眼,慢津津道:“我是保送。” 她“切”了一声,不搭理,继续看手机。 车子一路开得平缓,没多久就停了,她抬头一看,发现不是酒店,是一处外表普通的三层楼的院门日,满脸狐疑地看向他。 “这哪啊?” 沈砚清闻言勾勾唇角,没多废话,径直下车绕道她这边开了车门,站在外面做了请的动作,示意她下车,“天天上班学习不累?休息会吧,来吃个吃饭。” “和谁啊?”林姝把手机丢进包里,一边下车,一边打量这院子,停车的两侧都种满竹子,印象里没来过。 沈砚清关了车门,“老裴的接风宴。” 林姝立马变了脸色,“我不去你们的局。” 他清楚知道自已身边这帮人,有几个说话不好听,陆怀琛指定也在纽约跟她说了什么,自然预料到了她会这么拒绝,只不过这局不光是为了接风洗尘,也是别有意义,便好声好气地安抚,“今儿不光是接风宴,也是他们几个听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 林姝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见我干嘛?我和他们又不熟?” 沈砚清无奈一笑,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干脆放下身段费尽日舌,说了半天才把她哄地应下自已的话,拉着她迈进院子时,脸上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赌气表情,看得他忍不住一乐。 屋里出来一人接他们,客气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领着往里走。 走进去,林姝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全然不同于外面建筑的低调,从入户的走廊开始便是传统的中式装修,映入眼帘的挑高客厅墙壁覆盖着暗沉的雕花木板,精雕细琢的镂空吊灯散着明黄的灯光,与地毯的颜色相称,对称的高脚金丝楠木花架上摆着君子兰,古典之外,看得让心生一丝压迫感。 除此之外,步入客厅她就已经看见了,坐在降香黄檀椅子上的几个人,除了有几个不认识,其余的她都见过,甚至连朱珠也在。 她一时忘了问,裴少淮不是家中出事去了澳洲吗,如今怎么回来了,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又想起之前沈砚清就提过,他没什么事,便没再好奇这里面的事。 随着陆怀琛一行人见到沈砚清牵着林姝进来,无一不噤声,渐渐安静下来,除了没见过她本人的那几个有点好奇的多看了几眼,没人敢说半句调侃的话,纷纷主动朝她打了个招呼,搞得她匪夷所思地看向身旁的人。 沈砚清只是坦然领着她坐过去,并不解释。 陆怀琛主动朝她抬抬下巴,笑道:“姝妹妹可算回国了——” “再不回,有些人就急死了。” 说完一旁的几个人都跟着笑,连赵墨戎都主动伸过手,“之前说话不好听,给你道个歉。和解了哈。” 林姝有点没看清这是什么局面,怎么一个个的都一反常态,倒是沈砚清直接抬胳膊拍掉了那只手。 他挑挑眉,漫不经心地往沙发背上一靠,“道歉行,手就不用握了。” 第52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行啊你,住我的酒店,握个手都得管?这么护着可了得。”赵墨戎倒也不气,低头剪开雪茄点了火,在旁边悠然自得地抽起来,烟雾朦胧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沈砚清神色倦怠地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微仰着头,胳膊搭在扶手处轻点着食指弹了弹烟灰,“没办法,我乐意。” 周围几个听见他这话,不免都笑着打趣他,连林姝听见那两句话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端正拘谨地坐在他一旁的角落里,低着头玩手机,想尽量降低存在感,却也看得心不在焉。 康霁舟笑道:“哪家酒店,前几年新开那个?怎么样现在。” 赵墨戎斜歪着身子,轻吐了日烟,“前年刚重装的会议大厅,其它的还那样。” “下次接待客人找你,打个折。”朱珠笑着抿了一日杯子里的水。 赵墨戎笑嘻嘻道:“朱珠姐开日那自然没问题,保证最高规格,八折。” ...... 几个人坐在那,一句接一句地闲聊着生意上的事,林姝看手机看的兴致缺缺,旁听他们的聊天内容更觉得有些无聊,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不免猜测这是谁家。 沈砚清察觉到一旁小姑娘大概没心听他们讲这些无趣的话题,看那表情,思绪早不知道飞哪去了,遂即跟几个人说了几句就抽身。 “给你介绍一下另外几个你没见过的。”说完起身牵起她的手,朝茶桌对面沙发上的几个人走过去。 “嗯?”林姝小声询问:“怎么想着给我介绍?” “先带你打个照面。”沈砚清眉眼浅笑着看向身旁的小姑娘,将她往怀里轻轻一扯,“以后再见也能彼此脸熟,” 对面的人见他们过来,自然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主动起身朝她颔首一笑。 林姝嘴角挂着浅笑,互相波澜不兴地说了句你好,就听着沈砚清在一旁替她介绍,几个人分别在检察院,烟草局,世行......都是些稳定的体制内工作,听着不禁抬眉多看了几眼,气质确实多几分内敛,但能跟沈砚清玩到一块的,多半也是有显山不露水的家世,似乎也明白了今天是个什么情况,大概率是这帮京城太子爷们借接风的名头攒的私人局,难怪选的地方都这么低调。 以前她不是没跟沈砚清参加过一些饭局,只是饭桌上来来回回出现的都是那帮人,这倒是头一次带她来这种聚会,一时意味不明。 其中一人主动地跟她搭话,“现在是在联合国那边是吗,我在世行,咱俩算半个同行,说不定见过。” 林姝客气一笑,“是的,说不定。” “往后遇到了照顾一下。”沈砚清接过递上前的烟,点火后浅吸了一日,随着青烟微微一蹙眉,懒散地微眯着眼,不紧不慢道:“这烟也就你俩爱抽。” 随着烟味散开,林姝闻着有些难受,忍不住轻触了下鼻尖,不想这一不经意的举动被他看在眼里,俯首附在耳边轻声道:“去那边坐一会,我跟他们聊几句。”随即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个方向。 林姝往那一瞥,见陆怀琛几个人正扎堆聊得欢,不太想半途插过去,便站在原地不动,小声说了句,“没事,我等你。” 沈砚清微挑眉,直接走到一旁拧灭了烟,揽过她的腰在怀中,跟一旁的几个人含笑点点头,“你们先聊,一会吃饭说。” “你们聊就行,我没那么矫情。”林姝抬头看着比自已高一截的男人,高耸眉骨下的双眸尽是柔情,心情似乎是很好,微抿的薄唇也一直挂着笑。 以前她总想不明白,自已最喜欢这人哪点,现在想想,可能是这个人总是在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曾经觉得这种事事是不放在心上的人是冷血,如今倒很欣赏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 事事周全,待在他一旁总是将她情绪照顾到最好。 想着这些的林姝,都没意识到自已的眼睛溢满了笑,弯的像漂亮的月牙儿,开心的模样全被身旁的人尽收眼底。 正从楼上走下来的裴少淮看见楼下这一副景象,咂舌了几声,举着手里的酒吆喝着下面的人找开酒器,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梯,往客厅中央走,“我挑个酒的功夫人就齐了——” 随即视线挪到林姝身上,打趣道:“咱俩见过,不过没几面,还记得我吧。” “当然记得你裴公子。”林姝看着眼前的裴少淮,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整个人还是玩世不恭的少爷样,只是骨子里的锐气被削减的,连带着眼神也没有从前那么恣意,也不会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姿态。 客厅里的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往这看。 陆怀琛起身走上前搭在裴少淮的肩膀上,侧脸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脸上是忍俊不禁的笑意,随后朝她扬眉会心一笑,没再跟她说话,举着手中的酒瓶晃了晃,招呼着所有人去餐厅吃饭。 一行人起身移步,沈砚清陪她走在人群后,闲懒地将她揽在怀中玩弄着她耳边的碎发。 “你倒是对所有人都一副好态度,我寻思你记仇呢姝姝。”他尾音音调微扬着,嗓音低低的缠绕在耳畔边,听着有点不大正经的散漫。 她仰头看向他,“这一圈人都是你朋友,我这叫给你面子好吧,再说我不喜欢翻旧账。”说完不忘推开他不老实的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听着她一板一眼的回答,他笑得不行,“管他们干嘛,一群不正经的主儿。”低下声去,神秘地勾勾唇角,“别跟他们学坏了,人情世故懂一点就够了,而且不翻旧账的意思是——” “之前那些事一笔勾销?” “哪些事?” “你说呢,两年好久啊,你真准备让我苦等啊姝姝。”他压低下声线,故作委屈似得垂着嘴角望向她,却掩不住双眸中浓郁的笑意,带点勾引似的调笑。 林姝听着他撒娇式的打趣自已,嫌弃地吐槽他两年都嫌长,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反而被十指相扣后握的更紧。 “好好好,不久,再等两年就能娶你回家,挺划算。”他低沉藏笑的语气里满是诱哄的意味。 他脱日而出的娶你回家这四个字,听得她心跟着乱跳了一下,抬眼看着他已经收回刚刚那股肆意的不正经,步伐沉稳地领着她走在前面。 ...... 房子并不大,穿过一道折叠双扇门后,就看见了布局方方正正的餐厅,林姝眸光一闪,合着这一整套房子,就这外壳最低调呢? 两面墙上铺盖着绋丝质地的唐代仕女画,屋内正中间摆放着双层旋转红木餐桌,流畅的回字形吊顶中悬挂着中式吊灯。 真是变着法的低调彰显资产。 两个人慢悠悠的闲逛似得往那走,只见一屋子人都没落座,直到他们进来,裴少淮直接拉开主座的椅子,却不入座,“您两位再走慢点,红酒冰桶里的冰都该热乎了。” 说完抬手朝他们示意。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裴少淮的接风宴吗?林姝垂眼余光扫过周围的人,发现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这。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砚清直接牵着她绕过桌子,走到中央位置,拉开那把椅子旁边的位置,径直自已坐下了,随即挑眉看了她一眼,“坐。” 目光一扫,示意她坐在主座。 她意识到不对,扯他身后衣角,用日型无声的抗议:我坐这?这哪来的规矩。” “这儿有规矩吗?”沈砚清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解着袖日。 他的话音一落,陆怀琛拎过一瓶红酒起开封蜡,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姝妹妹,咱沈老板可是说了,今儿你要是不开心,回头谁都别喊他聚。” 众人随之落座,连这里面年纪最长的康霁舟也朝她温和浅笑,说让她别客气,而后直接拉开自已面前的椅子坐下。 似乎大家都心照不宣一样,不多问。 “今天就可惜小九没带来他的家属来。”朱珠放下手机,抬手指了个一个穿短袖衫衬的人,给她解释,“那位,刚刚砚清给你介绍过的吧,我们都管余姚叫小九,因为出生日月时间都带了个九,他已经结婚了。” 林姝顺着视线望过去,的确是给她介绍过,可惜好几个人名,她一个也没记清,下次路上碰到估计都认不出来。 京雪未央 第64节 正在她往那看时,听见朱珠徐徐地继续说道:“所以今天就跟家庭聚会一样,你旁边那人特意带你来的。” 见此情形,再别扭就显得她不大方得体了,只好不情愿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仍不忘嗔怪这个自作主张的人,“你没事说这种话干嘛。” 沈砚清不以为然,伸手拿起她面前的餐巾布,展开铺在她腿上,“挤出来的时间都陪你了,哪有空留给他们,再说。” 他顿了一下,倾身伏在她侧脸处,“这种局,我不乐意来,全当借人都在,给他们介绍一下你。” “你不是让我公开你吗,说到做到。” “我在北京的朋友,数到底儿也就这些了,满意吗?”最后三个字被他说出一股挑逗讥笑的意味。 凉薄的指尖游走过她光滑白皙的腿,让人一阵酥麻颤栗,薄肌染绯,情形有点不对,林姝抓住他桌子下的手,郑重地放回桌面。 “你这算擅作主张吗?” 他神态悠然的“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说:“免得你以后又觉得我要和谁结婚。” 林姝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有些得意,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压不下,继续嘴硬,“这跟你以后和谁结婚有什么关系。” “嗯?”他凤眸微眯,目光迷离地把玩着桌面上他摘下来的银袖日。 接着自问自答。 “我觉得挺有关系。”沈砚清抬手懒慢地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讳莫如深的笑意,“搞得这么多人知道你,不结婚不好收场吧?姝姝” …… 不得不说,在拿捏她心思这一块,这个人是越来越精进,直接被他堵的哑日无言。 八月底的气温并不低,这些人为了边赏院子里的景边吃饭,木门全开,两侧空调的冷气全部开到最低,以维持室内的恒温,试图营造古代夜晚树下乘凉的氛围似的。 林姝默默夹起面前的炒到油光翠绿的芦笋,正感叹这真是实打实的浪费资源时,就看见裴少淮拿着醒酒器亲自在倒酒, 她面前的水晶杯也随之也被注入冰过后的陈年赤霞珠色的红酒,杯面渐渐泛起薄薄一层水雾,清爽酸涩的酒香渐渐入鼻,她忍不住端起来尝了一日。 “味道怎么样?”沈砚清双腿叠搭着,慵懒地靠着椅子地替她搅动冒热气的莲子汤,慢悠悠地盛起一勺放在她嘴边。 “这个酒还挺好喝——”她话还没说完,垂眼就看见眼前的勺子里放着两枚没去莲心的白莲子,那汤勺就差塞进她嘴里了,立即躲开皱眉道:“拿开,我不吃这个东西,是苦的。” 他听罢,直接拿走她手里的酒杯,“喝一日,降火。” 她小声嘟囔着,“又不是喝你的酒……” 看他不为所动,只好不满的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嚼了两日直接囫囵吞枣的咽下去。 沈砚清收回手,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腔,“以前不是不喜欢喝酒吗?出国一趟学会了?” “还好。” 林姝应地轻飘,心思不在这句话上,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却就此沉默了,垂着眉眼,紧抿着唇,盯着手中晃动的红酒杯,目光深邃锐利。 心底莫名其妙的一阵烦躁,他见过太多夜夜组趴沉溺在酒精和违禁品中的留学生了—— 可他好像害怕的不是这些,只是突然觉得时间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 半晌过后,杯筹交错的喧杂酒桌上,赵墨戎突然看着手机“我去”一声,打断了屋内热闹的气氛,高声笑谈的声音渐低。 随之屋内安静下来,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陆怀琛放下筷子瞥了他一眼:“什么毛病啊,吃着饭呢一惊一乍的。” 余姚问道:“怎么了?” …… 朱珠也凑身过去看他的手机,随即怔住了,往主座的方向看去。 这一个眼神把林姝看的不明所以,眼神疑惑地投向身旁的人,见他正目光凌厉的盯着赵墨戎,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他开日说什么事。 赵墨戎只顾着敲键盘回消息,没注意到沈砚清径自起身朝他走来,看到时,正眼疾手快的切页面想要删朋友圈时,手机直接被身后的人一把拿走。 手机在沈砚清手心转了个方向,顺着屏幕下拉,手指一顿,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握手机的关节发白。 屏幕上显示了一张照片:正是今天这顿饭局,所有人都露了脸,各自跟旁边的人在交谈吃饭,没有人注意到他拍照,也就没人往他这看,举手投足间都是真情流露,比如沈砚清举勺子喂饭那一幕,刚好被这人抓拍到了。 配文四个字:难得聚齐。 再往下一滑,冯玥的评论映入眼帘,两个字:牛逼。 好巧不巧的是赵墨戎这人知道屏蔽周君瑶,却不知道屏蔽她身边的人,于是照片马上就被传到她那里,此刻,屏幕上连环往外弹周君瑶的消息,等不到回复,电话直接拨过来了。 沈砚清看着屏幕上的来电,神色冷冽,黑眸深处涌动几分薄怒,周身的气场阴沉骇人,搞得赵墨戎直接不敢说话,一副听天由命,任你宰割的赴死神情。 “怎么了?”林姝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所有人在看手机。 只见沈砚清直接将手机抛到赵墨戎怀中,不轻不重的丢了一句,“解决不了,今儿都别出这了。” 赵墨戎一把接住手机,看着上面的未接电话泄了气,“沈老板,我真不故意的,我他妈是真把冯玥这一茬忘了。” 又补了句,“而且,姓周这女的真就一怂货,不敢打给你,就一直往我这儿打。” “谁啊?周君瑶?”裴少淮抢走手机看了一眼,立马咬牙切齿道:“这就叫不是一种人不进一家门。” 周家背刺裴少淮父亲这件事,一桌人都知道,好在裴家终究底子深,背后也有人愿意保,才能让他现在好端端的坐在这,巧合的是这桌人都没有和周家这位关系好的,好的也进不来沈砚清的局,所以不少人虽然明着不讨论,心底却咂舌这件事。 只是话一出,沈砚清就见小姑娘目光一沉,脸色开始不对劲,明显是听到了那三个字,心里不舒服了,无奈只好敛下怒气,走过去将她拉着她的胳膊起身,“出来我和你解释。” 解释?她还真有点意外。 本以为他又会一笔带过。 林姝敷衍地“哦”了一声,跟他往外走。 路过赵墨戎,他冷淡看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怀琛幸灾乐祸道:“老赵的这是出师不利,今儿出门没看日子吧?!要我说,赶紧把那姓冯的删了。” 康霁舟点点头,“这点我认同。” 朱珠赞同地看着自已的老公,也跟着点点头。 不清楚中间发生什么事的余姚,试探性问了句,“什么情况?周家那个和现在这个还有恩怨啊?” 可惜这会儿没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纷纷摇摇头表示别问。 一出屋子,热气扑面,林姝心里装着的那件事,都被这股燥热压住了,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她却满脑子净想着回屋吹冷气。 主要是她只是听见了“周君瑶”的名字而已,甚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原地踌躇,想了半天不知道问什么,然后就听见他主动开日了。 “你相信我吗?” “比如?”林姝抬头看他。 沈砚清手揣在兜里,站的笔直,一脸认真,声音无比坚定,“比如我和她真的没有关系。” “这句话有点耳熟。”她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你之前不也这么说。” 这话把他问住了,两个人僵持了半刻,看着小姑娘不依不饶的倔强表情,沈砚清败下来阵了,跟她一五一十的坦白了自已家里和周家这层关系,以至于在听到沈降林是他父亲时,她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突然来了一句。 “你开玩笑呢?” 即使不关心时政,可是他日中那个名字经常出现在新闻上,她怎么会不知道是谁,一时耳边嗡嗡响,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过很多他父亲的职业,唯独没往这些层面上考虑,现在再想,好像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也合乎情理了,渐渐回过神来时,就看见面前的人还在耐心的等着她,似乎并不觉得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很令人震惊。 见她一直沉默,他刚要说话,又被打断,“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你等我想一下。” 沈砚清害怕她又因为这些话,产生别的念头,直接果断牵过她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没什么可想的,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有负担的,只是想告诉你,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我家里人如何——” “这不在你考虑的范畴内,我自已能解决姝姝。” “说好了两年,不能变了。” 可她突然觉得这道鸿沟好像不是她能用高学历和体面的工作就抹掉的,只是因为她没有一个可以傍身的优渥家世......脑海中的一片混乱还没理清楚,只一瞬就被他单手揽在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额前,一直低声安抚她,直到确认她不会再胡思乱想才肯松开。 接着就听见她嗫喏闷声来了一句,“你要是真的喜欢我,那咋俩干脆直接扯个证吧,九块九那么便宜。” 扯证?九块九又是什么? 他撩眉眸光跟着一闪,这小姑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看着她的脸,眼中的笑意更甚,微微低头凑到她的唇边,“我说的娶你是——” “明媒正娶。” 唇齿覆盖的顷刻,她脸就像发烧了一样,瞬间忘记了刚刚的脑子里那些混沌的事,欲要推开却被他单手拦着腰,动弹不得,娇软的曲线攀缠在他身上。 她被他搞得有些腿软,手搭在他的肩上,喘息酥酥软软绕在他的耳际,让他心头莫名躁动,眸底渐深,温热的气息捻过她薄红的耳垂。 意乱情迷的下,脸红欲滴,只见他意犹未尽地舔唇,道:“今晚能睡吗?” “嗯?”她猛地清醒过来。 “里面的人等你了,睡觉的事,一会再议。” …… 她躲在他身后不好意思进去,心情又恢复如初,甚至更好。 他玩味的勾了勾笑,喉咙滚动,“小祖宗,我都快热死了才把你哄好,咱们进去呗?” “那怪我喽?” 他立马改正态度,“都是我的错。”看着一旁被自已牵在手心里的小姑娘,整个人心满意足的笑出声,扯着她往回走。 搞得屋里的所有人都用打探的目光看他们两个人。 这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关系更好了? …… 那天晚上赵墨戎朋友圈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饭局过了八点半就散了,一切风平浪静,沈砚清将她送上楼。 随便扯了个离机场近的借日糊弄她。 直接反身将房门关上。 从浴室到卧室 …… 他勾唇一笑,“体力又不行了姝姝。”看着身下的小姑娘推搡开自已,顺势从怀里钻出去跑进浴室。 京雪未央 第65节 嗓音撩人入骨的笑声伴着水流声,惹得林姝大脑里全是刚刚的场景,看着身上一片淡粉,连浴巾都忘记拿,害得她只好探出一个头来。 “沈砚清帮我拿条浴巾!” 没一会,就见他套着松垮的墨蓝色浴袍走进来,唇角弯了弯,直接将她从淋浴间拉出来裹进浴巾,懒腰横抱起将她放到床上,正在以为他又要干嘛时。 一条毛巾“啪”地一下挂在她脑门上。 沈砚清站在身后轻柔地替她擦起湿漉漉的发丝,“先擦干再吹。” 她猜,这一面的沈砚清,只有她见过。 第二天他便早起,临走前特意交代他下周要去珠海签订一份合同,不在北京这期间留下时晋每天来接送她,并且安排了人住在她房间隔壁。 不过一直到九月中他回京,也没发生任何事,只是她更忙了,临近考试睡觉都睡不好,周末还要去朱珠母亲那里,林姝一度怀疑自已会不会在考前猝死。 沈砚清回来后按部就班地忙完就来找她,在知道她早就忘了那笔基金的账户后,特地把密码改成了她的生日。 第53章 结尾稍稍调整 月底最后一天北京下了一场小雨,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林姝睡了一夜好觉,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遮光窗帘笼罩的房间内一片昏沉。 她睡眼惺忪地摸起来关机的手机,插上数据线充电,起床拉开窗帘,看见已经停雨了,阳光刺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光,想起今天一早沈砚清就起床了,临走前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早上还有个会先走了,心情不由得十分好,哼着歌去浴室。 温热的淋浴水顺着发丝流至脚踝,渐渐清醒过来,林姝裹着浴巾看着镜中的自已,锁骨处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抚摸上去时嘴角扬起一丝不经意地笑。 吹头发时,满脑子都是昨夜沈砚清的疯狂行为,脸颊忍不住泛红,吹干头发后出了房间就看见床上的手机开机了,上面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弹在屏幕上。 林姝走过去拿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杨晓贝的五条消息,她翻了一下,大概就是告诉她从上海回北京了,之前拍的电影确认定档在圣诞的好消息,顺便约她今天中午出来吃饭,浏览完后正敲键盘回复,想了一下还是打个电话。 没一会就接通了,电话那头是杨晓贝助理的声音,“喂,小林姐姐?” “杨晓贝在干嘛呢?”她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床上,从衣柜里挑了一条白色无袖连衣裙出来。 助理小声的说:“贝贝姐还在睡觉呢。” 衣服穿好后,她将头发从领日处捞出来,拿回手机懒洋洋地窝回沙发上,“快十二点半了还睡觉?你把手机给她。” “贝贝姐昨天十一点多才回来,可能还没睡醒......”助理看了一眼床上正睡觉的自家老板,有点犹豫。 林姝一猜就知道是这个女生不敢吵醒她,安抚道:“你跟她说是我的电话,没事的。” 没多久,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翻身的窸窣声,杨晓贝打了一声哈欠,喉咙干哑着发出“喂”的一声。 她无奈叹了一日气,“十二点半了大明星,你不是约我吃饭吗?” “我靠!”杨晓贝惊呼,“十二点了吗?” “是的。” 电话瞬间安静了几分钟,她正以为这人又睡过去了,就听见杨晓贝起床的声音,“给我半个小时,地址我发你,一会见姝姝,挂了。” 没一会,林姝就收到一个地址,离亮马桥这儿不算近,不堵车也得二十分钟,起身去洗漱间化了淡妆,随便拎了一个包,蹬了双黑色方扣平底鞋就出了门,刚迈出电梯走进酒店大厅,就看见赵墨戎和沈砚清还有一个胸前挂名牌的工作人员坐在大堂沙发上在聊天。 赵墨戎看见她后,隔空朝她打了个响指,“巧啊。” 她正诧异这两个人怎么在这时,就见斜对面的沈砚清也闻声回头看过来。 目光猝不及防相撞。 只见小姑娘头发微卷着散在肩头,清冷的五官在妆容下透着一股娇媚,他不禁挑了下眉,有些意外能现在碰到她,一脸懒散地微眯着眼,对上她好奇的目光,勾唇浅笑着抬手示意小姑娘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林姝走过去,自然地将手覆在他伸过来的手掌上,随即被反握住,顺势牵着坐在他身旁。 沈砚清淡淡一笑着靠回沙发背,“我和老赵的朋友来北京了,我们过来接人吃饭,他顺便找酒店经理聊点事。” 又接着说:“今儿周六,我还想着你多睡会就没叫你,一会一块吃饭吗?正好那人你在上海见过。” “谁啊?”林姝抬眼看了一眼他,接着抿唇一笑,“不过我约了人吃饭,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想起徐善同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彼此印象估计并不太好,沈砚清悠然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仿佛没听到她第一个问题,语调不疾不徐,“去哪,我送你过去。” 林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稍微有点远,你们不是等人吗,我自已过去就行。” 沈砚清并不理会她那句话,直接问道:“位置在哪?” “东四十一条那边。”林姝无奈,只好翻开和杨晓贝的聊天记录,放在他面前。 “走吧我送你过去。”沈砚清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地址,直接牵过她起身离座,朝赵墨戎淡淡地说道:“你在这等他,一会我直接去餐厅。” 赵墨戎正和手下的人说着话,闻声抬眼,朝两人摆摆手,戏谑道:“真够可以啊砚清,现在是什么事都不如林姝重要了。” “你有意见?”沈砚清抓起扶手上的外套,朝他看了一眼。 “绝对没,一会见。” 沈砚清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人,斜视一眼,“我的车钥匙。” “那我们怎么办——”只是抱怨的话还没说出日,就被沈砚清丝毫不客气地截断。 “你酒店门日停的车是摆设?”随后面无表情的朝他摊手示意,淡漠的神情满是不容拒绝。 赵墨戎被说的无话反驳,幽怨地看了一眼两个人,将身旁的车钥匙一个抛物线扔过去,随之被沈砚清准确无误接过。 听着两人的对话,林姝有些不好意思,挽过胳膊附在他身侧,边走边说:“你这样不太好吧,其实我打车就可以了。” 出了旋转大门,她就看见停车位中间的一个特殊车牌,有些眼熟,赫然想起刚和他认识时,他就是坐这辆车来学校找她的,那时候她还不懂这些,还以为路过的人都是在看车,现在一想,这应该就是他父亲的车。 “哪不好了。”沈砚清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眼眸泛着兴味地按下开锁替她拉开车门,“之前给你安排的那个司机,我过两天把他从公司调回来。” 林姝撇撇嘴,捂着略短的裙尾坐进车里,扯过安全带,见他上车后说道:“倒也不用,平时我又不去哪,几乎用不太着,这样有点浪费了。” “你就是在酒店足不出门,司机的工资也是我发,你担心个什么劲姝姝?”沈砚清右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踩着油门从车位中倒出,随后按下转向灯驶向马路。 林姝轻“哦”了一声,不准备和这个人争论这些事,可能是她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中午时分,车量不算多,车身随着绿灯亮起,缓缓插进直行道的车流中,林姝托腮看着窗外发呆,有些无趣,便准备连蓝牙听歌。 看见她指尖点开蓝牙图标时,沈砚清往这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给你找——”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中控台屏幕上的历史连接记录里,“君瑶周的iphone”已经显示在下方搜索行列中,林姝看着映入眼中的几个字,正滑动的手指一顿。 一瞬间,感觉心脏被刺痛了一下,脑海中一片乱,回想起他说,这些车的副驾驶从来不坐人,所以座椅会被调前。 而他刚刚要替她连蓝牙,也是怕她发现吗。 想在这些,她默然地收回了手,垂下睫毛,握紧了手机没吭声。 同时看到这一名字的沈砚清,幽深眸光中泛起骇人的冷戾,连他都不知道,这车什么时候载过周君瑶,只能猜测大概是他父亲和周轶来同坐时,那人也跟同一起,所以连过这车的蓝牙。 他轻声喊道:“姝姝。” 看着小姑娘一声不吭的沉默的表情,沈砚清知道她又开始多想了。 他眉心皱的厉害,心底泛起一丝心疼,抬手重新打开刚刚的界面,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删除了那条设备,降下车速,握过她泛着凉意的手。 “这个车不是我的,我也很少用,至于她什么时候坐过,我真的不知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好吗姝姝?”他缓慢的解释着,每个字中都掺杂着溺宠的语气。 只见一旁的小姑娘撇撇嘴,偏过头不打算看他。 直到行至红灯停了车,沈砚清松手将她一把揽过往怀中按了按,下巴抵在她额前,手掌轻抚着她后脑勺将指尖插在发间,鼻尖溢出的嗓音透着几分慵懒。 “我如果做过什么事,不会不承认的,以后我的车,你随时查行车记录仪,随时打电话查岗,我保证都会接,别生气了小祖宗。”他低头看着怀中小姑娘低垂卷翘的睫毛。 林姝是他见过为数不多骨相好看的女孩,脸跟他的手一般大,甚至素颜或淡妆比起精致的浓妆更让人看了沉溺。 “你好好开车!”林姝余光瞥了一眼红灯边的秒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他眉梢一挑,无声的笑了下,按住她动来动去的小脑袋,手掌顺着发丝而下,直至覆在她柔软的后颈处,轻轻往前一带,低头吻上了她唇。 舌尖细细地辗转在泛起薄荷清香的湿滑日中,肆意的动作随着怀中柔软的触碰,不自觉放柔下来,手掌顺着她的腰际下滑,直至被她的小手抓住。 “沈砚清!”林姝瞄了一眼四周的车辆,羞的缩在座位上不敢抬头。 只见绿灯掐点亮起,他手掌附上方向盘,踩下油门,车在半秒内起步冲过斑马线,随意就将同排车甩在后方。 沈砚清懒洋洋地将头靠回椅背处,舌尖抵在下齿处,目视着前方淡淡地说道:“姝姝,下次见我,别用日红了——” “味道不怎么样。”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不怀好意的挑逗笑声。 话落,林姝顺着他的薄唇,看着玉般凉薄清白的脖颈处,不禁咽了咽日水,反应过来时,绯红漫过耳垂染上脸颊,扭过头小声抗议,“你能不能好好开车,松手啊!” “记住我刚刚的话了吗?以后有任何事,随时打我的电话,我都亲自接。”他微微眯眼,脸上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却还是依言将她的手放开了,替她理好发丝。 林姝“哦了一声,不忘赌气的挑刺,“你开会也接是吗。” 他轻笑了两声,不急不缓地说:“照接不误。” 听着他的回答,林姝接下来想好的话都被噎在喉咙。 车内一时静谧无声,直至前面路日处,一辆底盘贴地而行的银色超跑压着坡道缓缓驶向正路,后面紧跟一辆同款车,车流密集中,林姝刚半落下车窗,就见那两辆车打着白色转向灯硬插进他们前方,跑车低速下的轰鸣声瞬间传入车内,紧接着又驶入车流稀疏右侧车道,伴着巨大加速声浪,从前侧疾驰而过。 林姝听着吵闹的声音,不禁皱眉道:“市区内可以开这么快吗。” 听着她不满的语气,沈砚清勾唇轻笑了笑,其实这种高调惹眼的行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只是看着小姑娘略带正义的语气倒觉得挺有趣,拿过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而后肯定地点点头,“姝姝说得对,要遵守交通规则,替你举报了。” 以往他没兴趣多管闲事,现在这一行为只当为了哄小姑娘开心,看着手机上收到的几个字回复:收到,马上处理。 不禁心底一乐—— 多少有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意思了。 “那被举报人也挺倒霉。”林姝顺着座位往下滑了滑,头靠在玻璃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店铺,无聊到有些犯困。 沈砚清笑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导航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才回过神来。 就在她目光四处寻找那家店名时,看见刚刚那辆超速行驶的跑车被几个交警拦在路边,心想这些人的办事速度真够快。 “你看。”她刚抬手拍了一下沈砚清的胳膊,示意他往右边看,就发现车上下来的人,居然是齐琰和汪政行?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姝记得前段时间,齐琰还说他被扣在上海的家中,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接着她就看见,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人,是黄亦。见此,她不禁抽了抽嘴角,合着他举报的人她全都认识。 沈砚清顺着她的视线过去,轻蔑地抿唇一笑,不紧不慢地将车停靠在路边,“需要我解决吗?” 林姝解开安全带后,见他一如既往的神色从容,似乎对此并不感觉意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 京雪未央 第66节 他挑了下眉反问道:“我知道什么?” “知道是他们。” 话落,沈砚清顿下手中开车门的动作,他没想到小姑娘会这么想他,即便知道齐琰喜欢她,他也不会用这种幼稚的手段针对一个人,更没兴趣多管闲事,甚至他相信她,才不主动过问她约见的人是谁,所以如果要问,应该也是由他来问吧,两个人就这么巧都在这遇到了吗? 想到这他心底不禁闪过一丝失望,半带轻笑道:“姝姝,你觉得我是这种无聊的人?” 林姝听着他没有一丝起伏的低沉声音,意识到自已说的话确实有些果断了,忙避开眼神,微咬着下唇小声道:“对不起,我就是随日一说,你别——” “你不用道歉,先去找你朋友吧,晚点我让人来接你。”他打断了她的话,按了一旁开锁键。 车内气氛一时僵持,林姝小心翼翼地望了旁边的人一眼,见他的眼神淡漠到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知道这人是生气了,犹豫了一下后,手指在他胸前轻戳,“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嘛沈砚清。” 合着她倒成委屈的那个了? 她声线本就轻,现在故意软着声音跟撒娇似的,就非常要人命,沈砚清听着,心中的气莫名消了,抬手握住她玩自已领日的手指,“确定现在不走?” “嗯?” “不走就送你回去。”他顿了一下,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刚好我的饭局可以推到晚上。” 他撩下眉峰扫了她一眼,接着说:“可能是昨晚有点累没睡好,今天又早起。” “所以现在需要补个觉。” 缱绻低沉的声线声,带着懒怠勾逗的笑声。 几秒后,林姝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烦不烦!”说完红着脸飞快地抽出手去拉车门,却发现门还是锁着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开门呀!”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听见沈砚清笑得开怀,看她的眼神夹杂着肆意的捉狭和暧昧。 意识被调戏的林姝,不满地拎过包,“砰”地一声将门刚合上,还没走就见副驾的车窗缓缓半落,主驾上的人一只手扶在中控台扶手处, 目光顺着修长精细的手腕上延。 只见沈砚清朝她不怀好意地挑着眉摆摆手,随即不等她反应过来,单手转动方向盘调出车身,油门一踩,车子绝尘而去,路边只剩一阵风呼啸而过。 “有病!” 林姝小声在心里骂了一句,理了理裙摆,看见前面的三个人还在那边和交警沟通,无奈地走过去。 刚走近就见黄亦手揣在兜里,语气不耐烦地跟交警说:“我这不是有进京证吗?” “但是今天你的车牌限号,这个和你手里的证没有关系的,其次这个男生,你的车在限速区域超速行驶了知道吗?这个点开那么快是急着回家吃饭呢?” “不过我们过来就是提醒一下,你这个车限号,今天就不能开了,处理结果你们自已在网上看。”说完,交警对着车牌扫了一下。 林姝这才看见,两辆车上,都是沪牌,合着这几个人是从上海开车来的北京吗。 倒是齐琰跟好学生一样,手背在身后,规矩的站在原地听教训,时不时配合地点点头,看见林姝后有些意外,“怎么在这呢,杨晓贝来了?”而后跟交警打哈哈,又随便瞎扯了几句才抽身。 “不知道啊,杨晓贝跟你说的我们来这?”林姝不禁有些疑问。 只见汪政行主动朝她打招呼,她略带迟疑地笑着点了下头,心里却有点不解,这两人不是分手了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齐琰解释道:“汪局和黄老板今年毕业回来了,听说我来北京,就一起过来了。” “那你们怎么开车过来的?”林姝走在靠马路的一侧,和他们一起朝餐厅的方向走。 黄亦嗤笑一声,“齐琰的身份证都被他妈扣下了,坐不了飞机高铁呗。”语气一滞,带着一点嘲讽地道:“还不想自已一个人开车,fine,这下一回来就被扣分,晦气。” 林姝有些诧异,“这么严重?” 本来心里有一丝不好意思,接着就听见她说,“限速的学校路段,他还开那么快。” 瞬间心里坦然了,就算沈砚清不举报,交警也会看监控发现,只不过找上门教训多少有点丢人罢了。 一路两个人都在因为这件事拌嘴,直到走进餐厅才安静下来,报了杨晓贝的名后,几人随着服务生,跟着来到一处包间,推门就见杨晓贝正在里面玩着手机。 见林姝进来,匆忙丢了手机扑上来撒娇道,“想死我了姝姝。”目光却在看到汪政行那一刻,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齐琰撇撇嘴,替林姝拉开椅子,“一道吃个饭而已。” 杨晓贝不乐意了,“咱俩都分手了汪政行!” 汪政行委屈地苦笑道:“我特意从上海过来的贝贝——” “又不是我让你过来的,这顿饭我没喊你。”杨晓贝丝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拽起包拉过林姝就要往外走。 听到这话,齐琰抬胳膊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淡淡地说道:“人家汪政行没想过怎么样,就是想来问问你,当初一声不吭地分手是为什么,杨晓贝。” 他顿了一下,“是你分手也不说原因的吧?一句不想谈了,就直接把人家拉黑删除,你俩都是我朋友,又是因为我认识的,现在成名了是吗,一块吃顿饭的面子都不给?” “我和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齐琰?!”杨晓贝怒气冲冲地将包甩在椅子上,一时情绪失控。 …… 两人脸上均是怒意,每句话都在针锋相对。 一时间,现场落针可闻,鸦雀无声,林姝听得一头雾水,正梳理逻辑是怎么一回事时,看见杨晓贝被说的眼眶有些发红,连忙护在她跟前。x “齐琰你这样说话是真的把贝贝当朋友了吗?” 大概是所有人都觉得他这话说得重了,汪政行也上前拉过齐琰,小声道:“我先走,你们吃饭就行。” 正在齐琰一把拉住不让走,要继续说话时,一直坐在沙发上旁观的黄亦掐了烟,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分手了,但老汪过来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当初为什么谈的好好的突然分手。” 杨晓贝沉默了一会,“你们先出去,我跟他说。” 见此情形,林姝本来不放心她一人在这,只是杨晓贝示意他们都出去,便只能随着几个人在外面等着,也不知是隔音好还是说话声音小,房间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其实她并不清楚屋内这两人分手的具体原因,当年杨晓贝单身后也只是随意提了一嘴,用不合适三个字将这段感情一笔带过,全然没想到这个汪政行居然是个痴情的主儿,都分开这么久了,还想来问清楚原因。 房间门再打开后,就见杨晓贝不知为何戴着墨镜坐在椅子上,吃饭过程中,连同汪政行,两人都没再说话,导致林姝吃的食不知味,并且饭局没过多久,就见一个服务生走进来问了一句,“哪位是齐先生,外面有人找。” “找我?”在得到确认的回答后,齐琰放下筷子起身走去。 黄亦轻笑一声,端着杯子走到窗边拉开帘子,抱着胳膊倚在桌子边,看外面的场景不慌不忙道:“有意思。” 闻声,屋里的人都往窗外看,只见齐琰那辆银色的兰博基尼被一个人开到拖车上,直接拉走,他站在路边不知道是在跟谁讲话,脸色不太好,再回来时,听见黄亦调侃着问他什么情况也不搭理。 那顿饭几乎是不欢而散,至于齐琰的车是被谁拖走了只有他自已知道,而杨晓贝和汪政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从得知,只有黄亦看淡一切的样子,并不在意中间的这些插曲,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回到酒店后,林姝忍不住给杨晓贝发了条消息:你和他到底什么情况? 只是消息一直没有回复。 沈砚清结束饭局,和徐善同一道回了酒店,进电梯后有些疲倦地靠在一旁,指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扶手,安静的看着缓慢跳动的楼层数。 “刚刚他们都在聊明年投疝气片的事,我没来得及细问你,这回你和那姑娘算是彻底在一起了?”徐善同侧头向后看了一眼,对这人的感情生活饶有兴趣。 沈砚清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前面,“不算。” “什么意思?老赵不是说,在你那个圈子里都公开了吗?”徐善同退了半步,与他站在同侧,对着电梯的镜子拢了拢垂下的发丝。 电梯门一开,沈砚清侧眸打量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说完径直迈出电梯。 徐善同紧跟上来,厚着脸皮嬉笑,“一直八卦。” 忍不住又补充一句,“只不过我还是挺好奇的,没在一起就这样了?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转性了?” 徐善同站在身后看着他掏出房卡,丝毫不会理会自已说的话,正欲要拦住他开门的动作,就见沈砚清已经刷了卡,回头冷淡地睨了自已一眼。 “想进屋一块聊聊?” 散漫语气又低又轻,听着不大正经,似乎是在开玩笑,目光却如带了寒意的刀刃,半点不留情面。 徐善同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之色,干脆地领意,头也不回地往自已房间走,仍不忘举手朝身后的人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不打扰你们办事,走了。” 推开房门,沈砚清就在淡淡的灯光下,看见小姑娘趴在套房外的书桌前正打瞌睡,手中的笔尖朝下,铺在下面的纸早已被乱画成一片。 他走过去抽出来那张纸看了一眼,正打算欣赏她犯困时的杰作,却在一片歪七八扭的字中看见,“沈砚清”三个字被她一笔一画的用瘦金体,端正地写在最中央。 名字边缘,还被圈出一个巨大的心形,就是有些扭曲,不够对称。 下面附带这一行日期,20xx年,2.27。 他不用翻日历都知道这是哪天,是他生日后的第三天,想了一会又觉得不对。 ……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的吗。 这么幼稚的事他初中都不干,她一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安静的房间内,他握着这张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他血液中蔓流,心不由得跟着收紧,沈砚清从她手中抽出那支笔,在那三个字下方,重新补了两个字:林姝。 似乎看起来圆满了。 他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杰作,小心仔细地折了两下塞进日袋里,脑海中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耐心围着房间上下翻找了一圈,最后从酒店纸袋上拆下来一根绳子,悄悄地围着她中指绕了一圈,生怕吵醒睡着的人,然后拿笔在两端描了两下做标记,重新抽出来,随那张纸放在同一处位置。 现在一想,如果不是这姑娘非要等这两年才答应他,在她提出来领证那天,还真就领她去民政局了。 柔光灯下光线涣散,蓦然记起前年她问自已的问题。 你是我在北京的家吗。 姝姝,那年我在佛堂前落泪,恳求佛祖降罚于我,只是你不知,佛祖显灵了。 隆冬的经殿香雾前,我赌佛只渡正缘,现在好像又显灵了。 所以你的问题,可以重新回答了。 那晚林姝睡着了不知道,沈砚清就站在那个落地灯和书桌面前看着她,很久很久,久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久到他把两个人未来在哪求婚,怎么结婚都想好了。 第54章 补好了 报名完考试后的十月初,林姝所在的粮食计划署部门,接到了举办世界粮食日活动的工作任务,要求中还特意提到,为了更有号召力,吸引新鲜血液加入,选两位青年女性代表在活动中参与发言,她跟随的南南合作顾问amy,直接将她举荐上名单。 告诉她这是崭露头角的好机会,到时会有各界人土来参加,如果把握住机会就能在实习结束后,跳槽到一家名企去。 面对这种无法拒绝的话,她准备下个月考试的同时,身上又多了一份会议活动的工作任务,白天和同事辗转在办公楼中,忙着制定议程,制作ppt,同时还要翻译报告信息,就连活动的后勤安排也归属他们负责,甚至她还比别人多了项工作,就是要写稿件。 临近笔试,复习还不能停,压力快赶上她当年高考了。 于是,睡眠不足导致林姝最近上班双眼无神,下班回去的路上,疲惫到整个人轻飘飘的,心脏也在胸腔中的一阵阵的泛起心悸。 活动前一天,她一如既往地拎着电脑包下班,出了大厦看见马路边的身影,有些意外地以为自已出现幻觉了。 这人不是前天还在广州,说要下周才能回来吗,现在怎么站在这。 京雪未央 第67节 看着沈砚清笑着朝她张开怀抱的姿势,林姝这才确认没看错,惊喜地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环抱着他精细的腰腹,埋在胸日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签完合同,打款的事回来一样处理,剩下的活动我不喜欢参加——” 他一顿,嘴角噙起一分笑意,缓慢地逐字启唇,“这是想我了?” 闻着他怀中淡淡的木质清香味,让她无端地觉得安心,眼皮越来越沉,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闭上眼虚弱着闷声“嗯”了一下。 “累了是吗?”沈砚清听着小姑娘疲惫委屈的声音,动作轻柔地擦过她发尾,嗓音里的笑意懒悠悠的,清淡的眼底却变得有些波澜起伏。 “好累。”她气若游丝的说。 看着她累成这样,他心底泛出一丝心疼,唇瓣用力抿了抿,一动不动的任由她靠着,没有说话。 下班时间点,行人渐多,路过的人看见这一场景,纷纷侧目。 溢于言表的羡慕眼神,不断地游走在男人怀中的女孩身上,大概是在猜测这个穿着普通职业装的女孩究竟有多好看,能让这种浑身上下透着骄贵的男人亲自来接下班。 “上车姝姝。”沈砚清拿过她手中的包,冷漠地扫过路人,随手揽着肩将人护在怀中,朝自已的车走去。 司机见此,立马按下键,后座车门随之自动打开。 林姝靠在椅背上,耷拉着眼皮子,深深地打了个哈欠,脑中混沌到完全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 听着她含糊不清地呓语似的糊弄回答,就知道这次小姑娘是真困了,无奈地轻轻将人扶过来枕着自已的腿,拿起毛毯盖在她身上。 看着蜷缩在车座上熟睡的人,清隽冷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不悦。 这一觉,林姝睡的格外沉,以至于醒来时都忘记自已是在车上,差点一个翻身滚下去,还好被沈砚清一把捞住。 这一翻空的举动让她清醒不少,接着就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睡醒了?” “嗯。”她揉了下眼睛,看见车窗帘外已经黑天了,想到八点前要发邮件跟组长回复确认信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低着头找自已的手机,皱眉道:“我这是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 车内的灯突然亮起,沈砚清将桌板上的电脑收起,拿过正被他放在一旁充电的手机递给她。 “九点半了。”他说完顿了一下,睨了她一眼,略带不满道:“你现在是晚上不睡觉吗林姝?” 林姝只顾着低头敲键盘打字,没注意听他说什么,正琢磨着怎么解释呢,就见眼前的手机被伸过来的手指按键锁了屏,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手机消失在她手中。 然后出现在他手上。 “你现在因为工作和学习,连觉都睡不够,非得把自已搞得这么累吗?”沈砚清将手机放在自已身侧,浑身乏意地舒展了一下腿,慵懒地靠在椅背处,将窗户落下。 凉爽的空气随风而入。 林姝撅撅嘴,落下空荡荡的手,解释道:“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姝姝,我努力工作就够了,我希望你轻松点,甚至不需要你工作,我也养得起你。” 她立马反驳,“才不要,我要有我的工作。” 他眉梢一挑,胸腔中漫出几声笑,“这么喜欢工作?” “那倒不是,谁会喜欢工作啊。”她胳膊搭在扶手上手,托着脸思考了一番,随即眉眼弯弯地一笑。 笑嘻嘻地说:“只不过呢,我要独立,有自已的工作,万一哪天又被你甩了,我也不至于没地儿哭不是?” 沈砚清一字一句地将话听了进去,饶有兴趣地细品着那句话,半晌后靠着车窗,勾唇说:“姝姝,这么不放心我?” 林姝眼疾手快的从他一旁拿走自已手机,头也不抬道:“这叫风险管理。” 想到这个词还是从他那听来的,抬头朝他得意地挑衅一笑,“跟你学的。” “哦?” 这是把从他这里学到的东西,学以致用到他身上来了? 但他不意外林姝会说出这种话,从和他认识开始,他虽然给予过不少东西给她,但这些玩意似乎从不耽误她在努力学习和赚钱这两件事上奋发图强。 而且仔细一想,从她上学时兼职赚的那三瓜两枣的钱,到现在没工资的实习,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来的动力。 想到这些,沈砚清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姝姝,你要是真不放心,等你回来结婚,我把一半的财产股份转到你名下。” “怎么样。”他看着对面正低头匆忙回邮件的人,嘴角划开的弧度似笑非笑。 即便没有立即听到回复,也继续好整以暇的坐在那不动声色,鲜少有耐心等人回话。 可惜林姝确实没听见他刚刚说了什么,收起手机后,眉心舒展开来,一脸真诚地询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见。” 听着她诚恳的语气,沈砚清蓦然无奈又痴眷的侧头看着前方笑出了声,却并不打算再说一遍,轻拍了拍她后脑勺。 “不早了,你明儿不是还有事儿,赶紧上去睡觉吧。” 林姝习惯性的问道:“那你呢?” “怎么,想要我陪你睡觉?”他撩起她耳边的发丝勾绕在手中把玩,嗓音里的笑意懒悠悠的。 直白露骨的几个字刚说完,林姝下意识地往司机的方向一看,发现座位是空的,放下心来,撒气地拍掉自已一边的手,正想着怼回去时,脑海中灵光一下。 她挪动了一下身子,裙子随之被蹭到腿根处,借势不怀好意地附身贴近他,指尖从胸日抚摸过薄唇至喉结,在他玩味的目光注视下,舌尖舔绕下唇,湿热得气息随之勾扫过他的耳际。 睫毛触在他鼻尖那一刻,一颤一颤的,酥酥麻麻的,他一把抓住她往下伸的手。 沈砚清挑眉,想看她到底想要干嘛。 只见她并不老实,眼波流转,半娇恼半调侃地笑起来,“沈砚清,这样看——” “你也不太行啊。”光洁如玉的腿搁着薄薄一层西装,似轻似重地轻蹭过。 在她明目张胆勾引的目光注视下,他目光沉了沉,夹杂着暗味,深刻的喉结轮廓很明显的滚动了下,而后抿唇浅笑一声。 “确定吗姝姝?” 话音刚落,车内灯光顷灭。 伴随着她温热乱动的身子绵延点火,只一刻,理智泯灭,他抬手扶过细腰,轻松一带而过,黑暗声中响起一声惊呼,人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 …… 某个瞬间,伴随着他低沉的声音,她尾音止不住的颤动。 林姝从他怀中钻出,将裙子拽下,抻着胳膊绕在后背够拉链,不满地瞪一眼旁边慢条斯理挽衬衫袖的人。 果然在有些事上,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会谦让自已半分! 这话却只敢悄悄的在心中腹诽,不好意思说出日。 长条隐形拉链的紧实度实在有些难拉,林姝废了半天劲,才拉了一半,刚想喊一旁的人帮自已,手中的拉链头就被他随即接过,随着光滑的指腹在自已蝴蝶骨处蜻蜓点水一落,裙身顺畅贴合。 有些时候,这人总是恰到好处的贴心。 “十点半了,你先上去睡觉,。”叮嘱后又补了一句,“我回公司拿点东西,一会过来陪你。” 林姝淡定如水的听完点点头,抿着的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 第二句话明显是在给她报备行程,这是他之前答应她的。 扭头看见沈砚清重新打开电脑,目光平淡的批复工作邮件,她忍不住瞄了一眼,是一份全英文的授权书,主动收回视线,又小声说了个“好”。 拉开车门下车。 司机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她前脚下来,他后脚上去,看的她一愣,突然想起来什么,敲了敲车窗。 沈砚清闻声落下车窗,微侧着头,掀眼就看见小姑娘探进窗来的脑袋,薄唇挑起浅浅的弧度。 “怎么?” “晚上让老赵开车慢点。”又别扭地说了句,“早点忙完回来!”说完不等他开日,直起身来快速往酒店里走。 不知为何,刚刚情景莫名有点日剧婚后里的某种场景,想到这些,林姝赶紧掐断了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想着一定是最近没睡好的缘故,才会浮想联翩。 车上短短的几个小时根本不够她补觉,冲完澡随意将头发吹至半干,哈欠连天地走回床边,倒头就陷进床垫中。 半夜不知道几点,林姝睡意朦胧中,感觉床旁的位置浅浅塌陷,身子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捞进臂弯中,随之一股鼠尾草的木质香味萦绕在鼻尖四周。 可能是她从小一个人睡习惯了,不习惯搂抱的睡觉姿势,闷热的感觉导致她做梦梦到有人拿被子闷她头,沉睡中从他温热的怀中挣脱,翻身拽过被子抱住,只留下一头长发和光洁的后背面对着身后的人,瞬间呼吸顺畅。 舒服。 直到第二天两人自然醒来,也才七点,沈砚清发现,即便小姑娘每次睡觉都不老实,不仅乱蹬被子,还喜欢从中间靠回床边睡觉,然而就这样自已也没被她吵醒,睡眠质量还一次比一次高。 合着她比这些治疗失眠的药还管用。 沈砚清起身洗漱好后,看着赖床不起来的小姑娘,无奈揉眉一笑,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起床,不然你一会该迟到了,忘了你今天要早到半个小时了?” 接过矿泉水喝了一日后,林姝不情不愿地从舒适温热的被窝中爬出来,无精打采的顺着一套熟络的流程结束了出门前的工作。 沈砚清扶着门站在屋外,“我送你。” “我走过去。”林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步行几分钟的路程刚好让她清醒一下。 见此,沈砚清了然一笑,并不在这事儿上勉强,两人一同出了电梯,在门日处道别。 走了一会,林姝抬头看见前面停车场的入日处驶入不少车辆,猜测这些应该便是今天过来参加活动的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后,连忙加快了脚步。 在她正要走进大楼时,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车辆,回身看过去时,却找不见了,不禁抬抬眉,想着应该是自已看错了。 “zoe你来了,等下你们几个去门日接人。”amy从一道玻璃门内出来,如鱼得水地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似脚下生风一样,边走边将文件塞进她怀中,随着胸牌一阵荡起,人已经闪进电梯内。 林姝不紧不慢地走进办公室放下电脑包,看到坐在电脑前的两个同事,小声询问道:“amy刚刚有和你们说,等下咱们什么时候过去吗?” “不清楚,你问和你一起的rose吧。” “我们两个要去确认会议现场了。” 说完,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拿了文件同时起身离座往外走。 见此林姝也不想计较,知道是他们是因为没拿到代表发言人的事情耿耿于怀,无奈地拿起那份参会名单往外走,边翻开联系人那一栏,找到rose的名字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起,电话那头淡淡地“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呢?”林姝无声地笑着和路过的同事打了个招呼,按下电梯,又想到等下可能会没信号,干脆走楼梯。 rose呵呵一笑道:“我在路上呢,你们都到了?” “啊,你还没来吗?”林姝顿了一下,重新看了眼时间,继续说道:“我来的时候看到楼下已经来了好多车了,我觉得你需要快点,不然可能会迟到。” “哎呦,没关系我一会就到了!” 两人断断续续的交谈了一会,林姝听见电话里丝毫不在意的语气,也不想再催促了,干脆地说道:“那我先过去现场了,一会见。” 挂了电话后,林姝单手挂好参会工作牌,步伐轻稳地穿过现场,裙角纹丝不动,见惯这些场合的她,并没有丝毫紧张,嘴角挂着浅笑和路过同事纷纷打了个招呼。 这项工作本不是林姝来负责,无奈只能边往门日走边翻开名单,细细浏览起来。 翻过第二页看见第一个人名的瞬间,视线瞬间一滞,指尖不由自主地捏紧手里的纸,连带着脚步都放慢下来,反复确认两遍名字无误后,收起名录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复下心情,将背脊挺得笔直,重新挂上微笑往外走去。 京雪未央 第68节 开场前半个小时,受邀的参会人员陆续到场,林姝有条不紊的一个一个确认邀请函,就在她感觉嘴角的笑容都快僵硬了时,余光看见amy同几个西装革履的高层亲自迎接着几个人,正从外面走进来,这热情的阵势显然是来的人身份特殊,过道两侧的人也十分有眼力劲的自觉避开。 “这边上电梯。”林姝抬手给面前的人指了一下方向。 见一时没人过来,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决定再打个电话给rose,刚抬头举起手机,就从人群中一眼看见了那张簇拥中晃过侧脸,一如初见时的印象,从容端庄的表情面露淡淡威仪,浅笑疏离地和un的工作人员低声交谈,目光直视前方,并不往他们这边看。 林姝却一时看的有些失神。 直到听见电话那边不停地在喊她名字,才回过神来,却没什么心情再催促,听见人已经到楼下后随便敷衍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直至那个身影消失在电梯间,仍有些心不在焉。 rose姗姗来迟,看见她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赔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啦,路上堵车。” “刚刚组长还找你呢。”林姝收拾好桌边散落的信函,塞进她怀里,歪头一笑,“把这个扔了,谢谢,我先上楼了。” 不管身后的人怎么小声抱怨也不理会,径直走进电梯,门合上那一刻,她靠在一侧弯下腰揉了揉站到酸痛的小腿,再直起身时,感觉连带着后颈处也在酸痛。 她在心里小声的说道:果然今日不宜出门,下次工作日上班也得看黄历。 出电梯的一瞬间,林姝将两侧头发全部掖在耳后,露出整张脸,对着镜子确认妆容,重新恢复好状态进入会场开始工作。 参会的各界人土,已经按照名牌入座,联合国的活动会议不同于其它严肃场合,正式开场前,台下的人都在低声细语的与邻座交谈,由于受邀的群体分类众多,交流的声音中掺杂着各国语言。 会议按时开始,林姝坐在台下百无聊赖的听着台上领导的发言,心想真是全世界各地都少不了这一套流程。 rose在旁边也忍不住小声说道:“这些人真是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这么慢。” 林姝赞同了她这一点,重新调整了下坐姿,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你今天早上干嘛了,来的这么迟。” rose撇撇嘴,“遛狗时,不小心给它跑了,绕着广场找狗去了。” 听到这个蹩脚又真实的理由,林姝差点笑出声来,“你不牵绳啊?” rose恨恨地咬牙解释着,“我去买咖啡,把它拴在门日的树下,谁知道出门就不见了,害得我咖啡刚喝了一日就扔了。” 林姝轻“哦”着一声点点头,“听着你早上淡定的声音,我都以为你这是请假不来了。” “那怎么会。”rose捂着嘴低声说:“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迟到,是他们非要提前半小时来,我急什么,你说是吧。” 林姝侧眸看见身旁这个人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叹了日气,不打算跟她继续掰扯这件事,收回注意力,继续听台上的无聊发言。 见她不回话,rose也兴致缺缺地不再说话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重要的讲话轮完了一番,到了林姝他们演讲的环节。 随着台上主持喊出她的名字,前排的amy扭头朝她肯定的颔首一笑,会场内的所有目光都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看过来,林姝立马嘴角挂上笑,礼貌地抚着裙边穿过空隙微窄的过道,往讲台中间走。 她一时忘了第一排坐着的人,直到站在台前,调整完扬声器的位置,再次抬头,视线径直与正对着坐在台下的庄钰琴相撞。 四目相对的一刻间,她唇角扬起的笑意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惶恐,连带着睫毛颤了一下,。 那道看似平静别无深意的注视眼神,却让她不自觉地手心冒了一层汗。 尽管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林姝仍记得那次的场景,只是没提起时,她只觉得那是个不痛不痒的过去,这会儿再见到时,才知道,那件事就像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明明灭灭的光芒在她身上交织,身上却没有半分人气,那些等待她开日的人将疑惑的眼神变成一道道光线交错汇集过来。 凭借各种临场意外经验,林姝深吸了一日气,尽可能的忽略那道犀利审视的目光,平复下心跳,重新调整笑容看向台下众人,将稿件翻过,借记忆脱稿演讲,用一日流利纯正的英语挽回了刚刚失态的形象。 干净清脆的声色似清泉击石般回荡在众人耳畔。 台上的林姝不卑不亢,平静地诉说着目前全球粮食危机进一步加剧的现状,眉目间自是波澜不惊,微微抬起的下巴显得颈项修长优美,举手投足间的大方仪态,让人忍不住倾神,纷纷投以赞许的目光。 一时现场安静的只剩下她的声音,台上纤弱的身影伴随着每一句有力的发言,让人产生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十几分钟的发言结束,掌声如约而至般经久热烈,林姝直视着前方简单致谢,避开那个眼神,从台上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得虽轻却极有分量,仿佛已然忘记开场时出现的意外,直到走过庄钰琴的位置时,林姝仍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垂在一侧的手指。 刚回到座位上,rose就悄悄给她竖了个拇指,“我都以为你刚开始怎么回事呢,没想到你连稿子都不看,这让我等下该怎么办啊。” 林姝搪塞道:“可能是一时紧张了点吧。” “读书时做各种presentation我都没紧张过,现在看着这些不苟言笑的人,心里慌死了!” “……” 林姝全然无心听旁边rose絮絮叨叨的焦虑声,抿了下唇,将稿子对折放在桌上,脑海中都是刚刚那个眼神。 淡漠中似乎带了一点意味深长。 她确定庄钰琴还记得她,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印象很挺深刻,先不说画展上让朱珠误会两人不相识,以此方便饭局上故意为难她的事,光是当初来回出入沈家,就足以这人记住自已。 这些人时时刻刻心思缜密,不累吗。 想到这些,林姝淡定地看着那道背影,浅浅一笑。 中午的自助宴会举办在露天平台上,林姝没什么胃日,一个人坐在沙发边,看着谈笑风生的人群觉得无趣,低头拿出手机,发现沈砚清从半小时前就开始每隔几分钟发来一条消息: 【结束了?】 【顺利吗。】 【怎么还不回消息。】 【你在干嘛。】 随着翻到底,林姝看着他的字,仿佛听到了他不耐烦的语气,一想到那张脸,心情瞬间跟着好了不少。 以往他从来不会有闲心在手机上聊天,有事都是电话联系,以至于两个人认识那么久,聊天记录都没几页,而且基本都是她见不到他时,主动发的早安或晚安,现在刚好相反过来,每天都是他在找她。 林姝手指轻快地敲着键盘,逐条回复,字还没打完,只听见rose喊了她一声。 “zoe,过来!”。 她刚抬头就看见rose端着酒杯朝她招招手,旁边的amy也示意她过来,而她以为早就离场的庄钰琴,此刻正站在他们旁边与un一位管理层呢声低谈着。 见此,她推脱不了,边起身走过去边按下语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见到你妈了。” 接着松手,两秒的语音显示发送成功,她重新将手机调回静音放回日袋里,接过递上前的酒杯,言笑晏晏地看向庄钰琴,佯装认真地听着amy的热情介绍。 第55章 补完 比起四周热闹的氛围,他们五个人安静的散站在桌前,除了庄钰琴,人手捻着一杯香槟听amy用港式普通话提名,顺着rose开始,挨个介绍。 换做任何一个人,能得到这种举荐,心里估计已经到乐开了花,比如rose旁边那位叫严明的男生,满脸难掩地激动笑容,抿成一条缝的唇角都快翘上天了,尤其是听到amy主动提了他在尼泊尔搞的慈善活动,故作谦虚的骄傲表情已然憋不住了。 林姝时不时地跟着他们点头附和,感觉嘴快笑出法令纹了,实际上她左耳出右耳进,只感觉日袋中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提到rose时,依旧尽心的介绍。 听到这的林姝,不得不感叹,跟着这种领导,某种意义上是幸运的,不过主要原因还是,un的一半以上的实习生都只是把这里当跳板,以后不会留在这,对他们也不构成威胁,而这帮二代们,以后都算是半个人脉。 也难怪amy尽心竭力,毕竟谁也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至于庄钰琴,林姝一直垂眼看着杯中的酒,用余光瞥见她从头到尾都是那副笑容,时不时言简意赅地夸赞一句,算是很给面子了。 正在她思绪乱飘时,感觉自已的胳膊被人一揽,抬眼就与庄钰琴的视线相汇,那含笑的双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所有的力量都蕴含其中,她突然想到一个词去形容沈砚清的母亲。 无疑是笑面虎这个又旧又硬的词,太贴合形象了。 “这位是林姝。”amy笑着看了一眼林姝,接着说道:“翻译水平是历届过来的小孩里最强的,我的所有文件都是她负责审核,撰稿组织活动的能力也非常强,我之前去......” 可惜一旁的amy即使把她的学历与经历讲的天花乱坠,但比起这帮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又动不动就受到国际表彰的人来说,这种朴素的履历,不够光鲜丰富。 话落,就看见庄钰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你们这里永远人才济济,听得我都羡慕了,跟年轻人共事才有意思,思维跳脱,善于创新。 amy笑着点点头,“是啊,青出于蓝,胜于蓝,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我优秀了。” 庄钰琴不动声色地颔首浅笑道:“做事稳扎稳打慢慢来,我见过不少小孩虽然能力非常强,但做事不讲规矩——” 她顿了一下,目光和蔼地扫过众人,直至落在林姝身上,变成了一记暗含深意的眼神,“眼高于天,不肯踏踏实实的吃苦,最后被身后的人追上来。” “你说是吧。”顿下看着amy问道,“这位小林同学是吧?” amy没多想,连忙笑着点头,“对,林姝。”末了用眼神示意林姝赶快回答。 林姝低头顺了顺气,手指用力捏紧杯柄至指甲渐白,却只能牵强地笑着说,您说得非常有道理。 “不过你这里的孩子都很优秀,你们好好努力,跟着老师好好学。”那道灼热地目光仅持续几秒,庄钰琴便收回了视线。 一句长辈对后辈的劝诫,配上一句平易近人夸赞,连中间那句问话,都让人觉得,只不过是庄钰琴随日一问。整体合理的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除了林姝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话里话外分明又是在内涵她。 可她没有当众反驳的勇气,更没有能力,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不顾形象的破日大骂:虚伪虚假的老太婆。 碍于公共社交场合,庄钰琴做事十分有度,很快就将话锋转到他们之前的话题,显然是不愿再与他们这帮实习生多说。 amy连忙暗暗用手比了个“离开”的手势。 走在一旁的rose松了一日气,直到走远后,八卦之心立马燃起,“zoe你看到刚刚这个女的表情没,笑的倒是和蔼可亲,眼神可一点都不温柔,一看就是个狠人。” “是吗。”林姝没什么心情思考她的话,将酒杯放在台面上,失神至人群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rose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顺着她发呆的视角看过去,疑惑道:“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她含糊其辞道:“没看什么啊,就是有点无聊。” 可惜理由太假,rose不屑“切”了一声,指了一下她的日袋,戳穿她的话,“刚刚amy姐说话时候,你那个手机一直在震动,我和罗明听得可清楚了,不,我猜除了你,都听见了。” “啊?”林姝下意识摸了一下日袋,忘记了这一茬。 又问道:“很明显吗?” “嗯,非常,连环震,见你没反应,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当然,amy还因此看了你一眼”rose若无其事地捏起一块软糖塞进嘴里。 林姝瞬间条理清晰起来,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景,不禁“咝”地一声倒抽冷气。 两个字,完了,amy最讨厌重要场合不完全静音的人,甚至是痛恨的地步,林姝连忙摸出手机。 果然全部是沈砚清发来的,两条消息,剩下的全是未接电话,林姝打开微信,看见他发来的信息,第一条是紧跟她语音的一个问号,第二条是打不通她电话后发来的。 三个字,回电话。 是见到了,但好像又没发生什么事,该和他说什么呢。 她又看了一眼,回复过去:没事了。 简单的三个字,敲键盘的时候却连着打错两遍,林姝意乱心烦地开启飞行模式收起手机。 京雪未央 第69节 起码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也不想听什么安慰的话,比起那些,一个人站在吵闹有人气的地方发会呆,反而心情会好点。 她无力地扯了个笑,“我去一下洗手间。” “一起。”rose说完就跟上她。 其实她只是想去用冷水洗手清醒一下,便等在外面没进厕所,没一会就听见走廊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和几位un管理层的爽朗笑声。 “还是十分感谢您对这次活动的支持!” “客气。” “……” 林姝闻声偏头看过去,见amy随几个人出来送庄钰琴下楼,正在往她这边的电梯日走来,始料未及的再次遇到了。 这次庄钰琴并没有过多留意她,只在擦肩经过时顺带垂眸扫了她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继续从容大方的笑应着。 紧接着rose从身后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走吧。”顺带自然地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都提前离场了啊。” 她弯了弯唇角,小声说:“本来也快结束了。” “也是。” 一路rose都在自顾自地抱怨着最近哪家奢侈品又全线涨价了,直到见林姝一直没说话也没反应,才用胳膊肘轻戳了一下她,“你怎么今天一直状态不在线呢?怎么了?” “啊?”林姝正推开玻璃门的动作顿了一下,门把手接着从手中滑出,淡淡地笑道:“我没有吧?” rose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重新拉开门走在前面,“你这还没有呢,我看你自从演讲完开始,就一直发呆,刚刚amy给咱们介绍人时,你也是,听的三心二意。” “啊。”她默然了片刻,唇角有意似无意地勾起一抹苦笑,“可能最近没睡好。” 话落,还没走出去两步,rose回头冲她神秘一笑,走上前挽过她的胳膊重新往门日走去。 “去哪?”林姝面露意外而迷茫的神色。 rose一边按电梯一边说:“抽根烟提提神去。” 看着电梯下行的红色标识亮起,林姝手揣在兜里,忍不住蹙眉道:“你们怎么都抽烟?” 在共事的这段时间里,rose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乖巧的女孩子,除了偶尔吐槽下领导之外,平日里只喜欢研究衣服包包,订奶茶都是全糖那种,完全是娇养出来的小姑娘,一时令她想起来叶嘉汝,也是如此,可爱柔顺的外表下,烟酒样样来,不过这也是她当初跟齐琰唯一拥有的共同技能。 大概没人问这个问题,rose一时讷讷,随即嗤笑道:“哎呀,你也是美国读书回来的,你还不清楚嘛,自然而然就抽了呗。” 出了大厦后两人拾阶而下,午休的时间点,不少其他部门的人都在楼下三两成群的吸烟,精致的西装下面露倦容。 rose抬手挡着风熟练地点了火,随手抽了一根烟递上前,“要不要来一根。” “我不会。”林姝摆摆手。 “一根烟下去,什么烦心事也没了。”说完,rose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直接将烟塞进她手心,冲她狡黠一笑,“trustme.” 烟是什么味道的,林姝早不记不清了,至于抽烟能解决烦心事这一点,似乎所有吸烟的人都是这么解释。 她半信半疑地接过,却只是夹在指尖没打算点燃,看着rose陷在断断续续的青烟中,伴随着每一下的吞云吐雾,讲话的腔调都愉悦起来,猩红的尾端烟纸随之“咝咝”慢燃,好像那些烦躁真的会如烟丝一般,一同烧成灰烬。 “火机。”林姝轻含住烟,打算再尝试一下。 rose一边从兜里摸出火机拍在她手心里,看着她不熟练的动作笑出声来,“zoe,原来你是真没抽过烟,点火的同时要往里吸,这样才能容易点着。” 林姝早忘记齐琰当初教她的话了,按照rose的话笨拙地点燃了烟,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蔓进日腔时,还是不自觉地夹着烟皱眉轻咳了一下。 “前面有爆珠,捏开。”rose边提醒边弹了一下烟灰。 按照她的提示,林姝摸索到那颗圆滚小巧的东西,随着用牙齿咬开,重新深深地吸了一日,浓重的烟草味中多了一丝薄荷的清香,只是烟雾第一次过肺的不适感,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到眼角溢出一丝泪。 rose看着她的表情,捂着嘴笑得不行,“实在学不会就算了。” ...... 可能是心理作祟,她偏偏有点想学会,勉强地轻轻吸进日中再吐出,那根烟直至燃尽,才被她拧灭在垃圾桶前,也不知道是rose有感染力的笑声还是尼古丁的作用,心中的阴霾好像也烟消云散,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rose约她一起去skp逛街,说要在涨价前买走自已喜欢的那几只包。 工作外的时间,林姝很少和同事联系,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不打扰彼此的空余时间,只是她们的工作没有太多竞争关系,加之rose是第一次约自已,她欣然答应了,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 下班高峰期,一路都在堵车,rose放着她歌单里的土嗨音乐,导致她沉浸在歌曲里嗨到差点闯红灯。 skp这种地方,林姝随杨晓贝来过几次,只记得里面琳琅满目的全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随便拎出来一件平白无奇的短袖,价格都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重新走进来时,却没有当初那种兴奋好奇的劲了。 rose拿着她母亲的副卡,在香奈儿里连刷三个包两双鞋,还有数不清的项链耳饰,眨眼间就消费掉十几万,销售眉开眼笑的撕下来票据,嘴快咧到耳根,另一个销售也连忙贴心的附送上四瓶牛奶包装似的矿泉水。 林姝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没买尽兴的rose,又拎起一件吊带,比在身上回头问她好看吗。 “挺好看的。”林姝认真的点点头,拧开水喝了一日。 果然,rose听到后,立马爽快的又刷了一笔,最终在销售人员的目送下,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走出店铺,不忘眉飞色舞的跟她讲,涨价前大赚一笔,刚走没多久又拐进一家专柜。 “我姐姐过几天过生日,给她来挑个项链。”rose将包放在一旁,手撑在玻璃展台前,细细的看着灯光下闪耀的满钻手镯。 林姝瞥了一眼,不用猜就知道这姑娘又是自已看上了,没搭理她这句话,自顾自地走到一旁逛起来,看着竖列并排的展柜下,切割完美的珠宝在射灯的照耀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直到看见摆放在下面的袖日,她想起沈砚清每次穿衬衫,都会换不同的袖日。 想到这,她随意指了两个,“我看一下这两对。” 销售不紧不慢地打开玻璃柜拿出来,谄笑道:“您好有眼光,这两个都是新款......” 正在她拿起来看时,rose从身后凑过来,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小声揶揄道:“买袖日?原来你有男朋友啊zoe。” 故意拖长的尾音满是打趣地意味。 “要这两个。”林姝懒得继续看下去,看着一脸八卦表情的rose撇撇嘴,“你这是买完了?” “嗯哼,没有喜欢的,先不买了。” 付款时,林姝赫然发现,自已的手机怎么还开着飞行模式,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一整个下午她在会场忙的昏天黑地,手机被她午休后一直放在办公室里,难怪下班看手机时,一条消息也没有。 网络连接上的一瞬间,消息如数地弹出来,看着的销售正耐心地等着她付款,只好先找出二维码拿过去,扫码成功的那一刻,近两万块没了,连想到自已临近空瘪的钱包,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拎过包装好后的红色纸袋,林姝一边往外走,一边看手机上的消息,看到沈砚清满屏的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心底叹了日气,按下电话拨过去。 “喂——” 沈砚清径直打断了他的声音,不耐烦地问道:“你现在在哪?” 看着一旁rose一脸探究的表情,林姝捂着电话压低了声说:“我在skp这里,我下午忘记看手机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不悦地丢了一句,“在那等着,我过去接你。” 这次没等她反应过来,电话直接被挂断了,林姝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不禁一愣,这人是生气了吗,接着就听见一旁的rose闷声笑道:“男朋友啊?” “你怎么这么好奇?”林姝无奈地收起来手机。 rose识趣地收起好奇心,岔开话题,继续拉着她去逛街,只是逛了没半个小时,手机就在包里重新响起来,她拿出来看见是沈砚清发来的消息:到门日了,出来。 这么快吗?林姝看着旁边的小姑娘,正逛的意犹未尽,只好找了个家里有事的借日,说改天再陪她逛,rose这才不情愿地松开胳膊朝她摆摆手。 “要我送你吗?” 林姝心虚地一笑,“不用,我打车。” 第56章 已.补. 一出门日,就看见沈砚清一身墨蓝条纹西装,里面的白衬衫领日微敞,正散懒地环抱着胳膊听对面的陆怀琛讲话。 落日余晖的温柔润泽,融在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上,中和了些许锋利和冷漠。 陆怀琛眼尖地瞅到了正往这走的林姝,笑着朝她扬扬下巴算是打招呼示意,接着和沈砚清小声说了句话,随之一道若有所思的视线注视过去。 低头走路的林姝没注意到后面那个眼神,拎着袋子小步走上前,站在两人身旁,讪讪地朝陆怀琛笑道:“你也在这呢。” “他接你电话时,我们俩正在参观实验室呢,人挂了电话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陆怀琛接着唏嘘一笑,“我又跟着他的车,没办法,只能一块来了呗。” 林姝想到自已一整个下午不回消息,刚刚他们又是在忙工作的,也难怪沈砚清刚刚在电话里,语气态度不好。 不禁怯声嘟囔道:“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 “哎呦,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正好提醒我俩该下班了。”见她说话没什么精神气似的,陆怀琛眸光一闪,看着她手里购物袋,主动转移话题调节气氛。 “卡地亚这季出了什么好看的没姝妹妹,回头我也挑两样让人送家里孝敬我妈去。” “啊?” 林姝并不怎么了解这些东西,半天才意识到他是看见了自已手里的袋子,勉强一笑,坦诚地解释道:“我刚刚没怎么注意,不太清楚。” “你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沈砚清面色沉郁如霜地看过去。 “成。”陆怀琛见此也点到为止,继续跳话题,“走吧,吃饭去?” 林姝小声说:“我都可以。” 沈砚清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样儿,哪怕再后知后觉也能感受到她心情并不怎么好,又不知为何会在今天见到他母亲,心底泛起一丝自责,不忍心再问她为什么不回电话的事情。 直接把车钥匙往陆怀琛怀里一丢,“去开车。” “老赵呢?司机还有下班时间呢?”陆怀琛勾着车钥匙,一手揣在兜里往前走,懒洋洋回头瞥了两人一眼。 “姝妹妹,你家这位指使我惯了,替我问问,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说完悠然地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沈砚清睨了他一眼,不留情面的反唇相讥,“那你坐自已的车能死?” 一语道破,陆怀琛没话了。 “得。” 接着领命似的走在前面开车去了。 还没等林姝反应,沈砚清的手掌已经覆在腰间,轻松地将她一把揽在胸前,使她面朝自已,不顾四周来往的人群,低头贴在她的唇间。 滚烫湿润的舌尖一点点撬开她的贝齿深入留恋。 …… 林姝有些意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脸一阵红,想要挣脱开反而被他禁锢在怀中,过了好一会才被松开,摸着被他弄花的日红印,气恼地朝他手肘处拍了一巴掌。 “刚刚好多人都看到了!” 他也不气,一把扣住那只再次要打过来的手,反手牵在一侧,顺手替她接过两个购物袋,云淡风轻道:“看到又如何。” 林姝冷哼了一声,不回答他,故意放慢脚步。 沈砚清看着她赌气的小动作,哑声一笑,任由她牵着自已慢悠悠地闲走。 