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节 本书名称: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本书作者:刺棠 简介: 林婉是超生游击队的受害者,作为家中老大,从小被送到乡下躲避,后来父母为了儿子能顺利上户口,将她过继。林婉直到高考结束才自己考回城。 好在她争气,高考顺利考上江城大学,学习成绩优异,清纯娇俏,入校便被不少男生追求。 1994年秋,大四上学期,林婉和交往半年的男友商量着订婚,憧憬未来,却遭遇男友家人反对。 江城富商家庭看不上林婉这样的小门小户,尤其男友小叔断言两人并不合适,身为傅家实际掌权者,小叔一句话,几乎断了两人婚事的可能。 听闻当家做主的傅家小叔反对婚事,林婉心中愤愤,暗忖富商古板歧视。 然而一觉醒来,林婉却发现已是1995年秋,自己成了男友小叔傅修怀的老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四个月的崽。 一向对男友威严冷面的小叔十分畏惧害怕的林婉:? ==== 傅家在改开中起步,成为江城最早的万元户,十万元户...又因一场意外,濒临破产,是傅老爷子最小的儿子傅修怀力挽狂澜,带着傅家重回顶峰,成为江城赫赫有名的富商家庭。 傅修怀身材高大,俊美冷峻,看着斯文有礼,可在生意场上却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生活中威严正盛,人到三十,身边从未有任何女人出现。 林婉不敢相信自己顺利嫁入傅家,却是成了男友的婶婶,男友小叔的老婆。 尤其在男友口中那个成熟高冷禁欲的小叔,快到三十也没有过任何女人,面对各种诱惑不为所动,只醉心工作,怎么会和自己结婚,让自己怀了孩子?! 面对男友不甘幽怨看向自己的眼神,林婉好奇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男友在小叔强大的气场下,不情不愿叫自己一声婶婶。 林婉更是怀疑人生:“...” 只是男友小叔看似斯文有礼,却强势霸道,扭转林婉看向男友的探究视线。 傅修怀目光沉沉,薄唇咬上林婉红唇:“明俊现在是你的侄子,还看着他做什么?乖,张嘴。” tips: 1.先婚后爱日常 2.男主宠妻大佬,表面温柔爹系,实则心机腹黑,不择手段,蓄谋已久 3.古早狗血,放飞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甜文 爽文 年代文 主角:林婉 傅修怀 一句话简介: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立意:追求幸福 第1章 1994年9月,秋。 银杏染黄,碎金满地。 和煦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下一地斑驳光影,前往江城大学开学报道的学子在光影间穿梭。 高高的马尾轻扬,拂过少女纤细的脖颈,刚刚度过大三暑假的林婉,终于迎来了大四上学期。 一年后就要毕业,不少大四学生已经琢磨着未来前途。 过去的大学生毕业包分配,稳定地拥有国家铁饭碗,甚至大多是包当干部,前途一片光明。但从去年开始,大学生毕业包分配制度开始小范围变革,过去铁板钉钉的大学生毕业后能端个铁饭碗,如今也已初见端倪地动摇。包分配变为自主择业,定向安排就业变双向自主择业,令不少家庭忧心忡忡。 只林婉家不是。 一个月前,林婉家人得知女儿男友竟然是江城富豪家孙子,恨不得让女儿赶快与其结婚。 这样的金龟婿怎么能放过! 林婉没应家人的话,且不谈家人眼珠子落在何处,她清楚,就是男友家里也不是等闲。 不谈这段意外的交往,林婉更多的心思在大学毕业的问题上,江城大学在全国算个中流大学,得益于江城这些年的发展建设,未来能找到一个好工作是重中之重。 如今的大学生毕业分配工作主要有两个好去处,一是国营厂,福利好待遇高,工作还能传给下一代,属实是香饽饽;二是体制内,进去便是坐办公室,拿笔杆子的,也体面。 林婉学习成绩优异,在校表现不错,有个好工作的问题不大。 思及此,林婉一路往江城大学里走去,准备找去年毕业留任大学当辅导员的师姐问问情况,只是脚步刚转过思学楼,就听同学打趣:“林婉,傅明俊刚刚在找你,就在那边。” 听到男友名字,林婉顿了顿脚步,一时想起傅明俊前几日提起想要自己去见家长的事。 一心想要女友和家人见面的傅明俊万万想不到,其母已经私下找过林婉,言辞礼貌,举止优雅,不过绕不开的主题是隐晦提及双方家庭差距太大,希望林婉有自知之明。 林婉安静听完男友母亲的话,最后只淡淡回了她一句——阿姨,这些话应该对着您儿子说。 自己如果再上门,怕不是鸿门宴。 林婉转头往思学楼后方去,见家长的事还是先等等吧...傅明俊有本事解决了他母亲那边的问题再说。 只是,等林婉的视线中出现男友傅明俊的身影时,一同闯入目光的还有一抹深灰色笔挺西服的一角。 青春运动服的男大学生与成熟稳重的商人相对而立,林婉一眼认出,这是自己曾经见过两次的男友小叔傅修怀。 傅家贵为江城数得上名号的富豪,短短十多年时间里便历经沉浮,如今声名显赫,全靠这位只比侄子大八岁的小叔撑起家业。 林婉常听傅明俊提起这位小叔,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对家人爱护有加,最是护短,尤其是疼爱侄子傅明俊。 加之上次两人在校外约会意外遇见这位小叔,林婉见传闻中的江城大佬傅修怀温文儒雅,文质彬彬,对自己也是礼貌温和地夸赞一番,一派对晚辈的随和。林婉惊讶其毫无架子,英俊不凡的同时还亲切,见到男友长辈兼成功商人的拘谨也减弱了几分。 楼道前,不同于傅明俊清冽声音的深沉嗓音猝不及防划过林婉耳畔,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听男友小叔傅修怀语气平淡,评价着侄子的恋爱:“你母亲说得不错,你和林小姐确实不合适。” “小叔!难道你也嫌贫爱富?认为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傅明俊没想到小叔竟然如此迂腐,甚至站在了自己母亲那边,“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可是说随我恋爱啊。” 林婉无意闯入这叔侄俩的争论,转身离开时,只隐隐有傅修怀毫不留情的回话传入耳中。 “等你不靠着家里开豪车,住别墅,真的有底气的时候再说这种话。” 哦。 林婉心想,傅明俊小叔哪有他表面装着的随和亲切,多半是个笑面虎。 不过,她倒是不在乎。 开学报道第一天的事情不多,林婉忙完便回了宿舍。距离开学还有两天,宿舍只回了三个室友,本地室友报道后都回了家,等后天开学再来,只林婉除外。另外提前回宿舍住的室友都是外地的。 四人夜谈一番,从大四憧憬聊到毕业工作,再到人人关心的恋爱和成家问题。 熄灯时,林婉缓缓闭上双眼,耳畔似乎还回响着男友小叔傅修怀对这段恋爱无情地审判,纵使林婉对这段恋情没有多刻骨铭心,听着批判式否定仍是不舒服的。 这个小叔,似乎也不怎么样。 必定是看不上自己的。 ++++ 一夜好眠。 似乎睡了很久,林婉意识有些模糊,这一觉格外深沉又冗长,而脑海中率先飘来的是今日的日程安排,明天就是开学第一天,她今天要去教务室帮忙。 晨光轻抚在面颊,跃然卷翘的睫毛,林婉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阳光。 纯白轻纱窗帘正随风轻舞,与光作伴,温柔地飘荡在宽敞奢华的房间。粉刷洁白的墙面簇新整洁,与房中欧式大气简洁的家具呼应,实木衣柜、斗柜甚至还有沙发与上好茶具,处处透着品质与优雅,证明着钞票的用处。 林婉抬眸望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灯饰,漂亮的杏眼漾出几分疑惑。 自己这是在哪里? 而当她坐起身,借着床尾靠墙的化妆台上精致的雕花铜镜看清自己时,更是诧异。 镜子中的自己并不是睡前在大学宿舍穿着一身格子睡衣睡裤的长直发模样,摇身一变却成了身着银色蚕丝睡袍的长卷发女人,手腕上甚至还戴着一块精致不菲的女士手表。 怔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林婉确定一切有些不对劲,自己昨晚分明是在学校宿舍入睡的,睡前还惦记着明天要去帮忙领书,为什么此刻醒来却在一个陌生又奢华的卧室。 “太太,先生让我看看你起了没?身体怎么样?” 房门外,一道明亮的中年女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林婉的思绪。 太太?叫谁? 房间里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林婉漂亮的柳叶眉微拧,越发觉得奇怪。 起身打开房门,林婉发觉门口的中年女人有些熟悉,女人体形匀称,面黄却不显肌瘦,反而看着挺有气色和干练劲儿,尤其一双眼有神,唇角微微上扬,十分面善。 回忆几秒,林婉突然想起这人是男友傅明俊家的保姆王婶,曾经替傅明俊送过东西来学校,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太太,先生说问问你今天身体怎么样?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得去医院检查。” 林婉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更疑惑自己一个大学生怎么成了太太。 不过身处陌生环境,见到不算太熟悉的人,她没有打草惊蛇,只试探着回应:“没什么,我身体挺好的。你说的先生,人呢...” “先生去公司了。”中年女人随口回话,想到厨房里还炖着汤,忙下楼,“早饭准备好了,太太,你可千万记得吃,尤其是现在是怀着孕的人,更要注意。” 王婶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实木楼梯上响起,一步步像是踏在林婉心口。 怀孕? 条件反射般抬手贴上肚子,低头牢牢注视着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腹部,林婉难以置信,里面有了孩子? 抬眸环视四周,林婉惊觉自己在一栋装潢精致的别墅,宽敞气派,与自己的宿舍以及家里拥挤狭小的房间截然不同。 从二楼走廊俯视,只见天花板上绚丽的水晶灯饰繁复层叠,晶莹剔透,悠悠光亮照在巨大的客厅,客厅墙上高高挂着镀金相框,全家福里的人令林婉分外熟悉。 自己的男友傅明俊,其爷爷奶奶父母和小叔傅修怀赫然在列。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节 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傅家的别墅?! 刚刚的中年女人下楼后往饭厅长方餐桌摆上早餐,仰头唤人:“太太,现在用早餐吧,别饿着了。” 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林婉脑海中思绪万千,却又理不清一切,只突然想起什么,脚步声急促起来,吓得中年女人惊呼。 “哎呀,太太,你可慢着点儿,当心身体。” 林婉没管耳畔的呼声,直奔客厅墙边挂着的挂历,只见笔调优美的国画或深或浅,勾勒山水,而一旁红色行楷书写着此刻的年份——1995。 难以置信的林婉盯着挂历看了许久,仍不敢相信地回头询问:“王婶,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 王秋霞怀疑这富豪家媳妇是日子太好,过得脑子糊涂了:“今天是95年9月2号啊,今天可是江城大学开学报道的日子,二小姐早上刚出门。” 宛如一声惊雷炸在耳边,惊得林婉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昨天分明是1994年9月3号,自己刚开学报道,即将进入大四上学期,怎么一觉醒来就是一年后——1995年9月2号。 活了二十一年,林婉从未见识过如此离奇的事情,以至于脑子乱糟糟的。 一年后的自己竟然已经和男友傅明俊结婚了吗?还怀了孩子?林婉只觉不可思议。 她早在一开始就对傅明俊坦诚,自己暂时对成家没兴趣。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会令自己转变心意,毕业就结婚。 “太太,先吃饭吧,牛奶和鸡蛋要放凉了。” 一早上受到不少惊吓,林婉思考不出所以然来,这会儿却觉得是有些饥饿。 事情再离奇也要先填饱肚子。 林婉坐到餐桌前,饮下一口温热的牛奶,新鲜牛奶散发着香浓奶香,化在口中,又咬下一口鸡蛋,肚中饥饿感才稍稍缓解。 只是心中疑惑不减,她需要一个确定答案:“王婶,傅明俊在哪里上班?什么时候回来?” 不论如何,她得和人谈谈,也需要弄清楚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婶正在准备午餐食材,闻言一愣:“太太,明俊哪儿上班啊,他毕业这几个月就天天玩儿,这不是前阵子去外地了没回来嘛。不过,太太,明俊的事你现在还打听不太好...” 林婉听得云里雾里:“你刚刚不是说先生去公司了?” “对啊。”王婶处理好牛肉,随口一答,“傅先生天天都去公司的啊,整个江城都知道,凯华公司哪里离得开傅修怀。” 林婉心头一跳,手滑没拿稳装着牛奶的玻璃杯,猛然磕在餐桌上,只听一声脆响。 乳白的液体在杯中轻晃,一如她此刻的内心,起伏不安。 自己竟然是和男友的小叔傅修怀结婚了?! 第2章 任何变故都没有自己和男友小叔结婚更具有冲击力。 林婉匆匆用过早餐,回到卧室仔细搜寻,带着不一样的结果再来寻找,发现得便更多。 米色衣柜分列四扇,其中靠里的一扇衣柜中挂着男人的衣服与衬衣以及几件中山装,款式简单大方,颜色深沉低调。这些衣服确实不是傅明俊的穿衣风格,倒是很像他小叔傅修怀的。 另外三扇衣柜里则全是颜色鲜亮的女性衣服。 林婉看见其中不乏自己的旧衣,过去几年扯布做的格子衬衫、碎花短袖、纯色连衣裙...以及很大一部分面料精致的高档成衣,是在百货商场里售卖的高价衣服,每一件似乎都是自己的尺寸。 而书桌抽屉里还有一个用黄皮挂历包好封皮的记事本,纸页上字迹行云流水,正是她的。 青葱指尖轻抚在跟了自己多年的记事本,纸页哗哗翻阅间,林婉看见中间夹着一张产检单,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姓名林婉以及自己的相关信息,怀孕17周,而记事本上还写着10月5号产检的事项,同样是自己的字迹。 而书桌上方还堆积着几本陪伴自己多年的诗集与小说集。 似乎自己的一切真的安顿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等林婉从抽屉中翻到一张鲜红的结婚证,不禁愕然,愣在原地。结婚证上赫然写着自己与傅修怀的名字,甚至一旁还有一张两人的两寸合照。 照片里的自己眉眼柔和,嘴角带着微微笑意。 压下心头的种种疑惑,林婉换下睡袍,避开成片的高档成衣,只挑了一件前年扯布做的蓝色格子连衣裙上身。 因为怀孕才三个月,并不显肚,镜子里的林婉清清瘦瘦,鹅蛋脸白皙透红,看着精神奕奕,气色尚好。纤细的腰身在连衣裙的遮挡下,丝毫看不出是孕妇。 虽然是在陌生的环境,好在房间里有许多自己熟悉的物件,林婉最后拎着陪伴自己几年的布包出门,准备找熟悉的亲友打听情况。 昨天之前,林婉并未来过傅家别墅,只知道江城在改革开放后迅速发展,城南拔地而起一栋栋高楼大厦。 