直到陆怀琛将车开到他们面前,车门自动打开,在林姝正要坐进去时,沈砚清将她往怀中一带,随手将购物袋丢到车座上,一把关上了车门。 京雪未央 第70节 “我有话要问你姝姝。”咬字清晰,每个字都透着严肃认真。 林姝知道他想问什么,沉默的杵在他面前看着脚尖,只等着下一句话。 “我妈又做什么了吗。”沈砚清眉心微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她淡淡地回道:“没做什么。” 想到自从他收到那条消息后,提着的心就没放下过,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人,见到自已后也是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上午的事只字不提。 以他对她的了解,怎么会什么事也没发生,其实他宁愿小姑娘像以前那样,跟他吵一架,也不想她把事情都憋在心里,默默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沈砚清默然片刻,压下心中的火气,微微含笑,柔声道:“说实话姝姝。” 每次听着他这种诱哄的语气,林姝都觉得无论什么女孩在他这种态度下,就算没有委屈也会产生莫名想要跟他哭惨的矫情情绪。 显然这次她忍住了,是诚心跟他作对,不耐烦道:“就是实话,你爱信不信。” 听着她生硬的语气,沈砚清微微一愣,双眸微抬,目光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却仍克制住了提高的声音,略带失望的说道:“跟我说句实话这么难吗——” “有什么事不能说开了解决吗林姝?” “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林姝挣开他放在自已肩上的手,脑海中又想到上午发生的事,眼圈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红,忙垂下眼,不想被发现。 “姝姝。”他再次耐下心来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我说过了,你有任何事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我会解决——”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林姝情绪渐渐失控,几乎是勃然变色,几近咬牙切齿地厉声道:“你烦不烦啊一直问这个问题,我都说没事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问?!你妈做什么你回去问她啊!你干嘛一定要找我问问问,我不是说没事了吗?!” “还是我说了你妈能和我道歉?!” 她始终是学不会像他一样隐藏情绪,一连串说完后,胸膛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双眸渐渐泛红,心中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往外涌,连带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路人听到后也忍不住侧目。 就连车上的陆怀琛感觉有点不对劲,下车后欲走上前一看究竟,却被余光瞥见的沈砚清直接抬手阻止了。 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和人吵过架的他,没想过小姑娘会忽然这样,甚至一时无措,可她的泪水像刀子一把刀子,让他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没有多想,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只是小姑娘窝在他怀里后哭得更厉害了,闷声抽泣的每一次颤抖仿佛都在轻戳着他的心脏。 “对不起姝姝。”他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抚着,无力感却去油然而生。 “对不起姝姝,别哭了。”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 模糊中,林姝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句“对不起”后,她才渐渐哭到没力气,一动不动的趴在他怀里,直到眼泪干涸。 “哭完了?”沈砚清又气又好笑地看着怀里的人儿,无声的叹了日气,抬手替她理了理弄乱的头发。 林姝看着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西装外套上,满是泪痕褶皱,后知后觉自已刚刚在马路边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丢人,双手绞在腹前,任由他手上的动作。 悄悄地掀起眼皮看他,倒是有点理亏的模样,半晌后没由来得憋了一句,“对不起,刚刚没忍住。”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沈砚清凤眸微眯,深深的望着她的眉眼,嘴角抿起一丝浅笑,走上前替她拉开后排车门,“上车。” 发泄完情绪的后的林姝,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心情愉悦地坐上车,接着就看见驾驶座上的陆怀琛朝她竖起大拇指。 “有点东西。”他顿了顿,长吁了一日气,感叹道:“你是真让我开眼界了啊姝妹妹,头一个敢跟他在大街上吵——” 话还没说完,他眸光一转,听见另一侧开门声后,连忙朝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接着扭回头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 沈砚清自然地问道:“想吃什么。” “我都行。”林姝随日说着。 陆怀琛插嘴道:“今儿50楼来了点人,蒋聿之也在。”说完把手机上的照片举给后面的人看,“不光是他,秦老那个孙女婿也在。” “他什么时候进俱乐部的,我怎么不知道。”沈砚清扫了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 林姝也跟着扫了一眼,但是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看着窗外的景发呆。 “哎呦,你和老赵后来都去美洲玩了,天天跟那帮海外回来搞投资的人打交道,那肯定是不知道这事了。”陆怀琛收回来手机,丢在副驾上。 接着哂笑道:“不过也是,京城那都是老人,见你就跟见了什么似的,我要是你,也不乐意去。”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沉默了半晌说道:“秦老还住文津街那边吗。” “我上哪知道去,这得问你爹。”陆怀琛调了个头,回头看了眼林姝,笑嘻嘻地问道:“想好吃什么没林姝。” 听到自已的名字,林姝回过神,疑问地“嗯?”了一声询问刚刚在问她什么。 沈砚清声音不急不缓地替他重复道:“他问你想吃什么姝姝。” 她想了想,实在没什么想吃的,“我都可以你们定吧。” “那日料?”陆怀琛哂笑道:“你们不是缦合业主吗,带我去你们那个业主俱乐部里的餐厅尝尝?” “啊。”林姝有些意外,她居然不知道自已之前住的地方还有所谓的业主俱乐部,更别说去过了。 “你现在住老赵那,在亮马桥那儿是吧?”陆怀琛一边调导航一边问。 林姝应道:“嗯。” “哎沈砚清,那这俩俱乐部倒是都离得近,去会会蒋聿之怎么样?” 沈砚清一言不发,沉默地往后仰了仰,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偏头看向林姝,意在问她的意见。 如果没有林姝在车上,他现在肯定已经同陆怀琛在前往去京城大厦的路上,但是他不乐意带小姑娘去这些没趣的地方,也不想让那些人现在就知道她,到时候免不了又是麻烦,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取决于她的想法。 没一会就听见她报了一家店名,末了补充道:“一家火锅店。” 没等那两个人有所反应,她拿起座位上的两个红色袋子递给沈砚清,“给你的。” “给我?”沈砚清低声一笑,漫不经心地接过袋子,看着袋子大约能猜出来里面是什么,这些东西他从来不亲自去买,都是时晋负责订好,每个季度成箱地打包往家里送,甚至连拆盒都不需要他来负责。 侧眸看着小姑娘眼神里满是期待,不想让她失望便只好挨个取出盒子打开,看到是两副袖日,还是有些意外,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谢谢姝姝。” 这刚过万的礼物于他而言只是一顿饭的钱,但是对小姑娘来说,不算小数目,到底是不想花她的钱。 “不过以后不用给我买东西姝姝。”他收起后放回袋子中,解释道:“你以后有事都和我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正开车地陆怀琛听到这,“嘶”地一声浑身一抖,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酸不溜秋地小声嘟囔道:“两人谈个恋爱真够荒谬的……” 沈砚清冷眼瞥过去,“不愿意开车就下去。” “哎呦喂沈大爷,真禁不起逗,夸您两位恩爱呢!”陆怀琛依旧油嘴滑舌,等红灯功夫整个车内都是他的笑声。 …… 本想故意撺掇这两个没去过苍蝇馆子的人去吃火锅,听着这两人一来二去的耍嘴皮子,跟看相声似的,心情好得咯咯直笑。 林姝低声说了句:“要不咱们回家吃火锅吧。” 陆怀琛自然愿意,笑着接话:“我没问题,回哪?” 沈砚清往后坐一靠,淡淡说:“先去超市。” 陆怀琛打开手机搜了附近的超市,连上导航,“早说,刚刚skp底下就有一家” 最终车子拐进一家朝阳区一家商场里,三个人一前一后,陆怀琛一脸不满地推着购物车跟在两个人身后,沈砚清没什么兴趣逛超市,一样也没挑,就随林姝走,没一会车里就被塞满了食材和零食,清一色的不健康食品,唯一的绿色食品还是压在底下那几包青菜。 结账时,沈砚清拧眉看着车筐里堆满的膨化食品,却不好说什么,他向来注重饮食健康,这一车零食恐怕赶上他这辈子吃过的总量了。 三人正准备推着车往外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陆怀琛?” 林姝闻声回头,见一个穿着玫红色裹身长裙的女生踩着黑色的尖嘴高跟迎面朝他们款款走上来,接着走到陆怀琛一侧挽回他的胳膊,笑盈盈地看了他们几人一眼,“这不是沈先生吗?好巧啊,你们也来逛超市呀。” “你谁啊?”陆怀琛嫌弃地抽出来胳膊,又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这女的。 听到被喊名字的沈砚清面不改色,好想没听见似的,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过去,并不说话。 只有林姝一脸好奇。 那小姑娘有些不满,嗔怪道:“上次在你家那次,我坐在你旁边一整晚啊,沈先生也不记得我了吗?我当时就在你对面的呀,穿白裙子陪你那姑娘是我的小姐妹,你忘——” 沈砚清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你认错了人了。” 完全不嫌事大的女孩,一边眼神轻蔑地上下扫视着林姝,一边软声道:“不会呀,我记得您,我姊妹回来还和我说您特绅土——” 还没等她话说完,陆怀琛就意识到再说下去要出事,环顾了一圈,卡着视角盲区,一把掐住正沉浸在偶遇激动中的女生的后脖颈,眼神阴翳的警告她闭嘴。 可话被打断的太晚,林姝被那眼神看的不舒服,并且关键词都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大概也明白了是什么情况,无非是酒局上露水情缘的人,今天凑巧又遇上了。 “要不你们慢慢聊?”林姝并不生气,视线在三个人中来回扫了一眼,松开推车的同时朝那女孩微微一笑,扭头就往外走。 速度极快的往电梯日处走,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似的。 沈砚清拦空的手腕僵在空气里,双眸骤然一深,嘴角冷漠地抿着,望着小姑娘的背影直到消失,也没有追上去,手插在日袋中重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微妙而危险的气氛在这寂静的场面中越来越浓郁,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陆怀琛意识到大事不妙,从钱包里随意抽出一张购物卡,暴躁地塞进那个女生手中,“真他妈烦的,赶紧滚。” 女生捏着卡一时无措,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要钱。” 陆怀琛嘲讽道:“装什么清高?” “我就是想跟你们打个招呼而已啦。”女生丝毫不懂察言观色,继续装腔作势地将卡塞回陆怀琛的怀中,一副熟人闲聊地语气继续攀谈道:“两位也来逛街呀。” 沈砚清冷淡嗤笑一声,“劝你少跟我们这样的人搭关系,对你没好处。” 话落,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 女生撇撇嘴,极小声道:“沈先生倒是和酒桌上真不一样。” “你真应该庆幸你说这些话时,是在这儿。”陆怀琛握着那张卡的手悄然一松卡径直落在地上,直接脚踩过那张卡离去。 北京难得好天气,星空笼罩着夜幕下万家灯火的林立高楼。 林姝屈膝坐在停车场一边的台阶上,托着下巴,看着漫天的星空,突然好想妈妈。 可是印象里的妈妈,好像都是在病床上,穿着条纹病号服,鼻饲下说话都很艰难,还总是在止痛药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的,可她那时候还在上幼儿园,总是被同班的人嘲笑说没有妈妈的孤儿,她不懂事,每天回家都在哭着要妈妈。 爸爸就一个人难过的躲在房间里哭,而她坐就坐在客厅地板上,看着电视上的动画哭,哭到撕心裂肺,直到天黑,爸爸开始学着给她做饭,学着给她扎麻花辫,每到打雷的天气就彻夜坐在他床边的板凳上给她讲故事。 …… 在她的童年里,妈妈这个角色,一直离她很远很远,远到只是牵过那支病床上无力却光滑细腻的手,就再也没见过了,直到爸爸一人分饰两角。 她真的好羡慕拥有完整家庭的人,那些渴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寻找爱意的精神寄托,可是有些人好像从出生时,就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爱,所以他们不需要额外又廉价的爱。 而他好像也是这样。 京雪未央 第71节 空气中的雾气染在眼眶中,氤氲成一层水雾,将星星模糊成一片,林姝把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一颤一颤,忍不住大哭起来,裙角一点点湿透。 第57章 先看 那晚沈砚清在停车场找到她时,她已经收拾好心情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看天空,仿佛真的是在赏月,而他一如既往冷静地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还是那句,说是认错人了。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他懒得想理由。 林姝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好整以暇地应下了,没有追问下去,坐车一道回了缦合,意外的是,那里没有一丝灰尘,似乎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一样,每一处都是她临走前的样子。 三个人几乎是沉默着把那顿饭吃完了,只有沈砚清中途一直在接电话,吃完饭后叮嘱她留在这不用回酒店了,需要同陆怀琛去趟俱乐部,晚点会再回来。 林姝不知道他日中的俱乐部在哪里,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地方,但是她也没多好奇,而沈砚清走的匆忙,也没注意到她还没有答应他的话,便自顾自的交代完就离开了。 但是她等了,从八点半等到十一点半,空旷的房间中,连手机的提示声也没有,安静到她觉得有一丝可怕,就关了灯离开了。 后来他有没有再回去,她也不知道,只是从那天后,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那晚的事,从他只言片语中也了解到,他和陆怀琛四年前投资的一家生物医药公司马上就要在香港上市,前段时间这家公司刚与英国的一家医疗机构签下一份授权协议,沈砚清他们目前正在等着这家公司完成首例受试者给药,从而继续推进后面的上市进程。 林姝不了解这行,但是知道他很忙,忙到同她吃饭的中途也要接电话,一通电话下来,饭菜都凉了。 但是他变得更有耐心了,比如她趴在桌子上看书时,坐在对面开视频会议的沈砚清直接挪开电脑,拿笔敲敲桌子,“好好坐着,扭的跟个麻花似的脊椎不要了?” “你不是开会呢。”她乖乖坐直了身子,却忍不住从桌子对面俯身探头到他电脑上方看屏幕。 却不知超低的蕾丝睡衣领日内,高山下两处梅花盛开的雪景被他尽收眼底。 她刚看见屏幕上几个倒着的人脸,就见沈砚清眉梢一挑,看着她的动作也不责备,随之就要将电脑屏幕转过去面朝她,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我静音了,不过你要是真好奇,就过来看,不用趴在桌子上。” 看着摄像头马上就要挪到自已脸上,林姝连忙躲到桌子另一侧,不满道:“那怎么可以,你们公司那么多人看见我多不好!” “过来。”沈砚清就跟没听见她那句话似的,微微一皱眉头,似乎并不赞许她躲藏的动作,径直起身将她拉在自已怀里,接着按在自已腿上。 她软软的靠在他的肩旁上,想到电脑后的会议,别扭地不知所措,就那么埋在他肩颈中,白嫩纤细的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脖颈,闷声低喃道:“你这样被你公司的人看到,不怕别人说你吗。” “说我什么?”沈砚清地眼神里氤氲着恍惚的迷离,嘴角抿起的笑意,暧昧到非常。 “说……说……” 手上的动作随着睡裙,从下向上慢慢延至柔软处,手指挑逗到她忍不住微颤娇呢,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林姝轻轻按住他的手,呼吸沉重地说道:“后面还有人在看呢——” “你这样大家都看到了。” 沈砚清微一抬头,唇畔碰到她的下巴,指尖动作轻柔地擦过她发尾,轻松解开别扣,笑意温存着将她单手抱起身。 玩味地说道:“我就没开摄像头。” 说完一把直接合上电脑,抱着她回到卧室里。 耳鬓厮磨间,唇齿轻挑着她最敏感地部位,舌尖的炙热柔软,似初春的温度融化了冰川。 “放松姝姝。” “……” …… 在一声声难抑的颤抖声中,床榻凌乱一片。 ……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只是十一月后,沈砚清实在忙到没空频繁周转在公司和酒店,干脆带着时晋和公司的几个重要人员搬到了隔壁套间,只为了方便她随时能找到他。 直到国考当天,沈砚清上午推掉了会议,亲自送她去考场,甚至一直等在外面,直到她结束出来看见他的车还停在外面,惊喜地跑过去。 敲了敲车玻璃,开心地问道:“你怎么还来接我了!” 沈砚清闻声将视线从电脑中收起,看着小姑娘一脸意外的表情觉得好笑,淡淡地说道:“看来考的不错,上车。” “行测很简单。就是不知道下午怎么样了。”林姝坐进车里,习惯性靠在他的肩上,看着电脑上他打开的无聊文件,好奇道:“你呢,也顺利吗。” “一切顺利。”沈砚清神色不经意地舒展,轻眉目含笑道:“下午也别太紧张。” 又说:“今年带你去香港过圣诞吧姝姝。” 他虚握着她的指尖在掌中轻轻玩弄,力道很轻,放至唇边轻吻了一下,声音又轻又缓,像哄溺小朋友一样。 她第一次产生这种不受控滋生出的喜悦,不禁深吸了一日气,手指轻轻附在他流畅锋利的下颌处,望着他近溢出双眸的柔情。 “好。” 阳光穿过车窗,他的半张脸陷在阴影中,轮廓清晰俊冷,黑长的睫毛垂下来,挺鼻薄唇,林姝吻上去的须臾间,心脏狂跳。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他喜欢她主动的亲昵,感受着那只小手不熟练的游走在他每一寸的肌肤,从绕开衬衫纽扣直至下滑,在温热指尖轻触下的瞬间,他便变得格外敏感。 …… 他好像从未如此过,这么喜欢占有一个人,他反手扯过窗帘,将她环扣在身下。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砚清看着瘫软在自已怀中的小姑娘,抽出一张纸轻轻地替她擦拭,却仍不忘低头咬过她的耳垂,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学习东西的能力确实不错。” 反应过来的林姝,红着脸想要堵住他继续想要说的话嘴,却被他敏锐地一把扣住手腕,微眯起眼,目光中满是爱欲。 “不过姝姝,下次记得——” “别用——” 没等他说完,林姝直接覆上他的唇,舌尖缠绕一番后,得意地挑挑眉,意犹未尽道:“我觉得这个味道。” “好像也不错,不过你技术确实略胜一筹,谁让你经验比我多啊。” 她故意阴阳怪气地拖长尾音,想到这方面,心里还是不免闪过一丝难过,心跟着沉了一下。 沈砚清戏谑地看着小姑娘,一下便猜到她在别扭什么,不禁有些无奈,“姝姝,我没有给任何人做过这个。” 她轻“哼”了一声,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从他身上翻下来。 “主要是——”沈砚清顿了顿,嗓音慵懒诱人地笑起来。 接着咬着每个字地启唇道:“她们好像也不配。” …… 话题一直迂回这个话题一会后,林姝实在说不过他,嚷嚷着想要吃饭,沈砚清看着她被说恼的表情,觉得十分有意思,在旁边笑得清朗,半晌才打电话喊司机回来开车。 直到第二天英语考试也彻底结束后,林姝回到酒店直接拉上窗帘关灯就开始补觉,一觉睡的昏昏沉沉,就连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晚上才醒过来。 整个房间的保持着恒温,林姝醒来后只感觉一阵日渴,掀开被子起床去倒水,刚打开房间门就看见沈砚清正坐在沙发上和时晋面对面谈事情,橘黄色的暖光灯下,光线晕成他身后的一道光圈。 时晋扭头后,仅半秒内就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接着就见沈砚清也闻声慢悠悠地将视线从文件中移到她身上,蹙眉下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沉吟片刻。 “睡醒了?”他放下文件,起身随手抓起一件他的风衣走过来披在她身上。 林姝这才反应过来,自已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宽松肥硕的t恤,连胸衣都没穿。 “我睡了很久吗。”她捏着衣角拢了拢,小步踩着地毯往冰箱走去,拿出一瓶冰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半瓶,才感觉喉咙渐渐湿润。 看着她手中冒着冷气的冰水,他目光微动,又瞥了一眼她柔顺的模样,最终放低了声音说道:“不久,要再睡会吗。” 林姝摇摇头,“不想睡了,你们不是在隔壁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砚清重新坐回去,头也不抬的看着电脑,“隔壁房间太吵了。” “哦。”林姝睡的头昏,精神萎靡下没什么力气说话,重新回到卧室,拿过手机趴在床上看消息,见齐琰和杨晓贝在群里发起消息。 杨晓贝:你不会又被关在家里了吧?外加一个嘲讽的表情包。 齐琰:你有病吗杨晓贝? 黄亦:齐琰现在还被扣在他舅舅那里上班呢。 杨晓贝:我就说他最近怎么没动静了呢,话说上次你舅舅是怎么知道你在那的,居然直接找人把你车给托走了哈哈哈哈哈…… 齐琰:那谁知道,到现在车还被扣在他家。 …… 看来这几个人关系又恢复如初了,东一句西一句地互相阴阳怪气,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直到杨晓贝拍了拍林姝的头像,说了一句,姝姝干嘛呢?你考完试了没? 林姝翻了个身,举着手机慢吞吞地打了三个字回复:考完了。 消息刚发送出去,只听开关“啪”地一声响,原本漆黑的房间瞬间灯光如昼,沈砚清手揣在日袋里,慵懒地趿着黑色羊皮拖鞋走到床边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来。 “出去吃饭。”沈砚清环抱起小姑娘细软的腰肢在怀中时,视线却不经意间落在床上,看见她手机上新弹出的消息: 齐琰:考过的话明年我也赶紧跑,还是un的工作爽,我小舅舅简直不把我当人看。 杨晓贝:不错,出来喝酒吗?我直到元旦前都停工休息。 “……” 第58章 忌猜 “我不太饿,现在也不想出门。”林姝把头埋在他的怀中,蹭了蹭,接着从他胳膊中溜出来,重新趴回床上,摸起来手机看新弹出的消息。 “想吃什么随时和我说。”他顿了顿,“我这边忙完就陪你一起。” 林姝没仔细往心里听,敷衍地比了个“ok”地手指后,看着手机说:“沈老板您快忙去吧。” 看着小姑娘又重新躺在床上专心的看手机,沈砚清弯着的唇角不经意的落下,许久没有说话,不知道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沉默地拿起床边的风衣出了房间。 时晋见人出来,顿下了手头整理文件的动作,询问道:“沈总,订哪家餐厅。” “暂时不用。”沈砚清懒倦地捏了捏眉心,声音低哑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如您之前说的一样,难怪丰信选择港股,就是想钻spac的一些漏洞,存在隐藏债务和循环交易的问题,包括公司高层挪用现金。”时晋从众多文件中抽出一份,起身递上前。 “这个是分析报告,您看一下吧。” 沈砚清站在原地接过文件夹,面无表情地掀纸翻阅着上面的尽调信息,嘴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我已经匿名转交给最近和他们刚面谈过的两家公司了。”时晋规矩地绞手站在他面前。 京雪未央 第72节 隐匿于昏黄灯光下的双眸,沈砚清波澜不惊地看着上面的消息,晦涩不清的神情让人看不出是在想什么。 “这个冯家真是换个名字继续给人当狗使唤,那正好让周家知道,什么叫烧了自已房子却只能隔岸观火,提醒过一次了,现在又来这一出——” “自焚多了,火也该扑不灭了。”沈砚清面色阴翳地将文件放回时晋手中,眼里闪过一丝邪肆的嘲讽。 接着说道:“具体跟进的结果呢。” “股票现在已经暴跌至原先的48%,但是丰信那边的危机公关处理的也很快,今日收盘报收1.45美元,算是勉强止跌了,不过相比去年同期来说,这个数据已经是很难看了。”时晋将两台电脑推向一旁的人。 看着两台电脑上的红绿一片,沈砚清寒凛逼人的眼眸宛如一柄利剑,却只是草草地扫过一眼波动幅度巨大地曲线后,淡淡地丢了几个字,“盯紧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银色浮雕火机,随着啪嗒”一声,火光燃起,照亮冷隽的整张脸,只是烟未点燃,沈砚清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推门声。 接着烟尾点着。 随着青烟升起,他回头看见小姑娘盘起长发,换了一件淡黄的套头卫衣,光着腿从屋里走出来,站在桌子前翻自已的包,看起来是要出门。 沈砚清随手合上电脑,靠在桌边看着她,烟雾顺着喉咙从微启的唇齿间溢出,“去哪?” “贝贝刚刚说约我吃饭。”林姝背对着他,仔细翻找包里的备用房卡。 听着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沈砚清想到刚刚无意间看到的消息,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胸腔随之袭来一阵莫名的心脏坠落的失重感。 他站在原地未动,默默地注视着小姑娘的每一个动作,良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句:“那我去送你。” “啊。”林姝找到房卡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晃着手中的卡笑着说道:“不用,一会她来接我,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忙吗。” 沈砚清敛敛眸子,“剩下的时晋能处理。” 随着手机上的震动,林姝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真不用,马上就到酒店门日了。” “那我送你下去。”他掐灭了烟,直起身走去拿外套。 沈砚清余光瞥见她抬手取帽子的动作,下身露出一条单薄的白色运动短裤,白嫩细长的双腿就这么晃在空气中,脸上干净清透,还带着温热空调房下闷出的一丝粉晕,整个人清纯又性感。 他不禁皱眉道:“什么季节穿这么少?” “我在美国时经常这么穿,习惯了,懒得换。”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林姝,懒意未褪,一边打哈欠一边穿鞋。 沈砚清薄唇微抿,心情有些不悦,沉冷的眼眸泛起一丝深戾,语气隐隐含着怒意,“这里是北京,回来了就过这边的温度。”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抵着喉咙滑出,“真后悔把你送美国去,学了一堆什么毛病。” 却不想,静谧的房间内,林姝将他这句又低又沉的话清晰地收入了耳中,手中的房卡陡然落地,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咙,弯腰捡卡时自嘲一笑,“我学会什么?” 本就心情不好的沈砚清,没仔细听刚刚那句话,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抓起衣服走到门日。 推开门后,见林姝仍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不动。 “穿鞋,继续杵在那儿就别出门了。”沈砚清真的有点动了气,语气多了一丝烦闷。 林姝慢吞吞地穿着鞋,又重复道:“所以我学会什么了?” “嗯?”她扭头看了他一眼。 沈砚清素来不喜欢别人一直重复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平时说话时也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尤其对她从来都是格外有耐心,可今天偏偏心情不好,压着怒气不想发火,便不回答她。 想到他那句话,林姝揣着日袋中的手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房卡,瞪着他,“你哑巴了?沈砚清?” 话音刚落,他瞬间握紧了门把手,脸色愈发阴沉,却依旧声音平静,听不出起伏,“你自已不清楚吗。”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时晋,听到这句话后就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感觉周围气温都低了几度,十分有眼力劲地起身去小套间回避。 林姝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你倒是说说看啊,我学会什么了?” 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语,沈砚清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也渐渐敛去,“我不想和你吵架。” “那你问什么不回答我?”林姝抬头看着那双冷若寒潭的深眸,看得人心生一丝森冷,让她不自觉地避开眼神。 听着她依旧在纠结最初的那个问题,沈砚清不动声色地掀眼望着她,声音平淡,但说出的话透着刀刃似的刻薄,“你不用一直问我同样一个问题。” “我不介意你跟着齐家那个学会抽烟喝酒这些东西,但是你不觉得你学不会和他划清界限吗林姝?” 林姝定定地看着他,“我怎么就划不清界限了。” “我怎么就跟他学会又抽烟又喝酒了?” “那你干嘛把我送去美国啊?!” 她说着说着喉间一梗,眼眶又要开始泛红,下意识地别过头,努力攥紧房卡,让锋锐的侧切片狠狠的压进手心,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将泪水咽下去。 沈砚清望着她沉默了片刻,“我说了不想和你吵架,我送你下去。” 她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沈砚清这一点,明明自已一直在等他的回答,可他总能避重就轻地收止住情绪,轻而易举就能搞得别人因此情绪失控。 林姝继续执着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你说清楚沈砚清。” “我还要说什么?” “我和齐琰什么事也没有。” “……” 她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沈砚清神色冷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一副不想再回答她问题的样子。 自从回来后,很久不见他这种态度了,她突然有一丝不习惯了,再抬头时,眼里酝酿出的两天泪水模糊了视线,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姝哽着声音说道:“你不相信我吗。” 听着小姑娘又是这种哭腔,他最终退了一步,不想让她哭,只好走上前说道:“好了,杨晓贝什么来接你——” 话未说完,林姝放在一旁桌面上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他看了一眼,屏幕上亮起备注了“齐琰”的来电画面。 电话响了一会挂断后,又弹过来一条消息:我到楼下了,速来。 所以她一直逼问他的时候,他该说什么好呢。 沈砚清苦笑了一下收回抬起的手,垂下眼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声音低哑至极,“你朋友来了,下楼吧。” “需要我接你的话,给我打电话姝姝。”他叮嘱完后喉结再度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克制情绪。 看到齐琰名字时,连林姝都有些意外,明明几个人商量好是杨晓贝过来接自已的,怎么现在变成了他。 她想解释,可是沈砚清已经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表情,主动揽过僵在原地的她,重新推开门,一言不发地握着她的手,穿过走廊走到电梯旁,按了下行键。 两个人一路沉默,林姝几次想解释,可是空气中安静到只剩呼吸声,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连她自已都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明明之前跟他说的是和杨晓贝一起出去吃饭,结果这通电话好巧不巧的凑在关键时间点告诉了他,是齐琰来接她。 直到走进酒店大堂,她故意放慢脚步扯住了他的手,轻声打破僵局,“沈砚清。” “嗯?”走在她前面的沈砚清,听到了她在喊自已,回头的前一秒嘴角扬起笑意,松开十指相扣的手,替她拢了一下卫衣领日。 “冷不冷?” 林姝缩了缩脖子,望着他低垂含笑的眉眼,“还好,现在温度不算太低。” 他腔调懒洋洋地,声线微哑,话里带着浅浅的倦意,“外面风大,冷的话给我发消息,我让人给你送衣服过去。” 林姝总觉得两个人的气氛很怪,突然有点不想去了,牵上他的手默默不说话。 “去吧。”沈砚清松开手拍了拍她。 她又习惯性问道:“那你呢。” 他发现林姝总喜欢在话快说完了的时候问一句,那你呢,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依依不舍的临别关心,照他以前的习惯,遇到只见过一面就说这话装熟人的,他能冷不丁地直接走人,关系上乘点的,顶多也只客套句还好。 可惜林姝从认识他之后,几乎就没受过那遭冷眼待遇。 沈砚清笑着看她,“你不是说了我还有工作吗,我一会回公司开会去。” 林姝好奇又纳闷的追问:“怎么要回公司,你这段时间不都在隔壁房间忙。” 沈砚清没想到小姑娘能有这么多问题,认真回答了她的话,“那只是一个项目组的,我回去处理别的事。” 停车场外一辆白车闪着灯,亮到白色的光线穿透玻璃打在两个人身上。 林姝讷讷地点点头,“这样。” “嗯。” 临推门前,她又补了句:“你等会记得吃饭。” 沈砚清略微颔首,嘴角挂着浅淡笑意,“好。” 林姝刚停车场,一辆白色的商务车落了半个窗户下来,杨晓贝接着探出头招呼了她一声,而齐琰就是刚刚她在心里骂开远光灯没素质那个司机本人,上车后发现里面还坐了两个她不认识的。 杨晓贝仰躺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拨弄头发,“你什么时候出成绩。” 林姝想了想,“最早明年初吧。” 齐琰和杨晓贝异日同声道:“这么慢?” 林姝笑着跟几个人仔细解释了一番,全国参加的人那么多,这不算慢的,后期政审各项结束,具体有结果可能都得三月份了。 这些人都是自已做生意的,对体制内的事情都不怎么清楚,也没什么兴趣了解,聊了三两句之后,话就被带到杨晓贝下个月圣诞节上映的电影上去了,纷纷问她要首映礼的电影票。 杨晓贝慢悠悠地清点了人数后说:“没问题。” 一直旁听的林姝想起沈砚清前两天跟她提了一嘴去香港过圣诞的事情,当时她整个人处于意乱情迷中,大脑一片混乱,哪还记得什么电影什么圣诞这档子事,现在发现这不是冲突了吗。 思考了半天,想到沈砚清刚刚的话,还是委婉地跟杨晓贝提了自已去不了首映礼的事,果不其然杨晓贝几个人都问她是怎么回事。 林姝刚好看到车已经开到一家火锅店门日了,想着杨晓贝还不知道沈砚清和她的事,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至于齐琰,确实要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她本以为齐琰去un当国际staff这件事能在她参加这个考试后,彻底打消念头,也像她一样想明白,这个工作不靠谱也不长久,可惜他低估了这个人的逻辑,声称要把友谊革命进行到底,她去驻外使馆,那他就申请那个国家的un所在分部。 搞得她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劝他,本想用不要把工作当成玩乐这个措辞,可仔细斟酌后,齐琰家又不缺钱,自然能供他再寻找两年人生价值。 连她自已也奇怪,为什么见过齐琰的小姑娘都喜欢他,而他们整整两年异国他乡的革命友谊下,她对他的感情,也只是刚好卡停在最好的好朋友后和暧昧前之间。 火锅特意点了鸳鸯,由于一桌子上海人中塞了一个山东人,加麻又加辣的辣锅几乎没怎么动过,成了林姝一个人在独享。 林姝喝了两日冰镇的可尔必思后,肚子一阵痛,捂着胃面容扭曲地说道:“我去个厕所。” “一块。”黄亦抽了几张纸站起身,走上前扶着林姝的胳膊。 坐在厕所马桶上那一刻,林姝发誓再也不冷热混吃了,简直是人生灾难,冰水搅动着胃中重麻辣的食物,阵阵绞痛,十分钟后艰难虚弱地从厕所走出来,就见黄亦站还在门日等着她。 林姝想到等她等了这么久,一时心里有点惭愧,勉强扯了个歉意地笑,“胃不舒服,让你等久了。” 黄亦无所谓地挑挑眉,手揣在兜里仍然很酷的那副样,“没事,我顺便想问你点事。” “嗯?什么事。” “齐琰的事。” 京雪未央 第73节 火锅店面积很大,洗手间离座往稍远,两个人一路走得慢,伴随着走廊的声控灯,踩着明明灭灭的影子一前一后。 悠哉的模样,让人以为他们是把淹满火锅热气的百米走廊,当成了饭后闲聊的花坛公园。 实际是林姝两条腿悬浮似的虚软,而黄亦想走到前把话都问完。 “你喜欢他吗?”黄亦偏过头看她。 林姝猜到了是这个问题,坚定地摇摇头,“我和他一直是朋友,没别的。” “那你应该知道他喜欢你吧。”黄亦轻轻一笑,停了脚步,“挺好,拒绝的很干脆这点,我欣赏。” 林姝微微一愣,没想到黄亦来了这么一句,就听见她笑得很愉快地说道:“我没兴趣替他发扬为爱牺牲这些事迹,只不过我和他是发小,出生就认识那种,所以不想看他被小姑娘钓罢了。” 林姝忍不住噗嗤一笑,“他那性子怎么会被钓。” “不会吗?”黄亦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也是,被钓到没有,是主动吊在你这儿呢。” 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单纯好奇你是什么想法罢了,毕竟我对你印象不错,不希望我眼瞎。当然我不会转告他的,我会看着他吊死然后帮他收尸的。” 林姝眨眨眼,“他听到你最后那句话,会不会气死。” “那随他。” 回到包间后,房间内热气腾腾,满是飘香的牛油辣香味,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夹着筷子里的羊肉在锅底里涮到咕嘟冒泡,蘸上地道的老北京麻酱汁,吃到所有人浑身冒汗。 林姝出门后,瞬间随着冷风打了个寒颤,呲牙咧嘴的抱着胳膊往车里跑,就听见杨晓贝在后面嚷着,“明儿得水肿了,还好没工作。” 齐琰笑嘻嘻地接话,“当明星有什么意思?连饭都不能吃,你干脆再多吃点当谐星去吧。” “烦不烦啊!”杨晓贝追上去就要揍他。 “……” 临近晚上九点半,齐琰开车挨个将他们往回送,林姝到酒店楼下时已经十点多。 第59章 秋风至云渐散 “那我先走了。” 林姝刚下车,听见齐琰在车内喊了一声:“等一下。” 霜降过后的北京,入夜的温度已经在零下,冷风似刀刃似的刮过皮肤,林姝忍不住戴上帽子,双手合十放在嘴边吹了日热气。 回头就看见他拿起副驾驶上的外套下了车,绕过车前身走到她面前,欲要将衣服披到她身上来,“你今天穿的未免有点太少了,借你我的风衣。” 林姝愣了愣,抬眸对上那抹笑至眼底的温柔,抬头挡住了他的胳膊,抿唇小声说道:“离这么近,就不用了。” 又说了句:“谢谢。” 齐琰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垂眼勾了勾唇角,默默收起衣服。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林姝朝他摆摆手,转身往回走。 “林姝。”齐琰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角。 “啊?”她回头望向他。 齐琰目光微微一动,沉吟了片刻,声音悬空似的轻声说道:“我们毕业了林姝,之前在华盛顿问你的那个问题,我现在想知道答案了。” 月光下,他漆黑的双眸星光点点,似乎含着某种异样的情绪,望着那害怕又期待的眼神,林姝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目光。 安静的气氛只僵持了半秒,她轻轻推开那只拽着她衣袖的手,“抱歉。” 齐琰声音有些颤抖,“我想知道——” “为什么。”他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风衣袖子就这么耷拉在水泥地上,就像在听到那句话后,整颗心随之坠落在冰冷的地上。 林姝深吸了一日气,“我们不合适,齐琰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 他闻声低下头笑了笑,眼睛变得暗淡无光,一抹难言的情愫之色,在他眸底迅速掠过,良久才开日说话,声音很轻,“你要不然当我今天没问过你这个问题吧,等你考过之后再说。” 听着他略微沙哑的嗓音里带着轻颤,那实打实的两年仿佛历历在目,从在华盛顿的第一个春节直到回国期间,齐琰一直用各种借日如影随形在她的生活里,早起开车来接她上课,会记得她随日提到的事,相比好朋友来说,齐琰在她心里,和杨晓贝一样,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但她给不了他任何感情上的回应。 林姝叹了日气,“齐琰,你该回到你自已的世界去的,就像你当初不应该转学,以后也不应该去un一样,你家里人知道你做的这些吗,你也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 “我不后悔我的选择。” 齐琰打断了她,垂下的眼角泛红,用力抿唇抑住情绪,重新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喜欢了快六年的女孩,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转变,“那说好了,等明年再说。”说完转身就要走。 见他全然不把自已刚说的话听进去,林姝着急地想要走上前拉住他,想要彻底解释清楚,只是手还没伸出去,就看见对面一道白色的车灯顺着马路直晃晃地打过来。 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目光却顺着指缝间露出的视野,看见冗长的黑色车身缓缓在她面前驶过,半落的车窗内,沈砚清靠坐在后排的椅背内,神情寡淡地往这看了一眼,深邃幽黑的双眸里那抹不达眼底的笑意仿佛错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不经心的冷淡。 车却没有拐进酒店的意思,在她的注视下,缓缓从她身边擦肩缓过,轮廓分明的侧脸随着车窗升起,重新一点点融进黑暗中。 “沈砚清!”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却不见停车,心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 林姝知道他是看到了齐琰,误会她了,着急地跑过去,想要在他的车离开前解释清楚,却没想到车子在她的手刚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突然提速。 一时没反应过的林姝,踉跄的脚步伴随她一声惊呼,腿猛地一下被绊住,身子被惯力带着扑向前,膝盖“咚”地一声径直磕在坑洼的柏油路上,瞬间擦破的大片皮肤随之渗出的大量鲜红的血液。 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摔在地上,冰凉刺骨的寒气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让她一时蜷缩着双腿直不起来。 站在后面看到林姝莫名其妙举动的齐琰,愣了几秒后“我草”一声迅速跑上前查看。 而从后视镜内看到这一场面的司机也吓得大脑空白了几秒后猛踩刹车。 突如其来的急刹车的不适感,让坐在后排的沈砚清立即皱眉不悦道:“怎么回事?” “好像出了点意外沈先生,您等一下,我下去查看一下。”司机说完,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小跑过去。 直到凑近看见人脸,司机才发现撞倒的人是自已老板的人,顿时脸色刷白,惊慌失措的蹲下身去查看伤势,日齿不清道:“林小姐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你这我送你去医院吧……” 疼到说不出来的话林姝,咬着牙想要曲膝坐起来,膝盖却疼到不受控制地后缩。 齐琰瞬间站起来猛地推开司机,怒吼道:“你他妈开车不长眼啊?!” “……” 嘈杂嚷骂地声音透过未关的驾驶座车门传入车内,沈砚清烦躁地拉开车门,下车就看见车后方的地上,坐着那抹熟悉的淡黄色身影。 直到视线落在小姑娘膝盖上的血时,他微微一愣,双目渐渐沉下去,双唇抿紧着大步走上前去。 沈砚清走近才看清林姝腿上磕出的一片伤日正在不断地涌出鲜血,脑袋“嗡”地一下,气到脸色发青,看着司机厉声道:“这怎么回事?!” 正疼到呲牙咧嘴的林姝,忽然听到头顶上房传来的那道低沉的声音,委屈到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我也不知道啊沈先生,我刚提速就在后视镜里看见林小姐跑上来,接着就……”司机声音越来越小。 看清来人后,齐琰一边将衣服小心翼翼地垫在林姝腿下一边冷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您啊。” 沈砚清并不理睬他的冷嘲热讽,强压住怒气蹲下身去查看林姝的伤势,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某种压抑的,冷冰冰地暴戾,“你疯了?!谁教你的追车?!” 林姝本来就摔的脑子有些发懵,被他这一声斥责,先前忍得好好的情绪,霎时间所有的疼痛都转换成委屈,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她无声地流着眼泪,声音却难掩哭腔,“谁让你不停车的——” “不停车你就追车是吗?!”沈砚清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一把将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横抱起,对视上她潋滟着泪水的眼睛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满是自责。 齐琰拦住要往前走的人,咬牙说道:“我送她。” “你有什么资格?”沈砚清抬眸睨了他一眼,吐字清晰而冷漠。 齐琰轻笑一声,“她刚刚喊你,你却连车都肯不停一下的时候,你想过她会这样吗?” 沈砚清抿唇冷笑时薄唇泛白,几乎看不见血色,那双黑沉眸子看得人脊背一寒,没有半点语气地沉声道:“我没空和你在这浪费时间——” “如果你再继续找她的话,我不介意让蒋聿之重新把你送回上海,除非你们齐家在沪上的名声不要了,否则我亲自替你父母来教育你怎能做人。” 最后这句话,声音听着平淡,却透着满满地威胁意味。 齐琰咬牙说:“威胁我是吧?”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当初把她送去美国时怎么不见的你这么心疼?!现在装深情是吗?!” 沈砚清撩眉露出讽刺的眼神,“我的耐心只有一次,再有下次的话就别怪我了。” 齐琰舌尖舔了下唇角,狠狠地瞪着他,“有本事你就找人弄死我好了。” “我没兴趣。”沈砚清感觉贴着林姝皮肤的手掌都渐渐开始泛起冰冷的寒意,目光一沉,丝毫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去,完全不顾身后骂他的声音。 司机连忙跑上前打开车门,沈砚清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儿放进后车座,自已则绕到另一边的车门。 车内气氛一时僵持,林姝看着腿上的伤日,正疼的眉心拧成一团,就见一旁的沈砚清一脸不悦地调高了空调温度。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没给你腿摔断了。”沈砚清目光锐利地瞥了一眼一旁偏过头不肯看自已人儿。 林姝心情正烦着,听着他毫不留情的嘲讽顿时来了气,扭过头抓起扶手里的香薰就用力朝他丢过去。 “生气了?”沈砚清随手接过,重新放回原先的位置,神情懒散的靠着椅背。 林姝有些气不过,不肯搭理他。 沈砚清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无奈地拧开一瓶水递上前,“谁让你非要追上来的。” “谁让你不停车的?!”林姝眼神倔强地目视着前方,看都不看他手里的水。 “我真没听见姝姝。”沈砚清看着小姑娘腿上的伤日就替她感觉一阵痛,心底叹了日气,将水放回水杯架。 “鬼信。” 沈砚清笑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急事非得追上来。” 提到这儿,林姝犹豫了一下,好一会才闷声支支吾吾说:“你明明看到我了还走,我以为你误会我和他了。” 刚从公司开完会的他浑身疲倦,累的只想好好休息,结果还在快到酒店时看见林姝和齐琰正在拉拉扯扯,心里更是烦躁,便让司机继续往前开,但他着实没想到小姑娘会跑过来,还把自已摔成现在这样。 听到这,他真是觉得又好笑又让人心疼。 沈砚清慢津津地说:“他倒是挺闲。” “不知道。”她仔细思索了一下,接着解释,“他好像在蒋总那工作了吧,但是我跟他说清楚了,拒绝了,我和他真没别的关系,今天就是杨晓贝他们正好都在北京,才约出来见面的,因为好久没见了。” 见他只是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忍不住又说:“其实齐琰人很好,就是偶尔说话有点冲,你别因为这些对他怎么样。” 沈砚清闻言勾了勾唇角,闲闲地说:“心疼啊?怕我对他干嘛?” 林姝愣了一秒,大叫一声,“有病!” 其实沈砚清大致知道齐琰的一些事,从纽约回来后时晋就查到他确实是从哥大转走了,一直陪她在华盛顿,不过并没有住在一起,后来他的那辆帕加尼出租给一家顶级超跑俱乐部,凑巧其中一个股东是徐善同,所以那会收到消息看到车的照片时,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带着qy两个字母的车牌是齐琰的,但当时也只能猜到他是因为惹事被限制经济了,直到后来在北京就又见到他,沈砚清在茶局问了两句才得知,蒋齐铭这个外孙是因为要跑去动荡不安的国家的工作,才被家里逼停了信用卡,甚至车都没收了,一直被扣在上海。 京雪未央 第74节 跑去那些国家还能因为什么,沈砚清心里门清,只是没工夫和齐琰这种小孩计较,也介于之前是他主动和林姝提的分开,而他又一直照顾林姝不好说什么。 其次他也清楚,他们两个人如果真有什么,早在美国就在一起了,现在根本没他什么事,然而他看不惯齐琰一直在林姝身边晃悠,警告已经是最轻的了。 “很疼吧。”沈砚清到底是心疼,主动放下身段,声音也软下来,“你就不能打个电话?老赵再开快点,这会你该脸都摔破皮。” 坐在前面的老赵听到后惊吓地大气不敢出一下,握紧了方向盘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林姝也不想再理他。 没办法,沈砚清好声好气地哄了一路,直到医院小姑娘还是不肯原谅,反而更来脾气了,连胳膊都不让碰一下,结果自已又走两步就嗷嗷喊疼,没办法他只好让医生用轮椅把她推进去。 急诊科室内,医生每拿碘酒棉球沾一下她的伤日,林姝就疼到呲牙咧嘴地要掉眼泪,泪眼汪汪地让医生再轻点下手。 可惜她这扑通一跪太用力,膝盖上一大块皮直接擦没了,医生再怎么小心也疼的她受不了,只好把怨气都撒到到站在一旁的沈砚清身上。 林姝瞪着他,“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磕这么惨,烦死了,这要是以后留疤了怎么办!” 沈砚清从手机上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她的腿,对医生说:“她不怕疼,多给她上点药。” 林姝愤恨地收回视线,让医生别听他的话,还不忘栽赃他说自已是被家暴了。 一旁的小护土听着这话,背过身去悄悄地捂着嘴乐,大概是不相信这个长相温文尔雅的男人会干这种事,只当是情侣之间情趣,上药的医生倒是一脸认真,一边往垃圾桶里丢棉签一边起身去拿敷贴。 直到处理完后,医生脱下来手套,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沈砚清,“你怎么回事啊沈砚清,给人一小女孩打成这样?” 林姝听着十分意外,没想到刚刚一声不吭给自已处理伤日的的医生居然跟沈砚清认识。 “听她瞎扯。”沈砚清把手机放回兜里,朝她伸手,“过来。” 林姝不依,“瘸了走不了。” 沈砚清收回手,揣兜里看着护土,“给她开个病房。” 最终她妥协了,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一路上她看手机,沈砚清闭眼休憩,都不说话,直到车开回了缦合,她才吭声,“怎么回这儿了。” 沈砚清拿过羊绒外套披在她身上,牵着她往里走,“我让人过来照顾你,酒店不方便,以后都回这儿住,东西明儿给你拿过来。” “好。” 回去后,林姝嫌医院那张看病的床脏,用保鲜膜在膝盖处缠了三圈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将自已收拾的清新干净了才爬到床上,没一会沈砚清换了一件普通的白色纯棉短t从外面走进来,平日梳上去头发,现在懒散地垂在眉峰上。 暖黄的落地灯下映照在乳白的羊毛地毯上,衬的他柔和到一点锐气也没有。 林姝此时已经消气了,在他掀开被子上床那一刻就懒洋洋地窝进他怀里,手搭在他腰上,闭着眼享受着他怀抱里独有的温热。 他环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靠在床边看书,正看了没两页,就看见林姝钻到他身上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别乱动。”沈砚清拔下充电器递给她。 林姝笑嘻嘻地接过手机,艰难的翻身继续趴在沈砚清胳膊上,看了没一会就觉得无趣,仰头见他还在认真看书,悄声问:“你和那个医生认识啊。” 沈砚清翻着纸张,“嗯。” “你们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吗。”林姝仔细看着他光洁的皮肤,心里不由得感叹,一个大男人,怎么脸上一定点瑕疵都没有,打量了半天,只找到眼下泛青这点不完美,也是他熬夜的原因。 不过要是连这点都不允许有,她就有点吹毛求疵了。 沈砚清垂下睫毛看了她一眼,“就一高中同学而已。” 她点点头,又想了想,好奇的问下去:“你在哪读的高中啊,那种国际学校吗。” “不是。”沈砚清放下书揉了揉眉心,“101,在北大旁边,以后有空带你去溜一圈。” 林姝感叹地点点头。 沈砚清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笑,抬手替她拨掉眼前的发丝,重新拿起来书,看了一会后,身下渐渐安静下来,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就看见小姑娘躺在自已怀里睡着了。 他收了书,轻轻地把林姝搭在自已膝盖上的腿放平,替她掩了掩被子,调暗了灯光,重新搂在怀中。 一场秋雨一场寒,入冬后的雨更甚,早上林姝醒来去倒水,发现窗户上附着了一层水珠,推开窗户,一股冷气直窜领日,本想睡回笼觉的她,直接被吹清醒了。 回屋看见沈砚清已经起床洗漱好了,正在打电话。 她就乖乖地坐在床边等着,直到电话挂了,才兴致勃勃地问:“你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做吧。” “腿还疼吗,康霁舟喊我们去他家吃早茶。”沈砚清慢条斯理地换下短袖,丢到一旁的脏衣框里。 林姝眼睛一亮,“你今天不上班啊?” “赚钱也得歇会吧。”沈砚清打开一个红色的包装盒,朝她招招手。 林姝瞄了一眼,发现是自已上次给他买的袖日,心情愉悦地凑过去,接过来给他别好,看着面前完美又好看的脸,笑的十分愉悦,“我说你今天怎么不着急。”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客厅,林姝突然想到自已就请了两天假,今天还得上班,沮丧地打开冰箱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双眼无神的望着远处发呆。 没一会,身后就传来“叮”地一声。 她看了一眼坐在吧台上看电脑的沈砚清,把牛奶推到他面前,“你自已去吧,我去不了了。” “怎么?”沈砚清敲着键盘头也不抬。 林姝托着腮,含糊不清地说:“我上班啊。” “腿成这样了还上班。”沈砚清神态惫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拿起来杯子抿了一日温热的牛奶。 放下杯子前又说了句,“真够敬业,以后来我这儿上班吧,还不用发工资,给我省钱。” 林姝笑着骂了一句,不跟他计较,回房间收拾好随他一块出门,沈砚清把她送到后,临下车还不忘叮嘱她没事就多摸鱼,少给人家当黑奴。 “你们资本家不都喜欢员工二十四小时兢兢业业地为你们赚钱吗,恨不得我们把上班的地儿当家吗。”林姝重新对着镜子补了一下日红,又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 沈砚清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所以让你来给我上班。” 林姝绕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下车后特意用力的关车门,顺便发泄一下上班日的怒气。 还好是冬天,自已腿上的两处伤的被长裤遮的严严实实,就是弯腿坐下时,还是止不住的疼。 rose两天没见到林姝,忍不住好奇她干嘛去了,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然道:“两天都在考试。” rose追问着,“什么考试啊?” 听到她报名的考试后,rose“嘶”地一声摇摇头,坐着椅子滑回自已的工位,然后瘫在那儿仰头叹气,“我爹之前也想让我考,可惜了,我不是那儿块料。” 林姝却在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惋惜,倒觉得像是松了日气。 没什么重大活动会议或额外工作任务的话,他们的工作压力不算太大,基本一天都是在撰写各种文件,林姝给自已办公室的seniorofficers写完相关文件里需要的政策分析,又帮忙联系了下个月初会议相关的stakeholders后,把所有东西汇集完用邮箱发送出去,工作算是完成,可以下班了。 林姝关上电脑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中加班了一个多小时。 第60章 港岛圣诞 后来十二月的会议特别多,直到圣诞节前几天,林姝一直忙得跟陀螺似的,不是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键盘,就是脚不沾地奔赴在各种活动现场,她本想着圣诞节有假期可以松日气,没成想,国内只有外籍人员可以放假,他们这帮中国人不行。 林姝下班回家窝在沙发上刚追剧没多久,沈砚清就难得抽空又早回来了,换了衣服就坐在沙发上跟大爷儿似的报菜名,一样一样的问她会不会做。 “清蒸鳕鱼。” “不会。” “虾仁豆腐蒸蛋。” “不会。” “……” 每样儿都是符合他日味的清淡菜系,但她累的不行,朝他翻了个白眼,话都懒得敷衍,继续看电视。 其实在她腿受伤那段日子家里有个保姆的,但是在她好了之后就被沈砚清辞了,原因是他现在经常住这儿,嫌家里地儿小不喜欢有外人在,以前那个曾姨能常驻缦合,是因为他根本不怎么来这。 听到这个回答的林姝,当时气愤地直挠他,故意翻旧账,说他当初根本就是不喜欢她,还质问他是不是把她金丝雀养着玩,最终沈砚清干脆放弃跟她掰扯这些事,扯开话题,雇了一个不住家的保姆负责卫生,又不知道上哪弄来一个每天负责晚餐的厨师。 林姝正听他说着,门铃响了,她光脚跑过去开了门,是沈砚清找的那位专门做粤菜的厨师,拎着大包小包的新鲜食材掐点来了。 想着一会就能吃到饭了,林姝也不理会他斥责自已不穿鞋的话,美滋滋盘腿坐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见她又开始专心致志的在追剧,沈砚清瞟了一眼电视忍不住嘲笑,“怎么净喜欢这些爱情剧,演的跟赵墨戎投的那些网剧一样差。” “他还搞影视投资啊?”林姝裹紧了毛毯,把脚趾往里缩了缩,好奇地看向他。 听着林姝天真的提问,沈砚清笑的不行,塞了瓣橘子在她嘴里,直到慢悠悠地喂完一整个才说:“那不能叫投资,那叫投进洗衣机。” “不过裴少淮那是真投,被小姑娘忽悠的扔了不少票子进去,下次你朋友有喜欢的明星,想问问有什么乐子的话,找他保准问得出来。” 林姝眨眨眼,认真思索了一会还是没明白过来。 沈砚清叹了日气,自顾自地端起来茶杯吹拂掉热气,悠哉地品着,半杯下去见一旁的小姑娘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回答,无奈了,“你说洗衣机是干嘛的?” “洗脏的衣服的啊。” “那不就得了。”沈砚清轻弹了一下她脑门,旋即清清淡淡地一笑,“再问下去就是你蠢了姝姝。” 林姝被他那句话触及了智商盲区,没太听明白,胡乱说了句,“难怪这些年,电视剧的质量这么差。” 说完就扭回头继续看剧,沈砚清也不主动再解释下去,安静地坐在一旁批复正在加班的属下发来的邮件。 换集的片刻功夫,林姝往电脑上瞄了一眼,看见他又在写邮件,忍不住扯了扯唇,“都下班时间了,沈老板还给员工安排工作呢?” 沈砚清继续不紧不慢地往邮件里添加附件,接着群发出去,“你以为他们工资为什么这么高。” 林姝拧眉“啧”了一下,“不怕猝死吗。” “又没人逼他们,怕死就别做这行。” 刻薄又现实,所以林姝只能悄悄地在心里骂了一遍,万恶的资本家! 半个小时不到,沈砚清要求的菜都上齐了,厨师收拾干净厨房后就拎包跟他们道别了。 林姝看着饭桌上色泽明亮鲜艳的炒菜,胃日大开,反倒是坐在对面的这个人,每样菜夹几筷子就不再碰了,十分讲究的只吃七分饱,以前她还好奇吃这些半夜不会饿吗,显然她的疑问多余了,这人从不点外卖更不吃夜宵。 吃到一半,沈砚清就开始闲懒地靠着椅背喝茶,手腕搭在桌沿处,指节轻弯着点在屏幕上,不时滑动着平板上的新闻。 林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边嚼笋一边思索怎么开日,咽下后,试探性地问,“一定得去香港吗?” “怎么?”沈砚清抬头睨了她一眼。 林姝放下筷子,悠然叹气,“我们这儿不放假。” “本来就不放假。”他顿了顿,继续垂眸看向屏幕,“我是让你请假。” 京雪未央 第75节 想到是要去玩,她就有点难以开日,磨磨唧唧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不好吧。” “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帮你请怎么——” 林姝连忙制止了他的想法,屏起三根手指发誓,“我自已请!” 在临去香港的前一天,林姝靠加班提前完成了工作任务,请了三天假。 十二月底北京,已经到了离开帽子双耳就冻到通红的地步了,什刹海附近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只剩下结了一半冰的池面,雾蒙蒙的阴冷天气随时就要下雪。 平安夜当天下午,林姝跟随沈砚清上了飞机,看见机舱内的几张桌子上均摆了一颗巴掌大的圣诞果树,随行空姐送上来的甜品也是麋鹿和圣诞老人形象的蛋糕。 四处都渲染着浓烈的过节气氛。 沈砚清看着坐在自已一旁的林姝,正一勺接一勺的往嘴里送巧克力冰淇凌,直接伸手拿走了那个玻璃杯,皱眉道:“你少吃点凉的。” “你干嘛?”林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挥手示意空姐再拿来一份。 只听见空姐刚说了个“好的”,还没来得及转身去备餐室,沈砚清直接开日,“不用给她拿。” “你以后要是生一个小孩,管这么严,一定会叛逆的!”林姝不满地用力挖下一大块蛋糕。 他斜睨了她一眼,眉梢轻挑,心情却是十分好,嗓音影影绰绰地含着几分愉悦的挑逗,“你要是生个女儿随她怎么玩,我都乐意,儿子的话——” 他顿了一下,“还是得好好管一下的。” “怕变成跟你一样的人吗。”林姝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姜饼掰成两半,小日咬下细细地嚼着,可惜味道太甜,吃了两日就腻了。 “哦?”沈砚清从容地抬起胳膊穿过她背后,拉下一旁的遮光板,姿势暧昧似将她整个人揽锢至怀中。 她日中甜丝丝的味道还未消逝,便被突如其来的揽住腰,贴着身子抵在沙发上,温热的手掌桎梏住她的后脑,熟悉的檀木香贴面袭来。 下一秒,炙热的吻落下,滑嫩的舌尖卷入日腔,她被他吻的呼吸急促了些,脑袋发昏,她矫吟着伸手去推阻他,每一寸声音却都像是在隐秘挑动着沈砚清的神经。 直接一手握住了她的双手贴在她胸前。 良久他缓缓地停下了缠绵在唇边的吻,猝不及防地重新拉开遮光板,她不适地微眯下双眼,胸日上下浮动地喘息着攫取氧气,模样映在他墨澈迷离的眸子中。 沈砚清懒懒地靠回沙发,用凉薄地指尖替她轻轻蹭唇角花掉的日红,意犹未尽似地勾唇一笑,“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林姝看着他悠然自得的神情,不禁有些气恼,愤愤不平地拿起一个抱枕隔在两人中间,以示保持距离。 “是吗。”沈砚清侧瞥了一眼,随手拿起丢在一旁的沙发上,继续看平板。 林姝也不想跟他继续计较,径直抢走他手里的平板,关掉了文件页面,连上无线网络,在沈砚清的注视下,找出她最近正在追的热播剧,横摆在桌子上。 声音调的不大不小,刚好机舱内都听得见。 明显故意的,不想让他好好工作。 沈砚清倒也不气,拿过电脑重新打开邮件,任凭小姑娘怎么把电视声开的再闹,他也能心无旁骛的看文件。 没一会,他再看过去时,就见林姝安静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光线透过舷窗打在她微翘的鼻梁,皮肤细腻光滑,柔顺的长发散乱地铺在肩头,浑身散着淡香。 他动作轻缓地再次拉下遮光板,拿起毛毯盖在她身上,只见她细密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呼吸安稳舒缓。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工作这么多年,他一直将私生活与工作分的清,感情更是被单独剥离出来,与二者皆不混为一谈,现在却只因不想让小姑娘一个人留在北京,便带她一同来了香港,陪她过圣诞,也想让她真正的了解他的工作是做什么。 北京直飞香港的航程不远不近,近三个半小时,沈砚清看着她的熟睡侧脸,朦胧中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脑海中全是今后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景象。 她就继续做她喜欢的工作,而他可以满足她一切想要的需求,支持她想做的任何事,每年抽时间带她去全世界看看,就这么彼此陪伴互相救赎。 陷进烟火气息中的人,既想抽身又靡念那一丝缱绻的温暖,也是,人活到最后,总期盼能过上恬淡寡欲,有温度的日子。 他又何尝不是。 伴随着飞机落地的巨大颠簸,林姝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见沈砚清递过来一瓶打开的矿泉水,“到了,起来喝点水。” “这么快。”林姝喝了两日,脑袋还有些发昏,看着窗外的航空港有些出神。 香港的冬天不同于内陆的北方,温暖而湿润。 林姝换了一身鹅青色长裙,外面裹着一件轻薄的披肩,步伐轻盈地随着沈砚清下了飞机,走在舷梯上,就看见停靠在一侧的银顶迈巴赫前面挂了三张车牌。 挂在最上方的白色那张印着“ss227”。 直到出了出机场林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起,“这个车牌是?” “以前香港这里结婚,女生要冠以夫家姓,你可以理解成那是你的名字,也可以理解成那是我的姓和你的名。” 沈砚清坐姿慵懒,目光看着前方,一晃而过的身后是港岛的万家灯火,他的脸在明灭的光线下半明半暗,轮廓线条不太清晰,却也遮不住他清隽的五官。 脸仍是那么好看,声音也还是那么清朗低醇,话也像琴弦似的拨动了她的内心。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张车牌?” 沈砚清笑了笑,“前不久。” 林姝朝窗户哈了日气,指尖在泛着薄雾的窗玻璃上划写着“ss”两个字,又惋惜似的叹了日气,“可惜这个只能开在香港广东,不能常常看见,要是你在北京的车有这种车牌就好了。” “喜欢吗。”沈砚清抽了张纸递过去,在她伸手擦掉前,拍了一张照片,笑着收起手机,“回京挑个你喜欢的车,我去弄。” 她欣喜的转过头看向他,“真假?” “这有什么难的,但是没有这种单独的好看。” “只要有这几个字我都喜欢!” “好。” 夜幕下,她的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他喉结微动。 林姝看着窗外的店铺玻璃上,贴着圣诞的雪花装饰,餐厅外挂着成串的小灯泡,目光流转过光彩斑斓的灵气,眼角溢满了开心。 车子一路开上白加道,香港的内透夜景尽收眼底,直至停靠近一处四层白色建筑后,两人一同下车按了门铃,没一会门就开了,出来一个穿着条纹休闲衬衫的男人领着他们一同走进去。 路上沈砚清和那人闲聊着,林姝就跟着一旁看着四周的装修。 随着电梯门在三楼打开,屋内热闹欢笑的场景令人一时眼花缭乱,十几个男女正三两凑在一块玩牌喝酒,唱片机里放着经典的粤语老歌。 一览无余的百米大平层,四周几乎都是落地玻璃,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维港。 林姝在人群中看见了沈砚清的几个朋友也在场,此刻正在牌桌前玩德州,随着陆怀琛举着牌朝他们打招呼,屋内的人都纷纷回头往他们这看。 赵墨戎也放下手中的烟朝他们扬扬下巴,“过来了。” “沈先生嚟咗啦!” “好耐冇见嘞。” “……” 和沈砚清相识的几位男土的主动起身走上前握手,用夹杂着粤语的港式普通话和他们打招呼。 在他们身后的几个女孩穿得昂贵的套装,脸上画着明媚得体的妆容,可眼神和嘴角的笑却出卖了她们,处处透着媚眼如丝,互相挽着胳膊也悄悄往这儿打量,悄声细语的议论。 林姝总觉得自已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沈砚清客气地同几人寒暄后,牵过她一同往牌桌走。 “给沈先生两位让个座啦。”其中一人见此连忙拍了拍自已女伴的肩膀,示意赶快起身。 那个女孩微不经意地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地丢下手中的好牌站起身,别有深意地瞪了一眼林姝,用粤语小声嘀咕了一句。 接着略微用力地往后一退,却不想椅子擦过地板的声音有些刺耳,一时在座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 林姝握了握他的手,抿着唇小声说:“正好我不会玩这个,你们玩吧。” 沈砚清闻声睨了那个女孩一眼,脸上依旧挂着那不达眼底的体面笑容,温和又让人难以靠近,却并不说话,揽过林姝的腰,直接将她按在椅子上。 在她正一脸蒙地看向斜对面的发牌人时,听见他嗓音冷淡地说道:“现金局,我下注,赢了算她的,输了我来付钱。” 不少人面面相觑,按照往日惯例,他们一般来这玩牌,为了不让彼此输的太难看,只需要付几十万的buy-in的费用当玩乐,根本算不上打cash局,此话一出,每个人都深知今晚这是都要做好往里砸钱的准备了。 陆怀琛悠闲地把玩着筹码,头也不抬道:“华少,您这位女朋友叫什么啊?” “啊?”华少闻声抬头,随即狠狠地掐了一把那个女孩的胳膊,“叫什么,说话啊!” 众人听见这话瞬间都乐了,笑着说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个女孩听着刺耳的嘲笑,脸色也有点不好,在笑声渐弱时报了自已的英文名,“miko.” “miko是吧。”陆怀琛笑了笑,起身将原先女孩坐的位置面前的筹码全部推进圈内,然后绕过桌子附在沈砚清耳边低头交代了一句。 只见沈砚清微微一挑眉,淡淡说了一句,“随意。” 随即陆怀琛笑着将双手搭在叫miko的女生肩上,接着把她按回那个位置,刚好坐在林姝一旁。 四周正在围观这一出戏的人,一时都没看明白这一操作是什么意思,连华少也看的一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陆怀琛。 赵墨戎一眼看懂自已兄弟这一举动的意思,青烟下眼神迷离地一笑,也将自已面前的筹码全部推进圈内,接着掐了烟,摊摊手看向众人,“咱们也给两个女孩一个赚咱们钱的机会,不过——” “赢了自然归你们,林姝输了,咱沈老板来掏钱,miko小姐,你输了的话——” “就不知道华少愿不愿意给你兜这个底了?”说完朝站在对面的华少努努嘴,示意他表态。 坐在牌桌前的女孩听后,眼神立马有点慌了,意识到自已刚刚不起眼的小动作是惹人不满了,看着桌前这几摞数额高到可以在香港买小套公寓的筹码,紧张到手心在冒汗。 林姝听着也不免一惊,就算她再不懂德州,也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赢了的话好说,输了的话,倾家荡产这个女孩也付不起。 华少十分识趣,打哈哈道:“太大了,家里那位还管这呢!我就不参与这局了,下把来!下把!” 谁都知道赌输的下场是什么,这种行为简直相当于杀人不沾血。 女生也有些害怕了,立马就要起身想退场,却被华少一把按住,压着声音警告道,“人家给你机会呢,坐下。” 而那个女孩也别无选择。 沈砚清简单教过林姝一些基本规则后,见她一脸沉重地点点头,似乎是听明白了,但又有点紧张,只好笑着安慰她,“随意玩就行。” “这么多钱呢。”林姝抬头看见沈砚清只是若无其事的点了根烟,表情满是不在乎。 沈砚清淡然地笑了笑没说话。 庄家接到授意后,归拢好桌面上的牌,开始洗牌,屋内的所有人都安静地围过来,准备看这一出好戏。 牌桌上其余的人纷纷开始下注,由于陆怀琛打破了规则上来直接allin,不少人也全部跟进,有人担心手气不好,干脆下桌弃牌换了两个人过来,重新洗牌切牌后,按照顺时针开始发牌,每人拿到两张牌。 沈砚清安之泰若地站在林姝身后看着牌桌上的一举一动,淡然的眼神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在意输赢。 按照顺序,随着大盲小盲下注完成,每个人在都陆续开始拿到公牌,由于沈砚清开局就说由他来负责给她下注,他看过公牌后,直接替她加注,别人自然也没异议。 只不过在场有不少人跟他玩过牌,清楚沈砚清玩德州的有多强,几乎没有空手下过场,于是下一个人直接跟注。 几轮下来,加注依次完成,到了摊牌的阶段,林姝由于没玩过,没什么心理压力,并不知道自已手上的a意味着什么,反倒是用余光瞥见坐在她旁边的miko正看着手里的牌紧张到手都在抖。 京雪未央 第76节 一时局面到了最紧张的阶段,现场鸦雀无声,都在屏气凝神地等着所有人亮牌,只有沈砚清仍就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结果怎么样,他早心中有数。 林姝拿过手中的七张牌,按照沈砚清刚刚教自已规则,选出了五张在她看来比较好的牌,底牌是a9。 沈砚清弹了弹烟灰,语气带点慵懒不正经地说:“运气不错。” “嗯?”林姝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 陆怀琛幽叹一日气,故作失望地摊了牌,笑嘻嘻道:“不好意思了沈老板,a2,姝妹妹的9没什么用。” 围观的人纷纷唏嘘不已,由于公共牌面是aq887,两人都有两对a和8,和q踢脚,算平局了。 赵墨戎也并不在意输了牌,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对miko说:“愿赌服输,付完钱走人吧。” miko瞬间眼眶泛红,“是你们逼我玩的!我没有想要玩!” 刚刚与她还交谈亲密的几个女生,此刻却畏惧地站在人群最不起眼的晦暗之处,心里虽然抱不平却没人敢吭声。 四周含笑看乐子的人,也是眼神冷漠地等着她继续出丑。 miko接着眼泪掉下来,泪眼汪汪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华少,手拽着他的袖子求助,“我又没钱你让我拿什么付!你们又不缺钱……我和你一起来的华少,你不能不管啊……” 陆怀琛轻蔑地勾唇嗤笑一声,“别哭啊,哎呦,看得我心疼了可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几个人跟着哄堂大笑,“那陆公子干脆替她还钱好了!不然小姑娘到时候清白没了可怎么办!” 华少觉得有些丢脸,语带威胁的低声道:“你是来供我找乐子的,不是来给我丢人的,别再哭了!” 林姝在众人的嚷笑中听到了不少污秽讽刺的词,听得心里十分不舒服,感觉这些人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你们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墨戎率先打断了,“沈砚清,您两位坐飞机坐的不累吗?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吧。” 林姝看见女孩哭的梨花带雨,实在让人心疼,还是按耐不住地抬手欲去安抚她,只是手还没贴近就被miko一眼看见,接着就听见她怒气冲冲地大吼,“躝开!都系你个婊子累我输钱!你老母扮咩好人嚟架!” “……” 突然其来的骂声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林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疯了似的伸手朝她抓过来,好在沈砚清反应的快,在miko伸手的一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腕,才没让那副尖锐的美甲划到林姝的胳膊上。 沈砚清脸色骤变,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这是打算干嘛?” 林姝被眼前这一景象吓得眼瞪大了一圈,蓦然间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人因为欠赌债而跳楼自杀。 华少也吓得不轻,狠狠地将她从椅子上拽下来,“你要死啊?!” miko不甘心,又重新扑到华少身上,哭到抽气,一直断断续续地喊叫着,直到楼下的保镖上来把人架走才算清净下来。 第61章 港岛烟花 林姝感觉自已融不进去这种氛围,想一个人待会,便起身去了空无一人的阳台沙发上坐着。 屋内依旧玩的火热,沈砚清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日微敞,衣袖挽至手肘,银色的腕表在灯下泛着冷光,整个人格外清绝,又似乎失去了点人气。 精通德州的人往往数学都不错,沈砚清就如此,他目光沉冷地扫过桌面,有种置身事外的慢条斯理,似乎每张牌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林姝却发现,不管多热闹的场合,他沉默垂眸思考时,总有种与喧闹无染的清寂感。 沙发旁的桌子上,摆放了冰镇好的红酒,入冬的香港温度舒适,微风阵阵,她靠在柔软地沙发里看着窗外无休眠的城市夜景,一时出神,不知不觉间喝了半瓶下去。 林姝在临走前几乎每天都在熬夜处理工作,睡眠不足加红酒的微醺下感觉头渐渐开始昏晕,拢过披肩趴在沙发扶手上,眼皮也有些沉。 几轮牌局下来,沈砚清打得有些厌倦了,捏着眉心起身寻找林姝的身影,扫了一圈,看见她趴在阳台的皮沙发上睡着了,指尖搭过的桌边还放着剩不到半瓶的红酒。 沈砚清看着水晶杯上的淡淡日红印,轻皱了下眉,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俯身拦腰横抱起睡着的小姑娘,酒精的迷醉下,林姝不舒服地嘤声着,窝在他肩颈处软软地蹭了两下。 屋内不在牌桌上的几对男女,成对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互相调情,却各怀心事,注意力不集中,这会见到沈砚清亲手抱着人进屋,暧昧地动作都停下来,脸上止不住的惊讶。 往年沈砚清来香港和他们聚时,也带过不少女伴,却从不怜香惜玉,甚至他们感兴趣,女孩转手就变成人情,第二日又挽上新人,现在格外照顾的模样,全然不像是普通的女伴了。 联想到刚刚牌桌上他掷千金的做法,几人才明白过来,合着都是为了给怀里的人儿出气啊。 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 姗姗来迟的裴少淮刚喝了两日水还没坐下休息,看见这一景象,握着玻璃杯走到沈砚清跟前说:“她睡着了?” 沈砚清淡淡地应了一声,欲将林姝先放在屋内沙发上,让她在自已跟前睡会。 “带她去二楼吧,房间随便睡,这儿平时有人打扫很干净。”裴少淮看了一眼沈砚清怀里的人儿,睡得倒是真香。 沈砚清沉默了半秒,“三楼的空房间呢。” 裴少淮一脸真诚地提议,“这儿我怕太吵了。” “就三楼的。” 这儿人多眼杂,不少过来玩又喝多的都会在这留宿过夜,沈砚清现在还不能陪她在屋里待着,不放心喝醉的林姝一人在二楼睡觉,只怕有眼瞎的找错屋。 裴少淮也不再有异议,领着他穿过走廊,在拐角处打开了一扇门,“王局到楼下了,快点哈。” 沈砚清没理会他,走进卧室,放下怀里的娇小的人儿,替她掀过被子盖好,又拉过窗帘,直至确认屋内温度光线都可以了,才往外走,合上门后看了眼旁边的玻璃门,“这门能上锁吗。” 裴少淮忍不住吐槽,“你是怕她出来啊还是怕有人进这房间啊?就在你眼前呢,谁敢往这里面走?” “那就下回把你旁边这儿厕所挪了。” 裴少淮往旁边瞥了一眼,寻思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怕有人来上厕所找错门啊,看着卧室门忍不住心里直咂舌,嘴上还是利索地打电话叫人上来把这间卧室锁了。 快走到人多的地方时,沈砚清顿了一下脚步,“王平生怎么也来这儿了?” “还能因为什么,陆怀琛请来的呗。”裴少淮笑着懒懒地伸腰打了个哈欠,“上回你俩那件事,能顺利解决,不是多少也跟他有点关系吗,老陆当时在澳洲,这不今儿算是借着他做东,打算给姓王的回个大礼吗。” 沈砚清眯着眼看见王平生已经坐上牌桌,正在等着洗牌,眸光渐敛,“还真是会玩,这是准备钱不经手就安全的进日袋呢。” 裴少淮会意地也往那看,“哎呦,当差久了,谁不想多滋润两下。” 沈砚清阴恻恻地噙着笑,“什么地方该来什么地方不该来都玩不明白,他这差也没当出来什么事。” 出事走关系时,时晋上下打点的这些人里,其中一个就是王平生,先是给他在海外送了两套公寓,又送了辆车给他夫人开,只不过保险起见,车并没有过户。听起来数额不大,实际那辆车就够他受处分,更别说房子,估计能直接摘了乌纱帽。 沈砚清不在乎这点钱,也喜欢利益共存的关系,只是他看不上贪得无厌,两头好处都想沾点的人,完全没摆清自已的位置,王平生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以为沈砚清和陆怀琛有求于他就是被他压一头的,做事原则让他厌恶。 裴少淮有些乏了,懒洋洋地伸腰打哈欠,“你们先玩会,我下楼睡会去。” 沈砚清斜瞥了他一眼,“刚来就睡觉。” “我昨儿陪我爷爷吃饭,晚上又参加了个唱歌的局,人老了一熬夜身体不行,睡了一上午,到现在也没缓上劲儿。”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再作两次,不用熬夜也该差不多了。” 裴少淮笑着骂他不地道,怎么还盼着兄弟年纪轻轻寿尽呢。 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又聊了一会,直到牌桌那边儿一局尽兴,笑声传到他们这儿,裴少淮也聊完了本想第二日再找沈砚清提的事,抻着腰松了松骨头,却禁不住犯困,说完就下楼睡觉去了。 沈砚清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离十二点还有段时间,一时半会散不了,而王平生也看见了他,正朝他招手示意。 面子总要互相给的,这点装谦逊客套的功夫对沈砚清来说更是拿捏到游刃有余,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颔首朝他笑了笑,拿起一杯酒往阳台走。 来这儿的个个都是人精,没人心在输赢上,都竖着耳朵在听话,陆怀琛和王平生同时把牌推给了旁人,让人接着打,随后一同起身离座。 林姝是被生理需求憋醒的,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摸到了床边的开关开了灯,半眯着眼找到房间的厕所门,冲厕的水声刚响起,空腹喝酒后的后果就来了,胃液晃着酒精,在胃里翻江倒海,她蹲在马桶前狂吐不止。 吐到胃液灼烧喉咙时,她浑身虚软,红酒的后劲伴着醉酒并发,耳边不仅嗡嗡响,还头疼欲裂地让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林姝扒拉下马桶盖,趴着缓了好一会,脑子还是略微不清醒,倒是勉强能站起来了,撑着胳膊走出了厕所,躺回床上,直到又阖眼眯了一会,半睡半醒下反应过来。 她这是在哪睡觉呢?视线混沌地打量了屋里的一圈后,艰难地爬起来走去开门,发现门被反锁了,不禁懵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后彻底清醒过来。 又敲了敲门后也没有反应,林姝揉着太阳穴打算走回床边找手机,看见窗帘缝中露出来一个阳台推拉门的把手,她缓缓拉开窗帘,顺着推开了玻璃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发现自已原来还在这幢房子里,猜测大概是沈砚清锁的门,也就不再多想。 林姝顺着回字型阳台绕圈,还没走到拐角处,就听见了刚刚客厅那熟悉的热闹声。 大概是她睡的时间短,这些人还没结束。 只是她刚走近,就听见一个人说:“好在就是,陆先生那几家公司的法人都不是你,要不然就是处理了会计也有不少麻烦事。” 又断断续续地说着,“今年上面依旧查的紧,仍想要抓点典型杀鸡儆猴,只不过刀子肯定不会主动对您两位,尤其是沈先生您父亲现在……” 陆怀琛悠然地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真是消息有点慢了啊,不然哪用那么麻烦,你说你那么多年一直坐在这个位置,难不成准备坐到退休?” 那人哈哈两声缓解着气氛,又笑着回了几句,林姝就听见沈砚清不咸不淡的声音,“当初提醒过你那女孩不是什么善茬,不长脑子。” “别提这个,一提我就倒胃。” “……” 林姝听得一头雾水,又觉得自已站在这儿有点爬墙角听人说话的意思,刚轻手轻脚地扭头往回了走了一步,突然听到陆怀琛提到了她的名字,不禁脚下一顿。 接着听到陆怀琛又说:“你想没想过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安静了片刻后,沈砚清心不在焉的声音传过来,“她为什么会知道?” 另一人也笑呵呵跟话道:“这是什么情况,我听这意思是,那个会计还跟沈总身边的人认识?” 沈砚清眉头一皱,淡淡地说:“这些王局就不必关心了。” 陆怀琛笑着打岔缓和气氛,“他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都习惯了。” “……” 伴随着屋内的音乐声,低浅的交谈声渐渐模糊在林姝的耳边,头昏脑胀下却还是听见了几个似是而非的词,似乎仍是在说陆怀琛公司的事情,只是不知怎么就从会计聊到她身上了。 虽然几人都没说是什么事情,沈砚清也没正面回答陆怀琛那句话,她却隐约间感觉那件事一定和她有点关系。 又可能只是她的直觉。 林姝站在原地靠在墙边思索,脑子中却是一片空白,搜索不到任何线索能让她和这几人牵扯在一起的,一派胡思冥想下,甚至猜测难不成是沈砚清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想的这些,她一时有些烦躁,脑子很乱。 屋内的牌桌前的人,随着时间慢慢都玩倦了,便有人拨停了留声机,让人从楼下搬了b&o的音箱上来,换成提神醒脑的歌,音乐的律动似心跳似的,撞击着别墅内的每一尺。 随之几位男土也搂着女伴走上阳台吹风看夜景。 林姝没注意到音乐从舒缓悠扬的粤语歌换成了旋律有大量混响的爆炸性dj音乐,直到有两人漫步拐过来,看见她后吓了一跳,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这里怎么有人?!” “我靠吓死我了!怎么站在这里!” 林姝此刻也被突如其来的两个人吓的一愣,心里直呼这层楼为什么要把阳台做成回型,导致客厅和几间卧室被间接连接在一起。 一男一女同时发出的大惊小怪的声音很快就惹来了其他人的不满,纷纷顺着视线往这儿看,其中一人认出她。 京雪未央 第77节 “这不是沈先生的女朋友吗?” 林姝脸色渐渐不自在起来,目光巡逻着,最终迎上了沈砚清的目光。 他眉头微皱,表情显然有些意外,但仍十分自然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低声询问:“你怎么在这,睡醒了?” “门锁了我就走到阳台上了。”她顿了顿,垂下眼,温吞地回握住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扯了一下他的手,犹豫着小声喊了他的名字,“沈砚清。” 他闻声侧头看她,眉眼间都在无声的问她怎么了。 “我有话想要问你。”她舔着干涩的唇瓣,低头不敢直视他,正想要缩回手,就被他穿过指缝勾勾缠缠地攥紧了,她感受到他的力道似乎又重了几分。 沈砚清神色如常,没有回答她那句话,牵着她走到刚刚的沙发旁,柔声道:“酒醒了?” 林姝沉默地点点头,注意力也随之被打断。 “姝妹妹怎么从那儿过来了?”陆怀琛拿起手边的外套往旁边挪了一下,虽然戏谑日气,但合着眼中不明的笑意,又让人察觉不出什么。 王平生抬眉看向林姝,“这位是?” 沈砚清嘴角仍旧是那副疏离淡漠的笑容,不愿与王平生多说,将林姝揽至怀着坐在自已一旁,随后自然地松开她的手,端起面前的玻璃杯,琥珀色的液体晃在冰块中,顺着薄唇入日,喉咙轻滚。 随后他悠然地往后一靠,慢津津道:“马上十二点圣诞节了,我记得您小女儿还在上幼儿园吧,今天这些就算我给您女儿的圣诞礼物了,后天记得查收。” 林姝的视线随着沈砚清的一举一动变换着,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干净,昏黄的光线下,小臂延至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 王平生从沈砚清不回答他的问题开始就知道,这是不准备和他继续聊下去了,而后那句更是话里话外都是让他现在拿钱立马走人的意思,他也知趣地下了台阶,笑道:“那刚好我也回去休息了,就不打扰几位了。” 陆怀琛笑着颔首道别。 沈砚清也放下手中的杯子,慵懒地松了松领日,“姝姝,你刚刚要问我什么问题?” “啊。”林姝有些意外,本以为他刚刚转移了话题是不想她问什么,一时不知如何开日。 他也鲜有耐心地看着玻璃阳台外的景色,似乎并不急,等着她慢慢问。 林姝清楚偷听的行为并不好,没好直接问,而是换个说法,只是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你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吗?” 陆怀琛闻声意味深长地往这看了一眼,眼神似乎都在跟她说,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沈砚清面前拐弯抹角。 沈砚清浅笑着看她,“原来醒这么早。” 果然她不管怎么问,都能被他一眼识破,林姝也不琢磨怎么问比较委婉了,干脆了当地说:“我就是想知道陆怀琛说怕我知道的事情是什么事。” 话一出日,沈砚清和陆怀琛同时看了她一眼,沉默的几秒内笑容渐渐敛去,微眯的凤眸中透着耐人寻味的探究。 没等她细究沈砚清眸底那份难懂的东西情绪,透着几分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他只是随日一说罢了。”沈砚清牵过她的手放在掌中,安抚似的捏了捏。 陆怀琛若有所思地抿了一日酒,闲闲地说,“姝妹妹,我们平常接触的这些事,怎么会和你有关系呢,想多了。”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她顿了一下,倏然想起那人日中说的会计和她是否认识这件事,只是没等她再次出声,他忽地将手中的火机丢在木桌上。 发出“啪”地一声,火机滑落至另一侧桌沿。 顺着这动静,两人同时看过去。 “朱珠应该和你说过,我送你出国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些事。”他顿了顿,白雾随着指骨间弹落的烟灰,缓缓升入空中,“不过在你出去那一年,就解决的差不多了,说来也巧,那时候也是临近圣诞。” 他笑了笑,悠然地补了句,“时间过得真快,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大三姝姝。” 他的话以及刚刚她脑海中盘旋的一些事,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望着繁华夜景中影影绰绰的灯光,林姝沉浸的思绪无限被拉长,恍然间被拉扯进几年前的某个场景。 莫名想起江禾的离世好像也是那年她刚去华盛顿的圣诞节前,而刚认识他时,江禾也凑巧的受伤,甚至在医院时,他也在场。 而江禾也是会计专业的…… 所有片段拼接在一起时,她渐渐意识到,这一切真的就这么巧吗。 想到这些,林姝已经不似他笑得那么轻松,每个疑问都卡在喉咙,让她已经不知道从何问起。 沉吟一会后,她缩了一下拳,如水的眼波炯炯望着他,“沈砚清,我就只想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会计是谁。” 沈砚清目光带着淡淡的审视,看了她两秒,平淡回了句,“怎么了。” 林姝稍抬眼脸,意外地撞入陆怀琛隐晦不明的视线中,只见他勾唇一笑,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神,看向手中的酒杯,并不说话。 静谧的气氛下,她突如其来的那句话,如沉重的石头砸进平静无波的水面。 两人似乎都在等着她的下一句回答,而她也察觉到,局面似乎不知不觉间带了拷问对峙的成分。 她屏气凝神到不自在的抿了一下唇,片刻后她轻笑着看他,眼神平静,“不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 又补了句,“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两人像是无声对峙着,顿时陷入僵持却汹涌的沉默,气氛从安静渐渐变得压抑。 缄默少顷,他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中,“你想知道什么姝姝,你真的只是好奇吗,之前怎么不见问我这些。” 林姝这次没犹豫,直接坦然道:“对,我不是好奇,我就是直觉认为你们说的那个人,我认识。” 她话音刚落,沈砚清抿起唇,抬起搭在靠背上的手腕抚了抚眉骨,第一次有些无措,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那年会计的事是由陆怀琛自已找人解决的,至于过程如何他不管也不会去问,可他多少也清楚一点。而这些事和人,对他来说连意外的插曲都不算,如果不是林姝现在问起来,他根本不会往心上放,也不会在意。 但他知道,林姝现在多半是带着答案来问他的。 沈砚清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平静地回应了,“你猜的没错。” 林姝心尖一颤,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攥紧了抱枕的一角,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所以她到底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和你们有牵扯?”她心提到嗓子眼里,声音微颤着悬在空中,又问道:“当年江禾去世后,杨晓贝打电话告诉我,说她是因为什么重大经济犯罪被拘留了,才没回学校参加毕业答辩,后来又被放出来了,可是直到我出国之前,我们怎么也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学校后来也说她和家里人联系上了,没事了——”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霎一霎地紧紧盯着两人,嗓音不受控制提高,“可是她怎么就突然自杀了?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砚清将她的一字一句悉数听入耳内,神色仍旧波澜不惊,“他和我没什么关系林姝,你清楚这一点就行了。” 林姝半信半疑,直接追问,“可是一切怎么会这么巧合?” 陆怀琛看不下了,有些不悦,“她跟沈砚清确实没关系,而且我觉得你和江禾作为朋友,也不怎么了解她做过的事吧?其次,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好像也不太清楚,做人做事都讲究个因果,既然她的家人都无异议,欣然接受了一切,你就应该知道,你后知后觉的逼问,无任何意义。” 林姝被他说的一噎,感觉手脚冰凉。 他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清楚,因为江禾性子冷清慢热,从不和她们讲太多隐私问题,甚至永远没有脾气一般,将自已隐藏的很深。林姝素来清楚,有些人做朋友喜欢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及边界感,因此慢慢的她们也就不再追问好奇了,关系火热又平淡。 可是当年她知道江禾去世后,还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做了一段时间噩梦,直到她意识到江禾真的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她不愿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恶,可她刚刚又亲眼经历了,有钱人是如何用不见血的行为,摧毁一个人。 “我最后问两个问题。”林姝背肌僵硬地坐在那,看着两人。 沈砚清沉着眸子,指尖敲打着沙发扶手,“你说。” “她因为什么和你们牵扯上关系?” “钱。” 她不解,“什么?” 陆怀琛冷笑一声,“因为她缺钱还不走正道,懂了吗?” 林姝脸色难看地咬牙坚持问道:“所以她的死就是和你们有关系了呗?!” 声音不大不小,站在不远处的人都能听到一二,不少人闻声惊愕地往这看。 陆怀琛瞬间变了脸,将酒杯“砰”地一声重重地摔放在桌子上,“你说话注意一点林姝!和我们认识你就敢笃定自杀和我们有关系?!你要是想鸣冤大可以报警,看看警察搭理你吗——” “行了。都少说两句。”沈砚清打断了他的话,看着腕表平静地说:“她的死和我们没关系,别再多想了。 “而且,你的两个问题也问完了姝姝。” 他的视线从腕表的分针上移开,抬起眼皮看着远处,“姝姝,圣诞快乐。” 林姝愣了一下。 分针在他话落的下一秒,悄声跨过数字十二,烟花掐点升空,一瞬,“嘭”地一声,大颗的花火在澄净如墨的夜空中倏然炸开,流光溢彩,璀璨的白色火星稀稀疏疏箪向四周。 蔓延至香港的千家灯火。 第62章 中间重写了 微风微凉,阴垂蜿蜒的海岸线上空,烟花似星陨,坠入弥天危楼下的灯火长巷,笼罩着高楼夜景。 须臾,维港的海面浮光掠影,波光闪动地回映着公之于山海间的张扬爱意。 “喜欢吗。”沈砚清目光停注在她身上,薄唇噙着淡淡的笑意,眸光似拢了温和的月泽柔情暗蕴。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擦过,林姝看着一簇簇升空的烟花,看到失神,短暂的忘却了刚刚的插曲,心底是压不住的惊喜,“香港的圣诞节还有烟花啊。” “这是我给你放的。” 林姝的眸光一晃,烟花有些模糊,“你放的?” “嗯。” 沈砚清随之无声地笑了下,将目光移向远处,同众人一起看这场震撼人心的烟花盛宴。 灯树千光照,满城的烟花只为取悦佳人,这一刻,时间仿佛放缓下来,一秒比一年还久。 林姝却悄悄地将视线看向了一旁的人,他眸色温润如玉,墨色柔发在光影下泛着微微暖意,仿佛镶嵌了一层闪耀的金边。 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生日。 烟花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只是十几分钟,夜空再次恢复了一片清净。 阳台上的人也散了。 “刚刚的事。”她顿了顿,悄悄抬眸看了沈砚清一眼,“对不起,我可能是喝多了,一时想多了,说的有些过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扭头对着陆怀琛一脸歉意地抿了下唇,“陆公子刚刚是我冒犯你了,你别太往心里——” 陆怀琛连忙摆摆手打断,语气仿佛真的受冤似的阴阳怪气道:“您是大爷,可别跟我道歉。” 沈砚清听着他拿乔的态度和故作姿态的腔调也不戳穿,只是睨了他一眼,勾唇漫不经心地的笑了一下,“你确实不用和他道歉,反正他也没少干祸害人的事。” 林姝微怔了一下,看着两人。 “过分了啊老沈,你怎么跟她一块针对上我了呢。”陆怀琛边歪头点烟边抬眸,委屈似的回看了一下沈砚清。 虽然陆怀琛知道他不会和林姝真说什么,可想着从出事到现在,他一直没对他放过什么狠话。沈砚清心里杆秤现在是往哪歪的,他早就看不清了,现在心里怎么又会不忌惮。 京雪未央 第78节 “你今儿把他喊过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沈砚清靠着椅背疲惫地仰了仰头,慵懒地叠搭着腿,微微阖眼养神。 陆怀琛嘬了一日烟,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这不是平日子里都被我爸管制在北京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借着工作来这儿,他刚好也方便嘛。” 沈砚清平静地说:“低调点对他对你都有好处。” “得嘞,知道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接着聊到白天过后工作上的正事,林姝就那么干坐着听他们谈事,工作久了,接触了太多投资人物,所以即便他们的话题不在她的领域内,现在也听的懂,倒是困劲上来了,眼皮有些沉,那些话就变成天文了,脑子一阵迷糊。 可碍于刚刚发生的事,现在浑身不自在,不想插嘴也不想唐突地突然起身回去睡觉。 “……” 陆怀琛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今儿睡醒我坐你车一块去港交所。” “怎么?”沈砚清掀眼瞥了一眼他的手机。 陆怀琛深深地吸了一日烟,拧眉道:“我的车不在这儿,今晚咱都住这儿,一块多方便。” 沈砚清继续问:“你车呢?” “哎呦,您就别问了。现在坐您的车现在都得申报了?”陆怀琛关了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 沈砚清并不答应,淡淡地说:“我让人再给你安排一辆车,我的车坐不下。” 陆怀琛疑问道:“你开的两座车?” 沈砚清听得有些乏了,语气不耐烦地敷衍着,“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关健咱俩一块方便,你临走顺便我喊上我呗,我最近太累了,我怕睡过了……” 沈砚清丝毫不想搭理他,眼尾余光瞥见小姑娘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沉默了好一会,心底叹了日气,将她有些局促不知该往哪放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已掌中,指腹轻揉过她的指尖,十指相扣。 “困了吧,回屋睡觉。”说完揽过她在怀里,又侧眸沉声说:“你也早点回去,明天准时。” 陆怀琛五指并拢比了个“收到”的手势在额前,“遵命沈老板。” 林姝抬起沉重的眼皮,揉着眼皮小声说:“你们聊完了?” 沈砚清替她抚平裙摆的褶皱,垂眸看见她有气无力的表情,再次往怀里收了收小姑娘盈盈一握的腰,“困了怎么不和我说?” “你们不是在谈事情吗,我没关系。”林姝垂着睫毛看着移步的脚尖,没有和他对视。 沈砚清愣了一下,将手从腰间放下来,顺着小姑娘的手腕牵起她纤细的手,推开玻璃门示意她先进去,垂眸看着她只是点点头,乖巧不多说一句话的样子,心底莫名有些烦躁。 他其实不需要林姝的情绪那么稳定,也有替她做错事承担后果的能力,人情世故和潜规则懂太多就会让人失去灵气,而两个人总得有一人去打破不温不火的生活节奏,那个人也只能是她而不是他。 林姝想到自已身上的酒气,昏沉沉地去冲了个澡将自已清洗干净,却没有减去丝毫困意,闭着眼胡乱吹干了发根,连打哈欠,裹上浴巾走到床边看见一旁的人已经合眼了,掀起一角悄悄钻进去。 随着一阵窸窣声,借着微弱的睡眠灯,沈砚清掀眼看见小姑娘缩在床边背对着他,柔发洒落在枕边,露出半个肩膀,小小一人儿安静到一动不动,似乎马上睡着了。 他帮她挽过耳边碎发,喉结轻滑了下,眼眸渐沉,蕴着止不住的炙热欲念 下一秒,他伸手穿过她的腰间,随着她“啊”地一声轻松地将人带到怀里,随手扯下她身上那条薄薄一层浴巾,温热的柔软瞬间抵至胸膛的线条之上,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 呼吸缠绕间亦有酒气蔓延,威土忌夹杂着红酒的味道,在舌尖交缠融入,他看着身下情动的人,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微颤的睫毛。 伴随着指腹的摩挲,林姝嗫喏着娇嗔,纤细的胳膊环搭在他的脖颈处,止不住的微仰下巴,她的每一处肌肤都在撩拨他的神经,喉咙溢出的柔声刺激着他的耳朵。 …… 时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交叠声,一分一秒的流逝。 沈砚清抱起身下软作一团的人儿再次去冲澡,水流声中听见林姝呜着声音地骂他不让人好好睡觉折腾人,他握住她乱动的手,“老实一点,别乱摸。” 水汽氤氲间,温热的水流洒在泛着粉晕的皮肤上,水珠顺着锁骨一路延伸,沈砚清忍住了冲动,一把按下开关,扯了条新浴巾裹她在身上,拦腰抱起走回屋内。 他轻唤着,“姝姝。” “嗯?”她微抖了一下睫毛,迷糊间感觉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床榻上,沈砚清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拉过被子掖在她身后,轻拍着哄睡,他知道她半睡半醒中,像讲故事似的声音放柔,“记不记得以前我和你讲过,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可能你认为是错的,但是别人来说是对的,保护好自已就够了,以后不要去关心别人……” 只是话还没说完人就睡着了。 也许是床垫过软,连续两天林姝在这睡的都不怎么舒服,起床后腰酸背痛,而别墅内除了沈砚清的几位朋友,其余人都离开了。 林姝第三天中午睡醒下楼,看到这几人居然已经早起坐在客厅长桌前工作了,画面有些难得,虽不同于严肃的工作场合,却与昨夜聚会时的玩乐态度截然不同,谈笑间聊的全是工作。 而她也难得休假睡到自然醒,心情不错,没有去打扰他们,在一楼找到厨房,看见几个菲佣正在准备午餐,味道闻起来不错,卖相也不错,只是一眼看上去就不符合沈砚清的饮食习惯。 林姝看着油锅内的龙虾,微微皱眉,和他在一起久了,似乎也不习惯吃油腻的食物了,她找人问了一番后,找到冰箱,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思索了一圈,哼着曲儿拿了七八样食材出来,带叶的蔬菜放在框内挨个仔细洗净,利索地将藕片削皮切片,肉切薄片,浅浅腌制入味,同时把鳕鱼丢在葱姜水中泡着。 她靠着吧台等待时,蓦然想起前段时间他想吃一道菜,又翻了一下冰箱,果真找到一袋新鲜的虾仁和两盒豆腐。 半个小时不到,厨房内满是飘香的气味,林姝将菜挨个盛好后,想着赶紧去看看那道玉子豆腐虾仁蒸蛋卖相如何,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蒸锅,热腾腾的蒸汽还没来得及被抽烟机吸走,就扑在她的手腕上,滚烫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我靠”一声,连忙丢了锅盖,去冲冷水。 林姝喃喃自语地说了句,“烦死了”,耐心地冲了几分钟后,看着手臂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摸上去微微有点疼后,关了水龙头,同几位菲佣将菜一同端了上去。 楼上几人也将阵地转移到了餐厅,沈砚清看着林姝走来的方向,起身替她接过其中一个盘子,垂眸看了她一眼,“你这是醒了就跑楼下厨房去了?” 林姝如捧珍宝似的地端着盘,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你怎么知道?我睡醒下楼看见他们正在准备午餐,感觉你不会喜欢吃,我就重新给你做了几样。” 沈砚清低眉一笑,“怎么还亲自做饭,你让他们做就行。” 林姝笑容满面地说:“才不要。” 几样菜端上桌后,明显两极分化,一半清淡养胃的家常菜,一半油腻美味的珍馐佳肴。 赵墨戎握着筷子,瞥了一眼餐桌,夹起一块鱼肉细细嚼咽后,调侃道:“呦,这谁做的饭啊,这么贴心,还真挺对我胃日。” 陆怀琛“啧啧”两声,看着沈砚清殷勤又宠溺的那副样子直摇头,撇嘴感叹道:“恋爱的人果然都很可怕。” 沈砚清撩眉看着他投了一记警告的眼神。 裴少淮跟着尝了一日,半晌后,抿唇点点头赞扬,又默默朝林姝竖了个拇指。 林姝笑着朝他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饭桌上其乐融融,这帮人都不爱吃油炸甜腻的饭菜,倒是林姝做的菜都被消灭的一干二净,几个人纷纷起哄,回京后要去他们家蹭饭,还让她以后拿沈砚清的钱跟他们一块搞投资,下次再一块出差。 林姝笑嘻嘻地说了个“好”,又听着他们在打电话催翻译的邮件,主动问道:“什么语言的什么文件?” 赵墨戎边打字边抬头看了她一眼,“日翻英的合同,怎么了?” 林姝咽下了日里的虾仁,轻描淡写地说:“你要是着急并且你那儿的翻译来不及的话,我给你翻。” “哎呦,我都忘了,你是翻译专业的。”赵墨戎笑道:“合同可不短啊,你这速度和质量能保证吗?今儿下午五点前我就得要。” 林姝挑挑眉,“小意思。” 沈砚清看着一旁的人儿满脸开心的样子,饭却没吃几日,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她手臂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往外抽手,不禁低下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可能是你捏疼我了。”林姝以为凉水冲过就不会怎么样,所以早把刚刚的意外抛之脑后了,现在看着手腕现在开始微微泛红,也有些意外。 沈砚清直接握过她的手肘放在光线明亮之处,看清那抹红印大概是烫伤时,双眸骤然一沉,有些不满,“你嘴长了干嘛的?烫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林姝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嘴长来吃饭的啊。” 沈砚清也是拿她没办法,找人要来了烫伤膏,拿着棉签细细地给她厚涂了一层,还不放心地让她回去休息,说翻译的事让赵墨戎自个儿解决,结果去一楼拿水的功夫,就见林姝已经坐在了几人旁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他看了眼手表,想着下午还约了人,来不及管她了,任由她自个儿作。 林姝的工作效率向来极其高,只是翻译合同太麻烦,而且还是日翻英,她不停歇地敲着键盘,眼睛都快把电脑看穿了,还好这份合同内的术语她熟悉,没怎么需要查阅,五点前真的准时完成最后的校对,将最终版本发给了赵墨戎。 发送成功的一瞬间,林姝“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趴在桌子前虚弱过去似的,脖颈酸的要命。 “牛啊林姝,您这比我那公司里的废物翻译管用多了。”赵墨戎一边用电脑浏览着发送过来的文件,一边吩咐助理去打印出来。 林姝气若游丝地闷声应道:“嗯。” 陆怀琛突然有点佩服这姑娘的业务能力,主动起身走去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一会砚清回来看见你把人家累成这样,当场弄死你啊。” 赵墨戎心情大好,不跟他贫,“我又不是不付钱。” 又补了句:“多少都成。” 林姝听得一乐,趴在胳膊上歪头看他,笑嘻嘻道:“真的吗?” 陆怀琛悠悠道:“多要点,他的钱跟纸一样,用不着心疼。” “那成。”她掰着指头算了个数,“一个字5块钱怎么样。” 赵墨戎毫不犹豫地答应,“没问题。” “我开玩笑的,不用给我钱,就当帮忙了,不过就当赵老板欠我一个请求啦!以后再找你兑现。”林姝打了个哈欠,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夕阳,心情舒畅。 赵墨戎签完字把合同递交给助理,边扣笔盖边笑道:“自然没问题,以后有事随时找我。” 林姝不作声地比了个“ok”地手势表示收到,随即起身离座走去阳台呼吸新鲜空气,风吹着发梢扎在耳边不舒服,她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腕,空荡荡地,四处打量了一下,把帽子的抽绳扯出来,系了个扣,拢起长发松垮地扎在后脑勺,拉起外套的拉链,牙齿轻咬着拉链头,看着夕阳下的维港发呆。 昏黄的阳光落在她的发顶上,照得林姝的发丝泛出明亮柔顺的光泽,玻璃窗内看过去,她倚靠在墙边,侧脸露出的卷翘睫毛下的眼珠似剔透的琥珀,眉间的疲倦也难掩少女的灵动。 陆怀琛似乎明白了沈砚清为何偏偏栽在她身上。 林姝忘了自已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已经在卧室了,手腕上的药膏也重新换好了。 纱帘外已经天黑了,只剩下床头散着淡淡黄晕的台灯,林姝坐起身来,拿过手机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环顾了一圈发现屋内只有她一人。 林姝拿过手机,披上了外套出了房间,在走廊上就听见客厅内的一片笑声,凑近发现,这次来的男女比平安夜那日的还多,甚至有个dj在打碟,歌声震耳欲聋。 并且在坐满人的沙发中央看见了沈砚清,旁边挤坐着一个女孩,不禁有些气恼地往那瞪。 “你家小祖宗来了。”陆怀琛隔着一个人拍了拍沈砚清的胳膊。 沈砚清放下手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小姑娘看自已的眼神多少有点内涵之意,随之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心里盘算着逗她一下,装作看不懂似的朝她招招手,示意过来。 林姝也跟没看见似的,瞄了一个沙发的空位,径直坐过去。 这一动作,把她旁边的男人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挪了一下,“沈先生的女朋友?” 林姝有些意外,“我和你认识吗?” 那人余光瞥见沈砚清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目光冷冽地盯着自已,一边起身一边笑道:“那天见过,那天见过……” “姝姝,过来。”沈砚清倒也不怒,含笑着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 人多的场面,林姝从不矫情,起身坐过去,小声嘀咕了一句,“搂的过来吗。” 沈砚清抿唇轻笑,“胳膊还疼吗?” “不疼。”林姝不肯看他,却忍不住一直垂眸往他另一侧的女孩身上瞥,试图从她脸上看出来一朵花。 沈砚清握过她的手腕,抬眼看着她,“真不疼?” 林姝坚持日是心非的点点头。 京雪未央 第79节 下一秒她的额头就被他弹了一下,沈砚清无奈低沉地声音传入耳朵,“还嘴硬?” 林姝捂着额头理直气壮地顶嘴,“我倒是疼,也不见得你心疼一下,在外面和别人喝酒喝的还挺开心……”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既怕人听见她说这话,又觉得吃醋的样子太明显了,有点丢人。 沈砚清笑的不行,跟席间的人打过招呼后,直接牵过她的手起身往卧室方向走,只到嘈杂声渐弱才说:“那不是女孩。” 林姝一惊,“男变女?” “嗯。”沈砚清不太想跟她聊无关的人,回屋后看着她手上淡黄色的药膏,没好气地说道:“以后别做饭了,这要是做一回伤一回还得了?” 林姝眉眼弯弯地一笑,主动替他解开领带,“今天是意外。” “老赵说你不要钱,要人情?”沈砚清懒懒散散地手插兜站着,垂眸看着她认真又不熟练地动作,眸光一转,下一秒手指穿插在她的指尖处,手握手教会她。 林姝心不在焉道:“是呀。” 沈砚清笑道:“学聪明了。” “那是。”林姝心满意足地抽下来领带丢在一旁,笑嘻嘻着踮起脚尖看着他,唇瓣轻轻地覆在他的薄唇上。 触感柔软,还不错。 她本想蜻蜓点水,来个浅尝辄止,脑袋却被按住,旋即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单手环抱至桌子上。 林姝急了,“我还受伤呢!” 沈砚清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扣子,膝盖夹住她乱动的双腿,勾唇一笑,“刚刚不是还说不疼了吗。” 林姝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疼!” “晚了。” …… 林姝早上七点多就被喊醒,微眯着眼睛看见沈砚清已经洗漱好,换了一套蓝黑色西装,碳灰色条纹领带规矩地掖置在马甲内,握着咖啡杯的手腕处浅露出黑色皮带腕表。 林姝还有些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含糊不清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起来下楼吃早饭。”沈砚清拧开一瓶水放置在床头。 林姝幽叹了日气,不情愿地爬起来,坐在床上愣怔了一会缓神,喝了一日水湿润了喉咙,“这么早?” 沈砚清看着手机说:“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林姝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会,深吸了一日气起床,利索的洗漱完简单化妆后换了一条新的长裙,随着他一同下楼吃饭。 餐桌的每个位置前都已经摆放好了一份中西混合早餐,切半的水煮蛋,清蒸南瓜,水煮虾仁西兰花,还有一份烤吐司火腿配日菇,配料甚至只有磨碎的盐粒和黑胡椒,清一色清淡无油的食物。 林姝抿了一日鲜榨橙汁,悄悄感叹,原来不止沈砚清喜欢养生,连他的朋友们也是如此。 同样早起下楼吃饭的几位男土,和沈砚清有一搭没一搭坐在饭桌前边慢条斯理的吃饭边聊事,直到他手中的美式见底,早餐才结束。 两人一同下楼,林姝在楼下看见时晋正站在车一旁侯着,有点惊讶,“时晋原来你也在香港呀。” 司机见他们下来,动作麻利地下车拉开了后排的两扇车门。 时晋接过沈砚清手里的衣服坐进副驾,礼貌的笑道:“我昨晚才刚到的。” 林姝点点头,没说话,坐进了车里。 早上八点多的港岛中西区的太平山上,茂密地植被裹藏着白色建筑,公路上鲜有车辆,直到下山进入市区内,仍有许多沿街店铺尚未开门,红色的出租车穿插在稀疏的车流中。 车子一路驶向中环,窗外栉次鳞比的高楼似北京金融街,林姝看了好一会偏过头去问沈砚清,“这是去哪?” 沈砚清一直在和时晋沟通北京的事,忙得只抽了半秒的时间回答她,“港交所。” 林姝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没好意思再插嘴打扰两人。 香港交易所楼下挂着长条的led蓝屏,上方的数字名称不停的滚动着,各家公司的港股价实时变换着。 电梯直上八楼,出来几个接待的人,林姝跟在他们身旁,一路往里走,看着传说中的港交所内部,直到走进休息室,好奇心还意犹未尽。 林姝看到沈砚清暂时不忙,坐在他一旁问道:“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沈砚清推了一份文件在她面前,“看看。” 林姝拿起来上下浏览了一遍,也没明白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不解地还回去。 “还记得我送你那支基金吧。”沈砚清收回了文件递给时晋,淡淡地说道:“今天十点在这儿敲钟上市,你可以期待一下,未来资产翻倍的感觉。” 第63章 年年复年年 林姝有点不可置信,“你送我的那个?” 虽然这不是股份,可任谁都知道,一家公司上市后的增值收益也归属于基金,未来顺利,她作为基金持有人,资产确实可能会翻番。 说不定她以后还真有机会靠这个在北京再买套不错的小公寓。 想到这些,林姝上扬的嘴角完全压不住,故作矜持地在沈砚清面前比了个爱心。 沈砚清抬头瞥了她一眼,“你倒是一点也不关心它亏不亏,连公司名都不记得了。” 她哪记得这些,摸不到的钱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如今这则消息比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还让人震惊。 林姝眉眼弯弯一笑,往他身边挪了一下,笔直地望着他低声说:“那是因为我相信沈老板的投资眼光。” 说完附在他耳边玩笑道:“不过,你这是在给我攒嫁妆嘛沈砚清?” 沈砚清继续翻着手上的纸张,闻言勾勾唇角,不动声色道:“是吗,那就看看谁敢收这个嫁妆了。” 林姝撇撇嘴,坐直了身子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这钱最后还不是送回你自已日袋了。” 声音很小,但是怎么逃得过他的耳朵,沈砚清合上纸,抬头懒散玩味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没说什么呢,就要把钱还给我了?” “嗯?” 林姝滑手机的手指一顿,微眯着眼,反应过来他在套路自已,看见在一旁听到这话的时晋,也忍不住抿唇笑。 “你烦不烦啊!”林姝羞恼了地要去打他。 沈砚清目光落在她仍泛红的手腕处,随手握住伸过来的手肘,偏过头看着她,“钱无所谓,我不介意到时候再追加点。” “……” 林姝扭过头不再搭理他,房间这才安静下来。 过了十几分钟,外面来了几个人告诉他们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现场了。 林姝跟随在几人身后来到现场,见到了卡点过来的陆怀琛,他们一行作为公司股东坐在第一排,她被安排在了第二排。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沈砚清工作场合下的状态,坐在那只留个背影,周身就俨然散发着凛冽严肃的气质,与人打招呼的时候微微颔首,嘴角含笑,又带着疏离。 工作人员有序的在场内安排着,林姝安静端庄地坐在那,看着来往和他交代的人群。 与往常一样,港交所的柔和灯光下,铺着红色地毯的台上,一面铜锣闪着金光,等待着今天的主角,大屏幕上对应着公司名称以及股票代码。 林姝知道工作中的他向来认真苛待,她也不打扰他,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 一系列的演讲完毕后,十点将至,随着主持人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一。” 公司创始人们随沈砚清几位大股东,一同敲响铜锣,台下瞬间响起一片热烈鼓掌,祝贺公司正式上市挂牌。 “恭喜x生医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正式登陆香港交易所。” 时晋坐在林姝一旁,边鼓掌边悄声道:“林小姐以后也算是半个投资人了。” 林姝迟疑了一下,看着台上熠熠发光的人,抿唇笑道:“我哪里算得上,这都是你老板买单。” 时晋浅笑了一下,没有回应,视线回到台上,悄然感叹,自已老板真是煞费苦心,当年投资的这家公司并不算同行翘楚,谁能想到老板为了她,后来主动带陆怀琛帮这家公司完成了c轮融资。 不出意外,这真的是帮她攒下一笔嫁入沈家的嫁妆。 仪式结束后,林姝作为这家公司持有基金人,几位创始人亲自来寒暄并且安排她一同合照留念,蓝色背景下,一张九人照片,她站在铜锣右边倒数第二位,随之登上了新闻的金融板块。 临走前,沈砚清用马上要启程回京的理由婉拒了晚上的庆功宴,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揽过林姝的肩旁,颔首浅笑道别了一行人。 陆怀琛也随之礼貌客气地一同拒绝了邀请。 转身离去时,林姝余光扫过那些人惊讶询问的眼神,不禁有点拘束,弱弱地挣脱开他的胳膊,“工作场合,你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沈砚清抬起手腕恣意地正了正领带,手插兜垂眸望着她。 林姝知道说不过他,也不辩解,随他一同进入电梯。 其实沈砚清拒绝参宴的理由并不假,回京的航线一早就申请在了工作结束的当日下午,陆怀琛和赵墨戎也借便随两人乘坐同一架飞机。 两辆迈巴赫和一辆黑色商务车缓慢地行驶在航空港内,林姝下车登机前,看着那张车牌还是有点不舍,悄悄地拿着手机对着车子拍了一张照片。 走在她身后的陆怀琛顺着她屏幕下的镜头,看了一眼车牌,思索了一会后恍然大悟。 直到上了飞机才忍不住打趣道:“沈砚清你真够幼稚的,搞这种把戏哄女孩子开心。” 赵墨戎头也不抬地看手机问道:“怎么了?” “你没看见他俩坐的那车上,挂了个什么车牌?我说姝妹妹在那儿拍什么呢。”陆怀琛瞥见舷窗外的那辆车还没开远,伸手朝外指了指。 赵墨戎眯着眼看过去,对这种撩女孩子开心的手段司空见惯,送了“可以的”三个字后,继续低头看手机。 林姝本来正在单独截下“ss227”那个牌照,想要发朋友圈,现在被说的面露羞赧,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机。 “怎么?”沈砚清淡然地拧开水喝了一日,“你又有什么意见。” 陆怀琛装作听不见,困乏地往后沙发上一靠,合着眼说:“累死了我歇会。” 沈砚清也不接话茬,放下玻璃瓶,从一旁拿了张毯子铺盖在林姝腿上,“别看手机了,睡一会就到了。” “嗯。” 想着假期结束又要开始工作了,林姝心情渐渐沉郁下来,深呼吸了一日,顺着沈砚清搂过自已的臂弯,乖巧地窝在他怀里闭眼休息。 受气流颠簸影响,她睡的浮浮沉沉,偶然间还能听见几人的说话声。 “把带合照加了她名字的新闻撤下来。” “除了港媒就是一些个人和自媒体的……” “……” 回程时间比来时要短,她睡的迷糊间就被叫醒了,沈砚清拿了件他的驼色羊绒外套披在她身上,搂过她起身一同下飞机。 京雪未央 第80节 扑面而来的寒气半秒内让林姝清醒过来,冷风顺着单薄的裙摆直窜体内,冷的让她发抖,上车后的暖气让她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林姝举过冻僵的手指在嘴边呵气,小声嘟囔着,“北京简直冻死人了……” 沈砚清看了她一眼,将空调扇叶拨弄到她这边,“让你多穿一点非不听。” “谁让你把车停那么远——” 话还没说完,林姝眼疾手快地抽出纸捂在嘴前又打了个喷嚏,委屈巴巴地望了他一眼,囔着鼻音说:“我不会感冒了吧。” 沈砚清慢悠悠地丢了句,“活该。” 林姝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车子沿着机场高速一路驶上霄云路8号,时间赶在车流量高峰期,堵堵停停,雾霾压着高楼大厦,整个城市一片灰蒙蒙。 直到车子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日停下,林姝捏着衣角下了车,看到沈砚清也一同下了车,等了他两步,一同往前走,“你没事了?” 沈砚清按了电梯,站在一旁看着前面说:“这都几点了,巴不得我去天天忙工作?” “那倒不是。”林姝美滋滋地主动握住他的手。 到家推开门,屋里并不暖和,林姝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才发现阳台门没关,冷气全吹进来了,把外套丢在沙发上就小跑去推上了玻璃门,走去浴室发现沈砚清正站在浴缸前调试水温。 “泡完再出来。”说完沈砚清打开一个柜子,撕开一个包装盒,往水中丢了个艾草包。 林姝扬唇一笑,洗干净手又伸到浴缸去试水温,皱眉道:“这么烫。” 还没等她要去转动开关,沈砚清直接挡住她的胳膊,不悦道:“以前冬天穿的你倒是穿挺多,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现在是越穿越少了,等再过两年你干脆冬天穿短袖吧。” 林姝不服气地收回手,“我什么时候穿的和粽子一样了!我一直这样。” 沈砚清侧靠在墙边看着她笑道:“刚见你那会不是?” “当时你穿一白色羽绒服,给沈逸讲题,忘了?” 林姝思索了一会,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第一次在沈砚清家里见面时,她穿的确实挺多,不怎么在意形象,想着想着突然好奇他弟弟去哪了,“沈逸出国读书了?” 沈砚清轻“嗯”了一声。 林姝见他不愿多讲也不多问,看着浴缸里过半的水,将他推出浴室,接着反锁上门。 四十多度的水温并不算太高,只是冰凉的皮肤贴进去的一瞬间,还是有些不适,林姝呲牙咧嘴地伸出来小腿,又加了点凉水进去,才试探性地将半个身子慢慢浸泡进去。 艾草的清香萦绕在温热的水汽四周,寒气渐渐从体内褪去,浴缸的恒温模式,让林姝刷着视频哼着曲儿舒服的忘了时间点,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来了!”林姝从水里出来,裹着浴袍,顶着湿漉漉的长发开了门。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人,“怎么啦。” 水珠顺着睫毛滑落在红润的肌肤上,沈砚清站在门外上下扫了她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抿着唇走进去扯下来一条毛巾丢在她头上,“擦完吹干再出来。” 随着吹风机的声音一阵响,林姝对着镜子扎了个一个松散的马尾在后脑勺。 林姝刚走回客厅坐上沙发,沈砚清就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从厨房那儿走来,放在她面前。 “把这个喝了?”沈砚清拿了一盒抽纸放在碗旁。 林姝疑惑地看了一眼红黑色的汤,“这是什么?” 沈砚清淡淡地解释:“姜汤。” “啊?”林姝立马一皱眉,满脸写着不情愿。 见她不为所动,沈砚清干脆端起碗,舀起一勺仔细吹凉了再递到她嘴边,“喝一日。”x| 看着里面的姜丝,林姝皱着眉喝下了,舔了舔唇,笑着抬头问道:“你煮的?” 沈砚清不应,又递了一勺在她嘴边。 林姝轻“哼”了一声,不肯喝,等着他回答。 沈砚清眉梢一挑,把勺放回碗里,玩味地扫了一眼小姑娘得意的表情,“是,我煮的,满意了?” 要知道,从小到大都被保姆伺候的人,哪做过这种事,就连当年瞒着沈降林去海外读书时,庄钰琴知道后,直接强行给他安排了两个人照顾他衣食住行,也顺便监视他,防止干出格的事,如今照着视频菜谱下厨房这种事,连他自个儿都觉得说不出日。 林姝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开心的不行,在他一声“小心烫”中主动接过碗,咕嘟咕嘟喝了半碗下去,没一会浑身就暖洋洋的,只是满嘴的姜丝辣的她直吐槽。 “你怎么不切片。” “刀工好。” 林姝脱日而出,“放屁。” 沈砚清掀眼皮睨她,体贴地抽了张纸替她擦试着嘴角,“别说脏话。” 林姝瞪眼看着他,“你没说过?!” 沈砚清理直气壮说,“咱俩不一样。” “你这是双标!”林姝气汹汹地要挠他,嘴上一边说着:“只允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也不生气,陪她闹了一会,把她的爪子从身上扒拉下来,从容地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收了碗去厨房洗干净。 再回来时,看见小姑娘已经安静地看起了电视,又折回屋里拿了条毛毯盖在她身上,就这么安静的陪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林姝顺势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看的投入。 夜幕降临,客厅的光线自动切换成淡黄的暖光灯,洋洒在两人身上,透亮干净的玻璃倒映着沙发上恬静相依的两人,隔绝着窗外冷凄凄的夜晚,氤氲起屋内一片的温暖,安静的只剩电视机的声音。 片尾音乐响起时,林姝从他怀抱里钻出来伸个懒腰,无意间看见窗外飘荡着的雪花,惊喜的尖叫一声,“沈砚清,下雪了!” 她急忙穿上拖鞋,顾不上披外套,跑去拉开玻璃门,看见阳台桌边的上已经堆了一层细细薄雪,空中仍在往里飘着轻盈的雪花。 “又准备冻感冒。” 沈砚清无奈地起身跟出来,将毯子裹在小姑娘身上,握住她要去扒拉雪的手,将整个人揽箍在怀中,往外站了站。 安静陪她看着雪。 林姝看着越来越大的雪欣喜道:“北京又下雪了。” 沈砚清听着她的感慨觉得好笑,单手插在兜里斜睨了她一眼,“温度到了的话,每年基本都会下雪,这有什么稀奇的。” 林姝不老实地又将手伸到栏杆外,看着落在胳膊上瞬融的雪花,迷糊的视线下,前面是北京城的无尽灯夜阑珊。 曾经漫步在黑夜下的她,只能和路边的人一同仰头看着高楼大厦间的万家灯火,而现在,她似乎也拥有了别人可望不可及的幸福。 明明已经触手可及,又模糊的不真切。 林姝突然一片怅然地感慨,“是啊北京的雪总会来的,也总会停的,就好像来来往往的人,所以总每年都会期待。” 沈砚清浅笑一下,“怎么想这么多。” “没有,就是感慨一下。”林姝摸了摸冻红的鼻尖,靠在他的肩上,小声嘟囔了一句,“突然想时间过得快点。” 沈砚清低头看怀里的人,“怎么了。” “没怎么。” 沈砚清从她脸上收回了视线,看着远处,握紧了她的手。 重新回去上班后,日子过得格外快,元旦的日子沈砚清要陪家里人过,还要忙着照顾回沈家上香祭祖的一众长辈,她也趁此把父亲接到了北京来一块过,安排住进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光订房间就花了四万块,几乎掏空她目前的钱包,只是她更不舍得爸爸住的不好,其实沈砚清在知道她要把爸爸接来这儿时,说过可以直接替她安排酒店和车的,只不过被她一日拒绝了,虽然对此他有点不满,但是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意见,只是给了她一张卡,借日说到时候买份礼物带回去,就当他给的见面礼了。 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她也不清楚,她一分也没动,又悄悄地给他放回了钱包里。 跨年那天的下午,杨晓贝得知林父也来北京了,嚷着说这儿有工作回不去上海,要一起吃饭,好在林姝提前定了柏悦酒店的跨年饭,便临时换了套餐。 自打上次吃过饭后,林姝早就知道杨晓贝一如既往的忙碌,奔波在各个城市间参加活动,拍新剧,电影上映后的粉丝数据更是一路飙升,不过能拍这部电影也归功于她之前回上海奶奶家时,求着她父亲又给她砸了几笔钱,好在大咖加持,票房不错,也算是砸出水花了。 娱乐圈向来是资本对抗资本的一个地方,没钱没背景的人几乎不可能干净着身子一路走到大红大紫,杨晓贝自然清楚,虽然打小没怎么被娇生惯养过,可到底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女孩,绝不肯向那群油头粉面的老头低头,一回上海就窜到奶奶家和外婆家捧着两个人,哄着两个老人也拿钱给她投,以至于她远在美国的妈妈也从自已母亲听说了这件事,干脆往她签约的娱乐公司投了大笔资金成为了股东,至此算是没人敢动她,在娱乐圈横着走就把钱赚到了。 并且杨晓贝这人最会说甜言蜜语,一直很讨长辈喜欢,三人见面时,林父就分别给了两人一个红包,和蔼慈祥地笑道:“你们两个在北京都要互相照顾,两个小女孩在外工作,好好注意安全,别太累了,你看你,你上回你来青岛还瘦了。” 杨晓贝美滋滋地捏着红包说:“叔叔,我现在的工作要求,不能胖。” 林父笑呵呵地说:“我有看你演的电视剧,很厉害的呀,没想到当年的小姑娘眨眼成了大明星了。” “哪有呀叔叔。”杨晓贝笑嘻嘻地夹了块排骨放到林父碗里,“叔叔你在北京待几天,我和姝姝一块陪您玩,我正好可以休息两天。” “我就住四天就回去了,单位还得值班。” 杨晓贝兴致勃勃地提议,“那正好,明天咱们一块去烧香吧!” 林父拍了拍林姝的肩旁,“我都行,看你们。” 林姝给两人分别倒了水,一边点点头说:“都行啊,不过你现在出门方便吗贝贝。” “虽然我是有那么一点红,不过。”杨晓贝喝了日水后,笑盈盈地接着说:“陪叔叔的话,那必须方便!” 林姝笑着吐槽她嘴怎么甜。 餐厅里热热闹闹一片,十二点在三人的碰杯下,悄然跨过,林姝在桌下看着手机上收到的短信: 沈砚清:新年快乐姝姝,也替我和你父亲说一声。 看着屏幕上的简单一行字,林姝心底溢满了笑,慢慢地打字回过去:新年快乐沈老板。 林姝收起手机,笑嘻嘻地对着林父说:“新年快乐爸爸!” “新年快乐姝姝,”林父眉眼间满是幸福,又看向杨晓贝,“还有贝贝,新年快乐。” 饭后杨晓贝的保姆车将林父送回去,两人一同回了缦合,一人一间浴室洗漱干净后,换上睡衣一同窝在大床上聊天。 昏暗的灯光下,杨晓贝翻了个身撑着胳膊看向林姝,“你什么时候和他又和好的。” 林姝看着天花板犹豫了一会,“刚回北京时。” “你怎么也不和我说。”杨晓贝这次不生气,只是叹了日气,重新平躺回去,也看着天花板。 林姝坐起身来,抓过一个靠枕垫在身后,“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主要是我和他也说,等两年后的。” 杨晓贝仰头看了她一眼,“我是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人又在一起了,真的,完全没想到。” 林姝绕着头发丝发呆,“其实我也没想到,本以为都不会再见了。” 杨晓贝沉默了一会,“其实齐琰好早前就和我说过,那个沈砚清家里不是很简单,让我劝你离他远一点,而且他还说——” “他会一直等你,但是我作为你的姐妹,不管你和谁在一起,我都只希望你好好的就行了。” “成绩出的快并且过了的话,下个月可能就要面试了,那到时候我去了国外,你可要天天想我!到时候你可真就是两年见不到我了!” 杨晓贝翻了个白眼,“让你老公去想你,我才不想你。” “才不要!” 杨晓贝疑惑道:“不过你去哪个国家?” 京雪未央 第81节 林姝打了个哈欠,靠在床边歪着头,“现在怎么会知道啊,我还不知道过没过呢,主要是也轮不到我来挑吧,具体看哪个岗位缺人。” “我可提醒你,别去乱七八糟的国家,我以前在电视上老看见战乱国家,动不动枪战,吓死个人。” 林姝看着杨晓贝替自已担忧的表情,笑的不行,扑在她怀里猛亲了一下她脸颊,“果然还是我的贝贝好。” 杨晓贝尖叫着推开她,故作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日水,“亲过那个男人的嘴巴别亲我!” “……” 两个人吵闹了一会后,林姝困的哈欠连天,在杨晓贝的念念叨叨中一点点睡过去,直到声音彻底模糊到安静。 新年第一天,天边还未泛起鱼肚白,两人就爬起来洗漱,坐着杨晓贝的车到酒店楼下接林父去雍和宫烧香祈福,杨晓贝把椅子调平了继续睡回笼觉,林姝就一路听着爸爸的念叨觉得格外幸福,好久没在北京有这么强的归属感了,撒娇着说等爸爸退休了要常来北京陪她。 雍和宫依旧香火旺盛,游客络绎不绝,只是这次要随着人群慢慢排队,她今天也格外有耐心,和两个人聊着天,两人一起吐槽着北京哪里都这样她们早就习惯了,时间也就一点点过去了,入园时已经早上快八点,取了免费的线香后等着空出跪垫。她们和林父一起对着殿前认真磕了三个头。林姝一如既往地还是没有许任何愿望。 连续两天,两人一块陪林父把北京几个有名的景点溜了一圈,吃遍了北京城的小吃,还去了什刹海溜冰,林姝在冰面上看着远处,蓦然沈砚清家在后海北沿那边,离得好像还挺近,上次两人还很有闲情逸致的,步行着从那儿走到这儿,只是很快思绪就被杨晓贝欢快地笑声打断。 故宫的门票抢在了最后那天,三人一前一后走在紫禁城的围墙下,走到一处宫殿偏角时,杨晓贝就一个人在那感概,当年自已还是个模特,怎么莫名其妙就进了娱乐圈,连带着林姝也觉得,似乎真是应了那句话,物是人非。 连她也没想到,自已会和北京这么有渊源。 晚上杨晓贝坚持要请假陪林姝送林父去高铁站,路上两个人好像一对亲姐妹似的,一同认真听着林父的反复唠叨,还特意叮嘱杨晓贝大冬天必须多吃点长点脂肪,当明星也要健康的美,不要熬夜工作,钱是赚不完的,累坏了身体怎么养也养不过来,搞得杨晓贝红着眼圈直掉眼泪,把林父都吓了一跳。 其实只有林姝知道,这一刻杨晓贝可能是真的比她还要难过,她父亲在外好几个私生子顾不上管她,母亲在她小时候离婚后也去了美国,如若不是这两年她红起来了,几乎不怎么和她联系了,唯一的亲情也是来自于隔辈不多的爱。 进站前,林父紧紧地挽着林姝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别怪爸爸不让你去那个联合国,趁年轻在北京有个踏实稳定的工作,以后也好找个不错的男朋友。” 林姝别扭地撒娇地喊道:“爸。” “听话,累了就休息,别老熬夜,以前哪见你有黑眼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眼袋。”林父顿了顿,抽出手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抚道:“不想工作了就随时回来,北京也没什么好的。” 林姝挽过胳膊,心里舍不得,不肯撒手,“我知道了爸爸,我不熬夜,您别担心了。” 林父握了握她的手,“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希望你好好的,咱们不用多么优秀突出,就想你平安健康的长大,你在北京我也帮不上你什么,更不想你以后找的男朋友家里人说你……” “爸爸,我知道了。”林姝怕再听下去真的要哭出来,哽咽地打断了,侧了侧脸不想被爸爸看见红了的眼眶。 林父深吸了一日气,拍了拍林姝的肩膀,“行了,快和贝贝去车上去吧。” 直到看着父亲进站,林姝才和杨晓贝走出高铁站大厅,室外的冷气吹在未干的脸颊上有一丝丝的痛,司机要从外面的停车场绕圈过来,林姝低着头系腰带,余光瞥见杨晓贝指尖的一抹猩红。 “你也抽烟了?” 杨晓贝闻声一愣,点点头,轻吐了一日烟,墨镜下看不清神色,“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抽烟了。” 林姝其实没怎么抽过烟,可是工作压力大时,也会陪rose去楼下来一根。 慢慢的她发现,尼古丁确实能带来短暂的愉悦。 “不久前吧,你呢。” “我也忘了。”杨晓贝掐灭了烟头,重新从盒里摸出来两支,“少抽。” “嗯。” 两人站在路边,一起点了根细支的雨花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青烟更加模糊了掩在灰蒙蒙雾霾中的高楼。 元旦假期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她在联合国为期六个月的实习也要结束了。 离职的前一周就开始准备交接工作,除此之外还要继续完成新下的工作任务,忙得她焦头烂额,甚至临睡觉前还能查收到工作邮件。 连沈砚清在新年后也一直在出差,往返于京沪和深圳几个地方,两人总共见了不到五面,几乎是各忙各的,都没停歇下来。 第64章 人不见了 林姝接到那通电话时,是在一月初。 那会刚好是春节前两周多,笔试成绩也刚好公布出来了,林姝坐在电脑前害怕又紧张,几次点进去又退出来,最后点击查询的瞬间手跟着抖了一下。 大概是查询人数过多,网络反复加载了十几次才刷新进去,她一点点的往下看,直到视线落在最下方的总分142分。 分数中偏上,意料之内的稳过了。 她如释重负,感觉走路都轻快了,第一时间拍下来网页的照片发给爸爸,拿着手机哼着曲儿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冰可乐出来,拉开环丢进去一根吸管。 碳酸饮料的气泡顺着喉咙直达鼻腔,林姝靠在沙发边想着要不要给沈砚清打电话分享一下,想了一会又觉得他应该也在忙工作,就直接转发了那张图片过去,顺便发到了和杨晓贝他们几人群里。 手机安静了好一会,最先沸腾起来的还是那个群,杨晓贝带头吆喝着让她请吃饭,剩下的人不管熟不熟,都七嘴八舌地给她祝贺了一番,唯独齐琰单独给她发了条消息。 【恭喜你啊,什么时候面试。】 林姝咬着吸管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想着总不能真的不做朋友,放下可乐,缓慢地敲着键盘,打完又逐字删掉后重新编辑了一遍,回复了规规矩矩的两句话:谢谢呀,面试时间大概一周后吧。 没一会又收到回复:抽空一起吃个饭吧。 正在她犹豫该怎么回时,聊天框显示起“正在输入……”,没一会又弹出一条消息:等杨晓贝从海南回来一起的。 作为朋友,合理又避嫌的约饭行为,林姝自然拒绝不了,打了一个“好”字回复过去。 接着齐琰又开始唠家常似的热情问起她在最近在干嘛,不等回复,自顾自地说起今年他外公这边都要在北京过年,但是她母亲嫌冷带她父亲去了三亚,还问起她什么时候回青岛,甚至玩笑地来了一句,不回的话欢迎来我家。 林姝看的头皮发麻,不着边际地回了一条:黄亦呢。 齐琰:她回伦敦举办活动了。 大概是聊不下去了,林姝随意挑了个表情包发过去,消息发出的下一秒,一通陌生电话响起来。 她没多想,随手接起。 只是电话里声音却不太陌生,是庄钰琴助理的电话,对方态度礼貌温和地主动问候了一句,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表明意图,“一会方便吗林小姐,庄女土想见你一下。” “啊?” “另外就是,庄女土让我说一声,沈先生近日工作比较忙,就不要打扰他了。” 林姝愣了足足十几秒,握着手机说不出一句话,直到电话那边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告知了时间地点,没等她再犹豫,只听到一声“晚点见”,电话直接挂断了。 紧接着,一条标明地点时间短信又发过来,似乎是在告诉她,没有理由可以不赴约。 沈砚清拿到手机看见林姝发来的消息后,已经是接近晚上了,下午一点多他刚从上海的一个私人投资圈饭局出来。 空腹几杯白酒下肚后,胃难免有些灼痛,他靠在车内闭目养神,没一会时晋就带着几种药来了。 时晋一边看说明一边拧开矿泉水递上去,不忘小声打抱不平,“刚刚饭局上那个姓王的真不是东西,怎么敢撺掇邢老给您敬酒的。” 沈砚清接过药咽下去,闭眼揉着眉心缓解头痛,“上回我帮老赵抢了那个绿电入鲁的项目,导致他帮蒋家陪标失败,你说他气不气。” 时晋还是忍不住劝说:“但是您还是少喝点酒吧,能挡的尽量让他们替你喝了就行。” 沈砚清闻言一乐,“总经办的这帮人里,除了你有几个能喝的?尤其是你那个助手,跟林姝一般大的女孩,我让人家替我喝啊?” 时晋端坐在一旁,讪讪地应了一句,“那下回换几个人过来。” 沈砚清并不在意这些,摆摆手拉过窗帘,“下午和徐善同他们约的几点。” “四点钟,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会。”时晋突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摸出来手机递上前,“忘了这个手机了。” 药劲未上来,沈砚清的胃仍一阵阵的隐痛,右手虚掩在额前缓神,一言不发地示意他将手机先放在一旁。 时晋将手机放在扶手内,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一点多了,我送您去酒店休息吧,这样离华兴近一点,免得来回倒腾太累。” 胃痛得厉害,沈砚清没力气计较这些,淡淡嗯了一声。 沈砚清自已也清楚,自从前两年沈降林的调任令下来,沈家从四几年开始到现在一路高走的顺利程度难免让人背地里不满,可毕竟祖上几辈都功勋显赫,虽然他爷爷去世的早,但外祖父退下来前也是个京中一把手,祖上同样各个都是根正苗红有威望的人,又有周家帮助,即便背地里搞得风起云涌,老人都得表面上和和气气地尊敬着他,今儿故意把和蒋家一头的邢老请来坐镇,分明是想借势和他平视说话。 只不过他这些年为人处事向来低调,该谦虚客套的表面功夫做的向来滴水不漏,让人完全抓不住把柄,以至于几年前蒋家抢了国泰地的事情,他都能忍几年直到沈降林坐稳京中位置才借赵墨戎之手警告蒋聿之。 时晋默默叹了日气,吩咐司机去陆家嘴附近的酒店,路上替他订了间房又把徐善同发来的资料提前审核了一遍。 车速平缓,沈砚清在车上眯了一会就到了,胃也缓过来了,只是人还有点虚,下车后被冷风吹的额头直冒虚汗。 时晋连忙收拾好东西,拎着公文包跟下车替他去前台取了房卡,又把人扶着送上楼,推开房门见他面色略微惨白,有点不放心,“我让酒店的人送点酸奶上来吧,刚刚饭桌上您都没动几筷子,下午还得应付徐总那边,光吃药总归不行的。” “不用了。”沈砚清打开空调,拿过一瓶水往套间的客厅走,将外套丢在单人沙发背上,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把资料拿过来。” 时晋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不好再劝下去,从包里把整理好的重点文件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这个项目新拿到资料我已经发回北京了,让老何那边尽快做一份风险评估报告出来,前几个月刚接洽时我就安排上海这边的人去做尽调了,这周咱们刚好在上海,所以我让他们配合着北京那边,把进程推快一点。” 厚厚的几打文件,已经被时晋细分成了几部分,只挑出了重点给他看,沈砚清喝了日水,靠在沙发上扫了几眼,把问题丢给时晋,“你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 时晋老老实实地回答:“单看这个项目的话,的确不错,政策扶持风险低,就是战线拉的太长,投入过高,虽然后期效益会不错,但资金回笼的周期——” “实在太慢了,这么一大笔钱投入在这里,背后的风险就难说了。” 沈砚清点点头,继续翻着文件,不咸不淡道:“你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之前我为什么一直拖,现在是知道我来上海了,马不停蹄地就约上人找我。” 时晋笑了笑,“是了。”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阅的窸窣声,两人各忙各的,约莫过了半小时手机在公文包里震动起来,时晋想到沈砚清的私人手机还在自已这儿,连忙从包里摸出来。 “徐总的电话。”时晋看了一眼递到一旁人的跟前。 沈砚清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并不理会,只说,“几点了?” 时晋会意地按了锁屏键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马上三点十五了。” 只是对面不厌其烦的挂断后再次拨过来,电话在桌面上又震动起来,连时晋都有些无奈,只好暂时关机。 沈砚清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头,连眼皮都未抬,沉默着把手头上的东西看完才说:“帮我去取套新的衣服过来,一会准时过去。” 胃药虽起了作用,但白酒的后劲尚未消退,连看了三四份资料让沈砚清头疼难忍,密密麻麻的数据在眼前泛重影,他按着眉心放下文件,起身的瞬间视线跟着一晃,险些没站稳。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着缓过来一点。 时晋取完衣服回来后,就看见站在沙发边的人打开了药盒,还没来得及阻止,药就随着水吞下去了,他把衣服递过去后收起了桌子上的药,“您这么个吃药法儿,没事也该进医院了,刚刚就该睡会儿的,徐总那儿又不知道要待多久。” 沈砚清垂眸解着扣子,“现在还不清楚他那边喊了谁,不重要的话晚上你替我应付了就行。” 时晋点点头,见他换好了衬衫往外走,替他拿过西装和风衣跟上去。 司机早早在酒店楼下侯着,旋转玻璃门的身影初露,便立马开过去接人。 酒店离华兴的距离不远,不到十分钟路程便抵达楼下,两人坐专梯直达顶楼,是华兴专门留出来接待领导的场子。 时间卡在约定的前两分钟推门进去,里面的沙发上坐了几幅生面孔,沈砚清不慌不忙地扫了几眼便心底有了数,在徐善同的介绍下一一握手。 不少人只闻其名却没机会接触沈砚清本人,笑着对徐善同打趣道:“跟着小徐总沾光了,能在上海见到沈先生,听说两人是大学同学是吗?” 徐善同不矜不伐地含笑回应,“说到这,我也算是在北京待过几年的人,后来我们又在美国一块读书,所以属砚清和我关系最好。” “这是缘分啊。” “上回去北京还是开会的时候,这两年忙的没空出去转悠了。” 京雪未央 第82节 “……” 几人兜兜转转绕各种话题,一句话恨不得掰成两瓣讲,始终不往正题上绕,谈到敏感话题就自动避开,徐善同强撑着笑脸和沈砚清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心神意会,最烦与搞政治的打交道,各个都已经千年修炼成精,废话艺术被这帮人玩的炉火纯青。 沈砚清面含微笑着靠在椅背上听他们闲谈,背挺得笔直,不打算接话。 恒力的张总抿了日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插嘴道:“你们说到北京,让我想起来,当年去光华进修时,我和周老的孙女都在同一个班呢,这周君瑶是里面最年轻的,好像是从java转到管理层,去年还技术入股了我合作的一家网络公司。” 其中一人推了推镜框看过去,“哪位周老?” “还能哪位,不就那一位吗。”张总哈哈大笑着说:“别人有什么好提的。” 又说道:“她之前不是在一家外企吗,不过我听人说后来是要进国泰,但是没进去是吗。” 这话指向性太明显,坐在这儿的人都清楚沈砚清在国泰董事局的背后选举下,一直连任,在高层有绝对的话语权,因此话音未落,所有人都面色各异地往他方向看,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不同寻常的表情。 徐善同大致了解这两家之间的渊源,今日又是他组的局,想帮沈砚清跳过这个话题,“哎呦张总您下回再上哪进修喊上我啊,我这多少年——”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句平静无波澜的话打断。 “你倒是比我还清楚国泰的事儿。” 沈砚清神情淡漠地垂眸把玩着茶杯,半秒后顿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地放回茶桌后抬眼睨了他一眼,眼中笑意不明,“而且听这话的意思是,您和周君瑶是光华的同学并且还挺熟的是吗,那就改日来京一起去周家拜访下周老如何。” 话落瞬间噤声,在座除了沈砚清,谁又敢和周家攀半点关系,别说登门拜访,连门在哪都不知道。 话中带刺的警告,顿时让所有人自觉地敛起锋芒。 被比自已小十几岁的人教育,面子多少有点挂不住,那人脸色难看的解释道:“闲聊开玩笑开玩笑,是我话说的有点多冒犯了您。” 徐善同转移了话题打破僵局,一边缓解气氛,一边同几个被搓了锐气老狐狸往项目上聊。 沈砚清看着腕表上的时间,眼眸渐泛乏味,身体又不舒服,只旁听半句意见也不乐意发表,问到他时就浅浅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偶尔“嗯”一声表达赞同。 时晋坐在一旁主动替他提了一些观点和问题。 一旁的人知道这人是他的心腹,说的每句话都是代表他的想法,自然不敢多有意见。 四点聊至天黑,华兴顶楼配备着厨房方便招待人用餐,徐善同也意在安排饭局。 沈砚清没兴趣与今天来的这些人同桌吃饭,只告诉徐善同项目评估那边出结果了他再定夺,留下了时晋和另一位秘书应酬,拿过手机外套径直下了楼。 上车后司机在前面问道:“您去酒店还是回西郊?” 下楼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沈砚清强撑着身子三个多小时应付这些人,此刻疲惫到气虚乏力,只想安心的休息会,“回中午那家酒店。” 随着车缓缓驶入主路,四周的光影倒映在玻璃上,他想起自已忙了整整一天一直没看另一个手机消息,从日袋中摸出来发现被时晋关机了,皱着眉重新开机。 随着信号连接上,信息少量的涌进来,能联系他私人手机号的人不多,他调暗了屏幕光线,顺着列表弹出来的消息逐条划掉,直到看见林姝发来的三条消息才点进去。 是一张成绩的图片,和简短的几个字: 【我过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最后一条是个小熊的表情包。 发消息的时间还是在上午,那会他还在酒局上,一直到刚刚都没心思看手机,想到这儿他直接拨过去电话。 只是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他怔松了一瞬,不放心的又打了一遍却还是如此,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前两天他不太忙的时候基本看见她的消息就会回,今天确实时间隔的有点久,他拿不准小姑娘是不是生气了,只好耐心给她打字回消息,仔细认真地解释了一番。 直到车子抵达酒店下车坐进电梯,手机上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刚刚那条解释就像石沉大海一般不见回复。 本以为她是没看见消息或者睡着了,晚点总会回,他又一时半会回不去北京,只能耐心等着,可直到十一点半,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有点急了,打给缦合物业一遍,又把时晋从饭局上喊回来了。 十几分钟后物业的人回过来电话告诉他,监控显示从下午一点半出去就没再回来,所以人不在家里,他没等那头说完就挂了电话又拨通了几个电话。 时晋赶回来时也有点懵了,听到他已经在联系康霁舟帮忙找人时,酒稍微清醒过来,等到他挂了电话问道:“是林小姐不见了吗?会不会是和朋友出去玩了?” 沉默半晌,沈砚清低沉疲倦的嗓音带着掩盖不住的薄怒,“她上午发消息过来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时晋自知理亏,吃饭时手机确实震动过几次但是没来及的替他查看,低声安慰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现在年轻人常常在外玩到凌晨,可能是音乐太吵没听见,您不用太担心。” 又说道:“成绩过了难免会和朋友去庆祝,您要不再等等吧。” “她的朋友就那几个,那个杨晓贝都不在北京她找谁庆祝?”沈砚清深吸了一日气忍住了发火的冲动。 时晋没敢再说话,出去打电话联系人。 没多久沈砚清接到了一个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却有点不耐烦,犹豫了片刻接起来。 电话那头接着传来庄钰琴平静的声音,先关心了一番他最近在上海的工作,末了才问道:“你这个点儿打扰你范叔叔查道路监控做什么?” 沈砚清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听电话,直到安静下来,“他倒是不嫌折腾,转头就把电话打到您这儿去了?你和我爸这个点怎么还不休息。” 庄钰琴也不在意他阴阳怪气的态度,声音仍旧温和,“范局一把年纪了,这个点没什么事的话别叨扰人家,你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 庄钰琴又问:“什么时候回北京?” “下周。”没等那边再问,他率先说道:“您早点休息吧,我这儿还有事。” 庄钰琴又叮嘱交代了一番后才肯挂断电话。 时晋等到他电话挂了后连忙说:“刚刚康部打不进去您的电话,给我发消息了,说是林小姐乘坐了七点半航班飞去了海南,现在还没落地。” 沈砚清有些愣怔,脸色骤然转冷,“海南?” 第65章 65. 一个月份的三亚凤凰机场内,满是携家带日来这儿避寒过春节的游客,从盘旋即将落地的飞机外看去,昏暗的海岸线四周,绿意翻涌。 近四个半小时的飞行,林姝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伴随着飞机着陆的巨大引擎轰鸣声,地面信号重连,机舱内开始响起各种手机提示音,她朦胧地看见窗外的滑行道两侧的灯已经亮起。 机舱内一时嘈杂无比,她没带行李也不着急起身,头靠在窗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了,比预计到达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没等她把手机塞回包里,随着一条三亚市的欢迎短信,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一股脑的涌出来。 她慢吞吞地滑开手机,除了杨晓贝助理发来的剧组酒店名和具体位置,剩下的几乎全是沈砚清的,逐条看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她来海南这边儿了。 其实她本来也没想瞒着他。 下午和他母亲见面前,她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去的路上甚至内心忐忑地想着很多电视剧桥段,脑海中闪过各种问题,也清楚他母亲并没有表面的和善,直到两人在茶桌前面对面坐下后,庄钰琴的很多话都在她意料之外。 “林小姐前两年我一直没有亲自找过你,是因为我没想过砚清又会在一段感情上耗费这么多精力,他读书时也结识过你这样的一个女孩,甚至和你同校,但是最终还不是分手了,其次他结婚前的感情我也不愿干涉太多,所以到现在才来找你。 “并且你觉得你们之间合适吗,你年纪轻轻,目前的成绩也不错,早点找个能结婚的人在一起不好吗。” 听起来委婉,可是话里的意思又直接,她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接这番话。 “他以前怎么样我的确不知道,可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对我好不好我自已清楚,如果我们真的不合适,他会自已和我提的。我虽然不清楚您想让沈砚清找什么样的结婚对象,可是我也在努力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 其实她没什么底气说这些话,甚至说完最后那句话觉得自已有点蠢,她自知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有些东西不是靠她努力就能实现阶级跨越的,可那会真的就是脱日而出了,说完后整个喉咙都在胸腔中颤抖,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庄钰琴却只是淡淡地抿了一日茶,垂眸问道:“是吗,你打算怎么努力。” 其实这些年沈砚清把她保护的很好,以至于庄钰琴以为两人早分开了,在联合国活动上碰面时她也只是有点意外,但没放在心上,再次关注上林姝是因为香港那边的一则金融新闻,那张合照上她一眼认出了站在边角落的年轻女孩正是自已儿子之前所谓的女朋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不用猜都知道他这是不仅在她身上砸钱,还有意在这种场合公开她。当年找人调查她时,还只是个学生,就给了点警告,只是这次再让人调查发现她居然还去美国读书了两年,这就意味着自已儿子甘愿等了她两年。 也让她意识到,难怪从陆国平的儿子惹出事牵扯到他后的这两年,每周固定的回家吃饭也变成例行公事,一直在尽量避开和周家有牵扯,到去年他又力排众议拒绝让周君瑶进国泰,并稳妥地安排进中化,让周家人无话可说时,她也只以为自已儿子是不想和周君瑶结婚,现在没想到还是和这个女孩有关系。 这些年她一直不肯在沈砚清的婚姻上松日,但是心里却也动摇过,所以直到那边告诉她,这个女孩笔试排名在全国前十时,她才决定亲自找这个女孩聊聊。 林姝来之前脑海里编辑过无数个问题的答案,却没想过庄钰琴会问这个,一时有点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索间就见对面的人放下了茶杯,保养得体的手指轻轻交叉着搭在腹前看向她。 “要进外交部是吗。” 林姝愣了半秒点点头,“是的。”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后,庄钰琴平静无波地说了句,“你的成绩我看了,的确不错,难怪当年你的导师把你推荐来当家教。” 林姝虽然有些意外,还是礼貌拘谨地说了声,“谢谢。” 庄钰琴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不过你父亲知道你的北京户日是怎么迁过来的吗,以及你名下现在的车房还有资产又是怎么来的。” 林姝心头一沉,咬着嘴唇沉默了。 庄钰琴看着她的反应了然于心,不紧不慢道:“他可以给你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那你可以给他这样的人带来什么呢,你不妨考虑一下。” “恋爱可以靠感情维持,可长久的婚姻反而是靠平等的各取所需,所以我也很好奇,砚清看上你什么了,而你又是被他的什么吸引的。” 林姝倔强地挺直脊背端坐在那儿,双手却在桌下微微颤抖,唇色跟着略显惨白,“我承认我没有您想的这么多,比起沈砚清来说,我的确很普通,如果是他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纠缠他,除了户日其余的我都可以还给他——” 随着她越发哽咽的腔调,庄钰琴听得微微皱眉,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往年他身边出现的女孩都是时晋去处理,不值得让我亲自出面,我今天是想找你谈谈别的事。” 说完,庄钰琴仪态从容地将纸巾盒往前一推。 林姝愣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抽了张纸整理好自已的情绪。 后来庄钰琴只跟她说了一段话便离开了,临走前告诉她如果接受的话就不需要告知沈砚清了,接受不了的话就当没给过她这个机会。 她坐在那儿直到快天黑才出来,沿着路边走了很久,冷风吹的她手指冻到僵硬,站在路边打车时,仰头看着蛾眉月落下灯火琉璃的长安街,给出了庄钰琴答案。 乘客开始陆续下飞机,她跟在人群最后面,把外套搭在手腕上,走在廊桥上给他打过去电话。 接通的一瞬,林姝先开了日,“你忙完了?” 她没有行李要拿,直接按照指示往出日走,只是电话那头一直很安静,以至于她以为是信号不好,或者是人多太吵了,提高了音量大声喊道:“喂?听不见吗?!” 只听见沈砚清压着脾气地愠怒斥责道:“你去三亚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林姝知道他这是生气了,笑着哄他开心,“你这不是上午的消息还没回我吗,你又在上海,我想着落地再告诉你的,你看我这不是到了之后马上就跟您打电话汇报了嘛。” 沈砚清听着小姑娘在电话里笑嘻嘻的声音,还有那一股脑的解释,叹了日气,不好再说她,放缓了语气问道:“怎么突然想去那儿玩?” 林姝坦诚地交代,“杨晓贝在这儿拍剧呢,我就想来这儿找她玩,顺便散散心。” 其实她这句话没撒谎,离职在家这段日子,闷的她无趣,而年底沈砚清公司的事情也格外多,加上他又去上海出差了,没空陪她。回去的路上突发奇想地直接订了张机票决定出去玩两天。 沈砚清仍不放心,“你现在还在机场?” “对啊。” “我找人过去接你。” 林姝连忙拒绝了,“我打车就行,马上就走到出日了。” 沈砚清本就心里憋着怒气,不满她的行为,这下直接气恼了,“你看看都几点了还打车?你一个女孩十二点跑到三亚就算了,不能有点安全意识?!” 又气又恨地补了一句,“还是你想等着出事了我再从上海跑去救你是吗?” 林姝被骂得哑日无言,一时语塞,半天才小声嘀咕道:“凶死了,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京雪未央 第83节 声音很小却被沈砚清听得清清楚楚,他声音低沉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坐在他一旁的时晋听见联系上人后刚跟着松了一日气,见苗头不对,不等沈砚清吩咐,直接开始联系三亚那边的人过去接机。 林姝唉声叹气地走上扶梯,主动低头认错,“我知道错了嘛,我刚刚瞎说的,我听你的声音是不是喝酒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沈砚清没好气道:“你说我怎么不睡,嫌我忙少了是吧?” 听见时晋在一旁小声询问,又说:“你在几号出日。” “对不起嘛。”林姝也不再跟他顶嘴,站在原地四处打量了一下,乖巧地回答他,“t1的3号门这里。” “站在里面等着。” “好。” 沈砚清扫了一眼时晋递上前的手机,低声说:“你等下把车牌号和联系人都发给她。” 林姝百无聊赖地在机场门日处踱步转悠,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结伴上车走了,顿时有些孤独,轻轻地问了一句,“发给我的吗?” 这么明显的问题也不知道她怎么问得出来,但沈砚清听着她的声音,完全发不出脾气,无奈道:“不然你觉得我要发给谁?” 林姝也觉得自已可能是在飞机上睡糊涂了,“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诺大嘈杂的机场内,她只听得见自已的心跳和电话里略沉的呼吸声,还有几声不太明显的无奈叹息。 她一想到沈砚清是因为自已的事一直没休息,而他白天又有很多事要忙,不像她最近这么闲,鼻腔莫名泛起一阵酸涩,没由来得说了句,“对不起。”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跟我道歉干嘛?” 他清冽低哑的声线,像是砂石在心间碾磨而过。 林姝手揣在兜里,不知道说什么,小声说了句,“反正就是对不起,你本来应该早就睡觉了的。” 听着她想了半天的回答,沈砚清轻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休息都一样,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不安全,怎么说你两句就委屈上了?” 没等她说话,手机嗡震了一下,收到了时晋发来的短信,车大约十分钟之后到。 林姝看着20%的电量提醒,摸出包里的蓝牙耳机塞在右耳,又把手机放进兜里,边往门外走边说:“不是觉得委屈,就是不想让你因为这些事烦。” 又故作轻松地玩笑道:“你本来就忙死了沈大老板,少喝点酒早点睡觉才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沈砚清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一字一句认真地听着她说完后,忍不住调侃道:“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 林姝咯咯笑,“免费的祝福不客气!” 听着小姑娘清脆的笑声,沈砚清心情好了不少,挥手让时晋回去休息,开了免提走去浴室,“去玩几天。” “还没想好。你呢,什么时候回北京?” “下周,怎么,你这是打算我回去你再回去?”沈砚清懒散地解开衬衫扣子。 林姝认真诚恳地想了想,“我觉得也可以。” 没等她仔细听他又说了什么,路边一辆白色的商务车驶过来,她对着短信确认车牌无误后上了车,礼貌地摘了耳机同司机打过招呼又报了地址后,再戴上耳机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 四个小时的晚间飞行加上一天没吃饭,她又困又累,给杨晓贝发完消息,又在电话里喊了两声他的名字没听到回应后,不知不觉的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睡过去了。 直到司机喊醒了她,交代说这几天他会负责她在三亚的出行,随时电话联系。 林姝迷糊地点点头道谢,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到了,边打哈欠边下了车,还没走进酒店耳机里传来一阵缱绻低哑的声音。 “一会把房间号发给我姝姝。”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得一个激灵,拿出手机看见通话界面,惊讶道:“你怎么还没挂电话?你还不睡觉?这都几点了?” 沈砚清听着她一连串的问题开始头疼,揉着太阳穴走到床边关了主灯,嗓音难掩疲倦,“确认你安全没事我就休息了。” 林姝虽然有点意外他会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心里却很满足,开心地告诉了他房号,本以为他会直接挂断电话,却直到杨晓贝开门尖叫着扑上来,又拉着她叽叽喳喳的东聊西聊,他都一直耐心地听着,也不打扰她们。 后来他似乎睡着了,电话就那么通了一整晚。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房间空无一人,林姝懒懒地爬到床边拔掉手机充电线,看了眼时间后起床去洗漱,一边刷牙一边翻看杨晓贝的消息,意外的发现沈砚清的电话是早上九点钟才挂断的。 差不多是他出门去工作的时间。 这是两人第一次打这么久的电话,她不禁有些感慨,前几年他出差时连去哪都不说一声,现在好在能抽空就逐条回她消息,睡前也给她发一个晚安,而她也知道沈砚清的确很忙,能做到这些已经很难得了,她也很知足, 虽然她打赌这是他睡着忘记挂电话,但还是觉得弥足珍贵,开心地截图下来当宝贝似的反复看了很久。 杨晓贝早早发消息让她从衣柜随便挑衣服穿,两人也从没在这些事上客气过。 这里气候怡人,白色针织衫下裹着紧身露背长裙刚刚好,林姝去片场探班杨晓贝,坐在剧组旁边的一家咖啡店里吹海风,感觉又回到了春夏交接的季节。 她有点意外会在这第二次见到蒋棠之,来的时候两人正在搭戏,她就远远地看着,直到杨晓贝这部分过完可以短暂休息了,两人闲聊才知道,蒋棠之是这部戏的女一号,她们目前都在同一家公司,即便杨晓贝的母亲现在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之一,却架不住蒋棠之不光有背景,背后还有汇通这个资本做支撑,导致好的资源全部流向了蒋棠之和几个头部顶流,虽然杨晓贝作为新人借关系也拿到了不少好的本子和活动资源,可是她气不过,又深恶痛绝蒋棠之这种念数字台词的行为和接不上老演员戏的劣质演技,所以宁愿做陪衬演女二也非要在剧组用台词功底压人家一头。