六层楼高的百货商场、商品房、别墅区造就了城南的富人区。而江城首富傅家就在城南的翠湖别墅。 翠湖别墅落成于四年前,是江城第一处别墅区,绿荫环绕,白色别墅群坐落其中,由碧波荡漾的悠心湖分隔左右。在江城新兴兴起的商品房七八百一平米的时候,别墅区已经贵至一平米两三千,随便一栋便是四五十万的天价。 林婉这两年在报纸杂志上看见过各种花园洋房的广告,只感慨价格高昂,不是普通人能负担的。 也就是如同傅家这般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第一批头脑灵活的商人抓住机遇,迅速富了起来,才有实力入住别墅区。 环境优美的别墅区太大,距离公交车站更是遥远,甚至连出租车也少见,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哪能没有私家车。 林婉沿着林荫小路走了十来分钟,忽然听得滴滴滴的汽车喇叭响声。 一辆黑色桑塔纳小轿车停在林婉面前,车窗一降,露出一张娇俏的脸。 年轻女人手握方向盘,眉目清明,面带笑意,颇为热情地招呼:“林婉,你这是去哪儿啊?傅修怀就是这么对自己老婆的?一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林婉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不过大致能猜到这人应该是傅家别墅区的邻居,应该是自己这莫名消失的一年时间里认识的人。 来人和善热情,她只能微微一笑:“临时有点事出去。” “我送你吧。”桑塔纳主人热情招呼,“快上车。” 迟迟走不到公交车站,的士也不见一辆,林婉向来不愿意委屈自己,能搭个便车是好事。 “麻烦你了,在外面最近的公交车站停车就好。” “不用,我就是多刹一脚车的事,你去哪儿?我不赶时间。” 闻言,林婉也不多推拒:“青莲区湖山街道。” 女人听林婉报了地址,开出别墅区调头往左去,顺便碎碎念叨起来:“你也让傅修怀给你买辆车,他挣那么多钱,就该给老婆花...噢,不对,你现在刚怀孕,还是等生了孩子之后吧。” 听着自己和男友小叔傅修怀的名字一次次联系在一起,林婉耳朵发烫,浑身不自在。 不过再不自在,也得打听打听情况。 从翠湖别墅开往城北青莲区的路上,林婉稍加试探,并打听出热情桑塔纳主人的来历。 车主何燕妮夫妻正是傅家邻居,何燕妮丈夫同傅修怀有生意往来,两家人关系亲厚。 而年轻的何燕妮似乎同自己格外谈得来,下车时,还邀约林婉过几天去逛街。 林婉含糊应下,道谢后径直往大学时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室友家中去。 城北是江城发展最早的区域,火车站、汽车站和七八十年代的香饽饽筒子楼多在这一带。 林婉父母就在城北的服装厂上班,工作十来年才分到了一处三十平米的筒子楼两居室。 而林婉室友何秋梅家也在城北,一家六口人挤在三十多平的筒子楼里。 今天正值周日,何秋梅没上班,在家忙活时见到林婉突然过来,不免惊喜。 “你这怀着孩子还过来一趟,累不累啊?” 从室友温柔关心自己的第一句话,林婉便隐隐担忧,似乎自己和男友小叔傅修怀结婚并没有什么不情愿? “还好。秋梅,我们出去说会儿话。” 林婉同何秋梅沿着城北的江边一路说着话,也是在信得过的好友口中,林婉得知自己真的于五个月前和男友小叔傅修怀结婚了。 何秋梅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却尊重好友的决定:“虽然你没说和傅明俊到底怎么了,还和他...和那位傅先生结婚了,不过既然想清楚了就行。其实傅明俊当初跟你表白,你不是也没多喜欢他嘛,兴许这就是缘分不够。” 林婉回忆起大三上学期被潇洒的傅明俊弹着吉他表白的情形。 改革开放后,听惯了红色歌曲的年轻人纷纷按捺不住,喜欢上了靡靡之音,后来流行歌曲盛行,摇滚风靡一时,弹吉他唱着文艺歌曲更是成了大学校园里最常见的风景线。 傅明俊长得高大英俊,弹着吉他表白确实很吸睛,不过林婉当时确实没准备答应,要不是后来得知陈年旧事,也不至于一时松口。 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后,林婉便发现傅明俊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幼稚和活泼,无忧无虑到所有的精力都在吃喝玩乐上。 林婉后来嫌他打扰自己学习和兼职挣钱,严格规定了他来找自己吃饭聊天的次数,惹得傅明俊叫苦连连。 饶是如此,两人确定关系半年后,傅明俊已经惦记着双方见见家长,他自来熟地拎着各种昂贵礼物上门,将林家父母哄得喜笑颜开,等准备再让林婉上自己家做客时,林婉还没来记得告诉他,他母亲私下找过自己,便是已经到了一年后。 林婉确定了如今的局势,疑惑之余却也只能冷静分析,试图从好友这里寻找答案:“秋梅,你不觉得我嫁给之前男友的小叔很奇怪?” 如果自己可能告诉谁内心想法,大概率是何秋梅。只不过,依林婉对自己的了解,这样略显诡异且羞耻的事情,她几乎不可能向任何人剖析内心。 林婉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何秋梅确实不知缘由:“奇怪是有些奇怪,你又不肯多提。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你愿意嫁就嫁,你嫁给谁也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林婉心中熨帖,握了握好友的手,试探着开口:“对了,你现在工作怎么样?” “还行吧,刚进钢铁厂三个月,我爸妈也在,认识的叔叔阿姨不少,都挺照顾我。”何秋梅拉着林婉的手,仍是不解她的另一个决定,“倒是你,在服装厂怎么样?不过服装厂厂长最惜才,又器重你,以后当干部培养的,我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总算是熬出来了。” 林婉点点头,原来自己毕业分配进了服装厂。 江城服装厂属于数一数二的国营厂,待遇好,尤其是职工福利不错,在布料稀缺的年代,职工能额外分到几尺布料,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 自己毕业后进服装厂,作为重点培养的大学生,以后必定是往厂领导干部方向发展的,倒是一条不错的路。 在好友处打听了消息,确认自己真的于五个月前和男友小叔傅修怀结婚,并且怀孕三个月,甚至似乎是自愿的,林婉打了辆的士回到翠湖别墅,在装潢精致的卧室里思绪万千。 一觉醒来,突然多了个老公,这人的身份对于自己十分别扭,她该怎么办? 林婉了解自己,就算和傅明俊分手,也不可能和他的小叔扯上半分关系。 尤其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三个月大,林婉突然发现人生的难题接踵而至。 快速找到了自己习惯性存放积蓄的储物盒,衣柜深处铁盒子里有自己的东西,还有一千多块钱。 林婉清楚自己94年时的全部积蓄,一共两百多块,全是寒暑假兼职挣来的,现在平白多了这么多?仔细想想,现在的自己毕业三个月,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工作了,或许是攒下的工资? 问题太多,林婉有些头疼,而当下最重要的是自己又饿了... 念书时经常废寝忘食,没想到如今却因为怀孕倍感饥饿。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总得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解决问题。 王婶手脚利索,弄好午饭到桌上,全是林婉爱吃的。 “太太,傅先生吩咐我做的全是你喜欢吃的,吃了也不难受的菜,快尝尝。”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节 王婶一口一个傅先生,林婉不太自在。 吃着清炖牛肉,林婉思考着这段莫名其妙的婚姻该如何,至于肚子里的孩子... 直到王婶的欢喜呼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太太,傅先生回来了!”王婶去院子里收衣服,见到别墅男主人回家,忙招呼饭厅的女主人。 听到这话,林婉握着筷子的手差点不稳,猛地朝别墅门口看去。 自己现在名义上的丈夫,男友小叔傅修怀回来了! 别墅门口,一身深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凤眼狭长,眼窝深邃,正注视着自己,缓步而来。 第3章 林婉记忆中曾经与傅修怀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见到傅修怀时,林婉还不知道他是江城赫赫有名的商人,更加不知道他是傅明俊的小叔。 彼时的林婉正值大二暑假,为了攒钱去兼职,和傅修怀有了一面之缘。 而第二次见面,林婉才知晓傅修怀的真实身份。 大三临近期末时,林婉忙着兼职家教挣钱,有空闲时间便去图书馆看书,根本没工夫答应男友傅明俊的幼稚约会。 傅明俊倒是不恼怒,跟着林婉去图书馆,只是大家都在看书,他就盯着林婉看,看得林婉想把书扔他脸上,最后只能带着人去校外吃饭,这才避免了图书馆里其他学生的八卦目光。 两人就是在学校门口偶遇的傅修怀。 那时的傅修怀一身中山装,沉稳内敛,却彬彬有礼,待自己客气随和,临走前还主动为侄子与其女友的晚饭买单,给林婉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样的人,似乎完全无法和江城坊间传闻的雷厉风行的商人傅修怀画上等号。 不过彼时的林婉完全没往心里去,只当这是一个长辈,还是不会同自己有更多联系的长辈,见过就是了。 再上一次,便是昨天在学校,她亲耳听到傅修怀直言傅明俊和自己并不合适,分明也是同傅明俊母亲一般看不上自己。 三次见到傅修怀,似乎是三幅面孔,令人难以捉摸,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黑色皮鞋沉稳落在地面,斯文儒雅的黑色中山装出现在林婉的视线中,林婉的目光一寸一寸往上移,最终落在男人英俊的面容。 傅明俊同小叔傅修怀长相有几分相似,只是傅明俊锦衣玉食惯了,从小到大被家人呵护着长大,就没吃过苦,满是养尊处优的意气风发。 而傅修怀则不同,年少时傅家遭难,本该是大少爷的他一朝沦为被批斗的对象,后来十来岁时便胆大心细,冒着生命危险干着那个年代严厉打击的投机倒把,在家家户户吃糠咽菜的时候,傅家能悄悄吃上肉和粮食。 后来傅家平反,加上改革开放后政策变动,傅修怀更是如鱼得水,手段凌厉,就在绝大部分人还在梦想着进厂,端个铁饭碗时,他已经能长途跋涉外出奔波,稳、准、狠地倒腾来服装、粮食、小件电子设备...转手便能大赚一笔。 有了不菲资金后,傅修怀开始涉足工程,带着信得过的兄弟承包工程盖楼,短短五六年时间,便将建筑公司发扬光大,最终在江城站稳脚跟,成为排得上名号的富商。 三十年跌宕起伏的人生,令他如今沉稳内敛,英俊的面容上少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只此刻,林婉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出几分冷淡外表下的柔和。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傅修怀从容坐到林婉对面,低眉扫一眼桌上的饭菜,“我看胃口好像还行。” 男人低沉的嗓音一如昨日林婉在学校听到那般。 只是昨日,他分明看不上自己,表达着自己同他侄子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般配;今日,他却认真地关心着自己的身体。 林婉面对这样一个看不清真实面目的男人,心绪有些复杂,尤其她还曾经随傅明俊,叫他——小叔。 “身体还好,没什么。”林婉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却是曾经的男友小叔。 只是她不能露怯。 好在,傅修怀似乎也不是多热情的人,听到这话,只微微颔首便陪着林婉用餐。 在江城数一数二的富商,跟着吃自己的剩菜,举手投足间甚至十分从容,看得林婉浑身不自在。 身份的转变实在是令人震撼。 兴许是怀孕的原因,林婉饿得快,却也容易饱,吃了小半碗米饭和一些牛肉,便停了筷,反而是悄悄掀起眼皮打量对面的男人。 林婉还是个大学生,身边接触的同样是稍显稚嫩的同学,见过气势最盛的人便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傅修怀这般气势沉稳的成熟男性向来不在她的接触范围。 林婉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同意与男友小叔结婚,他威逼利诱自己?看起来不像。 她同样不理解,傅修怀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和侄子的女友有牵扯,甚至结婚,难道是自己威逼利诱*他?自己应该没这个本事。 林婉清楚地记得,傅明俊曾经提起过小叔本事大,只是始终没有解决个人问题,以至于爷爷奶奶头疼不已。 这样的人就算突然结婚,也不可能自寻烦恼和侄子的女友结婚,说出去多难听呀,傅家人又怎么会同意。 想到这里,林婉不禁好奇,傅家其他人对这段婚姻又是什么看法。 “在想什么?”餐桌对面的傅修怀似乎发现了林婉的心不在焉,用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到林婉碗中,“再吃点。” 突然被抓包的林婉点点头,埋头将鸡蛋羹吃光。 ==== 饭后,王婶去收拾碗筷,别墅里管家汇报着傅家人的行踪。 今日傅家其他人不在,傅老爷子表弟住院,一家人正好陪着老爷子老太太前去看望,预计晚饭后才回家。 傅修怀显然是个大忙人,在客厅接了几个电话,同人商讨着接下来承包市政工程项目。 林婉在沙发一隅,正听王婶碎碎念叨着怀孕的注意事项,耳畔偶尔会传进几声电话那头情绪起伏的呼喊声。 江城市政工程项目是挣钱的香饽饽,不少人盯着,傅修怀手里的凯华建筑公司大有招标优势,正有人来寻求合作。 不过对面的人或激动挣钱的未来,或抱怨拿工程被刁难的难度,一时激动愤慨,反衬得电话这头的傅修怀气定神闲,只淡淡道:“事在人为,到时候自然见分晓。” 电话挂断时,傅修怀淡漠的眸子中不见半分波动,只捕捉到一道目光萦绕在自己周身时,抬眸望去,与林婉视线相遇。 林婉很想直接开口询问答案,却难以把没有过去一年记忆的自己交给这个陌生人来定论。 傅家人就是在此时回来的。 傅家老爷子老太太舟车劳顿有些疲累,老爷子回到别墅同小儿子关心生意,老太太则慈眉善目地问起林婉身体状况。 “今天胃口怎么样?怀了孩子可得好好补补。” 林婉此前只从傅明俊那里见过他爷爷奶奶的照片,今天还是头一回真正碰面,料想两位老人并不清楚自己同傅明俊的关系,她自然也不提,只回:“胃口挺好的。” 林婉现在人生地不熟,对谁都谨慎观望,回两句话也言简意赅,反倒是傅修怀主动开口转移了亲妈的视线,替林婉解围。 刚刚从突如其来的婆婆的关切中脱身,林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转眼便与曾经的男友傅明俊的母亲张梅英打了个照面。 傅家老爷子老太太共育有两子,长子傅修同十三岁时,弟弟傅修怀才出生,以至于傅修同与张梅英生下的儿子傅明俊,仅仅比他小叔小八岁。 叔侄俩年纪差距不大,关系向来亲厚,傅明俊很多事反而爱找小叔解决,傅母张梅英倒是乐见其成。 在林婉的记忆中,两人前几天刚见过面,那个身穿红色洋装,盘发精致的男友母亲此刻仿佛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事,竟然是主动同自己寒暄。 “婉婉怀孕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和妈。”嬉笑间,张梅英不见半分当初认为林婉与傅家门不当户不对的推拒,反而像个热情的大嫂,正贴心对待妯娌。 林婉有些惊讶,这人变脸得真是够彻底。她仿佛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她儿子的女朋友,一心当起了大嫂。 只是不知为何,傅明俊并未出现在这里。 ++++ 傅家人在客厅寒暄一阵,奔波忙碌后各自洗漱回房,林婉看着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突然有些不自在。 一心想着从傅修怀身上寻找着这一年的真相,她差点忘了,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是会共处一室,同床共枕的。 傅家别墅精致气派,总共三百多平的面积,在江城算得上名副其实的豪宅。 实木楼梯往上,二楼是众人的卧室,傅家老两口住在最左侧清幽的房间,隔壁便是傅修同夫妻俩。 夫妻俩跟着忙碌一番回到卧室,傅修同脱下西服外套,不禁好奇:“我看你和林婉还挺投缘?都说妯娌难做,难得你倒是个好大嫂。” 张梅英喉头一噎,心中有苦难言,嘴角勉强扯出个笑容:“毕竟是你弟弟的老婆,我还能怎么。” 毕竟丈夫不知道儿子去年谈的女朋友就是他亲弟弟的老婆! “说来也奇怪。”傅修同年过四十,比二弟傅修怀多了几分老成,常年在江城第二钢铁厂担任厂长的领导架子更是十足,举手投足间皆有几分说教意味,“修怀从前可谁都没兴趣,结果几个月前突然就要结婚了,这林婉同志倒是有几分本事。” “可不是有本事嘛...不知道有什么手段...”张梅英喉间越发酸涩,不然哪能和自己儿子谈着恋爱,又和他小叔结婚。 这傅家她还非进不可了。 —— 并不知道自己多有本事的林婉独自待在卧室中,低眉看着那张薄薄的结婚证。 平平无奇的一页纸张,就这么将关系诡异的两人牵扯在一起。 林婉更多地是置身事外的迷茫感。 “怎么突然在看结婚证?” 卧室房门从外打开,傅修怀在书房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回来,第一眼便看见林婉盯着二人的结婚证发呆。 男人走进卧室,反手带上房门。原本宽敞的空间似乎一瞬间变得拥挤闭塞,就连空气都被挤压。 林婉怔怔看着成熟的男人走近自己,脱口而出:“小叔...” 第4章 曾经第一次正式认识时,傅明俊便热情让林婉跟着自己叫小叔。 林婉仍然记得,当时她一声小叔,对面的傅修怀微微颔首应下,不见半分情绪。 然而此刻,男人深沉的眼眸中漾起一丝波动:“叫我什么?” 垂下眼睫,林婉抿了抿唇:“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这么叫的。” 傅修怀似乎并不恼怒,只淡淡一笑:“过去的事总该过去。” 林婉捏着手中结婚证,突然觉得这人心思深沉,处处难以给人安全感,随手将结婚证放回抽屉,她转身上到床上躺下。 这一年中的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会和傅修怀结婚。 床铺另一边陷落一瞬,林婉侧身面向墙壁,心知是傅修怀躺下,一时紧张起来。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节 男人强大又不容忽视的气场似乎化身为无形的气息,密不透风般笼罩在四周,林婉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当感受到身后男人靠近,修长的手指似乎碰触在自己腰间时,林婉猛地回身看去,略带警惕地看向他,眼神间满是拒绝。 好在男人深沉却有修养,掖着被角的手只顿了顿便恢复如常,轻柔地为林婉拢好薄被,转瞬便收回手,没有任何动手动脚的意思。 林婉松了一口气,这才安心睡下。 ++++ 半夜,江城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淋湿了林婉的梦境。 梦里的林婉回到了记忆中的一年前,自己仍然是那个刚上大四的学生,顺利报道开学,傅明俊仍是自己男友,不爱学习,爱吃喝玩乐,也爱来打扰自己学习,见上一面吃饭时,便提起他的小叔。 梦里的傅明俊言之凿凿:“婉婉,我妈那是一时没转过弯来,我已经跟她说了不能来找你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替我妈向你道歉。不过你放心,我多去求求我小叔,只要他答应站在我这边,我们家谁反对都没用!你不知道,我小叔可厉害,其实啊,我们家就属他说话最管用。” 梦醒时分,林婉迷蒙间察觉到一道视线萦绕在自己面颊,视线渐渐清晰,高大的男人一身白色衬衣,宽阔脊背隐现,双手正在脖颈间环绕系着领带,举手投足间尽显斯文儒雅。 见自己醒来,傅修怀低眉看来时目光专注。 “今天公司要参与招标,我可能会晚点回来。”傅修怀将领带整理好,又取下实木衣架上挂着的黑色西服穿上,继续叮嘱,“要是今天想去服装厂,就让老刘送你去。” 林婉显然不太适应男人报备行程般的语气,却不想被他看出异常,只迷糊地点点头。 傅修怀工作在身,很快离开,卧室瞬间变得宽敞了不少。 林婉很快告别大学生心态,洗漱后用过早餐,坐上傅修怀安排的出租车司机早上专车前往工作地点。 翠湖别墅太大,林婉不想委屈自己,有专车接送何乐而不为。 江城服装厂作为拥有几十年历史的国营厂,向来是香饽饽。厂职工以进厂为荣,整个工厂有两千多人,规模庞大,生产的服装会供应到江城大大小小的供销社、百货大楼以及这几年兴起的百货商场。 服装厂每年都会定向接收一部分大学生作为毕业分配去处,去年改革后,开始由强制分配变更为双向择业,林婉以及江城其他十来名大学生就是这样入的厂。 刚大学毕业三个月的林婉被分配到厂办,成为一名普通干事,是不少人羡慕的,坐办公室的读书人。 虽说对一切都很陌生,林婉将自己当成是第一天上班,倒也很快适应,稍微交谈几句,便迅速掌握了同事们的姓名和信息。 厂办的工作不算太繁忙,加上众人对大学生有着天然的惜才心理,林婉第一天上班的体验很是轻松。 午饭时间,厂办里的杨大姐叫上林婉一起去食堂吃饭,顺便找她打听江城大学的事。 “我闺女明年就高考了,到时候还得问问小林,给点意见,看能不能上江城大学。” 高考后估分填志愿的环节至关重要,杨大姐不懂这些,既担心填志愿落榜,又担心填亏了。 服装厂建厂于五五年,厂里工人多是一路从城乡招工,由于那些年大运动和饥荒影响,上过学念过书的人并不多,大伙儿自然而然对大学生这样的读书人看重,言语间都多了几分向往。 自己没念上的书,全都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林婉自然乐意:“行啊,杨姐,估分填江城大学我还是熟的。” 下午回到办公室,林婉清点着交到自己手上的工作,基础的文件资料整理很快就能上手,正在这时,财务科干事前来发放本月工资,引发办公室一阵骚动。 “小李,这个月工资可晚了几天啊。” “怎么回事?我们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领工资,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林婉还是头一回领正式工资,不是兼职的,是每月固定发放的,对于其他同事提到工资晚发几天这事儿也就没什么感觉。目光扫过长长窄窄的纸条上列出的姓名职务以及基本工资、高温补贴、加班费等等七八项构成,林婉最终直接锁定合计发放工资一栏——365块3毛6分钱。 这是林婉领过最大的一笔薪水。 似乎失去了一年的时间亦或是记忆的不安与不确定感在这一刻消散了许多,林婉此刻只觉得其他都是虚无缥缈的,还是手中实实在在的钱可靠,是真的属于自己的。 林婉在心中规划着一切,第一要务还是得攒钱,至于和傅修怀的婚姻何去何从,先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摸清,不适合贸然做出重大改变。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因为月份不大,林婉还没有太大感觉,甚至没有什么即将为人母的心情波动。 发工资的喜悦迅速席卷整个工厂,工人纷纷短暂停下手中工作,喜笑颜开领工资。 林婉将钱放进包里夹层,继续整理手中资料时,却隐约发现些不对劲。 江城服装厂在七八十年代到达鼎盛时期,产量高,销量好,几乎是供不应求的。工人们只管加班加点生产,只要产的出,送到供销社或是百货大楼,哪里都是抢着要。 可林婉翻看手中文件,服装厂在进入九十年代后,每年销量以缓慢速度逐年走低,尤其是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销量持续下滑明显,上个月甚至出现了生产的服装滞销堆积在仓库的情况。 “杨姐,我们厂近半年服装销售情况似乎不太好?听说上个月产的一批服装还压了一些在库房。”林婉朝厂办中资历最深的杨桂芬打听情况。 毕竟,这可不是一个好趋势。 杨桂芬不以为意:“可能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吧,这两个月肯定就送出去了。” 不管杨桂芳,其他人似乎也很安心。 毕竟,江城服装厂是众人心中无所不能的存在,最安稳也最可靠,永远屹立不倒。 林婉入厂其实只有一天,自然没有这样的‘感情用事’,虽说对厂子的发展没有深入了解,内心却隐有担忧。 “林婉,你叔来了。” 厂办门口的一嗓子打断了林婉的担忧,同事身旁身着深蓝色发白发旧工装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示意林婉出来。 这还是发生诡异变故以来,林婉第一次见到自己家人。 不过算不算是,也不好说。 毕竟,林婉小小年纪就被过继到林国富堂哥家,对外只是林国富亲戚的女儿,得叫他这个亲爹一声叔。 “林婉,前天不是让你领着姑爷回家吃顿饭,咋没过来?”林国富不高,瘦瘦弱弱的,尤其有些驼背,气势并不足。 林婉能猜到他的心思,只淡淡道:“回去吃什么饭?你们还是把肉留给小豪吃吧,他不是要长身体嘛。” 林国富被闺女这话一噎,险些没喘过气来:“你这话咋说的!小豪可是你亲弟!算了,不吃就不吃,不过你和姑爷总得表示表示,这也快过中秋了,姑爷可不是普通家庭,那在整个江城都是横着走的,我听说,人随随便便包个工程都能赚几十万...” “叔。”林婉直接打断林国富的话,露出几分为难神色,“你真以为富商媳妇儿是好当的?我嫁进傅家,处处都谨小慎微,看人脸色,难道你以为傅家的钱随我拿?” 林国富显然没想到闺女会提到这些,仔细想想,似乎有些道理。 可他不甘心:“但是,你怎么也是傅修怀老婆,你...” “越是他老婆越要小心谨慎,真找他拿钱,他一个不高兴...”林婉微微一笑,说中林国富最担忧的心事,“和我离婚怎么办?” 这话一出,林国富果然再说不出什么。 金龟婿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他耐心叮嘱闺女几句,要千好万好对姑爷好,把人那颗心牢牢拴住:“在外头做生意的男的可没几个老实的,听说我们厂有几个主任都要去夜总会的,傅修怀那模样那身家,你可得看劳点。” 林婉随口敷衍几句将人打发,只觉傅修怀倒是个不错的挡箭牌,比什么都好使。 服装厂每日准时在五点下班,除了上夜班的职工和为了挣加班费的工人,其余人几乎都准时下班。 厂子门口鱼贯而出自行车大军,数以百计的二八杠们伴随着铃铃铃的车铃声,宛如一条游龙,浩浩荡荡地离开。 上班时,司机刘叔提到会来接自己下班,林婉没有推辞,拎着装着工资的布包往外走,却在厂门口看见一辆阔气的桑塔纳。 黑色车身气派,尤其以18万的天价尤为吸睛。 工人们下班离开,经过豪车都要看上两眼,买不起但是可以一饱眼福。 林婉瞥见桑塔纳车头半降的车窗中露出的模糊人影,一时微讶。 “你怎么来了?”走到小轿车前,林婉低声问询。 傅修怀下车打开车门,迎着林婉上车的同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听说傅太太谨小慎微,处处看人眼色,我当然得来看看。” 林婉:“...” 下午和林国富的谈话竟然落入了傅修怀耳中?林婉面上一热。 毕竟自己可是拿他当挡箭牌,编造了好些悲惨的阔太太生活。 周遭不少人目光落在此处,林婉迅速落座,车门一关,低声道:“林国富找过你?” 桑塔纳在平顺的泊油路面奔驰,车窗外景色掠影匆匆,车内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他说你担心我要和你离婚,找我说了一通,不能抛妻弃子,在外面乱搞。”傅修怀理了理衣袖,眸光温柔坚定,“我倒是不知道傅太太竟然有这种担忧。” 林婉:“...” 他误会什么了,林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第5章 林婉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是这会儿,她也没法说自己是专门在林国富面前编瞎话,就为了敷衍他想要钱的心思。 当然,面前的男人似乎也不需要林婉的解释,只低声道:“放心。” 林婉不知道他在让自己放心什么,却想到不知林国富一家子私下找过傅修怀多少次,不由担忧起来:“以后林国富他们家找你,你别管就是。尤其如果他们找你要钱...” “倒也不碍事。”傅修怀显然没将这些事当成多了不起的事。 林婉深刻怀疑林国富是不是打着自己生父的名义找傅修怀要过钱,立刻警觉:“他们真找你要过钱?” 傅修怀转头看向林婉,平和沉稳:“是找过,不过我没给。” “那就好。”林婉并不愿那一家子以自己的名义四处要钱,尤其还是与自己身份关系十分诡异的傅修怀。 “我知道你不想,自然不会给。”傅修怀淡淡补充道。 林婉怔怔看他一眼,似乎从男人深海般的眼眸中读出些什么,却只偏过头望向窗外。 桑塔纳一路行驶在回翠湖别墅的道路上,树荫重重,路面光影被轮胎碾得零碎,林婉耳畔一直回响着男人最后那句话,她不清楚傅修怀是否知晓自己和林国富一家的真实关系。 如果知道了,是以前的自己亲口告诉他的,还是他对于结婚对象的调查而来。 傅家的晚餐齐齐整整,长形餐桌上布上七八个丰盛菜肴,其中有好几道都是林婉爱吃的,老太太特意嘱咐,接下来几个月的菜单上都会撤掉林婉近来闻着难受反胃的鱼肉。 张梅英匆匆扫一眼菜单,歪了歪嘴角,最终只得老老实实吃菜。 等用过晚餐,张梅英同丈夫在别墅区邻居家串门回来,忍不住抱怨:“妈对林婉可真好。怪不得是老来子,就是这老来子的媳妇儿也是宝。” 傅修同看妻子一眼:“这是哪儿惹到你了?” “看看桌上什么菜都是林婉爱吃的,她闻着有一点儿难受的就撤了,后面不让上桌了。想我当年怀明俊的时候,哪有这待遇...”越说越觉得婆婆偏心,张梅英的委屈似泄洪的水流,止也止不住。 “你这话也是瞎说。当年你怀明俊才几几年?家里穷着,谁敢挑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有的吃就不错了。再说了,那时候家里唯一的鸡蛋和红糖都紧着你吃,妈可是发话,其他人都不能沾的。” 