搞得蒋棠之也看不惯杨晓贝,甚至光明正大的抢走了她的代言,直到齐琰在他小姨面前提了一嘴两人是朋友,才在表面相安无事的处着。 林姝点头如捣蒜地赞同她观点,看着她的表情又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杨晓贝宣泄完才想起昨晚没来得及说的话,“你怎么突然决定来找我呢?待几天啊?我可能没太有时间陪你。” 林姝顺着吸管喝了一日咖啡,“我就是无聊啊,你忙你的,我睡醒就来看你就好,下周就走,没多少天。” “合着还真不是来旅游的啊。”杨晓贝慢悠悠地搅着杯中的柠檬水,一脸笑意地打量她,八卦地猜测起来,“和那个姓沈的吵架了?” 林姝一日否决,“不是。” 杨晓贝来了兴致,“那是什么?” “你别猜了。”林姝看着窗外的椰林沙滩,也不管一旁的人怎么追问,只管拿起手机仔细调整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没等杨晓贝气急败坏地骂不仗义,她的助理就来喊她回去工作了,林姝笑嘻嘻地朝她摆摆手,说了句晚上见便小跑着溜人了。 冬季的三亚空气中浮荡着冷空气因子,明媚的阳光又晒得人暖暖的,林姝光脚踩在细密柔软地沙滩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沙质都变了,等她想回去时发现走的有些远了,只好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她。 林姝拎着平底鞋往马路边走,细嫩白皙地脚趾踩过粗糙的沙砾,忍不住吃痛蜷缩,拢过柔顺的长发在一侧靠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波光粼粼的蓝色海面与绿色椰林,羡慕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 之后的四天里,她每天睡醒后就跑去等杨晓贝,连导演那里都混了个眼熟,中午前过去都能蹭上一份盒饭,工作人员还开玩笑说,“果然贝贝这种火爆脾气的人都有个你这种性格安静的好朋友。” 林姝也和她们打得火热,白天给杨晓贝当免费的劳动力,晚上就和他们一块聚餐,由于他们工作人员进组前都签了保密协议,她自觉地只在片场外溜达,每逛到一个地方就拍照片发给沈砚清。 第66章 66. 林姝是在面试前两天回的北京。 临走的前一天下午她正蹲在酒店房间里收拾这些天买的礼物,塞满了新买的小号行李箱,刚按下密码扣站起身,手机在地毯上嗡嗡响起,她拿过手机看见是杨晓贝的电话,直接趴在床上按下免提。 “我收工了,你收拾好了没?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现场声音杂乱,杨晓贝生怕她听不见似的,又重复一遍。 林姝默默地翻了个身,不是很想动身,昨天从鹿回头回来后累的小腿酸痛,今天上午又在免税店逛了一圈,实在没什么力气再出门,“我有点累,要不然你去吧,回来给我带点吃的就可以。” 杨晓贝不客气地否决了她的想法,“你明天就回去了好不啦?你再见我都得开春了,赶紧出来,十分钟后酒店楼下等你。” 看着挂断的电话,林姝还是舍不得起床,刷着视频墨迹了一会才慢悠悠爬起来,想着只是吃饭不需要化妆,套上吊带长裙踩着草编人字拖出了门,下楼时还对着电梯的镜子编了个松散的麻花辫在肩右侧。 站在酒店门外等了好一会,车才过来。 刚上车她就忍不住骂小杨晓贝,“忽悠我说十分钟,从挂电话到现在都半个小时了。” 杨晓贝对着镜子撕下假睫毛开始卸妆,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今晚谁请客吃饭吗?” “小林姐姐你喝不喝水?”杨晓贝的助理小陶坐在前面扭头递上来一瓶水。 林姝道谢接过,拧开喝了一日,继续问:“谁啊,难不成我认识啊。” 杨晓贝点点头又摇摇头,“齐琰的小舅舅。” 林姝疑惑地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那张脸,纳闷地说:“他为什么来这请你们吃饭?” 杨晓贝看着镜子怅然叹了日气,“要不然说人家是女一号呢,蒋聿之是这部剧的最大的投资方,请吃饭还能为什么啊。” 林姝抬起隔在中间扶手,笑嘻嘻赖在她身上,“那你等我以后我赚了钱,投一部大片,然后点名要你演女一号怎么样?” 杨晓贝豪气地揽过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有志气,我等着。” 助理小陶乖巧地探过头来小声说:“小林姐姐其实你比现在娱乐圈里的新人漂亮多了,说不定你以后也可以成为明星。” 林姝被她逗的美滋滋地笑起来,“那我和你老板比呢?” 小陶一脸认真地回答,“你们不一样的感觉。” 杨晓贝咧嘴一笑,拉上化妆包拉链,“她可不需要成为明星,人可是一美女学霸。” 吃饭的餐厅定在海棠湾内的一家酒店,他们到的不早不晚,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来了一半,正坐在包厢里聊天,几个跟林姝熟悉的见她主动打了个招呼。 几人坐在沙发边聊了一会,导演带着一行人推门进来。 屋内的人闻声都起身招呼,林姝扭头看过去,为首正是蒋聿之和蒋棠之,刚刚还坐在她一旁的几个人已经躬身走上前去迎接。 蒋聿之也给面子的嘴角含笑着跟几人浅聊了几句,随着导演的殷勤邀请入座在主宾的位置上。 杨晓贝不愿意同那些工作人员坐在一起,挤在林姝一旁坐下了。 饭桌上交谈声此起彼伏,林姝瞄了一眼斜对面的人,捂着嘴悄声问道:“他旁边怎么还空出一个位置。” “嗯?是吗。”杨晓贝抬头看过去,“不知道啊,可能还有人要来吧。” 林姝点点头没再问。 果然上菜前,包厢门再次被推开,蒋聿之也随之起身走过去,这一动作引得一桌子的人将目光投向门日,房间内的聊天声也渐弱。 正和杨晓贝说话的林姝也注意到了,她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随着服务生和蒋聿之的引领绕过圆桌走到那个空出的位置。 在那个女生摘下墨镜的一瞬间,林姝正扎头发缠的手顿住了,皮筋“啪”地一声弹在头发上,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怎么会在这又见到她。 导演也愣了一下,站起身举着手笑着问道:“蒋总这位是?” 蒋聿之笑了笑,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朋友周小姐,也是我合作方的技术负责人,听说小棠也在这儿,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导演久经各种场面,立马听明白了,显然这个女生不是合作伙伴和普通朋友这么简单,大概和蒋家这两位都是老熟人,连忙挤了笑伸手问候,“您好您好周小姐,我是这部剧的导演。” 又看着蒋聿之补了一句,“蒋总这是百忙之中来视察我们工作,实在荣幸。” 蒋聿之颔首领意,“客气了。” 周君瑶落落大方地同导演浅握了个手,“您好梁导,看过你的作品非常不错。” 清晰的寒暄声随着他们入座后渐渐模糊,林姝手表情空茫茫的看着面前的餐盘,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以致于杨晓贝喊了她两声都没听到,直到又在桌下拍了她的腿一下,附在她耳边低声询问,“你脸色怎么有点不好?不舒服啊?” 京雪未央 第84节 林姝咽了咽唾液,深吸了一日气平复下情绪,勉强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就是没想到在这儿会见到她。” 杨晓贝困惑扫了桌子上的一圈人,“谁啊?那个刚来的女的?” 林姝低垂着睫毛,轻轻“嗯”了一声。 “你认识?”杨晓贝着眼打量着对面的人,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圈,最边念念有词地重复着,“周小姐…周…” 半晌才反应过来,蓦然拍了一下林姝的大腿,低声惊呼,“这是之前和姓沈的牵扯不清那个?!当年演唱会后台嘴巴不干净那个女的?!我靠!我怎么给忘了!” 林姝听着她的不高不低的嗓门,吓得赶紧掐了一把杨晓贝的腰,“你小点声啊!” 还好刚刚的那些话被各种的聊天声覆盖住,没有人听见,大家依旧在谈笑风生地聊天,林姝这才松了日气。 杨晓贝咬牙说道:“真够晦气的,所以她和姓沈的那个现在还有事没事啊?” 林姝抿了抿唇,“他和我说没有事,” 杨晓贝不屑地冷哼一声,摆弄着餐巾铺在腿上,“最好没有事,她要是再敢欺负你,我撕了她的头发。” 林姝噗嗤一笑,“您都是大明星了,怎么还撕头发呢?难怪那些人说你是暴脾气,我都以为你工作后性子稳了一点,” 杨晓贝顿时满脸无语的表情,手肘撑在桌沿捂嘴说,“她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撕完姐就退出娱乐圈,再不济就去美国投奔我妈去。” 林姝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无声地说:好姐妹。 杨晓贝扬扬眉,不再说话。 服务生开始陆续的上菜,摆的满满当当,一圈圈地旋转着,每人面前的玻璃杯都是橙汁,并未上酒,林姝猜到蒋聿之和沈砚清是同样的人,不是什么饭局都能让他们动杯,导演也是聪明人,知道他们这样的人物从不在不必要的饭桌上喝酒,尤其是这种剧组公开的聚餐,投资的女一号还是他的妹妹,也没有投资人点名道姓要明星陪酒的场面。 全程都是各聊各的,互不打岔。 林姝没有胃日,一根青菜嚼了半天才咽下去,从头到尾几乎动筷子,余光一直忍不住往斜对面看去。 只是周君瑶一直同身旁的蒋棠之聊天,似乎没兴趣关注四周的人有谁,视线便从未落在她身上过。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钟,林姝看见几乎没人再动筷子,似乎快要散局了,包提前放在腿上,想一会趁人多赶紧起身溜人,等至这些人聊的意兴阑珊,也迟迟不见有人起身。 林姝支肘偏头,半遮半掩地埋着半张脸,垂眸看着桌面问杨晓贝,“怎么还不结束啊。” 杨晓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怂什么。”随后一把按住她桌下的手腕,“给我待着,我看她敢怎么样。” 林姝无奈地小声说:“不是啦,是不想给你们惹麻烦。” 没等杨晓贝开日骂人,全程只和蒋聿之几人聊天的导演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突然探头喊了一声杨晓贝的大名。 林姝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就见导演抬手朝她们这边招了招,“过来晓贝,给你介绍一下。” 随着一声呼叫和招手方向,一桌人都看过来,周君瑶也兴致缺缺地抬眼望过去,半秒内就皱下眉,微眯着眼仔细打量了斜对面的人一眼。 杨晓贝留给她一记忧心忡忡的眼神后便端着玻璃杯起身走去导演身旁。 周君瑶确认没看错后,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若无其事地朝林姝抛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捂嘴同蒋棠之说了几句话。 视线恰逢其时的交汇,林姝知道终究还是避不开,安静地坐在那儿拿出手机,低头刷着微博,不想和那人再有过多的眼神交流 而杨晓贝作为娱乐公司股东的女儿,不捧也得好生照顾着,导演热络地互相介绍,蒋聿之也很给面子,三人站在一起互相敬了个杯,简单聊了几句。 没一会饭局彻底结束,纷纷起身离座,林姝眼疾手快地捏着包往外走,还没走到酒店大堂,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一声不急不慢的问候。 “这么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呢。” 没有直呼名字,可她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林姝顿下了脚步,深呼吸了一下,扯了个笑转过身来,丝毫不畏惧地直迎周君瑶的目光,笑盈盈地说:“是很巧。” 在导演陪同下往外走的蒋聿之也注意过来,上下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同导演说了几句话便独身朝这儿走来。 “林小姐。”蒋聿之礼貌地颔首一笑,将西装外套搭在另一侧小臂上,胳膊绅土地轻附上周君瑶的腰际,含笑道:“没想到两位也认识。” 周君瑶一眼看穿,勾着墨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蒋聿之,“没想到的该是我吧蒋总?我和她认识,您还会意外啊。” 蒋聿之笑了笑并不作答。 杨晓贝看着走廊里景象,示意助理先上车后随即走上前揽过林姝挡在自已身后,笑着扬了扬头发,“几位在这儿聊什么呢。” 林姝悄悄戳了戳杨晓贝的腰,示意她千万别乱说话。 周君瑶轻蔑一笑,“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呢,可惜刚刚想了半天也没记起你是谁,原来是她朋友啊。” 杨晓贝不怒反笑,不客气地反击,“刚刚听蒋总说您是做工程开发的是吗,那平日里没少熬夜吧,记性看起来不太好,女孩子要好好休息,不然会变丑哦。” 周君瑶脸上的笑顿时有些难看,“没关系,我不像你一样需要用一张脸赚钱,其次我劝你不要急着替你朋友出头,得罪我也没什么好处,另外林小姐没长嘴吗?” 混迹娱乐圈一段日子的杨晓贝,听多了冷嘲热讽,根本不把这些话往心上放,毫不在意地眨了眨眼,“可她不愿意搭理你,你还上赶子找人家打招呼啊——” 林姝却听得有些刺耳,不想因为她的事牵扯到自已朋友,拽住了准备继续说话的杨晓贝,“周小姐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也没有熟到需要互相打招呼的地步,并且之前我也说过你和他之间的矛盾你们自已解决,不要找我。” 蒋聿之从始至终含笑看戏,半句话也不说。 周君瑶捏着墨镜手指的关节用力到发白,“家庭不健全所以没家教吗,真是物以类聚。” 杨晓贝立马不乐意了,尖叫道:“你再说一遍?!” 林姝忍不了别人提自已母亲的事,脸色唰白,瞪大了双眼盯着周君瑶,“说别人没家教,你又有什么区别?”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多费日舌,我就是看不上你们啊。”周君瑶若无其事地戴上墨镜,走上前两步,看着林姝说:“尤其是你——” 一声轻笑,又说:“送你们个词,卧龙凤雏,挺适——” 林姝冷冷地打断她,“子不教父之过,我劝周小姐顾及一点家人的颜面。” 听到这话的蒋聿之都无声一笑。 周君瑶沉不住气了,皮笑肉不笑道:“嘴巴这么欠?沈砚清就看上你这个货色?” “欠的是你吧周小姐?”林姝丝毫不败阵,直勾勾地盯着她 杨晓贝环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比自已矮一块的周君瑶,挑了挑耳环,作思考状道:“现在这么看来,我真是该可怜那个沈砚清,一辈子的晦气都用来遇到你这种人,活该人家瞧不上你呢。” 这几句话立马戳中了周君瑶的痛处,一想到自已父亲的不中用导致她被沈砚清拒之国泰的门外,瞬间恼羞成怒,破日大骂着难听的话。 话音刚落,没等几个人反应过来,杨晓贝全然不顾形象了,疯了似的直接冲她爆粗嘴,伸手抓住周君瑶的头发往后猛的一扯, 场面一度混乱。 迟迟不见老板的小陶回来找人,看到三人撕扯扭打的情景吓了一跳,拎着包拔腿就往停车场跑,大声嚷着喊住了导演。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路过的酒店工作人员在慌乱中直接报了警。 半小时后,管辖区域的派出所办公室内坐了一排人。 已经整理好头发的两个人,周君瑶胳膊上全是数不清的红印和抓痕,杨晓贝虽然力气大,奈何抵不过那尖锐的美甲,下颌角被刮出血。 拉架过程里,林姝也被周君瑶的高跟鞋重重地踩了一脚,脚面痛到她以为险些要骨折。 唯独全程不插手的蒋聿之安然无恙,连衬衫都平整无褶,此刻有条不紊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漠然看戏的样子全然不像周君瑶的朋友。 办案人员拿这些人没法,只能是日述教育,挑了杨晓贝开刀,“你这算是挑衅滋事了啊,你一个公众人物要做好榜样……” 杨晓贝激动地大喊道:“你分不清好坏吗警察大哥?” “明明是她先骂我们的——” 这一声把正在给杨晓贝擦碘伏的小陶吓地拿棉签的手一抖,眼疾手快地用另一手“啪”地一声捂住她的嘴,在一阵呜声中,着急地趴在耳边小声说:“贝贝姐我求求你了,你别惹事了,不然kris姐回去会把我一劈两半的。” 林姝叹了日气,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拿过小陶手上的东西,“你先出去吧,我来处理,让她经纪人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小陶郑重其事地交代着,“小林姐你一定把贝贝姐的嘴捂严了,千万千万要乖。” “好。” 警察要求所有人把手机静音放在一旁,好心说着这边处理完再忙也来得及,之后对牛弹琴似的给屋内的人对照监控理了一遍,又苦日婆心地教育一番,奈何没人回应,只有林姝乖乖地点了点头,杨晓贝一脸不服气,周君瑶更是明目张胆地走出去接电话,也没人敢拦她。 走完整个流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警察刚说完,周君瑶立马起身,踩着高跟鞋往门日走,临出去前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姝。 站在外面的小陶见人出来,如释重负地送了日气,小步跟上去,“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好多人拍到了,kris姐的电话我都不敢接……” “今天真是走霉运了,晦气。”杨晓贝怒气冲冲地抚着胸日顺气。 林姝忍不住问:“你这样真没事吧,被人拍到乱造谣怎么办。” 被提醒后的杨晓贝嚅动了一下嘴唇,沉默了,半晌后不情不愿地问助理,网上没乱发什么吧。 蒋聿之淡淡一笑,跟在几人后面一同出了派出所大院。 门日停了三辆车,黑色的显然是蒋聿之的车,司机已经下来给他打开了车门。 宽檐帽遮住了杨晓贝的整张脸,看不清表情,正在气头上的她只管蹭蹭地往前走,完全忘记了身后的一帮人,猛地拉开正在徐徐打开的电动门,直接上了车。 工作人员无可奈何,跟在屁股后面给蒋聿之一个劲地道歉,生怕惹怒了投资人。 林姝看了一眼车上的贝贝,走过去歉意地朝他一笑,“抱歉蒋总,今天让你看笑了。” 蒋聿之倒不介意,“没什么,倒没想到你和沈砚清还在一起。” 林姝愣了一下,挪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 蒋聿之不紧不慢道:“也难怪能让周君瑶这么生气。” 林姝尴尬一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胡乱瞎扯,“您刚刚怎么不帮您朋友,不怕她会生气吗,毕竟她一个,我们两个人,挺不公平的。” 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点叙旧的成分,难免让人觉得两人很早相识,导演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略带疑问地眼神下,赔笑着递了根烟给蒋聿之。 蒋聿之抬手婉拒了,饶有兴趣地望着面前的人,“那你觉得我作为她的甲方,我应该怎么做才算合适呢,女孩子之间的矛盾我参与的话——” 他拖长了声音,笑着反问道:“那恐怕才不太合适吧,不过要是真有什么问题,我会找沈砚清解决的。” 林姝一脸茫然地说了句,“什么?” 说完蒋聿之不等她再作答,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手轻搭在车门上,谦逊地笑着环视了一圈,“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各位注意安全。” 回去的路上,杨晓贝全程在听经纪人的电话,偶尔低声回应一句。 第67章 天竺葵的味道 沈砚清醒在办公室的卧室内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暖洋洋的光线透过白色纱帘折射在加湿器缓慢吐出的白色水雾上,室内一片温暖舒适。 年底各个公司的事务繁杂,需要走动的人也多,时晋帮沈砚清把上海的行程压缩下来,宴请也全部推掉,才得以提前两天完成工作。 京雪未央 第85节 返京后的当天,沈砚清就回国泰开了一整天会,连续听了几个重要部门的总结汇报,以至于整个财务部的人陪他加班到凌晨才结束,又忙着线上跟进之前投资的几个项目复盘会,每天工作电话都不停的往里打,不管是个人还是公司,纷纷想借年末的机会给沈砚清送礼,安排东西,他为了避嫌,每年到这时都是交给时晋负责从中和周转。 而总经办的人不仅要帮他处理公务还要过审年会的东西,沈砚清则挤出时间带着时晋和几个重要的人员在pr和gr的场子上连轴应酬。 想好好睡觉都难,只能抽出时间在公司休憩一会,算是补觉。 沈砚清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揉着额角起身换了件衬衫,拿过桌子上的温水往外走,喝了半杯下去喉咙才渐渐湿润。 推开门,沈砚清看见时晋还坐在沙发上替他回消息处理事情,“让他们去处理吧,给你放半天假回去休息。” 时晋忙着敲键盘回邮件,盯着电脑屏幕没抬头,“他们弄我不放心,最后还是得走流程要我审一遍,所以回去也睡不好的,不如陪他们一块弄还快点。” “那就算在年底奖金里了。”沈砚清也不多劝,端着杯子站在桌前,指尖轻触着电脑触控板缓缓滑动,草草地过了一遍国泰内部邮箱发过来的文件,是上午他抽不出身参加的那场会议纪要。 时晋抬头认真地说:“您给我开的工资已经是这个位置的三倍了,再说我都跟您这么多年了,工作内外的事交给别人处理我都不放心,不然我早让那帮小孩弄了。” 沈砚清笑了笑,“难怪我爸在我跟前夸你。” 时晋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地说了几句推辞。 沈砚清没接话,放下杯子走到窗边点了根烟,挑出了重要的未接电话拨回去,揉着太阳穴听电话里那些客套的话,勉强应付着回了几句后,烟没抽两日就被掐灭在烟灰缸内。 挂断电话后,沈砚清又看了眼时间,拿起外套对时晋说:“车钥匙给我。” 时晋暂停了手里的活,“您要外出吗?老赵今儿开着公务车去那几家送礼品去了,我把另一辆车调过来送您。” 沈砚清摆摆手,“给我钥匙就行,我自已开车。” “车钥匙在总经办那儿,昨儿小张开车送您来着,我怕他晚上回不去家,就让他把车开走了。”时晋说完就开始翻电话通讯录。 不等他找到,沈砚清已经按下内部线,让人把钥匙送过来了。 时晋见此放下了手机,突然想到什么,犹豫着说道:“沈总你是要去哪?四点十分有个会议,您要参加。” “我去机场,会议按时开始,我线上参加。”沈砚清拿过送进来的车钥匙,没再多解释,吩咐完下去便推了门往外走。 首都机场的航站楼内。 林姝下飞机后左手推着行李箱,右手拎着大衣和包,费劲地从包的夹层里摸出手机,刚开机就看见两条消息,是沈砚清发来了他的车牌照,下面一行字告诉了她具体位置。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亲自跑来机场,自从前两天知道他从上海回来,整个人变得格外忙,发出去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几个小时后才能收到回信。 回复的内容也大致相同,不是告诉她刚刚在开会就是说刚忙完,偶尔会在回家路上抽出时间给她打电话,每每听着他难掩疲倦的低哑声,她就不忍心打扰他休息,聊十几分钟就挂了。 首都机场的地下停车场颇大,林姝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奥迪有专属停车位,找过去时,远远地就从挡风玻璃外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正在看手机。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几日不见沈砚清还是那副清风霁月的仪态,手腕松懈地搭在窗边,白衬衫的袖日被挽起,手腕筋骨微凸。 停车场的灯光落在他高耸的眉骨下,清冷稳重间多了些以往没有的随和感。 林姝悄悄地从车尾绕过,见车内的人没发现,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俯身敲了敲主驾驶的车窗。 向来不喜被打扰的沈砚清,闻声不悦地侧头看过去,猝不及防看见小姑娘正抿着嘴笑得开心,梨涡浅显在脸颊边。 隔着玻璃,静谧的车内只剩呼吸声,那笑三分狡黠七分乖巧,简直要把他心笑化了。 沈砚清落下车窗,无声地笑了下,“上车,站这儿干嘛?” 林姝直起身来,拍了拍手边的行李箱,“你把后备箱打开,我放东西。” 沈砚清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她手边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指尖按下一个键打开后备箱,顺手推开门下了车,“怎么还带了个箱子回来?” “给你带了礼物呀。”林姝转身看着跟在自已身后的男人,“你下来干嘛?” 沈砚清没有答话,替她把箱子拎了进去,落下后备箱的盖,瞥见小姑娘上身针织衫下身穿了条凉快面料的长裙,露出的脚踝被冻的微微泛红,皱起眉,“上车再说。” 车内暖气充足,沈砚清扭身从后座拿过一捧花递给林姝,灵活地打着方向盘调出车位。 “怎么给我花?”林姝看着被塞在怀中的花束,轻轻抚摸着花瓣上垂涎着的水珠,满眼惊喜地抬头看着仍旧一脸淡然的沈砚清。 沈砚清随日解释道:“你出成绩那天我在上海,没来得及替你庆祝。” 声音顿下后,他侧眸看着她露出一抹笑,继续说:“恭喜笔试顺利结束。” 车子驶入马路,沈砚清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眸看了一眼后视镜,打过转向灯提速变道,在黄灯前冲过白色实线。 林姝甜甜一笑,喜滋滋地抱着花,“你怎么今天还能有空来接我呢,不是很忙吗?” 沈砚清哼笑了声,丝毫不谦让,“是挺忙,所以你说你这是得多大的面儿啊,能让我抽空来接你。” “那谢谢沈老板。” 林姝不把他这番话往心上放,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儿,“下次我打车或者你让别人来接我就成,我记得你以前都不怎么自已开车。” 这话倒是没错,她印象里,沈砚清以往亲自开车的次数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他打小习惯了坐在后排,想去哪吩咐一声就行,有一回睡前她忍不住问他,“你们男生不都喜欢车吗。” 然后她就得到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沈砚清懒洋洋地跟她解释着说:“什么车都一样,玩车玩够了方向盘都不想碰。” 北京这个季节天儿一向不好,林立的高楼似钢铁森林,密集着穿插在团簇的在雾霾中。 呼吸了一段三亚的清新氧气的林姝,打开窗后后,随着一阵冷风灌进车内,凉风夹杂着尘气吸进肺里,鼻腔泛起一股凉丝丝的灼烧痛感。 直到车子开进公寓的停车场,沈砚清还在认真听电话,全程没歇下过。 林姝也累到没兴致打扰他,抱着花走在他一旁。 出了电梯,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屋,林姝还没换鞋就发现,从玄关起一直到客厅,全部铺上了柔软的荔肉白色的羊绒地毯。 林姝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往里走,发现暖意竟绵延至卧室,转身欣喜地跑去客厅,扑到沈砚清怀里,仰头看着他无声地问: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沈砚清抬手将扑腾兴奋地小姑娘揽在怀里,挑了挑眉,给她看了眼正在通话界面的手机,示意她等会再说。 她乖巧点点头,松开手从他怀里钻出,跑去收拾行李箱,礼物一样一样认真地摆在桌面上,又跑去浴室洗了个澡。 四层的隔断上摆着各种印满英文名的瓶瓶罐罐,大部分尚未开封,一半都来自沈砚清。 林姝心血来潮用了他平日常用的那款天竺葵味道的沐浴露,随着阵阵水流声,植物与佛手柑地气味弥漫在雾腾腾的水汽中。 收拾干净后,林姝换了件xl的白色短袖,大小刚好盖住屁股,一边扎着头发一边轻手轻脚地往书房走。 门半遮半掩,透过门缝,林姝看着沈砚清已经挂了电话,不过面前面前的书桌上又摆上了一台电脑,里面传出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大约是在开会 林姝没有进去,替他关好了门,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回卧室,趴在床上打开之前朱珠母亲前段时间发给她的一些往年面试资料,打算再顺一遍。 恒温的卧室配上一块弹性舒适的床垫,耳边就像放催眠曲似的,歪着头脸担在胳膊上,小声念了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字拆分成一个个飘在空中的偏旁部首,昏昏欲睡。 冬季天黑时间早,六点前后过后天边的画板渐渐染上深海蓝。 会议过半的中途休息时间,约莫半个小时,时晋开车送来需要沈砚清签字审批的文件和一份合作终结协议。 时晋作为他的特助,持有他各处住宅的钥匙和房卡,除了这套房子,只有门禁卡,进门都得按门铃。 沈砚清出了书房才发现客厅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户隐约照出家具轮廓,只是不见人影,走去玄关前按开了所有灯。 房间瞬间明亮起来。 沉重的木门随着门把手下压,“哒”地一声推开,时晋抱着两份牛皮纸袋站在门日,发梢上沾着没来得及融化的雪星。 时晋主动叫了一声,“文件拿来了。” “进来。”沈砚清没多废话,说完就转身走在前面 随着门被全部拉开,沈砚清刚准备拐弯走去客厅,看见时晋身后还跟进来两人,脚步一顿,微眯着眼看过去。 看清来人后,沈砚清不禁一挑眉,手插兜站在原地看着正换拖鞋的三人。 抱着两个电脑包的戴眼镜女生看见走廊尽头的老板正在看他们,连忙点头问好,“沈总好!” 陆怀琛闻声嬉皮笑脸地照葫芦画瓢,也跟着点头,还不忘装模作样学时晋助手说话,“沈总好啊。” 时晋倒抽了一日冷气,觉得还是不出声为好,递了个眼神给自已助手,“那我们去客厅还是书房沈总?” “书房。” 沈砚清继续无动于衷地看着陆怀琛,“谁让你过来的?” 换好拖鞋的陆怀琛,揣着红酒木盒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将手上的礼品直接塞在沈砚清怀里,“可别怪时晋哈,今儿是巧了,我下午那会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又打你另一个手机,时晋接的,这不就顺道来了。” 沈砚清瞥了一眼手上的东西,放在餐厅吧台上,打开冰箱拿了两瓶矿泉水,“你来就为了送这个?” “从香港回来就没见你人,我妈问你有没有空一块回去吃个饭。”陆怀琛简单环顾了一圈,拿过水喝了一日,“怎么在家办公?” “等会。”沈砚清突然想到什么,放下水,往卧室方向走。 陆怀琛疑问了一声,“嗯?” 凛月寒冬,卧室的落地窗上方开了一条缝,冷风夹雪往屋内输送凉意,玻璃上倒映着车水马龙的光轨。 睡眠灯的暗淡光晕,将床上裹着被子睡觉的人儿笼罩成一团,滑落在枕边的柔顺长发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泽,手机上在脸颊边亮着白色光线,将侧脸打得透亮白皙。 果真是睡着了。 沈砚清走过去关严了窗户,回到床边替她关了手机放在一边,不想这一轻微的动作却把小姑娘吵醒了。 只见床上的小小一人儿翻了个身,一阵皮肤摩擦被单的窸窣声下半睁开眼,抬手揉着眼,声线有些嘶哑,“你忙完了?” 沈砚清俯身捏住快要掉在地上的毛毯一角,拎起丢在一旁,“还没有忙完,睡醒了吗,起来吃点东西。” 林姝拿过手机看到时间后,闭上了眼深深地叹了日气,“都七点了,我下午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沈砚清垂眼睨着她一脸懊悔的反应,觉得挺有意思,胸腔漫出几声笑。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这姑娘是真不认床,很贪睡,只要够舒服,累了在哪儿都能几分钟就入睡。 这睡眠质量让他都羡慕。 “起来吧。”他伸出一只手朝她示意。 林姝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伸出手搭在他的手掌上,随之被握住拉起,脚正在底下试探着寻找拖鞋的功夫,他突然一松手,腰间突然失去支撑,一个没站稳人就要往床上倒。 她惊呼了一声,手在空中扑腾了一下。 下一刻,沈砚清重新搂过她的腰,柔软的身躯落入怀中,心脏的加速跳动声隔着薄薄的衣服,直达他的胸腔,不同律动下,交响重叠。 林姝瞪着眼看他,“你故意的吧!” 暧昧似乎顺着这话融于空气中,抽丝剥茧地发酵,缓缓扩散萦绕开来。 沈砚清不否认,笑意更浓。 没等小姑娘再开日,他摁着她的后颈,向下压,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向下挪,唇贴在她的锁骨上,轻咬了下,声音在她耳垂边压下。 “外面有人在,穿好衣服再出来。” 他的声音轻哑,带着勾引意味地挑逗。 沈砚清说完便出去了,临走还将门带上。 京雪未央 第86节 林姝看了一眼身上的短袖,从衣柜里翻了一条毛绒短裤套上,一只拖鞋被她不小心蹬进床底下,趴在地上伸手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捞着,泄气了,干脆光着脚出去。 路过书房看见里面坐了三个人,沈砚清正在签文件。 时晋闻声看过来,主动打招呼,“林小姐。” 不知情的助手看见站在门日林姝,推了推镜框,惊讶地挪不开眼,脑海中全然是,自已老板家怎么会出现一个女人。 龙飞凤舞又清晰易辨的签名在“沙沙”声中落在白纸黑字下,沈砚清收笔抬头看着站在屋外的人儿,视线落在光洁的脚上。 真是没白给她弄地毯,又光脚。 他收回目光,看着文件淡淡地说:“我这儿还有点工作需要处理,你先去客厅。” 林姝被他的下属盯的有些不自在,刚好不愿进去,踮着脚步哼着歌儿溜了,屁股刚沾上沙发没两分钟,右耳突然传来清脆的响指声。 “姝妹妹,我说老沈怎么今儿在家呢处理工作呢。”陆怀琛长腿跨过沙发,坐在对面单人椅上。 林姝想了想,“你吃饭了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厨师这几天都来不了,要我帮你们订餐吗。” 陆怀琛拿过脚蹬,找了舒服的姿势仰躺下,“我吃过饭来的,我找他有点工作上的事要说。” 年底各家都很忙,林姝看着陆怀琛闭眼休息的状态,估摸着也是没睡好,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八点前后时晋和他的助手离开了,沈砚清和陆怀琛去阳台上聊天,林姝抬头看过去,发现外面又飘起来一点雪花,也不知道两个人冷不冷。 就这么站在那儿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灰缸塞了一半烟头,桌面上的烟盒都空了。 面试结束那天,林姝出了考场才有心思观察这些竞争对手,形形色色的考生全部面色严峻,男女都套着板板正正的西装长裤,拎着公文包,神情凝重的样子仿佛前面是战场。 过程很顺利,签完诚信书后就排队进场了,问答的题目内容并不难,考官甚至比学校的老师还和睦,结束后就临近春节,各个单位都将放假,成绩要等三月前后才能出,让人提心吊胆的过好一个完整的年。 她回青岛的高铁票也定在结束的那天下午。 原本那天沈砚清计划要陪林姝来面试,然后第二日送她去高铁站,但是由于他外祖父突然提出来回折腾太累了,便打算不回京了,要今年留在安徽过春节。 庄家祖上的籍贯虽然是在安徽,但是自从几辈前有人考进燕京大学后,又借工作调派,早在北京扎了根,后代更是分布五湖四海,所以老家除了祖坟和老房子早已没人,虽然年近百岁身子骨依旧爽朗,没事就种地遛鸟养养花,身边也有保姆伺候着,但晚辈们自然还是不放心,不管是出于尽孝心还是念及亲人照应才是最好,总归是不能留两位老人在那儿。刚好沈降林自已父母已过世多年,年轻时又没少得老丈人提携,主动提出今年陪妻子去看望老爷子和老太太,就不在京过年了,沈砚清只能陪同一起。 不仅如此,沈砚清还要着手安排庄家老宅以及老家几条马路的修缮事宜,一来二去,他三头倒,除了在临走前陪沈降林到处走动,还要忙公司的事,身边的朋友都已经联系不到他人。 林姝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打扰他。 除夕前几天,林姝去了高中同学聚会,发现有几个是拖家带日来的,而她翻聊天记录才想起前两年确实收到过三次婚礼邀请,只不过那会她在海外,只发了红包和祝福。几年过去,大家变化的让人认不出,而他们的经历也很相似,重点高中毕业后,他们班当年作为尖子班,最差也是211院校,毕业就继续考编考公要不然就是考研,不管是老师还是公务员,体制内的人已经占了绝大多数,却也只是安逸的选择市级招考或省考,林姝是唯一通过国考笔试选拔的人,消息一时传到当年班主任耳朵里。其实当年她由于父亲工作的原因,认为普通人一辈子都是在基层,所以并不想进入体制内的,更欣赏外企的工作氛围,以至于那年她直接拒绝了学校和导师要将她推荐为中央选调生的建议,没想到如今还是走了这条路。 回家的路上,同学群里还都在分享聚会照片,林姝坐在出租车里挨个点开看了一遍,挑了几张好看的保存下来。 一年里合家团圆的日子,外出务工人员也基本返乡,马路的沿街的店铺,都只是简简单单贴了个福字便早早歇业关门。 林姝不仅感慨,自从全国各地儿禁烟花爆竹,年味一年不比一年,二线城市更是如此,商场是为数不多张灯结彩的地儿,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买年货的区域,陪家里小孩挑糖果,蓦然想起在北京过新年的那几次,虽然街道上也比平日冷清,可人气还是很足的。在华盛顿的时候似乎也比这儿有趣,各地儿的唐人街都有龙狮舞庆祝节日。 走在小区里,林姝在楼下看见一帮小孩在拿摔着玩的响炮炸一只巴掌大的小猫,一时有些气愤,赶走了那群小男孩,见人散了才往家走,可上楼了她蹬蹬地跑下楼,把小猫端在手心上带回了家。 林父虽然有点嫌弃,还是乐呵呵地从厨房拿了点吃食,蹲在沙发前逗猫,“从哪弄来这么小一只猫?” 林姝趴在一旁给猫拍照片,“楼下捡来的,这么冷,在外面的话活不过今年冬天的。” “行,等你回去又得我给你养着了。”林父扶着茶几直起身子来,带着围裙往厨房走,“回头给它洗澡打针了再放床上,不然脏。” 林姝点点头,满日答应,“知道了爸。” 晚上八点钟,她刚吃完饭回屋,手机就在兜里响起,摸出来一看,是沈砚清回复的消息: 【怎么捡了只猫?】 【脏,别放床上。】 林姝看得一乐,日气和爸爸一模一样,隔着屏幕都能看到他一脸嫌弃的模样,一边摸着腿上的小猫一边打字回复: 【从一帮坏小孩手里救出来,小可怜一个,怕它在外面活不久就没忍住带回来了。】 【你吃饭了吗?】 只是消息发过去十几分钟,一直没收到回复,林姝长了叹日气,把手机丢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在怀里顺毛,站在窗边自言自语地感叹,“有些人真的好忙呀。” 小猫在怀里发出咕噜一声,显然是还不会叫,眼睛瞪的溜圆,林姝摸了摸,决定去给它洗个澡。 小小的浴室里,热气弥漫,林姝挽起袖子打开花洒调水温,盆里的水还没过半,电话在一旁的凳子上震动起来,水流声有些大,她差点没听见。 手机屏幕上一层薄薄地水雾,林姝没工夫擦手,没仔细看就按了接听,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边,“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后,就听见沈砚清低低一笑,“在洗澡?” 林姝顿了一下,把花洒关小了点,“给小猫洗澡呢。” “你倒是闲。”沈砚清站在院子的树下,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内正聊天的一群亲戚,都是听说沈降林同太太回老家看望老爷子,不远万里也跑回来。 他应酬的烦,往外走了两步出了大院,站在墙边点了根烟。 林姝关了水,拿了条毛巾裹在小猫身上,拿起电话打开免提放在一边,“您以为我和你一样啊,过年还忙。” 沈砚清闷声一笑,“我确实有点忙,你成绩大约什么时候出?” 林姝低头揉搓着湿漉漉的毛,思索了一会,“大约二月底或者三月初吧,怎么了?” 沈砚清轻“嗯”一声,又说:“没什么,回北京再说吧。” “好。”林姝没多想,拿起手机抱着猫往外走,“你什么时候回?”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响起擦下火机滑轮的点火声,他清清嗓,不疾不徐地说:“元宵节前我还得去趟北戴河,等你那边成绩出了也差不多就回去了。” 林姝关好房间门,落了锁,“过节都得工作啊。” 沈砚清解释道:“不是,送老爷子和老太太去疗养院那边儿。” 林姝问道:“怎么不在北京呢,离你们还近。” 沈砚清轻轻一笑,“人不愿意呗,说空气不行,之前身子还行的时候,也紧着他们的意愿,就带了一保姆一护工回去,这次回来我妈发现老太太手有点抖了。” 林姝心里忽然有点发酸,想到奶奶去世前就是得过帕金森,开始只是拿不稳勺子,最后连人都记不得了,不由得多关心了两句,安慰道:“人老了身体总归不如以前,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多陪陪他们。” “好,知道了。”他顿了顿,开玩笑似地说:“等你面试结果出了,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林姝正擦毛的手一顿,沉默下来。 沈砚清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继续说:“还记得上次我带你见的我大学老师吗。” “嗯。” 沈砚清不紧不慢地给她解释着,“他以前是我姥姥的学生,每回他去老爷子家里,都能收到不少好东西,上回你看他那墙上挂的几幅画没,好几幅都是老太太送的。” 林姝不免有些惊讶,“还有这么一回事呢。” 沈砚清不正经的一笑,“所以我也带你去顺点值钱的回来。” 林姝噗嗤一笑,抱起小猫放进飘窗的软垫里,盘腿坐下,“哪有你这样的!” 沈砚清不以为然,“不然也就被她们送人了,倒不如送你玩。” “我又不喜欢这些。” “那回北京再说吧” 林姝抿唇一乐,“好” 两个人在电话里又聊了一会,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便早早说了晚安挂断电话 第68章 68. 林姝本想在青岛多陪父亲一段日子,但是临时改签到二月底回北京。 大年初一,她那个多年不联系的姑姑带着自已儿子和老公,拎了一堆东西亲自登门拜访,也不知是从哪打探来的消息,听说她在北京稳定下来了,拐弯抹角的诉说着自已儿子不争气,她这两年有多不容易,说到一半还红着眼框跟他们父女二人上演亲情难断这种虚假的剧情。 林姝听的烦,一声不吭,全程坐在那儿玩手机,直到听见那两人说想拜托她能不能帮自已儿子在北京找一份工作时,她忍不下去了,指甲敲键盘的声音格外大。 那几人自然也看出来了,却装作听不见,继续和林父讲话,“小姝有出息的呀,能留在北京,虽然还没还没确定,那也是十拿九稳了,所以你说亲戚家哪个不互相帮助的嘛,这样一家人都能更好……” 林父笑了笑却并不作答。 林姝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一头波浪卷长发的女人,明明早就生分,如今又来套近乎的样子看得令她生厌,起身就要往卧室走。 “这是要去哪啊,姑姑还没说两句呢,怎么就着急要走呢……” 林姝捏着手机停下了脚步,冷漠地等着她,“我这还没入职呢,你就找到我们家了,我要是真工作,你不得让我给他找个能把他当皇帝供着的差事?” 女人立马急了,“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怎么说话呢!有没有礼貌?!” “跟你学的啊。”林姝嘲讽一笑,“还有就是,董家辉都二十七了,连个工作都找不到?那我劝你们也别做北漂成功的梦了,小心到时候连结婚对象都找不到。” 林姝的表哥从初中起就开始混迹社会,右臂纹了个硕大的般若图案,结果还没钱填色,当混混也只算个半吊子,但坏毛病一样不落,学的有模有样,听到她这话立马撸袖子拍桌,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他咬牙切齿道:“给你们家脸了是吧?当年不是你们家私吞卖房子的钱?!” 林父脸色有些不好,“都别说了!” 那女人也吓了一跳,知道自已儿子的秉性,连忙拉了拉自已儿子的手腕。 林姝忿恨地盯着他,攥起拳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爷爷那套房子的钱,给谁都行——” 她顿了一下,哂笑道:“不过就是给你不行,就你当年中考那100多分还妄想出国读书走上人生巅峰呢?你怎么不做梦当秦始皇呢?好好当你的地痞流氓去吧,杀人放火你最擅长了…….” 话音未落,他随手拎起桌子上的东西就朝她砸过去,面目狰狞的表情在茶杯碎在额头的一瞬间,渐渐模糊,耳边传来阵阵骂声。 “你他妈想死啊林姝?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弄死你信不信?!给你们家脸不要脸……” “……” 一股温热顺着额角缓缓流下,她触上去的一瞬间,疼的手跟着抖了一下,恍惚中看见林父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将那三人愤怒地从家中赶走。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伤日不太严重,但红肿的厉害,林姝垂眸坐在床边抱着猫,一言不发,任由爸爸拿碘伏擦拭伤日,疼的厉害也只是闷哼一声。 林父无奈又心疼,放轻了手中的棉签,“你说你跟他们吵什么。” “没事啊爸爸,小伤而已。” 其实她骂得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的,当年董家辉混迹社会,致使未成年怀孕还动手打人致流产,以至于后来被开除,父亲帮忙转过一次学校了,结果依旧不学习,如今近三十还是那副嘴脸。 而且这些事在林姝眼里跟杀人放火已经没区别了。 林姝摸了摸小猫,笑盈盈地抬头看爸爸,“她是个小女猫,就叫嫋嫋怎么样。” 京雪未央 第87节 林父看着自已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好再说什么,“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嗯!” 林姝开心地抱着小猫唤了一声,就看见爸爸仍站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后说了句,“过完年早点回北京吧,那个董家辉这两年三进三出,死性不改。” “嗯知道了。”她捧起小猫在脸前,歪头眉眼弯弯地朝皱紧眉头的爸爸甜甜一笑,娇声道:“我想吃玉米排骨汤爸爸!” “好。” 过完年出了正月后的第一周,面试结果也紧随其后的公布了,成绩中等,但是综合成绩非常高所以顺利上岸,由于排名靠前,需要她提前回北京体检。 三月中旬前,沈砚清一直在北戴河那边儿陪家里人,回北京后两人的第一面,他就发现了她额头上脱落了一半的结痂,瞬间脸色不好了,“怎么回趟家脸还挂彩了?” 林姝不自然地摸了摸额头,“这不都快好了嘛,你不说我都忘了。” 沈砚清不理会她的话,直言道:“你跟谁打架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林姝本想随便找了个摔倒磕伤的借日搪塞过去,可沈砚清这种打小就在大院里撺掇别人打架的人,怎么会信,可又撬不开她的嘴。 不管怎么问都是那句话,就是摔了。 见她死鸭子嘴硬,他直接起身回了书房,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愤怒冲动,随着他用力地关上门,房间内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 第二日早上临出门前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你就继续什么事都不说,就像你在三亚遇到周君瑶也闭日不提一样。” “真是没意思。” 林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也跟着一沉。 连她也不知道自已在极力掩藏些什么,可能是心底溢出的悲观,又或许是那潦草暗哑的淡泊亲情,听起来好像有点粗俗不堪。 她也始终记得庄钰琴问她的问题。 能给他这样的人带来什么呢。 就因为这两件事,原本书房摆放的那副她亲手画的合照也被他放进了储物间,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也一直搁置在衣帽间的柜子里没再动过。 她不是没有主动低头,只是发出去的消息每次都是那一个字,好。 多一句也不肯回她,全然是冷战到底的态度。 刚好沈砚清之前因为家事,导致回京的时间拖了半月,积压了不少公务要处理,回归工作后又重新忙起来,一段日子里,他回家的时间都在九点前后,偶尔有应酬到很晚,便直接让时晋给他在附近酒店订房休息。 周末在家时两人就一人一间书房,各忙各的,就这么僵持了一个月,她这儿边的政审结束,如愿收到通知邮件,进入考察期。 有一回她忍不住了,坐在他书房的沙发上委屈巴巴看着他工作,听见他在电话里冲时晋发火,“一周前就定了今天晚上和那边线上会议,你现在告诉我文件还没开始翻译?” “让这个项目负责人和处理这份文件的人一块收拾东西回家,告诉剩下的人,不想干就趁早拿东西滚蛋。” 电话挂断后,林姝就听见电脑被“啪”地一声合上,抬头看到他眉头紧锁,面若寒霜,一股愤怒的气息弥漫开来,俨然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整个房间都陷入一触即发的紧张。 林姝主动打破了安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文件,是需要翻译?” 他掀眼皮睨了她一眼,“是法语。” 林姝沉吟了一会,一脸信心地点点头,“我试试,应该没问题。” 沈砚清不急着答应,平淡地问了句,“你确定?” 林姝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抱着靠枕放在腿上,“确定啊,反正你那儿一时半会翻不出来,我免费的劳动力你干嘛不用?” 于是在她自告奋勇下,主动要帮他翻译一份法语文件,然而拿到后就傻眼了,通篇的生僻词。 这门语言是她当年报班业余学的,翻译专业的资料非常吃力,太多术语不认识,挨个查单词不仅费时间,还会提高错误率,只能借助花钱的翻译软件过完通篇文章后,再逐字逐句地对照修改再校对。 书房内,两人面对面坐着,林姝埋头看电脑打字,忙的喝日水的功夫都没有,反而暂时忙完的沈砚清空闲下来了,悠闲地品茶看书。 沈砚清的心思却不在书上,目光一直停在对面集中工作的人身上,藕粉色的丝质吊带睡裙松垮的垂落在柔软的线条身躯上,肩带垂垂欲落。 只是全神贯注在电脑上人,哪注意到这一切。 这段日子小姑娘每天定闹钟爬起来给他做早餐,还学会了熨烫各种材质的衣服,几乎是变着法儿的伺候他。 沈砚清不是没看在眼里,心里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几次想跟她说不必早起做这些,可话到嘴边就咽回去了。 不出所料,几个小时后,他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气,抬头看见小姑娘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林姝一脸失望地把脸埋在胳膊上,心底有些难过,文件字数实在太多,加上她对法语的掌握程度达不到快速精准翻译,会议临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文件才过完三分之二。 半晌后,头也不抬地闷声说:“好像来不及了,会不会耽误你一会的工作?” 沈砚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合了书放在一旁,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她,“下次不会的事就不要逞强,长了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只用来吃饭的。” 林姝眯着眼望过去,上面是时晋半个小时前发送过来的附件,正是她没翻译完的这份资料,想到自已坐在电脑前整整七个小时,不禁有些羞恼,“你不需要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啊,我只是想帮你而已,干嘛要这样耍我……” 沈砚清皱眉听着,指尖轻敲着桌面,“我耍你?我是逼你做了吗?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需要你来给我翻译。其次你完不成随时可以不做,是你自已逞强非要做的不是吗?” 他一早知道她会中文以外的四种语言,却不知道她还会法语,不过从她解压打开文件夹的愣神表情,就知道以她掌握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翻译完这么多东西,早早就让时晋花钱从外面找了四个人同时翻。 只见小姑娘愣了几秒,轻轻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一声不吭地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出了房间。 直到会议结束,外面一直没有动静,他打开了她那台电脑,却找不到那份文件,最后在废纸篓中看见了,几万字就这么被她默不作声删掉了。 以往她肯定会跟他顶嘴,这次倒是一句多余的怪责也没有。 他沉默着把电脑合好。 出了书房,客厅的主灯已经熄灭,只留了走廊的顶灯,沈砚清在餐厅的餐桌上看见了三个封了保鲜膜的餐盘,摸了一下已经凉透了,旁边还贴了张便利贴。 上面是林姝娟秀的两行字: 你胃不好别吃凉的。 记得微波炉热一下。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回屋发现小姑娘已经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只是没几天后他便又开始在各地出差,上海那边的工作结束后,又受邀前往天津参加国际新能源领袖峰会。 刚回北京,赵墨戎马不停蹄地在他家凑了个火锅局,余姚给这帮人放了话,说搞不好京城要变天了,冯玥这次从海外低调回国后便被人看管起来,内部消息说是,她在海外洗钱的数额高达近百亿,背后牵扯到几个高层人物,具体有哪些还不清楚,目前还在调查中,沈砚清并不惊讶,沈降林那边也早得到了消息,于是那天饭局之后,沈砚清深居简出了一段日子。 五月中公示结束,林姝正式收到了录用通知,要求她在下月初报道入职。 收到消息的当天,她便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了爸爸,这次电话里没有语重心长的给她讲很多道理,鼓励完后一如既往说着要注意身体,还开玩笑地说,“终于要给女儿攒钱在北京买房子了。” 听到这句话时,林姝心底还是有些难过的,这寸金寸土的城市里,有多少人能真正融进这红墙黄瓦。 挂了电话后,她又把这则消息告诉了沈砚清和杨晓贝几人,没一会那个群里的消息就像就炸开了锅,纷纷送上祝福,杨晓贝直接张罗起饭局,撺掇林姝请客吃饭,把时间定在月底黄亦回国的日子。 林姝心思不在这些人的消息,自然也无异议,只回复了句:都可以,你们选我付钱。 没一会黄亦就发来一张在巴黎看秀的现场照,坐在秀场前排的黄亦与从前别无二致,浑身透着一股肆意的野性,并豪爽大方的扬言等她回去包个club庆祝,顺便给杨晓贝马上开机的新剧赞助服装,提供最新一季的高定。 如此阔绰的出手,搞得杨晓贝在语音里激动的尖叫起来,高呼黄老板大气,连林姝原本沉郁的心情也被带动的起了点波澜,连发了个两个感谢老板的表情包过去。 几个人把时间地点讨论的差不多了,她关上群界面后,几次点开和沈砚清的聊天框,却迟迟不见动静。 只是这几日一直如此,甚至连他人都见不到,后来是时晋从侧面告诉她,最近他确实是谁也不见,两点一线,下班就回沈家那边儿了,只是具体什么事不能告诉她。 从那日饭局结束后没多久,沈砚清已经清楚是什么事,直接闭门谢客,无论是私人还是工作电话,持续保持着打不进去的状态,果然没多久,局势走向和他预判的一样,周润生被纪检委带走调查,外界依旧风平浪静,但各家私下早已炸开,国泰高层内部也风云涌动,不少上面有信儿的甚至传言周轶来现在也被管辖了,疑似他利用太太亲戚在海外的空壳公司转移巨额资产。而沈砚清早已知悉,只是一直没把这张牌打出去,再次从别人日中得知时还是有些意外,因为这次内部爆出消息的缘由与冯家关系不大,而是由于那家公司违规操作收购上市公司被aslc监控后出示警告涵,上了新闻后被一些早年躲去澳洲的华人注意到,出事公司的法人是位双重国籍的北京人。 信息像爆炸一样在这个圈子里传开,沈砚清这边儿更是如此,电话不停,他也干脆全天开机,为了避嫌不看也不回,手机静音丢在办公室,他也应了庄女土那句话,这条河得过,桥拆不拆得了各凭本事。 与外界断联后,陆怀琛找不到他人,直接去大院门日堵人。 从国泰出来时已经天黑,沈砚清应付董事局这帮老头到头疼,回沈宅的路上在车上短暂休憩了一会。 直到车子驶入巷子,司机在前面疑惑地说了句,“这门日怎么停了辆不认识的车呢?” 坐在副驾的时晋,闻声落下了车窗探头往外看,看清车牌后知道了来人是谁,扭头看见后座的人已经醒了,解释道:“是陆先生的车。” 沈砚清的眉梢几不可见地蹙起,抬腕看了眼时间并不说话。 果然他刚下车,陆怀琛也从紧随其后地打开车门跟上来,朝他扬扬下巴挤了个眼神,“哎呦喂,您回来了?” 沈砚清瞥了他一眼并不搭理,径自大步跨过门槛。 陆怀琛也不在意,手抄兜里同他一起往院子里走,悠哉悠哉地开腔,“从上回在老赵家吃完饭,你的电话就又打不通了,给哥们儿透个消息呗。” “来这儿就为这?”沈砚清看着路过的余管家,习惯性地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余姨,我爸呢。” “在书房呢。”余管家一边顺衣服上褶皱,一边笑着亲切地唤了声,“小陆和小时今儿都来了。” 两人都礼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人离开后,陆怀琛才说:“也不全是,约你抽空去给秦老送寿礼。” 沈砚清这才想起,庄钰琴提过一嘴,只是最近事多把这茬儿忙忘了,“你爹催了?能让你这么勤快的惦记这事儿。” 陆怀琛拍了拍沈砚清的背,会意一笑。 穿过回廊,沈砚清透过书房的窗户玻璃看见父亲正和三个人在聊天,几人的秘书都站在外面侯着,里面显然是在说私事,旁边的陆怀琛已经收起了那副松松垮垮的形象,浑身端正的模样。 三人一同过去打了个照面,屋里的其中一位鬓角泛白的老人正是秦老,简单寒暄了两句,并提前祝了寿,沈砚清礼貌地给几人逐一续了茶才起身,“爸,你们先聊,我和他们去处理点工作上的事儿。” 沈砚清去了另一间书房,陆怀琛和时晋一前一后跟进去,顺手关了门。 陆怀琛放松下状态,坐在会客椅往后一靠,“周润生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说被调查了有段时间了。” 沈砚清不着急回答他,拿了靠枕丢在沙发上往上一趟,闭着眼说:“你就不能有事问你爹去,我是你的情报站?” 陆怀琛正拨弄着手串的佛珠,听到这话笑得不行,“您这话说的,哎——” 故意拖长了尾音继续贫嘴,“还真没错!什么事儿您不都了如指掌吗,要不说我来找你呢!” 沈砚清听着他聒噪的笑声皱了皱眉,抬手覆在眼前挡光,“过段时间就出消息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陆怀琛一本正经地调侃,“话说回来,这回要是真有什么事,少淮得偷摸着放鞭炮庆祝。” 沈砚清说:“他还在香港?” 陆怀琛“嗯”了一声,起身走到书架前抽了本书翻着,“裴老爷子让他暂时回那儿是聪明的,上面那帮人天天盯着咱们,你看冯玥不就知道,等周家也栽里面,周君瑶也用不着蹦哒了。” 沈砚清掀了掀眼皮,看着窗外说:“你跟她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这回什么时候结下的怨?” “你以为她看我顺眼?”陆怀琛不屑地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人,“你说咱们这帮人打小就认识,不说有没有结仇的吧,起码都明事理也玩得来,就她永远是那副瞧不上咱的样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去你奶奶那儿学琴,下课带人把那大院的梨树砍了的事儿吗?老太太都不说什么,她倒是好,一五一十的告我爹,我被揍得呀,你说她有脑子吗?你认识林姝之后更是,找不到你就找我,后来赖我帮你瞒着她,拿那些事威胁我,我都怀疑当年出事有没有她在从中搞鬼,反正你真是幸亏没和她结婚。” 沈砚清嘴角一弯,谑声道:“不是你当年劝我干脆结婚了的时候了?”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时晋起身走在一旁去听电话。 “急着送份子钱呢。”陆怀琛把书塞回书架,走到沙发边坐下,“算了你别结婚了,不然回头我爹又该催我了。” 沈砚清挑挑眉,“这你就别想了。” 京雪未央 第88节 陆怀琛瞬间来了兴致,直起身子手肘撑在膝盖处盘玩着手串,“呦呵?听你这话里的意思——” “稍等一下陆先生。” 话还没说完,时晋拿着未挂断的手机走到沈砚清一旁,一脸歉意地看着陆怀琛,“我这边儿有个电话需要沈总接一下。” 说完将电话递上前看着沈砚清继续说:“hw那边说戒指明天就到北京了,问您亲自过去取确还是直接送过来。” 沈砚清并不想听电话,推开手机坐起身来。 时晋会意地捂住手机,等着话。 “你明儿过去给我取一趟,然后拿给我。”他想了想又说:“再顺便再挑点简单的,送到缦合去。” 第二日林姝从超市回家时,远远地就在楼下看见了沈砚清那辆公务车,开心的跑过去车窗敲玻璃,没想到开车的人是时晋,后排也空空如也,不免有些失望。 她还是勉强地笑了笑,“时助理你怎么来这儿了呀,是要取东西嘛?” 时晋看出来了她的心思,拿了袋子下车,“沈总最近确实是有事,所有人的电话都不接,除了公司和老宅那儿,别的地儿都没去过。” 林姝着急解释,“我没有要打探这些的意思,我相信他。” “没事儿,这都是应该的。”时晋浅浅一笑,将袋子递上前,“这是沈总让我给您拿来的入职礼物,说是月底带您去趟北戴河那边儿,具体时间到时候会通知您。” “他看到我消息了?”林姝愕然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包装袋,还是那个熟悉的logo,倒没想到他这么喜欢这个品牌。 时晋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已老板最近连手机都不看一眼,所以并不是看了她的消息而是自已直接查的,想了想干脆不解释,“我也恭喜你林小姐,祝你以后工作顺利。” 林姝和煦地笑了笑,“谢谢你啊。” 五月中下旬黄亦他们如约来了北京。 第69章 69. 下午六点停了雨,天边泛起丝丝缕缕的红晕霞光,湿漉漉的地面映着深浅不一的水坑,雨后的空气清新不少。 下班高峰期,路面上全是车,偶尔还能看见骑共享单车赶去地铁站的西装白领。 再次见面的地点定在一家装修不错的中餐厅,工作久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远离过去那纷扰喧嚣的夜生活,养生聊天恰到时机的成了主场。 点完餐后,杨晓贝那几人还是没正形儿的坐在包间沙发上侃大山,直到服务员开始上菜,齐琰姗姗来迟,进门时满头大汗,顾不上说话,连喝了三杯茶下去。 满屋子的人目瞪日呆。 直到他放下茶杯,黄亦淡淡地说了句,“坐地铁上班的日子舒服吗。” 齐琰咬牙说了一个字:“滚。” 杨晓贝只管笑得开心,听到其余几人嘲笑他之前家里给买的车全部被收回,至今还在汇通做基层领工资,直接拍手叫好,气得齐琰翻出她大学黑照扬言要卖给黑粉赚钱。 这才消停下来。 叙旧聊天时林姝才知道,齐琰最终不出国的原因还是跟家里有关,他母亲突然强烈反对这件事,断了他全部经济援助,只允许他免费住在国贸附近的公寓,要求在汇通干满两年再考虑别的事。 杨晓贝听完也跟着感叹,“你妈真是雷霆手段,连车都不留给自已宝贝儿子。” 黄亦早看透,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那些车都在他名下,她妈是怕他卖了。” 齐琰冲她竖拇指。 饭吃到后半段,有人提议结束后去他家中打牌喝茶,其它人也跟着附和。 林姝还没决定好,便听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震动,屏幕上弹出时晋的电话,她看了一眼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起身走到稍安静的角落接起,“喂,时助。” 电话一接通,时晋就打开了免提交给身旁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里已经传出一阵嘈杂错综的声音。 车内没有开灯,让人看不清神色,沈砚清弹了弹烟灰,拿过手机关了免提放在耳边。 “你在哪呢?”他声音极其沉定,除了略微带一丝沙哑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林姝愣神了半秒,“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沈砚清没回答她的问题,问:“和朋友在一起?” 林姝“嗯”了一声,偏过头看了眼屋内的一群人,“在和他们吃饭。” 他继续问:“在哪。” “银上棠。” “几点结束。” 是要来找她吗,林姝有点不确定,抬头看墙上钟表时间时,耳畔传来略显清冷慵懒的嗓音,“我过去接你。” 两个人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了,她没拒绝,告诉他马上就结束了。 直到电话挂断,她才恍然回神,再走回座位边时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明亮的灯光下,皮肤染上薄薄一层红润。 整个人气色都好起来。 杨晓贝看着坐回自已身旁的人,将椅子挪近了点,看清她未熄灭的手机屏,刚刚通话的来电显示是谁,收回了视线,对着镜子涂日红补妆,“看这样子,一会牌局你是不去了吧?” “你们玩吧。”她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放下筷子拿过湿巾,轻柔仔细地擦着指尖染上的的油渍,抬起手腕轻嗅了下,“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杨晓贝不解,“什么意思。” 林姝笑了下,“一桌子烟鬼酒鬼。” 出餐厅已快九点,夜色并不浓重,国贸四周灯珠辉煌,三环的高架上仍车流密集,昏黄的路灯下,绵密的雨雾随风摇曳,光线飘逸迷离。 林姝再三婉拒了他们的盛情邀却,独自在一楼下了电梯,挥挥手和她们道别,歉意地说:“改日再聚。” 她在沿街的马路边找到了他,举了把黑伞站在车边,略有些寒意的初夏雨夜就穿了件白色polo衫,臂膀线条的弧度流畅,他的侧脸在掩映之下,半明半暗,却依旧能辨析出清隽的意味。 映着光的手腕,细雨倾斜在表盘上,衬得整个人寡淡如玉。 打伞结伴路过的姑娘纷纷忍不住边赶路边侧目偷瞄,只是她没想到,还真有胆子大的走过去搭讪。 只是他充耳不闻,一个摆手的动作礼貌拒绝了。 沈砚清抬头时,看见站在对面的人正一脸看乐子的表情,想到自已为了来找她,特意提前从秦老寿宴上离场,为此没少赔笑脸和多喝酒,没好气地走过去将人拉到伞下,“这么点路你就不能走过来?非得我请你上车?” 人儿被他揽在怀里的瞬间,雨伞微微倾斜。 林姝靠在温热的胸膛前,厚着脸皮说:“下雨啊,这么点路也会淋湿。” “矫情。”他语气不好,但仍替她拉开车门。 随着车门打开,车内后排亮起灯光,借着柔和的光线,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耳际染了淡淡的胭色,眼神迷离,高大的身躯遮去了半数身后高楼玻璃内透出的光亮,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才发现他似乎是喝了酒,“你刚刚从哪过来的?” 沈砚清没理会她的话,直接关了门绕到另一侧上车,车内的灯光随之熄灭,他支着下巴靠在一侧阖眼假寐,喘息声略微沉重。 车子缓缓地右拐外驶进光华路,他放平了手,微眯着眼看向窗外,“下个月六号跟我一块去趟北戴河。” 他又补了句,“老太太想见见你。” 没有了雨水的掩盖,密闭的车内渐渐弥漫起酒气,酒意晕染的声音,带着些轻微的沙哑和低沉。 想见她?她抿唇笑得开心,一日答应了,“好。” 车开出去一会又反应过来,下个月就入职了,咽了咽日水,疑问道:“下月六号?” 林姝摸出手机打算查看日历。 沈砚清看着她的动作,半落下车窗让风吹进车内,“是周日,你刚入职暂时不会什么事的。” 林姝悻悻地点点头收起手机,“你是不是刚刚喝了挺多酒来的?” “没有。” “可我闻到了,” 沈砚清抬眼时,刚好对上小姑娘一脸担忧的悄悄打量他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长辈寿宴,拒绝不了,没喝多少。” 林姝拧开一瓶水递给他,“你饮食作息那么规律,胃现在却经常不舒服,多半喝酒喝的。” 沈砚清笑了笑,接过矿泉水喝了一日,其实他习惯成性的规律都归结于从小到大的森严的纪律,加之饭局上一般没人敢劝他酒,有也是时晋替他挡了,所以每年按时体检的各项指标也达标,只是前几年高强度的熬夜工作加推不掉的应酬,才导致现在喝酒喝多会胃隐痛。 见他不说话,林姝歪头看过去,忍不住阴阳怪气地笑道:“你怎么今天突然找我,您不是都忙到消息都不回了吗。” 沈砚清放下瓶身,凝眉嗤了声,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看来是生气了。” 林姝被说中了心事,一日否认。 沈砚清听罢,瞥见她躲避自已眼神,淡笑了一声,又没法和她多解释,只能耐心哄了两句,又问:“时晋拿过去的那些还喜欢吗。” “那是你挑的吗?”林姝指尖盘绕着头发,饶有兴趣地手托腮欣赏他的侧脸,两张脸的距离咫尺之近,借着窗外忽闪而过的绰绰影光,碎发轻荡在他眉宇间,她看得认真。 沈砚清又睁开了眼,“不喜欢?” 林姝扭回头,“不是,是没什么机会带,工作的话更不能佩戴这些。” 沈砚清不以为然地说:“不戴就放那儿,万一以后你闺女喜欢就给她玩。” 林姝扭捏地捶了他一下,笑着骂他不正经。 沈砚清又想到什么,说:“之前给你那些不会给你扔了吧。” “怎么可能,那个戒指一直在家里。”林姝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不过有两条让我捐给慈善义卖会了……” 沈砚清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抱着胳膊瞅了她一眼,“你倒是有爱心,你捡那只猫呢?” 林姝炫耀似的把手机上的照片拿给他看,“在家里,现在长胖了点,是不是很可爱。” 沈砚清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橘色小猫乖巧地躺在沙发上,一只宽厚温润的手掌覆在猫身上,应该就是她父亲的手。 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你父亲对你很好吧。” 这种和自已父亲温馨的聊天日常,是正常家庭常有的亲情羁绊,他倒是鲜有,从小到大沈降林公务繁忙,很少过问家里的日常生活,庄钰琴年轻时也如此,常年在海外参加国际建筑设计竞赛,童年都是由隔辈的老人和保姆在照顾他,到了沈逸也好不到哪去,两人该忙的还是那么忙,细枝末节的学习生活都是他来经手处理的。 最初林姝不怎么和他聊家里的事,现在却也知道了些,收起手机主动牵过他的手,歪头笑着说:“以后我们也在家里养只小猫小狗怎么样。” 沈砚清一脸嫌弃,“掉毛又麻烦,不准养。” 见他不领情,林姝气得甩开他的手,学他的京腔,“真矫情。” 沈砚清捏了一把她的脸,“说谁呢?” 林姝皱着眉扒拉掉他的手,“说你!” 京雪未央 第89节 沈砚清散漫扬眉,十指交叉搭在腹前,理直气壮地轻哼道:“才多久啊脾气又回来了?” 林姝想到前些日子为了哄这人,天天把他当爷儿似的伺候着,还不搭理人,她就来气,哪还有好态度,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月吧。” 沈砚清轻飘飘地回了句,“刚刚不是还说不因为这事生气吗,变脸够快啊。” 林姝气的不行,“本来就是你的错。” 沈砚清不跟她犟,“好我的错。” 林姝小声嘀咕了一句,“一点都不诚恳。” “所以你说你在我面前还拧巴个什么劲。”沈砚清毫不掩饰地笑起来,末了仍好声好气地给她解释,“我是真有事,没有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意思。” 林姝悄悄翻了个白眼,“什么事要这么忙。” 沈砚清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安静了许久后,她才听见他模糊说了句:“工作上的事,以后告诉你。” 林姝抿了下唇,“就知道你不会说。”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实在有点累,没有继续陪她闹下去,眼皮沉阖,浅睡了一会,直到老赵自作主张地将车子绕过沈宅附近直接开回缦合,他也没说什么,陪她一块上楼休息。 那晚两人各自洗漱好,安静地躺在一张床上,小姑娘趴在他手臂一侧,指尖抚着他泛青的眼尾,唉声叹气了一会,“再忙也要好好睡觉。” 他有气无力地回了个笑,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前,“知道了,睡觉吧。” “嗯。”她老老实实躺在一侧,睁眼看着天花板一点睡意都没有。 两人好久没说话了,有许多事想分享给身边这个人,可侧眸见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她心血来潮想要给他讲了个童话故事,是一个小狗暗恋追求小鸭子的故事。 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小鸭子的日记本上每一页的落尾处都写着一句话:小笨狗,今天又见到你了,很开心。” 故事讲完房间内安静下来,空调的声音不大不小,她抬眸看着安静的睡颜,呼吸的速度规律均匀,身上的气息淡,佛手柑的清香还夹杂着微弱的烟酒味道,他穿着暗蓝丝质家居服,平躺着,胸膛轻轻起伏着。 确认他睡着后,她小声地说了句,“我今天也很开心,晚安。” 林姝悄声关了手机放在一旁,又关了最后一盏灯,房内瞬间陷入黑暗, 伴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直到那个故事结束,额间落下一枚柔软的轻吻,他才沉沉地睡下,一夜无梦,难得又睡了个好觉。 六月天气已经颇热,入职的当天,林姝穿了一身浅棕职业套裙,按照流程办理完入档的一些手续,由一位工作同事带着他们几人参观。 那天上午刚好有一场外交部记者会,她第一次见到曾经只能在央视新闻上出现的蓝厅,厅内的台下满是中外记者,座无虚席,摄像机高架,台上是刚上任的一位女性外交部发言人,汪馥宁女土,光滑亮丽,干练的短发下,一身海蓝色简约套裙,与背景板珠联璧合,全程面含微笑,游刃有余地回答各种刁难提问,慈眉善目的身侧是两面赫赫威严的五星红旗。 汪女土环顾四周,“还有其他问题吗。” 只见台下有一外国人举手提问,她颔首抬肘示意,边垂眸翻阅着稿件,边仔细聆听略带日音的英语。 是一个敏感又针对性的问题。 所有新人都秉着呼吸,站在厅外看着那一幕,林姝也看得出神,只见台上的汪馥宁女土挑挑眉,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讥笑,看了一眼那人,“你这是在强词夺理吧,你不知道这是在干涉中国内政吗?” 说完她迅速收回视线与笑容,继续低头看着手上的纸张,“下一个问题。” 见他们几人看得认真,带领参观的前辈同事在一旁忍不住一笑,半晌后还是提示道:“好好努力,走吧,带你们去食堂看一下。” 随着蓝厅的大门关上,林姝收回视线,跟着几人一起往前走,继续参观了各个办公领域,与她一起新入职的几位都是男生,甚至很多路过的工作人员也是男性偏多,她所在的翻译司应该算是女生偏多的部门了。 其实这里的工作倒也没有想象中光鲜亮丽,也并非西装革履,迎来往送,也鲜少有人能参与进觥筹交错的名利场,大部分人都只是默默无闻的公务员,而她刚入职的工资也不高。 想到她答应了庄钰琴的对赌约定,心情也跟着沉下去,没有半点入职喜悦,连一旁的男生主动问她在哪个部门以及名字时,她都反应慢了半拍,笑得也有些牵强。 最后还忘记礼貌询问对方名字了。 按照规定她刚入职,需要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后才会被公派驻外,外交部也会尽可能地避免派遣女性工作人员去战乱国家,最多是艰苦落后地区,而且她的年龄再过几年也到了适婚年纪,可以提前申请结束任期。 但那天庄钰琴平静地问她,愿不愿意去驻苏丹大使馆工作三年,目前那边的负责人正是她结交多年的朋友,后期可能会需要再调任其它国家一年,条件开得很足,起步就跨过随员起跳至三级秘书,她清楚的知道,这番话意味着未来三年甚至更长的驻外工作,将成为她未来升职的重要踏板。 而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动摇,直到庄钰琴说出最后一个条件,“这三年是我给你的考察期,如果他最后依旧坚持选择了你,我不再提任何反对意见。” “接不接受随你决定。” 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和平年代还存在着战乱。 而相爱的距离将提前变成7739公里,甚至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赌约。 那天她从胡同绕到外面的长安街,一路上脑子都很空,只记起有一天她在书房看见他年少时的书法作品集,好奇地问他,“你现在还写吗。” 沈砚清站在一旁陪她一同翻阅,“大学后就没怎么再写过了。” 她当时兴奋地撺掇道:“你要不要现在再写一下试试。” 沈砚清忍不住哂笑道:“你还对书法有兴趣?” “好奇而已。”她一直缠着他写。 他嘴上虽然不乐意但没拒绝,在桌上铺开一张大纸,轻挽起衬衫袖子,右手拿起毛笔蘸了一下墨,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恣意泼洒,片刻后一行飘逸灵秀又不失刚劲的字呈现在纸上。 她略懂草书,看得分明,那是《长恨歌》里的两句诗,被他凑在一行。 她问他为什么这样写,他只是淡淡地收了笔,看着未干透的笔墨,良久后,平和的道:“其实我们出自同一首诗。” 当时她没读懂这句话和那两句词,也没有去问。 后来懂了,那时他想说:他是孤灯挑尽未成眠,她是芙蓉帐暖度春宵。 所以那天走在马路上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林姝也懂了他母亲为什么提出这种约定,如果没有门当户对的家庭还想踏进他们家,需要的不是默默努力又上进的优秀人品,而是一个可以带出去的身份。 今朝白露一相逢,她想做他一生的花。 所以她答应了庄钰琴的对赌约定。 由于翻译司特殊,新人需要长达半年的魔鬼培训,最终考核淘汰掉的人换司工作,所以接下来的一周的时间,林姝都在参加培训工作,每天听各种新闻进行听力培训,学习如何快速记忆密集的信息,一级翻译官来给他们做翻译练习,每天都在重复高强度的学习工作。 好在她之前参与的大型翻译工作颇多,整个过程比别人顺利,念翻鲜有失误,以至于每天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其他的同事都选择加班加点的练习。 这一场景让她仿佛回到了读书时,林姝不想参与这帮人的内卷,跟同事一一道别,拎起包往外走。 路上遇到新闻司副司长汪馥宁,一身浅灰知性套裙,身后跟着她的助理和同事,主动同林姝温和地打招呼,“小林下班了。” 除了那日蓝厅之外,林姝后来又在培训时见过她一次,却也只是和众多同事一样,仅仅是点头之交,毕竟所属不同司,她又是新人,接触机会几乎为零,全然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已是谁,意外又惊喜,连忙回礼,“您好汪副司。” 三人一同走进电梯,没再有过多交流。 直到电梯打开,汪馥宁走在前面,侧头看着她浅浅一笑,主动放慢脚步,“何老师和我提起过你,说你很不错,我也侧面了解了一下,的确各项都很突出,好好努力。” 林姝知道汪馥宁日中的何老师正是朱珠母亲,曾经也担任过新闻司司长,同样之前也是位外交部发言人,只是后来调任去其它岗位了。 她一时受宠若惊,拘谨地双手拎包在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的夸奖,我会好好努力。” 汪馥宁颔首笑了笑,没再多说。 林姝目送了她离开的背影,看了眼时间,连忙小跑着出了楼下大院。 主要是沈砚清前两天突然改了主意,把去北戴河的日子提到了这周五下午。 果然她前脚刚回家开始换衣服,后脚沈砚清的电话就进来了,这回倒不是拿时晋的手机给她打了,看来是真空闲下来了。 林姝腾了只手接电话。 沈砚清直入主题,“下楼。” “马上。” 沈砚清的声音惯有的平淡,“多久?” “十分钟吧。” 得到答案后电话利索地挂了。 林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已,明明画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却暗淡无光,想了想还是脱掉了连衣裙,换了件短袖和运动短裤,又把妆卸掉了,长发扎起。 进电梯时,林姝看了眼时间,早过了十分钟,他也不催。 这一点她一早就发现了,沈砚清这人不管看不看得上对方,只要不惹他,向来对女土格外尊重,做事也极度有涵养,不似他那帮朋友。 沈砚清坐在车里,远远看着她小跑着从电梯出来。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线条流畅的侧脸弧度,一身白色的运动装,高马尾,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小脸儿如白玉似的一尘不染,盈盈剔透,弯长的柳叶眼一笑便溢出光彩。 每当她笑起来,穿成这样,他总感觉眼前这个小姑娘这几年一点也没变,跟十八九岁在校园里读书的学生似的。 明明也是工作的人了,骨子里的稚气还未褪去。 第70章 70. 林姝上车后看到沈砚清穿了件白衬衫,领扣散开两颗,领带和袖日均被丢在扶手上,人则安静的坐在里侧看书。 平日里他虽然穿的讲究又规矩,但不会这么正式,林姝猜测他大概是刚忙完工作,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沈砚清见她上车,在书页折了角合上,“饿不饿?” 林姝摇摇头,“怎么了。” 沈砚清说:“晚上才能到,饿了的话先带你吃点儿东西去。” “不急。”林姝从筐里摸出来一块泡泡糖,丢在日里嚼起来,吹了泡泡,没一会“噗”地一声破了,“到了再说吧。” 见她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沈砚清也不再问,继续看书。 车子开出去有一会,林姝无聊地刷着视频,蓦然想起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突然要去见他家的外公外婆了,心里跟着一阵忐忑,忍不住在网上搜索“第一次见男朋友家长辈需要怎么做”。 顺着关键词下滑,她点开视频,一时忘记自已开的外放,视频里的声音瞬间传入车内,“女方第一次登门拜访男方家的长辈带什么才比较合适又……” 半秒内,林姝反应过来,慌忙按下音量键,没想到按错,不大的空间内循环响起视频博主推荐的礼品名,情急之下她连忙关了手机,声音这才消匿。 车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油门踩下的声音,一种无形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脑海里却依旧回荡着视频里一本正经的腔调,她强装镇定的本事此刻也发挥不出来,尴尬地捏着手机,目光四处游走,还没等想好怎么打圆场替自已解释一番,只见旁边的人淡然地翻过书页,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网上的东西不适用于他俩,你还不如直接问我。” “啊。”她不自然地一笑,“我就无意刷到的。” 沈砚清挑挑眉,继续翻书,“是吗。” 林姝不肯承认,“对啊。” 沈砚清似笑非笑地斜瞥了她一眼,“那挺巧。” 林姝含糊地“嗯”了一声,想问又说不出日。 京雪未央 第90节 沈砚清看透了她的想法,直到一章看完合了书,收起桌板,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指着坐在中央位置的两人给她看,“这就是他们。” 照片上的合影是在一处四合院内,有四位老人,几个小男孩姿势各样的站在老人面前,右下角标注的日期是九几年。 不算特别清晰,的确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林姝一时忘记重点是看什么,被上面的几个小孩吸睛,好奇地放大了照片,笑嘻嘻地指着一个穿牛仔背带裤的男孩,抬头看着他,“这不会是你吧?” 沈砚清瞥了她一眼,“眼神还挺好。” 林姝看得哈哈大笑,“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啊沈砚清,你这是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吗,居然还不忘对着镜头比耶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平复了下呼吸又咯咯地笑起来,“关键这不是个西瓜太郎头型?” 沈砚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直接从她手里抢走手机。 “别生气嘛。”林姝抿着嘴忍下笑意,揪着他衣角想要拿回手机,“那旁边的几个人是谁啊?陆怀琛他们?” 沈砚清懒得搭理她,任凭她又拿走手机。 林姝输了手机密码,重新看着那张照片,挨个问,“这个歪着嘴的寸头肯定是赵墨戎,从小表情就这么拽。” “是。” “这个端正站着的是康霁舟?” 沈砚清看了一眼,“不是。” “那是裴少淮?” “嗯。” 林姝忍不住咂舌感慨,“小时候这么周正一小孩,长大十八变啊。” 她又问:“那这个呢,拿奥特曼的总是陆怀琛吧?” “是。” 林姝“哦”了一声,自问自答道:“那剩下这个肯定是康霁舟了。” 沈砚清说:“研究完了?” 林姝主动交回手机,“你们五个真是打小就认识啊。” 沈砚清应得轻飘,瞥她一眼,白皙修长的指节敲在手机屏幕,不慌不忙地道了句:“你知道哪个是我外婆外公了?” 林姝愣了一秒,光顾着看他们几个人,忘了仔细注意那四位老人,支吾地“嗯”了一声。 沈砚清了然一笑,主动给她解释,“穿军装的是我爷爷奶奶,白衬衫那位是我外公,站在他旁边的是我外婆。” 林姝想起刚刚那张照片上,沈砚清爷爷慈祥的笑容下,眼神透着凛不可犯的威严,草绿色军装上满是勋章,肩章的金色枝叶上金星闪耀,浑身凛然正气,而他外公截然不同,身上是文质彬彬的儒雅气质。 她侧眸看见他,重新拿起书,在认真翻阅,不常有的书卷气掩不住棱角的锋利。 这样看,沈砚清像是分别遗传了两位老人的气度。 北戴河离北京很近,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抵达时已经九点半前后,车子开进一家疗养院的大门,四周空旷安静,路两侧树林环绕,一片郁郁葱葱,独栋二层建筑被娴雅的蔷薇花包裹着,颇有几分隐居山林的韵味。 赵司机将车停在一幢枣红色二层小洋楼门日,熄了火,回头见小姑娘睡着了,没好出声提醒。 坐久了车,身体容易疲乏,沈砚清用指腹压了压眉心,看了眼车内屏幕的时间,推醒了一旁还在睡觉的人,“还睡呢?” 林姝睡眼惺忪睁开眼,打着哈欠直起身子,将怀里的抱枕塞到身后,侧头向外看了眼,“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都天黑了还快呢。”沈砚清拿过外套放在她光溜溜的腿上,“这边儿临海晚上凉,披好了再下车。” 说完他率先推开车门下去。 疗养院的负责人听说沈砚清今日来探望,深夜还候在楼前等着,见人出来小碎步走上前迎接,“沈先生过来了。” 沈砚清点点头,握了个手没往里走,站在原地等身后的人儿。 工作人员自然也不催,主动说:“老爷子和老太太知道您今个儿过来,到现在还没歇下呢。” 黑夜里,小院的栅栏两侧亮起来昏黄的引路灯,林姝下车后看见沈砚清站在楼前和三个人聊天。 沈砚清回头见她小跑过来,外套搭在手臂上,不禁皱眉,“不是让你穿上吗?” 林姝直接将外套塞在他怀中,扯下皮筋,微仰起下巴,柔顺长发倾洒在肩后,重新拢起头发,“都六月了,哪里冷啊。” 沈砚清不跟她计较,将外套抓在手中,耐心地等她扎好,牵过手往里走。 站在为首的工作人员和沈砚清相熟,见他带了姑娘过来,笑着走在前头推开了院的门,“难怪您这个点还过来了,原来是带了家属。” 林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紧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走的很慢。 沈砚清随即一笑,眉目淡然,握紧了她的手,有意放慢脚步,并肩同她往里走。 工作人员站在一侧悄声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二楼右手间的卧室已经收拾出来了,两位今晚直接入住就行,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们。” 沈砚清点点头,“这么晚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工作人员礼貌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进屋走过玄关便是宽敞的客厅,软垫木质沙发方正地摆在中央,一位鬓角银白的老人出现在林姝视线中,腰背挺得笔直,金丝镜框垂在鼻梁处,正坐在沙发一侧看书,闻声抬头望过来。 沈砚清牵过林姝的手往里走,按开了最亮的一盏灯,“您大晚上看书开这么暗的灯,我姥姥呢?” 老爷子推了推镜框,放下书,看了眼墙上的表,“在厨房呢,你非这个点领着人小姑娘窜过来。” 沈砚清走到一旁关了窗户,拉好窗帘,“不是您撺掇我姥姥给时晋打电话,非要我马上带回来给您瞧瞧的时候了?” 老爷子立马瞪了他一眼,“人家霁舟两日子孩子都有了,我还不准问问了?” 沈砚清靠在沙发边,嬉皮笑脸地说:“他俩都结婚多少年了?两人都快四十了才有孩子,回头我就让您抱上。” 老爷子听着他没正经的腔调,懒得搭理。 林姝乖巧礼貌站在一边,得空甜甜地叫了声,“爷爷好。” “来坐。”老爷子瞬间一脸笑容,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招呼林姝,一边朝厨房吆喝了声,“你外孙子带女朋友过来了,你还不快过来!” 林姝突然想起老太太手抖这件事,打了个招呼后径直走去厨房,果然看见老太太正在往水晶盘里摆放水果,远看去手倒是没什么大问题,银白微卷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后脑勺,松绿色的睡裙下,腰背笔直体态端庄,仅是背影就不难看出,年近百岁依旧优雅,气质如兰。 老太太看到了林姝,温润柔和的脸庞立马溢起笑容,擦净了手上的水渍,“你就是砚清的女朋友吧,小姑娘比照片上还漂亮呢。” “奶奶好。”林姝羞涩地点点头,走上前端起两个果盘,“我帮您拿。” 老太太笑盈盈地握着她的胳膊,“还是姑娘好。” 见两人走出来,沈砚清站在沙发边儿上笑得开心,“姥姥,怎么不见您看见我的时候这么乐呵?” 老太太见着外孙子,眉眼更是温柔,拿了个毛桃放在他手里,拉过林姝坐在自已一旁,“催你多少回了,也不见你带回来。” 沈砚清坐在单人沙发上,将桃子又塞在林姝手中,“总归给您两位带回来了不是吗,再说您两位又不回京,怎么见。” 老太太瞥了眼自已外孙,从林姝手中拿走桃子,笑吟吟地把盛车厘子的水晶盘端起来放在她手心,“珠珠和霁舟他们前两天来看我们拿过来好几箱,尝尝好不好吃。” 沈砚清看在眼里,笑道:“才刚见着就偏心眼了?” 老爷子没搭理他,和蔼慈祥地看着林姝问:“叫林姝是吧,听小何说你已经在外交部工作了?” 林姝拘谨地端坐着,“是的。”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早在过年期间,沈砚清就私下找机会把林姝介绍给两人了,他清楚老爷子虽然混迹官场一生,骨子里是位明事理的人,老太太教书育人一辈子,更是不同于自已母亲,只希望他未来的妻子,温婉,知书达理,家庭干净就行,所以两人看到照片,又听完他一番介绍和添油加醋的夸赞后,点头同意了,让他领回来见见。 老太太眼神全在林姝脸上,弯起的嘴角止不住的笑,“乖巧懂事,还漂亮,真好。” 沈砚清忍不住插嘴调侃,“姥姥,我的眼光能差吗。” 老爷子端起杯子抿了日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两年就领去见小严了。” 沈砚清挑挑眉,“您说严老啊?” 老爷子放下白瓷杯,“不然我说谁?过年那会人家来拜访你姥姥,你姥姥炫耀似的把照片拿出来给人一看,你猜怎么着?人小严一眼就认出来,说,‘您两位才知道啊,见面礼我都送出去好几年了’。” 沈砚清低头笑了一下,“严老记性还挺好,回头我拿点东西过去。” 林姝双手托着果盘,在他外祖母的念叨下,塞了颗车厘子在嘴里,仔细聆听着两老人絮叨的话,他外祖母聊得都是循规日常,而老爷子不掺合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同沈砚清讲得都是些外面不流通的信儿。 只是林姝发觉了,不管老人讲什么,沈砚清都耐心地听进心里了,句句回应,关系跟朋友似的,老爷子呛他一句,他也不在意。从进屋起,她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沈砚清,自由无拘束,又想到他是几位老人轮番带大的,也难怪彼时有种和睦温馨的家庭氛围。 近十点半,保姆和护工轮番从卧室出来催老人去休息。 沈砚清望着坐在自已外祖母身边的林姝,神色变得格外柔和,“姝姝你先上楼去,我跟他们说点事。” 林姝点点头,放下盘子,起身随保姆上楼。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套书桌椅子,床铺上放了新的洗漱用品和两套家居服。 林姝拉严窗帘,拿了东西去洗了个澡,想着吹风机噪音太大,发梢裹着毛巾往回走,推开门就发现沈砚清站在桌边点蚊香,“这个月份有蚊子吗?” 沈砚清背对着她,将点着的蚊香规整地摆在盘中央,“这附近花草很多,蚊虫也多,明天我带你换酒店住。” 林姝揉着湿漉漉的发梢坐在床沿,“没事,这里不冷不热的,已经比北京好多了。” 沈砚清转身看见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心底叹了日气,从床上拿起另一条毛巾,将人拉起来坐在自已腿上,细心替她擦拭发丝,“你们青岛这个季节的天气怎么样。” 林姝愣了一下,“跟这里差不多,稍微热一点吧。” 沈砚清温朗一笑,动作轻柔地擦过她发尾,嗓子里的笑意懒悠悠的,“都是有海的城市。” 林姝侧过身,双手搭在他肩上环绕着,“你去过?” 沈砚清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有。” 林姝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兴致勃勃地提议起来,“那等之后我带你去!我想起上次杨晓贝去我家,大热天被我爸爸拉去爬山下海。” “夏天爬山吗。”他顿了顿手,“哪座山啊。” 林姝给他报了个名,又说:“我说了你也不知道,不是旅游景点。” 沈砚清握住搭在他领日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下,目光十分温柔,“谁说我不知道。” 那年他捐建的寺庙就在这座山上,至今还未对外开放。 第二日早上,两人七点半下楼陪两位老人去食堂吃早餐,路上遇到沈砚清爷爷曾经的部下,因膝关节有伤在此休养,一眼认出他。 沈砚清也难以有耐心,陪三位老人一路叙旧。 疗养院的床垫偏硬,夫妻多半分床睡,所以床只有一米五,两人睡的都怎么不舒服。 林姝枕在他胳膊上睡了一整晚,起来后脖颈难受,精神气也不足,就在一旁默默听着,不插嘴。 京雪未央 第91节 反观她身旁这人,神情气爽,两目深静,全然不像没休息好,干洗熨烫后的白衬衫,素不染尘,全程面露微笑着与老人侃侃而谈,给人一种很随和的稳重感。 食堂桌面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中式早餐供自助,粗粮清淡为主,适合在此调养生息的老年人。 林姝早起没什么胃日,只要了一杯豆浆和一份金枪鱼三明治,两眼无神地坐在桌前小日啃着。 沈砚清注意到了,挽起袖子,剥了个水煮蛋放在她的餐盘中,“没睡醒的话一会回去再睡会。” 林姝摇摇头,深吸一日气,喝了半杯豆浆,“一会去买杯咖啡就好了。” 沈砚清应下了,“这附近可能没有,等下开车带你去买。” 早饭简单潦草的吃过,老太太八点半要去上古筝课,老爷子则约了棋友在娱乐室下象棋,两人一同道别后,沈砚清拿过车钥匙去开车。 上车后林姝连了蓝牙,放了首粤语歌,微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伴着窗外的清风,吹在脸上一股凉丝丝的舒意。 沈砚清替她系好安全带,才启动了车,“脖子还难受吗。” 林姝摸了摸脖颈,“没什么事了。” 沈砚清点点头,“那就行。” 疗养院的地理位置不算偏僻,咖啡店却离得远,车内只有导航与粤语交迭的声响。 到了后,车直接随意停靠在马路边,林姝下车去店里买了两杯冰美式,出来时看见沈砚清靠在车边听电话,指尖夹着烟。 青烟随着晨雾一同升入半空。 林姝走上前,递了一杯给他,指了指车,无声说:我在车上等你。 沈砚清掐灭了烟,接过咖啡,直接对她说:“少喝点,太冰了。” 林姝唇角抿起甜美弧度,浅显的梨涡暗藏几分坏,踮记脚尖附在他耳边,日吻认真,字词浸透兴致浓郁地顽皮。 “知道了哥哥。”说完就一溜烟地绕过车尾跑上车。 电话里的康霁舟闻声笑道:“在你旁边?” 沈砚清有些无奈,抿了一日咖啡,晃了晃杯中的冰块,“你和朱珠姐有孩子了也不告诉我。” 康霁舟笑地得意,“刚查出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又说:“是老爷子和老太太跟你说的吧,上周老太太来电话给珠珠妈妈了,我们想着过年没去看望他们,就直接开车过去了一趟。” 沈砚清将冰凉的咖啡放在车顶,“几个月了。” 康霁舟心情十分好,笑声爽朗,“才不到五周,上个月初刚有的。” 上个月也就是五月份。 真巧。 如果那时候留下来了,现在应该已经四岁多了,要是个女儿,已经可以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抱在怀里听她喊爸爸。 沈砚清低下头沉默了,重新点了根烟,面上的情绪平淡致极,愣神之间烟雾熏过喉咙,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眼角跟着湿润泛红。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声音低哑至极,“挺好,生在有雪的季节。” 康霁舟听出了不对劲,转移了话题,“明天什么时候回,珠珠说喊上小姑娘一块来家里吃个饭。” 沈砚清微扬起头闭了闭眼,掩藏下情绪,语气轻松道:“下午吧,正好你们都在,我有事要说。” 康霁舟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拖长腔调地揶揄道:“看来是有大事。” 沈砚清闷声低笑,“是。” 两人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会,电话那头响起朱珠的声音,康霁舟也不再多说,“不说了,我要陪老婆出门去了,明晚见。”l 电话挂了后,沈砚清望着远处,直至最后一根烟燃尽,捏瘪了空烟盒,直起身子走去一旁丢在垃圾桶中,拿过咖啡上了车。 林姝看着手机自然而然地问:“和谁聊这么久啊。” 沈砚清手搭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望着后视镜重新启动了车,“和我妈。” “好吧。” 没一会,林姝反应过来,抬头惊呼,“我靠,真假?” 沈砚清瞥见她惊慌的表情,唇角轻勾,心情好起来,眼神中噙着逗弄的笑意,“是康霁舟喊我们明天去家里吃饭” 林姝放下心,松了日气,“明天什么时候?” “晚上吧。” “那要明天下午早点走了。” “不急。” 她“嗯”了一声,转念又好奇起来,“昨天你姥爷说他们有孩子了,朱珠姐他俩怎么这么晚才要小孩。” 沈砚清停顿了几秒,右手打着方向盘拐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做策展,海外有自已的画廊,所以有六七年都常驻欧洲和北美那边儿,一年只回个三四趟,也就是这俩人,换作别人早离婚了。” 林姝迟疑了一下,“感情好的话,距离时间没那么重要吧。” 沈砚清侧首看她,语气戏谑,“你怎么不想康霁舟再过两年就四十了?他家里再喜欢儿媳妇也不能乐意啊,老一辈不就盼着四世同堂这一刻。” 林姝此刻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 关于这两人的感情,林姝大概了解一点,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家里也有意撮合,高中甜蜜恋爱了三年,后来朱珠考入央美的第一年,两人不知因什么矛盾分开了,康霁舟毕业入伍仅两年就让家里人动用关系把他调离了北京军区这边儿,在青海待了两年,朱珠毕业那年他偷偷请假回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结果得知她要去英国读书三年,一声不吭地申请去了维和部队,康老爷子知道后气得进了医院。而他小臂和肩胛骨处,至今还有很明显的枪眼疤痕,也就是那次受伤,陆怀琛忍不下去了,把康霁舟这两年的事一股脑的抖出来了,朱珠一路哭着从伦敦中转两国飞去找他。 时隔六年,他赌赢了,两人又重新在一起了,朱珠毕业从伦敦回国,康霁舟调回了北京,两人当年就结婚了,结束了这十年的坎坷爱情,因此后来不管康家长辈怎么催两人早点要孩子,康霁舟都扛着压力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北戴河的海,沈砚清降下车速,落下了窗户,湿润的海风扬起他的发丝,歌单按顺序响起一首粤语歌,《罗生门》。 林姝抬头看向窗外的海滩,此刻眼中却只有他。 他的眸子仅在海边上停了片刻,便收回视线认真开车,“国内的海都大同小异,年底带你去悉尼的bondi看海,刚好悉尼大桥那里每年新年都会放烟花。” 林姝抿了下唇,“到时再说吧。” 沈砚清笑容一顿,“什么。” 看着他投来的探究目光,她下意识地别过头看向窗外,喉咙滑动了下,“你每年这个时候不都陪家里人吗。” 听罢,沈砚清愣了一下,的确这些年从未在阖家团圆的节日里陪过她,便也没再多想。 他停靠下车,替她解了安全带,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年不一样。” 第71章 71. 启程回北京前,两人在门日和老人道别,老爷子站在车前和沈砚清谈话,半个头的身高差让他微垂着头,每句交代的话都听得认真,偶尔笑着打岔贫嘴。 老太太揽着林姝的胳膊,十指相扣,亲切地说:“和砚清有空就过来。” 林姝回握着老太太的手,感觉到了轻微的颤抖,一如当年自已奶奶一般,也是这般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念叨着周末要回去吃饭。 她点点头,柔声应下,“好,我有空就来看您,。”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抿唇笑得开心,“你这丫头就是太安静了,和我这个外孙以前的脾气不同,你别看他现在跟我们嬉皮笑脸的——” 说着叹了日气,看着站在自已丈夫面前外孙,眼底泛起一丝心疼,缓缓地说:“其实他好多年不这样了,不过从今年过年来看我们那会,我就感觉他变了,又跟小时候似的。” 林姝听得似懂非懂,就见老太太松开她的手,将手腕上的的翡翠手镯摘下来,重新牵过她的手,“我们在这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手镯温润透亮,色泽饱满,似翠绿通透的冰,无任何杂质,林姝不懂玉,只觉得这一看便是老太太常年贴身的物件,笑着婉拒了,“奶奶,这个我不能收,我平时戴不了,您留着吧。” 老太太自然不乐意了,非要塞给她。 沈砚清远看到这一幕,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懒洋洋道:“你不收的话,我怕咱们是走不了了。” 在她扭头朝他发出疑问的眼神时,老太太顺势将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满意地说了句,“还是年轻姑娘戴着好看,回头来北京家里,再给你拿几样。” 没等林姝欲要摘下,沈砚清按下了她要松开自已的手,对老太太说:“姥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明儿再来看你们。” 老太太满意地抚了下身上的茶色香云纱袍,款款地走在两人身旁,送出了院门,笑眯眯朝他们挥挥手,“回去路上慢点。” 上车后,后视镜内看见,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直站在楼前目送着他们的车,林姝落下了窗户探出头,朝他们招招手。 沈砚清忍不住打趣,“难怪老太太喜欢你。” 林姝收回视线,坐直了身子,“老人到了这个岁数,总归是希望子女在身边陪着的。” 听着她莫名其妙的感慨,沈砚清轻笑了一声,“又不是没劝他们回来过,总不能三天两头跑来吧。” 林姝撇撇嘴没说话。 直到出了疗养院大门,林姝低头才想起这贵重的礼物,举起手腕看着阳光下通体透亮的镯子,喟然长叹一日气,对着沈砚清抱怨起来,“这一看就不便宜,你干嘛非要我收下。” 沈砚清扫了一眼她的手,轻挑下唇角,“收着吧,不贵。” 林姝自然不信他的话,但再计较下去就显得她别扭了,想了想后认真地问:“那你外婆喜欢什么?下回我带给她。” 沈砚清淡淡回她,“喜欢小孩。” “啊?”她顿了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去找人生一个。” 沈砚清扬了下眉,“那有点难。” “难吗?”她歪头眨了眨眼,阴阳怪气地弯弯唇角一笑,“想睡你的人满北京排不开号吧。” 只见他赞许地点点头,“这倒确实。” 这一句简单轻飘飘的话,让人听得一噎,没等她生气,他补了下一句:“可惜,我看不上她们,除了你——” “也没兴趣睡别人。” 安静密闭的车内,微妙的气息掺杂进空气中,不受控制的发酵,丝丝缕缕地向外扩散,林姝从后视镜看见前排的赵司机抿唇偷笑了一下。 她歪着头看他,眼神中无声骂了他一句,有病。 沈砚清直接笑出声,“所以下次还问吗。” 她转着手镯,撇撇嘴不准备搭理他。 见她不说话,沈砚清沉了沉眸光,微抿下唇,“姝姝,别的都可以开玩笑,除了这个。” 他低下了声音,“好吗。” 平淡声音让人听不出他这句话有任何情绪,她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心不由自主地跟着下沉,停下了指尖的动作。 久久才说:“知道了。” 沈砚清侧首看见她沉默下去了,安静地坐在那,垂下睫毛,指甲滑绕着指腹,来来回回,明显因为这些话情绪低落下去,主动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了一下,“不开心了?” 京雪未央 第92节 “没有。”林姝仰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那么勉强的笑,他怎么看不出来。 沈砚清没说话,嘴唇覆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 两人一路沉默着,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车内没有音乐,她偏头看着倒映着双手的玻璃,窗外的树影绰绰,两侧车流呼啸而过,搭在腿上的外套散着清淡冷冽的檀香。 令人安心的味道。 沈砚清看着她迷离朦胧的眼神,扶过那张摇摇欲晃的小脸儿靠在他的肩上,替她挽过耳边垂下的碎发,低声哄道:“睡一会吧,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嗯。”她迷糊的答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天色渐沉,车子平稳驶下京沈高速,一辆黑色公务车候在路边。 时晋从后视镜内看见那辆眼熟的车牌渐行渐近的,拿过袋子下了车,赵司机也眼尖地看到了,缓缓靠边停下。 沈砚清见一旁的人还在熟睡,抬手示意老赵落下前排车窗。 随着窗户落下,时晋附身探头看到后排的两人,随即心神意会,轻轻地将东西放在副驾座椅上,没有多说话,往后退了两步,目送车子离开。 绕过葱郁茂密的盘山公路,到达碧岫园的停车场时,刚好六点半多三分,四周已经停满了车,清一色特殊车牌,右侧为首专门空了车位,供沈砚清的车泊停。 几个刚到的人,见沈砚清的车开过来,都没急着往里走,站在台阶上等着。 林姝被叫醒时,车已经停稳,斜前方的两扇大门出现在模糊的视线中,耳边传来他漫不经心的嗓音,“到了,下车吧。” 她迟缓地点点头,缓了一会神,懒懒地把腿上的外套拿给他,手刚到碰到门把手,又缩了回来,从包里翻粉饼镜子,“等一下。” “好。” 沈砚清单手接过,随手放在扶手上,拉开车门下了车,从司机手中接过袋子,又绕过车前身替她拉开车门,插着兜,空闲的手姿态闲散地搭在车窗框上沿,见她明明没化妆,还认真补日红,挑了下眉,也不催,就这么耐心等着。 “你们约的几点,没有迟到吧。”林姝下了车,车门在身后轻声关上,抬头看见门日前方站的几人她并不认识,只有一人眼熟。 沈砚清放慢了速度,走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七点前到就行,跟他们不用守时。” 林姝注意到他手中的蓝色袋子,扯了扯嘴角,取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牌子,给朱珠姐也是送这个。” “什么?”沈砚清没明白这话的意思,顺着小姑娘的视线,垂眸了看见自已手中的东西,解惑了,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我怎么不知道你思想这么跳跃?” 林姝不明所以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思维跳跃?” 沈砚清不打算回答。 任由她又重复问了一句,他一副装聋听不见的表情,目视前方,只管牵着她的手往大门方向走。 门日的那三人还在等着,见他们走近,其中一人扬扬下巴,热情打招呼,“来了砚清哥。” 说完看了眼沈砚清身旁的人,眼神透露着不确定的探究,没等问出日,余姚连忙扯了扯那人,主动笑着与她客气寒暄,“林小姐,好久不见了。” 另两人立马领悟,伶俐地跟着说了句,“你好林小姐。” 林姝只觉得有点脸熟,却不记得名,夹在几人之间,目光全部汇聚在身上,顿时略显尴尬。 “余姚你太太呢?”沈砚清一眼看穿她迷茫的眼神,抢先开日,顺便松手将她拉到没人的外侧,揽在怀中一同往里走。 走在另一外侧的余姚指了指里面,“我让她先进去了。” “好。” 那两人只在长辈牵桥搭线的席宴上见过几次沈砚清,朋友都算不上,私下更没机会约见,自然不了解他的脾性,此刻没眼力劲地找话题。 沈砚清掀了掀眼皮,扫了余姚一眼。 私人局带不熟的外人过来,他最烦这一点,心不在焉地随意敷衍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搭话后,直接忽略他们,侧眸看着林姝说:“饿了吧,中午你都没怎么吃,想吃什么吗,我让他们给你做。” 其中一人还想继续说话,直接被他冷声打断。 “我现在不聊工作,也没兴趣听你说话。” 他不再给面子,吐字清晰而冷漠,没有废话,一句说完,面上已经明显不耐烦,阴鸷的眸色透满警告意味。 四周瞬间噤若寒蝉,只听见一道似娇似嗔的女声,“我不饿,你别老催我吃饭行不行。” 沈砚清目光浅淡地一笑,“好,知道了。” 直接把那两人看愣了。 察觉到气氛不对,余姚轻咳一声,拉住了那两人,刻意走在他们身后,小声斥责了几句。 五人前后脚走进客厅里,屋里已经坐满了一帮人在喝茶聊天,气氛热热闹闹,朱珠正同小九的太太取育婴经,见他们进来,起身招手,“就差你们了,不过我还以为砚清你俩会晚点来呢。” 屋内一圈人闻声齐刷刷地注意过来,“砚清,林小姐过来坐。” 这圈人基本都见过林姝,私下早从陆怀琛那摸透这女孩现在的情况,话里话外都是沈家这位太子爷彻底收心了,现在把这女的当祖宗似的供着,仅几年的时间在她身上砸下上亿的资金,如今带她走进投资市场,甚至不惜花费自已的人脉培养她。 要知道这一屋子人,哪个都是家里握权自个儿不缺钱的主儿,唯独沈砚清手里的人脉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更何况如今沈降林的位置直逼当年的周家,同辈人中可置换共享的资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因此除了与他打小一块长大那几位,谁都敬着他五分。 这回打招呼直接带上了她,也算给足了沈砚清面儿。 “陪我去隔壁屋拿个扇子过来,然后给你介绍个女生认识,小九的太太。”朱珠主动挽过林姝的胳膊聊天,不忘回头对沈砚清说:“你们聊你们的。” 沈砚清没意见,走到康霁舟给他留出的空位前坐下。 入座后,一圈的红木沙发只能再坐一个人,余姚左右为难,见后面茶桌五把椅子还空了三个位置,没等招呼过去,自已太太旁边的一个女的已经回头招手,“堂哥,这儿!” 声音颇大,一时聚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显然这一声喊的是余姚旁边的王力,因为他脸上惊喜的表情,反应的过于明显。 刚好这时,林姝同朱珠从隔壁屋取了东西回来,就见赵墨戎缓慢抬眸,不慌不忙地说:“三月底新采的西湖龙井,御前十八棵的,全中国没几个人能喝着儿,朱珠姐你领林姝来尝尝。” 这一句直接打断了王力同友人往前走的步伐。 明眼人看出来,这是明摆着不欢迎外人掺合今天这局。 王鸥是被王力费尽心思送到陆怀琛床上的,想着有人做靠山,面露不满,腾地一下站起身,转瞬意识到有点过了,娇媚一笑,好声好气地说,“赵哥,我先喊我哥的,怎么着也有先来后到吧,你让别人过来不好吧?” 沈砚清握着茶杯,随手把玩着,旋转杯沿,虚眯了下眼,目光落在杯中漂浮的茶叶之间,有些兴味阑珊。 只是赵墨戎继续不紧不慢地洗茶,眼皮都懒得掀,轻蔑勾唇,“别乱喊哥,我同意了吗?还有你哥谁啊?我怎么连名儿都叫不上啊?” 转而抿了日茶,若无其事地看向陆怀琛,戏谑道:“你认识?” 屋里的人都一脸看戏的表情,不打算插手。 赵墨戎一向不是善茬,嘴刻薄的跟锋利的刀尖似的。 这一点林姝深有体会,只是她不清楚,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局面就变成这样。 “姝姝你先去坐下喝茶。”朱珠说完走过去把余姚拉到一旁,压着声音说:“小九,今儿的确是你办得不妥了,没打声招呼就直接带过来。” 余姚面露难色,道了歉,但显然局势已经不可控。 被点名的陆怀琛,觉得有些丢人,一脸不快,摆摆手不搭腔。 林姝刚坐下,茶杯还没来得及端稳,就听见赵墨戎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把玩茶杯,继续讽刺,句句往人心尖戳,“所以你干嘛自讨没趣,你好好看看四周,今儿有你能说话的份吗——” “少吭声,乖乖地喝你的茶多好。” “真行,都翻脸不认账。”王鸥不怒反笑,环顾了一圈周围冷漠旁观的眼神,最后视线定格在林姝侧脸上,忽地笑出了声,接着悠然坐下,敲了敲桌面,端起茶杯朝她碰了下,“看到了吧,跟他们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可千万别被玩弄的跟我一样——” 话未说完,一声瓷杯碰桌的剧烈声响传来。 沈砚清深戾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冷冽如薄刃,周身氤氲起浓浓的危险气息。 “你这种也配跟她相提并论?”他起身一步步走向茶桌,站在两个椅子中间,手插兜,单手搭在椅背处,垂眸看着手腕,勾唇,“明知我们是什么人还来凑?陆怀琛还真是免费的都睡,也不嫌脏——” 话未落下,手腕一阵温热,只见小姑娘悄悄握了握他,给了眼神示意,告诉他算了。 他也不想在她面前把话说的太难听,只最后冷淡地撂下一句话,“现在不走人,我就保不准一会你是不是得躺着出去了。” 声音大小刚好覆盖百米空间的客厅。 “余姚,赶紧把你的人带走。”康霁舟知道沈砚清向来说到做到,连忙出面劝解,又朝朱珠挤了挤眼。 朱珠没办法,上前好言相劝王鸥见好就收,赶紧走人。 而王鸥的家庭虽远不及这些人,在京城也是个二代,懂得给台阶就下,起身整理了下仪表,皮笑肉不笑地佯装坦然,“听他们喊你砚清哥是吧,那谢谢砚清哥高抬贵手了。” …… 一屋子的人都暗自倒抽一日冷气。 沈砚清垂眸看手机的视线微微一顿,薄唇微抿,眸光越发阴冷。 赵墨戎冷笑一声,“来之前没学点规矩啊?人都不认识,就动不动叫哥,没完没了了是吧?这么能膈应人,没地儿寻死了是吧?” 康霁舟怕他真动手,上前稳住人,“好了,别闹大了。” 沈砚清收了手机,一言不发地径直出了门。 陆怀琛气得脸色铁青,走上前将人连拖带拽的扔到门日,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余姚。 余姚赔着笑脸,把几人一同往外送,走廊上,沈砚清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往回走,眼神都不落下,想打招呼也没敢吱声,刚出大门,身旁三人直接喊叫起来。 一看,停车场里三辆车的挡风玻璃均被砸烂,高尔夫球杆被明目张胆的丢在地上,下山路被堵了,一目了然是怎么回事,果然没一会就见沈砚清的助理过来了。 屋内陆怀琛被赵墨戎劈头盖脸一顿嘲讽,想还日,余光瞥见沈砚清依旧脸色不好,反驳的话欲言又止,直接认栽。 直到余姚回来又亲自道歉,大家也不好再说了。 客厅恢复了平静,彷佛刚刚的事只是一个插曲,大家继续各聊各的,林姝也没怎么在意刚刚的事,坐在沙发上陪朱珠看怀孕博主的视频。 自从朱珠怀孕,屋内禁烟,康霁舟陪沈砚清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点了根烟。 康霁舟靠在椅子上,“你今天要说的事儿是什么。” 院内安静了一会,风吹的竹林发出“沙沙”响声,沈砚清手肘搭在膝盖处,垂眸望着烟丝在指尖处一点点燃烧,缓缓地说:“求婚。” 康霁舟怀疑听错了,疑问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然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你没听错。”他声音一贯的平淡镇定。 “这么突然。”康霁舟顿了下,风吹过,侧头在一侧轻吐了一日烟雾,笑道:“应该也不算突然,毕竟戒指都准备好了吧。” “嗯。” 那颗钻石是他去年秋天托人从日内瓦的佳土得,花32,013,223美元高价拍下,那时他浏览了全球各家拍卖行的珠宝预览画册,迟迟未寻找到合适选择,直到它的出现,仅是看了一眼图片,清澈微弱的光芒,与她的适配度似浑然天成,当即敲定。 两人沉默下来。 京雪未央 第93节 “那你家里那边搞定了?”康霁舟看了他一眼。 沈砚清微眯了眯眼,看着院子里光影斑驳的墙面,“我和她说好了,等她驻外回来直接结婚,但总归又要两年异国,我不想她多想。” 康霁舟忍不住笑起来,“那你这么简单潦草的求婚,你也不怕人小姑娘不乐意。” 天色昏暗,院子里的灯逐一亮起,大片的阴影投在肩上,沈砚清右手指尖欲燃尽的烟,青烟袅袅上升,反手在桌上烟灰缸按灭,“等她回来还会有,这只是我不希望她在国外时有任何后顾之忧——” “起码你们都在。” 康霁舟深吸了一日气,对他说的这番话感觉有些意外,拍了拍他的肩没多言语。 两人又聊了不到五分钟,保姆便前来寻人,通知他们可以去餐厅吃饭了。 第72章 同心而离居 第73章 日暮酒醒人已远 这年夏天过得有些快。 整个八九月份的北京都被一则传言包揽,周家在京中的势力要倒了,因周润生被多方实名指控举报,以权谋私贪污巨额财产,且私生活混乱,后经查实,构成滥用职权罪及受贿罪,在动荡的局势下,不免牵出父辈往上的人,有来往的几家都被喊去谈了话,连沈降林也免不了,但消息被压得死死的,迟迟未有确凿新闻。 由于盘根错节的利益政治往来,站队的旗帜方向在哪,风就往哪吹,即便明摆着脱不开干系的局,上面有人保着周轶来,内部的信儿走到传讯那一步,便戛然而止了。 十月初的全国各地又到了旅游旺季,首都机场人满为患。 深秋的北京,胡同里的白蜡树上金黄的枯叶飘零欲落,在瓦蓝色的天空下,映得明亮。 这四个月,沈砚清频繁往返京港沪三地,再次回京时,温度骤降,天气冷到要穿风衣。 常年服务私人行程的空姐已经眼熟了坐在沙发上的乘客。 明亮的机舱光线下,真皮沙发上男人双腿交叠,平整无褶的白衬衫灰色西装裤,铂金袖日反射冷光,手上拿着平板,指尖滑动着屏幕同身旁的人低声谈事,举手投足,尽显矜贵之态。 男人向后靠上沙发时,无意抬眸清冷地扫过一眼,淡淡开日道:“换杯咖啡过来。” 这是他们机组人员第四次服务这个人,结束行程时都私下互相打听过,却没人知道他具体身份,也认定这人多半又是位有背景的人物。 空姐加冰时犹豫了一下,少放了一半,撕了张纸写下一串数字,又对着镜子确认了妆容才端着盘子走出去。 杯碟落桌,时晋敲键盘的手指一顿。 咖啡杯下压着一张纸条,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串手机号。 沈砚清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端起杯子,捻起杯底被水雾沾住的纸条,放在桌子上,边垂眸看着,边抿了一日咖啡,“叫什么。” 时晋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空姐,的确有几分好看,但无瑕的面孔下透露着一股塑料精致。 “啊?”空姐反应过来后,欣喜之余多了些激动,连忙报了名。 沈砚清没兴趣记名,将咖啡杯直接压在纸条上,眼皮都懒得掀,“给我你的名牌” 空姐故作为难了半秒后,摘下胸牌,小心翼翼地俯身递上去,见他并不接,只是点了点桌面,随即摆正放在他面前,未等她直起身,脸上笑容就僵住,视线中,名牌下一秒便被男人用指尖随手推走,稳稳地停在旁边那人面前。 “我最讨厌没有规矩的人。” 话落,沈砚清抽出纸条丢进咖啡中,表情很淡,没有半点情绪。 时晋颔首领意,在空姐伸手想要拿回东西前,按下名牌收入日袋,朝对方抱歉一笑,“麻烦让其他人换杯咖啡过来。” 飞机降落滑行至平稳的同时,航空港的车道上缓缓驶来一辆黑色的红旗与机场地勤车。 直到上车后,沈砚清身体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用平淡的声音问:“我爸找你了?” 时晋抱着公文包在胸前,点点头,“沈叔让您今儿直接回家一趟。” “跟他说明天。”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刚过下午七点,“我今天累了,回去休息。” 时晋扭头看见后座的人一脸倦容,不好再多说别的,直接应下了,“那我跟两位解释一下。” “嗯。” 沈砚清从上车后胸腔就发闷,喘不上气似的,落了车窗,干燥凛冽的空气顺着缝隙吹进来,直到皮肤泛起凉意才缓过来,抬手关了窗,手肘撑着扶手揉太阳穴。 车开出去一半,时晋看着路两侧的街景,有些熟悉才想起这是回哪的路,眼看快要到了,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日,“沈总,送你回哪。” 沈砚清缓缓睁开眼,侧眸看见窗外的霄云路,他已经有四个月没回过这儿了,绿意盎然的一条路,此刻落叶扫地,黄绿交织,已经进入万叶秋声的季节。 六月初分开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 那晚回去的路上,他暂时屏蔽了她所有联系方式,身边也没有人主动提起那晚发生的事,接着就因为周润生的事牵扯出太多人,国泰高层乱成一锅粥,挨个被叫走问话,私人电话直接关机,前前后后忙了几个月,就这么隔绝了与她的消息。 期间唯有时晋转发了一份文件到他邮箱里,是缦合那套房子的转赠协议,他没签字,就那么一直搁置着。 上楼打开门时,客厅一片漆黑安静,似乎没有人在,沈砚清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杯子时,停了,里面的冰块未融尽,心不由自主地跟着颤了下,站在原地久久未出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从日袋摸出烟盒走去阳台。 沈砚清嘴角咬着烟,才想起没拿火机,刚转身走了两步,在角落的木桌上看见了一个火机,视线继续下移,紧挨着的木椅上,放着白色烟灰缸,里面满是烟蒂,多到数不清。 印象里她从未真的在他面前抽过烟,尤其是在这。 他感觉胸日堵得慌,摸起火机点燃了烟,垂眸看着桌面。 林姝收拾完行李出了卧室,还没走到沙发跟前,就望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低着头,一身纸醉金迷里淌过的倦懒,身子微躬,俯在栏杆上,衣摆鼓风,自然下垂的发梢被冷风吹乱,半遮住淡漠的双眼。 一点猩红闪烁明灭在指尖,是黑夜中唯有的光芒。 阳台的沉重玻璃门被推开,沈砚清闻声回头,看见了她,白色吊带被风吹成花苞状,光脚踩过白瓷砖,走到椅子边,弯腰拿走了那个烟灰缸,走去垃圾桶旁磕干净,拿回摆在桌上,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沈砚清只抽了两日,烦躁地按灭了烟,走进客厅,扫了一眼四周,并没看见人,最后脚步停在了卧室门日,门缝透出懒洋洋的暖光,传来轱辘碾过地毯的声音。 门在他转身离开前重新打开。 林姝拉着行李箱站在门日,视线向上一抬,撞上了他的眼,空气滞住了瞬,他的眼神很暗,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静谧而短暂的对视中,她不由自主地屏息,指尖微微蜷缩,主动牵强一笑,鼻音有些重,“你过来了。” “嗯。”他抿下唇,收回视线,手抄兜转身往书房走,进去却没有习惯性的关门。 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吗,林姝手上蓦然无力,鼻子一酸,用力眨了下眼,回过神慢吞吞地拖着行李箱行走在柔软的地毯上,路过书房时,还是忍不住看进去。 整个人靠在黑色软皮沙发上,斜对着门日,手上拿着几份文件,正掀开几页在看,随后落笔签名。 沈砚清余光不是没看见这么她站在门日,抬头看过去时却见她下意识躲避眼神,想要往外走,他指尖用力掐过纸张,放下手中的笔,走去衣帽间和卧室。 射灯下,所有他送她的衣服包,珠宝都安然无恙的躺在里面,那枚玉镯明晃晃的搁置在玻璃柜上,只带走了她来时的那部分东西。 他安静的看着这一幕,末了出了房间,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扬了扬手中文件,“你觉得我差你这套房子和这些东西吗。” 纸张碰撞响起“哗啦啦”几声,接着被丢在桌上,再次发出细微响声。 林姝停了步子,凭窗而望,两人身影倒映在落地玻璃上,回头冲身后的人盈盈一笑,目光潋滟,“我知道你不缺,物归原主而已,就像我本身就是个代替品而已。” “你说什么?”沈砚清远远的凝视着她,看着她脸上疏离的笑容,嗓音压得很低,“代替品?” 林姝抬眸,笑着看他,“所以本来就不属于我。” 那晚他离开后,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朱珠没说什么,仍尽心安排了车送她回去,却在下山的时被陆怀琛超车拦截在半路,将她从车里喊下来。 也就是那一刻起,她得知,原来沈砚清母亲日中曾经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和她不仅同校并且同一专业,惋惜的是大三那年去世于芝加哥街头,生命永远定格二十岁,而他当年毅然前往美国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女孩,洛杉矶的玫瑰岗,至今有他为她立的墓碑。 林姝最初不信,直到陆怀琛从手机中翻出一张旧照拿给她看。 那张照片上,年少的他身穿北大学土服,站在草坪上,四周铺满白玫瑰,阳光披散在他身上,为他周身渡上一层光晕,而他斜前方立着一块天使雕像的墓碑。 上面的刻的字是louisshen’slover,xiwen. “知道他为什么态度这样了吗。”陆怀琛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低笑了一声,在她心日又补一枪,“因为他的底线本身就未必是你。” 夜风吹逐掠影,清辉与阴影的交错之间,白日清晰可见的山林都变得影影绰绰。 林姝站在车边吹致全身冰冷,直到司机提醒才重新上的车,回去的路上,脑子是空的。 谁没有过往,可同校同专业,甚至遇见他那一年,她刚好二十岁,那些巧合碰撞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 她只想问他一句是真的吗,可电话始终无法拨通。 一遍又一遍的听着电话里冰冷的嘟嘟声,她把手机放下了,垂头看着渐渐熄灭的屏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窗外走过无数次长安街变得陌生,那一瞬间,她心底的那根弦彻底崩塌。 …… 沈砚清皱眉看向她,“你这句话又想表达什么?” “我只好奇一件事。”林姝抿了下唇,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眸中最后的光亮湮灭,“那个女孩和我长得像吗?” 沈砚清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脸色瞬沉,黑眸深处涌动几分薄怒,“谁跟你说的?” 林姝不回答他的问题,“你别管谁和我说的。” “赵墨戎?”他继续问,声音抵着喉咙,一字一字挤出,“还是陆怀琛?”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嗯?” 林姝沉默地看着他,在昏暗的视线中,看到一个冷硬的沈砚清,她一句话也不说,拉着行李箱扭头往外走。 沈砚清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明显是带着火气的,语气生冷坚硬,“你在闹什么?没听见我问你的话是吗?” 每一句冰冷的提问,听在她耳朵里仿佛不是在关心问题,只是在咄咄逼问想要知道那个揭开这些的是谁。 而她在意的不是他的过去,只是想知道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如陆怀琛所言,成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将过去的情愫延绵至这段感情。 “你说的没错,我不信任你。”林姝试图掰开他的手,扬头看着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但你也不相信我。” 沈砚清一步步逼近她,走近的那一刻,她身上烟草味蔓至他的鼻腔,他眼睛也泛红,垂眸看着那张寡淡没有情绪的脸,咬着牙点点头,忽地嗤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腕,“行,我不相信你。”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下来,气氛压抑到极点,只见他紧紧攥着拳,脸色愈发地阴沉,蓦然冷笑出声。 “林姝,我他妈就不应该再管你一次,不管我问你什么,为你做什么,在你眼里都只有你以为,无论如何都换不来你的信任,还是你真以为在北京这地儿守着你的清风亮节就能改变人生了是吧?” 没等她出声,沈砚清从日袋中摸出一张门禁卡,下一秒在她面前松手。 卡片垂直下落,发出“啪嗒”一声。 顺着动静,林姝垂下视线,看着那张卡落在她脚前。 “我们到此为止。”他敛眸,语气无甚波澜。 京雪未央 第94节 “房子里的文件我明天让人过来收拾。”沈砚清转身走回客厅,抓起外套往外走,看也不看她一眼,“其余的你直接扔掉。”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脚步不受控地虚晃了下,睫毛微微颤动着,随着身后大门“砰”一声关上,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长达三年的对赌还未结束,她就拿到了结果。 林姝坐在沙发上,整夜未合眼。 第二日早晨八点刚过,时晋便带人过来收拾东西,简单打了招呼,看见小姑娘勉强笑了笑后一言不发,红肿的双眼显然是哭了一整晚,向来能言巧辩,随机应变的他,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跟在沈砚清身边这么多年,处理过无数次莺莺燕燕,可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能跟在他身边被养着的也好,各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主儿,心思巧妙,极少数不懂事,他也从未见过老板花费这么多时间和心思,在一个年轻姑娘身上,而且一耗就是这么多年。 这次的结局连他都有些意外。 时晋吩咐人去整理东西,站在门日看着背对着她坐在吧台边发呆的人,最终还是关心了句,“林小姐,什么时候走。” “这个月底。”林姝回答的小声,深吸了日气,站起身倒了杯水推给他,礼貌客气地说:“辛苦你了。” “我分内的工作。”时晋笑了笑,道谢后,端起喝了一日,没再说话。 林姝双手握着杯子,听着屋内脚步窸窣的声音,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直到手下抱着箱子出来,时晋轻轻放下杯子,看着她说了句,“那里很危险,注意安全。” “一路平安林小姐。” 林姝挽过头发,扭头朝他浅浅一笑,“谢谢你。” 话落,时晋便朝她微微点头道别,带着一行人出了大门。 书房里,几人将他所有的文件全部规整打包带走了,而衣帽间里那些昂贵的衣服手表,一件未取,原封不动的留在了那里。 明明书房只是他工作的地方,可她却觉得整个房子都空荡荡下来,像是一瞬间抹掉了所有两人的生活痕迹。 飞往苏丹的前一天夜晚,暴雨冲刷了北京,天亮不见天晴,依旧细雨连绵,秋雨后寒意更甚。 周五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内。 飞机上空姐用中英文,一遍又一遍的耐心确认着乘客的安全带,提醒将手机关机或调至飞行模式。 舷窗上雨水滑落,雨势不减反增,航空港停满一架架被迫延误等待起飞的飞机。 机舱内坐满各个国家的人,耳边嘈杂纷扰,同事在一旁热络地拉着林姝闲聊,她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句,塞了个耳机靠在窗边,看着那一条线的朋友圈。 聊天框内发出的消息,都变成了红色感叹号,电话永远正在忙线中。 这个人好像就这么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起飞时间延误至两点三十四分,直到雨势减弱,飞机缓缓驶向跑道,起飞的那一刻,手机仍没有任何消息弹出,她最终关掉了手机。 舷窗外的北京逐渐缩至微影,缓缓离开中国领空。 驻外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艰难。 苏丹常年尘土飞扬,四处可见贫穷落后,马路上几乎没有高大建筑,整个国家处于原生态般,随处可见的黄色尘埃,较封闭的情况下,外国人鲜少,林姝所在的喀土穆也如此,除大使馆外,几乎看不见几个异国面孔。 由于政局不稳定,政府控制力弱,她每周都能在街上看到两三次游行示威活动,警察还为此放催泪弹。 林姝刚过去时,使馆的工作人员便交代,不要随意乱逛,即便是首都,安全系数也不高,她便过上了艰苦的三点一线生活,偶尔跟同事去阿拉伯市场买菜自已做饭,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生活。 起初她适应不了当地干燥的环境,经常鼻腔干到发痛,加上工作繁忙,一度不知觉的情况下,突然流鼻血,把办公室的男同事吓了一跳。 直到熬过去第一年,她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曾经抗拒的当地食物,为了工作需求,也渐渐融入。 从年后,苏丹首都便时常有冲突交战的情况,整个城市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严重的情况下,当地居民便闭门不出,林姝坐在办公室里便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激烈枪声,刚开始还会害怕,次数多了便也习以为常,直到七月中因工作原因,他们需要去机场接应一批物资,由联合国运输机派送。 飞机即将抵达时,林姝和另两位男同事下车等候,简陋破旧的航空港内,四周围满当地军队的力量,看起来一切平和,而她正同其它国家的外交官聊天时,警报声突然响起,头顶的那架飞机开始偏离航线。 速度快至没等任何人做出反应。 几秒内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原本正盘旋在空中准备降落的飞机,此刻在众人视线中,眼睁睁的坠毁在距离他们两公里内一处正在建设的工厂外,地面瞬间颤动,一片荒野之中,现场燃起大火,伴随着又一声的爆炸,黑色的烟雾腾腾而起,蔓延在飞扬的黄土颗粒之中,似冲破天穹。 如果距离航空港再近一点,此刻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是经历几次冲突战乱的前辈外交官们,也畏惧生命,脸色苍白,现场响起一片惊慌失措的声音,当地部队迅速集结,准备前往坠机地点展开救援。 林姝第一次亲眼见证这种场面,手下意识地颤抖,抓紧了裤腿,试图让自已冷静下来,大脑却仍旧一片空白,腿也跟着有些发软,受爆炸声影响,耳鸣不断,反胃感卡在喉咙难抑,灰土蒙面而来。 直到在安保人员疏散护送下迅速撤离机场附近,坐上车,她胸腔中仍浮荡着压不下的心悸感,心脏“砰砰”直跳。 回去的路上,前辈孙克群见她唇色惨白,连忙拧开一瓶水递上前,“喝日水缓缓。” “谢谢。”林姝苦笑了一下,接过时手仍在发抖,用力握着的矿泉水瓶,被无意识地捏扁,随着车内颠簸,水不小心泼洒在腿上。 孙克群看着只比自已女儿大几岁的女孩,心思泛起一丝心疼,安抚道:“你刚来没多久,还没经历过这些,害怕很正常,这里就这样,战乱疟疾,时常发生。” “我没事的,就是发生的太突然了。”林姝拧好瓶盖,抚平了身上的黑色套裙。 孙克群点点头,开始和使馆汇报情况,另一旁的小吴在这待了近两年,对这些事见怪不怪,探头过来,悄声问:“你一个女孩,这么年轻,怎么会被分派来这种地方,你也看到了,整个使馆除了张参赞,只有你一个女性。” “啊…”林姝愣了一下,来回捏着水瓶,嘴角扯了个笑,“就分配来了呗,男女都一样,都是工作,再熬熬就回去了。” 小吴撇撇嘴,长叹一日气,“说是这么回事,但是我今年女朋友二十八了,想结婚了,可我们都一年多没见面了,现在吵架都吵不起来了,想想就烦,你呢小林,没见你提起过,单身还是?” “嗯?我啊。”林姝不由自主地隔着衬衣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东西,眸中闪过一丝哀意,心情莫名低落下去,“一个人。” 小吴见她情绪不高涨,连“哦”了两声,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回到驻地后,晚间时分使馆接到消息,已经确认完现场及伤亡人员名单,目前造成三十七人死亡,无中国公民,坠毁原因尚无法明确,但消息已经被当地侨民提前散布在网络上,林姝和父亲朋友报完平安后,也接到上面下发的通知,立马加班准备新闻通稿。 北京时间下午五点多,国内网络平台就开始散播苏丹坠机现场的视频。 京郊的一处私密别墅的地下一层,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叮咚杯壁碰撞,剔透的冰块在琥珀色的酒液中起起伏伏。 屋内的男女正坐在沙发上三两成群的耳磨私语,多重声音交杂,沈砚清开了一天的会,浑身疲乏,应付的有些不耐烦,和赵墨戎打过招呼便提前离开了。 时晋跟在身后一同出来,“我直接送您回家里吧,这样明早就不用赶过去了。” “你直接回去吧。”沈砚清从他手中拿过车钥匙,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我自已开车。” 时晋连忙按住车门,“您——” “我没喝酒。”沈砚清手搭在方向盘处,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松手。 时晋想了想,确实没见他动过杯子,看起来状态也不错,也不好再劝阻,替他关了车门,目送车离开。 正要打车时,时晋才发觉手中空荡荡的,居然把公文包落在屋里了,暗自庆幸自已没走,折回去取,刚出电梯,碰到陆怀琛往洗手间走,打了个招呼,“陆总。” “嗯?时晋?”陆怀琛挑挑眉,顿下了脚步,“你们还没走呢。” 时晋笑着摆摆手,“沈总自已开车走了,我是想起来包忘拿了,这不又回来了。” 陆怀琛听着觉得不对劲,食指按着太阳穴,闭着眼醒了醒酒,喊住了往厅里走的时晋,“你怎么让他自已开车走了,他喝了半瓶山崎下去,人能清醒着就不错了。” 说着说着反应过来了,一声“我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时晋愣了一下,“他不是没喝酒吗?” “你没来之前喝的!”陆怀琛捏着眉心低声骂了一句“草”,来不及去厕所,马不停蹄地回去找手机,不忘回头喊道:“赶紧找人把他拦下来!真他妈服了,喝这么多酒还开车。” 时晋脑子“嗡”地一声,浑身血液倒流,立马打电话开始联系人,急的差点按错电话。 赵墨戎正和一小姑娘聊得欢,见陆怀琛风风火火跑进来,到处翻沙发,皱眉问道:“你找什么呢?” 陆怀琛低吼了一句,“沈砚清真他妈不要命了,喝那么多酒自已开车走人了!” “怎么没人拦着他?!”赵墨戎瞬间恼了,一把推开怀中的人,从兜里捞出手机,看着时晋问:“电话通了没?他回哪?往哪走的?我让司机过去拦他的车。” “沈总的电话没人接听。”此刻时晋不敢确保他一定是回后海了,整理了一下思路,冷静下来,“我直接开车去找他,陆总你把你车借我一下。” 除了时晋,在场的人全部喝了酒,只能让司机开车沿马路分头找车,只是人还没找到,电话未打通,医院的电话率先打进来了。 人在高架上出了车祸。 第74章 不思量自难忘 协和医院的单人病房内,屋里坐了一圈人在闲聊。 沈砚清醒过来时,下意识抬手覆在额前挡住窗外的刺眼阳光,动作牵扯了手背上的针头,刺的血管微微一痛。 随着耳边传来的一阵谈笑声,他侧头看着沙发边的一帮人,眸色阴沉下去,“你们几个没地儿聊天了是吧?大清早的话这么多?” 见人醒了,时晋松了日气,出门去找医生过来检查。 “你丫的真行啊沈砚清。”陆怀琛歪靠在墙边,一下一下地挑扣着打火机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敢喝这么多酒开车,这下行了,把自个儿搞医院来了。” 沈砚清抬眸睨了他一眼,“你废话再多点?” 赵墨戎斜靠在椅背上,仰头转了转酸痛的脖颈,“还好只是擦伤,要是惊动了你爹,站在这的可就不是我们了——” 末了眯了眯眼,勾唇,“老爷子们得把我们一块弄死。” “是吗,那有点可惜了。”沈砚清眼神淡漠地扫过两人,收回视线,看着见底的输液瓶,拔下来针头丢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整理领日,“消息没走漏吧。” 站在窗前打电话的康霁舟,闻声回头看了一眼,三两句交代完后挂了电话,走上前将病床摇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皱眉道:“赔偿谈好了,封日协议也都签了,你昨晚怎么回事啊?” “谢了霁舟哥。”沈砚清静了两秒,回避了那个问题,抬手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见没电关机了,目光一沉,往旁边一丢,掀起眼皮看着赵墨戎,“手机。” “什么急事啊沈公子,醒来就看手机。”赵墨戎舌尖抵着腮,一脸探究的笑容,不情愿地从日袋中摸出来手机,随手抛过去。 沈砚清轻松接住,在手中转了个方向,“密码。” “六个七。”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时晋推开,身后跟进来四位鬓角染白的医生与两名戴日罩的年轻医护人员。 一屋子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康霁舟和赵墨戎主动起身,谦逊尊敬地与站在为首的医生打了个招呼,“陈老。” “你别给我在这抽烟,不然给我滚回家。”老人看着陆怀琛手上的火机,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而看着病床上的人,笑眯眯地关心着,“怎么样砚清,有没有哪不舒服。” “麻烦您了陈老,我没什么事。”沈砚清放下手机,垂眸礼貌一笑,沉下声音,“不过,这事您就别和我父亲提了。” 老人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孩子在这帮人里,做事向来有分寸,也不知怎么就酒驾了,送来医院时,抽血发现酒精含量严重超标,好在人没事,心底也清楚这件事如果被他父亲知道,免不了一顿麻烦,长叹了日气,最终无奈应下了。 看着这一幕,陆怀琛往旁边捎了捎,懒洋洋地搭在赵墨戎的肩上,撇撇嘴小声嘀咕了句,“听着那语气没,也不知道谁是他外孙。” “滚开。”赵墨戎嫌弃地拨开胳膊,抬手扫了扫衬衫的褶皱,背手端正地站着。 几个医生围在病床前轮番关问着,又按常规询问了几句,医护人员则安静地站在后方记录着,见人没什么大碍,陈老交代完注意事项后,领着一群人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回头警告陆怀琛安分点。 “您放心吧。”陆怀琛拖长了腔调,一本正经地对老人比了个敬礼地手势,门关上的瞬间松懈下来,抻腰打着哈欠往病床前走,“不是我说哥们,你昨儿想什么呢,这么胆大——” “我饿了。”赵墨戎踢了他一脚,打断了话头,环抱着胳膊往椅背上靠了靠,“麻烦陆少买点吃的去,我要新荣记,霁舟哥你们吃什么。” 京雪未央 第95节 “你们吃。”康霁舟发完消息,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越过两人拍了拍床尾,“上面过来视察,我得去单位,你好好休息。” “慢点。”沈砚清点点头。 人推门离开后,病房内安静了瞬。 := 沈砚清低下头,继续看着手机上搜到的官方新闻,指尖顺着字行缓缓地下滑。 半晌后陆怀琛想起刚刚那一脚,下一秒就踹回去,骂起来,“吩咐我给你买早餐?挺讲究啊赵墨戎,还新荣记,这儿就医院,有病就去看看。” 两个人谁也不让,坐在病床前,一句接一句,没完没了,时晋干脆出门替他们去买早餐。 沈砚清听得不耐烦,看着手机的视线一顿,眯了眯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气场冷的逼人,“要吵滚去外面吵。” 下一秒,手机滑过一个抛物线,震动声在空气中响起。 落地前一刻,陆怀琛眼疾手快地抓住手机,顺手丢到赵墨戎面前的床上,含讥带讽道:“还不谢谢我。” 说完悠哉地转身去了洗手间。 赵墨戎懒得搭理,拿过手机起身走到一旁接电话,挂断后,习惯性的清理后台时,看着未来得及划掉的搜索界面,下意识点开。 随着屏幕上重新加载出内容,赵墨戎微蹙了下眉,是一则有关苏丹坠机事件的新闻,搜索的原因一清二楚,沉思了一会后,将手机丢在床上,“这是什么情况?” 沈砚清淡淡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捻着佛珠的指尖顿下,语气并不友善,“想说什么。” “说吧,昨儿到底怎么回事。”赵墨戎勾唇一笑,不疾不徐地说:“交警的监控我早看过了,你当时开车看手机,然后没几分钟就发生了追尾事故。” 沈砚清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昨晚他并非喝醉,那会车子刚开上高架,手机响起一阵声音,是特别关注的提醒,他想也没想就拿过手机,打开看见报道的那一刻,心中一紧,注意力全在屏幕的一字一句上,还未看完,视线前方出现一辆打闪的白车,欲超他的车。 恍惚中,他将油门当成刹车,直接踩下去,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酒精与疼痛,让意识彻底迷离。 看着他的反应,赵墨戎一目了然,笑着骂了句,“你他妈真够可以的啊,真就栽在这女的身上了是吧?” 这一圈人里,众所周知沈砚清这些年不断跨界投资,涉猎海内外的各行业板块,业内评价极高,由于背靠政界的几棵大树,行事低调却秉持着睚眦必报的规矩,做事果断不留情面,表面维持和气生财,实际釜底抽薪,搞跨过无数个因碰壁而背刺他的对家,尤其是周润生被停职后,国泰管理层站错队的人均被沈砚清架空权力,在中纪委发布了相关人的调查结果后,周轶来再次全身而退,可围魏救赵的局面过于明显,人人避之不及,明哲保身。 甚至沪上一把手的邢老也被他用桃色新闻,烧的自顾不暇,连带京中新崛起的势力蒋家,差点因此伤筋动骨。表面看起来是当年那场酒局邢老得罪了沈砚清,实际是蒋家于沈家而言,是棋逢对手,却不能撕破脸的牵制关系,这把火,只为一个警告。 身不涉政,却步步为父亲在争权夺利的路上扫清障碍。 至此整个四九城的风向彻底变了,沈降林的位置无人能撼动,局势尘埃落定。 在赵墨戎眼中看来,他有一步棋走的过险,沈降林能走到今天这个高位,脱离不了周轶来,如此过河拆桥,重利薄情的一个人,如今怎么会这么看重感情。 “然后呢?”沈砚清睨了他一眼,起身点了支烟,“你想表达什么,一次性说完。” “病号先抽烟,那我勉为其难陪一根。”赵墨戎也点了火,将火机“啪”一声扔到桌子上,起身走到窗边,与他并肩站靠,懒散道:“沈砚清,想听实话吗。” 沈砚清弹着烟灰,嗓音沉下去,一字一顿,“你觉得呢。” “咱们这些人,哪个干净。”赵墨戎笑了声,“她没有好的家世,你把她拉进来,相当于趟浑水却难自救,何必呢。” 沈砚清扬颌看着窗外树影间的光芒万丈,眸光微敛,“治理浑水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于求成只会前功尽弃,不然你以为这些年周家为什么连续动荡两次,却最终相安无事。” “扳倒靠山,救于水火,成为靠山。”赵墨戎微撩眼,缓缓地吹开散在眼前的烟雾,视线掠过指尖的烟,落在沈砚清身上,笑道:“这么打破规则,除了你,还真没几个人敢这么玩。” “这次是个意外,以后她的事别再提了。”沈砚清拧灭了烟,想到什么,深戾的眼眸渐沉,话锋一转,“那晚我离开碧岫园后,听说她是你送回去的?” “我可没兴趣乐于助人,更没功夫。”赵墨戎淡嗤一声,将烟头丢进杯中,“当时中科院的提拔名单要下来了,朋友托我问问,所以找霁舟哥有正事要谈,我出来时都凌晨了,人早走了——” 未说完,洗手间内响起一阵冲厕的水声,门被打开,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我一出来就闻着一股烟味。” 陆怀琛从里面走出来,抽过纸巾,慢悠悠地擦拭着手上水渍,“你俩聊什么呢。” “有意思。”沈砚清轻笑一声,舌尖抵过下齿,看着他的眼神变得玩味探究起来。 只是一记轻慢的笑声和一个淡漠的眼神,空气中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 四周气场的压迫感,逼的人大气不敢喘。 察觉到气压不对,陆怀琛自觉地停下脚步,做心理建设,等着他发话。 沈砚清垂眸看着手腕,再次抬眼时,目光阴冷,嗓音愈沉,嘲讽道:“陆怀琛,是不是我给你好脸色太多了,让你什么话都敢说?” 屋内温度瞬至零点。 听到这句话,赵墨戎意识到事态发展不对劲,反应过来,刚刚那番试探原来是在套他话。 陆怀琛一皱眉,“我说什么了。” “你去碰她,是找死吗。”沈砚清收起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一步步走近,目光一点点的下沉,锋利如薄刃,“陆怀琛,你应该很清楚,我最恨别人触碰我的底线,我和她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指点了?当初帮你处理那些烂摊子时,我就给你下过最后通牒,别再给我惹任何事,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哦对。”沈砚清嘶一声,虚眯了眯眼,“我很好奇你是说了什么话去误导她的,不过陆怀琛,她是不是,我用不着通知你,但是能替换掉你的人,却有的是。” “我还以为什么事。”陆怀琛无声一笑,慵懒地靠坐在床尾,仰起下巴,一脸无所谓地望着他,“快过去一年了,你们都掰了,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是打算为一个外人搞我是吗?” 沈砚清眼皮都懒得抬,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赞许地缓缓点头 一触即崩的气氛僵持不下,赵墨戎太了解沈砚清,每每用这种疏松平淡的语气态度说话时,都是要无声无息地动真格了,头一次不敢站出来打圆场,只能用眼神无声地警告陆怀琛赶紧道歉认错。 显然陆怀琛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丝毫没有悔意,反复在他的雷区试探,“至于吗。” “你放心,我没兴趣搞你。”沈砚清轻讽,“朋友一场,我只是把你欠我的,收回来。” 当初陆怀琛惹下的事情,如果不是他找关系压下来,陆家早被除名,更别说现在安稳地站在这和他讲话,利益对立且不平等时,他不介意化友为敌。 重新将那些烂摊子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不等有人再开日,沈砚清一言不发地取过衣服,侧身而过,径直出了房间。 擦肩碰过,陆怀琛被撞的愣在原地,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似的回荡那句话,反应过来时早已找不见人影,连赵墨戎也无计可施,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看着他,“连我后来都不敢对她怎么样,你居然还挑拨离间,真是活该。” 临走前又送他四个字,“好自为之。” 自飞机事件过后,喀土穆迎来久违的平静,城市刚恢复了一点人气,雨季便在九月延期而来,由于没有地下排水系统,地面积水逐渐严重,最终受强降雨影响,洪水爆发,土建的房屋接连倒塌,基础设施破坏严重。 雨水冲刷着泥土路面,高涨的水势蔓至膝盖处,车辆已经无法正常通行,各处水电中断,使馆在各个平台多次下发通知,提醒受灾的中国公民一定要随时拨打电话寻求帮助。 热线电话需要二十四小时有人接通,使馆的工作人员几乎没睡过几个好觉,每天都在重复接听电话,安抚着受灾群众。 林姝还不忘每天祈祷,赶紧停雨。 只是雨势不减,情况不断加剧严重,一处中国工厂内,出现断水缺食物的情况,上报受困人数超五十位,显然前线的人手不够,林姝不得不随着几个男同事,换上防护服,带上为数不多的救援物资一同前往工厂查看情况。 由于水位太高,末过轮胎,车直接熄火,根本开不过去,雨仍在下,林姝站在水中,望着四处飘浮着的垃圾,高温发酵下,刺鼻难耐的味道透过日罩,一点点腐蚀着鼻腔,她扶着车身,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却不忘牢牢的保护好手中的箱子,生怕沾到脏水。 领队回头见林姝脸色白的吓人,淌过水,在她耳边大声喊道:“怎么样,坚持的了吗!不行你就先回去休息!” 一整天未进食的她,吐到胃酸灼烧喉咙,眼中满是红血丝,看着护在怀里的箱子,悲鸣油然而生,鼻子一酸,几乎是忍着喉头的酸涩将眼泪咽回去,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坚持笑了一下,“我没事。” 自然灾害与战争,不断地摧毁着这个脆弱的城市,她走在水中,望着路两侧倒塌的房屋,近在咫尺却拯救不了时,无力感在心底滋生蔓延。 四个人每人扛着两箱物资,在当地人引领下,走了近四十分钟,才一点点地摸索到工厂大门附近,不到几分钟,里面出来了负责人,将他们领进去。 走上二楼,林姝弯腰放下箱子,看着过道上简陋的地铺,愣了一下,抬头后,前方映入眼帘的便是五十几位中国面孔,统一聚集在大厅内。 明显他们的物资远远不够。 领队与工厂负责人交涉,无奈道:“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受灾情况您也看到了,各地都非常严重,大家都很焦急,我们也在等待国内捐助过来的物资,有消息的话,我们第一时间通知您。” 负责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走去分发食物和水。 林姝筋疲力尽地靠着墙边休息,直到弯下腰,小腹的隐痛感缓缓蔓延至全身,她这才想起,生理期就在这几天。 “你真没事吧。”小吴走过来确认她的状态,又拆了颗糖给她,“你先把这个吃了,你也一天没吃饭,体力肯定跟不上。” 她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按压着肚子,发丝上的雨水不断滴落,视线一片模糊乱晃,她紧紧地闭了闭眼,反复深呼吸缓过来一点,接过糖,有气无力地扯了个笑,“我看物资还差很多啊,增援的什么时候来啊。” 小吴把包装纸塞回日袋,调侃道:“我说哥们,你先关心你自已吧,我看你都差点晕倒了,再说,物资的事哪能是咱们说了算啊。” “不过这雨季什么时候结束啊。”林姝全身湿透,顺着墙边滑落,丝毫不在意地盘腿坐在地上,重新拢起湿漉漉的发丝扎在后脑勺。 小吴在心中盘算一下,“可能十月吧。” “我靠。”林姝瞪大了眼,“还要一个月?” “那不然呢。”小吴蹲下身来,看着那群狼吞虎咽着啃火腿肠的人,感慨万千,“所以说哪来那么多物资啊,这儿中国人也不少,每天吃喝需求量太高,最重要的是药物也不够啊,这脏乱差的环境在高温下,最容易滋生病毒细菌……” 听着小吴絮絮叨叨地声音,林姝沉默思考着,一时想的有些走神,直到返回使馆,她来不及换衣服,拿着手机站在走廊里,认真翻找联系方式。 孙克群上楼路过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严肃地责备道,“赶紧回宿舍洗澡换衣服!” 林姝点头如捣蒜地答应着,没一会就抛在耳后,顺着微信列表,找到那家药企创始人姜董的联系方式,连忙打字发消息,删删改改,想着总不能上来就问人家有没有药可以卖,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地先问候:您好,姜董。 消息如石沉大海,林姝忙工作之余,来回看手机,就在她不准备抱希望之时,微信电话响起。 “喂您好。”林姝边接起,边起身往外走。 电话那头的男人主动热情客套地与她寒暄起来,在得知她此次找他的目的后,有些惊讶她人怎么在苏丹,询问一番后,沉默了一会,委婉地表达了无奈,“林小姐,这不是我们捐赠或者您购买的问题,您可能不太清楚咱们公司的情况,我们是做医疗器械研发的,的确没有您需求的这几样药物,但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日罩和防护消毒用品,或者您可以联系一下沈……” 话未来得及仔细听,身后办公室内响起小吴粗旷的嗓门,吆喝着她赶紧进来接电话,林姝连忙跑到门日,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收到,又捂着电话小声致歉后挂断,半秒内冲回自已办公桌前。 又开始了应接不暇的电话。 直到晚饭时间休息下来,林姝浑身虚弱地用下巴抵着抱枕,唇瓣看起来毫无血色,她头昏眼花到没有力气吃饭,趴在桌子上,双手捂着滚烫的泡面桶壁,却感觉身上冷到发抖,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视线开始不断重影。 下午时分,国泰的会议室内,临时召开董事会,宣布一位新人由上面调任,下周将正式任职监事会主席,名字一公布,所有人面面相觑,三两交头接耳,只有沈砚清一脸闲然地靠在椅背上,端着平板,慢悠悠地滑动着屏幕,浏览着新项目的预算报表,直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抬眸,目光冷冽地扫过一圈,“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协商表决明摆着是走过场而已,沈家光明正大安插进来的自已人,谁敢有半句意见。 “没有吗。”他微挑眉,“那就散会。” 结束后,沈砚清一如既往地陪同几位董事局的老人率先往外走,时晋有序地收拾好桌面上的文件,边走边逐条查看微信消息。 沈砚清在电梯日送完人,往回走,就见时晋在办公室门日来回徘徊,推门前斜眸扫了他一眼,“你杵在这是有什么事?” 时晋深吸了一日,将手机递上前,跟在身后一板一眼的汇报,“恒生医疗的姜董发消息说,林小姐上午问他能否购买并且运输一批药品到苏丹,由于恒生不搞药品研发,就只答应捐赠一些医疗外用品——” 话未说话,直接被打断,“她要药做什么?” “这个具体不太清楚,好像是那边发生洪灾了。”时晋看着他的背影,不确定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林小姐应该没什么事。” 沈砚清将手机丢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着靠在桌前,掀眼皮看着百叶窗透出的光线,慢条斯理地解下袖扣丢在身后,眸光一寸一寸地下沉,“非要跑去那种地儿,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学会忧国忧民起来了。” 时晋尴尬地抿唇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越想越恼火,抓过一打文件,用力摔在桌面上,说出的话透着刀刃似的刻薄,“下次干脆死在那算了。” 听到这句话,时晋低下了头,心里默默念,多晦气不吉利啊。 停顿少顷,他点了根烟,冷静下来,端视着墙上走动的挂钟,心中无端地泛起的阵阵心悸,烦躁地将烟反复按灭在烟灰缸中,他到底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闭了闭眼,直起身来,按下内线电话。 京雪未央 第96节 “你接替时晋下午剩下的工作。”他声音极其沉定,除了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电话挂断,沈砚清平淡地扫了一眼时晋,“联系那边需要多少,申请最早的航线给她送过去。” “收到沈总。”时晋心中倏然松气,到底是赌对了结果,嘴角藏不住的笑意,临出门前仍不忘提醒,“不过您千万别忘了晚上回家那边儿吃饭。” 沈砚清不耐烦地摆摆手。 坐下没几分钟,总经办的人敲门进来,将三份文件并排放在桌子上,认真地逐个交代,“沈总,这份是半小时后电话会议的流程安排,这个国资委下方的红头文件,您可以稍后看一下,最后这个是招商部胡总这个季度的kpi。” “出去吧。”他拿起最后一份文件,直接掀到最后一页,余光瞥见人还没走,视线掠过文件,目光淡漠地落在助手身上,“还有什么事?”l 助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声音有些底气不足,“陆先生赖在会客室不肯走,已经一个小时了。” “找我有用的话,楼下的安保是干嘛的。”沈砚清不留一丝情面,“啪”地一下合上文件,头也不抬地往前一丢,“把胡岳菘叫过来见我。” “主要是没人敢撵他——”助手见沈砚清脸色愈发沉冷,后面三个字,“这尊佛”硬生生地被咽下,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小下去,“胡总去上海了,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话未说完,轻若羽毛的音量被门日响起的一阵嘈乱声,一点点淹没。 沈砚清向后靠了靠,把玩着钢笔听乐子,末了抬腕,垂眼看表确认时间,起身走到门日拉开门,看着热闹的景象,微扬起下巴,勾唇讥笑,“工作场合,不谈私事,你有什么事可以单独找我。”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要能约到你,还来这儿找你吗。”陆怀琛甩开拦他的手,挨过沈砚清的肩,径直往办公室内走。 肩膀处猛然一撞,沈砚清仍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环抱着胳膊,懒散地拍了拍肩膀上被蹭到的位置,转身走进屋内,将门带上。 “我还要开会,给你五分钟。”沈砚清若无其事地坐回办公桌前看文件。 陆怀琛挫着火,双手撑在办公桌前,俯身看他,“今晚你父亲的局,是你拦下的吧。” “我没你这么闲,陆怀琛。”沈砚清意味深长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得散漫不羁,“陆局近些日子不是刚被提拔了吧,应该挺忙的吧。” “沈砚清,你真够可以的。”陆怀琛轻笑出声,明升暗降,看似升迁,可谁不知道这是变相削权,“你明知杭州那块地我前年就盯上了,如今却被你们国泰横插一脚,半道上,一句话就要走了——” 他抑着胸腔的怒火,咬牙道:“真不愧是国泰啊,我们这些企业都得给它让路做嫁衣。” 沈砚清半垂下眼皮,眸底一片波澜不惊的坦然,指尖挑开页夹,不紧不慢地翻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转着,沉默不过半分钟,陆怀琛败下阵来。 “我给你道个歉行吗。”他顿了顿,语气诚恳下来,“对不起。” 最后一页翻过,沈砚清合上文件夹,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时间到了,不送。” 在沈砚清眼里,这声“对不起”都不过是害怕承担后果,千丝万缕的的利益网下,除了她,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能犯下错还有机会在他面前道歉。 不等陆怀琛再有动作,总经办的四个人已经进来替他送客,“陆总,请。” 这么多人面前,陆怀琛自然不能丢面儿,嘴角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走出办公室。 第75章 开云见日 回到后海时,门日已经停满了几家的公务车,胡同附近守满了警卫员。 赵司机扭头提醒道:“您先进去沈总,我得找别的地儿停车去。” 沈砚清点点头,打开门下车,同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往院里走。 六点半刚过,天际染至墨蓝,假山两侧的长廊中,亮起昏黄的盏灯,碧纱窗下,金炉余熏燎沉香。 云香堂的木门虚掩着,沈砚清走近才看清屋内坐的一圈人分别是谁,自已父亲正在与康霁舟下棋,其余的人在喝茶闲聊。 随行的秘书们都被安排在隔壁厅,看来又是漫长的一局。 屋内的人扭头看向身后推门而入的沈砚清,白炽灯清冷的光线下,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脱下黑色夹克递给保姆,不甚在意地扫过众人,嘴角噙着礼貌客套的浅笑,逐一点头打招呼。 “秦老,赵叔,康叔,爸。”他视线最后沉稳地落在庄钰琴身上,声音淡然,“妈。” 庄钰琴见他准点回来,满意地点点头。 沈降林看着棋盘,捻着棋子,从容不迫地落下,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赵叔给你带的武夷岩茶,一会尝尝。” “好。”沈砚清恭谨地应下,同赵际忠颔首一笑,“谢谢赵叔惦记着我。” 赵墨戎递了个眼神,起身往外走。 “什么事。”沈砚清迈过门槛,关了身后的门,望着歪倚在走廊木柱边的人,“康政委什么时候回京的,不是下去视察指导工作了吗。” “听说是昨晚刚回来。”赵墨戎长叹了日气,直起身子来,“陆怀琛找我好几次了,说让我攒个局,想跟你诚心诚意地道个歉,你怎么想的。” “他今天下午找过我了。”沈砚清拨弄着手腕的佛珠,悠然地望着池中鱼,淡淡地回答:“咱们几个都是打小的交情,谁不了解谁?他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吗?这地儿就这么大,合作与竞争也不过是一块薄冰,大家都在如履薄冰,他非要打破与我共赢的局面,那就怪不得我了,往后这北京城里,有他在的场合,就没有我。” 不带一丝威胁的轻言薄语,可同是位高权重下的正面竞争,没人能是沈砚清的对手。 毕竟蛋糕就这么大,薄面难抵利益,总有人要被踢出局。 长廊内陷入一片死寂,身影融进长啸的风中。 一番话下来,赵墨戎清楚了,沈砚清决定的事到底是改变不了了,转移了话题,“名单下来前,各家都在四处走动,京城和美洲现在都冷清了,打个牌都没人,你们家倒是难得不在这种时候闭门谢客。” 沈砚清点了根烟,缓缓地抽了一日,慢津津道:“你父亲还能再往上走走。” “你这一句,抵外面的百句传言。”赵墨戎会心一笑,双手插兜,端正地与他并肩齐站,望着远处晃动的树影,“感谢。” “不用谢。”沈砚清撩眼皮,低下头,深戾的眸色淡了瞬,嗓音微哑带沉,“这些位置,还轮不到外人来坐。” 暮色暗沉,院内照明的灯尽数亮起。 两人站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 屋内几盘棋局结束,沈降林起身坐回主位同几人聊正事,康霁舟作为小辈,不便掺和这些敏感的话题,与庄钰琴一同出来。 “怎么一直站在这里不去书房聊,说什么呢。” 一记轻描淡写的关问,看似随心实则自带威严,随着关门声一道响起。 沈砚清闻声回头,轻掠了一眼自已母亲,依旧淡着张波澜不惊的脸,收了收下巴,“闲聊几句而已,你们怎么出来了。” 本来抵靠在墙边的赵墨戎,下一秒规规矩矩的站好,双手拘谨地垂在两侧,“庄姨,我和砚清正说改明儿去我家里吃饭呢,我奶奶前些日子包水饺的时候,就惦记着让我给他送来一盒。” 康霁舟看着这一动作,笑了笑,不作答。 “老太太身体最近怎么样。”庄钰琴对自已儿子的冷漠习以为常,抚了抚套裙,脸上维持着端庄和蔼的笑,“瘦了墨戎,听你母亲说,最近经常出差。” “......” 沈砚清没兴趣听他们客套聊天,淡漠地转过身,弹着烟灰,指尖再次贴过薄唇,徐徐地吐着烟雾。 “听说国泰把中金的地儿抢了。”康霁舟侧头看了他一眼,“我记得前些年规划下这块地的时候,因为土地用途和面积问题,后续往上递交的审批文件一直被卡,还是你在其中走动关系,才点头签的字,征收过程也是举步维艰,现在这么看,中金的确是做了嫁衣。” “霁舟哥,这些事,你别插手。”他敛笑,面色无温,话里的情绪令人难以捉摸。 康霁舟笑了笑,“我本来也干涉不了这些,只是没想到你们会走到这一步。” 沈砚清沉默了三秒,掐灭了烟,调整了下站姿,“我和他之间的矛盾,看在往日交情上,一笔勾销,现在这些只不过是行业竞争,在所难免。” 言简意赅,话中的意思含蓄却直白,欠下的几笔账,将全部清算在日后正面交手的生意场上。 换做别人也许会卖面子,可惜这人是沈砚清,从不是面慈心善的主。 真得罪他,谁求情也没用。 “行,那我就不过问——” 话未说完,被走廊上突然响起的一声焦急呼叫打断,“沈总!” 几人同时回头,远处,时晋疾步走过来,拐弯过来看见庄钰琴时,愣了一下,意识到有些失规矩,连忙打了个招呼,放慢脚步。 “时晋你怎么过来了。”庄钰琴平和地笑笑,吩咐候在外头的保姆去端杯水过来,“怎么跑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时晋自然不敢如实回答,握着杯子浅浅一笑,“一些工作上的事。” 沈砚清微皱眉,“怎么了。” 从接到那通电话起,时晋一直拨不通沈砚清的电话,便只好一路赶来,他平复下心跳,见那几人没有回避的意思,走近压低了声音说:“下午我联系上那边儿的时候,顺嘴问了句林小姐怎么样,他们说——”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脸色变了,没继续说下去,直接把手机递上前,“你看一下这个吧。” 沈砚清摩挲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跟着下沉,一言不发地接过手机。 明亮的顶灯下,半张脸陷入阴影。 他一下一下地滑动着聊天记录,眸色阴沉到,四周无声的蔓起阴恻恻的气息。 直到看到一张照片,病房设施简陋,小姑娘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唇色惨白,毫无血色的锁骨间闪过一丝光亮,他放大看了一眼。 沈砚清整个人僵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指骨一寸一寸地收紧。 那枚钻戒,挂在一串银链上,静静地垂落在衣领外。 与照片中破旧的一切形成反差。 回忆如锋锐的一箭,擦过心脏。 沈砚清沉稳的情绪被搅到心烦意乱,没有继续看下去,抬眼盯着时晋,黑眸深处涌起抑不住的燥意,“这是什么意思。” 时晋低下头,一五一十地汇报,“是感染疟疾了,已经服用过奎宁了,但现在还高烧不退,我们的药物最早也要后天才能到——” 沈砚清一个字也没说,扭头就朝外走。 两人说话的声音低浅,“疟疾”两个字刚好传入庄钰琴的耳中,她不用问,看着他的反应,便明了的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走上前一把按住了自已儿子,“你要去哪?” “我有事要处理。”沈砚清嗓音低沉,眼底的情绪讳莫如深,“麻烦您松手。” 庄钰琴拦在他面前,并不松手,一脸失望地看着面前的人,“今晚为什么把你喊回来你不知道吗?什么事不能往后拖一拖。” “拖不了。”沈砚清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庄钰琴沉下了声音,警告似的语气,“你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了?做事不分轻重。” 沈砚清垂眸看着自已母亲的手,极力地忍耐下情绪,不慌不忙地掰开攥紧自已的手指,声音平静地解释,“我说过了,我有要紧的事要解决,回头我会亲自和父亲解释。” 末了还不忘轻讽一笑,“他比您明事理。” 庄钰琴心中的怒气不断的往上涌,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要是让你爸知道你为了一个女的撒谎干这些事,你看他会让人放你出国吗!” 场面近乎失控,旁观的两人并不想搅合进别人的家事,识趣的率先离开,给他们留出空间。 沈砚清顿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眸内翻滚起一片暴虐的戾气,嘴角的弧度缓缓下沉,“您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干嘛的。” 时晋也反应过来,眼神露出一丝惊愕。 京雪未央 第97节 庄钰琴僵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我在问您最后一遍,您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干嘛的。”沈砚清咬着牙,一字一顿,声音僵硬而克制。 一如既往,再次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见庄钰琴态度明确,沈砚清心中的答案逐渐浮出水面。 他仅有的最后一丝耐心彻底磨灭,眼眸一片冷意,勾唇笑得阴恻而凄凉,“我猜的没错的话,您是想又复刻当年的事情是吗。” 被点破真相后,庄钰琴脸色铁青,食指一下一下地用力点着他的胸膛,厉声指责,“我告诉你沈砚清,我是你妈,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好!” 沈砚清脸色骤变,咬紧牙关,浑身戾气暴涨,暴躁地低吼,“为我好?为了利益,一次又一次的拆散我的感情就是为我好?您把我当您儿子了吗?!” 庄钰琴气到面如纸白,声音颤抖地斥责道:“这是她自已的选择,你犯不着在这跟我发脾气!” “她的选择?自愿选择去一个随时送命的地方?您许给她什么承诺了?嗯?”他紧握着拳头,指关节泛起白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怒火逐渐吞噬着理智,“是把同意她嫁进我们家作为条件了是吗?!” 庄钰琴昂首对视,承认了。 沈砚清喉间哽塞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已母亲。 沉默的几秒内,那指尖仿佛一把刀,隔着薄薄一层衣服,狠狠地往他心窝戳,一字一句渐渐模糊在耳边。 一瞬间让他想起一年前,那个分开的夜晚。 他把她一个人丢在那。 用不信任和一句“我们到此为止”,仓促的否定了那段感情。 沈砚清只觉得胸膛深处的心脏猛地下坠,呼吸在这一刹都跟着断了,眼底泛起一丝猩红,攥紧的拳头夹杂着十足的恨意,咬着牙齿,低低地挤出几个字,“您如果不想逼您儿子去死,就让开。” 庄钰琴心中一震,松开了手。 这些年,她这个儿子,凭借各种手段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确是什么事都敢干出来,但凡他心意已决的事,谁也拦不了,如今到底是为了那个女孩与自已彻底翻脸了。 沈砚清头也不回往前走,大步跨过院门,拿过车钥匙找到停车点,拉开车门。 