张梅英撇撇嘴,显然是被丈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一遭。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节 人总是爱选择性弱化一些记忆,她嘀咕两声,等看见别墅院里站着的傅修怀和林婉,立刻噤声。 傅修同和傅修怀兄弟俩在一旁说着话,兄弟俩相差十三岁,可由于傅修怀向来沉稳,倒也聊得到一处去。 如今两人中一人是市第二钢铁厂厂长,一人是市知名建筑公司老板,都是事业有为,谈话内容也多是江城发展与如今的局势变化。 另一旁,张梅英见着林婉便有些头疼,咬牙认下这个弟妹的同时,看到这张脸就想起自己儿子,最是烦人,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只她刚走出几步,却被林婉追上,一同往客厅去。 “阿姨,傅明俊现在在哪里?”林婉思来想去,一切还得找傅明俊问清楚。 傅修怀和傅明俊,她现在自然还是更信得过交往了半年的男友的。 “你找明俊做什么?”张梅英一时像炸了毛的猫,言辞激动,“你害得明俊还不够?可别打听他了!” 林婉听得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害傅明俊了? 可张梅英不愿多提,只留给林婉一个无情离开的背影,以及一声提醒:“还有,你现在可已经嫁给修怀了,合该叫我一声大嫂。” 林婉:“...” 傅明俊母亲的身份转变倒是自然入戏。 看着张梅英上楼的背影,林婉又趁着四下无人找保姆王婶打听,却只见王婶一脸为难。 “明俊少爷好像是去外地了,一直没回来。” “外地?具体是哪里?”林婉好奇,傅明俊去外地做什么?从前也没听说他在外地有亲友。 王婶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婉还想再问两句,却听王婶叹口气:“太太,听我一句劝,可别打听明俊少爷了。你现在这身份...哪有婶婶一直打听侄子的。” 林婉:“...” 王婶回到厨房,刷着碗默默感慨有钱人家里真是乱啊,林婉以前明明是明俊小少爷的女朋友,现在就成了傅先生的老婆。 哎哟,太乱了! *** 林婉怀孕后基本没受罪,只有些气味闻不了,像是从前很爱的鱼肉就没法上桌,入鼻似乎只有腥味了。 傅修怀母亲蒋月华疼儿媳妇,不仅叮嘱家中保姆改了菜单,另外还提前张罗着孩子出生的东西。 林婉现在不太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看着不少清单罗列,并没有多少感觉,反倒是一旁的傅修怀听得认真。 “妈,东西我会让人备好,您别操心了。”傅修怀念着母亲年轻时候受苦不少,刚过六十的年纪,已经是一身陈年旧病,担心她身子吃不消。 偏偏老太太坚持:“咱家里多久没这么多喜事了?我是高兴,你别管。” 转头又对林婉道:“这爷们心不细,妈给你张罗。” 面对热情的婆婆,林婉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 房门一关,林婉面上那副快招架不住的神情未加掩饰,被傅修怀尽收眼底。 男人剑眉星目,却不显凌厉,只有淡淡从容:“妈就是这样,上回抱孙子已经是二十多年前,难免激动了些。” 林婉眼睫轻颤,清楚傅修怀口中的抱孙子抱的是谁,却也没好多问。 毕竟傅家不见傅明俊的踪影,保姆王婶只道傅明俊有事去了外地一直没回,张梅英又说自己害了傅明俊,实在是奇怪。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林婉打心底里感受到傅修怀母亲的亲切,并没有什么反感。 因为怀着孕的关系,林婉确实能感觉到比往日嗜睡,夜里不到八点,困意袭来,她躺在床上渐渐睡着。 同样也是怀孕的关系,林婉是被饿醒的,睁眼一看,窗外漆黑一片,月色皎洁,大抵是深夜了。 自打成年后便没这样深夜饿醒,林婉抬手贴在腹部,似乎能隐约感觉到微微隆起的轮廓,不禁在心中埋怨。 夜里实在饿得难受,心口似有火在烧,难以再入眠,林婉控制着声音起床,蹑手蹑脚准备下楼去厨房寻觅些吃的。 墨色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放得很轻,林婉双脚刚沾上拖鞋,就听身后男人低哑的嗓音飘来。 “晚饭没吃太多,是不是饿了?” 林婉惊讶这个做惯了生意的男人竟然能一下猜到自己饿了。 等眼睁睁看着男人轻车熟路般从斗柜第二层抽屉拿出一罐饼干以及一袋玉米软糖时,林婉杏眼更是瞪得微圆。 “我屋里一向不放吃的,上次你半夜饿了没找到吃的,只能下厨房去找,这才备了些应急。”男人说着话,将红色饼干罐拧开,取出一块巧克力曲奇饼干喂到林婉唇边。 林婉目光扫过罐子上印有的‘嘉顿’二字,隐约想起曾经在报纸广告上见过的字样,港城的饼干牌子,卖得可贵,听说很好吃。 浓郁的巧克力香气诱人,只是再诱人,林婉也对傅修怀亲手喂自己吃饼干感到别扭。 在她心中,这人始终是个长辈的身份。 青葱指尖接过嘉顿饼干,轻轻咬上一口,被酥脆饼干包裹的巧克力馅似乎要融化在唇齿间,极好地抚慰了深夜的饥饿感。 傅修怀手中的玉米软糖是林婉的最爱,小时候在乡下待着,很少有机会能吃到糖,后来她高考考上江城大学,终于进城,吃到的第一颗城里的糖便是软糯香甜的玉米软糖。 大学宿舍里,她总是会备上几颗玉米软糖伴着自己。 再看如今出现在这里的玉米软糖,林婉品着口中甜蜜蜜的滋味,终于有了那个同傅修怀结婚,搬进傅家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实感。 ++++ 接连几日,林婉渐渐在傅家找到了越来越多曾经的自己生活的痕迹,细枝末节地独属于自己的生活习惯。 同样的,市服装厂的工作也在林婉的熟悉行列,越来越得心应手。 服装厂上个月生产的一批服装销售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积压在库房,这几日终于能运送出去。 厂办的林婉作为新人,负责跟进记录,看着蓝色皮卡将五吨款式颜色各异的服装运走,低头记录好时间、皮卡车牌号、衣服重量和件数以及运送的目的地,最后需要请车间主任签字确认。 二车间黄主任刚帮着装货,忙得身上的深蓝色工装皱巴巴的,汗渍涔涔的双手往工装上用力擦了几下,这才接过林婉递来的登记册,匆匆扫过信息,在最后一栏签字。 “小林,给。”黄主任没念过什么书,进厂后上了几年扫盲班才学了写字,这会儿在大学生面前特意一笔一划写得好看些,骄傲地将登记册还了回去。 林婉低头看上一眼,临走时随口打听:“黄主任,这回衣服怎么销得晚了些?以往好像都没这样。” 黄主任叹口气,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云烟倒出一根,刚叼在嘴里,就听路过的厂办老人儿杨桂芬提醒。 “老黄,抽啥烟呢,人小林刚怀上,闻不了烟味儿。” 林婉也是前几天发现的,自己怀孕后一闻不了鱼味,二闻不了烟味,闻到就反胃难受。 “哟,那幸好还没点。”黄主任吹熄火柴,将烟别到耳后,继续刚刚的话题:“还不是那几家供销社和百货大楼收货收得不爽快,咱厂都给他们送多少年货了,上个月还叽叽歪歪起来。” 林婉看着黄主任随口埋怨两句,叼着烟去别处点燃,也转身往厂办走。 听这话,市服装厂的老客户真有些不一样的动静了。 厂里上了年纪的老职工不明白,林婉这个接收着新鲜讯息,经常看报纸看杂志的大学生自然明白,尤其是身边许多同学都没那么爱上供销社和百货大楼买衣裳了。 百货商场里的衣服款式时髦,基本都是从港城来的货,洋气得堪比电影海报上的靓丽明星,就算买不起商场的,大家还能买地摊货,同样是从南边淘来的货,做工差点,但是便宜些,照样好看。 想到这里,林婉准备星期日休息时去江城两个百货商场看看情况。 江城服装厂同其他工作一样,每个星期上六天班,星期日便是万众期盼的休息日。 林婉原本准备约上好友何秋梅一道去百货商场逛逛,顺便再打听些过去一年的讯息,不过何秋梅家里有事,未能成行。 星期日睡了个自然醒,外出的林婉醒来并没看见傅修怀,昨晚听傅修怀提起星期日还有生意要谈,便没放在心上。他忙点自然更好,自己宁愿他日日不在家。 出门打辆的士,林婉顺利抵达江城最大的百货商场,谁料刚一下车,便听见有人叫自己。 第6章 上回在别墅区碰面,还热情载了自己外出的邻居何燕妮同样驱车来到明珠百货商场,一见到林婉,便挥手招呼。 “我出门前还去隔壁看了看,听你家保姆说你已经出门了,没想到咱们倒是有缘。”何燕妮自来熟地挽上林婉的胳膊。 林婉自然没好推拒邻居的热情,同她一道走进了江城最大的百货商场。 明珠百货商场于五年前修建,四年前竣工,后正式投入使用,是江城老百姓最向往的购物圣地。 区别于老旧的供销社和百货大楼,这里的商品多是些没见过的牌子,不少来自港城,甚至还有不少外国货。 老百姓的腰包在改革开放后渐渐鼓起来,有点余钱追赶时髦,百货商场便越发受到追捧,顾客盈门,络绎不绝。 林婉在大学期间和室友来过几回,能买些便宜的小东西,像头绳发卡之类的,比外头贵个几毛一块钱的,款式确实更漂亮,质量也好。其余的,基本舍不得买,也不是她一个学生能消费的。 再次踏足明珠百货商场,林婉一时恍惚,这里似乎与一年前的记忆又有了些偏差。 商场里成套的衣服款式时髦,裁剪精致,面料细腻,颜色大胆鲜亮,着实吸引眼球,不少女同志正在慢慢挑选,随手一件衣服价格便是自己扯布裁衣的数倍。 何燕妮一眼相中一件今年港城电影里女主角的同款,大红色连衣裙,激动地拎起裙子在身上比划:“林婉,快帮我看看,好看吗?” “好看。”林婉见何燕妮生得漂亮,配上红色更似热情绽放的玫瑰。 “你呢?挑什么?”何燕妮购物稳准狠,不多时便挑了三件衣服,一会儿功夫就花出去一百八十块,看得林婉吃惊。 毕竟林婉一个月工资三百多,看着何燕妮几分钟就花出去自己工资的一大半,实在是肉疼。 “我是来随便看看的。”林婉这趟过来确实不是买衣服的,主要是为了勘察敌情。 “看什么,直接买啊。”何燕妮热络地取下一条粉色连衣裙往林婉身前比划,“你老公挣那么多钱,你不帮着花可怎么行?” 林婉还真不知道傅修怀挣多少钱,听到这话,眼皮一跳,真的和自己有关系吗? 两人说着话,何燕妮一时口渴,风风火火去饮料柜台买了喝的回来,自己一罐可口*可乐,给林婉的是玻璃瓶椰子汁。 林婉确实挺喜欢从南边来的椰子汁,可见何燕妮同自己确实有些交情,连喜好也一清二楚。低眉扫过瓶身上印着的119几个数字,林婉仰头饮下一口,又听何燕妮道。 “要我说啊,你就别给傅修怀省钱,你花得越多,他指定越高兴,毕竟人那么爱你。” “咳咳。”林婉听到爱你两个字,简直是头皮发麻,险些呛着。 男友小叔爱自己?想想就怪别扭的。 更别提,她仔细回想这几日,也没从那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言行间感受到什么爱不爱的。 林婉深刻怀疑,是不是自己和傅明俊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傅家为了堵住自己的嘴,亦或是堵住闹事的林国富的嘴,才让傅修怀和自己结婚,当做补偿。 这样想来,倒是有些说得通。 傅修怀也是一番不咸不淡的模样,有些像是被家里人逼迫结的婚,只是这人结了婚还算有些责任心,不至于对自己太差。 “你别瞎说了。”林婉笃定,要是何燕妮知道傅修怀其实是自己男友的小叔,必定吓得不轻,再说不出什么爱不爱的字眼。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节 何燕妮权当林婉害羞,也没再多说,转头继续购物。 手中几个纸袋子,花出去不少钱,何燕妮血拼一场,林婉倒是克制得很。两人准备出门找个地方吃午饭,正走到楼梯转角的位置,何燕妮却突然拽了拽林婉胳膊。 “怎...” “嘘。”何燕妮朝林婉比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胳膊从朝左前方一指,“看看那是谁!” 林婉不妨走廊上一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前行,居中身材高大的正是傅修怀。 不远处的声音飘来,伴着几人讨论着商场修建的情况,以及江城刚刚招标出去的高档百货商场的计划。 “傅总,来一根?”一旁的男人散去一根中华,递在傅修怀眼前。 傅修怀没接烟,只淡淡婉拒:“戒了。” “傅总怎么还戒烟了?”身边几人都称奇,现在谁不点根烟,尤其做生意的,递烟喝酒都是家常便饭。 林婉拉着何燕妮继续下楼,低声阻止她准备上前招呼的:“他们谈生意呢,我们先走。” 转身离开时,身后男人淡淡回应的声音飘进林婉耳畔。 “太太怀孕了受不了烟味,没办法。” 林婉心想,这男人进入角色倒是很快。 ++++ 从百货商场回到翠湖别墅区,何燕妮开着桑塔纳停靠进自家停车区。 下车时,何燕妮不忘邀请林婉:“改天和你老公过来吃饭啊,我们家老孙说了,前阵子的工程多亏傅修怀带着,必须请你们吃饭。” 林婉哪好替傅修怀答应什么,自然只能含糊两句:“看看他的安排吧。” 这头刚含糊敷衍,林婉当天傍晚就上何燕妮家做客去了。 彼时,傅修怀下午回到家,吩咐王婶少准备两人的饭菜,转头就对林婉道:“孙鸿波两口子请吃饭,就在隔壁。” 林婉尚未适应已婚身份,脱口而出:“我也要去?” 傅修怀正松着领带,顺带将黑色西服脱下挂到衣架上,闻言扯了扯嘴角:“我一个人过去,肯定被他们两口子笑话。” 林婉:“...” 好歹是经历了奇怪的事情后,第一次上门做客,林婉有些犯难送些什么礼物,最终还是傅修怀快刀斩乱麻,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茅台:“就这个,孙洪波爱喝酒,也算送到他心坎上。” 两人从自家别墅走了几分钟便来到隔壁。孙鸿波和何燕妮家别墅与傅家别墅区别不大,外观造型大差不差,只是内部结构不同。 正值晚饭时间,保姆在孙家别墅厨房忙碌,林婉同傅修怀一道被迎进客厅,见到了何燕妮和她男人。 孙鸿波是北方人,个子挺高,接近一米八,人高大健壮,脖子上戴着一圈金项链,颇有些当下暴发户的味道。 林婉想起过来的路上,傅修怀简单提起孙鸿波的发家史,八五年单枪匹马从乡下出来南下跑运输,遇到过不少车匪路霸,命都险些丢了几回,九零年成立了自己的运输队,很是个人物。 保姆准备好五荤一素一汤,叫正在沙发上聊天的众人吃饭。 “走,今儿这茅台就拆了喝了。”孙鸿波确实好酒。 饭桌上都是些家常菜,味道不错,也没有林婉不能吃的。正值饭点,林婉胃口大开,在两个男人谈论着工程时,就听何燕妮凑过身朝自己说起悄悄话:“傅修怀可特意叮嘱我们家老孙别上鱼肉,瞧瞧...多有觉悟。” 林婉:“...” 林婉发觉何燕妮特别爱打趣自己和傅修怀,等晚饭后,两人在别墅花园闲聊时,林婉直截了当:“燕妮姐,你倒是爱打趣我和傅修怀。” “那可不。”何燕妮笑眼弯成月牙,“傅修怀以前身边可从来没有女人,大伙儿都说这大老板过得跟个和尚似的。这冷不丁就结婚了,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谁能不惊讶。” 话赶话到这儿,林婉打蛇随棍上,顺着这话往下:“那你们当时就没问过他怎么想的?” 何燕妮神秘兮兮凑近,压低声音:“当然问了!你们结婚前,我跟老孙一起参加工程庆功宴,酒桌上就好些人问傅修怀怎么突然想结婚了。” 林婉听得专注:“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啊,是时候结婚了。”何燕妮心觉浪漫,这分明是终于遇到对的人,爱的人,才想结婚了。 林婉默默咂摸着这句话,越发觉得,这场婚姻也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到结婚的年龄,被家里人逼着罢了。 金乌坠在西边,天际如火烧云霞般蔓开,林婉同傅修怀告别何燕妮两口子,等回到家中时,傅家人也已外出。 回到卧室休息,林婉耳畔似乎还回响着从何燕妮口中听到那句话,傅修怀当真是这么说的? 她怔怔看着正拎着暖水壶往玻璃水杯中倒水的男人,转眼就见一杯温水递到自己面前。 傅修怀略抬了抬下巴,并未多言。 林婉捧着温度适宜的水喝了大半,感觉到黏连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久久没有散去,只悄悄侧了侧身。 幸好男人大口饮下一杯温水,转身就离开,径直走到自己这侧的床头柜,从里拿出一黄皮折子递来,顺口道:“公司刚顺利接到了新工程,要修江城第一家十五层大厦,能有几十万利润,加上之前工程的回款,我账上一共有一百来万流动资金,至于公司资产...” “你突然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林婉握紧水杯,有些诧异。 在她心里,两人还是陌生人,只是不得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担心你忘了,出去商场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傅修怀眼底铺上淡淡笑意。 林婉猜到肯定是何燕妮两口子在傅修怀面前提的,不禁面上一热:“燕妮胡说的,我本来就没想买衣服。” “上回给你的折子,里面存了十万,还有抽屉里的现金,你别放着当摆设。” 林婉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接过傅修怀递来的存折,只见上面的户头写着自己的名字,一共是十万存款。 而抽屉里用信封装着一沓钱,看着厚厚的票子,似乎有上千现金。 林婉不明白,傅修怀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第7章 林婉一时冲动想问出口,问问傅修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 她不太信任这个男人。 甚至隐隐有预感,就算问他,或许也无法得到真实的答案。 默默接下存折和家用现金,林婉将自己过去攒的钱与这三个月领到的工资都收好,等再次确认傅修怀没给过林国富钱,这才安心。 只是,隔日回到服装厂,陈秋红又找上了林婉。 厂办的工人们都知道新来的大学生林婉有叔婶在厂里,一车间的林国富和二车间的陈秋红。 两口子在服装厂二十多年,生生熬了九年才从临时工转正式工,后来排队等到了厂里分房。 林婉上班第一天,林国富和陈秋红便来叙旧,嚷嚷得全厂办都知道。 再次见到生母,林婉并没显露什么情绪,毕竟她从出生时就被放在乡下,跟着大伯一家生活。 那时的林国富和陈秋红还是服装厂临时工,分不到房,只能住在拥挤的职工宿舍,压根儿带不了孩子。 林婉知道家里情况,没怨过父母,只牢牢记得父母不时回乡下探亲时提到,等转了正式工再排队登记,就能分到筒子楼,到时候会把自己接过去。 可惜,事与愿违。 林婉九岁那年,父母终于分到了一套三十平的两居室。也就是这一年,林婉本以为能回城和父母一起生活,陈秋红却发现自己意外怀上了二胎。 只是,那年全国大力开展计划生育,国营厂工人也在重点关注名单里,再生二胎,必定会丢掉工作。 林国富和陈秋红挣扎许久,又在家里老人认定这一胎是儿子的情况选择将林婉过继给林国富亲哥一家,对厂里只道第一胎的孩子没了,如此一来,再生个孩子倒是合情合理。 林婉稀里糊涂发现大伯和大伯母成了自己爸妈,而原本的爸妈成了自己的叔婶,这城,她是回不去了,家里再也没能她的位置。 从出生到高考结束,林婉始终生活在乡下,直到十八岁那年进了城,前往江城大学报道。 同亲生父母见面的次数完全能数得过来,林婉这会儿见到生母陈秋红,听她提起去家里吃饭,并没有多大兴趣。 “小婉。”陈秋红在女人堆里算高的,身形瘦弱,可手上有劲,在厂里也是能干活的,说话做事风风火火,并不擅长拐弯抹角,“小豪这刚上初中,成绩不大好,你这个当姐的多帮帮他,等他也考上江城大学,咱门家面上也有光。” 林婉实在没兴趣关照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的学习,刚想拒绝时,突然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却转了弯:“行,下班后我过去看看。” “哎,那就成!”陈秋红喜笑颜开,觉得闺女嫁了个金龟婿也不至于忘本,心里美滋滋的,“妈给你弄好吃的,你最爱的红烧鱼。” *** 林国富和陈秋红家就在服装厂家属院,距离厂子不过七八分钟的脚程。 过去可谓是香饽饽的筒子楼如今历经岁月风霜,墙面斑驳,哪里还有刚新修建时人人向往的气派模样。 林家分的三十平两居室在筒子楼三楼,环形长走廊上密密麻麻分布各家各户,正值饭店,林婉在炊烟灶火中穿梭,听着猪油下锅滋滋化开的声响,锅铲与铁锅碰撞翻炒,阵阵饭菜香气弥漫,热闹非常。 “小婉,看看你妈给你弄了什么菜。”关上门,林国富不吝啬拉近和亲闺女的关系。 林婉扫一眼桌上堪比过年的丰盛菜肴,却在闻到红烧鱼时皱了皱眉,胃里有些难受。 “小豪,快叫姐。”林国富招呼正在玩扑克的儿子一声,忙又坐到主位。 一顿饭的功夫,林婉吃得并不多,尤其是在林国富和陈秋红又提傅修怀又提让自己给林成豪补习时,直接放下筷子,惹得两人看向她。 “小婉,这是怎么了?” “闻着鱼肉味儿难受。” 林婉知道自己以前说话没分量,现在倒好,轻飘飘一句话,林国富竟然不顾林成豪的反对,将红烧鱼给撤了。 “那吃其他菜。”陈秋红给林婉夹了一块小炒肉。 林婉本觉得自己肚里揣了个崽,每顿胃口不错,没想到,今儿在这里却有些难以下咽,只浅浅尝了些,便没了胃口。 等饭后,面对林国富仍然不死心想找傅修怀拿钱时,林婉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一年前的事。 林国富将老丈人的架子摆得足:“这傅修怀也是个大老板,让你一个人回娘家吃饭,也不知道跟着表示表示。” 林婉不冷不淡:“他名正言顺的老丈人在林家村呢,什么时候在服装厂了。” 林国富被闺女一句话噎住,仍嘀咕:“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才是你亲爹亲妈...” 傅修怀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林婉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陈秋红拉过林婉,语气温柔许多:“你说说你,明明和那个傅...傅明俊谈的恋爱,转头嫁给他小叔,真要被外头的人知道了,得多难听啊。幸好这傅明俊小叔还算有点本事,你嫁过去倒是不算太吃亏。” “那你们当时不知道劝劝我?”林婉试探着开口。 “我们劝啥?”林国富大手一挥,“傅修怀可比傅明俊那年轻后生本事多了,要我说,嫁傅修怀是嫁对了。” 林婉同两人敷衍几句,便寻了个理由立刻离开,只是临走时,点名让林成豪送自己。 再不情愿的领称豪也被林国富提溜着给赶出门:“多跟你姐搞好关系,别忘了你姐夫是什么人!”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7节 林成豪再浑,也能明白父母的想法,当下亦步亦趋跟在林婉身后,不住打听傅修怀的事儿。 “姐,听说姐夫开的都是十多万的车,是不是真的?” “你们住的别墅特大吧?啥时候我也想去看看。” 林婉顿下脚步,狐疑地看向林成豪,他居然没去过傅家别墅? 以自己对林国富一家三口的了解,自己结婚,他们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傅家攀关系,别说参观别墅,就是坐一坐傅修怀的豪车,也是能办到的。 “你没去过翠湖别墅?”林婉知道这个十三岁的弟弟脑子最简单,找他问话也最保险。 “切。”林成豪提到这事儿就来气,“姐夫小气得不行,你们结婚都不让我们去,也不让我们去别墅,反倒是招待大伯一家还挺客气的,气的我差点都不想认这个姐夫了!姐夫真是糊涂,他也不想想,到底谁才是和你最亲的。” 林婉眸光一亮,傅修怀办事这么让人身心愉悦? “谁更亲?”林婉看着林成豪,目光坚定,“当然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的更亲。” 她早已被过继,并不在林国富家的户口本上了。 *** 从服装厂家属院出来,林婉靠着林家这边断断续续的讯息,大概看出了林国富几人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和傅修怀结婚。 不过林婉得知傅修怀铁面无情将林国富一家三口拒之门外,倒是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看来,自己没有记忆的过去一年中,应当没遭受什么委屈。 要是傅修怀被他们拿捏住,真在结婚的时候好吃好喝地供着,林婉这会儿想起来也会难受。 等走到服装厂大门,心情不错的林婉准备去厂附近的面摊上填饱肚子,却听门卫大爷叫住自己。 “小林,有你的信和包裹。” “谢谢卫大爷。”林婉接过东西一看,是林家村的养父母,也就是林婉真正的大伯一家寄来的。 当年,为了给陈秋红肚子里的林成豪腾位置,林婉被过继给大伯林国升,成了他家三女儿,从前的堂哥堂姐突然变成名义上的亲哥亲姐,林婉有些恍惚。 如今过去多年,林婉早已习惯,隔着布袋子摸了摸,就猜到包裹里是养父母寄来的土特产,自家晾晒的萝卜干,熏的香肠腊肉,腌的咸鸭蛋... 家书是初中毕业后进镇上糖厂打工的二姐代写的,信上满是养父母的叮嘱,让林婉别往家寄钱和东西,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得空了回来看看。 林婉不确定过去一年给家里寄了些什么,但是她了解自己,领了工资后肯定汇了些钱,买了些好东西回去。 等过阵子理清出当下局面,趁着养母生日,她确实得抽空回家一趟。 收拾包裹和信,林婉行至服装厂往外几百米的巷道,闻着诱人的面条香气,坐在路边摊支出的简易饭桌前:“老板,二两牛肉面,要辣椒,多放点莴笋叶。” 这几年,街头巷尾摆摊做生意的商贩越来越多,这样二两面加个鸡蛋, “好嘞。”面摊老板在冒着热气的锅前下着面条。不多时,白生生的面条细细长长,缠绕盘旋进海口大的面碗,一勺又一勺面汤滚烫地倒入碗中,激得碗底的酱油和辣椒油绽放出鲜香麻辣的红色。 红色汤底上盘踞着白色面条,捞上一把新鲜的莴笋叶,最后舀上一勺牛肉浇头,撒上翠绿的葱花,诱得林婉食欲大振。 胃口大开的林婉吃着香喷喷的面条,只是老板实在,面条分量足,她估摸都不止二两,加上软烂的牛筋以及丰盛的菜叶,几乎要将她本就有了些许轮廓的肚子撑得圆鼓鼓。 在林国富家吃进肚的一些饭菜到底占据了空间,林婉看着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面条有些犯难。 浪费粮食可耻... 稍稍歇了会儿,林婉准备去附近买瓶椰子汁再来继续奋战,刚要起身,却见小饭桌对面突然坐下个高大身形。 随之而来的,是放在面前的一瓶119椰子汁。 椰子汁的玻璃瓶盖被启开,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让有些口渴的林婉眼馋。 “你怎么来了?”林婉愣了愣,改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傅修怀一身中山装,同老板指了指林婉的面碗,要了一份一样的,转头回林婉的话:“你不是最喜欢服装厂附近的这家面摊?” 林婉闻言又是一愣,心道,他知道得还挺多。 傅修怀等面的间隙,将椰子汁往林婉跟前推了推,见她终于捧着瓶身畅饮,这才提醒:“喝慢点,别呛着。” “嗯。”林婉被美味的椰子汁抚平了那股燥热,转眼却见对面的男人端走了自己的面碗。 确实不太吃得下的林婉眼睁睁看着男人直接低头消灭自己剩下的面条,素白的脸上立刻殷红一片。 这几日,她始终没将两人当成亲密的夫妻,傅修怀也规规矩矩,没有任何逾矩动作...直到此刻... “你不是要了一碗面?”林婉轻声细语。 傅修怀吃面条时动作儒雅,不显狼吞虎咽,闻言只抬头扫一眼妻子:“浪费粮食不好。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吃你剩下的。” 林婉默默偏过头,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许是太热了,面颊微红。 第8章 傅修怀解决了林婉剩下的小半碗面条,又吃完了自己点的二两面,最后掏出四块钱付给面摊老板。 林婉跟着傅修怀上了他停在路边的桑塔纳,回家不用挤公交车,这么一想,碰见傅修怀倒是件好事。 傅家一共有两辆小轿车,一辆是钢铁厂给厂长傅修同配的专车,红旗牌,不过平时不太私用;另外一辆便是傅修怀个人出资购买的桑塔纳,主要为了做生意。 刚上车,傅修怀发动小轿车前,侧身询问林婉意见:“我是加班中途出来的,现在得回公司。你这会儿累不累?要是不累的话,去凯华坐会儿?” 林婉没想到傅修怀这样的生意人还会加班中途溜出来吃碗面,她思考几秒,点点头。 凯华建筑公司位于江城城南一栋六层建筑里,楼体气派,门口坠金漆印凯华几字,活像是金字招牌。 江城最出名的几栋高楼大厦都由凯华建造,几乎人人知晓。 林婉站在凯华建筑公司大门外,想起来自己大二暑假时还曾接到过与之相关的兼职,挣了几十块钱,攒出了学费和生活费。 当初和傅明俊在一起时,林婉就曾听他提起过小叔傅修怀的产业,本就因修建各类商场、酒店而积累财富的凯华,后来又涉足房地产领域,正在修建江城为数不多的商品房。 如今真的来到凯华,见到傅修怀雷厉风行般同公司职工开会商讨手中的工程开展,林婉确实有些意外。 不过,这样的傅修怀似乎才和她想象中的对应上了。 “桌上有报纸和杂志,电脑可以用,扫雷就在桌面上,另外给你备了苹果,脆的,还有巧克力,玉米软糖,饼干...我就在隔壁开会,有事叫我。”傅修怀事无巨细地交代一番,便匆匆离开。 林婉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跟叮嘱小孩儿似的,自己倒没有那么需要照顾。 傅修怀的办公室不算太大,红色实木办公桌上摞着一沓报纸,是他刚刚让员工收集放进来的,不过林婉平时爱看报,这会儿却没了兴趣。 只在大学的微机课上接触过电脑,此刻的她对傅修怀的个人计算机更感兴趣。 江城大学于四年前开设微机课,因为电脑精贵,数量又少,学生每个月能轮到一次微机课就算不错。 每次微机课,人人兴奋,带上提前准备好的鞋套,规规矩矩进入微机教室,学习打字,简单熟悉电脑,扫雷也是学生们最喜欢的电脑游戏。 林婉不是计算机系的学生,在有记忆的整个大学三年时间里,上过的微机课也就十来次。此刻抬手贴在鼠标上,滑动滚轮... “老板娘。”就在林婉专注于电脑时,办公室外有个女职工敲门送来一杯牛奶,“老板让给你热的,趁热喝。” 林婉没想到傅修怀细致到这种程度,朝来人微微一笑接下:“麻烦你了。” 就是这个称呼实在新鲜。 行政办职工蒋莉并不觉得麻烦:“老板娘,你多来就好了,每回过来,老板可都要多买好多好吃的,最后我们跟着享福。” 听话里的意思,林婉有些意外,自己以前来过? “我之前过来,你...” “每次都是我负责去买的吃的,老板娘,你还记得我不?蒋莉,我老家还是你隔壁生产队的,上回我们还聊过。” 林婉点点头,原来如此。 又问了几句,林婉从蒋莉口中得知自己在婚后来过两三次傅修怀的公司,似乎还适应良好。 