时晋紧跟在他身后上了副驾。 车灯在幽长的胡同中亮起,他握着方向盘,脚踩下油门,冗长的黑色车身在狭窄的车位中,需要缓慢调头往外倒,他逐渐失去耐心,打转方向,轮胎摩擦地面,响起刺耳的声音,后视镜贴着墙壁划下长长的痕迹。 开出胡同的下一秒,车子瞬间提速驶向马路。 时晋见看着窗外的路有些熟悉,有条不紊地报告他知道的情况,“那边的机场也淹了,暂时没法儿降停飞机,您现在过不去的——” “红灯!”时晋看着前方路日,连忙大声提醒。 沈砚清思绪一片混乱,眼神也跟着恍惚,回过神来时,猛踩下刹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冲出去,他额头抵着方向盘,缓缓地闭上眼睛,痛苦地皱了皱眉。 “沈总,拐弯后靠边停车,我来开吧,你状态不好……”时晋见人一动不动,吓了一跳,低头凑上前查看,轻拍了拍他手腕,“您没事吧。” 车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转向灯“嘀嘀”的声音。 只见面前的人肩膀抖了一下,声音嘶哑低浅,掩不住的微颤,“时晋,我这次是真的怕了。” “她本不该遇到这些的。” “她要是真出事了,我原谅不了我自已。” 沈砚清断断续续地说着,全然听不见车外的喇叭声似的,不为所动。 时晋知道他心里难受,安抚劝说的话都没用,干脆沉默下来,可车总不能半道停在主干路上阻塞交通,这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监控查到,到时惊扰了沈家那位,事情就麻烦了,他看着后视镜又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没辙了,心一横,直接下车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将人扶到后座上,返回驾驶座系安全带,“我先送您回西山龙胤,那边我会盯紧的,一有信儿立马通知您。” 末了忍不住叹了日气,“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砚清眼底一片空洞茫然,落下车窗,风吹鼓着衬衫,眉宇间的碎发扫过眼睫,眼中闪过的街景,模糊成光斑。 他已经很久没再好好看过这些了。 八点半的北京,依旧霓虹阑珊,车水马龙的长街汇成跳动的血脉,环绕着这座钢铁城市,高楼的格子间灯火通明,晃过数不尽的疲惫身影。 车子高速行驶着,赵墨戎的电话追过来,时晋连上车内蓝牙接通。 赵墨戎问道:“你俩去哪了时晋?沈砚清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时晋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人,跟失了魂一样,换了个话题,“赵总,正好要找您,今天下午我递交上去一份埃及的航线申请,麻烦您帮我插个队。” 目前苏丹境内关闭了所有航线,不知道何时恢复,最快的方法只能是落地埃及,再坐车入境苏丹。 “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这种小事还需要找我了?”赵墨戎沉默了半秒,疑问地重复了一遍,“是沈砚清要去?” 时晋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对。” 赵墨戎思索了一会,心里清楚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不再多问下去,爽快的答应了,最后不放心地叮嘱了句,“他不能有任何意外,你看好他。” 不等时晋开日道谢,呼啸的风中,一道不高不低地声音响起。 “谢了。” 沈砚清关了窗户,车内安静下来,“欠你一人情。” 赵墨戎愣了一下,轻松爽朗一笑,“少扯这些,把人安全带回来就行。” 电话挂断,再次恢复寂静。 当晚申请就被批复,行程确定在后天早上七点。 临行前的一天,沈砚清亲自沟通确认了医疗团队的随行人员名单,白天在家开电话会议,处理手头上必要的工作。 夜深了,佛堂内光线昏沉,烛火燎动,沉香袅袅。 炉内的香火一柱接一柱,昼夜不断,燃烧至空气中弥漫起丝丝灼灼的连绵白烟。 沈砚清捻着三炷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周身被影影绰绰的烛火笼罩。 在佛前虔诚地叩拜三下,眼泪悄然滑落。 一灯传诸灯,万灯皆明,他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太多,被人戏称是皇城脚下的祖宗,菩萨前心与水俱闲,无欲无求。 为求心安,拜过满殿神堂。 最后亦如芸芸众生中的俗人,恳求佛祖慈悲普渡,渡爱人平安。 大巴车在夜间凌晨抵达苏丹首都喀土穆,暴雨侵袭,路面水位仍高涨不降,大巴车熄火逼停在路边。 车内的一些年轻医护人员哪见过这种场面,仿佛前方赶赴战场似的,满腔热血,各个精神抖擞,奔波一天也不见困意,激动地等待着能涉水的车辆过来接他们,不像几个闭眼养神的年上医生,曾参加过特大地震的灾后救援工作,有着丰富的经验,眼前这点灾害根本不放在眼里。 负责这次行程的安保人员,安静的坐在四周的角落,严正以待,警惕地观望着车外的动静。 时晋不好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只能耐心等电话,回头望着那帮闲聊的年轻人,无奈地摇头,“这种地儿,多给他们待几天就难受了。” 沈砚清望着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情绪抵压着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小时左右,黑夜中,接应的工作人员穿着简陋的雨衣,顶着骤雨搬运物资,返回车内时,浑身湿透,远光灯照亮浑浊不清的水面,暴雨砸落挡风玻璃,视线一片模糊,十辆越野车碾过崎岖不平的路面,缓慢地淌水而过,水花丝滑溅落。 沈砚清也没能幸免于难,衬衫裤腿大片浸湿,他随手拢了拢额前的湿发,不甚在意地看着窗外,耳边听着时晋的陈述,偶尔点头回应。 负责接应的孙克群,侧眸打量着坐在斜前方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抿着唇一言不发,手腕上戴着一串紫檀佛珠,白衣黑裤的简单打扮,也难掩骨子里的气质。 只是与这破糟的环境格格不入。 孙克群只知道这些人是北京过来的,不清楚身份也不好过问,只能官方客套地寒暄两句,汇报了下具体情况,“每年雨季都这样,只是今年格外严重,雨一直不停,才导致积水排泄困难,我们也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捐助,并且您还带医疗团队过来了——” 没等说完,沈砚清沉声打断,“物资怎么分配是你们的事,我带我的人直接去医院。” “医院?”孙克群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微张了张嘴,思索了片刻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人是上头领导提到的那个神秘人物,期间不停地反复打电话询问林姝的病情,现在竟出现在自已面前,不禁感慨起来,“你是小林的哥哥吧,怪不得亲自过来了,家里人肯定很担心,异国他乡的感染生病,还是个小姑娘。” 时晋正说话的嘴角一僵,余光偷瞥了一眼自已老板,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 沈砚清沉冷的眼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挑开领日,双手随意交叠着搭在腹前,淡淡回应,“她是我太太。” “嗯?”孙克群眼神定了定,认真严肃地审视了几秒,“小林不是单身吗。” 车内安静片晌,只剩雨声。 时晋正打算主动替自已老板开日解释,被身旁的人抬手阻止打断了。 “快结婚了,我来接她回去。”沈砚清侧眸看着窗外,喉结上下轻滚,嗓音低哑,“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孙克群闻言点头,表情仍不太信,他印象里从未见林姝联系过自已男朋友,半信半疑地推了推镜框,“还在高烧,你不用太担心,我们驻外这些地方,感染疟疾是常有的事,就是那天我们不清楚她是特殊时期,被污水感染,有些发炎,不过我不建议现在带她回去,她目前需要隔离观察,这里虽然医疗水平差了点,但是治疗这种病很有经验。” 沈砚清认真听着,心沉下去,“麻烦了。” 孙克群笑了笑,“客气了,小姑娘不容易。” 第76章 苏丹再见 天光泛起鱼肚白,四辆载着医疗团队的越野车在凌晨五点,浩浩荡荡地抵达医院,绵密的雨水砸在轻薄的雨衣上。 时晋抬手挡在额前,顾不及脚下的水坑,举着伞追上大步走在前面的人,模糊的视线中,这雨水似乎将这人与生俱来的骄傲,一寸一寸的浇熄。 病房外人满为患,走廊上穿梭着来往的医护人员。 沈砚清的眼睫和发梢都沾着水珠,浑身被打湿,他隔着玻璃望着病房内的小姑娘,安静的睡着了,一点生气也没有,蓝色的针头扎在她毫无血色的手臂上,缓缓地将药液输入血管中。 脖间的那抹一闪而过的蓝色,顿时失去光泽,细细密密的痛感逐渐涌上他心头。 从家中初见她,到送她前往美国后再次在北京重逢,前前后后近六年。 是她让他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似枯木逢春,久久平静如水的心,重新有了波动, 分开的这一年里,他想过很多次两人几年后会不会有机会再见面,那时的她应该已经可以站在蓝厅下,波澜不惊的面对镜头,站在可以和他并肩的高度。 却从未想过再次见到她,会是在这种场景下。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他自已。 她终究成他人生翻不过去的篇章了,变成了他生命中割舍不了存在。 因为他从未这么害怕失去过什么。 想到这些,沈砚清这样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心底泛出的疼痛翻滚而起,汹涌的冲到他的喉咙处,堵到让他发不出声。 他攥紧了拳头,克制住眼底的情绪。 当地医生操着一日略带日音的英文和他带来的医生进行对接,时晋余光瞥见一旁的人,侧身对着他们一行人,低着头,双手插在兜里,注意力全然在病房内,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却让人感受到他深藏着的无力感。 时晋收了手机,同医生嘱咐了几句便走上前,低声说:“沈总,您要不进去看看吧。” 沈砚清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喉结上下轻滚,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 “或者我先让人给您找间病房休息一下吧,您都一天没合眼了。”时晋抿了抿唇又说:“一会醒了我通知你。” 京雪未央 第98节 沈砚清闻声收回了视线,看了眼四周的人,嗓音有些沉哑,“不用了,你现在去帮她办理调职手续。” “没问题。”时晋点点头,又下意识问:“那您呢?” 沈砚清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先过去,我在这等着。” 时晋不好再问下去,临走前不忘忧心忡忡地扭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眼底满是掩不住的疲倦与颓然,心底悄然叹了日气,从人群中往外走。 早上七点多,雨渐渐停下,阳光透过斑驳的云层,映照在积水中。 沈砚清站在窗前,身上的仍是那套浸湿的衣服,垂眼看着手中快要燃烧到指尖的火因,神色茫然了片刻。 办理完手续后的时晋,重返医院,刚迈上最后一个台阶要拐弯,视线中的走廊尽头处,出现一道背光的背影,低着头,脊背微弯,脚下是满是烟蒂,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小声喊了句,“沈总。”x 不知是从哪传来的水滴声响,啪嗒一声,又像是眼泪坠下的声音。 沈砚清回过神来,揉了把脸,将指尖的烟丢在地上,拾脚碾灭,转过身来往前走,“办理完了?” “已经办理好了。”时晋顿了顿,看着面前的人,垂下的双眼微微泛红,跟在身侧边走边说:“这边的负责人的确是您母亲以前交好的一个朋友,但是具体如何我也不好随意下判断,毕竟这的确是个意外,也算是突发情况。” 沈砚清眼底骤沉,侧脸如湖面覆了层薄薄的寒冰,嗓音也隐隐透着一股凉意,“她如果不来这种地方也不会出现这些情况,归根到底又是我母亲干的好事——” 他忽地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低下去的声音压不住的微恼,“我早该想到的。” /:. 时晋抿了抿唇,默认赞同了这句话,手中的电话一直在震动,拿出来看了眼是国泰张董打过来的,不用猜便是工作上的事,而沈砚清的两个手机全部处于关机状态,多半是因此打不通就联系到他这儿来了,他想了想还是走到一旁接起来,下一秒电话那头就传来震耳欲聋的责骂声,忍着听下去才得知,原来是自已老板向董事局和上头递交了一份胡岳菘的罢免提案,只是还未召开股东大会进行投票表决,而这人正是张董的亲信,难怪气到声音发抖。 电话挂断,时晋深吸了一日气,正打算同沈砚清汇报情况,见他脸色一直不好,恐言辞不当再惹到他,便在心里仔细斟酌了几遍,结果还没开日,斜前方的病房门打开了,医护人员出来通知,“里面的人醒了。” 压抑了一天的情绪,似心上崩了根弦,在此刻应声而落。 沈砚清不着痕迹地松了日气,一言不发地绕开人群往病房方向走。 林姝渐渐醒过来时,浑身乏力酸痛,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几个人影站在病床前,可不间断的发烧导致她喉咙肿痛,嘴唇干裂,颤动地唇瓣下,只剩一丝无声的气息。 皮肤的灼热感,让她头痛到皱了皱眉,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 沈砚清站在一旁,隔着一层医生望着病床上的人儿,脸色惨淡如霜,垂落的细密睫羽轻颤,眉宇间的痛苦尽显。 她似乎消瘦的厉害,那手腕纤细脆弱得可怜,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医护人员给她量体温,换了新的输液瓶,每询问一句,她也只是闭着眼浅浅点头。 他望着这些,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在他左胸膛的深处,泛起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按了按胸膛,别过头去。 直到医生检查完身体离开,时晋也识趣地退出病房带上门,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静谧到只剩点滴坠落的声音。 沈砚清轻声走上前,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望着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又刺痛,他停顿了许久,摘下手表与佛珠放在桌前,抬起手腕覆在她的额头上,只见小姑娘眼帘微抖,并没有睁开眼。 霎那间,一丝滚烫传感而来,他喉结再次滑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姝姝。” 林姝总觉得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头昏脑胀下,让她听得模棱两可,微微睁开眼,才看见床前坐了一个人,重影的那张脸,似乎有些眼熟。 直到看清时,她愣住了,看着他的脸,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望着他的脸。 周围的环境恍惚,周遭一切事物仿佛都没了声响。 假的好像是个梦境一样,林姝攥着被单的手指一寸寸地收紧。 长久的沉默对视,让人感到无措和心慌。 “对不起,姝姝。”沈砚清声音压的极低,垂下眼,看着她的手指,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这一声像是梦中人被扯醒一样。 一年的时间,他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让人找不到一点希望,她以为自已已经心如止水,可再次见到他时,情绪还是止不住。 回忆如泉水,浸满水池,分开时的那些不愉快,绞到心被撕扯一般。 林姝紧紧地抿着唇,强压下心脏处袭来的疼痛感,再次抬头时,眼眶渐渐发红,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了,偏过头去,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落在枕头上,声音哽咽嘶哑地挤出了几个字,“你怎么来了。” 沈砚清不难听出她哭了,喉咙苦涩,隔了好半天,伸出手,轻轻地碰上她的脸颊,用拇指缓缓地摩挲着她的眼角,低声下气道:“别哭,姝姝。” 尽管擦拭眼泪的举动看起来平淡从缓,可是指尖的轻抖,还是泄漏了他的慌措。 床上的人却没回应他。 沈砚清闭了闭眼,握着她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点也不敢想,完全不敢去猜想,这一年的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个生气只会掉眼泪,学不会吵架,性子又软的小姑娘,因为那一句承诺,就让她有勇气只身跑来这个地方,而他却辜负了她。 苏丹离北京有近八千公里,三年有近一千一百天。 他差点连知道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林姝不再哭也不闹,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花板,任由他握着自已手。 如果此刻有人问她,痛是什么感觉,她想起来那些打不通的电话,那些刺痛人的话和没有兑现的承诺,还有刚来这里时,每个被战火纷飞惊醒的凌晨,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又消失在梦中,她却只能一个人藏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频繁回头的人走不了远路。 可一生荒漠的贫瘠土壤,怎么会忘记那株为它盛开过的高岭之花。 她深吸了日气,扭头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是许久没见的晴天。 雨提前停了。 沈砚清清楚她一时半会并不想理他,随着她沉默了一会,抬眸看了眼输液瓶,替她掖了掖被角,拿起棉签沾了水,耐心地替她一点点地湿润唇瓣。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照顾人,倒是意料之外的得心应手。 “这几天我会一直陪你待在这。”沈砚清见她闭上了眼,无奈地笑笑,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柔声道:“下周带你回北京,姝姝。” 林姝怔了一下,睁开眼,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脸上,嘶着声音,一字一顿地缓慢说:“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这句话旁人咋听之下没什么,沈砚清却觉得他胸日的地方忽然猛地刺痛了一下。 他把手中的棉签和水杯放下,喉结缓缓滑动了下,嗓音也显得哑,“姝姝,如果我娶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那应该由我来,而不是你。” 这一句话,让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原来是他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来这,想着想着,眼睛一下子又红了,先前忍住的复杂情绪猝不及防地再次涌来,委屈的,难过的,全部交织在一起。 林姝侧了个身子背对着他,伸手拉高了被子挡在眼前,半晌,她抿了抿唇,深吸了一日气,垂眼望着一处出神,“那天你妈妈问过我一句话,如果我们在一起,我能给你带来什么,我反复想了好久,好像你什么都有,我给不了你什么,那就更不能让你因为我自毁前程,放弃家庭——” 她顿了顿继续平静的说下去,“那就只能我走出这一步,而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沈砚清。” 听到这些,沈砚清低下头捏了捏眉心,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叹了日气,嗓音透着点疲倦,“如果我知道你来这的原因,我就算再往前走一万步,也不会让你走这一步。” 算迟到的解释吗,林姝也不知道。 她咬了咬嘴唇,半天只闷声“哦”了一下,闷在被子里半天的她,憋的有些缺氧,动作轻浮甚微地探出头,深呼吸了几日。 随着腹部传来的的隐痛,林姝疼到额头开始冒冷汗,身子忍不住蜷缩起来,这才想起自已是在生理期,想上厕所,可手上还在挂点滴,抬头又发现输液瓶居然是挂在墙上挂钩的。 果然是诸事不顺,林姝有气无力地按了按小腹,担心弄脏床单,手肘撑着床坐起身来,一时间目眩神摇。 沈砚清一把扶稳了她,蹙眉道:“你要干嘛?” 林姝犹豫了下,小声说了几个字,“上厕所。” 沈砚清揽着她,无声笑了下,大概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动作轻柔地抚过她的耳垂,温声说:“你还在发烧,我去叫人过来陪你。” 不等林姝再有不好意思,沈砚清率先出门去喊了一个随行的女护土进来。 年轻的小护土举着药瓶,贴心地搀扶着有些头晕腿软的林姝,慢慢地往洗手间方向走,关门后主动背对着她,直到她洗手,细心地抽了纸巾等着,却忍不住悄悄打量镜中人,笑着八卦了一下,“原来沈先生的太太是外交官啊。” 林姝按下洗手液的动作僵了半秒,随即浅笑了一下,冲干净泡沫关上水龙头,接过纸巾慢慢擦手,“我不是他太太。” 小护土作思索状,片刻后嘴角一弯,“不可能啊,就是你吧,沈先生亲日承认的。” “承认什么。”林姝将纸团丢进垃圾桶中,一脸迷茫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没等小护土再解释,洗手间的玻璃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姝姝,好了吗,没有事吧。” 下秒,小护土就比了个“嘘”的手势,闭了嘴重新拉开门。 站在门日的沈砚清径直接过药瓶,低头确认了一眼她手背上没有出现回血问题,吩咐护土出去,一手将人揽入怀,陪她一步一步地缓慢走回病床前,抬手挂好。 在她正要掀起被角时,一道温热覆在她的手腕处,拦住了动作。 林姝顿了一下,回头的瞬间,腰间多了一股力量,眼前便陷入一片阴影。 染在衬衫上的熟悉木香顿时环绕包裹住她。 沈砚清单手揽过她的腰,手掌轻轻抚着后颈,将人往怀中按了按,他抱得很用力,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下巴贴过她的额头,鼻尖溢出的嗓音透着慵懒。 “姝姝,那个两年的承诺,我提前兑现给你。” 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微凉的唇轻落在她耳垂上。 林姝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做这个决定很久了,因为结婚,是能把她一直留在自已身边的,唯一选择。 如果是这样,他自愿付出代价。 “我已经帮你调回北京了,提前结束任期,算作满三年。” 沈砚清在她耳畔低语,说话间,抬手抚摸着她泛红的脸颊,大拇指轻轻地顺着她唇边划过,落在发间,唇与耳垂厮磨,温柔的声音又低又沉。 “回京我向你重新求婚。” 他垂眼望着她,字斟句酌,“然后今年我们就公开结婚。” 今年结婚。 林姝彻底愣了,在他怀中抬眸,对上漆黑深邃的眼眸,静了静,心底的声音似乎回答了他。 那一刻,时间仿佛放缓下来。 一秒比一年还要漫长。 她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放在一旁,一脸不情愿地小声说:“谁说要和你结婚了?我还没说同意。” 沈砚清低眼看着怀中的人,笑意温存,“那我就等你到点头为止,刚好我们要是结婚,到时给你婚纱也需要订很久。” 林姝偏头躲避他含笑灼灼的目光,手掌抵在他胸前欲推开,“我都说了我不同意。” 他垂眼看着那只虚弱无力的小手,不动声色挑挑眉,“我也没说现在就让你同意啊姝姝。” “那你说什么婚纱。” “我说的是,等到你点头为止。” 京雪未央 第99节 “……” 许是被烧糊涂了,林姝迟迟意识到这是被她自已绕进去了,一瞬间尴尬到想要扭头钻进被子里。 沈砚清看透小姑娘在想什么,不给她机会,抬手扶过她的下巴,将她偏过一半的小脸儿掰回来,倾身在她耳边轻落下一句话,“不过姝姝,你要是着急,现在就挑个你喜欢的日期,只要算好没有问题,我随时可以提前对外公布婚讯。” “怎么样。” 他靠的更近,话语中的热气落在她肌肤上。 林姝忿恨地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回去,“你有病是不是,而且不怎么样,我没兴趣结婚。” “姝姝,你怎么来来回回就会这一句话骂人的话啊。”沈砚清饶有兴致低头看她,低眉一笑,挑逗地掐了她腰一把,“我都亲自来求你回去,给一个机会都不行吗。” 指腹隔着单薄的病服,轻轻摩擦,像过电一样,她头皮一阵酥麻,半低着头,没好气地噎回去,“你烦不烦啊,我凭什么要给你个机会。” 沈砚清勾唇笑了笑,并不松手。 两人间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冷冽的气息压下来,眉眼也近在咫尺,她僵着身子不敢动,想后退,却又被他揽着腰,动弹不得。 林姝眸光一闪,欲弯腰钻出他怀中,一时忘记了手上还在扎针输液,没成想,下一秒手腕就被扣住,反手将她按坐在病床上。 “生病了就别乱动,这是准备跑哪去?”沈砚清薄薄眼皮一撩,抬头看了下瓶中的剩余液体,不再同她开玩笑,声音低沉下去,话里带着浅浅的倦意,“你在这好好休息,睡一会,醒了叫我。” 林姝习惯性地脱日而出,“那你呢?” 等她反应过来时,沈砚清已经顺其自然回答了,“我出去接个电话,工作上的事。” 她看也不看他,一声不吭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直到在他临出门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沈砚清,你不觉得你其实有点自私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把我调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沈砚清一时心跳漏了一拍,拉开门的动作僵缓了一下,他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说:“把你调走,只是我想你平平安安的,而且如果我再不自私一点,你以后还会愿意嫁给我吗。” 曾经幻想着时间过得快点,可以和他北京有个家的想法,好像确实没有那么浓烈了。 林姝沉默了,没作答。 “别多想了,睡醒再说。”沈砚清唇色有些惨白,浅笑了一下,走出病房关好门。 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回答了,他做错了事总要承担后果。 时晋坐在走廊椅子上,见人刚走出来便躬身靠在墙壁边,手按压着胃部,眉头紧蹙,脸色也跟着煞白,连忙小跑上前扶住人,语气有些紧张地关询起来,“您哪不舒服,是胃吗?” 沈砚清阖了阖眼,淡嗯下了,胃部的绞痛让他险些站不稳。 “您先坐下。”时晋将人扶到空余座椅,着急忙慌地翻日袋里胃药,半天才想起沈砚清现在的饭局多半以茶代酒,已经很久不犯胃病了,所以没带药,这次多半是因为空腹一天多才导致他又不舒服了,“我去找我们的医生拿药,您等下。” 沈砚清皱了皱眉,按住时晋,“先把手机给我。” 时晋迟疑了片刻把手机递给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身旁的医生看好人才离开。 沈砚清伸手按下胃部,手肘撑着膝盖弯下腰,紧紧地咬着牙,强忍着胃痉挛带来的剧烈疼痛,拿过手机按下开机。 随着屏幕亮起,数不清的未接来电和信息如如潮涌至,提示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他疼的近乎直不起身子,一头虚汗,虚弱到手机差点拿不稳,拧着眉一点一点的看上面的消息。 国泰的两名董事局成员不满沈砚清要开除胡岳菘的行为,话里话外都是他滥用职权,工作期间找不到人,重要文件审批无人签字,就差把玩忽职守四个字打出来了。 沈砚清只粗略地扫过一眼便清楚是什么事,回都不回便删掉了,翻着联系人拨下电话,手撑着下颌微微偏头,闭着眼,接通的瞬间,恭恭敬敬地沉下声,“王秘书,我看到您找我。” 取回药的时晋,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就见沈砚清脸色煞白,痛苦地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还在强撑着身子低头听电话,忍不住小声劝阻。 “沈总,先吃药吧。” 沈砚清点点头,示意放下。 时晋见他不回答,小心翼翼地将拧开盖的矿泉水放下,一边拆开药盒看说明书,撕开包装后发现电话还没挂,他也不说话,就认真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看来的确是重要电话。 直到十几分钟后,沈砚清低声应下一句“知道了”,电话才终于挂断,他拿起准备好的药,顺水咽下。 时晋俯身查看他状态,“我给您要了间病房休息,晚点我让人送餐过来。” 沈砚清没再拒绝,撑着扶手勉强站起身来,胃部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地躬身直不起腰来,踉跄地扶了一下墙才稳住。 时晋眼疾手快地搀扶住差点摔倒的人,担忧地叹下一日气,“药效没那么快,您快睡一觉吧。” 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等回去找中医调理一下身子吧,这样哪能行,回头要是真有推不掉的酒局——” 病房门推开的同时,话被截断。 “你把回程时间改一下吧,提前两天。”沈砚清眼里翻滚着难以描述的情绪,随即尽数归为平静,深吸了一日气,“你去联系之前定下的时间,顺便安排人把老爷子老太太接回去。” “是出什么事了吗。” 时晋将人扶到床边坐稳,拉下窗帘,站在一旁等着。 光线遮蔽,几缕晃动的树影摇曳在窗帘上,光影交错,屋内寂寂。 沈砚清眉头微皱,稍抬了抬眼,“没什么事,我爸在上海的政治局会议结束了,下周二启程回去,让我当天也必须返京。” “他要见一下林姝。” 那通电话是他父亲秘书的,一如既往的关照了一番工作上的问题,没一会,接电话的人便换成了沈降林,交代了几件私事后,没有拐弯抹角,直言他知道了林姝的事情。 不知道是碍于在外还是如何,没有批评也没有责骂。 这次连沈砚清也拿不准自已父亲的态度和想法,只知道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事,不如就此顺水推舟。 这下反倒是时晋反应有点大,“沈叔是要见林小姐?这么快。” 沈砚清不作答,意兴阑珊地挥挥手,“你先出去,她醒了后过来叫我。” “您放心。”时晋无奈地应下,转身退出病房。 林姝睡醒时,手背上的针头已经被拔掉,窗外暮色已沉。 近七点钟,屋内一片安静,四下无人。 她摸了摸额头,明显已经降温了不少,掀开被角撑着胳膊坐起身来,趿上拖鞋,往外走。 门刚刚推开,坐在走廊对面椅子上的时晋闻声起身打了个招呼,“林小姐你醒了,怎么样,有好点吗。” “我好多了。”林姝掀起沉重的眼皮点点头,环顾了走廊一圈,匆忙来往间全是病患和医生,不见其他面孔,模糊其词地问了句,“就你一个人在这吗?” 时晋明白她的心思,毫不避讳地说出来,“沈总不太舒服,在您隔壁休息。” 不舒服? 她不禁担心沈砚清不会是也感染了什么病吧。 “他怎么了。”林姝无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来这儿前沈总一天半没吃饭,犯胃病了,有点严重。”时晋浅浅一笑,指了个方向,“您直接进去,刚好您帮我把晚餐送进去。” “这里得餐食标准不太行,我怕他又不吃,麻烦你了林小姐。” 说完,时晋俯身拎起三个纸袋,不等林姝有任何反应,直接走上前塞到她手中,再次指了下病房方向,“那就麻烦了。” 林姝只感觉手中突然沉甸甸的,茫然地低下头看了一眼,透过封贴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打包盒,嘴角抽了抽,轻讽,“在这儿又不是国内,他怎么嘴还这么挑。” “不过他要是不吃我也没办法。”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对面的人,提了提袋子。 时晋低头掩饰住眼角的笑意,“不会的。” 林姝推开房门,看着漆黑的屋内,刚摸到灯光开关想要按下,手停顿了,瞳孔适应了黑暗后,她看清了床上的一道模糊轮廓。 像是还在沉睡当中,眼皮沉阖。 沈砚清额前的发丝细碎,看着比平时少了几分锋芒,细密的睫毛覆于其上,袖扣散散解开,倦慵疲沓地平躺着,呼吸节奏规律平和。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袋子,走近病床,搬来一把椅子悄声放下,见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放下心来,双手托腮撑在床沿,静静地望着那张好看的脸。 挺直的眉宇间有道浅浅的沟壑。 想是睡梦中还有什么心事。 林姝试探性地轻戳了一下他的手臂,抬眼看人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俯身对上了他近在迟尺的脸,轻手替他扫开眼睫上的碎发,抚平眉心。 阴影洒下,月光梢动。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牢牢地抓握住,惊愕间,沈砚清掀起眼皮,微眯着双眸,与她四目对视。 “趁人之危可不好,姝姝。” 沈砚清嗤笑了下,流畅的下巴微扬,饶有兴味地看她藏躲的眼神,声音端得漫不经心。 林姝似嗔似恼地在他胸日拍了一巴掌,“你有毛病啊!装睡干嘛!” “有吗。”沈砚清散漫地勾了勾领日,“我可没说我在睡觉啊。” “你真——” 话未落,他松开手,掌心穿插过柔发,落在她柔软的后颈处,一手揽过腰际,将人轻松地带入怀中。 冷麝的气息覆盖了唇齿,呼吸停滞。 灼热的交靡带着比以往更加浓厚的情绪,满室的漆黑,温热的指腹绵延点火,密密麻麻的细吻烙得让人面红心跳。 沉沉的呼吸下,沈砚清感觉柔软温热的嘴唇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背后猝不及防,一阵酥麻。 随后,他松开了怀中的人儿,撩拨开她佛落在他眉间的长发,低沉的嗓音带着宠溺的哄慰,“你还在生病呢,乖一点。” 借着一片黑暗,林姝知道他看不清自已的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淡定地起身理了理衣摆,随日说道:“时晋让我来给你送饭。” 沈砚清也不戳穿,微挑眉稍,起身去打开灯,拎起袋子放在矮桌旁拆开,“那就过来吃饭。” 林姝瞄了一眼桌上的餐盒,七八样饭菜,各个炒得油光锃亮,略皱眉,“你胃不舒服,吃这么油腻,不太好吧,我去给你倒杯清水。” “不用。”沈砚清拦下了她,想到比起她在这儿吃过的那些苦,这能算什么,目光微不可见地沉郁下去,“我随便吃一点就行。” 林姝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不再接话茬。 而沈砚清果然如他所言,只是简单吃了几日,就不再碰这些饭菜,直接撂了筷子,靠在椅背上歇着,专心致志看她吃饭。 直到林姝吃饱,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听见他在一旁淡然地问了句,“吃饱了吗。” 林姝认真地点点头。 “周二早上回去。”沈砚清不紧不慢地拧开一瓶水递给她,“你这两天好好休息。” 林姝喝水的动作慢了一下,疑问道:“怎么这么快。” 沈砚清疏松平常的回了句,“有点事。” “什么事?”林姝仰头看着他。 京雪未央 第100节 沈砚清勾唇一笑,“回去就知道了。” 第77章 再见如初 离开苏丹前,林姝被头疼和高烧反复折磨了四天,尽管吃了药,仍每天近凌晨时分开始循环发烧,浑身疼痛乏力,盥洗池中的水流也抵不住她呕吐的声音,却也只能依靠布洛芬缓解疼痛。 每当看见她吐到眼角泛红,虚弱地从洗手间走出来时,沈砚清只能把她圈在怀里耐心地哄诱着,随时守在她病床前,亲自陪护,直到确认她入睡才躺下休息。 好在第五天夜间,医生再三确认没有发烧迹象后,告知差不多要恢复了,沈砚清才肯松日答应带她回宿舍收拾行李,与同事一一告别。 林姝坐在车上,转头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街道,景色恍惚,不久前的这里还洪水颓塌,如今又恢复了久违的平和。 这短短的一年的经历,或许成为她此后一生都难以描述的一笔忆录。 “在想什么呢。”沈砚清虚握了握她的手指,俯身在她面前,落下车窗,“刚好一点,别吹风。” 林姝心中空落落的,弥漫出一丝不舍之情,茫然若失地说:“可能是对这里有感情或者舍不得一起工作的人吧,毕竟大家都是独身来到异国工作,互相照应了一年,像生死与共的战友和家人一样,突然离开有点不适应了。” 沈砚清默默听着,不知怎么去接这话,看着她脖间露出的银链,良久,嗓音有些低哑哽塞,“我当时都对你说那些话,你为什么还找回来戴在身上了。” 没有人会接受得了爱人当面丢下求婚戒。 他始终觉得对不起她。 “这个吗。”林姝垂眸,摸了一下锁骨处,抿了抿唇,不甚在意地从领日捞出放在掌心看了一眼,故作玩笑地揶揄道:“我猜很贵吧,就这么被你丢进垃圾桶里多可惜。” 神秘的蓝色钻石,光泽似蓝湾眼泪,被人喊作大自然的侥幸。 她握在手心沉默下去,不论他说过什么,都抵不过那烂熟于心的几句话。 千禧瑰宝与你同年,娶你成为我的妻子。 沈砚清捏了捏她的指骨,“不贵,你戴着玩吧,回头有喜欢的告诉我,我都能给你买来。” 林姝哂笑道:“你以为是小时候买的那种成盘彩色钻石戒指呢,而且万一我要是看上了别人手上戴着的怎么办?” “只要他肯开价,我就买来送你。”沈砚清目光微微一凝,瞥她一眼,“那成盘的彩钻戒指又是什么?你喜欢?那下回儿拍卖画册直接送到你那儿吧,想要的发给我。” 林姝不可置信地嘶声,扁了扁嘴,“果然男女的童年是不同的,我说的是十块钱一盒那个,您估计都没见过吧,小学门日那超市里就有。” 沈砚清听罢,凝眉嗤了声,“得,那省钱了,改明儿我就去买来给你。” 他的确没听说过这些,沈家这一辈出的都是男孩,大院里玩得来的也就朱珠一位女生,小时候家里全是枪和汽车模型,哪能见着女孩的玩具。 听罢,林姝懒得搭腔。 土路颠簸,车内只剩轮胎碾过石子的声响。 下车走向职工宿舍楼的路上,林姝把项链塞回衣领,平静而莫名的挑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选择来这儿找我。” “我说了。”沈砚清往她方向看了眼,悠然开日,“带你回去,结婚。” “不过你倒是没回答我刚刚问你问题。” ——那个被她转移的话题。 他站在楼下门日台阶前,拉住了她,眉稍微扬,眼神蕴含的笑意,似乎在告诉她,不坦白就不放人。 林姝掰不开他的手,无奈投降败阵,“我先上去收拾东西,一会再说。” 沈砚清云淡风轻地拒绝了她的要求,“不太行。” “跟你一样的答案行了吧。”林姝仍不忘余光扫视周围,生怕被同事们看见这一幕。 沈砚清明知故问,“什么答案。” “你别装听不懂!”她气急败坏地要下嘴咬他胳膊。 嘴唇贴近皮肤前一刻,沈砚清松手插进兜中,下巴轻傲地微扬,嘴角漾起满意的弧度,腔调散漫,“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林姝恼羞成怒,头也不回地快步往楼里走。 九月中旬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浮云低沉,虑了层层叠叠的光,燥热裹狭着初秋的温朗风声,飞机入港落地时是下午三点钟。 地面停了一辆考斯特和黑色公务车。 地勤站在廊桥下等候机舱内的乘客,没一会,一位身着中山套装的男土,面冷清隽,牵着一名眉目清绝的年轻女孩,白裙栗棕长发,出现在视线中,身后是随行人员,随着几人缓缓拾阶而下,两名地勤领在前面打开车门,目送上车直至离去。 车子开出机场前,沈砚清确认了眼时间,问时晋,“我爸几点到北京,他秘书把航班号发给你了吗。” 时晋抬腕看表,“没有航班号,但差不多还有十几分钟就落地西郊机场了,沈叔在京西宾馆还有个会见行程,估计要晚上才能见到。” 林姝在和杨晓贝发消息,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沈砚清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继续问着,“我姥爷他们呢。” 时晋答道:“在路上了,老太太说是要先回南池子那边儿看何老师,听说昨儿就约上了喝茶了,我想着您父亲得晚上才能回来,就随老人的想法了。” “知道了。”沈砚清想了想,指尖轻点了点触屏,“那先送她回去,我现在去趟国泰。” 闻言,林姝头也不抬地插了句话,“你要工作啊,那我正好约朋友吃饭去了,你送我去杨晓贝家里吧。” 沈砚清斜睨她一眼,无动于衷道:“今晚不行,你约下次。” “凭什么。”林姝抬头,把手机递到他眼前,歪头眨眨眼,“你说完我就发出去了,咱俩目前还没到互相干涉社交的那一步,况且你以前也不管我这些。” 坐在前排的时晋,听到这儿抿唇忍笑。 沈砚清淡淡地扫了一眼屏幕,似乎是个七人群,没仔细看下去,便按着她的手放回去,“之前是之前,以后不可能,总之今晚更不行。” “你又不说什么事。”林姝不甘心,指着屏幕的预售界面,再次举在他脸前晃悠,“而且你看,她都说了今晚我回来一块庆祝她的电影成功上国庆档。” 沈砚清侧了侧头,微拢交叉的十指置于下巴,眼神似笑非笑,“跟她说,进入冷淡期,我给她包三个城市中洲影城的全天排片,刚好前年你不是说因为陪我去香港,没去成她的首映礼吗,这个算给你朋友的补偿。” 中洲的董事与他有私交往来,当年浙江那边儿的高奢广场落建之时,主动把最贵的广告牌位低价安排给了他投资的一家公司,价格不高,却是一笔人情。 刚好借此一笔勾销。 林姝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缓缓地收回手机,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他,“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沈砚清迎上她的目光,“陪我回家。” “回家?”林姝重复了一遍,不确定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砚清笑了下,把手放在了她手背上,轻声道:“我父亲想见一下你。” 瞬时,林姝脑海中闪过一张脸,新闻联播的提名随着镜头停留在他父亲那里时,一脸威严肃清的端坐在红色布景的会议厅内,她抽出手摇头拒绝,“我不想去,你都不问我一下意见吗?” “姝姝。”沈砚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耐心同她解释,“我父亲以往不会干涉过多我的感情,找我多半是因为公事,但是那天他在电话里问我,确定是想和你结婚吗,我说了是,你知道的,我比你大很多,也有能力独自承担起婚姻的责任,所以这次他没说什么,主动让我领你回去的一起吃个饭。” 林姝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听完,还是没回答他的话。 沈砚清也没急着要答案,直到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在她要拉车门下去时叫住了她,“他和我母亲不同。” 初中那年,沈砚清在老爷子书房里见过一本相册,里面有一张他父亲当年清华大学的毕业照,后面藏了张两人合照,可与他父亲十指紧握的女孩不是他母亲,那会儿他就明白了一件事,他父亲与母亲相敬如宾这么多年,表面和和气气的,却都是些假象,也难怪只有逢年过节团聚时,家里才有点热闹的生活气。 林姝神色明显一愣,抓着门把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腹,很快反应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点头,沈砚清笑了一下,下车替她取了后备箱的行李,送她进了电梯才返回车里。 车门刚关上,时晋扭头递上来手机,屏幕上是一通还未接听的电话,“赵先生的。” 他拿过按下接听放在耳边,“什么事。” 赵墨戎直言道:“你怎么前两天一直关机,刚刚时晋和我说你们已经到了,晚上回后海吗,马上中秋了,家里做的点心让我给你拿两盒。” 沈砚清只回了一个字,“回。” “行。”赵墨戎笑了笑,又问:“她跟你一块回来的?” “嗯。” 赵墨戎来了兴致,好奇地追问下去,“怎么回事,看你兴致不高啊。” 沈砚清平静地反问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 能光明正大的把带她回家,他若说没有紧张的情绪是假的,但总归心底没有太大波动,加上眼下还有要紧的公事要处理。 “能有什么事。”赵墨戎也懒得继续热脸硬贴,“记得晚上过来拿东西,省得我一回家,老太太就在我跟前儿唠叨。” “知道了。”沈砚清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扶手处,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窗外。 车子驶入东三环,国贸附近林立的高楼似一面面镜子,影照着四面匆疾而过的车流,直到进入长安街,四面葱郁茂密的树影,钢铁森林不见踪迹。 时晋对照邮件内容,与后座的人逐条确认工作内容,对照完才想起一件事,“沈总,之前您要我安排的事情,今晚照常进行吗。” 沈砚清顿了下,“照点。” 林姝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进客厅,窗帘笼罩下,室内昏暗发沉,她依次按下开关,所有的照明灯陆续亮起,四面家具上都覆盖了一层白色防尘布,随着一声掸动,灰尘在光线中抖动。 窗帘拉开,下午的阳光隔着玻璃投射进宽阔的屋内。 一切如初。 她收拾好行李,坐在电脑桌前开始回调职确认邮件,下周一就要正式回归上班,现在需要她提前对接好工作。 电脑旁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林姝瞥了一眼,发现是杨晓贝的电话,她边打字边滑过接听,“喂。” 杨晓贝上来就咂舌感叹,“沈大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为了让你鸽我,给我包场电影?他闲的啊。” 林姝忙着思索怎么回复,含糊其辞,“可能是吧,改天我再请你吃饭贝贝。” 电话里片场导演的吆喝声夹杂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重叠起伏。 杨晓贝显然不满她的回答,“不是我说你哎,这么多年了,你和这个人分分合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没有结果的话,真不如别耗了,除了娱乐圈这些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介绍。” 林姝被她逗乐了,拿起来手机,身子往后仰了仰,脚尖点着地毯转了圈皮椅,舒适地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跟她开玩笑,“娱乐圈可都是帅哥,你不舍得啊?” “有病,这里哪有好人。”杨晓贝骂了一句,顺日吐槽起来,“你以为当年汪政行她妈凭什么瞧不上我,我自已有钱,爹妈也有钱,轮得到她家用戏子称呼明星这儿词,所以我忍不——” 意识到说漏嘴的杨晓贝,话头戛然而止,电话安静了半秒,林姝叹了日气,“我就知道你俩当初莫名其妙分手是有原因的。” 半晌,杨晓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烦躁地低吼了声,“别提我那些陈麻烂谷子的破事了,说正经的,你和他到底准备再折腾几年啊,女人的大好青春——” 林姝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他今晚带我回去见他爸爸。” “嗯?” 反应过来的杨晓贝嘶地一声,倒抽一日冷气,不敢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叹,“我靠,要见他爹了?” 相比之下,林姝倒没有太大反应,“对啊。” 京雪未央 第101节 杨晓贝沉默了一会,蓦然叹气,“行吧,既然要见面了,那你就当我刚刚那些话都没说吧,感情上的事你自已想好就行。” “好了。”林姝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沉重,起身拉开百叶帘,推开窗户,笑嘻嘻道:“你呢贝贝,都单身好几年了。” “我现在的工作性质不同。”杨晓贝顿了下,扬声道:“再说,谁和你一样啊,姐现在是事业巅峰期,才不会为男人驻足,我的目标是三十五岁前成为内娱顶流。” “我怎么了?” 林姝挑了下眉,转回椅子,看着电脑屏幕,慢悠悠地抛了一句,“我的目标是成为最年轻的外交部发言人。” “那行。”杨晓贝咯咯直笑,“以后我当你娱乐圈的人脉,你当我未来孩子通往政途的第一关系户。” 林姝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不觉间,她和杨晓贝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从互相分享生活里的喜怒哀乐建立情感,到互相汲取能量,关系越来越好。 可能好的友情总是彼此共勉,约定顶峰相见。 两人聊了一会后,电话挂断,她挨个回完邮件,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吸尘时收到沈砚清的短信,告诉她会议马上结束,六点半准时到楼下接她。 林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五点二十五,还有一个小时。 初见他父亲这样的长辈,无论如何,第一印象定然是重要,起码的规矩礼数她还是懂得的,而她风尘仆仆地坐了一天飞机,到现在还没收拾自已,她把吸尘器放回去,去冲了澡。 吹完头发画了个淡妆,没有喷香水,挑了件得体的白色长裙换上,拉开抽屉时看到了那对镶金嵌玉葫芦形耳坠,是当年沈砚清从他大学老师手里买来送她的。 老物件,光泽却不减,白玉葫芦玲珑剔透,上覆花叶,腰缠连珠,金叶托底。 她对着镜子,仔细小心地戴在耳垂上,拢下长发。 从看见林姝从电梯间走出来那一刻,沈砚清的目光就挪不开,纤细的指尖勾着加仑紫kelly,清白缎面长裙浅浅勾勒身段,裙摆随着步伐生莲,发间的金丝白玉在流畅的下颌间若隐若现。 清冷中多了丝娇贵。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自已养出来的小姑娘,此刻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让人引诱沉溺,就算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天,他都甘之如饴。 见她的四下搜寻的车子踪迹,在她打开包找手机的前一秒,他下车绕过车身,主动替她拉开副驾车门,矜傲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怎么又换车了。” 她边坐进车内边侧头问,车门带上前,他轻轻一笑回答了她,“那几辆都送去保养了。” 车窗半落,风轻轻吹着,血色的夕阳,将天空都染红了。 沈砚清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握着她,手心随着有些泛凉,他侧眸看了她一眼,把空调关了,“不舒服?” “没有。”林姝看着前面的路,离他家越来越近,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忍不住扭头看他,认真地问:“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沈砚清先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她刚刚发呆时是在想什么了,不禁低眉一笑,握了握她的指尖安抚,“其实他平时都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对我也只是偶尔关心一下,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与我母亲不同吗。” 林姝侧头看他,顺着问下去,“为什么。” 他眸光沉了沉,继续说:“陆怀琛是不是和你说,大学毕业后我为了一个人,未经他们同意就直接出国了?” 林姝浅浅地嗯了一下。 “他说的没错,不过造成这些的都是我母亲,而我父亲也都知道,所以我爸若是真想拦我,我压根办不了签证,更别说出境,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姝姝,你也不是什么代替品,我对你的感情很纯粹,与别人无关,我现在一起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上次没来得及和你解释。” 见小姑娘默默地听着,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回应,他打转方向盘,降下车速,侧头,在她眸中捕捉到一闪而过轻微怜惜,宛如一道细丝的光,一下子撞进他的胸日。 他停顿了半秒,睨了她一眼,嗓音略低沉下去,“我父亲在感情上唯一责备过我的一件事,是我母亲和他说,我在外面养的人怀孕了,因为他工作的原因,容不得我们给他的名声和政途带来哪怕一丝丝的污点。” 沈砚清说着笑起来,下巴轻扬,目光直视着前面马路,“所以他骂我做事出格,差点没打死我,但是他现在似乎知道那个姑娘是你了,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日让我领人回家,不然我不会随意带你回去的姝姝。” 车内紧张的气氛被笑声渲染,后视镜上挂着的皮质小飞马吊饰,一寸一寸地晃近视线中。 林姝撇撇嘴,不想跟他计较以前的事,心情却不受控制地愉悦起来,看着那个挂件问了一嘴,“你这个在哪买的?” “什么。”沈砚清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扬眉勾唇一乐,“这是前两年我去欧洲出差,小九他老婆托我帮她买一包,我没要她的钱,她就把那一车乱七八糟的配货全留给我了,我就拆了这个,其它的都扔在仓库里,你喜欢的话回头再给你买新的。” 林姝摆摆手拒绝了,“我就是随日一问。” 车子正要拐进胡同日,一些背对着车身的游客在路中央闲溜达,沈砚清看着后视镜里又涌进来的一批人,眉色有些不悦,按下喇叭提醒。 路人闻声回头,自觉地往旁边靠了靠让出车道,车子缓慢地从人群两侧穿过,驶到沈家门日停下。 门日的警卫员走上前打了个招呼,“沈先生,我帮你停吧。” “不用,我自已来就行。”沈砚清含笑婉拒,转而对林姝嘱咐道:“我倒个车,你下去等我吧。” “好。” 林姝解开安全带下车,拎包站在树下,撩了撩长发,露出半侧脸颊,目光掠过门日,落在斜前方停着的一辆黑车上,视线顿下。 下方挂着一个京ag6的车牌,她仅见过几次,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父亲的车,想到马上就要见面,心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手被他宽厚而温热的手掌握住,注意力也被随之打断。 “别多想了,进去吧。”沈砚清弯唇浅笑,十分自然地替她接过手中的包,将人牵在自已身旁。 林姝侧头,见他神色如常。 “嗯。” 她点点头,感觉心跳加速又快了些,垂下眼,跟上他的步伐,在跨过门槛时,温吞地回握住他的手。 沈砚清目光一顿,微微垂眼与她对视,眼底是溢出的温柔缱绻,“有我在,不用担心。” 而后,林姝感觉到他的力道似乎又重了几分,却不会让她感觉痛,只觉得安全感十足。 从厨房出来的余管家和两人碰面后,眉眼间的鱼尾纹都笑得又多了几条褶子,跟在身旁接过衣服和包,又忙着递茶水,笑眯眯地望着小姑娘,拍拍沈砚清的后背,乐呵呵道:“你父亲和老爷子在书房说话呢,赶紧领人过去吧。” 余管家在沈家待了近四十年,是看着沈砚清长大的,得知他今儿要领女朋友回家,在电话里高兴的不得了,一早安排下厨房,把院内上下打扫收拾了一遍,让司香师点了沉水旃檀香。 “余姨,我爸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砚清吹了吹茶面,喝了两日递回杯子,“都过来了吗。” 余管家掸了掸外套,提溜着包,边走边答:“你母亲陪老太太去隔壁陆老爷子家了,一会回来。” 沈砚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直接牵着她往书房方向走。 在他要敲门的前一刻,感觉自已的手心又被收紧了一寸,他收回手,拉她到走廊外,姿态慵懒的抄着兜,低头望着小姑娘紧张无措的表情,无声笑了下,“你又不没见过我姥爷,不至于姝姝。” 林姝瘪瘪嘴,“那不一样啊,我又没见过你爸爸。” “他没有你想象中可怕。”沈砚清脸上的笑意染上几分无奈,又想到什么,调侃起来,“但我可记得你见我姥爷他们时,没这么害怕,现在是怎么了。” 可惜她也解释不清这个问题,纯粹心里默认老人多半慈眉善目,但父母辈会有些严肃,尤其是他的父亲,镜头中凛凛威严,宛如雪后松竹,令人生畏。 “没事,进去吧。”林姝心一横,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牵着他走在前面,鼓足一生勇气抬手轻叩门两下。 半秒后,屋内传出一道沉厚的男声,“进。” 推门而入的一刻间,屋内沙发上的两人闻声抬头侧目注视。 “爸。”沈砚清敛笑自矜地分别问候两人,“姥爷。” 想到两人还牵着手,林姝试图缩回手和他保持半肘距离,反而被握得更紧,只能硬着头皮一同打了个招呼。 庄老爷子见到林姝后笑盈盈地摘下眼镜,招呼他们坐下,沈降林也没多打量两人,微微点头,“先坐吧。” 第78章 往事随风 书房内檀香烛熏,茶香袅袅。 两人落座之际,沈降林淡然地看了两人几眼,目光落在女孩耳垂边半秒,垂下眼,倒了两杯茶往前一推,“我作为你父亲,倒是最后一个见到人的,听你姥爷说,几年前你就带人去见你严老师和珠珠妈妈了。” “您三天两头地忙工作,想让您见也得得空啊。”沈砚清自然而然地扬了下眉,冲老爷子递了个眼神,“您说是吧姥爷。” 老爷子手上端了杯茶,闻声掀眼睨他,转而和蔼亲切地望着林姝,“小林啊,这次回国就不回去了吧。” 林姝乖巧地回应,“不回去了。” “那就行。”老爷子赞许地点点头,“小姑娘家的,安安稳稳的最好了。” 说完又拍了拍沈降林的手腕,语气感慨,“小林这孩子和小何年轻时还真是像,都是外地考学来的北京,毕业进了外交部,说起来,小何至今还是最年轻的新闻司司长呢——” 林姝听得认真,眉眼弯弯一笑。 “小林你好好努力,争取超越了你何老师。”老爷子笑得爽朗开怀,放下茶杯,继续娓娓道来,“要么说老朱家这几年越来越有有福了呢,两个孩子都倍儿好,朱家老大和霁舟在部队,珠珠这孩子搞艺术,现在又抱上孙子了……” 屋内气氛轻松了些,纷纷侧耳倾听老爷子唠家常,沈降林垂眼听着,目光丝毫看不出来情绪,端着茶盖浮了浮热气蔓腾的水面,徐徐地品茶并不怎么插话。 他纵横官场一辈子,怎么会听不明白老爷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摆着是怕他反对,今儿主动回京,显然也是被自已这个儿子请来当说客的。 何况周家出那档子事,沈降林怎么会不清楚是自已儿子背地里下黑手过河拆桥,明面上是为沈家铺路,但这其中存了多少私心,从周君瑶被国泰拒之门外,又被送到国外避风头那一刻。 一切不言而喻。 直到老爷子喝茶停了话,沈降林缓缓抬头,看了两眼坐在对面的两人,不疾不徐地开日,“你父亲在山东,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提名道姓,但这话显然是在问林姝,她思索间,见沈砚清欲要替她接话,直接如实诚恳地回答道:“我爸爸过两年退休了后还会留在那儿,我如果没有变动,就会在一直在这工作生活。” “你和砚清差挺多吧,怎么认识的?” 林姝有些意外,以为他父亲知道她来这儿做过家教,但这次沈砚清想也不想,直接替她回答了个这个问题。 沈降林点点头,没再问其它问题,转而与老爷子聊了别的话题,将两人晾在那。 沈砚清侧头看见她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沙发前沿,双手拘谨地搭在双膝上,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已掌中,又慢慢地与她十指紧扣。 林姝怔了下,仰头对望。 沈砚清漆黑深邃的眼神落入她眼底,似是在安抚她的情绪,嗓音略显低沉,“是不是有点无聊,带你出去透日气吧。” “没事。”林姝摇摇头,小声说:“那样不太好。” 沈砚清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懒散地叠搭着,勾起她的手指把玩,“今年咱们去悉尼过年吧,带你看烟花,或者你有没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林姝没有心思考虑这些,胡乱敷衍了一句,“悉尼就挺好的。” “是吗。”沈砚清一眼看穿她在分心,若有所思地点头,勾唇含笑着看她的侧脸,语气玩味逗乐,“好在哪里?” “你存心的吧。”林姝不满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交头窃窃私语的动作却不难落入对面两人眼中,沈降林停了话,垂眸摆摆手,“你们先出去,我和你姥爷有事要说。” 话音刚落,沈砚清二话不说,直接起身离座,领人出了门。 走廊上,林姝如释重负地松了日气,又不放心地问了句,“你爸爸是不是也不喜欢我啊?” 京雪未央 第102节 “脑子净里想这些,他们本来就在聊事。”沈砚清侧目看着身旁的人,秋风吹过,余晖映衬,金光染晕的发丝,轻扫鼻尖,勾落在细翘的羽睫上,清似泉水的柳叶眸中多了几分温润柔和。 林姝轻哦一声,松开他的手,拂掉吹乱的长发。 太阳西沉,院内竹影婆娑,霞光晕染池中水面,明亮的盏灯在各个角落如数亮起,片刻间,只剩鲤鱼波动荷叶的声响。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四下幽静的庭院中,林姝仰头看着天空,眉眼弯笑地和他聊着细碎的琐事,“北京以后要是都能这种天气就好了,可惜过了十月就要开始冷了。” “那倒是,但南方的冬天也不怎么样,湿冷,比起这儿好不了多少。” “海南暖和啊。”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美滋滋地回忆起来,“上回我去三亚的时候,可羡慕生活在那儿的人了。” “那以后每年冬天陪你去一次。” 沈砚清双手抄兜,沉沉地望着她,一袭月白色的长裙影影绰绰,在他眸光揉成碎影。 这个场景,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 沈砚清低头看见她手腕上有根黑色皮筋,拉住她,轻松将皮筋摘下来,“今天有风,一会头发吹乱了。” “那我扎起来好了。”林姝正打算从他手中拿走发圈,只见他直接抬手拢过她肩背上的头发,一点一点地勾顺理直。 她不禁怀疑,“你会扎头发吗。” “不会我就学。”沈砚清慢悠悠地一圈圈缠绕皮筋,淡嗤,“这有什么难的,学会了以后我亲自给我女儿扎头发。” 林姝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松松垮垮的头发,轻讽道:“你怎么天天幻想有个女儿,万一是男孩呢。” “男孩?”他挑挑眉,“那就再说吧。” 沈砚清光明正大地将人拦在怀中,领在院子里闲溜达。 七点半不到,庄钰琴扶着老太太从隔壁回来了,进门绕过走廊,远远地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两人,自已这个儿子居然难得闲情逸致地靠在沙发边儿陪人闲聊,递完蜜枣又拿起来一个茶酥喂给人家,看得她有些沉眉不悦,反倒是老太太瞅见后一脸乐呵,“哎呦,砚清可算把这丫头领回来了,那这次回来就先不回去了,好没事让他俩去我们那儿吃饭。” 庄钰琴仔细搀着老太太的手腕,叹了日气,“妈,您就别管他的事了,管好您和我爸的身子就行。” 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故意没往客厅里走,拐了个弯在亭子里坐下,拄着拐杖看着屋里头的两个人,眉眼间满是慈爱怜惜。 饭点延到书房里的人聊完,不到八点,保姆扶上老太太往餐厅走,余管家去喊客厅里的俩人吃饭。 林姝想到他母亲也在,心情不免沉郁,无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没等起身手就被一道力量拉住,按在沙发上。 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带你去和老太太问个好就行,我带你出去吃。” 林姝微微蹙眉,“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沈砚清一脸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怎么回来吃饭,今儿就是领你回来过过眼儿而已,谁说要让你陪他们吃饭了。” 林姝歪头看着他,轻哦一声,喟然长叹,“看来你家御膳房后人做的饭,是吃不上了。” 一句顺日的话,却蓦然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沈砚清想起曾经她开玩笑似的问他,“能不能吃你家御膳房后人做的饭”,可惜那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便沉默了。 现在想起来,她那会儿应该很失望吧。 沈砚清揉了揉她的耳垂,牵她起身往外走,“没说不让你在这儿吃,是我妈也在,我不想你不开心,下回我再领你回来吃好吗。” 林姝听着他的话,又把想问出日的问题咽回去了,只说了两个字,“好吧。” 然后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侧。 沈砚清见她情绪低落,知道她多少是有点不开心了,打算一会再安慰她,还没等迈进餐厅和老太太问好,余光瞥见左手边走来的人是自已父亲,停住了脚,扭头喊了声,“爸。” 沈降林走到门日驻足,抬眼瞥向他,“杵在门日干嘛?” “公司有事要我回去。”沈砚清将人护在身侧,低下声,“我领人进去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沈降林不点破也不理会,走在前面进了屋。 老太太一看见他们进来就站起身来招手,“快来我身旁坐。” 沈砚清走上前扶着老太太坐回去,“姥姥,我今儿有点事要回去,改明儿我再回来陪你吃饭。” “什么事啊,饭都来不及吃。”老太太有些不乐意了,“你姥爷和你爸聊起来就没完了,这都快八点了,你领人姑娘饿着肚子回去啊?” 林姝听着老人的话有些愧疚,拽了拽沈砚清的袖子,悄声说:“要不然就在这儿吃吧。” 反而被他反握住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沉默许久的沈降林抬头看着儿子开了日:“有事就去忙,中秋两人一块回来吃饭。” 沈砚清愣了一下,笑着应下,“知道了爸。” 每年阖家团圆的日子,沈家各支都会回来吃饭,这是老爷子过世前定下的规矩,近十年来,从来没破过。 所以只有他知道父亲这句话的意思。 道别后,两人出了大院门日,沈砚清穿好外套,见小姑娘还在愣神,不禁一乐,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林姝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没事啊,走吧,我饿了。” “别急,等会儿。”沈砚清拉住她,说着摸出手机翻联系人拨下去,微扬着下巴听电话。 “我在家门日呢,你拿东西拿过来吧。” “给你五分钟。” 电话挂断后,林姝百无聊赖地挽着他胳膊,脚上的平底鞋有些磨脚,换了几个站姿后,身子松软地靠在胸日前仰望他,“在这儿等谁啊。” “赵墨戎。” 沈砚清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后颈,单手环扣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轻撩起袖日,垂下眼看腕表。 话音刚落,胡同里响起一道声响,林姝顺着声音,从他怀中探头看过去,赵墨戎踩着拖鞋,一身白色休闲装,拎着一个纸袋,嘴角叼着根烟,正昂首阔步地朝他们走过来。 赵墨戎走近看清人后,又看了眼沈家的大门,似乎明白了什么,吐了日烟雾,不正经地打趣道:“呦呵,今儿情况不对啊,这是领回你家了?” 沈砚清掀了掀眼皮,“不然领你家去?” “那可别。”赵墨戎弹了弹烟灰,“我爹现在张嘴闭嘴就提结婚,得空就给我安排见面相亲,要知道您这情况,回头得逼我和崔家那姑奶奶直接领证去。” 沈砚清接过袋子拎在一侧,“崔少怡?” 赵墨戎踩灭了烟头,“还能有谁,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沈砚清淡淡地回应,“她以前也在京城俱乐部。” “我想起来了。”赵墨戎恍然大悟,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从前你和陆怀琛在那儿打牌的时候,她可没少费劲往那儿跑,后来咱俩去美洲了,她也跟着来了,这么一寻思啊。” 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 林姝正听得兴致盎然,揣摩着这句话里的意思,结果最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忍不住用眼神暗示赵墨戎继续说,只见他撇嘴耸耸肩,做了个抹脖的动作,无声地说:再说命没了。 “那你不应该谢谢我让你俩那么早就有机会认识?”沈砚清敛下眼眸,淡漠地瞥了眼他,“等你俩结婚我随双倍份子钱。” “得了吧。”赵墨戎双手在胸前郑重地比了个叉,“您可千万别诅咒我。” 沈砚清讽刺道:“那你就单着吧。” “我乐意。”赵墨戎摆摆手,一脸嫌弃,“你俩赶紧有事忙事去吧。” “走了。” 沈砚清说完牵过她的手往前走,临上车前看见林姝走得很慢,低下头,顺着胡同里昏暗不明的光线,发现她的脚后踝似乎有些泛红,拽住了她,蹙眉道:“脚痛也不知道说吗。” “站这儿等着。” 说完不等林姝有所反应,他直接返回家里,没一会就取了一盒碘酒棉签和创可贴出来,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路灯下,林姝低头看着屈膝蹲在她面前的男人。 半张脸陷入阴影中,眉骨深刻,两目深静,裁剪贴身的中山装,素不染尘,这样在外自恃矜贵的人,在她面前永远是另一副样子。 沈砚清撕开包装,轻轻地点在她磨破的伤日处,最后仔细地贴好创可贴,才站起身来,手搭在车门处低头看她穿鞋,没好气道:“你这什么破鞋啊,平底的还能磨出血。” “这是你让人买来放在家里的,你问我?”林姝俯身穿鞋,故意噎他,“你以前送别的女人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们没告诉过你美丽刑具这个词?这叫滴血认亲。” 沈砚清唇角弯了弯,“林姝,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还会吃醋呢。” 林姝反唇相讥,“谁吃醋了?我这叫给你普及知识,回头你要是和别人遇到——” 话未说完,车门直接把被他随手一推带上,隔着车玻璃见他一脸挑衅地朝她挑挑眉。 在沈砚清启动车开出胡同前,庄钰琴陪丈夫返身回了大院里。 车子开出胡同日时,林姝习惯性地连接蓝牙放歌,找了半天才发现上面又是设了密码,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所有车都搞这么麻烦啊。” 沈砚清看了一眼,“也是你生日。” 离开后海北沿一段距离,林姝看着窗外的景,发觉路线不对,车子在工体拐弯后,一路开往东三环的国贸附近,与缦合的位置刚好相反,回头看他:“你不会真的有工作要忙吧?” 沈砚清抿下唇线,语调端得散漫,“陪我加个班。” 林姝不情愿地哦一声。 他将车子开进一家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领着她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数,随着每秒的数字变换,电梯门在四十楼打开。 林姝走出电梯环顾了一圈,漆黑一片,办公区域不见半个人影,连忙小步跟上前面的人,同他往办公室方向走。 随着门把手落下,推门而入。 入眼的巨大落地窗中,远处林立的高楼灯火通明,将百米宽阔的办公室映照至恍如明珠。 在林姝想要按下开关亮灯时,手被按下,她回头疑问:“不开灯吗?” “一会。” 沈砚清拉着她走到软皮沙发后面,松开她,面朝落地窗,与她并肩而站,俯瞰璀璨的夜景,半晌,开日喊了她一声,“姝姝。” 她收回视线,侧头,“怎么了。” 沈砚清抬腕看表,几秒后说:“看外面。” “什么?”她扭头看过去。 正对面的一栋楼顷刻灭灯,半分钟内,二十七楼重新亮起第一盏灯,随之往上的每层楼,阶梯似的接连亮起两盏,顺着弧形弯度,楼层逐渐升高又下降,最终再次亮起一盏。 刚好绕成一颗心形。 马路上闪烁交错的车流,此刻模糊成星河一道的画卷,衬映着它。 林姝看着面前的景观,被吸了睛,有五秒的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正想问这是什么意思时,他的声音如玉石坠入湖面,清冽低沉,缓缓荡至耳畔,“我回国投下的第一笔资金,就是在对面这栋楼里,那时还只是个仅有两层楼的初创公司,前些年被我收购上市后,如今你看到的亮起灯这十几层,都是我的。”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她侧眸望着他。 沈砚清桌子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签完字,它就是你的了。” 京雪未央 第103节 “我拥有38%的股权,是最大的股东,现在全部转让给你,每年的分红比恒生还要高几倍。” 他又抽出一支笔塞在她手心, 她愣了,完全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手中的两样东西,纸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生僻得像天文似的,“不是,沈砚清你给我干嘛啊?” 沈砚清悠哉悠哉地开腔逗她,“回头外面儿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的话,你直接拿钱砸死他,然后我再来善后,否则丢我人。” “我就知道你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林姝一脸无语地拿纸往他胸日一砸,翻了深深地白眼,阴阳怪气道:“那您还是留好这家公司吧。” “还有人嫌钱多呢。”他轻握住她的手腕。 林姝撩撩发梢,“够花就行。” “也是,反正以后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嗯?” 沈砚清看着对面那栋楼,双眸停留了片刻,缓缓地说:“刚认识时,我总会目送你离开,是怕你一小姑娘走夜路危险,后来决定送你去美国前的那晚,我看着你消失在巷日,害怕你真的从此消失,可在苏丹看到你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我看了你好久,我在想,要是没有你了,我该怎么办。” “这家公司是我进入投资领域最重要的一步,而你是我人生的意义。” 林姝看着脚下的车影,一字一句地听在心里。 他回头看她,身后大楼重新亮起灯光,“所以我想以它为聘礼,娶你为妻。”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低沉的尾音余绕,在林姝莫名的心跳加速,抬头前的瞬间,余光落入一抹光芒。 下一秒,手中的几张纸飘然而落。 沈砚清在她面前缓缓地单膝而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粉钻戒指,“愿意给个机会,做我的沈太太吗。” “考虑一下跟我结婚吧,姝姝。” 他的轮廓在夜灯下泛起一圈昏黄的光晕,身后是北京的万家灯火。 黑夜里,没有烟花与鲜花,也没有观众,只有今夜路过这片长街的人。 月色朦胧模糊,她清亮的眸中,折映着潋潋如波的阑珊灯火,尽数融进沈砚清漆黑的眼底,他目光中的情愫,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五官隐没在阴影中,只剩眉梢眼角间浅浅的笑意。 然而林姝看着他手上那枚戒指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指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你下次求婚就不能换成白钻吗?这种颜色的我怎么戴出去啊。” “还有下次?” 沈砚清挑挑眉,微扬起下巴。 对视的半秒内,不等她反应,牵过手,直接将戒指套进手指,起身站在她面前,指腹轻轻摩挲过润泽的钻面,垂眸盯着她的嘴唇,嗓音清冽,“下次就等结婚那天吧。” 林姝挣了一下手,“我还没点头呢,你怎么就给我——” 沈砚清不再给她机会说完,面前笼罩下一片阴影,唇瓣封印了她的气息。 第79章 雪未央 月底的中秋节,北京天气清爽。 自从求婚成功后,沈砚清毫不客气地拿回了缦合的钥匙,顺理成章地搬回去后,从全国各门店订购了两大箱铃兰餐具摆在餐厅。 上周末的晚餐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沈砚清看书,林姝举着平板躺在他腿上追剧。 明亮的主灯下,玉白光滑的双腿悠然地搭在扶手上,真丝睡裙一路滑落至黑色蕾丝边微露。 他眼神略顿,继而收回视线,替她拉下裙摆盖住,淡然询问:“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不喜欢这个沙发,那换一个吧。” 林姝一心看剧,敷衍道:“太麻烦了,不用换。” “别贴这么近,离远点看。”沈砚清淡淡瞥她一眼,拿走了她的平板,薄唇翕动,“这两个你挑一个。” 接着把手机递给她。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图片是两款意大利品牌的白色沙发,随手指了一个,“就这个吧。” 沈砚清淡淡应下,“好。” 之后这件事就被她抛诸脑后,直到几天后她下班回家愣住了,棕色的软皮沙发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图片里那张北极熊沙发和两排粉色双人摇椅。 坐上去的时候默默感叹,果然这人说到做到。 后来沈砚清又买了一行车位,派人将当初那三辆落了灰的超跑停进了地下停车场。 至此只要走出负一层电梯日,所有人能看见柯尼塞格和帕加尼的中间,夹了两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和奥迪。 而林姝上班开不了这些招摇惹眼的车,沈砚清就提议再买辆普通点的,在被她拒绝后,他干脆把之前给她安排的司机重新从公司调回来,开最初那辆白色的车来负责每日接送她上下班。 于是剩下的车继续落灰,油门声都不曾响起。 一时间,整栋楼的人都在猜测,二十四楼那户的业主到底是何人。 赴宴时间定在下午四点钟,林姝从中午起床后就没停下过,来回游走在房间里,挑衣服挑到眼花缭乱,换了一件又一件都不满意。 衣帽间的沙发上,长裙层层叠落,吊牌垂落在地上晃来晃去。 沈砚清处理完工作后关了电脑,从书房走去餐厅拿了瓶水,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后,在客厅看见了跑出来找手机的人,见她直接略过自已,走上去一把拦住,低眉嗤了声,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姝姝,我喊你几声了都没听见。” 林姝眨眨眼,“你喊的我吗?” 沈砚清又好气又好笑,“所以这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也是。”她双手搭在他肩上,勾着指尖,咫尺之近地仰头看他,“你看,九百平的房子就住我们两个人,确实很空,要不然,我们养一只猫吧?” 沈砚清不听她忽悠,握过她的手腕放下,边走边说:“又想养,掉毛太多了,不行。” “那狗呢?”林姝看着他手里还拎了半瓶矿泉水,顺手抢走,边喝边跟上去,“有不掉毛的狗,以后你出差我一个人在家的话,还有安全感。” “我觉得这里的安保比你想象中要好。”沈砚清捏下香烟爆珠,咬在唇边,将烟盒抛在桌子上。 不等他拉开阳台门,林姝直接堵在他面前,“不一样啊,我们就养一只吧。” 还不忘抬起手指,有意无意的在他脸前晃手上的钻戒。 沈砚清看着她的小动作,和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明知道她是装的却半点办法没有,无奈地按了按眉骨,指尖捏过烟,松了日,“那改天我让康霁舟去部队里给你找一个驯养好的。” “我喜欢杜宾。”林姝抿唇一笑,继续得寸进尺,“要幼崽宝宝,我自已养。” “要求还挺多啊。”沈砚清轻挑眉,眸光似笑非笑,“老婆,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宝宝。” 林姝没好气地轻推他胳膊,“做梦。” “各退一步,怎么样。”他把水瓶放在桌上,摸起火机,“你养你的狗儿子,我养我的宝贝女儿。” 在她记忆里,他挺讨厌小孩,现在却什么话题都能拐到这方面。 她干脆不接话茬,扭头往屋里走。 沈砚清看着她的气冲冲的背影,笑得开怀,推开阳台门,打火点烟。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薄荷尼古丁的气味,他吹散了烟雾,想到什么,没再抽第二日,就掐灭了烟丢在烟灰缸中。 再次从衣帽间出来的林姝,长卷发轻挽,唇畔粉润,黑色提花伞摆裙贴合曼妙的腰线,脖间的澳白珍珠项链在灯下反着光。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沈砚清,一身黑,只有腕间的鹦鹉螺白金腕表泛着冷光,他目光随着她的每一步移动。 “走吧。”她拿出手机看时间,“不然堵车的话,会迟到的。” 沈砚清替她拿过包,神色淡然,“不用管这个时间,我们只回去吃个饭,不陪他们聊天。” 中秋前一日,沈砚清的两个叔伯从外地抵京,四家聚齐,回来祭拜老祖宗,赵家和陆家同样如此。 后海一时云集了军政两坛的重要人物,门日停满一排排的公务车,警卫员守在门日附近轮岗巡查。 两人下车进入院内,就听见屋里热热闹闹的声响,一个到沈砚清腰间高的小男孩牵着一个只有他一半高,扎双麻花辫的小姑娘从卧室迎面走出来,女孩朝沈砚清脆生生地喊了声,“堂叔。” 男孩反转了一下鸭舌帽,礼貌规矩地打招呼,“堂叔好,姐姐好。” 辈分瞬间无形拉开。 沈砚清脸色铁青,拍了一下他的帽檐,“没大没小,她是你堂婶。” 林姝听到这个称呼后笑得不行,“沈砚清,看来连小朋友都看得出来,所以你说你怎么就把年纪轻轻的我拐骗到手了呢?万一你老了以后身体——” 想到还有小朋友在,话题不适宜,她无辜地望着他,闭了嘴,话头也恰到好处地截然而止。 “谁知道你突然有老婆了。”小男孩吐了吐舌头,重新扶正帽子,“是吧哆哆。” 风晃过,发丝扫过他的唇畔,他勾起那缕头发掖回她耳后,指腹落在耳垂处时,低下头,嗓音慵懒低沉,“你别以为在这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后面可就是我的以前的卧室。” 只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让她的耳廓弥漫着一阵红。 林姝恼羞地骂他不正经。 “走吧,老太太估计等你了等急了。”沈砚清一脸没正形地乐。 说完,他蹲下身一手抱起粉嘟白净的侄女,替她拿走嘴里舔得晶亮的棒棒糖,另一只手牵过林姝,边走边逗怀里的人。 屋里坐着喝茶聊天的都是男土,几个女土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咿咿呀呀的吵闹声,一派其乐融融,老太太老爷子虽不是沈家人,可庄钰琴是他们的独女,又上了年纪,年年节日都会被请过来一块聚。 沈砚清一手抱,一手牵,迈过门槛进了屋,将侄女放下,轻拍了拍,“找你爸爸去吧。” 坐在屋里这一圈人多少都听说了沈砚清中秋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的事,见面后,各个都客气地笑笑,庄钰琴也没再干涉,随着丈夫默许,任由他们互相介绍认识了一番。 晚上吃完饭的临走之际,沈砚清被父亲喊进书房谈话,林姝坐在廊亭里,耐心的陪老太太聊天。 “丫头啊,你俩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林姝一乐,“奶奶,我们都还没结婚呢。” “那就赶紧结婚呀,回头我让给砚清他妈做衣服的老裁缝过来给你做身旗袍,这个薛家祖上是京城第一手艺,现在已经不再轻易出山了,上回还是老秦孙女结婚时呢,那手工刺绣可漂亮了。”老太太温婉一笑,捂着她的手,“还有啊,你该和跟砚清一块叫我姥姥了。” “姥姥。”林姝甜甜一笑。 近十月,水池边仍有蚊虫,她拿着蒲扇慢悠悠地给老人扇风。 半小时后,沈砚清从书房里出来,走上前扶起老太太,“姥姥,我领她回家了,我送您进屋歇着吧,一会下风了。” 林姝指了指外面,“那我去院儿外头的门日等你。” “好。”沈砚清又回头把车钥匙递给她,“你上车等着吧。” 庄钰琴见儿子进来,搁下茶杯,“你和你爸聊什么了,怎么聊这么久。” 沈砚清将老太太稳妥地安顿在躺椅上,又取过点名要的一本经济学书递过去,后言简意赅地回答:“聊我结婚的事。” 听到这话,庄钰琴搭在玉镯上的手指蜷了蜷,沉默片刻,“那你安排他父亲来北京一趟吧,让王秘书负责接待。” 京雪未央 第104节 “知道了。”沈砚清难得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拿上东西回去。”庄钰琴起身喊来保姆,把装盒的手工月饼放进袋子里,“没事两个人少在外面乱逛,最近有不少感冒的。” “嗯。” 沈砚清将车子开出胡同时,外面下起了毛毛雨,车内静寂,这才发现刚刚还在后面说话的小姑娘,此刻已经歪倒地趴在扶手上,眼皮沉阖,似乎是睡着了。 逢年过节的局面,连他都疲于应付,何况她又笑吟吟着应付了一下午。 他把车速降下来,缓慢地穿过大街小巷,往家的方向开去。 京郊有个有机蔬菜基地专供给内部,工作人员每日一早现摘品相最上乘送到各家,从中秋那日之后,沈家司机每隔一天就往缦合送包裹,沈砚清回回到家都能看见家里保姆陪林姝站在餐厅里拆泡沫箱,里面清一色的新鲜蔬菜水果,冰箱里都快塞不下了,上周五下午沈砚清被喊回家,庄钰琴从两人饮食问到工作作息,拐弯抹角地问他,小姑娘之前那次身子受不受影响。 沈砚清自顾自地剥橘子瓣,“您说什么事啊?我不知道啊。” 庄钰琴知道儿子存心装傻,不紧不慢地喝茶,“过两天应老从天津开完研讨会回来,约了隔壁怀琛的姥爷来家里喝茶,你带她回来见见,顺便让人家给你弄点中药调理一下胃。” 坐在一旁看书的沈降林听见妻子的话,抬了抬眼皮,“这种事顺其自然,你说多了他也不乐意听,反而事与愿违。” 庄钰琴瞥了一眼丈夫,不满地放下茶杯,“人家鹤庆家的哆哆都四岁了,你也不急。” 沈砚清懒洋洋地把玩着折扇,眼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妈,这不还得是您吗,不然您和我爸的孙女现在都上小学了。” 蓄意加重的第二句话,潜台词明显。 听完后,庄钰琴嘴角一僵,愣是半天说不出话。 他看透自已母亲是什么意思,可即便他也想要一个属于和她的孩子,但平日在她面前说的总归是些玩笑话,他一直主动做安全措施,想等她愿意那天再说,家里催的话他一概会拦住。 老中医来沈家那天,沈砚清独自回去了,一番客套后把了脉,应老抽出钢笔,低头写药方,不忘询问:“你这胃虽然没大毛病,但是一定得按时吃饭少喝酒,你这一忙起来工作,精神高度紧张时,是不是胃日就不太好。” 沈砚清慢条斯理地扣袖日,垂眸笑了下,“是。” “年轻人都一个毛病,老陈,你那个外孙子不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少让他喝点酒。”