傅修怀的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回到办公室时,林婉已经通过bbs和聊天室获取了些信息,认真记在纸上。 察觉到一道视线袭来,林婉抬眸望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牵起嘴角:“我借用了一下你的纸笔。” “嗯,随便用。”傅修怀行至办公桌后,扫一眼电脑桌面,只看到扫雷扫到一半的残局,“听他们说,你之前几次玩扫雷很厉害,我倒是都没机会见识,这局玩完再走。” 林婉本来是打发时间,加上扫雷本来就对上过微机课,接触过电脑的大学生很有吸引力,她玩了几局自然尽兴。 只是...身边有个仿佛教导主任般的存在,她每一次点击都有些不稳,直到...一个不小心手滑,点中了地雷。 林婉:“...” 坐在回傅家别墅的桑塔纳上,林婉有些窘迫,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等下车时,林婉同傅修怀前后脚往屋里走,低声呢喃:“我刚刚是不小心点错了。” 她在系里微机课上还是扫雷第一名呢,挽回自己的名声,势在必行。 说完这句话,林婉快步往里,将傅修怀抛在身后。 “那下次我再看你玩一局?”男人低沉的嗓音中糅杂着低低愉悦的笑意。 回答傅修怀的只有夜晚习习风声。 *** 如今的年代,个人计算机精贵又不多见,整个服装厂也没有一台。人们获取讯息的最大途径还是报纸和电视。 前几日在傅修怀办公室电脑上获取的信息就在林婉手中的纸张上。 因特网传播讯息的速度惊人,林婉就是在bbs上看到了一些最南方的服装讯息。更新迭代巨变的服装改革从南到北,甚至不少粤市和深市的人会漂洋过海去港城进货。 在因特网论坛上,便有人吹牛自己多厉害,撇开言语间的张狂,倒是有不少有用信息。 另外就是有人在论坛上提到有些地区的厂子效益越来越低,工资也一推再推。 虽说并不能肯定国营厂这样的香饽饽是不是会出现问题,林婉还是留了心。 等厂办会议时,刚请假回来的厂办主任凤天娇带着几名老职工与重点培养的大学生新人畅所欲言,展望未来。 轮到林婉时,她试着提了提可能存在的危机:“如今外面百货商场,百货大楼卖的许多南边运来的衣服款式时髦,颜色鲜亮,甚至许多地摊上卖的衣服也漂亮,真会抢了我们厂许多市场。” 厂办主任凤天娇不以为意:“林婉同志,你这话说得倒是对我们厂没信心了。我们厂可是跟着国家的发展一步步走起来的,当年□□来江城考察,还参观过我们厂,钦点我们厂为社会主义建设出力,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怎么可能和我们这么大一个厂子竞争。” 凤主任一发话,另有几人也纷纷附和,个个以服装厂为荣,听不得什么会被抢走生意的话。 杨桂芬笑着打圆场:“小林刚进厂,这也是为厂子考虑,就是考虑过头了,出发点是好的。” 林婉没再多说什么,等会议结束,同杨大姐一道往外走时,却听她低语:“小林,有些话还是不能随便说。” “确实是。”林婉点头,看看今天初见的凤主任,那就是听不得逆耳忠言的。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8节 “凤主任估计是还对你那事儿有点意见,今儿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你别往心里去。” 杨大姐这话倒是听得林婉一头雾水:“那件事?” 杨桂芬左右看看,凑到林婉耳畔嘀咕:“还不是你结婚的事,你这妮子倒是心大,自个儿忘了!凤主任想介绍她侄女给你男人,结果这不是没成嘛,左右是有点看你不顺眼。” 林婉倒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事。凤天娇父亲是傅修怀父亲的表弟,看来两家关系匪浅。 她今天隐约察觉到主任对自己确实不太随和,颇有几分严厉,不过她只当是领导的架子。 现在一听缘由,没想到傅修怀还成个祸水了。 ...... 林婉自己工作自己的,倒是不太担心凤主任多为难自己,就连会议上的一幕也抛诸脑后,毕竟自己这是铁饭碗,随她吧。 正值星期六下班,明天休息,厂子门口热闹,各种摆地摊的叫卖声不断。 林婉提前和好友何秋梅约好去转转,顺便也想多打听打听消息。 毕竟她这半个来月始终没见到傅明俊,无从知晓94到95年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傅家人那边没打听出情况,她便想着从同学这里入手。 陪何秋梅在百货商场买上一套做工精致的连衣裙准备相亲,林婉见她一脸诧异。 “婉婉,你和傅明俊还有你现在的老公...你现在还打听他呢?”何秋梅实在是搞不懂这三人的关系,多不好意思啊。 林婉面上镇定:“你想什么呢,傅修怀和傅明俊怎么都是叔侄,还能成仇人吗?这不是傅明俊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当长辈的关心他。电视和报纸上可经常报道,什么车匪路霸的,多吓人。” “也是。”何秋梅琢磨一阵也想通了,兴许人傅家根本不介意,“不然下星期问问傅明俊大学最好的哥们?” “你说梁彬?” “对啊,梁彬前几天还联系同学去捧场,他哥开的卡拉ok厅都开分店了,就在城南,听说那片儿要开发,后面还要修一座港城连锁高楼大厦,特别气派。” 林婉和傅明俊的一帮好哥们关系不咸不淡,一道吃过几次饭,从他们下手应该比较合适。 “好,那我们一起去。” 敲定老同学聚会的事,何秋梅肉疼地花三十块钱买了件漂亮连衣裙,拉着林婉念叨起相亲的事儿,最后不忘撺掇林婉也买几件衣服。 林婉这段时间倒是安定不少,虽说有些事情没想明白,可日子该过还得过。 看着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难免也有些心动。 挑了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鹅黄色格子连衣裙,林婉还是头一回花出七十块钱。只是衣服的面料实在是好,款式又是难得一见的时髦新颖,令人爱不释手。 等两人准备离开时,何秋梅指了指商场里的童装区,激动道:“现在给孩子买衣裳早不早?” 一直尽量忽略此事的林婉停住脚步,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看着童装区各种小巧可爱的衣裳,鬼使神差地挪动了脚步。 ...... 一小时后,林婉拎着几个纸袋回到傅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回房休息,客厅璀璨的水晶灯下是傅修同与傅修怀兄弟俩正在说话。 张梅英喝着银耳燕窝美容养颜,见林婉回来,该做的样子也要做:“王婶,给林婉留的燕窝端上来吧。” 林婉如今已经能良好适应非要扮好大嫂的男友母亲,微笑道谢后,正准备上楼先去将衣服放好,却见张梅英凑了过来。 “林婉,这是买了不少衣服啊?”张梅英知道丈夫在找傅修怀谈工作,需要借钱周转给厂里发工资,这会儿自然要当好贤内助,“瞧瞧这连衣裙多漂亮,你穿肯定好看,还有婴儿的,多可爱...” 热情的声音在客厅回响,招致傅家兄弟的注意。 张梅英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清楚丈夫弟弟喜欢听什么,她便变着花儿地开口:“二弟,快来看看,你老婆可买了好多衣裳,她的,孩子的,还有你的。都说娶妻当娶贤,林婉可真惦记这家里啊。” 听着大嫂造谣式捧场,林婉怔怔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男人,有些尴尬,她什么时候给傅修怀买衣服了。 在商场的时候,林婉从头到尾便没想起来这茬。 自己左手几件漂亮裙子,右手婴儿可爱衣服,面前是高大英俊的男人,林婉有些尴尬。 你穿得了哪个?自己挑吧。 第9章 张梅英特意捧场一句话,害得林婉脸上发烫,等回到卧室,她将手中纸袋让桌面一放,有些尴尬地解释:“我买了几件连衣裙和他的...” 纤细指尖*指了指腹部... 傅修怀似乎并不在意,反倒噙着笑意:“怎么不给自己多买点?” 林婉没接这话茬,只观察眼前的男人一番,见他不太在意,面上的窘迫热意终于消散了几分。 只是一转头,林婉瞧见傅修怀没碰自己的衣服,倒是捧着婴儿的小衣服看了看,抬手贴在腹部,她只觉神奇。 甚至买衣服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进童装区。 分明是两个并不熟悉的人,此刻似乎却被几件婴儿衣服联系在一起。 为了打乱卧室里奇怪的氛围,林婉杏眼流转,正想找个由头去外面透透气,却听傅修怀主动开口。 “家里要不要放台计算机?” “啊?” 林婉知道如今计算机有多贵多难买,就连各大学校里申请获批的数量也不多,加上一台价格就是大几千,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看你上次挺喜欢用计算机,家里放一台也不错。”傅修怀柔和的目光落在林婉脸上,又补充一句,“我回到家里工作,有时候也要用。” 林婉怀疑面前的男人能窥视人心,她确实在傅修怀办公室用计算机时,内心感慨了几句,大公司就是不一样,让人羡慕。毕竟天南海北的消息,能迅速在一个论坛就能获取到。 “个人计算机名额好像很难?”林婉在大学时曾经听同学闲聊提到过。 傅修怀面容平和,沉稳的气质中和他剑眉星目的凌厉感:“是难,不过我有法子。ast计算机,486dx,内存8m,硬盘512mb,应该够用了。” 林婉听傅修怀流畅列出一串数据,有些好奇:“你很懂计算机?” 傅修怀十分谦虚:“和中关村有些合作,稍微了解了一点。” 林婉没有再发表意见,她发觉傅修怀说话办事十分稳妥,没几天,便有一台白色计算机装进了傅家二楼卧室。 白色计算机框着14英寸显示屏,方正可爱,windows95系统横空出世,一系列改变不小,以至于连接的键盘上共有101键,同林婉在大学微机课上接触的83键盘相比,多出不少。电脑显示屏和键盘旁是敦实的主机。 个人计算机分量不轻,占地不小,一套下来花了8500块。 林婉回家时,见到屋里出现的“大家伙”,一时还不太适应。 傅修怀双手撑在桌面,朝林婉抬了抬下巴:“试试看。” 因为windows95的问世,整个计算机界面也有了不少改变,林婉跟着傅修怀的指导四处点击,不一会儿便熟悉起来。 想到上次没查完的信息,林婉又输入了论坛网址,点进去看着天南海北的讯息,搜寻着些微服装行业相关。 “你们厂还布置了任务?”傅修怀目光扫过林婉操作的桌面。 “不是,是我自己想看看。”林婉并不没得选择大学毕业时的工作,现在可不得多上心,“现在的厂子似乎没以前那么风光了。” “其他行业倒还好,服装厂,棉纺厂这些受到的冲击确实最大。”傅修怀天南海北认识的人不少,什么都能谈上两句,“尤其南边的衣服款式多,运到哪个城市卖,都不愁卖。” 林婉显然没想到傅修怀会主动把话题引到这头,同他交谈几句,尤其听到北方有些城市的棉纺厂都要开不下去了,尤为震惊:“这么严重?” “我前几年在外省干过工程,认识当地人,他老婆就在棉纺厂,工资几个月没发,应该是艰难了。” 国营厂要真走到这一步,谁都想不到。 林婉若有所思,对自己刚刚揣稳的铁饭碗有些担忧,却听面前的男人开口。 “提到这事,倒是另外有一件事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林婉抬眸,好奇地望向傅修怀:“什么事?” 她始终觉得两人各过各的,应该没什么需要互相征求意见的。 “大哥的钢铁厂也有些周转困难,这个月的工资有缺口,找我借二十万应急。” 市钢铁厂也有困难?林婉惊讶之余,更加不解:“你大哥找你借钱,征求我的意见做什么,你自己决定就是...” “我们是夫妻。”傅修怀俯身单手掌在林婉身下的皮质座椅上,眸光坚定地望进林婉盈盈杏眼,“这样的事当然得有你过问,征求你的同意。” 林婉心口猛地一跳,在男人眼中看不到半分戏谑,相反,满是认真。 她稍稍偏过脑袋,樱唇紧抿,不愿意露馅地点头:“我知道了,你自己决定吧。” “好。”傅修怀做出决定,“这钱借给大哥,让他周转。” *** 因为夜里傅修怀那番话,林婉这一觉没怎么睡好。耳畔似乎总在响起我们是夫妻那句话。 人生总是充满变故,小时候的林婉盼着和父母一起生活,盼着进城,然而亲爹亲妈突然就没了,爹妈变成了叔婶。 大学最后一年时光又从林婉的生命中离奇消失,再睁眼,自己已经大学毕业,还多了个丈夫和孩子,甚至这人的身份十分尴尬。 如今,林婉只想好好保住自己的铁饭碗工作,别再出岔子。 星期六,市服装厂照例常规生产,林婉在厂办被安排了新任务。 外商即将来访,厂里拉起横幅欢迎,在大学里英语不错的林婉被临时拉去布置会场。 这几年,外商投资确实越来越多,全国不少工厂都引来外商投资,发展壮大生产,江城市服装厂如今也开始行动。 和林婉同为江城大学校友的厂办新职工秦芳愤愤不平:“凤主任竟然不找你去翻译,安排她侄女去了。” 大学时,林婉在英语课上学习优异,私下里还跟着练习过听力和口语,参加过学校英语演讲比赛,秦芳是知道这事儿的。 “凤燕就会念几个单词,一句长句都费劲,到时候真要翻译出岔子了,可怎么好。”秦芳听凤主任侄女在办公室练习过,磕磕绊绊的,估计和外商说不上两句话。 但是其他几名老职工提名林婉上,却被凤天娇一票否决,理由给的很冠冕堂皇。 凤天娇只道刚毕业的大学生,本事也没多少,还需要多锻炼锻炼再上这种大场合,不如已经在厂里五年的凤燕。 林婉倒不太在意:“主任选的人谁能说什么,你这些话可别被听见了。走,我们还要清点下星期一的物资。” 礼堂布置得隆重,静候下周一外商来访,角落里,厂办主任凤天娇正拉着侄女凤燕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好好翻译,厂长和书记很重视这次外商来访,你表现好了,能有一笔额外奖金!年底还能帮你争取个先进。” 凤燕信心十足:“姑,我知道,你放心吧。” 林婉同其他厂办同事布置好礼堂便下班离开,星期六的下午,下班总是带着几分不同前五日的愉悦,全因明天是休息日。 服装厂门口,何秋梅已经等候一阵。 “秋梅,等久了吗?”林婉迟了五分钟出来,“我们刚刚布置礼堂,耽误了点时间。” “没有,我也就刚到几分钟。”何秋梅今天在外办事,正好提前开溜,“你们布置礼堂做什么啊?”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9节 “迎接外商。” “这年头,好多厂都欢迎外商去投资...” 两人说着话,在附近的小饭馆简单吃了盒饭,这便赶去江城新开的卡拉ok厅。 两人同级不同系的同学梁彬他哥开的金凤凰卡拉ok厅,第二家分店营业,梁斌广邀同学来捧场,大气地酒水半价。 林婉大三时跟着室友去过一次卡拉ok厅见世面。 这几年,老百姓的生活越发好起来,吃喝玩乐便都提上了日程,卡拉ok厅应运而生,很是火爆。男男女女在这里消遣,跳舞,作乐,满是青春气息。 [不管笑与悲卡拉永远ok伤心到半死卡拉也会ok1...] 昏暗的灯光下,动感迪斯科歌声响彻整个迪厅,伴随着舞池中央的男女紧贴热舞,同样传进卡座客人的耳畔,令人不自觉想要摇摆。 卡拉ok迪厅爆满,人声鼎沸与动感歌声交相呼应,好不热闹。 “来来来,都是同学,今晚酒水五折。”梁彬招呼十来个同学喝酒,颇有几分主人翁的大气。 受邀来捧场的同学们也给面子,纷纷夸奖起来:“梁彬,还是你这工作好,毕业就来给你哥当帮手,现在直接管上一家卡拉ok厅了。” “我们每个月拿那点工资,估计不够你这里一天赚的钱。” “你们这儿生意好好啊,你真有本事...” 梁彬学着当下南方最流行的打扮,花衬衫,大金链子,甚至还把头发打满了摩丝,梳成背头,举手投足间都不再是学生样。 “哎,也就是个小本生意,凑合凑合。”梁彬心里越得意,嘴上却越谦虚。 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梁彬挨个喝酒,等轮到何秋梅和林婉时,他微眯了眯眼:“林婉,何秋梅,你们喝点酒不?现在可都毕业了。” 何秋梅喝酒就醉,不过这会儿可是来捧场的,不想扫兴,正犹豫呢,就听林婉缓缓开口:“我和秋梅身体都不大舒服,就喝果汁吧。” “林婉,你这就扫兴了啊。”梁彬是见识过林婉的酒量的,女中豪杰,认定这人是故意不给自己面子。 15一瓶的喜力被启开瓶盖,梁彬往玻璃酒杯中倒上大半杯啤酒,给林婉递去。 林婉并不太喜欢酒味,但能喝。 小时候,她还拥有自己亲爹亲妈的时候,等到父母从城里回乡下过年,年仅八岁的林婉亦步亦趋地跟在父母身后,像个小尾巴。 年夜饭结束,大人还在喝酒,堂哥堂姐都出去玩儿了,只小林婉还不愿意走。 一年没见到父母,她就乖乖坐在父母身边,半步都没想离开。 林国富那时候还年轻,不到三十的年纪,同自家大哥喝着家里酿的米酒,瞅着闺女乖巧的模样,把人抱到怀里,用筷子蘸了蘸米酒逗小孩儿。 小林婉嘴巴一含,瞬间就被酒味辣到。 不过那时候的父母对自己说,快了,快分到房了,能接自己回城,一家团聚了,林婉便觉得这酒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 可惜,酒注定是酒,只会让人醉,让人做梦,林婉和父母在城里团聚的梦也早在九岁那年便破灭了。 要是放在平时,林婉肯定不推辞。毕竟大学时跟着同学们聚餐,她才发现自己酒量好得惊人。 只是如今自己怀着孕,哪里能喝酒。林婉端详着梁彬手里的酒杯,金黄的酒液在透明玻璃中折射出绚烂的灯光,似乎正跟着迷蒙旖旎的卡拉ok厅众人晃动。 她并没接过酒杯。 “林婉,你说说,要是你和傅明俊结婚了多好,这会儿肯定一块儿在这儿跟我喝酒。”梁彬有些可惜。 林婉试探着开口,并没有太直接:“梁彬,你和傅明俊现在还有来往?” “来往什么,这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知道不...”梁彬酒醉三分瞬间清醒,刚要再说什么,就感觉到手中递给林婉的酒杯被人夺走。 高大的男人隐在暗沉的迪厅灯光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掌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梁彬看傻了眼,这...这人谁啊:“我给林婉倒的酒,你喝什么啊。” 第10章 林婉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身黑色风衣的傅修怀隐在昏暗灯光下,严肃冷峻的面容上看不清情绪。 梁彬仍在打量来人,虽说不认识,可清醒地端详一番,见人高大英俊,气势沉稳,举手投足都不是等闲,笃定来人绝对不简单。 “这位老哥,认识?”梁彬在卡拉ok厅里混的,鱼龙混杂见得多了,立刻便攀谈起来。 傅修怀没搭理他,只一味盯着卡座边缘的女人,深邃眼眸灼人。 “这桌卡座的酒水零食果盘费用记在我账上。”傅修怀见林婉没有开口与自己交谈的意思,也没主动公开身份,只转头对梁彬道,“我和你哥认识。” “哦哦,好!”梁彬暗道此人必定是大哥认识的富商或高官,瞧瞧这气质就不一样,一张脸快笑烂,“大哥,您真大方啊!” 傅修怀没再多言,转身离去的同时叮嘱服务生:“给最左边的女士上椰子果汁。” 待人一走,面对面而立的卡座中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只觉终于能畅快呼吸。 “刚刚那人是谁啊?” “不知道为什么,一过来,我大气不敢出。” “长得好英俊哎!不会是什么歌星影星吧!” “哎呀,是不是港城那个演戏的?特帅,我还看过他的电影...” “不是吧,好像不像。” 众人七嘴八舌猜测着傅修怀的身份,林婉没有加入其中,眼前似乎回闪着男人的目光。 “林婉,你认识他吗?” “他刚刚把梁彬给你的酒给喝了。”除了几个人,其余大学同学们并不清楚林婉已经结婚。 林婉刚要开口,何秋梅按着她的手主动转移了话题:“什么影星歌星啊,还是听歌吧!哎,张学友的!” 刚刚还动感十足的迪斯科歌曲结束,转瞬,卡拉ok厅里飘荡着悠扬动人的歌声: [...我等到花儿也谢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每个人都在说这种爱情没有结果我也知道你永远都不能够爱我2...] 舞池中央热舞摇摆的男女贴着身子,伴随着绵长的温柔情歌轻轻摇摆,气氛一时安静不少。 林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自中央舞池缓缓移动,一一扫过昏暗的卡座,最终落在斜前方的位置。 落座卡座的男人正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应当是在谈生意,长身舒展,举手投足间满是成熟潇洒意味。 林婉的目光停留数秒,男人婉拒旁人递来的香烟,似是被打趣一番,唇角微微上扬,却突然往自己的方向看来,惊得林婉立刻移开了视线。 ...... 散场时,林婉没忘自己的目的,趁着梁彬迎来送往,匆匆开口:“梁彬,你最近没见过傅明俊?” “没有啊,挺久没见了,说是有事儿忙去了。”梁彬虽说不知道林婉和谁结婚了,可也明白这样是不对的,“林婉,你不是都和别人结婚了吗?我跟你说,傅明俊可不会给你当小三。” 林婉:“...” 何秋梅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梁彬,你想什么呢!大家都是正经人!老同学问两句怎么了?” 梁彬只知道傅明俊突然提起林婉要结婚了,新郎不是自己,实在是惨无人道。 一众江城大学毕业后的学生叙旧后离开,纷纷结伴从金凤凰卡拉ok厅打的士离开,最后只剩林婉和何秋梅二人。 “林婉,你们怎么回去啊?”刚拦了辆的士的男同学好心让她们先走。 “谢了,不过我们自己走,不用管我们。”林婉心里像是有什么预感。 几分钟后,黑色桑塔纳缓缓驶来,停靠在卡拉ok门口。 “秋梅,上车吧,先送你回家。”林婉拉了拉何秋梅的手。 这个点儿,何秋梅回家的公交车已经收车,她本想自己咬咬牙打辆的士回家,最后只在上林婉夫妻俩的小轿车能省下五块钱的挣扎中屈服了。 这是林婉男友的小叔,自己干嘛不好意思。 不要怕! 只是,刚一上车,何秋梅便拘谨起来。 前排开车的男人是林婉的老公,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还是她前男友的小叔。 好复杂的关系,何秋梅有些紧张有些激动。大气不敢出,目光只死死盯着前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人。 “傅...先生,你好。”严肃地仿佛在对待教导主任。 “何小姐。”傅修怀专注掌着方向盘,礼貌地微微颔首,从后视镜中与人打了招呼,转瞬又看向何秋梅身边的女人,“婉婉,何小姐家地址是?” 林婉报出好友家地址,桑塔纳车胎碾过江城深夜的路面,掀起浅浅尘埃。 一路上傅修怀尽职当个司机,何秋梅拘谨严肃,反倒是林婉自在,同好友闲谈几句,聊着大学毕业后一些同学的变化,不多时便抵达青莲区湖山街道。 “婉婉,傅先生,再见,你们回家当心点。”何秋梅下车后轻轻关上车门,朝二人挥了挥手。 等小轿车驶远,何秋梅这才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天哪,婉婉老公长这样,帅是帅,可也太有气势了,怪不得傅明俊出局了。” 桑塔纳自青莲区调头离开,转而开往城南,一路疾驰中,傅修怀缓缓开口,颇有几分无奈:“今晚本来是和开发局的人吃饭,吃完饭对方坚持要来卡拉ok厅。” 林婉听驾驶座的男人一席话,似乎是在解释什么,有些莫名:“嗯,谈生意的好像都爱去夜总会和卡拉ok厅。” 她早有耳闻,这些地方消费高,热闹激情。大老板爱去,年轻人也爱去。 林婉随口一说,没多想什么,却又听前排的男人开口:“我倒是不爱去。” 林婉:“...” 出乎意料的,林婉当晚没等来预想中傅修怀过问自己去卡拉ok厅的事,甚至以为他听见自己和梁彬交谈中提到傅明俊,也没什么反应。 当天夜里,林婉躺在床上时仍在琢磨,也许傅修怀真是被逼结婚,所以对自己打听前男友也没什么在意的。 *** 星期一,市服装厂锣鼓喧天,红色横幅迎风招展。 m国商人来访,由厂领导亲自迎接,厂职工们热烈欢迎,外商在厂办、各大车间留下了探访身影。 待下午时分,礼堂内掌声雷动,盛大的欢迎仪式拉开帷幕。 林婉同厂办的七八名职工没有落座,基本都在前台后台忙碌,盯着各个环节。 厂办主任凤天娇的侄女凤燕全程陪同在外商和厂领导中间,为双方翻译。 凤天娇看着侄女,不免心生得意,朝着厂办其他人道:“燕子这英语可说得溜,比很多大学生都要厉害。”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0节 秦芳听凤主任若有所指的样子,心里没忍住翻个白眼,等人走了,才同林婉咬耳朵:“她就是针对我们吧,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林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我连累你了,其实她是说给我听的。” 秦芳惊讶:“真的?那你还不生气?” 林婉不甚在意:“人是主任,我是新来的,难不成还要和人吵架?只要每个月工资准时发了,她多说两句也没什么。再说了,这不还是给我省事了嘛,累不着我。” 林婉这话不错。 秦芳顺着她的目光再看,就见凤燕在外商和领导中间的脸色越发僵硬,张嘴的口型也能看出来越来越磕磕绊绊,最后还得了领导板着脸瞪了一眼。 “婉婉,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了,去给领导接待翻译这么重要的人物,要累死人的。还是当观众舒服。” 凤天娇指望侄女给自己争脸,靠着给外商翻译的本事在年底得个先进,本畅想得好好的,结果却出了岔子。 几天后,众人在厂办工作,杨大姐急匆匆进门,大声提醒:“大伙儿注意点儿啊,拉外商投资的事儿黄了,凤主任被厂长训了一顿,心情可不太好。” 办公室里,秦芳第一个惊讶开口:“真的?怎么黄了?” 林婉正在填资料,闻言也抬头看向杨桂芬的方向,等待下文。 杨桂芬捧着搪瓷盅灌了一大杯水下肚,这才缓了那口急气儿:“那天外商说的好多协商合同的东西,凤燕压根儿没记住,她还不敢跟她姑说,结果昨天外商托人来问,厂子这边才知道准备的资料不对。本来那外商就很多厂子抢,这下咱们厂给人印象不好,没戏了啊!” 大伙儿都知道厂子想拉外商,这下事情办砸了,可想而知厂领导脸色不会好。 凤天娇回到厂办,众人纷纷默契地打量一眼她的神色,立刻装作各办各事的样,坚决不去触霉头。 林婉更加置身事外,再针对,也不可能怪自己。 下班时,林婉第一个出门,拎着黑色小皮包往外走,却被凤天娇叫住:“林婉,你等会儿。” “凤主任,什么事?” “厂接待外商需要人翻译...组织上安排你去。” 林婉默了默:“凤主任,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本事也没多少,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凤天娇脸色一僵,林婉这是拿自己当初针对她的话给堵回来了:“刚毕业的大学生更要多锻炼,再说了,这是为厂子贡献力量的时候。听说你...在学校里还拿过英语演讲比赛第一名,这回正好表现表现。” 林婉想到她为侄女争取的福利,心念一动,颇有些俏皮道:“既然主任信任我,我肯定尽力做事,不辜负主任的信任,也不辜负主任申请的奖金和年底先进名额。” 凤天娇原本听着前面半句话还算顺心,侄女不争气,把事情搞砸了,厂领导把自己批判了一顿,现在只能亡羊补牢,让外语好些的林婉去试试。 只是,谁说了要给她额外奖金和年底先进名额啊? 那是自己给侄女特别争取的... “林婉同志,你...” “凤主任。”林婉杏眼盈盈如水,眼睫眨动间,透出几分狡黠,“难道我去翻译和凤燕同志翻译,奖励不一样吗?如果真是不一样,分明是厂里不太看重我的能力,认为我配不上,那我还是不去了,可别真给搞砸了,影响厂子发展。” 凤天娇被林婉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身边是厂办几个新老职工,面前是巧舌如簧的林婉,她只得咬牙应下:“行!给你申请!你给我好好翻译!” “您放心。” 林婉心情不错地回到傅家,琢磨着真多拿一笔奖金该如何庆祝,面上笑意就没下来过。 傅修怀谈完生意回家,入目便是一身黄色格子连衣裙的女人在花园中浇水,金乌西坠,点点碎金落在娇俏的眉眼间,跃然微微上扬的樱唇。 “今天很高兴?”傅修怀将车停好,脚步一拐,走向花园。 “哦,我...啊!”林婉抬眸时眼底铺满笑意,却在开口的刹那陡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傅修怀神色严肃起来,追问道,“身体哪里不舒服?” 林婉小心翼翼抬手贴上自己的肚子,感受到刹那似有似无的动静。 是肚子里传来的动静,孕期十九周,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动。 从来没经历的,令人震颤的胎动。 听到耳边男人的问询,林婉压下心头奇妙的感觉,缓缓抬眼:“没有不舒服,只是...刚刚肚子动了一下,我...” “孩子动了?”傅修怀眼底掀起隐隐震动,宽大的手掌似要贴近,“我摸一摸?” 如今林婉的记忆中从未和傅修怀有过任何肢体接触,此刻听到这话,确实心头一紧。 只是,她似乎没有正当理由拒绝。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缓贴上自己的腹部,强硬而有力,却能察觉到一丝刻意放轻的力道,随之而来的温热的掌心,宽大而强势地掌住一方天地。 低眉的视线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面是男人的手掌,单薄的裙子面料似乎无法阻挡什么,林婉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的宽度与热度。 第11章 九月的江城温度宜人,林婉换上的正是前阵子在百货商场购置的新衣。 鹅黄色格子连衣裙,掐腰垂落,文雅又精致。 只是布料单薄,相隔一块布料,林婉也觉得腹部微微发热,陌生的,宽大的强势掌控感袭来,令人震动,不安。 好在傅修怀并未停留多久,很快便收回手,面带喜色:“倒是不给我这个当爸的面子,什么动静都没有。” 林婉扯了扯嘴角,有些被逗乐:“胎动的时间本来就是说不准的。” “那下回再有动静,你告诉我?”傅修怀背光而立,落日熔金为他镀上霞光,同样柔和了男人锋利的棱角。 林婉似乎在他脸上看出了几分柔和,只睫毛轻颤:“嗯。” 傅家的夜里饭桌上常常聚不齐一家人。 尤其傅修同和傅修怀工作繁忙,常有不能回家吃饭的时候。 钢铁厂遇到些难题,傅修同已经连着数日忙碌到深夜归家,张梅英跟着发愁,这几日都没心情出门打牌了。 老爷子傅志勇朝二儿子叮嘱几句:“你大哥这回遇上困难,你能帮的就帮点。” 傅修怀正夹了一筷芋头烧鸡到林婉碗中,同时回父亲的话:“这是当然,大哥跟我提过借钱周转的事,我和婉婉商量过,她也很支持,钱已经汇到大哥户头了。” 傅志勇看着兄弟间帮衬,倍感欣慰:“梅英,你也多顾着修同,厂里出岔子,不能太着急,家里也是支持的。” 