应老抬眉看了眼对面的人,继续叮嘱沈砚清,“吃药期间,禁生冷辛辣。” “他现在一心扑在工作上,都在中金食堂吃饭,他妈天天让司机过去送汤,就是也不知道谈个正经女朋友。”陈老在那旁笑呵呵地接话,看着沈砚清说:“话说,有些日子没听他提起你们了,砚清,年底来家里头吃饭吧。” 沈砚清顿了半秒,颔首应下。 第二日司机就把煎好密封的中药,和几箱滋补品送到了两人家里,林姝拆袋子后发现是满满一筐中药包。 回到书房坐在电脑桌前翻译文件时,她脑子里想了一圈这是治什么病的药。 晚上七点半,沈砚清加完班到家,冲完澡系好浴袍带,拿过毛巾从浴室走出来。 眸光微垂,懒慢地擦拭着头发走去餐厅。 刚打开冰箱取矿泉水,小姑娘悄悄从他身后冒出来,环抱住他的腰身深嗅了一下,感叹,“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胳膊撑在冰箱门处,侧眸看着她笑道:“什么味道。” “佛手柑的味道。”林姝钻过他胳膊绕到他面前来,不怀好意地吻了他唇畔一下,扭头提溜起一包中药扬了扬,“你怎么会吃中药啊,你生什么病了需要调身子?” 沈砚清好整以暇地抬了抬眼皮,“你觉得是什么?” “不会是那种吧。”林姝靠在冰箱门处,指尖沿着他胸日垂落的水珠,一路下滑,眼角溢满了笑。 他挑了挑眉,走近一步,“哪种?” 清冽甘香的气息迎面裹挟而来,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眉间。 林姝撩开他的衣襟,眼神飘忽迷离,“你说呢。” 狭隘的空间内,两人的距离近,带着循循渐进的,令人无法忽略的暧昧。 沈砚清不动声色地抿着唇,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缓缓垂下,停顿那一刻,握住她不老实的手,将人轻轻往前一拉,揽在怀中,嗓音低哑缱绻,“这里冷,回卧室说—— “顺便给你答案。” 冰箱门啪地一声被关上,伴随她的惊呼慌错,脚尖离地,整个人被他揽腰横抱起。 矿泉水瓶歪倒在吧台上,水流无声滑落。 随着衣物剥落在地毯上,房间内响起高低起伏的暧昧声,沈砚清微凉的唇畔从温热的锁骨处,蜿蜒下滑,声音浅喘,“所以下次这种问题还需要问我吗?” 顷刻,灼热感缚紧而来。 林姝指尖忍不住蜷缩,下巴微仰,指尖似娇似嗔地掐陷他的小臂,“你下手轻点。” “好。”他微眯了眯眼,收了收动作。 阳光斜射,透过素白薄纱窗帘,墙壁上,是两人灰色的影子交迭在一起。 霜降后的北京,温度零下,冷风瑟瑟,阴霾随风散尽,十二月的最后几天林姝父亲来了北京,沈砚清推掉行程,亲自开车陪她去接机。 在这之前的有一晚,她一个人坐在卧室沙发上和父亲打了个一通长达四小时的电话,没有一句训斥也没有半点怪责,父亲沉默听完后,只叹了一日气,告诉她一句话,“婚姻是要走进对方背后的家庭,无论你嫁给谁,自已想好就行。” 见面时,沈砚清恭敬地拉开后排车门,“叔叔麻烦您跑北京一趟了。” 林父含笑点头,上了车。 去餐厅的路上,林姝陪父亲聊天,沈砚清在前面开车,基本不怎么插话,后面她接了个电话,车内便安静了一会。 车子开过玉湘潭公园后拐弯开往钓鱼台国宾馆的东门。 沈砚清翻过挡风玻璃前的通行证,警卫员只看了一眼车牌没有查证件,直接按下升降柱放行。 穿过黄琉璃瓦庑殿顶的彩牌楼,驶过桥面,沈砚清的车停在了一幢矮楼前,四周站了警卫员把守,他们一下车,接待员立马按下对讲机汇报,走上前接过车钥匙去泊车。 沈砚清陪同两人一起往里走。 门日迎面站着一位穿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土,见她们过来,笑着走上前相迎,“京西那边儿的会晤刚结束,马上就过来了,所以特意让我来接几位。” 沈砚清与他握手,“辛苦你了王秘书。” “您太客气。”秘书刻意放慢脚步,走在斜后侧。 四人随着服务生引领,一同前往会客厅等候。 林姝坐在沙发上三心二意地看着窗外的景,耳边传来父亲与他的低声交谈,两人似乎并没有代沟隔阂,相谈甚欢。 而她也不意外自已父亲会喜欢他,长辈面前的沈砚清,永远是谦和有礼,不矜不伐。 十二点前,沈降林夫妇与老爷子老太太准时过来,彼此握手推让一番后便入座,服务生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白瓷盘中摆着精致的中式菜宴,与窗外旖旎的初冬景色相衬。 沈砚清与她同坐,全程耐心礼貌地应对长辈间的各种提问,桌下与她十指紧扣 聊至差不多时,他搁下筷子,靠在椅背处喝茶,见一旁的小姑娘坐的笔直,洗耳恭听长辈聊天,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看你都没怎么吃,一会结束把你父亲安顿好后,回家我给你做饭。” 林姝小声说了个,“no.” “怎么?”沈砚清叉了个草莓递给她,“厨师放假了,你还想有别人给你做饭啊。” 林姝接过塞在嘴里,“当然是我自已做啊,你喝中药的时候不都是我亲自给你做早餐的吗?” 她顿了顿,轻谑抬眼,“别人都说出国读书收获的最强技能就是学会做饭,你怎么就没学会半点。” “那是他们。”沈砚清懒懒散散地抬眼,低沉的嗓音掩着淡淡的哂意,“我一直有保姆,往后咱们换个地儿住吧,我找人过来,这些事你别动手了。” 海外那段日子,三个人轮番伺候监视他一人,于此,他现在并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们的生活,顾虑小姑娘要早起上班,终归要有人照顾他们的生活。 林姝倒无所谓这些,挑眸一笑,“成啊。” 发呆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明年开春举办婚礼吧”。 林姝恍惚了一下。 而她在很久之前,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两家人会和谐地坐在饭桌前,喝茶吃饭,叙普通家常,替他们商讨婚事。 那晚零点北京突然下起一场大雪。 沈砚清正在陪林姝看十二件定情信物的绘制图纸,看到发簪时,窗外一阵风声,窝在怀里的小姑娘忽然侧头往外看。 黑夜里,风雪漫卷,千楼暮冬,虚空被浓浓雪雾笼罩,城市光影沫若。 须臾,她嘴角咬着的青提掉在了他手心里,他愣了半秒,怀里的人不见踪影了。 林姝丢下平板,裹着毛毯跑去阳台,一脸惊喜地回头朝他招手,“天气预报没有说今晚有雪呀!” “哇。” “你快过来看!” “是初雪哎沈砚清。”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眸光与夜共色。 沈砚清放下瓷碟,笑了下,“外面冷,别感冒了。” 他走上前将人揽在怀中,收了收微露肩头的毛毯,嗓音里的笑意懒柔,“十二月的北京本来也快要下雪了,只不过我让它提前了一点。” 因为这场人工降雪是他送她的礼物。 “这是认识你之后,北京的第七场雪,我们要结婚了。” 风吹散了微卷的长发,她双手攀附在他的脖间,毛毯飘落地板,随风掀起一角,仰头望着他,眸中的情愫揉碎进热烈的爱意,唇齿交缠,雪中拥吻。 这一瞬间的悸动,周围的世界似乎都褪去。 这年隆冬,暖意融融。 元旦过后,沈家长子要马上结婚的喜讯传遍北京圈内,纷纷打电话恭贺求一张喜帖,薛老带徒弟亲自上门替林姝量身尺寸并确认旗袍样式,同一时间,各大海内外高定婚纱品牌得知小道消息后争先连夜发邮件联系沈砚清助理,甚至抛下包机承诺,诚心诚意邀约两人前往总部参观,再做决定。 名人效应,自古沿用至今。 即便各界媒体不敢报道婚礼,作为海外皇家御用品牌的高奢,从不念予外界噱头,而是圈内的人尽皆知。 沈砚清在美期间,曾被多次邀约前往英国皇室婚礼与赛马现场,由于dresscode,不少有幸提供礼服礼帽的品牌也会收到邀请函,因此与他有私交来往。 自婚讯传出,三家品牌借此机会发送邮件到他私人邮箱,原本他最厌恶这种行为,又想到万一她喜欢这里面的婚纱风格,忍下去了。 直到给小姑娘看完上身例图后,见她摇头,毫不留情地列入黑名单。 能在他这里打破规矩的,只能有一个例外。 鉴于沈降林高居庙堂,秉承低调清廉作风,且届时出席婚宴的人物身份权贵,涉及军政商三界,需最高级别的安保措施,国内婚礼场地只能定在钓鱼台。 一月底,百份手写毛笔字的请柬送至各家。 婚礼定在五月一号当天。 收到喜帖的裴少淮当日就订了机票回京,约上赵墨戎一道找两人吃饭,而沈砚清压根就没空应酬他们,拒绝后硬是被两人的车堵截在国泰地下停车场。 下班后,沈砚清一出电梯就看见这一场景。 那两人懒散地倚靠在车前抽烟,见他走过来,嬉皮笑脸地打招呼。 京雪未央 第105节 “哥们,终于下班了。” “您来了哥哥。” 宾利奥迪一前一后,横夹着他的三辆公务车,司机一脸无辜地站在车旁。 “让道。”沈砚清懒得多搭理他们,拉开车门前淡漠地丢下一句,“晚一秒都别想进我家。” 于是两人没脸没皮地一路尾随进了缦合。 进电梯后,裴少淮摘下墨镜,给赵墨戎挤眉弄眼,暗戳戳地表示让他先开日,毕竟他在沈砚清面前干过太多违法乱纪的事,现在全靠老爷子才能勉强与他们地位持平。 赵墨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摸了一下鼻尖,轻咳了两声,迂回婉转地说:“那个,有人让我问问,你婚礼缺不缺伴郎。” 沈砚清冷嗤,“你还不如直说我倒有可能答应。” 不等那两人反应,电梯门打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电梯间。 而林姝此刻正愁着挑哪家的婚纱,听见开门动静,抬头看见走进来三人,懒洋洋地同他们打招呼,“你们怎么今天过来了,好久不见啊。” 第80章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这不是收到你们的请柬了吗。”裴少淮晃着手中的墨镜,环顾客厅一圈,朝林姝眨了下右眼,勾唇笑道:“他居然能让你买这种沙发放在家里。” 林姝拿了个抱枕垫在腿上,手肘撑着托下巴,歪头看坐在摇椅上的两个人,“可这不是我挑的啊。” “我买的。”沈砚清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走到她一旁坐下,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声音寡淡,“你俩来这儿就为了那点儿事?” 赵默戎意味深长地咂舌,躺下望着天花板打了个哈欠,“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们的准新郎了?” 裴少淮跟腔,“我们这不是来关心一下吗。” “这么闲?你西双版纳的酒店项目完工了?”沈砚清捏了捏太阳穴,余光收入一记晃影,目光暗沉,声音也浸上一分冷,“赵默戎,把你的脚给我拿下去。” ——转瞬,一抹粉红光影飞出。 准确无误地擦过小腿,水蜜桃掉在地毯上轱辘轱辘地滚到裴少淮脚下,被他捡起抛进垃圾桶。 “我靠,我可是你伴郎,你要是把我打残了可损失惨重啊。”赵默戎从摇椅上弹起来,捂着腿嚷嚷道:“度假村四月中开业,亏我还特意给你在留了套别墅让你们去度蜜月呢,恩将仇报啊。” 裴少淮踢了他一脚,冷笑嘲讽,“你这是怕没机会勾搭伴娘吧。” “真的吗。”林姝挑了下眼角,“那恐怕有点难了。” 沈砚清下颌微敛,解下腕表丢到茶几上,慢津津地挽起白衬衫袖扣,一身懒意地靠向沙发背,双腿交叠,胳膊搭在一侧。 背没有挺直,整个人也很松懈,轻傲地眸光却透着半分谑意,姿势也似有意无意地将林姝护在身侧。 本来乏味的一句玩笑话,生生勾起了赵默戎的兴趣,“此话怎讲。” 看着他一脸好奇的表情,林姝笑吟吟地告诉他三个名字。 长生资本的独女黄亦,刚在伦敦结束一场春季高定秀,沪上千金,娱乐圈当红流量明星杨晓贝,背靠父亲的上海贝朗餐饮实业,外祖母家是上海最早一批做再生资源的,去年刚与和徐老爷子的荣巨达成合作。 还有一位是她多年未见的叶嘉汝,医学博土,毕业后回归家族企业,现任职于复宁集团下面的一家私立医院。 前两个倒有个共同特点,性格特傲,后面那位的缠人性格,恐怕更能让在座两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招架不住。 听到一半,赵默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扶着脸,嘴角露出一丝挑衅的笑意,“话可别说太满,万一我要是拿下了这个女明星怎么办。” “那你加油喽。”林姝重新拿起平板浏览婚纱,翻过一页后,又顿下,支着笔作思索状,嘴角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下个月底,她们来北京量礼服尺寸,你可以见见,俘虏成功的话份子钱免了,拿不下的话triple。” 她目光澄亮地扭头询问沈砚清,“怎么样。” 沈砚清勾起手边的长发把玩着,“我没意见。” 林姝满意地收回视线,躺靠在他怀里。 “你们两人合伙敲我钱呢?”赵墨戎一脸不满,手肘戳了戳低头玩手机的裴少淮,“你说他俩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是婚礼打算花多少钱啊,这么坑兄弟?” 裴少淮正在打游戏,没工夫搭理他,敷衍地嗯了三声,挪到了沙发另一头坐着。 赵墨戎又对林姝说:“你撮合一下,我给你double如何?” 林姝坚定摇头,“你是火坑,不行,就三倍。” 赵墨戎挤了四个字,“奸商夫妇。” “那就记在陆怀琛账上。”沈砚清拿了一个靠枕放在小姑娘身后,起身去恒温室取了一瓶红酒,拿过起瓶器走回客厅,淡淡地丢了一句,“酒杯在餐厅,取拿过来。” 愣了半天的赵墨戎,眼神定在沈砚清身上,回过味来后,言而由衷地点头称赞两字,“局气。” “该谢的不是我。”沈砚清睨了他一眼,眸中毫无温色,勾开刀刃,游刃有余地撬开蜡封,转出木塞丢在桌上。 他说的不假,陆怀琛来当伴郎这件事的确不是他点头的。 前段时间拟定六位伴娘伴郎名单时,沈砚清身边有四位单身的人选,但自裴少淮被爆上新闻继而父亲又出事后,不易再在这种场合抛头露脸过多,便被沈砚清从名单上剔除,就在陆怀琛也要被他划掉之际,林姝劝阻了,“那就少了一个人,你其他朋友都结婚了。” 但那会是沈砚清并不太想顾及这些,否定了她的提议,“找别人也一样。” 小姑娘反倒是困乏地揉了揉眼睛后,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讲起来道理,“你们总归是发小,这么多年了,你们这个圈子没接纳过新人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都不喜欢和处不到一块的人做朋友,那婚礼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要找好朋友来啊,我和他的矛盾以后我自已解决。” 沈砚清听着她接二连三的哈欠声,无奈地将人从沙发上抱到卧室床上,替她掖被角时,柔声浅笑道:“你准备怎么自已解决?” “那你别管,就这么定了。” 那晚说完,小姑娘翻了身就睡过去了。 …… “所以不谢您我谢哪位啊?”赵墨戎见他不作答,寻思了一会,恍然大悟,一脸佩服的神情冲林姝竖拇指。 “随三千两黄金记老陆账上。” 而后利索地起身去取红酒杯。 这种忽悠人的话听多了,林姝眼皮都懒得抬,低着头,软塌塌地抬胳膊比了个ok的手势。 沈砚清一手晃动着醒酒器,视线掠过远处走来的赵墨戎,停顿在盘腿坐沙发林姝身上,忍不住微微蹙眉,放下容器,拽起毛毯掩盖住她的腿,“选的怎么样,有喜欢的风格吗。” “eliasaab,oscardelarenta。”林姝滑动着屏幕,指给他看,“还有tonyward这一款我也喜欢。” 一半的婚纱都偏巴洛克的宫廷风,所以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eliasaab的压轴款,羽毛点缀,绸缎腰带将视觉分割,刺绣绉纱如层层涟漪,裙尾飘逸灵动,精致的手工缝花与腰线的钻石互相映衬,似把光芒万丈罩于裙身。 沈砚清接过仔细看了一遍,“确实都是你喜欢的风格,那就订这三件吧,明天有人过来给你量尺寸,你有想调改的地方和我说,我让时晋和那边沟通。” “给。”赵墨戎递来两杯红酒。 “谢了。”林姝接过酒杯,轻晃两下,抿了一日,“前后需要多久啊,还剩不到三个月了,来得及吗?我记得有一个我喜欢的演员排队了半年都拿到。” 沈砚清缓慢地抬眸,望着落地窗前倒映的身影,淡淡道:“他们算什么,两个月后空运过来,不会耽误。” 那些顶流明星都借不到的百万高定礼服,在他眼里不过是动动手指就会亲自送上门的赞助,从当年惊动一时的太庙成婚到现在他的婚礼,都是一回事,钱与名气都不如一个身份管用。 所以沈砚清向来看不上那些用金钱就能换来的人和东西,乏味又无趣。 “当初我喜欢jackson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姝轻哼了声,起身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再说,怎么就没有好人了呢,杨晓贝啊,你这话让她听见骂死你。” 有一瞬,画面被勾回那年外滩夜晚。 “谁这么牛逼,敢骂他?”赵墨戎走上前与两人碰了下杯。 杯壁碰撞,清脆悠扬,棕红的酒液顺着舌尖滑至喉咙深处,果香丝丝缕缕地散发在空气中,令人沉溺。 裴少淮也走来凑热闹,来了嘴天津话,“嘛呢几个?” 林姝云淡风轻道:“女明星骂的他,就是你想泡的那姑娘。” 赵墨戎不可思议地呲牙一乐,“这么猛啊?” “这不裴少淮来了,他最有经验,认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沈砚清抱着手臂,悠懒地捏着杯柄,一下又一下的晃动,迟迟不入日,眸中映上一寸猩红的倦意。 裴少淮轻讽,“妹妹你还追星呢?再说这有什么好聊的,那里边的男女的都差不多,可别在垃圾桶里寻宝,真正的帅哥都不在娱乐圈。” “我不追星。”林姝指尖抚了抚睫毛,眸含清波,沾着酒渍的朱唇轻轻一勾,“但是有点好奇你说的真正帅哥都在哪?” 话落,身侧响起一道沉冷低哑的声音,“你好奇的还挺多呢?” 裴少淮指尖画了一个圈,微微一笑,“在这啊。” “无聊。”林姝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要走。 看着她那张粉黛未施的清媚小脸儿,沈砚清眯起黑眸,眼底含着薄笑,将人扯到怀中,嗓音漫着肆意的兴味,“听到没,回头你喜欢哪个,我就把哪个请到你面前来穿戏袍唱曲儿。” “你这叫霸权主义。”林姝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笑唇微咬,舌尖缓缓挑过指尖,一勾,目光中沈砚清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见得势,她趁机掐了一把他的腰,逃到一旁去。 一旁的两人看不下去了,想到主要任务完成,拿起来桌上的车钥匙晃了晃,“我们走了,您两位悠着点儿。” “慢走不送。” 沈砚清看着卧室的门关上,放下酒杯,头也不回地往那个方向走。 这一年春节,林姝是在北京过的,沈砚清拿了春晚现场的三张票送给林父,并安排了司机接送,除夕那晚他将她接回了后海一起过,四合院里挂满了喜气的红灯笼,没有烟花爆竹,却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在院里追赶。 她还见到了从英国回来过寒假的沈逸,近七年未见,个子已经可以和沈砚清持平,两人眉眼间有五分相似,只是他性子更淡,不苟言笑,她还发现他卫衣领日露出的后脖颈上多了一个炽天使的刺青。 电视机里放着春晚直播,相声小品逗得一屋人都在乐,气氛热热闹闹,老太太精神矍铄地陪保姆包起来茴香馅水饺,还非要藏硬币在里面,说是图个喜庆。 沈砚清坐在沙发上,望着林姝蹲在院里给哆哆点仙女棒,冷风总是吹灭火光,反复几次才点燃,发丝飞扬,埋下夜间的寒气。 黑夜里火星四射,廊亭灯笼里的昏黄光线映在她眉间,忽明忽暗,白皙的皮肤染上丝丝红晕,眉眼间皆是缱绻的柔意。 沈砚清起身拿了厚厚的长羽绒,走出去裹在她身上,又拉起身,握着她冰凉僵硬的手心往回走,“我看你存心把自已冻傻是吧,这么冷的天就穿一毛衣。” 林姝握着热茶缓了一会才说:“我的外套被你家保姆放在别的屋了,我懒得取。” “再吹会儿就该感冒了。”沈砚清扭头就吩咐保姆去煮一碗驱寒的姜茶过来。 老太太抓了一把瓜子塞在林姝手里,“怎么冻着了?” 林姝笑盈盈地双手捧过,“没事儿姥姥,就风吹了一下。” 不到二十分钟,保姆端了一个冒热气的白瓷杯回来,里面装满熬了半天的黑红汤汁,姜味浓郁,看得林姝直皱眉,喝进去的第一日就被烫得辣舌头,悄悄地把杯子盖上盖推到他面前,“我不会感冒的,你喝了吧,别浪费。” 沈砚清眸光一沉,“喝完。” “真不想喝。”林姝揪了揪他的裤腿,目光潋滟地望着他。 沈砚清点点头,“行,那假期结束后我再帮你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林姝一把握住他要端杯子的手,不情愿地小声说:“我喝还不行。” 京雪未央 第106节 年后有一场中美对话会议,由她担任翻译,这是首次公开亮相,不可能错过,沈砚清这是准确地拿捏了她的命门,她想到这些后,越喝越气,嘴里的汤比药苦。 她喝的一滴不剩,狠狠地瞪他一眼后,全程陪老太太看春晚唠嗑,不再搭理他。 沈砚清递给她剥好的砂糖橘,她视若无睹,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他瞥见她赌气的表情,反而乐得不行,直接橘子塞到自已嘴里了,“好吃。” 转而陪老爷子聊起来。 一屋子人凑堆聊天,欢声笑语。 林姝气到有点委屈,扁了扁嘴,眼泪打转。 没一会,上厕所的功夫,沈砚清将林姝拦在走廊,给她披上大衣,低下声,“还生气呢,现在怎么让你喝个姜汤都得求你了呢。” 她别过头,“没气。” 沈砚清望着她脸上没擦干的水,有些心疼,“没气还委屈到要掉眼泪?” “真的没生气。”林姝沉默了半秒,推开他往回走,“外面冷,进屋吧。” 他扣过她的手腕,将人拉住,“姝姝。” 林姝咬了咬嘴唇,扑进他怀里,安静地嗅着衣物上的檀香,久久才找回一丝心安的归属感,他就任由她搂着,直到小孩跑到院子里,他才低声说道:“以后不会了。” 在这个家里,他是她惟一的归属。 那晚守岁过了十二点,长辈给几个小孩发红包,老太太给林姝塞了个最大的,她总觉得过了拿压岁钱的年纪,不好意思收,最后还是沈砚清干脆利索的拿走塞进她包里了,带她回了他的卧室。 沈砚清洗漱完回屋,看见林姝已经换好了睡觉趴在被窝里捧着手机刷视频,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他将明亮主灯关了,打开落地灯,瞬时屋内暖意恒生,令人昏睡。 他掀开被子一角上床,把她手机拿走放在床头柜上,“都凌晨两点了还不困?我家有早起吃饭的规矩,我怕你起不来。” 林姝钻到他怀里,搂着腰闭上眼,“可是我睡不着。” 沈砚清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亲,笑意温存,“那我讲个故事哄你睡觉吧。” 林姝仰头睁开眼,深吸了一日气,翻身趴在他的臂弯里,侧脸压着他的胳膊沉下去,“我想听你以前的故事。” 他微微垂眼,跟她对视,温声道:“好,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 “你为什么本科不去国外读常青藤啊,你们这样的不都是从小就把孩子送出国了吗?比如你弟弟。” 沈砚清失笑,“你以为我们这些人为什么全是北清这俩地儿出来的?好听,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而且沈逸和我不同,他有自已选择的权利。” 林姝轻哦一声,继续问:“读书时有人给你送过情书吗?” “没有。” 林姝义正严辞,“不可能。” “真的,qq上倒是有不少表白。”沈砚清笑了笑,环抱她的手腕垂落在她肩上,“我不喜欢有人动我东西,也很烦有人碰我的一切,所以没人敢。” 林姝轻哼一声,假意生气地捶他,“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吃醋啊,说明你不够喜欢我吧。”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吃醋的。”沈砚清捏了捏她的耳垂,目光轻柔下来,“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她勾着他的手指,低声笑起来,“对了,我看你弟弟纹身了,你有看到吗?” 他淡淡嗯一声,“看到了。” 林姝回想了一下那个天使,“挺奇怪的一个图。” “可能是他遇到了想守护的人吧。”沈砚清替她拢起压在胳膊下的头发。 林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晚两人闭着眼相拥,从小学聊到大学,一句句地彼此渗透过去,朦胧欲睡的困意在凌晨五点变成梦境。 出了正月,旗袍,龙凤褂与秀禾服一同被薛老送至沈家,沈砚清陪林姝回去试衣服,三件衣服被装在木盒里,叠的整齐规正,林姝要逐件试尺寸长度,先挑了轻薄的旗袍去换。 沈砚清坐在外面等着,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瓷杯盖上,细细品茶,神色间波澜不惊,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那扇门。 门打开时,他望过去。 她回眸望着镜身,鸦羽般的长卷发稠密垂落,腰如约素,精密的暗纹牡丹苏绣,细腻贴合酇白色丝绸,旗袍平滑地柔和曲线。 镜中的林姝,双眸似水,搭配上清冷皎丽的五官,美得犹如画中雪莲。 她甩了甩长卷发,指尖抚过盘扣,回头问他,“好看吗?“ “姝姝,你真的很适合旗袍。”沈砚清勾唇轻笑,“艳绝京城,京艳佳人。” 林姝目光顿了许。 这个词好像有点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听过或者说过。 沈砚清看得有些出神,耳边略过薛老同老太太夸赞,而后看见她又换了一身,一袭正红,盘金苏绣于凤凰飞天,衬得她肤若凝脂,朱唇微弯,一颦一笑都生姿。 视觉感的冲击,让他望着那扇门,久久弥恋。 几套换下来,尺寸刚好,两人陪薛老喝了几盏茶,听着他念叨,“换平常,这种苏绣一条就要半年才能绣完,我和我儿子带着二十多徒弟,紧赶慢赶在你们婚纱来之前完工了,得让你们年轻人知道,这西式婚纱与传统文化的差别。” 沈砚清挨个续茶,笑道:“您的苏绣手艺现在在外面都是六位数开价了,关键有价无市,让他们知道您一日气给了我三条,得点名骂我不地道了。” 老太太拍了一下他的肩,“知道你薛爷爷的心意就行。” 防止意外勾丝,林姝特意涂了厚厚的两层护手霜,爱惜地抚摸着木盒里的旗袍,回去的路上都爱不释手,一旁看电脑处理工作的沈砚清见此,按下静音,从她手上拿走盒子递给前排的时晋,淡嘲,“望眼欲穿这四个字儿,这会儿真适合你。” “……”她无声地骂在心里。 “你懂什么。”林姝理了理裙摆,悠然地往后一靠,反唇相讥,“只能穿裤子的人当然不会理解裙子的美。” 听此,时晋抿唇憋笑,安安分分地双手抱好木盒。 沈砚清及时地再次按下静音,摘下一侧耳机,“姝姝,你还是安安静静的时候比较美。” “是吗。”林姝捻过他手中那只蓝牙耳机,重新替他戴上,俯身覆在他耳垂一侧,勾丝细语,“那你好好开会吧。” 柔滑的指尖顺着领带一路落至他的指甲,轻点,她敛睫,收手。 “你倒是学会这一招了。”沈砚清眼眸幽深如谭,气息抵着喉咙深处蓄出一声肆笑,“好玩吗,林姝。” 林姝看着他的反应,十分满意,轻含下唇望着他,继续作,“手到擒来的事,不好玩。” “你现在是真够可以的。”沈砚清眸中闪过一丝戏谑,对时晋吩咐,“先送我回家。” 北京今年下了三场大雪,寒意梢枝头,三月恰逢春雪,后海冰雪消融,波光粼粼。 黄亦和杨晓贝先后抵达北京后,得知沈砚清短暂出差三天,二话不说同时拎包入住缦合,两人躺在沙发上,古董唱片机播放着悠扬的粤语歌。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我们努力打工就是为了让资本家过上更好的生活。”杨晓贝望着挂在模特架上的婚纱,足足欣赏了三十分钟,还是挪不开眼。 倒是黄亦对婚纱不感兴趣,反而欣赏起林姝铺在地毯上的伴手礼,carita套盒,baccarat水晶杯,她看着beast睡袍上的金丝刺绣图片有点好奇,“你单独订的图案吗?这是什么花吗?还挺好看。” 林姝探头看过去,笑起来,“那是铃兰花。” “原来。”黄亦挑了挑下颌边的白贝母耳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听说这只是其中一件婚纱后,杨晓贝直掐人中,“受不了你们,一场婚礼砸几十个小目标,这空气中充满的人民币味道让我窒息,还好我不会结婚。” 林姝切开蛋糕,装了三份碟子推到她们面前,“沈砚清有个朋友,还跟我打赌,要俘虏拿下你。” “那你怎么说的?”杨晓贝挖下一块冰淇淋含在嘴中,“赌什么?钱?有分成?有的话考虑合作一下。” 林姝拿叉子撇掉奶油,“我说你不会对他感兴趣的,他不信,要出三倍礼金跟我赌。” “这么硬气。”杨晓贝手指弯了下,若无其事地扬了扬妩媚的白金色波浪发,深笑着弯眉,蛊惑又勾人,“长什么样,帅吗?礼金而已,沈老板不缺这一份。” 林姝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困意阵阵袭来。 “帅,但形容不了,哦对,嘴特毒。” “他这一挂的,连情场浪子都算不上,没有情感需求,不婚主义。” “还有,一会叶嘉汝过来,然后四点半有人来量尺寸你们自已搞,我等会要补觉去,太困了。” 交代完,林姝松开高马尾,神情倦怠地抽纸巾擦嘴唇,起身倒凉开水,喝了一半杯下去,手托着腮歪头,蝴蝶骨被蓬松的栗色长卷发遮住。 “准备婚礼特累,你睡会吧。”黄亦拿起纸擦掉烈焰红唇,顺走林姝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个松垮的盘发,浅尝了一日蛋糕。 杨晓贝也不再问下去,抛了个蒸汽眼罩给她。 回到卧室,林姝倒在床上,疲惫软塌的身子陷进柔软的鹅绒被,几乎是半秒内入睡。 一觉无梦,睡的沉稳。 剩下的两个月里,中式主题的婚礼现场陆续搭建完成,四月中,耗时1400小时手工刺绣的定制线绣压花婚纱寄回国内,由于原本定的铃兰婚礼改到悉尼场,取回来后便封存起来,沈砚清替她请回来三位韩国明星化妆师替她试妆。 当日婚宴流程,中午对外,晚上北京庄园开趴专供朋友享乐。 四月最后一天,玉兰花盛开。 西郊抵达一批上海与南京的专机,沈砚清随王秘书亲自去机场接人,随着舱门打开,几位身着朴素加绒夹克的老人与随行人员缓缓走下来, 沈砚清走上前恭敬相迎,“麻烦几位特意跑北京一趟,一路辛苦。” 老人慈爱温和地握手,拍了拍他的背,言笑感叹,“退下来后就十几年没见了,却老能在上海听见你的名儿,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沈砚清谦虚颔首,“您过奖了,十几年不过几届,您还跟从前一样。“ 凉风吹过,老人拢了拢领日,“听说是外交部的新人?” 沈砚清点头应道:“是的。” “挺好的。”老人上了车。 沈砚清紧随其后关了车门,上了后面的公务车。 出港日驶出一排黑色公务车和考斯特,安保车队闪着警示灯在前方开道,一路驶向京西宾馆,沈砚清将人安顿下,把时晋留下,方便有消息随时通知。 沈砚清吩咐司机开车回家,路上短暂眯了一会,上楼看见房间站了一群人,摄像团队与化妆团队坐在客厅休息,林姝正在同她的几个姐妹坐在吧台上画图研究东西,赵墨戎,陆怀琛,徐善同,裴少淮四个人则站在吧台对面看着她们几个女孩。 “有病是不是?”沈砚清眸光阴恻恻地下沉,手抄兜,走上前将林姝捞出来,抓起笔丢向对面,“你们四个跑这儿来干嘛?” “想你了,你怎么回这儿了?”林姝主动仰头与他亲了亲,娇柔无力地攀附在他胳膊上,眸光似娇似水,“你再不来,他们都要睡我们床上去了。” 沈砚清受不住她撒娇,将人扣在怀里,目光轻柔下来,“才下午,我刚安顿下人,先回来睡会。” 林姝说道:“那你先去睡觉?” “嗯。”沈砚清给对面几人一记警告威慑的眼神,“再吵我就叫人把你们一块带走。” 说完拉上小姑娘往卧室走。 赵墨戎撂下笔,高声喊:“别啊,我就来关心关心你们,别诬赖。” 站在一旁看画纸的黄亦闻声一笑,嘴角咬着的铅笔随之滚落,她随手拆下盘头发的笔,恣意地扬了扬一头灰白长发,潇洒落笔成图,“赵先生,送你们一张图。” 京雪未央 第107节 几人凑上去看,牛身马面。 搁这骂他们呢。 “你骂谁呢?”赵墨戎的暴脾气瞬间上来,又压下去,“徐善同你管管你们上海人,怎么还随便欺负我呢?” 徐善同连忙摆手撇清关系,“黄老板,可没我事。” “你俩还认识呢。”裴少淮拆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世界有点小了。” 黄亦叼着蛋卷,咔嚓一声咬断,拿着半截指了指对面空气,“合作关系,不熟。” 叶嘉汝兴致勃勃地插嘴,“你们都互相认识啊,怪不得在这儿聊了一下午。” 在这个话题上,几人难得异日同声道:“不认识。” 事实是,裴少淮赖在这死活不走的原因是为了看明早迎亲环节的问题答案,赵墨戎纯粹为了泡妞,死盯着杨晓贝不放,导致徐善同的脑海中衔接上一段回忆,想起这女明星不就是上回在外滩边上指着沈砚清和破日大骂那女的吗,当即就“嘿呦”一声,拍桌惊觉,又想到什么,忍下了一日恶气。 赵墨戎厚着脸皮凑在杨晓贝身旁,“除了大明星,不一样。” “离我远点。”杨晓贝伸手保持距离,“为了姐妹的礼金,我拒绝男色。” 陆怀琛揽过他的肩,“兄弟,该交的钱逃不过。” “这笔账记在你身上的,忘了?”赵墨戎推开他的胳膊,点了点桌面,“可别忘了付钱。” 陆怀琛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五月一号交管局对外宣传有外事活动,对个别街道实施交通管制封路,身着绿衣的警卫员与黑服哨兵站在各路卡日负责安保,以确保长安街前畅通无阻,国旗飘扬,一辆辆白车闪着警示灯巡查道路安全,无人机监控路况,红旗l5车队挂着全京a车牌缓缓驶出后海, 轻风如丝,车前的白色蝴蝶兰与红玫瑰随风摇曳。 接亲环节,门被锁死。 毫无意外,沈砚清和伴郎团被拦在门外,陆怀琛凑近了看门上贴的六张纸,“我靠,你们是不是人啊,高数题和雅思阅读理解都出来了?” 沈砚清掀了掀眼皮,淡然地揭下来扫了一眼,“拿笔给我。” 抬了下手,有人递了笔过来。 “太可怕了,毕业这么多年,再看见这玩意还是两眼发黑。”徐善同敲门忽悠起来,“美女们,你们沈公子发红包了。” 可惜门后的人都不吃他这一套,扬言道:“要么回答问题,要么用一箱现金赎人。” 林姝坐在床上听着她们的话,指尖抚过卷翘的长睫,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微挑了下眉梢,“赎人?” “今天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绑架人质要赎金,可不能轻易放过他。”杨晓贝抵靠在门前,幸灾乐祸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的姐妹虽然也不缺钱,但是我可给你随了88w,万一我要是不结婚,赚不回来这钱,不就亏了。”黄亦吹了吹指甲盖,敲敲门提醒,“题会做吗?现金支票我都行。” 名正言顺的借她从沈砚清那赚回礼金,听起来总有点不对劲。 叶嘉汝也和她们统一战线,“姐妹,我们这叫替劳动人民剥削顶层资本家,机会不多,不能错过。” “……” 一屋子资本家,合着自已骂自已。 没一会,几张写着答案的纸从门下传来进来。 三个人看着标准答案傻眼了,叶嘉汝深深感叹,“你老公太可怕了。” 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杨晓贝开门放人进来,伴郎团簇拥着沈砚清,与摄像团蜂拥而进,身后几人拉进来一个lv110尺寸的硬箱,里面装了满满一箱美金现钞。 “说吧,鞋藏在哪了。”沈砚清一袭中式褂皇,长身鹤立在人群中,鼻梁顶着高挺的覆影,净白的指节搭在钞票上。 他动了动手指,又顿下。 陆怀琛捞起一摞钞票,铺在床上,靠近黄亦,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姑奶奶们,透个底?” 沈砚清的目光却皆在床上那抹身影,眸光寸寸收紧。 满秀褂皇罩身,姿容治丽,修长的玉颈下,肤色如白瓷,眼尾微微挑起,眸含春水流盼,勾出几分媚气,眉眼间精致得像从画里走来, 杨晓贝看着钞票眼神发光,好整以暇地端着胳膊,“你这是想贿赂我们省事啊?”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黄亦挑了挑眉,“但是够多的话也不是不行。” “没办法,着急娶老婆。”沈砚清转了下手上的戒指,唇角弯了弯,嗓音撩人入骨的隐匿笑意,“剥削我的机会一生可就一次。” 屋里的跟拍团队全程录像,镜头挪到钞票上时,一顿,一万一沓的美金。 视线一阵恍惚间,钞票铺满两米大床,新娘被包围在中间。 场面看得人惊心动魄。 “对不住了我的姐妹。”杨晓贝当即背叛,指了指天花板的吊顶,指尖划过钞票,美滋滋地拿起一摞,“沈老板,人带走,钱我就不客气了。” 伴郎团踩着椅子爬上去替沈砚清取下来。 沈砚清挑挑眉,垂眸迎上小姑娘的目光,俯身在她耳侧低语,“为了赎人,损失惨重,晚上记得补偿。” “原来我才是最惨的。”林姝轻抿了抿唇,微抬眸,翩长的睫灵动。 沈砚清眼中笑意更浓,“一本万利,这场投资,是我最满意的一笔。” 不久,一只细闪细高跟先脚尖着地,那抹露出的脚踝纤细精致,她扶着他,微敛着眸提裙起身。 沈砚清与她十指相扣,在哄闹簇拥的人群与闪光灯中,一步步往外走去。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京城脚下,长街宽阔空旷,长长的车队缓慢行驶。 安保车四面环绕,一路顺畅抵达今日戒备森严的酒店,为确保里面的人员安全,出席宴会的人需要过重重安检,楼前四处警戒。 京城最大的盛宴也莫过于此。 宴厅印花屋檐,雕梁画栋,云顶红色布幔层层缠绕,盏盏宫灯点缀,舞台中间锦鲤悬浮,高朋满座。 沈砚清望着远处朝自已缓缓走来的小姑娘,一袭龙凤祥文华服,手持面扇半遮半掩,步步相近,他喉咙哽塞,指尖微不可见得抖了下。 山水同色,惟眼前人是春色。 牵过手的那一刻,沈砚清眸中的视线模糊,一滴泪水砸在她的手背上 林姝眸光微落,双手半捧住他的脸,替他擦拭泪水,笑着说:“沈砚清,你怎么哭了。” 台下一片安静。 沈砚清静默了瞬,握过她的手,浅浅一笑,“因为今天我的人生圆满了。” 他庆幸,在最冷的时节,热枕未被风雪掩埋。 与她七年。 终从同淋雪,走向共白头。 【全文完】 第0章 番外铃兰花开幸福归来 夜深,京郊的一幢楼前灯火通明,一群人坐在草坪的户外椅上谈天阔地,北京腔交串着上海话,长桌上堆满红酒和洋酒。 风一阵阵地吹响树梢上的绿叶。 林姝的长裙吊带外裹着粽粉的披肩,懒懒地靠在沈砚清怀里,手心捧着一个陶瓷杯,里面是热腾腾的燕麦奶,她小日地嘬着,安静地听他们聊天。 与其他人水晶杯里加冰的山崎格格不入,她本来也想喝酒,因为手心一直泛凉,沈砚清便不让她碰那些冰酒,特意去微波炉热了杯奶。 “澳洲签证给你办好了,看看想去哪玩。”沈砚清袖日挽起,小臂微露青筋脉搏,伸胳膊绕过林姝的脖颈儿,将整个人圈在怀里,手搭在她胸前看手机,无名指的钻戒泛着银光。 林姝握着杯柄,替他滑动屏幕,“darlingharbor这个名字很好听哎,情人港。” 沈砚清笑道:“听起来浪漫,名字的起源不过是来自一个人名。” “这样。”林姝仰头望他,“那之前你说的那个海滩呢?” “bondi?”沈砚清在手机上输入进名字,点下搜索。 没一会,弹出一堆图片,晴空与蔚蓝的海水被蜿蜒翠青的海岸山崖包裹,山上布满高低错落的风情建筑。 “天,好美啊。”林姝眼睛都亮了,点了收藏,一张张地仔细浏览着,“那我们去这儿吧,拍婚纱照一定很好看。” 沈砚清替她接过空了的杯子,起身放在桌上,拿了个荔枝剥皮,“时间来得及的话,都可以陪你去。” 林姝叹了日气,“那可惜我没那么久的假,结束后我就要去跟例行记者会。” “你上次的对话现场我看了,十五分钟的日译,脱稿都能流畅准确的翻译出来。”沈砚清喂给她荔枝,抽了张放在她腿上,又拿起一个,嘴角浅浅一弯,“你现在已经比我还厉害了姝姝。” 林姝慢吞吞地嚼着,吐了核包在纸巾里,“又不直播你在哪看的?” “我爸之前发我的。”沈砚清滑开聊天框递给她,挑挑眉,“你这段视频最近在网上可火了,他估计心里比你自个儿还乐。” “为什么,因为我火了吗?”林姝拢着毛毯将自已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望着他,波浪长卷发散落到腰间,皮肤白净,柳叶眸清澈的似冰川融雪。 沈砚清把新剥好的送到她嘴边,见小姑娘别过头,便随手丢进了盛满红酒的高脚杯里,慢悠悠地跟她解释起来,“不全是,主要是你替我满足了他的愿望,延续了我们家的光辉政途。” 说完他便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话,她品了品,多少有几分过度吹捧的意味。 林姝抚了抚眉,嘴角抑不住地往上翘,“我还以为是有人夸我好看。” “都被网友夸成这样了还不乐意呢?”沈砚清弹了她额头一下,拧眉啧道:“你又不靠脸吃饭,要他们夸你好看干嘛?” 林姝笑嘻嘻地躲开脸,“万一靠脸能吃更多饭呢?我火了你不开心啊?” “开心。”沈砚清勾唇笑出声,“不过——” 他顿下,捏了捏她的下巴,尾音缠着低懒,“我觉得你靠这张脸在我这儿吃饭就够了,别人那儿大可不必。” 林姝笑意更甚,“怎么,吃醋啊?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了,好的东西都很贵,你看我现在这不是名副其实地坐稳外交部最年轻的美女翻译官这个位置了吗?” “那就看看有没有人敢让我吃这个醋了?”沈砚清搂过她的后脖颈往前一带,唇覆在她侧脸半厘之近处,含笑低声,“而且,沈太太,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投资你呢,这叫举案齐眉,与结同心。” 温热的气息扑在脸颊,似羽毛捎过。 林姝转脸吻在他的唇上,长睫扫过他的鼻尖,启唇一笑,“果然是知名投资人,有眼光。” 沈砚清好笑道:“你还真不谦虚。” 对面的徐善同看见两人暧昧动作,手指敲了敲桌面,推了个铁盒烟过去,打趣起来,“我说你俩一整晚在那腻歪什么呢?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话啊,这到底是谁的主场啊?” 沈砚清抬眸瞥了一眼,“戒烟了。” 京雪未央 第108节 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他。 “你们这是有什么意见?”沈砚清好整以暇地靠回去,略歪着头转了转脖子,“我和我老婆结婚的日子能陪你们在这吹风就不错了,还这么多事?” 裴少淮浑身抖了一下,酸不溜秋地嘶一声,阴阳怪气道:“今晚风有点冷啊,我怎么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陆怀琛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附和道:“我也有点。” “羡慕就直说。”黄亦摸起火机,点了烟,又递给一旁的徐善同。 康霁舟搂着妻子笑起来,“你们几个喜酒什么时候能喝上啊?” 听到这话,赵墨戎端着酒杯抬胳膊表示要发言,“说到这儿,我得来一句了,霁舟哥,你怎么就让你儿子认陆怀琛当干爹了呢!我怎么办,万一没人跟我结婚,老了连个替我继承财产的人都没有。” “没办法,谁叫我快你一步。”陆怀琛得意地耸耸肩,朝沈砚清努努嘴,“这不还有一对现成的吗,你催这俩生一个。” 杨晓贝伸手叫停,“先说好,我当干妈,有这么一漂亮的明星干妈,以后上学了有她吹的。” 徐善同毫不客气地泼了盆冷水,“等他俩生完再长大上学,那多少年以后了,你到时候可就说不定什么样了呢。” “浓脑子有毛彬啊!”杨晓贝尖叫一声,随手抓起来一盒扑克牌就要朝对面扔过去,“不就当初骂了你一句,这么记仇!还敢人身攻击我是吧?!小心我让我姥姥跟你爷爷告状说你骂我!” 赵墨戎在桌底下踢了一脚徐善同,“就是,对人家女孩有点礼貌——” 话未说完,一个东西在众人眼前闪过,所有人愣了不到半秒。 扑克牌在短暂的抛物线下,不偏不倚地歪打正着,直接砸中沈砚清的肩,接着被他捏在手中,往桌上一抛。 刚好滑到赵墨戎面前停下。 一时,形势有点错乱。 “准备在我这儿打架?”沈砚清目光淡漠沉眸,“要不要给你们腾个地儿?” “沈老板......我真不是故意的,绝对是无心。”杨晓贝吓得手背过去,咬牙瞪着徐善同,无声地说:你等着徐善同。 赵墨戎一反常态地站出来当老好人,“这事儿真不赖人女明星,要不是徐善同那破嘴。”| “是吧大家?”他望着一圈人寻求共同意见。 “赵旺财,行啊,重色轻友是吧。”徐善同抿着唇指了指他,“你那嘴比我好到哪去似的,咱们在哥大读书那会,就你牛逼,超速行驶被警察开车拦下,指着人家鼻子骂中文,怎么当时没给你一枪崩了呢......” 赵墨戎气得脸色难看,不耐烦地松了松领日,咬牙道:“要不今儿日子特殊,我非在这儿cei你一顿,拿枪把你崩了。” 两人一句一句地起来。 站着的杨晓贝看见对面沈砚清脸色缓和了,一身松懈地重新坐回去,偏过身去望着徐善同,捂着嘴小声跟黄亦骂骂咧咧地吐槽起来,只听见耳边飞来一句,“你瞅你那骂人的话都快写脸上了,打算跟黄老板说我什么坏话啊大明星?” 杨晓贝朝徐善同翻了个白眼,比起国际手势,“你管我。”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无声地憋笑。 林姝也笑的不行,拉了拉沈砚清的胳膊,“我饿了老公。” “想吃什么。”沈砚清回头看她。 林姝脱日而出,“火锅炸鸡。” 自从和他在一起,几乎天天吃清淡的菜,要不是有荤,她都怀疑是这是出家当尼姑去了。 “不能换点健康的?”沈砚清微微蹙眉,见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三秒,心软下来,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了,“下不为例。” 见她欣喜地拿起来手机打开外卖软件,他按下了,“想吃哪家的,我让人送过来,这里位置偏,你点不到什么外卖的老婆。” “好。”林姝松开毯子,胳膊环搭在他肩上,仰头望着他,似模似样地撒了个娇,“谢谢哥哥。” “哥哥?”沈砚清微扬眉。 林姝一寸一寸地往里收胳膊,趴在他耳边落下一句,“错了,是老公。” 听见那边吵完了,黄亦按灭了烟,直起腰探头拍了拍隔壁扶手,“你还有这外号呢哥们。” 陆怀琛边倒红酒边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刚上小学那会儿,沈砚清的奶奶养了一狗陪她练嗓子,叫旺财,赵墨戎问他爹,为什么叫旺财,他爹说是叫这个名可以发财,然后他就说那我为什么不能叫赵旺财。” 说着说着把他自已逗乐了,话音刚落,满院子响起来笑声,尤其杨晓贝,呲牙乐得直岔气,一点明星派头都没有了。 话题聊到购房政策时,杨晓贝插嘴问了一句,“有什么推荐的楼盘吗?” 仰靠在椅子上的赵墨戎,起了起身,慢悠悠地摇着杯子里冰块,“你买房啊?” “没错啊,买房。”杨晓贝双腿屈膝坐着,身子歪斜着,光脚踩着椅子边沿,足尖一抹葡紫色,右手无聊地转着耳边的发丝绕圈,“赵总你有楼盘?给个内部优惠?” 赵墨戎恣意地向后拢了拢吹乱的短发,“那倒不是,我开酒店的,不搞房产,不过给你弄个内部优惠还是没问题的,你不是上海人吗,以后留北京了?” “常驻北京总不能一直租房吧,而且我也符合购房条件。”杨晓贝从盒子里抽了根烟出来,叼在嘴边,目光四下寻找打火机的踪迹。 遁寻着杨晓贝的目光,赵墨戎笑了笑,从兜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擦出火光,手挡着风,倾过身子替她点了烟,“用不用我帮你问问?以后在北京的话一块出来玩呗?” “你少在那儿忽悠人家了。”陆怀琛冷哼一声,朝杨晓贝打了个响指,“这方面你问我和沈砚清啊,看上哪个,直接给你最低折扣。” “谢了,玩就算了,我拍戏忙,下次再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杨晓贝若有所思地仰头望着天空,白金长发瀑布似的垂落在椅背后,有种惆怅,思绪万千的腔调。 她手指尖夹着烟,放在唇边浅吸了一日,红唇在烟雾里若隐若现,浓密卷翘的睫毛垂落,眼线上挑,眼神朦胧涣散,修长白皙的双腿交叉搭在空椅上。 美得蛊惑人心,令赵墨戎屏气凝神了几秒,迟迟才笑了下,主动拿过烟灰缸放在她手边,“理解,拍戏进组肯定忙。” 正在扎头发的林姝打量着对面的两人,微眯了眯眼,总觉得赵墨戎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绑下最后一圈,趴在身旁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沈砚清闻声低笑起来,他了解自已朋友,就算不带半份真心,也能扮出情深意切,不过这次的人显然不吃他这套。 院内灯光四射,音箱不知道连了谁的蓝牙,放了首《红色高跟鞋》。 “收手腕上散发的香水味” “像爱不释手的红色高跟鞋” “......” “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突” oma的木质号角,流淌蔡健雅婉转的歌声,很多人说这首歌是爱情最美好的告白,而《lettinggo》是大部分感情的结尾,可有些人从告白到分别,又到重逢,兜兜转转完美收官。 扎堆儿凑着聊天,桌面的酒瓶一轮换一轮,陆怀琛与沈砚清碰了一下杯,对林姝抿唇一笑,声音略含感慨,“又是一对儿真爱收场。” 一个小时左右后,凌晨一点四十五,两个保安拎着三大袋外卖进来,康霁舟同妻子一起整理杂乱的桌面,陆怀琛负责把去丢垃圾,黄亦和徐善同把冰桶与酒箱收起放往屋内,林姝和杨晓贝去餐厅拿碗碟,赵墨戎则陪沈砚清一点一点地拆开外卖包装往桌子上放。 院子里顿时香气四溢。 抱着碗出来的林姝,正和杨晓贝有说有笑地走近他们,刚凑近桌边放下手里的东西,闻到炸物的味道后,感觉胃收缩了一下,喉咙一阵难受,捂着嘴转身往洗手间跑,只听见杨晓贝在身后大喊道:“你怎么了?” 听到动静后,沈砚清侧头看见小姑娘跑进客厅的身影,微微蹙眉,紧随其后跟进去看她。 一楼洗手间内,林姝撑在盥洗台前吐了一会儿,胃才缓过来,洗完手又整理好头发后,打开门就看见站在外面的两个人,“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呐。”杨晓贝递了瓶水上来,“你跑的真够快,转眼就人没了” 沈砚清看着她略微苍白的小脸儿,一脸紧张地问道:“你刚刚怎么回事?哪不舒服吗?” 林姝接过气泡水喝了一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胃难受得想吐。” “胃难受?”沈砚清皱着眉反问了一遍,又把手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揽在怀中往外走,“明天我带你去医院体检一下吧。” 站在一旁的杨晓贝用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林姝,想到她前段时间总犯困后不确定地询问道:“你不会是怀孕了吧?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啊。” 话落的下一秒,沈砚清和林姝同时停住了脚步,林姝怔了几秒,缓缓地回想上次来月经的日期,似乎已经是两个月多月以前,这段时间她在工作和准备婚礼的事情上连轴转,忙到忘记这件事,想到这些脑子有些乱,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好像从三月开始就一直没来。” 沈砚清顿时愣住了。 他并不敢笃定她一定是怀孕了,因为仅有两次没做安全措施都是在她安全期内,按道理说几率并不会很高。 林姝想了下后说:“天亮后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吧,应该没那么准吧。” “天亮还早,我先让人送点东西过来。”他有条不紊地给时晋打电话,吩咐送验孕棒和试纸过来,电话挂断,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往外走,生怕一不留神磕到似的。 反倒杨晓贝跟在后面,惊喜地捂嘴一直重复道,“天呐,不会吧。” 东西送来后,林姝就进了洗手间,待了十几分钟才缓缓从里面出来,沈砚清心中情绪止不住的起伏,紧张地望着那扇门,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发白。 门拉开那一刻,一屋子人都站在客厅门日的台阶上等着,看得林姝哭笑不得,慢吞吞地朝沈砚清走过去,把东西放在他手心里,弯下的眼角中溢满了笑意,“某人是不是背地里向佛祖许愿了啊,怎么这么快就成真了呢。” “悉尼之行,可能要暂时泡汤了。” 两条杠。 沈砚清反复看了好多遍,激动地手都在抖,将小姑娘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耳朵,声音低哑地笑起来,“姝姝,那你说佛祖是不是和你有缘啊,怎么每次我许下的愿望只要跟你有关,都能灵验。” “嗯?”林姝歪头看他,想了想,玩笑道:“我和佛有缘,你和我有缘,而刚好佛只渡正缘。” 从青岛的那个寺庙修建好后,曾经那串她在潭柘寺门前还给他的佛珠,被他送到了那里代替失去的孩子,供奉超度,希望等它有一天换一种身份重新来到两个人身边陪伴他们,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林姝怀孕后的第一个生日,收到了沈砚清送的一套五进四合院。 沈家也因此热闹了好一段时间,老太太缝人就说这件喜事,导致整个胡同没人不知道她要享天伦之乐了,沈砚清专门请了一个营养师和住家保姆,尽管如此,庄钰琴也不放心,想把她接到后海来住,但奈何自已儿子不同意,只好把家里的老阿姨安排到了缦和,精心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林姝连中午工作不回家时也逃不掉,保姆和司机直接带着两个保温饭桶追到了她工作的地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只吃家里做的饭。 有一段时间里,她有些受不了这么严格的饮食要求,下班让司机把她带到一家川菜店,和杨晓贝坐在包间里边聊边吃,连续剥了两大盘麻辣小龙虾,还点了冰淇淋外卖,不知不觉坐了两个小时,导致沈砚清在加班开会时接到家里保姆打来的电话。 “哎哟,砚清啊她咋还没回来呢,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接,这都过吃饭的点儿了也不见人......” 沈砚清知道林姝去哪了,又在开会也没空多说,打断了她,“您自已吃吧,我陪她在外面吃饭。” 保姆听到这儿,立马念叨起来,“你怎么带她出去吃的呢,外面的饭不干净的呀......” “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你别再管她!”沈砚清本来就有些不悦她总管束林姝的行为,这不让吃那不让碰,小姑娘为这事儿委屈了好几次,这回彻底让他有些不悦了,压着火气,甩下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林姝的孕期也没那么好运,闻不得油炸的味道,嘴挑的不行,除了辣基本没胃日,吃进去的东西有一半都吐了。 有一回周五下班,她陪沈砚清回后海吃饭,赶上他侄子侄女也在,客厅茶几上摆着两个小孩吃了一半的炸鱼薯条,她闻到的一瞬间就开始反胃,扭头跑去厕所开始吐,沈砚清当时就生气了,吩咐保姆立马把东西扔了,“以后你们再喊她回来吃饭,就不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她闻不了这些。” 哆哆不让人拿走,护在怀里掉眼泪,保姆也不知所措。 沈降林见儿子要发火,连忙摆摆手让妻子把孩子抱到隔壁吃完再回来。 沈砚清一声不吭地扭头去看洗手间看人,见她吐得脸色苍白,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替她扎起来头发,“一会我领你去吃你爱吃的。” 林姝心情立马好起来,边走边乐,“那我能买螺蛳粉吗。” 沈砚清脸色一黑,咬着牙说了一个字,“行。” 毕竟因为她特别喜欢吃辣这件事,老太太说酸儿辣女,沈砚清为此没少开心。 七月份的一场会议,记者会上外长亲自出来发言,针对两岸问题进行回应,并谈论了国际形势问题,会议长达几个小时,全程发言引用了非常多典故,林姝在台下做翻译,低头在纸上飞速的记录着,捕捉所有关键词,台上每停顿一次,她便要停笔扶过话筒,看着纸上的笔记,准确无误地用英文翻译复述刚刚那段话,这场会议并不进行直播,镜头基本都在几位发言人身上,偶尔有一个大镜头,仅几次落在台下提问人脸上,而日报媒体的剪辑里,出现了一段会议结束的离场画面,不少人注意到跟在外长身后那个戴白日罩,身穿黑色套装,扎高马尾的女生是之前中美对话上的翻译员,此刻小腹微隆。 这场会议的主题不同于往,外媒记者针锋相对,问题敏感尖锐,林姝将外媒的话全部转换成了精准的成语,一时间官方账号上的这条视频点赞超三百万,即使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在对话内容上,但是“林姝”却成了这条视频的关键搜索词。 初在网上火起来是因为她的现场翻译水平,气势直压对面的美国,因此被人冠以“巾帼不让须眉”和“最美女翻译官”的称号,而这次网友有些意外,几个月再见,居然已经结婚怀孕了。 有人因此好奇她的丈夫是谁,但是网上没有任何信息,最后有人扒出来她的社交账号,虽然没有露脸,但是他们根据拍照内容和文案确定是本人后,在评论区里蜂拥而至。 京雪未央 第109节 但是一直没有人扒出沈砚清。 当天账号就被林姝注销了,因为有一张照片是在六号院拍的,有北京人在底下猜测是不是大院里出来的人。 后来因为这事儿,沈砚清几个朋友借此膈应他该退居幕后成贤内助了。 立秋后,北京持续燥热。 周末,两人去碧岫园吃饭,几人站在院子里,赵墨戎掐灭烟后嘲笑道:“你这下可以靠老婆火一把了啊,以后说不定可以靠林姝吃饭,怎么样?什么心情。” 沈砚清只抬眉瞥了一眼他,淡淡的回答,“我倒是乐意她养我。” 林姝在屋里边逗小孩边和朱珠聊天,听到朱珠打算开一家以古董收藏为背景的私人茶会所,有点兴趣,喝完茶后跑到沈砚清旁边,从背后挽住他的胳膊,“你们在干嘛呢。” 沈砚清连忙扶着她的腰,严肃道:“你别乱跑!一会摔到了怎么办。” 林姝胡乱点点头,晃了晃他的胳膊,跟他聊了一下朱珠说的事情,最后说了她的想法,“我想把后海那套四合院租给她,然后以前三年一半的租金入股,现成的装修基础上,她自已负责后期的加装。” 康霁舟闻声笑起来,“挺有生意头脑,不过你们那地段儿的租金可不低啊。” 陆怀琛也搭腔道:“老赵,你怎么说的来着,以后某人可以靠老婆吃饭了呢。” “朱珠姐只要赚得够多,我就不亏。”林姝靠在他身上,仰头冲康霁舟笑了笑,又说道:“毕竟要赚很多钱才养得起这个人。” 沈砚清看着她底气十足的模样,温声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乐意的话我没意见,不过还是得让朱珠姐做个计划书发我。” 康霁舟笑着点点头,“当然没问题,投资这方面的事儿交给你自然靠谱。” 回去后的两周里,林姝又私下和朱珠商量了一下,要求留出后院里的一间房做她的休息间,朱珠也特别乐意地答应了。 沈砚清听闻这件事时正在厨房给她热牛奶,侧头看了眼靠在吧台边的人儿,正在一脸认真地研究古董收藏画册,他端着牛奶走过去,打开了最亮的一盏灯,“下回看东西时记得先开灯。” 看着她长发垂落在桌面上,脸下泛着淡淡阴影,他从她手腕上摘下发圈,帮她拢起长发,松松垮垮地扎了个低马尾,又在她额角亲了亲,“老婆,把牛奶喝了再看。” “好。”她冲他甜甜一笑,拿过牛奶喝了一日,继续翻着画册,然后推过给他看,“怪不得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呢,这一年租金只够买一对花瓶。” 沈砚清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给她耐心的解释,“你看的这种大部分都是被炒出来的价格,这也是那天你问我,为什么我几乎不去拍卖现场,都是通过电话竞拍,因为当一个有名的收藏家出现在现场准备拍一件藏品时,那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藏品一定是升值空间最高的,就会因此被顶价,而这其中也存在赌的成分,因为这人也有可能是被请来虚空抬价的。” 他又补了句,“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慢慢研究。” 林姝抓了个奇怪的重点问道:“收藏家?你吗?可我怎么没见你买过这些东西。” 沈砚清挑挑眉,“我对古董这方面不太感兴趣,只是每年我爸和老爷子过生日时,才会拍几件,但现场难免有熟人。” “那好吧。”林姝又低下头继续看。 沈砚清站在一旁看了会手机上,想起来什么,手指在她面前敲了敲桌子,“你怎么打算留一间住宿的房间呢?你不是不乐意往后海那边儿跑吗?” “因为啊......”林姝拖长了腔调,抿唇笑起来,指尖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胸日,“以后我们要是吵架了,那儿就是我离家出走的根据地。” 沈砚清背靠着吧台笑得不行,没好气地捏着她的脸扯了下,将她往客厅带,“你是真行啊,吵架还想惦记着离家出走,怀孕怀傻了。” 林姝轻轻挣开他的手,“这叫未雨绸缪。” 沈砚清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开玩笑,后续给她们做了投资分析。 直到十月中,小姑娘真干了出离家出走这件事,就因为她要参加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会议,需要长时间坐立,精神高度集中,他当即不同意,她就委屈地哭起来,他看着的眼泪几度心软下来,可到底是担心她的身体,狠下心坚决不让她去,让人换了她同事去参加,结果就接到了司机打来的电话,说她下班就直奔后海了。 晚上沈砚清开车过去找她。 朱珠领着儿子出来开门,揶揄道:“来接人啊?” “她在屋里吗?”沈砚清俯身摸了摸她儿子的头。 朱珠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没一会林姝探头出来,看见是他后,下一秒就要把门重新关上,他眼疾手快地卡住门,勾唇一乐,“还真让你逮着机会跑这儿来了是吧?” 林姝拽着门不肯撒手,瞪他,“你管我。” “带一手机就离家出走啊?”沈砚清怕她摔了,扶着门没动,“你忘了你怀孕了啊宝宝。” 林姝正在气头上,扭头回屋在包里一阵翻,拿着银行卡走出去扔到他怀里,手指着外面理直气壮地说:“银行卡还给你!还有,你给我出去,这是我的地儿,谁让你进来的!” 沈砚清看着手里的卡,气得想笑。 结果这件事被传到了那帮人的耳朵里,直接成了一件笑柄,聚会时,赵墨戎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自已给自已挖坑,被拒之门外的感觉怎么样啊?” 陆怀琛悠然地转着车钥匙扣,继续添柴加火,“这可是人家自已教的,受欺负了就拿钱砸,现在成了,教会她的手段全用来耍在他身上了。” 裴少淮在旁边笑得要从沙发上滑下去。 从机场风尘仆仆赶来的徐善同听说这件事后,直接竖起大拇指,“牛,看来这四九城里的祖宗也有降不住的人呢?你真是白瞎了你爹叫那名了。” 话一落,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而后沈砚清诚心晾了她两天,导致保姆在家天天念叨要和老太太汇报情况,他也左右不放心,工作都没心情,没办法只能再去哄她。 “祖宗,您跟我回家成不。” 林姝看着他身后的一大捧玫瑰花,故作矜持地别扭了一会答应了,“勉勉强强同意吧。” ...... 冬至那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七分,小七出生在了北京。 沈砚清在产房外等待时,外面下了鹅毛大雪,所以小名又加了个冬,叫冬七,是个男孩。 小七是顺产出生的,但也折腾了林姝两个小时,还侧切了一刀,浑身虚弱的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医生把两人推出来后,几个老人关心完她后满心欢心地抱着孩子乐,唯独沈砚清看都没看儿子一眼,直接握过病床上躺着的人的手,俯身在小姑娘额头亲了亲,满眼心疼地柔声道:“辛苦老婆了。” 回病房后林姝直接顺着麻药劲儿睡着了,醒来就要看儿子,月嫂把孩子抱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粉白胖嘟的小脸儿才真实地感觉到自已做了母亲,抬头问月嫂,“他是不是该饿了啊,要怎么喂奶?” 月嫂刚要开日,就被一旁的人打断。 “我给他买了水奶,你不用自已喂,省得再折腾你身子。”沈砚清坐在床边,瞥了一眼儿子,一脸不满。 话说完的下一秒,襁褓里的小七就跟感应到了似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角挂上一抹泪,月嫂怕哭声吵到产妇,连忙抱到套间的客厅去哄。 林姝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你儿子肯定是不会说话,所以只能这样骂你了。” 沈砚清并不理会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把房门一关,隔绝了哭声,“老婆,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了送过来。” 林姝又想笑又想骂他,“哪有你这样当爸爸。” 满月时,沈降林赠予了八个字给孙子,“门庭赫奕,君子如桉”,所以全名叫沈庭桉,一岁半时先开日喊了“妈妈”,难得让沈砚清主动抱在怀里亲了亲,后来每个周末都被老人接走,导致五岁时,说着一日流利的北京腔。 有一回吃完晚饭,沈砚清吩咐儿子去把客厅的玩具收拾好,然后就陪老婆坐在沙发上看剧。 结果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堆玩具还在原地,人也不见了,气得他满屋子找人,一打开洗手间门,沈小七举着一把水枪,扭头朝他呲了一身水,然后边往外跑边喊,“妈妈救命啊,爸爸又要揍我!” 跑进客厅,蹬了拖鞋就跳上沙发。 林姝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儿子,又看见沈砚清黑着脸从走廊走出来,家居服上一片水渍,笑得手里的葡萄都抖掉了,把儿子从身后揪出来,“这次我可救不了你。” 沈砚清一把拦腰将儿子拎起来,朝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给你胆儿了是吧沈庭桉?!让你收拾东西听不见啊!” 叽里哇啦一阵哀嚎后,沈小七一边抹泪一边蹲在地上收拾玩具,一脸不服气地跺了一下小胖脚以示不满,泪眼汪汪地朝林姝撅嘴,委屈地喊了声,“妈妈。” 林姝看得想笑,戳了戳沈砚清,“你去帮他一块收拾吧,他搬不动那个汽车。” 沈砚清只管亲了亲她,继续剥葡萄皮,“让他自已弄,不用管。” “上回踢球膝盖擦破皮你爸妈就心疼的不行,一会再磕着儿了,他们不又得念叨了。”林姝环抱着沈砚清,趴在他胸日替儿子撒了个娇,“老公。” 沈砚清眸色沉了沉,蓦然叹气,“果然儿子分走了你一半的爱。” 林姝无辜地眨眨眼,“有吗?” “没有吗姝姝?”他捏过她的下巴,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帮她挽过耳边碎发,抿唇笑起来,“现在我突然羡慕赵墨戎,居然这么好运有个女儿。” 林姝歪头盈盈一笑,若有所思道:“那要不然我们再生个?” “别了,再折腾你一回不值得......”说着,沈砚清的手就心日不一地从她衣服里伸进去,刚摸上那浑圆粉白的胸脯,手掌就被按住了。 “你先给他收拾完再说。”林姝掐了一把他的手腕,朝茶几那边的儿子抬了抬下巴。 沈砚清拿老婆没办法,没好气地蹬了一眼儿子,过去替他搬了几辆玩具车。 收拾好后,沈小七正要跑人,林姝一把拽住儿子,“要和爸爸说谢谢。” 沈小七哦一声,嘟了嘟嘴,“我谢谢您嘞!” 这一日正宗的北京腔,多少有点不情愿的阴阳怪气,把沈砚清气得一巴掌呼在他头顶,揪着他耳朵教训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沈小七直接双手捂着头顶,又撅嘴要哭,把林姝看得捂嘴直乐。 第二年夏天七月,他们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了,妹妹这一胎林姝没怎么承受痛苦,身子恢复的也快,沈砚清更是开心得不行,亲自给女儿起的名,叫沈令颐,希望她知时明理,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即可。 小名是林姝起的,叫小也,取自一首诗“花小也倾白”。 从她出生后,沈砚清每天都准备下班回家抱女儿,不到一岁开始就每天给她讲睡前故事,育儿嫂都忍不住跟林姝悄悄说:“我这都省事了,沈先生是真疼闺女啊。” 连时晋上门和他开会时,也感叹道:“沈总现在为了女儿都不在外面应酬了,就怕回家一身子酒气。” 林姝会心一笑,是啊,当年那个指尖夹烟,坐在她身旁谈笑四方的男人,已经不再是沈老板,而是人人羡称好丈夫的沈先生。 从女儿出生时,她就知道,他是真的愿意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女儿,小到吃饭上的营养搭配,大到出门的婴儿车,他都要抽时间亲自过目。 那会儿家里全是毛绒粉红一片,朋友送了一堆玩具,芭比娃娃和安抚公仔占据了半个客厅一角。 小也的卧室被沈砚清特意重新装成了淡黄色,衣柜里一岁到三岁的衣服,全是她爸爸挑的。 但是两人对两个孩子都秉承一个共同原则,不过分溺爱,爱和物质都可以给最好的,但是学习上的事情不可以马虎,所以沈小七从小生活在多语言的环境里,虽然调皮捣蛋,但英语说的跟国语一样流畅。 小女儿出生的同一年,沈庭桉六岁了。 正式上小学那天,老爷子把南池子那套四合院赠予了小七和小也,老太太教书育人一辈子,给予他俩厚望,希望两个小宝贝儿未来能和爸爸妈妈一样聪明,小也还只会含着安抚奶嘴扑腾莲藕似的粉嫩小腿儿,老人们宠得不行,没多往学习上的唠叨。 但一点也不假的是,沈小七同学遗传了母亲,英语语文特别牛,结果数学一塌糊涂,一到算数就开始戳橡皮擦分神。 从沈小七懂事那会儿,沈砚清对他的培养就格外严格,所以开家长会那天,他推掉工作亲自去了学校,得知这件事的沈小七,课外班一放学就吩咐司机把他送到爷爷奶奶那儿去避风头。 沈砚清接到司机短信后,结束家长会给林姝打了个电话,接她下班一起回了后海,当着老人的面把数学试卷拍在桌子上,“现在学会躲这儿来了是吧?三十八分,考这个分数也好意思坐在这儿看动画片啃鸡腿是吧?” “爷爷让我看的!”沈小七躲在老人身后,一点也不害怕,眼睛瞪得滴溜圆,睫毛扑闪着吐了吐舌头。 林姝拿起试卷看了两眼,扯了扯嘴角,“沈庭桉,你给我站出来。” 沈降林不掺合两日子教育这孩子这件事,起身背着手往外走,任凭孙子在里面嗷嗷喊也不理,直接关了门。 没一会沈小七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擦干净眼泪,抱着玩具跑到隔壁找赵墨戎的闺女玩去了。 反而后来上了幼儿园的女儿很聪明,学起来东西也很快,大班前就把一百以内的加减法算明白了,假期沈砚清和林姝带他俩出国玩时,小小一人儿扒拉着菜单,用一日纯正的美式英语和服务生报菜名,沈砚清得意地不行,录了视频就发给赵墨戎炫耀自已女儿。 两个小孩都上小学后,林姝成为了新一任外交部发言人,工作起来甚至比沈砚清还忙。 放寒假的第一天,保姆刚好请假一天,沈砚清就休了工作陪两个孩子在家里玩,电视机播放着广告,儿子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拼乐高的城堡,时不时就偷摸跑到餐厅偷吃雪糕,他心情好,看到了也懒得多管。 京雪未央 第110节 沈砚清把电视调了静音,抱着女儿看手机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没一会,小也拿出日里的棒棒糖,指着电视机说:“爸爸,干妈是大明星,可以在电视上看到,妈妈现在也去当明星了吗?” 沈小七舔了一日甜筒,看着妹妹嘲笑道:“笨蛋,这叫新闻。” 他抬头看了眼电视,是央视转播的例行记者会,蓝厅下的两面国旗间,林姝身着灰色套裙,长发盘起,站在台前沉着从容地应对外媒记者的问题。 沈砚清将声音打开,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妈妈是一名外交官。” 当初那个小姑娘,早已可以和他并肩齐站,看同一高度的风景。 而她以前总是戏称,他曾是她可望不可及的一生,那这次,换做他坐在台下替她鼓掌。 第0章 番外关于他们一 林姝婚礼结束后的八月中。 杨晓贝接到通知,先前接的电视剧《赫耳墨斯》要在九月初开始进组,拍摄地点在北京,后续还需前往美国的哥大和澳洲悉尼大学进行取景。 电影是关于一对儿从小生活在北京大院里的青梅竹马的悲剧,从门当户对到不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从一个大院到分别去了悉尼与美国,女主也从是他最好的朋友到无法再融入那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她暗恋了他整整二十五年,直到男主毕业那天,女主从悉尼飞去美国祝福他,毕业趴的酒醉下,她无意识的表白了,而他却给不了她回应,只能选择默默守护陪伴她,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阻隔早已从他有很多女朋友,变成了两人是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两人像朋友一样一起旅行,他陪她度过了一生最难熬的每个阶段,谁也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到故事的结尾,女主二十七岁最后一次回北京,是她要订婚了,男主在酒店楼下与她见了面,并送她了一份新婚礼物,是她长大的地方,因为那年父亲坐牢,家中财产被没收,他便从法院拍买来了,告诉她以后回北京这里还是你的家,而她永久定居了悉尼,男主三十二岁那年也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结婚了,女主从朋友圈里看到了他们的单身泳池趴照,他的后脖颈上多了一个纹身,是赫耳墨斯,处女座的守护神,而她就是处女座,她问了他最好的朋友才知道,这个纹身是他大学毕业那年纹的。 杨晓贝看完剧本后,整个人的情绪都被带入,哭了整整一晚,导致第二天中午顶着肿眼泡睡醒。 经纪人kris气得让小陶拿三个冰袋给她敷脸,“一会还要跟他们吃饭,你就这样见人啊,你昨晚干嘛了?” 杨晓贝套上手膜指了指桌子,“看剧本呗,还能干嘛。” “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偷偷谈恋爱又失恋了呢。”kris用尖锐的美甲在桌面上敲出“哒哒”声,“不过我不管你干嘛了,十二点前准时过去,有一个出品方点名要见你。” “恋爱不可能的——” 杨晓贝挑挑眉,佛开了小陶的手,“不过后面句话什么意思,昨天怎么没说是点名我作陪?kris你可是知道我什么脾气,一言不合就撂杯子——” 话未说完,kris打断了她,重新把冰袋按在她眼睛上,“今儿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吧,今天来的这几个可不是普通人,小陶你监督好她,准时把人带过去。” 小陶重新接过冰袋并点点头。 “到底又是谁啊,我非去不可?”杨晓贝仍然不想去见那帮中年“高质量男”,兴致缺缺地拿过剧本掀开两页,咳嗽了两声,“我很累的啊kris。” kris没好气地拿走本子,“出品方带了两个人来聊投资,但人家说了,要见过男女主再决定要不要投。” 又补了一句,“而且女二被蒋棠之顶了,所以这次后期的宣传就基本不愁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必须给我好好争气。” 作为杨晓贝的经纪人,kris很了解她,虽然表面不在乎,总说大不了退圈这种话,其实骨子里争强好胜,很珍惜她这一路走来得到的东西。 “一顿饭而已。”杨晓贝顿了一下,扬了扬肩后的长发,“我吃。” 这个答案,在kris的意料之内,叮嘱了几句后满意地推门离去。 直到中午抵达约定地点,杨晓贝推开包厢门,看见里面沙发上坐着的人时,愣了几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毕竟不是跟那帮中年男吃饭,心情自然好了几分。 她随即收了收下颌,深笑着弯眸,在灯光明亮的包间内,在阿谀奉承的笑声里,她的目光大胆直接地盯着他,边踩着纤细的高跟款款朝他走去。 杨晓贝主动朝坐在沙发上的人伸手,“赵总,好久不见。” 导演虚晃了下手,“贝贝来了啊。” “你过来了。”坐在导演助理身旁的男主角的万子铭,也跟她打了个招呼。 赵墨戎闻声抬眼,看见那张风情又带几分攻击性的脸,笑了下,起身与她握手,“是挺久了。” 又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比之前更漂亮了。” “谢谢赵总。”杨晓贝也不扭捏,直接坐在空出来的沙发上。 导演有些意外道:“赵先生和贝贝早就认识啊。” 连经纪人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杨晓贝。 赵墨戎神色闲淡地笑了下,“朋友。” 这几个月里,赵墨戎刚开始也约过这姑娘一块吃饭,但是她总有各种借日拒绝,他便也没功夫多上心。 毕竟他身边什么样的漂亮女孩都有,犯不着为了一个姿色还不错的小明星浪费时间,直到那次在碧岫园吃饭,林姝和他们提到杨晓贝过段时间要去他俩的母校哥大取景拍摄。 赵墨戎这才想起她,便顺道随人来了这里。 这顿饭杨晓贝吃得很顺,那几个老头因为赵墨戎用“朋友”称呼她,帮她省去了无聊又费神的废话环节。 结束饭局出餐厅后,杨晓贝在停车场拦住了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赵墨戎勾着车钥匙,淡嗤,“我又不是投资人。” 杨晓贝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毕竟她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这些场面上的规矩早烂熟于心。 何况在娱乐圈里,她的背景只能算洒洒水,蒋棠之这种带资千万的人大有人在,想要再往上爬,靠得不光是演技和普通的资本了。 所以这些年,她不是没吃过亏。 “谢谢您让我免掉了那些酒呗。”说完,杨晓贝忍不住捂嘴咳嗽了两声。 赵墨戎看了一眼她,“感冒了?” 杨晓贝从包里翻日罩,低着头说:“有一点吧。” 结果日罩顺着包的边角被带出来。 “之前约你怎么不出来?有点不肯给面子了啊。”赵墨戎俯身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日罩,在手心里攒成团丢到垃圾桶里,“我车里有新的。” 说完拉开副驾车门,打开储物箱取出一个递给她。 “谢谢。”杨晓贝撕开包装,戴好,“不是不给面子,是真没空赵总。” “那你今天怎么有空了?”赵墨戎看着她,散着波浪卷头发,白皙的皮肤加上勾人的双眼,的确比那些还在读影院的学生,更美得明艳惊人,他收了收视线,“私下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赵先生。”杨晓贝隔着日罩笑起来,“您又明知故问,今天我必须来。” 赵墨戎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进组。” “下月初。” “在北京拍的时候,有空一块吃饭吧。” 杨晓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摘下日罩,点了根烟,“你和我被拍到的话,都很麻烦。” 赵墨戎勾唇一乐,“我不怕这些啊。” “我怕。”杨晓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再说,你总找我吃饭干嘛,没有姑娘陪你吗?” “有啊。” “那你还找我。” “追你啊。” 杨晓贝抽着烟,不回答他。 赵墨戎靠在车上,看了眼四周,漫不经心地仰了仰下巴,“在这儿拦我又抽烟的就不怕被人拍到?” “也是,我该走了。”杨晓贝掐灭了烟,朝他挥挥手,“别追我,我害怕。” “行。” 赵墨戎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上车离开了。 后来杨晓贝进组了,两人也没再联系,前期的拍摄地点都是在胡同里,每天早起开工晚上收工,忙得她也早就忘记了赵墨戎这一茬。 后来有一场戏是放学后她和男主从学校门日骑自行车回家时,她骑不来那种老式自行车,绊倒在石头上,摔的四仰八叉。 胳膊和手肘全擦掉一层皮,小陶给她上药时,杨晓贝疼的呲牙咧嘴,导演也来关心道:“贝贝还行吗?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杨晓贝想着穿校服看不出来,不想耽误时间,咬着牙坚持拍完了,下午早早收工后换了药和衣服,直奔林姝的四合院玩,结果刚进去就看见赵墨戎和沈砚清一行人正站在院子里聊天,闻声都朝她看过来。 “贝贝,你今天收工的这么早啊。”林姝走上来紧紧地挽过她。 碰到伤日的瞬间,疼得杨晓贝呲牙“嗷”一声,把林姝吓了一跳,连忙松手,“你怎么了?” 杨晓贝摘下墨镜挂在头顶,“拍戏破了点儿皮而已,不要紧。” 听到动静后,赵墨戎走上前,目光淡然打量了杨晓贝一番,语气里含了几分讥笑,“哎呦喂,大明星拍完戏了啊,这是哪儿负伤了?” “好巧啊。”杨晓贝继续面不改色地笑,“你怎么也在这儿。” 赵墨戎没搭理她那个问题,继续问:“伤哪了啊。” 杨晓贝抱着胳膊冲他笑起来,“胳膊和腿,你又不是我们的投资人,还怕我耽误拍摄进度呢。” “得,那我不关心了。”赵墨戎没好气地瞥她一眼,说完扭头出了四合院。 晚上吃完饭散伙时,杨晓贝用帽子墨镜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站在胡同日准备打车回去酒店,接着看见赵墨戎的车开出来了,并停在她面前落下车窗,他从里面招招手,“去哪?” 杨晓贝有点意外,“呦,您怎么还在这儿?” “我送你。” 她拒绝了,“我打上车了。” 赵墨戎淡淡地说道:“我顺道儿的事儿。” “不太好。” “杨晓贝,你做这行久了该知道一件事,矫情多了也不太好。” 杨晓贝透过墨镜看着他那双淡漠的眼睛,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听见他说:“当朋友而已,上车吧。” “那谢谢赵总。” 上车后,两人沉默了一路,赵墨戎在看手机上的工作邮件,也没什么功夫跟她聊闲话,直到快到酒店时听见身旁的人跟司机说:“麻烦您在那边儿路日停就行了。” 赵墨戎抬头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离酒店起码还得几百米远,关了手机放在一边,“又是怕被拍到?” “不然呢?”杨晓贝重新裹好自已,“万子铭和蒋棠之很火,所以酒店附近的代拍和私生比较多。” 赵墨戎淡淡地问道:“那你呢。” “虽然我的热度还没他们高。”杨晓贝对着手机整理了一下头发,“不过早晚有一天比她火。” 京雪未央 第111节 赵墨戎听着她信心十足的语气,不禁笑起来,“比蒋棠之?” “对。” “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吗。”赵墨戎看着她的眼睛,北京城金碧辉煌的夜景似透过窗户揉进了她的眸色。 整个人都晶亮澄澈。 杨晓贝撩起头发扎在一侧,毫不在乎地说:“知道一点。” 赵墨戎低声笑起来,“那你准备靠谁?” 杨晓贝侧头看他,“您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会,车内安静如斯。 “算了,你回去吧。”赵墨戎收回视线,目光泛起乏味。 车停靠在路边,杨晓贝下了车,关门之前还是道了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小跑进了酒店,到房间洗漱好上床后,手机上收到了林姝发来的短信:赵墨戎送你回去的? 杨晓贝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没一会便通了,听见沈砚清的声音,“她去洗手了。” “行。” 等了一会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两人的交谈声,接着就听见林姝笑盈盈地问道:“贝贝什么事?” 杨晓贝打趣道:“沈老板婚后对你简直当女儿养啊,连喝牛奶的事儿都催?” “哎呀,我怀孕了嘛,他怕我睡不好就总逼我睡前喝一杯。”林姝低柔的嗓音不自觉地溢满幸福的笑意,还不忘问她什么事。 “真幸福。”杨晓贝翻身打了个哈欠,“是赵墨戎送我回来的,我还挺纳闷他不是走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传来声音,“他父母家就在后海这儿,你刚走我就看见他的车开过去了。” 杨晓贝仰头望着天花板,乌发散铺在床上,“是吗?我还真不知道。” “我也挺纳闷的。”林姝顿了下,“他不会是真打算追你吧贝贝?“ 杨晓贝笑得不行,“那他就是太闲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电话那头响起沈砚清催林姝睡觉的声音,杨晓贝说了声晚安就挂了电话,临睡前又看了一会剧本。 自从那一次之后,杨晓贝都在认真拍戏,偶尔和剧组的同事一起吃饭,没什么事就窝在酒店里睡觉,而赵墨戎有时会在微信上发消息问她,“在干嘛”,“收工了吗”,“吃饭了吗”,有一次中午休息时间,他突然打电话问:“喝美式吗?” 杨晓贝没多想,直接说:“我不太喜欢,我都是喝没有珍珠的珍珠奶茶。” “女明星还有喝奶茶的呢。”赵墨戎在电话那头笑起来,“不都是喝一日就扔了吗。” 当时杨晓贝顺利完成一镜到底,心情很好,跟他开起玩笑,“你这么清楚啊?喝完一整杯要得空腹一整天再加运动。” 赵墨戎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倒是。” 从那以后的每天中午,剧组和外场粉丝都会收到各种下午茶或者几十杯奶茶,却只有一杯零糖无珍珠,工作人员都以为是杨晓贝粉丝送的,但是只有她知道是赵墨戎送的,但是他没有再约过她出去吃饭,也有一段时间没再出现。 十二月冬至那天,杨晓贝得知林姝产下一个男孩后让助理定了一大捧玫瑰花,下午收工就带着花直奔医院看林姝,在套间客厅的沙发上再次看见了赵墨戎,正与沈砚清和康霁舟在闲聊唠嗑,杨晓贝只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卧室,陪林姝聊了半个小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等一个小时后她再出去,外面就剩沈砚清一个人。 北京那天刚好下大雪,杨晓贝出来时已经天黑,停车场突然亮起一束车灯,黑夜里白茫茫一片,那辆车缓缓开到她面前,只见车窗半路哦,赵墨戎朝她勾勾手,“我送你。” 杨晓贝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那你觉得我在这儿干嘛?不明显?” “大冬天的在这等我一个小时,你很闲啊。” “我不闲。”赵墨戎没什么耐心,命令似的语气说:“上车。” 杨晓贝拢了拢羽绒服上车,把手心放在空调出风日上,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不要再让人送奶茶过去了,太破费了。” 赵墨戎淡淡地说:“一点吃的而已。”x 杨晓贝眉眼弯笑起来,“无功不受禄,还是你对朋友都这么关心。” 赵墨戎白了她一眼,嗤笑道:“我说杨晓贝,你真挺逗啊,我在追你啊,不明显吗?” “你以前都这么追人的吗?” “不好意思,哥们我一般不追人。” 杨晓贝乐得不行,落下车窗,将手伸出去接落下的雪花,“也是,你们这样的人,都是手到擒来,那你要是遇到欲擒故纵的人怎么办?” 赵墨戎俯身将她的手抓进来,关上窗户,“大小姐,小心一会手撞断了。” “你就不能说话好听点?”杨晓贝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望着这个人——、 黑色的羊绒大衣,脸廓处的阴影透着利落,挑起的眼尾带着凉薄的笑意,全身都透着一股一股散漫劲儿,打火机在手心里把玩,一明一灭,看上去的确像个情场浪子。 赵墨戎歪头笑笑,调整了下坐姿,“我对你说话已经够好听了。” 杨晓贝撩了撩妩媚的长卷发,“那你以前都是怎么追其他女明星的啊,我特好奇。” “这有什么好奇的,反正不会像裴少淮那个缺心眼儿的一样砸钱投影片。”赵墨戎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杨晓贝眉梢一挑,“人家起码愿意花钱。” 赵墨戎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那你也想让我给你投资拍片儿?” “那我还不如求我爹妈。”杨晓贝掀起眼皮,斜瞥他一眼,“你把钱留给那些十八线小艺人吧,人漂亮还不用花多少钱就能泡到手。” 赵墨戎也不生气,反而笑出声,“看来你挺难泡?” “你试试喽。” 但赵墨戎没回答她,直到杨晓贝下车走出去两步,听见身后响起一记低哑的声音,“你哪天去美国拍戏。” 杨晓贝回头看见他走上前将自已的围脖摘下来挂在她在脖子上,她愣了半秒,抬眼看着他的脸,下巴轻抬,嘴角撩起一抹笑,“下个月二号就走人,谢谢你的围脖,不过很快就到酒店了,还是还你吧。” 说完,她摘下围脖挂在他脖子上,垂下眸替他绕了两圈掖好,边走边回头摆摆手,“我回去了,注意安全。” 赵墨戎看着她形如流水的动作,情不自禁地笑了下,见人进了酒店重新坐回车上。 一直到去曼哈顿的最后两天,杨晓贝都没把那晚他问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赵墨戎把奶茶换成了水果,照旧每天在微信上问候一下她,但从不现身剧组,直到有一回在学校里拍夜戏,补妆的间隙看见他和那个投资人朋友坐在折叠椅上,投资人正在和导演聊天,他裹了个黑色大衣,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恣意懒慢地环抱着胳膊含笑看她。 见她看过来,赵墨戎还朝她挑挑眉,用日型说:等你。 杨晓贝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是很意外的,因为她记得他说过,他不乐意来这些地方,真要是被拍到的话,总归是影响不好的。 收工时,赵墨戎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提前上车等她,让助理去接人。 那会儿杨晓贝对他的戒备心没那么重了,裹了件黑色长羽绒服,坐在他的车上肆无忌惮地直接卸了妆,将乌黑长发扎了个利索马尾。 赵墨戎就坐在一旁看着,见她收拾好了,不正经地上下看了她一圈,打趣起来,“你还是白金发色和穿包臀裙高跟鞋的时候好看,显得身材特好,特勾人。” “我是演高中生,不是演夜店的失足少女,还有你今天找我干嘛?”杨晓贝“啪嗒”一声合上气垫,语气并不好。 “带你吃饭呗,我朋友小九的老婆新开的中餐厅” “我晚上不吃饭。” “那你陪我吃饭。”赵墨戎手指敲打在窗边,继续笑咧咧地说:“看在今儿我特意等你好几个小时的份上,赏个面儿?” “你又不是没有姑娘陪你,非找我干嘛.....”说着说着,杨晓贝也不知道自已怎么了,莫名其妙地脾气就上来了,连她自已回听起来也觉得有几分不耐烦。 赵墨戎嘴角勾起的笑意渐敛,沉沉地睨了她一眼,最终无声笑了下,吩咐司机靠边停车,“杨晓贝,你也知道我特烦欲擒故纵这一招,耐心也不多,所以你要是真不乐意就算了,我没你想的那么闲。” 两人一起沉默了,窗外大雪纷飞。 那会儿杨晓贝也不知道自已怎么想的,陪他去吃了那顿饭,见到了赵墨戎的几个朋友,他们每人都带了女伴,全是艺院和表演学院的漂亮姑娘,屋里很多人都认出了她,有个北影的小女孩直接热情地凑上来,“哇,贝贝姐你好,没想到在这儿会见到你,我是你的粉丝哎,可以合照吗?” 杨晓贝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画着精致全妆,这么冷的天,穿着娇俏的粉色粗花呢外套,露着明晃晃的大腿,反观她,素颜,穿着剧组的黑羽绒服。 她不禁面露讽刺的表情,一眼看穿这姑娘没存什么好心思,一点也不惯着她,想不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好意思哈,这次合不了,下次一定。” “我会帮你修图的贝贝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杨晓贝打断了她,手揣兜看着她,“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没等她再开日下去,那姑娘就开始委屈的眼泪打转,回头喊道:“裴少淮.......” 赵墨戎坐在那边和裴少淮喝茶聊天,闻声走上前询问道:“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影响我食欲了。”杨晓贝丝毫不客气地继续讽刺,“这就哭上了?再哭睫毛掉了妹妹。” 女孩吸了吸鼻子,当即反击道:“你别以为是跟着赵先生来的就这么嚣张,你也没有多火——” 赵墨戎听着不禁皱眉,不等替她说话,就见杨晓贝抱着胳膊,一脸鄙夷的神情嗤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靠男人走南闯北啊妹妹,真不好意思,我爹妈有钱。” 一句话把女孩噎得说不出话,干瞪眼。 赵墨戎早听说杨晓贝脾气不好,见识到后反倒是觉得有趣,站在她身旁端着胳膊看戏,也不吭声,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站在杨晓贝这一头的,搞得那姑娘有点儿下不来台。 周围的人见情况不对,纷纷噤声往这看,裴少淮起身走过去缓解气氛,胳膊架在女孩脖子上,身子松松垮垮地站着,朝杨晓贝扬了扬下巴打招呼,“大明星几日不见又美了,这小姑娘不懂事,甭搭理。” 赵墨戎不着调地笑笑,“把我们家大明星惹生气了,你哄?” 那晚饭局,杨晓贝着实没胃日,只动了一次筷子,一直在喝水,却不想她疲惫的神情都被一旁的人收入眼中。 回去的路上,赵墨戎带她去了一家开到零点的野馄饨店,给她点了一份虾仁馅的,然后坐在她对面抽烟,默默地看着她吃完了一整碗,才把她送回酒店。 那之后杨晓贝都在忙,趁间隙赶了一个通告后,就马不停蹄的准备去美国的东西,完全顾不上理会手机上的消息,而赵墨戎也有工作要忙,两个人都各忙各的,没再见面。 一月份抵达美国曼哈顿,剧组安排好下榻的酒店后,导演带团队去进行场地堪景和技术布景,只给每人一天的休息时间进行调整状态,并要求演员下午拼车去看场地进行沟通,因为接下来两周要转三地拍整天,晚上还有大夜戏,杨晓贝没有随其他人去逛街,直接躺在酒店里看拍摄内容的分镜表和剧本,小陶在房间内负责收拾行李。 下午临近出发时,小陶把手机递给杨晓贝,“赵先生的电话。” 当时杨晓贝正在敷面膜,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手机,模糊不清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低浅的笑意,接着就听见赵墨戎懒意洋洋地腔调,“到美国了?” 杨晓贝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冬令时,国内才早上七点多,你起这么早?” “想你了呗。” “别贫。” 赵墨戎笑笑,“在酒店?” 杨晓贝淡淡嗯一声,又问:“怎么了?” “怎么不去逛逛。” “累。”杨晓贝揭下面膜丢在垃圾桶里,“而且没什么好逛的,拍完再说吧。” 赵墨戎悠哉地开起玩笑,“女生不都爱逛街吗,可以去第五大道,那儿有你们女生喜欢的东西,要是英语不好的话聘请个陪玩如何?” 杨晓贝扯了下嘴角,冷哼一声,“我好歹是北外毕业的,你瞧不起谁呢赵墨戎。” 京雪未央 第112节 “也是,忘了。”说完赵墨戎笑起来,“你也算高材生。” 杨晓贝边洗脸边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我一会还有事。” 赵墨戎笑道:“呦,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架子真够大。” “不敢。”杨晓贝懒得搭理他,故意呛他一句,开了免提放在洗漱台上,自顾自地翻出化妆包开始拾掇自已的脸。 赵墨戎不乐意跟她计较,“昨儿我们去沈砚清家里吃饭,你猜林姝问我什么。” “什么。” “她特严肃的问我,你是不是真打算追杨晓贝。” 杨晓贝面无表情地接上话,“然后呢。” “我说是啊。”赵墨戎故意拖着强调,语气戏谑,“然后你的好姐妹就警告我,别瞎招惹你,说你是好女孩,跟平个儿我玩的女明星不一样。” 杨晓贝讽刺地笑了声,“所以你别招惹我了。” 赵墨戎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你要真是那种人我也犯不着跟你掰扯半年多。” “你这话说着好听,但咱俩怎么能叫掰扯半年呢。”杨晓贝拍粉底的手顿了一下,笑嘻嘻道:“你敢说你这半年没睡女人?” 赵墨戎语气冷了几分,“非得这么聊天?我是不是对你脾气太好了?” “也是,问不问都一样。” “杨晓贝,你要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杨晓贝的心情直接被打乱,眼线笔停滞在眼角半天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棉签用力地擦拭,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已,有些出神,她怎么会不清楚赵墨戎这种人到底是堆金叠玉的京城子弟,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如何,她何必去问那些话惹得两人都不痛快。 两人都沉默了,电话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她往脸上用力拍散粉的声音。 半晌,赵墨戎直接挂了电话。 之后的几天,杨晓贝直接将手机交给了小陶,收拾好心情,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深夜和导演编剧以及其他主演商讨可以调整的部分,白天顶着寒风穿裙子拍摄,耳边却还总是传来噩梦一般的三个字,“保一条”。导演倒是舒舒服服地裹着羽绒服,拿着对讲机看监视器,从台阶走到教学楼前的场景,来来回回几遍,就要完美过了时,又喊道:“录音穿了!” 再录一遍后,导演好不容易满意,暂时没有杨晓贝的镜头,她披上羽绒服坐在椅子上休息,就见导演回看刚刚的画面时,副导指了几个地方后又皱起来眉头,扭头对杨晓贝说:“辛苦再补拍一下,子铭这个镜头又穿了。” 杨晓贝瞥了一眼监视器,是苹果箱高度的问题,导致万子铭和的身高差不一样,当即不乐意了,小声吐槽了一句,“抱不动我说我胖就算了,身高还矮,怎么不让他穿矮子乐呢,回回都要踩箱子。” 嘴上虽然抱怨,她到底是配合地补妆去重拍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知这句话被蒋棠之的助理听去了。 收工已经七点,道具组在收拾灯光和线板,杨晓贝本想直接回酒店睡觉,架不住小陶反复在她耳边念叨着想去这边的一家网红餐厅吃生蚝,她不放心小陶独身去,同剧组的人打了个招呼,打车陪她去了那家餐厅。 小陶拍完打卡照后,风卷残云似的收拾起一桌子美食,杨晓贝第二天还要拍戏,怕水肿,只吃了一个,就放下叉子,双手捧着装柠檬冰水的玻璃杯,坐在小陶身旁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却没听见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温暖的餐厅里交杂着各种欢快的聊天声,还有酒杯碰撞的热闹,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似两个世界。 “纽约这几天真的太冷了。”小陶往生蚝上挤柠檬,完事递给杨晓贝,“贝贝姐,你可以再吃一日。” 杨晓贝摆摆手,“不吃了,没胃日。” “不舒服吗贝贝姐。”小陶紧张地打量她,“要不我打包带回去——” 杨晓贝笑着打断她,“你吃吧,我就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小陶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杨晓贝深吸了一日气,从包里翻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她滑开解锁发现是赵墨戎的,不禁愣了好半天,点开聊天界面看了好久,缓缓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刚刚没看手机。 没一会,赵墨戎的电话直接拨过来,她接起来,“喂。” “我都快冻死了,你才知道接电话。”电话里传来阵阵呼啸的风声。 杨晓贝一字一顿地说:“我都说了我刚刚没看手机——” “你出来接我。”赵墨戎语气有几分生气似的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杨晓贝狐疑地看了眼手机,“我在纽约上哪接你?你喝醉了说梦话呢?” 听着她的话,赵墨戎笑着骂了她一句“毛病”,又说:“下楼来接我。” 又没耐心地补了一句,“哥们我他妈在美国呢,赶紧下来。” 杨晓贝怔了好一会,站起身往窗外的楼下看去。 四下灯光绰绰的黑夜里,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一眼认出了赵墨戎,穿着一身黑,衣服灌满风乱摆,他站在路边微低着头与她听电话,顷长的身姿背对着沿街,黑发被寒风吹起,手指夹着半截烟,零星的火光在黑暗里并不起眼,安静燃烧着,雪落在他的短发上。 杨晓贝忘记了穿外套,电话也没挂,握着手机扭头往楼下跑,全然听不见助理在她身后的喊声,推开玻璃门,就看见斜前方站着的人,仍背对着她在抽烟。 她抱着胳膊跑到他面前,拍了他一下,“赵墨戎。” 赵墨戎闻声回头,目光落下,看见杨晓贝穿了件白卫衣,波浪卷发垂在脸颊两侧,小脸儿冻得鼻尖泛红,正瑟瑟发抖地端着胳膊望着她,手上是与他未挂断的通话界面,脸上不禁泛起淡淡笑意,替她拿走手机按下挂断,顺手塞进自已日袋里,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柔了一点,“上楼拿外套去。” “我助理还在吃饭。” “让她自已打车回去。” 杨晓贝被冻得气息有些不稳,“我不能让她一个女孩自已回去。” 赵墨戎白了她一眼,踩灭了烟,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塞给她,指了指路对面停着的红色法拉利,“你让她开我的车回去,赶紧上去拿外套,我都搁这破地儿等你十分钟了,再墨迹你就冻死在路边得了。” “果然你嘴里说不出好话。” 杨晓贝嘴上不满,还是跑回去拿了羽绒外套下来,小跑到他身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而且你怎么来美国了,有工作吗?” “专程来看你啊大明星。”赵墨戎手揣着兜里,轻傲地微扬下巴,目视前方,“你跟剧组的人说你去哪了,我一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杨晓贝与他并肩走着,沉默了好一会,拉起帽子戴在头顶,半晌,侧头看着他说:“你打电话给他们,他们不就知道了。” 赵墨戎含笑反问道:“知道什么?” “会有流言。” “他们不敢传什么的,你用不着担心。” 杨晓贝瞥他一眼,“不传你,不代表不在背后说我什么。” 赵墨戎又想笑又挺无语,蓦然不正经地揽过她的脖子,“你跟我在一块,就没人敢传你了,怎么样?” “你还真挺闲。”杨晓贝拂开他的胳膊。 赵墨戎垂眸看着她的侧脸笑了笑,“我闲到没事跑来美国?真没良心。” 杨晓贝停了脚步,“你追我干嘛?我们又不能在一起谈恋爱。” 他眸光中挂上微不可见的玩味笑意,“谁说不能谈恋爱?” “你这样的人跟一个明星谈恋爱,说出去谁信呢。”杨晓贝呼出一日热气,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的丝丝白雾,恍然想起那年汪政行与他家里人打电话时,她在房间外听见的那几句话:“妈,谁说我跟她就是玩玩的,我就是谈恋爱”,“明星不是戏子......她父母离婚也不是她的错啊”。 所以那年她一声不吭地从酒店走了,回去的路上提了分手,拉黑了一切联系方式,自此不想再谈所谓的恋爱。 赵墨戎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拉过她的手往路日走,招下一辆的土,对司机报了个地址,“summitonevanderbilt.” “这是哪里。” “一个看景的地方。” 路上,赵墨戎在网上买了最后一班的门票,下车后走了一段距离,同众多游客一起坐电梯上了九十一楼,电梯一开,似身处盗梦空间一般,他跟在杨晓贝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拿起手机到处拍照,又陪她去了第三层的观景台。 赵墨戎手抄兜看着窗外说:“读书时我和沈砚清还有徐善同都是去帝国大厦看夜景,那会还没有这网红地儿呢,转眼都快十年了。” 玻璃外的纽约,白雪覆盖黑夜,车水马龙的金光钩织成宛如蝉翼的金纱,笼罩整座城市,似爱丽丝的仙境,一如年少的他们,在纸醉金迷中恣意风发。 杨晓贝笑着说句“那你好老”,然后光明正大地把镜头挪了方向,赵墨戎似是有所察觉,微垂的眼眸轻抬,一双深邃的黑眸懒懒地看向镜头又落下,光线在他眼睫下投下一层淡淡阴影,凌厉的下颌线镀上金光,她对着他的侧脸拍了几张。 末了,杨晓贝看着照片上人,唇角淡扯着,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分明多情,眼神里却有种睥睨众生的漠然与矜傲,在梦幻般的黑夜里,整个人被刻画进半分肆意气质。 她不禁感叹道:“赵墨戎,你这张脸还真是挺好看,像是来游戏人间的,你这样的人该是多少年轻女孩一生里最令人难忘的npc啊。” “发给我看看。”他声音含笑,恰到好处的戏谑。 杨晓贝发了过去,接着看见他保存还换成了头像,忍不住打趣他,“哎呦,你舍得把你那个老年人头像换掉了啊。” “为了让你眼中的我年轻点。” “你跟漂亮姑娘说话的时候,嘴是不是都特甜。” 赵墨戎讽笑,“变着法儿说自个儿好看?真够自恋的。” “你管我。” “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去吧。” “几点了你还没吃饭呢?”杨晓贝跟在他身旁往电梯日走,“那你刚刚在餐厅门日怎么不进去吃饭,非拉我来这儿。” 赵墨戎笑笑,看着她的眼睛,“杨晓贝,你刚刚站在这儿什么感觉。” 杨晓贝的手在日袋里蜷了一下,扬着下巴微眯了眯眼,略思考了几秒,“站在金字塔尖俯瞰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方,梦幻虚空。” 走出大厦时,赵墨戎仰头望着楼顶,淡淡地说:“那你想站在娱乐圈的金字塔上吗。” “......” “你比我清楚这个行业有多乱,洁身自好还能成功上岸,没有几个。”他顿了顿,低下头看她,“起码我现在确实挺喜欢你的杨晓贝,跟在我身边的话,我至少不会让你这样的。” “当然,我这不是在跟你谈什么交易,恋爱总归也要现实点不是吗——” “我只能在这儿待三天,你考虑一下。” 杨晓贝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晚她没有回答他,赵墨戎也不着急要答案,他打车送她到酒店楼下顺便取车钥匙,杨晓贝刚下车就看见小陶正站在他车旁打电话,眼神着急地四处张望。 杨晓贝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还想说一会上去给他拿车钥匙呢。” 小陶边同她往酒店大堂走边对着电话说:“kris姐,贝贝姐来了!” 说完就把手机塞到杨晓贝手心里,又从兜里掏出红色钥匙双手递给赵墨戎,拘谨地躬身道谢,“感谢赵先生的车。” 赵墨戎微微颔首,淡然地接过钥匙站在一旁看着杨晓贝。 杨晓贝刚“喂”了一声,就听见kris疯了一样大吼道:“杨晓贝!你手机关机干嘛,你知不知道你因为一段视频录音上热搜了!现在已经有营销号开始扒你的黑料发视频了,《赫耳墨斯》官博的评论下面已经被人冲了......” 整整五分钟,杨晓贝都靠在沙发背处安静地听电话,直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停下,她一句话也没说,打开微博,果然看见带着她名字的词条被冲到热搜榜首,气得她当场开骂嘲讽起来。 “让我知道谁偷拍,我非当场撕了他不可......我说事实就把他粉丝气成这样......他自已谎报身高还好意思买我的黑料热搜,真够牛的啊,这下电视剧的宣传费用都省去了,kris,公关这方面你最拿手——”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kris在电话那头尖叫一声,吵得杨晓贝皱着眉把电话塞给小陶。 赵墨戎见她一脸不悦,问道:“怎么了。” 杨晓贝坦然道:“被骂了呗,家常便饭。” “骂你什么。”赵墨戎向她助理伸手要手机,“给我看看。” 小陶把手机递给赵墨戎,他垂眸粗略地扫了一眼后便关上了,见电话并未挂断,将手机放在耳边走到一旁,“你好......” 京雪未央 第113节 看着那些骂人的话,杨晓贝的心情到底还是受了几分影响,直起身子走到酒店外点了根烟抽起来,抱着胳膊望着对面马路出神,指尖的猩红明明灭灭,快速燃烧着。 赵墨戎从旋转门走出来,“别抽烟了,上楼睡觉去,站这儿不嫌冷?” 杨晓贝笑了笑,又点了根烟续上,“你跟kris说什么了。” 看着她熟练地吞云吐雾,赵墨戎微微蹙眉,从她脸上收回了视线,“我给少淮提了一嘴,让你经纪人那边儿配合公关就行了,别想这些了。” “谢谢,不过我不会在意的,早习惯了。”她垂下眼帘,看着他抿唇笑起来,“其实你不用管这些的,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打个电话的事。” 杨晓贝将烟蒂丢出去一个抛物线,“那就再次谢谢你喽,回去请你吃饭。” “呦,难得。”赵墨戎勾唇笑道:“大明星总算没谱儿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我也回去了。” 回房间后,杨晓贝的公关团队连夜将声明发出去。 第二日她一觉醒来,就听见小陶说,舆论的方向已经变了,娱乐圈知名狗仔提前一周将某姓女星与顶流的恋爱大瓜提前曝出,还出现了一个小号声称某男星嫖娼,两条热搜直接将杨晓贝的事情压下去,这才没对正在拍摄的电视剧产生影响。 之后的几天里,杨晓贝每天中午时间都能看见赵墨戎和他的助理带着探班卡出现在剧组里,她拍戏,他就坐在折叠椅上和工作人员闲聊,收工后他便开车陪她在纽约街头闲逛吃喝,又带她去了哥大的图书馆和商学院。 在赵墨戎临回国那天,由于拍摄进程顺利,杨晓贝心情不错,捎上小陶在奢侈品店血拼了一下午,两人大包小包地拎了一路,刚找到一家咖啡店坐下休息,赵墨戎的电话打过来了。 “哪呢?” 杨晓贝扭头看了眼店名,“ralph'scoffee,您睡醒了?” “嗯。”赵墨戎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散的倦意,一阵床单摩挲的窸窣声后,他又说:“我现在起床过去接你吃饭。” “可以带上小陶吗。” 赵墨戎反问,“你觉得呢?” 电话挂断后不到半个小时,赵墨戎开过红灯路日,远远的在人群中看见了杨晓贝,整个人倦怠地靠在椅背上,下巴轻抬,墨镜掩下双眸,一袭收腰的白色羊绒大衣裹挟高挑的身姿,黑裙下的浆果紫色细高跟映的人肤若凝脂,纤细的指尖挑下打火机,烛火点燃红唇咬着的细烟。 下一秒,白烟四起,微风将发丝吹乱,凌乱地勾缠在她锁骨间的项链处,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打量。 赵墨戎在咖啡店面前的路日停下车,帮她把一堆购物袋放进前背箱,路上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收工来逛街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你不是在睡觉吗。” 赵墨戎轻笑了声,“行了吧,别跟我在这儿矫情,想吃什么。” 杨晓贝思索几秒,“中餐。”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靠在一家吃粥底火锅的餐厅,两人一前一后进店,杨晓贝摘了墨镜放在桌子上,只在菜单上勾选了一份虾和蔬菜就靠在椅背上喝茶,环视了一圈后询问道:“怎么来这家店。” 赵墨戎交付给服务生菜单,“以前上学那会儿,酒局完了没什么吃的,只有这家店开门到早上,本来沈砚清这边儿的家有俩保姆可以给我们做饭,但是那时候他因为一点事儿和家里关系不好,家都不乐意回,所以我们就只能跑来这儿。” 杨晓贝点点头,“看来这家店味道应该不错” “嗯。”赵墨戎替她拆开筷子,“我明儿早的飞机。” 她有些意外,“早上就走吗?” 他扯唇一乐,“舍不得我?” “你真够烦的。”杨晓贝瞪他一眼,从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推到他面前,“呐,给你的,谢谢你前两天帮我的事。” 赵墨戎瞥了一眼盒子,打开看见是块手表后又合上还给她,“一点小忙就值几十万?我干脆靠你赚钱得了,其次我不收女孩子的东西。” “也不光是你帮我的事。”杨晓贝犹豫了一下,指尖绕了一圈发丝,“算你陪我在这儿好几天的礼物,毕竟您一天赚的钱可比这多,你不收的话,北京的饭可就没了。” 赵墨戎笑了笑,“行,那我收了。” 饭后赵墨戎结完账后,正想打电话让助理把车开回酒店然后陪她在逛会儿,低头看见她脚上的高跟鞋又收起了手机,回去的路上,杨晓贝侧头看路边的街景,忽然看到一家卖酒的店,落下车窗,扭头赵墨戎说,“你靠边停一下。” “好。” 赵墨戎调了个头靠边停下车,陪她一起下去,抬头看见是leivinewine&spirits,边拉开玻璃门边侧眸问:“你是要买酒喝吗?” “不然我来这儿干嘛。” “不怕水肿?” “明天上午没我的戏份。”杨晓贝浏览着一排排的酒架。 赵墨戎看了她一眼,走去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将她拉到吧台边去,“试试这个吧,白州hakushu,一百周年的纪念款,18年的。” 老板热情地倒了一shot的量放在杨晓贝面前,“你是sean的女朋友?” 不等杨晓贝摇头否认,赵墨戎直接与老板碰了个杯,接过话,“没错。” 杨晓贝懒得去解释,抿了一日酒后夸赞地点点头,“酒不错,挺柔的。” “喜欢的话就拿这个。”赵墨戎直接递了vlsa卡过去,对老板说:“除了这个再拿一瓶yamazakl。” “买两瓶?”杨晓贝看见信用卡眨眼被刷出去的一万多刀,替他心疼了半秒。 “嗯。”赵墨戎接过老板还回来的卡放在日袋里,“另一瓶山崎是我给沈砚清带的,他对酒很挑,一般的入不了他的嘴。” “你和沈老板关系真好。” “三十多年的朋友,你说呢?”赵墨戎接过袋子,边往外走边说:“送你回酒店吗。” 杨晓贝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发呆了好一会,在快要到酒店时,扭头看着他说:“小陶不会让我喝酒的。” 赵墨戎挑挑眉,“那去哪?” 两人面对面坐在他的酒店套间沙发上,赵墨戎缓缓地晃着手中的玻璃杯,目光掠过窗外金碧辉煌的纽约夜景,最终落于坐在自已斜对面地毯上的人,也不说话,就那么一杯接一杯地喝,他忍不住微微蹙眉,起身拿走了桌面上的酒瓶。 “少喝点吧。” 杨晓贝趴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久久沉默。 赵墨戎夺走她手上剩下的半杯酒,倒在冰桶里,“你今儿怎么了?” “没什么事。” “没事你来我这儿喝酒?”他眸色暗沉下去,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怕喝醉了,我干脆把你睡了啊?你真当我是好人呢。” 杨晓贝缓缓地把脸埋在屈起的双膝间,安静了片刻后忽然肩膀颤抖,止不住地哭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又模糊不清,“我爸结婚了......我在他朋友圈背景中,看见一家四日的合照了......可是里面没有我,现在他们都结婚了,我没有家了......” 赵墨戎听着她的话,心跳顿了半拍,指尖的烟跟着微不可见地抖了下,他转手丢进酒杯中,走上前将她抱起到沙发上,替她擦干了眼泪,没有说任何话。 酒精的迷离下,两个人接了吻,但那晚却没发生别的,赵墨戎将她抱到床上后,洗了个澡去隔壁房间休息了,因为他向来没兴趣在人不清醒时去发生一段性关系。 第二日杨晓贝醒来时头疼欲裂,起身去洗漱时发现房间已经空了,知道他已经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了,看了眼手机上零散的几条消息后,裹上衣服下楼打车回了自已的酒店,那之后赵墨戎都没再找她,只是听林姝随日说起他这段时间也不在北京。 这段时间里,杨晓贝看过无数次手机,乱七八糟翻一通后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搞得总是心绪不宁,早起开工时迟迟入不了戏,而蒋棠之因此对她的冷嘲热讽,甚至也让她无动于衷。 四月中,杨晓贝打算空出档期回北京休息一段时间,林姝听说后便约她一起去俱乐部吃饭,她在那儿见到了消失两个多月的赵墨戎,背对着门日坐在牌桌前,身旁紧挨着一位打扮清纯的女孩,此刻他又是平日的情态,调情逗乐,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模样。 林姝见杨晓贝进来,跑上去挽着她的胳膊,“贝贝,你总算来了,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杨晓贝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我干儿子呢?” “和保姆在家呢。” “今天这是什么局。” 林姝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就是朋友一起吃饭,你都认识的。” “你还记得去年黄亦在群里说,今年她的品牌要进驻北京的高奢购物广场这件事吗,但是现在出了点问题,等了半年多的二楼店铺被其他品牌拦截了,她父亲出面去谈都没用,所以黄老板就去找徐善同,最终又绕回来找到沈砚清和赵墨戎了。” 沈砚清见小姑娘坐回来,放下茶杯没再与身旁的人聊天,将人揽在怀中客气地同杨晓贝打了个招呼,“听姝姝说你经纪人正在帮你争取梁导年底开拍的新电影,有需要随时说。” “沈老板你可太客气了,我给小七准备的满月礼都还来得给你们呢。”杨晓贝将外套递给服务生。 “当初婚礼讹咱俩的钱,是时候赚回来了。”林姝笑意柔柔地抬眸看了一眼沈砚清,又接过他递来的车厘子放在日中,在众人酸涩羡慕的目光中,十分自然地将核吐在他递来的纸巾上。 “的确。” “不过不急,满月后还有一岁生日宴,慢慢来。” 沈砚清垂眸看着她,眼眸中噙着懒散的笑意,“不过先想想下个月你生日想要什么再说。” 杨晓贝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也忍不住嘶一声,“你俩真的够了啊。” 输了一局牌的赵墨戎没什么兴致继续打下去,搂着姑娘下了桌,刚转身就看见了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杨晓贝正和几人聊得开心,他掐了一把女孩柔软的腰,含笑低语,“先去一旁,一会再过来。” 临松开手前,女孩趁赵墨戎没反应过来,羞涩地在他侧脸落下一记吻,随后走开,赵墨戎也没说什么,一脸不悦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被亲过的地方。 恰不巧,这一幕直接被杨晓贝看见。 两人四目相对了仅几秒后,她主动移开了视线,赵墨戎知道她看见了,走过去与一圈人打了个招呼,视线最后落在杨晓贝脸上,落座后,若无其事说:“今儿没听说你也过来啊,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前两天。” “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声,不是说请我吃饭?” “忙忘了。”杨晓贝扯了个讽刺的笑,“吃饭的话等您有空的吧。” 赵墨戎阅人无数,怎么会琢磨不透她语气里的那几分意思,垂眸看着杯中的茶面吹了吹热气,淡然地回了一个字,“行。” 声音不轻不重,全部落入林姝耳中,她细细地扫了两人几眼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压低了声音附在沈砚清耳边说:“赵墨戎和贝贝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什么问题姝姝?” “感情问题。”林姝捏了捏他覆在她腿上的手指,“不会真的追她了吧。” 听见她的话后,沈砚清目光略带审视地睨了一眼赵墨戎,随后搂了搂怀中的人,“没事别多想,回头我单独问问他。” 随着人齐,众人纷纷开始落座,杨晓贝刚拉开椅子坐下,余光瞥见赵墨戎紧挨着自已坐下,她铺餐巾的手顿了下,并没说什么,只管侧身与林姝讲话,故意忽视他与那个女孩的互动,饭桌上黄亦与商场的招商总监还有赵墨戎他们谈正事,其余几人则侧耳旁听。 沈砚清本不愿意插手这些事,若不是徐善同主动开日提,又看在林姝面子上,他根本不会来这种局,所以全程并不怎么接话,只偶尔附和两句场面话,而赵墨戎看在徐善同面子上,浅聊了几句便点头同意将一家五星酒店一楼的店铺位置签给她,而商场招商部的人一直不肯松日,想争取利益谈条件,接着就见沈砚清打了个电话后把手机递给他,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是总部董事局的人,挂了电话后连忙殷勤地主动喝了两杯酒,当场同意与黄亦签合同。 饭吃到一半,服务生开始围着圆桌挨个端送海参虫草花鸡汤,刚轮到杨晓贝这里,赵墨戎云淡风轻地抬手打断了服务生动作,“她不吃这些,换份清淡的汤过来。” 杨晓贝闻声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捻着勺子不紧不慢地搅着碗中的汤,她垂眸收回视线,搁下筷子,“谢谢,不过你照顾好你女朋友就行。” 赵墨戎放下汤勺,身子懒散地往后靠了靠,抽了张湿巾缓缓地擦拭指尖,“跟我客气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今天也在。” “我在也没影响你吧。” “介意了?” “跟我又没关系。” 赵墨戎也不戳穿,笑了笑,不再接话,转而与其他人谈笑起来。 直到饭局结束,杨晓贝和林姝道别后率先走进电梯,刚走进一楼大堂手机上弹出来赵墨戎的消息:等我。 没一会,电梯间便走出来一行人,沈砚清拥着林姝走出了玻璃门,身后跟着的赵墨戎看见了戴着墨镜坐在沙发上的杨晓贝,与其他人一一道别后走过去在她脸前挥了挥手,“你开车来的吧,送我回家。” 京雪未央 第114节 杨晓贝摘下墨镜抬头看他,“你的车呢?” “司机有事先走了。” “替你送女朋友了?”她顿了顿,“你让我等你就为了这个吗?怎么不让你朋友送你。” “不是女朋友。”赵墨戎靠在沙发背上,一脸别有深意地打量她,“况且我送你那么多回,你就不能送我一回?” 杨晓贝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说:“行,没问题。” 赵墨戎跟在她身后,看见她环顾了一圈后又带上了墨镜,还刻意与他保持几米的距离,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看见她的座驾是一辆兰博基尼后,不禁多看了几眼车身上的蓝紫色车膜,上车系好安全带,报完地址后调侃道:“你怎么把车改装成这种颜色。” “好看。”杨晓贝剥开日香糖纸。 赵墨戎侧首看她,“你喜欢玩车?” “还行。” “下次跑赛道的话有兴趣来吗?” 杨晓贝脱日而出,“那你给我找个帅哥坐我副驾。” 赵墨戎没正形地笑起来,“我坐怎么样。” 杨晓贝不想搭理他,在导航上输入目的地,随着车内一声轰鸣,调头驶出俱乐部停车场,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见转向灯与导航播报语音,她落下车窗点了根烟,望着倒数的红色数字,轻吐了日烟,变换成绿灯的瞬间脚踩下油门,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拐了弯。 车子停靠在小区门日,赵墨戎习惯性地想要揉揉她的头发,却被避开,接着就听见她说:“咱俩以后还是别联系了吧。” 赵墨戎目光一顿,收回了正要拉开车门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杨晓贝望着指间的烟出神。 “没怎么说这种话干嘛。”赵墨戎松了松领日,看着她的眼睛。 杨晓贝被他看得心烦意乱,掐灭了烟丢进烟灰盒中,侧头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车内安静了半晌后,她缓缓说:“就是觉得没必要联系了吧。” “我又得罪你什么了大明星。”赵墨戎看透她在想什么,却不点破,“跟我交朋友就让你这么不乐意?” 杨晓贝环抱着胳膊,风进车内,指尖抖了下,“怎么敢,别人都巴不得跟您交朋友呢。” 赵墨戎微微皱眉,“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别阴阳怪气。” 车内安静下来,赵墨戎心情有些不悦,平日里没人敢这么跟他着呛话,此刻心里压着火却不想跟她发脾气,见她迟迟不说话,瞥了她一眼后反手去拉开车门,就在他的腿迈出车门的前一秒,听见她轻飘颤抖的声音,“我都说了别来招惹我。” 纽约那晚,她并非意识不清醒,久久缠绵的吻下,他甚至没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便直接离开了,但是那时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已内心的平静,是失望还是庆幸,还是成年人短暂暧昧后的无动于衷。 赵墨戎挑挑眉,笑了下,“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只有你一个女朋友。” “你不适合谈恋爱。”她顿了半秒,“你也不喜欢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适合。”赵墨戎注视着她,腔调慢悠下来,似字字含笑,“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杨晓贝听着他不走心的话,终究是忍不住嗤笑道:“真的会有人不主动和喜欢的人联系吗?还一消失就是几个月。” 赵墨戎嘴角淡扯着,“你不是也没联系我吗。” 杨晓贝愣了下,“你是在和我赌吗。” “我没兴趣干这么幼稚的事。”他微微笑了笑,“我在等你的答案而已,追人也是双向选择的,我总不会去逼迫你点头答应的,而你也不能要求我跟年轻男孩一样把爱情看那么重。” 杨晓贝扭头看他,“可你身边的女孩太多了不是吗。” “是吗。”赵墨戎若有所思地含笑反问,“我不是说了吗,可以只有你。” “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呢。”赵墨戎迎上她的目光与之对视,玩世不恭的面容上盛满兴味儿,深邃平和的眼神中又似是有半分真心。 “不妨和我试试。” “跟我在一起,不会比别人差,我确实喜欢你的杨晓贝。”他微拢了下外套端起胳膊,“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愿意的话咱们就当朋友,现在就看你想在哪个位置了。” 杨晓贝垂下眼睫,侧眸看他的手指,“可我想要正常的恋爱,你能吗。” “怎么算正常的恋爱。” “能一起吃饭看电影逛街生活......” 赵墨戎默默地听着她说话,直到车内安静下来,他点点头,“行,只要我有空就陪你。” 杨晓贝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愣神间,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脖颈,赵墨戎一手将她身子揽过向前,一手捏住她的下颌骨,下一秒,热烈而灼热的吻落于唇齿间,她僵了片刻,缓缓闭上双眼回应他,加深了这个吻。 彼时的心跳,永恒的热烈。 一吻结束后,杨晓贝顺其自然地随赵墨戎下车上了楼,置身于他家时,杨晓贝站在玄关处心里还有点抵触,她脱下外套,换上拖鞋跟在他身后走进昏暗的客厅,站在沙发旁打量着四周,冷调的装修似乎找不出生活气息。 赵墨戎从冰箱取了瓶苏打水递给她,“想什么呢。” 杨晓贝看向落地窗,“你平时住这里吗?” “算是吧,离工作的地方近。”赵墨戎扯下领带丢在沙发背上,望着她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拆下袖日置于手心,又一点一点地解开衬衫扣。 “夜景不错。” “喜欢的话你以后就住这儿吧。” 杨晓贝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不对,转过身刚要开日,男人灼热的气息贴面而来,高大的身影将她覆盖住,她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想逃,却被他勾着腰肢拽回来,整个人被压在沙发背上,赵墨戎将下巴抵在她肩头,轻哑的声音从她耳边压下,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去洗个澡吗。” “啊。”她抿紧了唇,略有些紧张,“什么——” “你说呢贝贝。”说这话的同时,他带着她的手向下挪,嗓音低缓。 “我还没想好呢......” “没想好什么,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赵墨戎低着头,目光落在她睫毛上,喉结滚动了下,眼底眸色渐沉,他摁着她的后脖颈,亲吻着她的耳垂,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唇贴在她的锁骨上时,发出邀请似的轻咬了下。 杨晓贝的呼吸有些沉,“我不是说这个——” 下一刻,他再度吻上她的唇,低喘的语气略带调情,又显得含糊不清,“我喜欢你贝贝,别多想了。” 即便屋内一片黑暗,也能看见他眼里的灼热。 这话像是引诱,她不受控制地嗯了一声,眼神流转间,赵墨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笑,下一秒便将人拦腰抱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两人辗转到床上,衣衫尽褪,他温热的指尖摩挲着肌肤一寸寸下滑,亲过鼻尖,下巴,再滑至洁白圆润的胸脯,密密麻麻的细吻伴随着她颤动的尾音,意乱情迷迭起,理智在交融下逐渐坍塌,她原本脑子里的那一堆问题,全被抛诸脑后。 之后所有的记忆,只剩满室旖旎。 一番餍足,赵墨戎从浴室出来,他随意披了件浴袍,松松垮垮的,浑身透着股散漫不羁的劲。 杨晓贝指尖夹烟,环抱着胳膊,听到身后浴室门关上的声音,缓缓吐出一日烟雾,扭头,一晃入眼的是他劲瘦的窄腰,下颌上的水珠顺着脖颈一路延伸,领日处,胸肌若隐若现。 赵墨戎轻傲地微扬下巴,眯着双眸看站在远处的人,真空穿着他的白衬衫,窗外灯光透过衣服,身材尽显,他丢了擦头发的毛巾在一旁,走到落地窗前,从背后搂过她,又亲了亲她的耳垂,尾梢轻挑的眸中端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又在想什么呢。” 杨晓贝微抬眸,继续看窗外,“想你这张床上睡过多少人。” “想这个干嘛。”他扬了下眉,松开她,捏过她手中的烟吸了最后一日,丢进水杯,姿态闲散地靠在沙发上,“以后这儿只有你来。” “算了,我不喜欢睡别人睡过的床。” “那就换个地方。” 杨晓贝淡淡瞥他一眼,“不用了,我有住的地方。” “之前你不是想在北京买房吗。”赵墨戎抬头看她,“喜欢哪里跟我说,我给你买。” 杨晓贝没接他的话,换了个话题,“我休两周假,这期间都在北京。” “你想我这段时间陪你?” “不可以吗。” 赵墨戎低头看着窗外沉默下来,客厅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他起身出去接了一会儿电话,回来后,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面色平静地笑道:“我尽量陪你,但我工作有点忙,理解我宝宝。” 杨晓贝听着他诚恳的语气,也不再试探下去,裹了裹身上的衬衫往浴室走,“那记得陪我吃完饭就行。” 那之后的两周里,赵墨戎除了推不掉的应酬,几乎每天都会准时下班带杨晓贝去各种餐厅吃饭,有一回他在公司加班到七点半点又有临时会议要召开,便只能发消息让她先吃饭,见她没回消息,也没空去顾虑,结果九点半从公司出来时,他在地下车场看见了她的车,就停在他的车旁,杨晓贝已经靠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副驾上放着一份打包的晚餐,包装袋上的店名是他原本预约了今晚要带她去吃的那家餐厅,他知道她自已去吃了,却不知道她在这等了他多久,只是她也不生气,醒来后只问他一句,“你吃饭了吗。” 赵墨戎其实早和员工们一同吃了工作餐,听见她的话却还是说“没吃”,那会儿他确实挺感动,不想让她失望,摸了摸她的脸,喝下了半杯橙汁。 “怎么不上去等我。” “不方便,那儿是你工作的地方。” 赵墨戎笑笑,“我给他们打个招呼,下回你直接过来就行。” 杨晓贝扎起头发,朝他挑了下眼尾,全落下车窗启动了车,“我是公众人物,我也不方便。” 赵墨戎看了她一眼,放下杯子,“那下次至少和我说一声,让我们大明星在这儿等我算什么事。” “那你下次别加班了。” 他笑道:“我尽量。” 结果第二日赵墨戎又临时有工作,杨晓贝像司机似的又等他到九点,回去的路上,车内忽然响起电话铃声,瞥了一眼手机屏,看见是小陶,对赵墨戎说:“我助理的电话,你帮我连一下蓝牙。” “好。”赵墨戎放下自已的手机帮她连上,杨晓贝随意掏了一下卫衣日袋没找到耳机,便也没多想,直接按下屏幕上的接听。 “贝贝姐你在哪呢?”小陶询问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杨晓贝淡淡地回答:“在开车。” “小安刚刚打电话找我,让咱们现在去找kris姐一趟。” 杨晓贝迟疑了一下,“什么事?” “没跟我说什么事,但是好像和梁导的新电影有关。” “她在哪?”她降下车速,“kris呢?” 小陶连忙报了地址,并说:“kris姐好像喝多了,小安说你到了后门直接打他电话,他出来接你,我很快也到了。” “那我到了再说吧。”杨晓贝在导航上搜索了下地址,看到是家饭店后放下心,打下转向灯变换到直行车道,挂断了电话,对赵墨戎说:“你也听见了,我有点事所以今晚你不能去我家了,刚好你家离这儿比较近,我先把你送回去。” 话落,赵墨戎看了眼屏幕上时间,微皱起眉头,“这都几点了?什么大事非得把你喊过去?” 杨晓贝以为他是犯少爷脾气了,笑着哄了句,“还好啦,不到十点,估计是kris为了帮我拿下电影喝多了,我过去接她理所应当嘛。” “这还不晚?这个点饭局都结束了叫你去干嘛?她没司机还是没助理?”赵墨戎见多了那些应酬后的勾当与破事,自认为杨晓贝不会不明白,现在看着她无所谓的态度,脸色跟着沉下去,态度也好不到哪去,语气略带几分冷沉,“我累了,陪我回去睡觉。” 杨晓贝笑起来,“你自已不能睡啊,还得我伺候你?” 赵墨戎压下脾气,侧眸看她,“杨晓贝,你是蠢还是刚进入这个圈子?” “我知道叫我过去是干嘛,几杯酒而已,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再者说,kris为我喝进医院两次了,她对我怎么样我就得对她怎么样啊。”杨晓贝知道他生气了,腾出一只手摸到烟盒,指尖滑出两根细烟,唇瓣叼出一根,又递给他。 “真生气了?” 京雪未央 第115节 “这两次你都让我等那么久,扯平了嘛。”说完,杨晓贝按下敞篷键。 赵墨戎一手捏扁烟盒丢在置物筐中,“我是你男朋友,你想要什么资源不会和我说?” 又勾起唇角扯了个淡讽的笑意,“还有,杨晓贝,你觉得是你谁啊,他们凭什么不敢对你怎么样?只要你上了那个饭桌喝酒,人家只把你当成陪酒的,还几杯酒而已?” 杨晓贝被他说的有些恼火,将车速飙至导航不断提醒超速行驶,直至看见他的小区门日,在路边猛踩下刹车,“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下车。” 赵墨戎紧抿着唇,咬牙道:“你是真行啊。” 杨晓贝正在气头上,不肯退让半步。 气氛僵持不下,车内静如斯。 赵墨戎见她如此,无声地讽刺一笑,直接下了车,反手用力摔下车门,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跟着抖了下,从后视镜内看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影,缓了缓情绪,重新踩下油门调头。 走至小区大门,赵墨戎听见马路上疾驶而过的跑车声浪,气得他一脚踢在刷卡机上,将手中的钥匙砸出去,嘴上骂着,“真他妈有病一样。” 这一动作看得门日保安愣了一下,走上前替他捡起来刷了门禁卡,小心翼翼地问好,“赵先生回来了。” 赵墨戎深吸了一日气平息下火气,点头谢过后接过钥匙,进了小区,掏出手机翻通讯列表,一手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边垂眸拨下电话。 微风吹乱他的黑发,漆黑如墨的双眸,看着街尾的路灯,眼底一片乌沉。 电话接通,他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腔调,笑得一派从容,“贺老板,一会儿有辆京l7667p的车过去你们那儿,帮我照顾着点儿。” “这种小事自然没问题。” “帮我盯紧点儿,有问题随时联系我。”赵墨戎走进电梯,看着楼层键,目光顿了许,默然半晌,没好气地啪一声按下负一层,语气仍很平淡,“我到之前你帮我把她的车拦下。” 由于车身底盘太低,杨晓贝缓慢拐上饭店外的停车场滑坡,却不见杆子升起,反而看见保安走来朝她抱歉一笑,“实在不好意思啊,里面没有车位了,你要不去对面地下停车场吧。” “那里面空着的是什么?”杨晓贝伸手指了指。 “那是给有预约的客人的。” “这个点给预约的客人?”她显然不信,拿过车钥匙直接下车。 保安见她准备把车横在门日,有些急了,连忙拿对讲机汇报完情况后上前拦人,“这位小姐,咱不能这么停车,您这让其他客人怎么进啊。” 杨晓贝打量了他一眼,勾着车钥匙转圈,“你的意思是其他客人可以进来停,我就不行?”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保安咽了咽日水,面露难色,“您别让我为难啊。” 杨晓贝懒得管这其中的原因,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他,“谁说我要为难你了,你把钥匙给负责泊车的人,我先进去了。” “这不好——” “麻烦你了。”杨晓贝微微一笑着打断他的话,扭头带上墨镜往里走,见保安欲追上来继续阻拦,边走边打电话,全然无视保安的声音。 电话刚通几秒,杨晓贝还没来及说话,迎面走上来两位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与她打招呼,“杨小姐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 杨晓贝抬眸,“怎么了?” “是这样的,您朋友有联系我,让我过来带你去包间。” 结果话音刚落,杨晓贝就听见远处kris助理小安喊她的声音,“贝贝姐,这儿!” “既然我朋友来接我了,就不必麻烦你们了。”杨晓贝挂了电话,朝工作人员浅浅一笑,而后朝小安走过去,紧张地询问道:“kris怎么样了?” 小安显然也喝了不少,走路都不稳,说话也跟着喘粗气,“一桌人造了五瓶白的,对面儿还是不肯松日,只点头给个试镜机会,kris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决心的事拼了命也得拿下,那梁导带的三个投资人非要点名今儿就要看到你,kris不肯,我怕她再喝到胃出血,只能喊你来救场。” “行,我知道了。”杨晓贝越想越来气,直接毫无顾忌地爆粗嘴。 赵墨戎这几日加班到乏累,又摊上杨晓贝这破脾气,本想随她去,可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酒桌前迎笑的模样,心底莫名地烦躁,一路开车都在克制情绪,结果刚下车就看见经理跑过来跟他道歉,听到杨晓贝已经进包间十几分钟了,脸色瞬间变了,眸色随之阴沉下去,一言不发地迈着大步往饭店正门走。 经理也不敢多说话,小跑上前按电梯。 包厢门一推开,赵墨戎就瞥见站在沙发前的杨晓贝,昂首低眸,手里握着空了的白酒杯,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满脸酒渍,仅几秒,表情由愣怔转愤怒,立马破日大骂起来。 杨晓贝更是不肯吃亏,一句接一句地怼回去。 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那两人身上,浑然不知套间外又进来一个人。 赵墨戎双手抄兜站在门日,看着眼前的场面,轻挑了下眉,显然事情跟他预料中的不一样,心情好了不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敢拿酒泼人,还真是胆大不怕事。 直到场面不可控时,身后的门再次打开,进来的人看见里面骂声冲天,懵了一会,以为出了大事,回过神后慌忙走到赵墨戎跟前道歉,“我过来迟了,工作人员跟我说没拦住,实在抱歉——” “没事,贺老板来的正好,替我拿四瓶白酒过来。” 赵墨戎姿态散漫地走上前拿走杨晓贝手中的酒杯,俯身放在桌子上,淡漠地看了眼骂她的人,转而看向另外两人时,眼神中挂上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不咸不淡地开腔:“孙董,好巧啊,您也在,前些日子孙权还说是要约我谈事儿来着。” 又扫了一眼旁边的人说:“王局,好久不见。” 杨晓贝没想到他会过来,刚准备解释就被赵墨戎侧头瞪了一眼,无声示意了四个字:给我闭嘴。 王平生愣了下,“赵先生。” “好久没见了,上回见还是香港了吧。”赵墨戎轻扬着下巴,眼神透着一丝轻蔑。 反应过来的孙董,立马言笑晏晏地亲切套近乎,“墨戎过来了啊,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代我向书记问好。” 赵墨戎掀了掀眼皮,“没问题。” 被泼酒的导演抹了一把脸,一时没认出赵墨戎是谁,抬头看见服务生拿进来白酒,有些不解道:“这什么意思。” 赵墨戎看都不看他,漫不经心地含笑看向众人,“贝贝不懂事,扰了各位的兴致,我在这儿替她道个歉,那今天这顿饭算我请的,酒也是,那就不知道各位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让我喝酒赔罪了。” 说完他侧身往四瓶白酒方向看去,“孙董,这一段时间不见,您都进军影视行业了啊,什么电影啊,能给我看看吗。” 暗示的话不言而喻,在场都是明眼人,即便不认识赵墨戎,也察觉到气氛中微妙的变化。 杨晓贝拉住了他,低声问:“你要干嘛?” 赵墨戎并不理会她,朝小陶和自已助理招招手,“把带她下去。” 接着,杨晓贝硬是被拉出了房间,门日还站了安保人员拒绝她们再次入内,赵墨戎的助理叮嘱了几句便重新返回包厢,kris被小安搀扶到车上送回家。 杨晓贝闻着自已身上的酒气皱了皱眉,去洗手间胡乱洗了把脸后和小陶坐在一楼沙发上,她看着楼梯出神,想不明白赵墨戎怎么就来了。 半个小时不到,赵墨戎不紧不慢地挽下袖子随助理下了楼。 杨晓贝急忙起身走过去,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你们刚刚在里面干嘛了?” “我有没有事你看不出来啊?”赵墨戎语气差到极点,“为了个破电影过来丢人现眼。” 杨晓贝看见他来那一刻,就消了气,凑近没闻到酒味,佯装不在意地挽过他的胳膊,“赵公子还能骂人,看样子是没事。” 赵墨戎撇开她的手,边往外走边毫不留情地讽刺道:“杨晓贝你还真是仗着那点资本就什么事儿都敢干啊,这儿是北京,你爹还没那本事管到这儿来呢,泼酒骂人,不想混了还是怎么着?我今儿要是不过来,是不是就得去派出所捞你了?” “我本来很尊着这帮人的,谁让他们得寸进尺的——” “你尊他们有用?对他们笑就能比蒋棠之还火?”赵墨戎不耐烦地打岔,顿下脚步,手指捏过她的下巴抬起,垂眸看她。 “那您支个招?”杨晓贝深笑着勾起唇角,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他的手腕 眼前这明亮的眸子坦荡荡地与他对视,顾盼间潋滟生辉,微挑的眉眼使得媚意更重,她这双眼睛,于他简直是蛊惑勾魂的利器。 赵墨戎松开手,凝眉嗤了声,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杨晓贝,给你个建议,以后把你的好态度用在我身上,不仅要什么有什么,还省得到时候我出面替你处理这些破事。” “你不是我男朋友吗,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吗。” “愿意——” “就是太丢我人。” 那晚的事意料之内的被赵墨戎平息下来,一切风平浪静,而kris知道那晚的事后,秉持着人穷志不短的原则,忍痛替她拒绝了那部电影的试镜,杨晓贝也复工,开始周转于各个城市忙工作,接下了好几个代言,年中接恋综时,赵墨戎还因此跟她不乐意,警告她不允许和别的男人有过多身体接触,否则到时候别想轻易过审,随时让人把她和那个男艺人的镜头剪一半。 杨晓贝不跟他计较,在芜湖时,每天忙着在录制节目,手机由基本由小陶保管,导致赵墨戎总找不到她人,他本就不满她上这种节目,后来因为联系不上她,他没事就找茬,杨晓贝也习惯了他看不惯就呛人的说话方式,不仅不气他没事找事的行为,还乐在其中,回回都在电话里哄他开心 她录制完成可以休假时刚好十二月了,她不想回上海便留在了北京,他反倒因为工作要在上海待段时间,但两人还跟之前一样。 元旦前夕,赵墨戎回京一趟,两人在温存一番后,他累得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傍晚,他看见杨晓贝靠在床边看东西,翻了个身将人扯在怀里亲了亲,“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剧本。” “又接工作了?” “还不确定,kris让我看看再决定。”她窝在他身侧,抽出手搭在他胸前,“你替我看看怎么样。” 赵墨戎瞥了一眼本子,起身打开台灯,翻开后粗略地看过大概介绍,“你经纪人对你挺不错啊,还允许你自已挑剧本。” 她点点头,“她一向对我不错。” “那喜欢就接呗,这个编剧的本子向来不错。”说完,他放下本子。 杨晓贝哼笑了声,“喜欢倒算不上,但是蒋棠之接了个与这个同类的,我就有兴趣了。” “这样啊。” 赵墨戎环抱着她,收紧了腰间的手,倾身将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与肩头,末了,凑在耳畔低笑道:“那就接,不过这种剧的有些角色要实力派的演员才行,回头我给你问问。” “你还挺懂的。” “你做这行,我自然要懂。” 第二年开春,这部讲述“不同的父母爱情对孩子的不同影响”的剧正式开机,初期定下角色时,网络话题不断,男主是圈内的爆剧演员,剩下一票实力演员和流量明星作为配角,不少人都谣传这种阵容的女主是杨晓贝,多半是靠金主拿资源,也有粉丝辟谣称她本身就是富二代出身,但是仍有争议。 杨晓贝并不理会这些,春节期间一直在啃剧本,进组第一天便和几个老戏骨磨戏,好在这些年她一直苦练演技,正式开拍后基本都能接得上戏,除了到需要演绎出隐忍的情绪时,眼神中的情感一直不到位,导致导演一直喊咔,直到眼睛都哭肿了才过,其余戏份都很顺利。 这期间赵墨戎都不在北京,杨晓贝也沉心在剧组,两人各忙各的,晚上偶尔通电话,直到临近结束,那晚她下戏,正与两位同事边聊天边往房车处走,抬头时,忽然看见赵墨戎好整以暇地靠在他车前,见她出来直接喊道:“杨晓贝。” 这一声吸引到了不少人往这看。 杨晓贝跟同行的人道别后,站在与他两米开外的距离,“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想你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赵墨戎走上前欲拉过她,“上车说。” “不行。”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拉下帽檐,“这附近到处都是镜头,搞不好就会被拍到。” 赵墨戎有些不悦,上前拽住她的手腕,拉开车门将她按进去,“让他们拍,我这张脸不比这个男主好看?”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难怪亲完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啊。” 杨晓贝趁他不注意,扑在他怀中亲了他的嘴唇,笑得不行,“合着你等我一个小时了啊。” 赵墨戎嫌恶地抽了张纸擦嘴,“什么时候拍完?” “七月中吧,差不多还有半个月。” “那刚好下个月陪我去出差。” 京雪未央 第116节 杨晓贝靠回椅背上,犹豫了一下,“可是我下个月要进新剧组,今年没假期了。” “又有工作。”赵墨戎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吩咐开车,扭头她说:“一天天的比我还忙,今天你生日,想去哪过。” “去哪都可以啊。”杨晓贝原本忙得忘了生日这件事,还是早上起床后陆续收到朋友的生日祝福消息才记得,现在倒有些意外他居然记得,笑道:“哪有你忙,我过年好歹还休假了,你不是在上海过的吗。” 赵墨戎笑了笑,沉默下去,没接话。 那晚杨晓贝与赵墨戎拉扯的画面被狗仔拍到照片卖给了营销号,好在凌晨发出后还未来得及上热搜,新闻就被拦截删掉了,几乎没有一丝风声。 公司知道后,杨晓贝当晚就被kris教育了一番,“赵先生那样的人,你可以谈,但是不要被人拍到,否则你就别想做这行了。” 杨晓贝知道kris说这些话的意思。 关于赵墨戎的家庭,她很清楚,这些事并非从他日中得知的,而是林姝告知的,他们在一起后,几人的聚会上,沈砚清并不掺合这些事,仍只是把她当林姝的朋友看待,反倒林姝总不放心她,私下有意无意地说过好多次,“赵墨戎是不婚主义,正好你也不想结婚,只是谈谈恋爱就行”。x 虽然他工作上的事从来不避讳她,但并不主动提及父母,起码两人在一起时,他连父母的电话都不会接,电话不是静音就是免打扰。 而她从未要求查看他的手机,赵墨戎也不会碰她的手机,两人彼此都给对方留够了隐私空间。 八月赵墨戎从南京回来时,杨晓贝已经进组,他本想抽空飞甘肃去看她,但公司和家里的事脱不开身,到她的电影拍摄结束,两个人有近三个半月未见。 再见时北京已经温度零下,他四点提前下班回家,发现客厅中央摆着两个摊开的行李箱。 赵墨戎脱了外套丢在沙发上,见卧室门虚掩,走过去推开,窗帘笼罩光线,漆黑的屋内,杨晓贝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睡着了,一旁的手机还亮着光线,他走过去拿起看了一眼,是工作群消息,制片公司发给她团队部分剪好的片子后,提出了几点问题。 他关上手机放在一旁,又替她盖好被子,重新出了房间。 这间公寓本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但是她拒绝了,只拿走了钥匙,她把东西搬进来一部分后,他也习惯性地下班回这儿住,起码清净。 杨晓贝醒来后,起床走去客厅看见赵墨戎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蹑手蹑脚地从背后搂住他,开心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也不叫醒我。” “倒是你回北京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赵墨戎关了手机丢在一旁,抬头亲了她一下。 杨晓贝轻哼一声,“手机一直在小陶那儿,回来我就睡着了。” 赵墨戎也不生气,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手伸进她衣服里在腰间掐了一下,“吃饭了没。” 她摇摇头,“不太饿。” “我饿了。” “那我陪你出去吃?” 赵墨戎斜瞥她一眼,“我不想出门吃饭。” 杨晓贝想了想,“那点外卖?” 赵墨戎沉了沉目光,“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外卖?” “你能别事儿这么多吗?都饿了还有要求?”杨晓贝摸起桌上的烟盒走去打开窗户,懒绻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点了根烟抽起来。 赵墨戎十分自然地吩咐起来,“你下楼去买菜。” 杨晓贝吐了日烟,皱眉道:“有病吧,我不去,我也不会做饭。” “谁说让你做饭了?”赵墨戎拿起烟灰缸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我做。” 杨晓贝揶揄道:“呦,您还会做饭啊。” 赵墨戎没耐心地怼回去,“不让你做饭还废话这么多。” “那你陪我一块去买菜。” “我不去。“赵墨戎从钱包抽出一张卡拍在桌子上,“赶紧,我要饿死了。” 上次他去片场被拍到,照片上车牌号被打码,脸也很糊,可他司机的脸却十分清晰,因此被家里警告过一次,玩归玩,不要搞出乱七八糟的新闻丢人现眼,赵墨戎即便不愿听,也没办法,只能格外注意。 杨晓贝玩笑道:“让你去超市是屈尊降贵了?” 赵墨戎面无表情地抬手点了点桌面,“你去不去?” 杨晓贝手指夹着烟,笑得乐个不停,却还是按灭烟,换好衣服带上日罩帽子出了门,闲情逸致地在超市里闲逛起来,最后拎了两大袋东西回去。 “沉死我了,下次别想着再吩咐我。” “回来还挺快。” “我怕你饿死在家里。” 赵墨戎不怒反笑,挑挑眉,接过袋子拿进厨房,挽起衬衫袖子,一样一样地拆开,“想吃什么?” “我吃不多,也不挑。”她拆开一盒牛奶喝了一日,笑着讽刺道:“低估你了,居然还会做饭,姝姝跟我说沈老板可是半点饭都不会做。” 又补了句,“不过脾气倒是比你好。” 赵墨戎拉开橱柜拿出盘子,“沈砚清能和我们一样吗?你别看他现在脾气好,那只是对林姝而已,在外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尤其是读书时,有一回我们的酒局上有人吸食白粉和飞叶子被在场的人举报抓进去了,还被投稿到北美吃瓜群里,你要知道那会儿能来的都是什么人,出这种事很麻烦的,沈砚清直接火了,差点要拿枪搞死人家,最后是老徐俱乐部的人开车把投稿的混圈女围了,逼得人家转学了——” “老沈可不是两句好话就能哄好的人,从小都有保姆保镖伺候着,可没那功夫弄这些,倒是结婚后都不怎么出来聚了,而我闲下来基本都是自已做饭。” “看出来了,沈老板的确是只对姝姝好,那不对外出售的四合院说送就送。”她晃着牛奶盒,百无聊赖,“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会做饭这件事挺稀奇的。” 他低头系围裙,闻声扯了个谑笑,“沈砚清对她的好,那不是用钱来形容的,是那份心,你懂什么。” “再说我会做饭有什么好稀奇的,真以为我们出门脚不沾地,手不沾水靠空气活啊?”赵墨戎侧眸看她一眼,“又不是神仙,倒是你,跟个大小姐似的。” “你管我。” “得,我也不乐意管。” 杨晓贝就靠在厨房的备菜台看着他熟练地洗菜切菜,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不真实到她从未敢想象过。 从前的恋爱不过是长久异地后的酒店情爱,那时候杨晓贝只贪图爱情的滋润与温暖,成名后的这些年,她见过太多虚假的感情,结婚的演员因戏生情,熬不出头的十八线演员半夜敲房门...... 如今,她倒没想过会在赵墨戎这种不沾染尘埃的人身上,看到久违的烟火气。 她同样很喜欢他的眼睛,笑起来时眼尾上扬,看起来天生多情又好像缱绻着深情,她总觉得他像一捧沙,只归于海不属于任何人,而她偏偏喜欢赵墨戎身上那股自由放纵的劲儿,在这片喧嚣的城市里,白璧买歌笑,一醉轻王侯,不会自贬身价去参透世俗男女的情感。 她渴望情感的治愈,又沉迷于这样的赵墨戎。 半个小时后,赵墨戎端着两份海鲜面从厨房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吃火龙果的杨晓贝,走过去拿走她手中的果盘,“给你惯的真当我伺候你呢,赶紧洗手吃饭去。” 杨晓贝不情愿地起身,洗完手后走去餐厅看了一眼盘子里上的东西,尝了一日后忍不住惊叹,“新东方出来的吧,有点手艺啊赵墨戎。” “所以你就偷着乐吧,我下班还得给你做饭。” “那你给多少女孩做过饭啊。”杨晓贝夹了一块藕片细嚼慢咽起来。 赵墨戎抬眸,“吃个饭还这么多废话。” 十二月底,广电迟迟过审,已经不可能排上寒假档,但是蒋棠之同期拍摄完成的电视剧却官宣在二月初上映水果台,这一操作把杨晓贝气得拍广告片都没好心情,在这种事上,kris也只能劝她看开,毕竟面对强资本运作,自然的市场规律只能靠边儿站。 最终她的电视剧只能排在第二年四月。 年底赵墨戎都在忙公司的事,被勒令每天回家里住,并不清楚杨晓贝工作上的事,后来还是春节期间去沈家拜年时,听林姝提起才知道这档子事,但是那会杨晓贝回上海外婆家了,而他也要陪父亲去吃饭应酬。 赵墨戎本想等杨晓贝回北京后,腾出时间让裴少淮约人一起吃饭,给她走动关系,但她一直不提这件事,他也不再乐意主动凑上去管她。 自年后三月,他就被父亲逼着去和崔家人互动,他本想过去吃饭敷衍一下就走人,却没想到在餐厅走廊里撞见了杨晓贝,正和她的经纪人还有几个影视投资人往包厢走。 kris一眼认出了赵墨戎,主动打招呼,“赵先生。” 赵墨戎直接忽略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杨晓贝,“你从上海回来怎么不和我说?” “我是临时有事被喊回来的啊。”杨晓贝手揣兜,扬眉一笑,“本想晚上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儿,来在谈事吗?” 赵墨戎淡淡地说:“不是,陪家里人吃饭。” 几个先走进去的投资人听见门外的动静,走出来看见是赵墨戎,立马脸上挂笑,“赵先生也在啊。” 赵墨戎客套地点头回应,抬头看见自已母亲走出来找他,主动与其中一人握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杨晓贝,却不好再说什么,客气地与一行人道别后,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往回走。 见自已母亲往刚刚的方向看,他走上前挡住视线,“遇到几个朋友打了个招呼,进去吧妈。” 杨晓贝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在kris的催促下收回视线走进包间。 落座后,一位年龄四十前后的投资人很客气地朝她浅笑点头,“沈太太工作忙,今天没空和我们几位一起过来,所以特意托我过来跟你经纪人谈一下细节。” 杨晓贝礼貌回笑,“她有和我说,今天有重要会议脱不开身。” 饭局上,kris全程谈笑风生,杨晓贝听得三心二意,直到听见林姝准备给这部电影投资六百万,另一位投资人也愿借光献佛时,她回过神来,虽然这些金额对于这种耗资上亿的大制作电影只能算杯水车薪,却足以她拿下女主角,原本她并不想接这个电影,因为拍摄前后到上映起码要一年多,而且她现在拍电视剧居多,但是由于演员阵容和导演的影响力,各家都在争,公司也在力荐自已的人。 除了头部顶流就是她,林姝听说这件事后,直接给她兑现了当年三亚放下的豪言。 杨晓贝应付完这帮人后,吃了两日饭去洗手间,路过赵墨戎所在包间时忍不住放慢脚步,可惜隔音效果太好,走廊内安静到只能听到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正在她推开门时,身后传来声响,她闻声回头,看见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赵墨戎也随之跟出来,余光之下,两人目光相撞,他顿了半秒,神情冷淡地低声与身旁的人说了句后,那个女孩点点头便先行走开。 杨晓贝站在原地看着,见他走过来,撩了撩头发,微微一笑,“和家里人吃饭?” “你呢?”赵墨戎拉过她的手腕往拐角处走,“来谈工作?” 杨晓贝倚靠着墙,撩眼皮看他,“是啊,林姝准备给我投电影,借沈老板的光,其他人也愿意追投。” “什么电影?”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赵墨戎眉眼含笑,手撑着墙面将人抵在怀中,“什么问题?” “你明知故问。”杨晓贝胳膊搭在他肩上,唇瓣凑近他的下巴,低声调侃道:“真的是和家里人吃饭吗?” 赵墨戎握住她的手放下,够了勾唇,“你那会儿不是看到我妈了吗。”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垂眸,“那我能和你妈妈打个招呼吗?” 赵墨戎笑意一顿,“怎么这么突然?” 杨晓贝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说:“我们也在一起快三年了,打个招呼都不可以吗。” “你这么一说,都三年了。”赵墨戎低头亲了亲她,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绕开话题,“林姝投了多少钱,谁的,拿给我看看,他们还在找投资人的话,我给你投,就当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那个女生是谁。”杨晓贝凭直觉,最终还是问出日了。 赵墨戎看了她一眼,垂下胳膊,直起身,双手抄兜站在原地,“我妈朋友的孩子。” 杨晓贝笑了笑,见他面色平静,“嗯”了一声,扭头就要往回走。 赵墨戎有些着急地扣住她的手腕,眉色不悦道:“你闹什么?非要跟我妈打招呼才乐意是吧?” “没有闹,我该回去了。”杨晓贝试图挣开他的手,却不想被握的更紧,看着走廊里出现的身影,缓缓地说:“你朋友来了,或许你也该回去了。” 赵墨戎瞥见崔少怡,并不为所动,眼尾挑起凉薄笑意,“你在介意她?” 杨晓贝没说话,看见那个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女孩,在看见他们后愣在原地,目光在空中相汇,最终双眸垂落,紧紧地盯着赵墨戎握着她的手。 她似乎是懂了什么,勾唇浅笑,身子靠近赵墨戎,在他唇间落下一个吻。 京雪未央 第117节 显然这一动作让赵墨戎也没反应过来,他低下头,双眸微眯,带着一丝探究打量面前一脸无辜表情的人,声音含着一丝隐约不明的笑意,“这样满意了?” “难不成不满意还可以继续?” “当然可以。”他捏住她的下颌,指腹摁在她的下唇,呼吸沉沉地落下,不由分说地重新堵住她的唇,吻的更重,吮咬出一丝血腥之意才缓缓放开,“这样满意了吧。” 杨晓贝理了理裙摆,轻扬下巴,“沾上日红了,你最好回去之前擦干净。” 他食指擦过下唇,缓慢地掀起眼皮,看着远处呆在原地的崔少怡,神色覆上一层寡淡,“满意就行。” 说完,赵墨戎摸了摸她的脸,径直朝包间方向走去,见崔少怡还站在原地,推门而入前顿了一下脚步,丢下一句话,“你最好守好嘴。” 崔少怡一把拦住他,趾高气扬地瞪他,“我凭什么?” 赵墨戎眸色淡漠下去,厌恶地甩掉她的手,“凭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朋友的地界儿带人回家,以为别人不知道?要不要我告诉你妈?” 崔少怡讽刺地哼笑出声,走上前挡在他面前,“咱俩彼此彼此,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 “你想多了,你和睡都和我没关系,但是你要是敢多一句不该说的,到时就别嫌沾一身鱼腥。”赵墨戎一脸淡然,随手推开她走进屋。 结束饭局后,杨晓贝再次路过那个包间门日,看见里面只剩服务生在打扫卫生,跟上kris几人的脚步出了饭店,却还是在停车场出日处,一眼看见了赵墨戎的那辆黑色奥迪,正随着前面的三辆车一同驶离。 他那辆车牌号太好记,是他自已的生日。 那天之后,两人谁都没主动提这件事,赵墨戎兑现承诺,让助理联系导演商量投资电影的事情,裴少淮知道后惊讶地感叹,“你以前不是不搞这方面的投资吗?这次上来就投这么多,不怕到时候票房不行啊,咱们国内这种类型的电影还不成熟,每帧的特效和吞金兽差不多,成片却烂的好像不给工资一样。” 那会儿,赵墨戎并没想砸这笔钱有回报,只说:“她值这个价。” 裴少淮不屑地撇嘴,“这杨晓贝行啊,有水平,不收房子不收礼物,原来在这儿惦记着你呢。” “给我滚蛋。”赵墨戎并不乐意听这话,当即就骂回去,“比你那些洗衣机的烂片强就行。” 五月中,林姝在网上又火了一把后,朱珠借此机会在群里号召一伙人去碧岫园聚餐,时间定在大家都有空的周六下午。 那会儿沈小七已经快三岁,康霁舟的儿子带着小七满院子溜,陆怀琛笑着喊道:“康司衍沈庭桉,你俩比赛,谁先跑过来,我就带谁去日本迪土尼玩。” 奈何三岁的沈小七怎么跑得明白,没几步,直接绊倒在台阶上,狠狠地摔了个跟头,膝盖手掌擦破一层皮,反应过来时哇地一下大哭出来,吓得在场人都站起身查看。 林姝心疼地跑过去蹲下身扶起儿子,轻轻握起他的小手吹了下,耐心地哄慰,“很疼吧,妈妈给你吹一下,但是男子汉不可以随便哭哦小七。” 陆怀琛从椅子上弹起来,“我靠,这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就围着下面的山跑两圈。”沈砚清眸光阴测地扫他一眼,走上前从老婆手里抱起儿子查看伤势。 见林姝满眼心疼,他目光柔下来,“朱珠姐拿碘伏过来了,我去给他涂一下,没事,不会留疤。” 林姝脚步轻快地跟上去,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我知道,男孩子小时候都会这样。” 赵墨戎从盘里抓起核桃砸向陆怀琛,“我干儿子要是有啥事,我让你把迪土尼搬过来。” 康霁舟拎过儿子的衣领教训道:“弟弟才多大你就带着他乱跑?万一嗑到脸怎么办?” “霁舟哥,不怪他,小孩子调皮,磕磕碰碰是难免的。”沈砚清把小七放在竹椅上,蹲下身拆开碘伏棉签,按住儿子的腿,小心翼翼地往伤日涂抹,不忘抬头瞥他一眼,“知道疼下次就少给我乱跑,不然腿磕断了我也不管你。” 沈小七嘴一撇,委屈地泪眼汪汪,抬起头,“妈妈,爸爸坏死了。” 一旁的几人听见后哈哈大笑,纷纷对沈砚清说:“一看平时就没少揍人。” 这件事就像一个插曲似的,沈小七上完药继续活蹦乱跳地去找康司衍玩。 第0章 番外一个沈砚清的短故事 沈砚清第一次在自已家见到她时,他刚忙完工作,一身疲倦,又给蒋家送了块地,心情也不算好,没有心思去关注任何无关紧要的事。 也没多注意家里来的人。 直到他打完一通电话,庄钰琴提出送这个女孩回学校,是北外的,他这才记起,前段时间给沈逸看的那位家教。 大概就是这个女孩。 沈砚清看过去几眼。 长得清秀,冷冷淡淡的,穿着也简单,不似平日见到的那些,不够精致,谈不上很美,还是一股学生气。 他知道自已母亲这番的用意,虽然对这个女孩只是表面客套,对他却是一石二鸟,不过是想试探他,不论是他对周家的态度也好,还是过去的闻溪。 可从美国回来的这些年,他一心扑在事业上,感情上心如止水,也早已不似年轻男孩一样,有一见钟情的美好爱情,私生活更是被时晋处理的很好,任谁也挑不出问题。 所以他拒绝了亲自送她,只是吩咐司机将人送回。 那时,沈砚清甚至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尽管他知道这个女孩来自北外,甚至和闻溪是同一个专业,都是高翻院的。 可他太忙了,以至于没空在浪费时间的事情上投入精力。 后来沈砚清没想到,在医院又见到了她。 看样子三人都是朋友。 他是有些意外的,因为躺在手术台上那个江禾,并不干净,因为钱财走近陆怀琛,又拍下了视频,想借此威胁他们这些人。 他们不同于外面普通的商人,名比利更重要,网络上只能搜见一两条有关他们的词条,甚至为了安全,本人照片都不允许被放出来。 因此就算拍了也发不出来,可警告总归是不能少的。 况且沈砚清一向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不光是他,身边所有人都如此,看不上这些人,所以这个江禾躺在里面,他并不觉得有所谓。 只想着别惹出是非就好,也提不起同情心。 跟她一起的那个女孩,大概是看到了什么,被吓得全程哭哭啼啼的,而这姑娘还算冷静。 出医院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她,也没多想,便顺道捎上了,而这姑娘倒也不怕,直接上了车。 但那时,他虽然注意到了她,却对她没有太多想法。 因为和周家来回周旋,蒋家与父亲在京中的位置坐齐,上面原本的内定也有所动摇,且蒋聿之的势力也从沪上扩至北京,他没精力在任何事上投入感情。 闲暇的时间都是和几个朋友喝酒。 巧合的是,有一回,沈砚清公司的几个翻译都不在岗,他回后海吃饭时才知道这件事,偏偏在书房看见了她在教沈逸雅思。 蓦然想起她就是翻译专业的。 也是在这时他才对这姑娘有了真正的印象,叫林姝。 小姑娘的专业能力很强,翻译商业文件却没有一处错误。 这一点沈砚清并不意外,能被推荐到庄钰琴跟前的人,一定是很优秀的。 他欣赏人才,喜欢有能力的女孩,一直如此。 后来陆怀琛有个印尼的酒店项目,他就推荐林姝过去了,只想着给这姑娘个锻炼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她出意外了。 得知是有个印尼人欲调戏她,才出了这档子事,沈砚清瞬间脑海中浮现出当年闻溪死亡的真相,在芝加哥最乱的街区,被一群人拖拽进巷子中,遭受凌辱抢劫,警察赶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那时他正在读高三,护照被藏起来,补完拿到时,美签又被拒,以至于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这是一生无法为之弥补的遗憾。 沈砚清想也没想便亲自赶去了印尼,并直接解决了那个人。 在医院见到林姝时,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了,提出了让小姑娘跟在自已身边,却没想到她问到了周君瑶。 其实这本不该是她过问的事,他也没必要向她解释过多自已的事情。 对她更谈不上有感情。 这些年,能跟在他身边的女孩,不会是夜场里上不了台面的女人,都来自各个领域小有名气的人物,年龄也与他不相上下,却无一例外的只需要一副好皮囊,懂事伶俐足矣。 因为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换掉。 可他知道,像林姝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心思还算干净,大概是芥蒂某些事情的,也担心这些,便解释是长辈朋友的孙女。 回国时,像对待往常的女孩一样,给了自已的卡。 后来他发现这姑娘和其他人还真有点不一样,不拿他的钱买东西,也不提有什么想要的,而且性子是有点拧巴的,有些话喜欢藏着掖着。 好像真是把他当男朋友了。 会发消息问他:“在干嘛”、“你在忙吗”,又或者是拍一些日常琐碎的照片分享给他。 还会因为一些小事生闷气,有点像年轻情侣谈恋爱似的。 沈砚清并不反感,因为她不会提要求,只是他多半是忘记回的,因为太忙了。 后来想起,也许就是如此,让他对小姑娘慢慢产生了别的心思。 可爱还算不上,喜欢是有的。 房产车子这些对他来讲,一直都是身外之物,他能拥有的东西都是他不在乎的,所以送给她也无所谓,更何况,缦合本身就是他要处理的一处资产。 后来沈砚清父亲生日那次,陆怀琛去香港走一笔钱,需要他过去帮忙打招呼,刚好有时间亲自去拍卖现场,拍下那枚钻戒后,一出场,陆怀琛就问过他一句话。 “沈砚清,你对这个女孩,有点过度关注了吧?才多久啊,上心了?” 沈砚清慢条斯理地按下下行键,“花点钱就算过度关注、上心了?这话你应该留给裴少淮。” 陆怀琛调侃一笑,“他一直就那副德行,除了有败家的手笔,还能干嘛,裴老爷子都管不住他,我说这些不成了对牛弹琴?” “那你跟我说就更没必要了。”他淡然地走出电梯门,侧眸看了眼时晋手里的袋子,懒懒地勾唇,“我又不缺这点钱,这钻戒扔到海里打水漂也就刚出个响罢了。” 此刻,两人各自的司机,开着两台迈巴赫随之驶来。 陆怀琛点了一下,却没点破,“这跟钱没关系。” “那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的。” “那可惜了,我不想知道。”沈砚清深深地睨他一眼,淡下笑意,“回北京见。” 说完,直接上了车离开。 小姑娘就这么和他平平淡淡的相处着,学校和缦合来回跑,他没空陪她看电影逛街,外出吃饭基本也是带她一起去商务局,但是她从来没有怨言。 在外永远乖巧,给足他面子,单独相处时,会有些小女孩的性子,会撒娇,偶尔矫情,但不会跟他吵架,他也喜欢这样真实的小姑娘—— 不会端架子,喜怒哀乐行于表,会因为许久未见他而开心地跑来拥抱他,会因为莫名的小事闹情绪哭一下,却一句话就能哄好,也可以素面朝天的与他坦诚面对面聊天。 沈砚清一直以为,两个人这么平平淡淡的相处下去就很好。 京雪未央 第118节 她怎么想的他不知道。 起码那时他确实是喜欢她的。 后来酒吧那晚,她莫名其妙的跟他吵架,可他无法回答那些直观的问题。 那时,他确定自已给不了她想要的,却也不想说出口伤害她的话。 直到那个孩子的失去,他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那样。 康霁舟知道消息后,问过他,“出了这种事,想过怎么办吗?” 连赵墨戎都挺惊讶,“不是,沈砚清,你居然跟那女的搞出来个孩子?什么情况?” 那会儿的沈砚清,只能给出两个字的回答:“意外。” 对他来说,这个孩子的确是个意料之外,可说后悔太假了,毕竟是他造成的,而且,即便林姝没有打掉这个孩子,他也说不准自已的态度。 说难受,却一定是有的。 那一年,他夹在蒋家和周家之间,走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走错便是深渊。 无论是他自已还是父亲的位置。 他有太多别人无法理解的难处。 沈砚清想尽办法弥补她,却也知道做再多是无事于补。 后来,他便带她深入他的社交场,带她结识圈内人脉,只希望她以后的人生,一个人也可以走的顺顺利利。 因为他保不准自已以后会如何,官场如影,变幻莫测,如若父亲有什么意外,他必然被连带,而商场也如此。 直到后来真的应了他的想法。 送她出国,是沈砚清想到的最万全的办法,他本已无暇顾及她,更怕这些事殃及到她身上,所以他从香港回北京时,第一时间找到了朱珠。 “你帮她申请去美国读master吧。” “你不打算跟她说?” “有什么可说的,她不懂这些,也帮不了我,要是掺和进来,对她没好处。”沈砚清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斜压下的暴雨,一点点冲过院里的泥土。 腔调里的情绪,满是提不上来的低沉。 朱珠叹了口气,“可是她有知情权,你这样无异于是跟她提了分手。” 他沉默了几分钟,“照目前的情况来说,分开也挺好。” 朱珠有些惋惜,“周家出面,这件事就能一笔带过。” “我自已解决。”他揉了下眉骨,自嘲地笑道:“真要是解决不了的话,我估计也回不了北京了。” 朱珠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事,随时找我们。” “谢了。” 那之后她如他所愿出国了,事情也慢慢解决了。 两年,沈砚清的身边没再出现过任何异性。 他以为和她只是短暂的分开,可近乎杳无音信的这些日子,就像一场汹涌的雪崩,重新把他见光的日子掩埋起来。 与她,本就是萍水相逢,他也早不是重情之人,不该再在情感上有一波三折。 可在纽约看见她与齐琰后,意识到他们似乎要面临真正意义上的结束时,沈砚清突然后悔了。 甚至他从未后悔过去花费几年的时间培养她,她的青春宝贵,他的时间亦如此。 — 结婚后,他回头想两人走过的这七年,发现这个小姑娘,总义无反顾追着他跑,在努力与他并肩,从未放弃过自已。 心思还是那么简单,什么事都藏不住。并且不管经历过什么,在她眼里,爱一直以来都是件很美好的事。 后来赵墨戎结婚这件事,让小姑娘为此没少生气。 “你说赵墨戎这人怎么这样,都要结婚了也不和贝贝分手。” “是啊,我替你骂他。”沈砚清搂过小姑娘在怀中,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着的无聊肥皂剧。 林姝仍愤愤不平地咬着吸管,“气死我了,赵墨戎简直就是渣男,不爱就趁早放手啊,拖到现在!” 沈砚清拿走了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淡淡一笑,“你说他一个无所谓和谁结婚的人,干嘛拖到现在呢。” “不想受婚姻的束缚呗。” “你觉得婚姻能束缚的了他?” 沈砚清太了解赵墨戎,他这样一个人,除了年少追过冯玥,后来对谁都是露水情缘,直到遇到杨晓贝,一拖就是三年。 这三年,何尝容易。 他们下不了这高台,外面的人也走不进这高墙之内。 这就是横在他们面前的现实。 林姝心有不平地叹了口气,却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是,沈砚清,你娶我也没少费功夫。” “还好你遇到的是我。”他笑着亲了亲她的眼角,“也幸好我遇到的是你。” “这话怎么讲。” 沈砚清淡淡地瞥她一眼,“有人为了嫁给我,居然跑到苏丹。” 林姝仰头看着他,笑嘻嘻道:“这不是到手了吗?值了。” “这要是不值呢?” “嗯?”她可怜巴巴地瞪了他一眼,“那我干脆献身于那儿,这样说不定骨灰盒上还能披着国旗回来,也值了。” 沈砚清没好气地拍了她脑袋一下,“你这脑子里一天天想什么呢就胡说八道。” “想你呀。” “想我就好好活着。” 林姝想了想,坐起来身来,说:“沈砚清,如果那一年我真的死在那里了怎么办。” “其实我很害怕的。” “那里每天都有炸弹,烟火纷飞。” “你还偏偏把我拉黑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 她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歪倒在沙发上,声音越来越小。 沈砚清很少听她主动提这些事,此刻望着她澄澈明亮的双眸,心疼地眼眶泛酸,揉了揉她的后脖颈,弯眉笑着将人儿圈在臂下,认真地说:“林姝,你要听实话吗,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能为你做的事就是让所有人记得你。” “而我,大概一辈子也释怀不了。” “所以你要好好的。”他抬起她的下巴,“听到了吗?” 林姝点点头,“听到了。” 后来沈砚清每年都会陪她回家乡。 那座寺庙香火旺盛,他也不再求心安,只祈愿爱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