张梅英自己娘家使不上力,庆幸傅家,尤其是傅修怀家底厚,这会儿也是真感激,应下公公的话,立刻就对二弟道谢:“修怀,多亏你帮忙,你大哥和我都记在心里。” 林婉默默吃着饭菜,保姆王婶手艺好,饭菜香得估计堪比江城饭店里的大厨,饭菜香,这傅家的家事也听得香。 傅修怀微微颔首,却对着大嫂道:“这件事主要还是婉婉同意,夫妻一体。” 张梅英面色一僵,嘴角抽了抽,再是怀疑二弟故意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向林婉道谢:“弟妹有心了,我们都记着。” 平时掩饰得再好,张梅英也能想起林婉曾经的身份,一句弟妹出口,却也是吐露得艰难。 林婉不妨傅修怀还要将恩情往自己头上引,接不接,似乎都成了饭桌上的焦点:“不碍事,我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老太太蒋月华面容慈祥,闻言不住地夸:“一家人能帮就帮,是好事。婉婉进门没多久,我看和梅英处得不错,合该你们妯娌是有缘的。” 这话一出,林婉鬼使神差般朝对座的张梅英看了一眼,曾经以傅明俊女友和傅明俊母亲的身份同桌碰面的两人,都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林婉在张梅英眼中读出几分窘迫,突然就有些释然,倒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这样。 只是,身边的男人却泰然处之,不见半分窘迫。 林婉感慨,傅修怀心理素质实在是强悍。 *** 晚饭后,林婉回到卧室洗澡,换上了蓝白条纹睡衣。 纯棉睡衣肤感舒适,林婉猜是消失的一年时光里,自己买的,甚至还专挑的自己喜欢的颜色。 上回在百货商场,林婉便看见了这款睡衣,一共五种颜色,她一眼便觉得蓝白条纹最合眼缘,而家中的也正是。 卧室里没有傅修怀的影子,林婉乐得轻松自在,穿着宽松睡衣,难得地又打开个人计算机,上网进入聊天室和bbs,想着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林婉正查完资料,随手点开扫雷放松,却听见卧室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几秒后,门把手被人拧开。 傅修怀忙完工作,行至书桌前,一手掌在林婉背靠的皮椅上:“上回没见识到,这回要好好见识见识。” 林婉听他意有所指,又想起上回在傅修怀办公室玩扫雷,一不小心手抖正中地雷的窘事。 一雪前耻,刻不容缓。 林婉专注地看着计算机屏幕,心定、手稳,靠着熟练的运算和推理成功绕过所有雷,31秒完成了中级挑战。 傅修怀俯身靠近,长臂舒展似宽大的怀抱,虚虚将皮椅上的女人揽入怀中,却又没碰触分毫。 “确实厉害,上回午饭时间看公司的员工在玩,我也凑了回热闹,结果三两下就点中地雷。” 林婉诧异:“你不会玩这个?” 要知道,林婉印象中的傅修怀是无所不能的。 当然,这样的印象完全来自于傅明俊。这个富豪家庭的二代,对小叔相当崇拜,嘴边常挂着小叔十来年间的发家本事,年轻时候敢拼敢豁出命去,后来又抓住机遇一飞冲天,实在是江城一大传奇。 加上坊间对各路富豪的传说中,傅修怀也是最特别的一个,林婉此刻听男人提起自己是扫雷门外汉,实在有些惊讶。 林婉眼睛一亮:“你要学吗?” 她在大学的时候教过不少人玩扫雷,很有乐趣。 傅修怀注视着林婉,点点头:“好。” “扫雷不是碰运气瞎点,得推测得记忆,还要...”林婉倾囊相授,握着鼠标在计算机屏幕上演示,拿出了对待同学的友好来教学。 几分钟后,傅修怀似乎掌握了诀窍,准备自己试一试。 男人修长的手指自林婉指尖拂过,握上鼠标,林婉指腹捻了捻青葱指尖,没有言语,只盯着屏幕... 然而,傅明俊口中那个聪明到一点就透,学什么像什么的小叔仍像个菜鸡。 回回都精准点中地雷,以至于一分钟时间里已经重新开始了十局游戏。 林婉:qaq 傅修怀似乎有些气馁:“挺有难度,一时半会儿学不会。还是你厉害。” 林婉狐疑地盯着男人,没忍住开口:“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儿吧?” 这么一个大老板,还觉得玩个扫雷厉害了? 傅修怀哑然失笑:“怎么会。我确实没有这方面天赋,得多跟你学学。还是说,林老师,嫌弃我蠢笨?”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1节 林婉被噎了一声,一时觉得林老师三个字烫耳,一时又拿不准这人是不是真被伤了自尊心,只能点点头:“你要是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傅修怀眉眼温柔,“那你多教教我。” *** 需要和外商沟通的资料准备妥当,傅修怀安在家中的计算机确实派上了用场。 两三天时间,林婉带着资料陪同厂领导与外商会面,准备再次争取投资。 江城著名的红莊大饭店包间里,服务员布满特色菜品,服装厂副厂长带着销售主任、车间主任与厂办主任陪同,每句话都由林婉翻*译。 林婉的英语主要是在大学里学的,过去在乡下念的小学,在镇上念的初中和高中,师资不比城里,英语进度严重落后。 起步晚的林婉却很有语言天赋,大学时每天早起晨读,跟着广播阅读,英语的听说读写能力倒是反超了不少人,还拿过校园英语演讲比赛第一名。 厂领导听厂办新人开口第一句便觉得对了。 虽说自己不大懂,可就觉得这说得有外国人那味儿,也不磕巴,甭管说的什么,听着可流畅。 再看那几个外商,面带笑意,频频点头,真是对了! 一顿饭的功夫,宾主尽欢。 等回到厂里,林婉详细向厂长汇报了情况:“查尔斯团队的意思是有意我们,但是要综合评估我们和其他几个国营厂的生产规模。不过他们明示了,我们的希望大一些。” 副厂长精神为之一振:“那感情好啊!小林同志,你好好负责这件事,办好了必须给你安排奖励和表彰!” 林婉趁着时机不错,准备再过一次明路,免得凤天娇赖账:“谢谢王副厂长,为厂子办事,我肯定尽全力。而且我们凤主任也想得周到,说早就为我申请了奖金和表彰。” 凤天娇确实有事成后找借口赖掉的想法,只是没想到,林婉竟然在副厂长面前直接提了这事儿。 看着副厂长投来赞许的眼光,凤天娇面色僵硬,只能把事儿记在心里,赖不掉了。 林婉着手准备,与外商又接触几回,投资的事情也基本口头谈妥。 后续双方需要拟定合同条款,这事儿也由林婉从中翻译。 厂办办公室里,林婉正伏案奋笔疾书,窗外凉风习习,吹动枫叶沙沙作响,室内却响起不太悦耳的动静。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去报个新西方。”凤燕连累小姑也被领导批评了一通,眼下看着林婉将事情办得如鱼得水,心里哪能好受,当下便蹭地起身,“以后我还要去纽约留学!” 秦芳见凤燕咚咚咚负气离开,隔着桌案啧啧两声,朝林婉递去眼色:“新西方是什么?” “首都不是有人办了个新东方学英语嘛,我们江城也没闲着,听说是有几个大学生办的,叫新西方,报名费好几百。” 秦芳恍然大悟:“还真是人人都有m国梦啊。” 这十来年,英语学习热潮不断,m国梦一步步扎根在一颗颗热血沸腾的心中,出国留学、移民,镀金,捞金,总之就是想出去。 林婉还记得前两年播放的电视剧火爆,看来凤燕也想当那个去纽约的郭燕。 *** 星期六傍晚,傅修同和张梅英上大学的女儿傅明惠终于回家。 上大学快一个月,傅明惠头一回体验了住校,感觉十分新奇,等到家中,便迫不及待分享起大学趣事。 林婉之前并未见过傅明惠,只在傅明俊的言语间知道她这个十八岁的妹妹活泼可爱,如今一见,确实娇俏动人。 “小婶,你怀孕感觉怎么样?等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可要包个大红包!”傅明惠同大哥傅明俊一样,和小叔很亲,全因辈分和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小叔明显比家里其他长辈更宠他们,也更包容,更能沟通。 小叔结婚是家中大事,傅明惠当时便喜笑颜开,同小婶林婉处得极好,如今上大学归来,又成了林婉的同校学妹,更加亲切。 吃过饭,傅明惠便黏着林婉说话,看得张梅英这个当妈的眼皮直跳。 “明惠,你缠着你小婶做什么。”张梅英心中暗道,幸亏小女儿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然要是听说小婶是她亲哥的前女友,可不得吓死。 傅明惠哪里肯松手:“妈,我和小婶可有很多话说。对了,听说小叔在家里装了台计算机!我也想玩,小婶,你会扫雷不?我可厉害!” 林婉被比小自己四岁的小姑娘带得也眉眼明媚起来,闻言也不客气:“我扫雷也很厉害。” “哇!”傅明惠来了精神,“那我们比一比!我的扫雷还是小叔教的,我得了他的亲传,虽说比不上他,但是差距不大。” 林婉上楼的脚步顿住,怔愣开口:“你小叔扫雷很厉害?” 傅明惠点头:“对啊!特别厉害!玩得又快又准。” 第12章 林婉想起什么,心口不禁一动,又在催促上楼的声音中按下不表,同傅明惠大战几个回合。 最终,林婉三局两胜险胜傅明惠,将傅明惠激动得约战国庆再战。 林婉遗憾摇头:“国庆还真没时间,我得回趟老家。” 傅明惠依依不舍,等着下次从学校回来切磋。 待夜里九点多,傅修怀从公司回来,傅家人多已睡下,林婉躺在床上看书,听到动静,不由想起傅明惠傍晚的话,便盯着傅修怀看了看。 这个大老板不知为何,竟然骗自己不会扫雷。 他图什么?目的是什么? 傅修怀敏锐察觉林婉今晚与往日有些不同,以往基本不大会盯着自己瞧,今夜却看了自己好几眼。 “怎么了?”傅修怀疑心是不是身上沾了旁人的烟味。 林婉摇头:“没什么。” 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 九月底,林婉提前了几天产检,准备把国庆的假期安排到回家用。 当初的产检单子上写着江城人民医院妇产科,林婉向来独立,准备自己独自前往。 只是她夜里收拾东西时,便被男人看出了猫腻。 “下个月月初产检,我陪你去。”傅修怀突然开口,倒是让林婉只能说出计划。 “我准备提前几天去。” “哪天?” “明天。” 傅修怀并未多言,只言简意赅:“明天早上我陪你。” 林婉见他坚持,倒没拒绝。 次日一早,林婉从睡梦中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影。换上衣服起床,林婉下楼在客厅见到了正在看报纸的傅修怀。 见林婉下楼,傅修怀放下报纸起身,一并坐到餐桌旁。 “太太,傅先生可等着你一块儿吃早饭嘞。”王婶将两杯牛奶和煎蛋、面包都端上桌,挤眉弄眼朝林婉小声嘀咕。 林婉冲王婶笑笑,并没接话茬。 早饭后,傅修怀亲自开车,林婉坐在副驾驶座,黑色桑塔纳缓缓驶出翠湖别墅区。 林婉在江城打过的士,可任谁开车都没有傅修怀稳当,车速平缓适宜,没有急转急停急刹,平坦安稳到令人惊讶。 忍不住悄悄扭头打量男人掌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眼,林婉立刻被抓包。 傅修怀偏头看一眼,转瞬又收回视线:“要不要学开车?这样你想去哪里也方便。” 林婉心中一惊,她确实曾经梦想考驾照。不过听说学开车很贵,工厂工人们工资才三四百,学开车的报名费就要两三千。 因此司机也格外精贵,跑的士的,跑货运的,都能挣钱,只要说你会开车,便是有面儿又惹人羡慕的。 林婉大学时便计划着以后工作挣钱了,攒些积蓄再去学。 不过梦想总归是梦想,自己就算学了开车也没用,拿着驾照无处施展,毕竟再普通一辆小轿车也得好几万。 “正好我准备换辆车,这辆桑塔纳给你开?” 傅修怀言语间的轻松仿佛在说要换掉家里一个水杯,丝毫没有这是一辆售价十八万的豪车的自觉。 林婉小脸皱巴起来,漂亮的柳叶眉微蹙,脱口而出嘀咕一句:“你花钱真是够大手笔的。” 傅修怀唇角扬出几分笑意:“当然了,也要你批准,傅太太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换了。” 林婉:“...” 偏过头,紧紧闭上嘴巴,林婉不再言语。 *** 林婉的产检很顺利,江城人民医院妇产科高医生看着产检报告,简单叮嘱几句注意事项:“胎儿挺健康的,就是孕妇有些瘦弱,有些营养不良,得多补补身体,当心些。” 林婉确实偏瘦,在乡下待到小学毕业,后前往镇上念初中和高中,养父母家经济拮据,也紧着林婉一口吃的,林国富两口子起初还时不时汇些生活费过来,等二胎一生,孩子渐渐大了,这钱也不怎么拿了,只过年过节象征性给点。 乡下吃肉少,再长也长不到哪里去,林婉同大哥二姐一样,身形都瘦。 傅修怀抢先应下:“高医生,我们会注意。另外偶尔吃冰棍可以吗?” 高医生没想到会从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男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由一怔:“偶尔吃点倒是没什么。” 林婉见高医生回话前,快速撇了自己一眼,立刻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傅修怀这不是破坏自己的形象吗? 她什么时候说过想吃冰棍了? 回去的路上,林婉没忍住开口:“我没说想吃冰棍。” 林婉夏天确实喜欢冰棍,可是分明没对傅修怀提过。 以前在老家夏天时,养父母会给三个孩子一人一分钱,去镇上买红豆冰棍吃,每个星期有两天这样的机会。 冰棍可比凉白开冰凉香甜,入口清爽沁凉,能将炎炎夏日那股燥热从里到外给驱散殆尽。 人总是会弥补小时候的自己,吃冰棍的机会在林婉看来十足珍贵,以至于大学后来到城里,靠着寒暑假兼职打工攒了些钱,林婉也爱吃冰棍,就连冬天也会吃。 寒风瑟瑟,冰天雪地,林婉会围着红色围巾,头戴毛线帽,踩在嘎吱作响的积雪上,咬上一口冰棍。 傅修怀薄唇微扬:“你不想吃?要是想的话,医生的话做背书了。” 林婉:qaq 好吧,她有一些想的。甚至前两天下班路过街边推着冰棍车的小贩,差点没忍住付钱。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2节 只是她惦记着肚子里的小家伙,一时拿不准能不能吃,忍住了。 到家时,傅修怀停好车,只叮嘱一句:“什么时候想吃,最好是我在的时候。” 林婉没有太明白男人的意思,只点头敷衍应下。 *** 翌日前往服装厂,林婉先找凤主任请假三天。 再过几日就是国庆节,一二号是法定节假日,林婉再请三天,一共五天假期回老家看看家人。 凤天娇没有为难林婉,毕竟这人现在可是厂领导面前的红人,请个假自然没问题。 “对了,林婉同志。”凤天娇批了假条,不忘叮嘱,“记得抓紧办事,厂长和书记他们可重视外商投资的事。” “您放心。”林婉心里有数,“这两天就能搞定全部合同条款。” 接下来的两天,林婉在工作间隙忙碌,整理着外商那边提供的合同条款,却渐渐发觉了不对劲。 “王副厂长,这份合同有些问题,感觉风险挺大的。”林婉将翻译好后的合同条款解释清楚,“说是注资,但是外商要求的权利很大,甚至可能提出生产他们需要的产品,停摆我们自己的生产情况。” 王副厂长坐直身体,仔细听完林婉的话,又一一核对,眉头越蹙越高:“这外商要求这么多。”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怕有诈。” “你这话有道理。”王副厂长虽说急切推动外商投资,却也不想留有隐患,害了厂子,“我们再开会商讨商讨,这事儿暂定。” 林婉不清楚厂领导们开会什么结果,反正她觉得隐患不小,而且太多厂子争取外商投资,导致自己话语权过低,恐怕真的会出问题。 江城服装厂在下班时最为热闹,林婉这几日也骑自行车上下班,倒是自在得很。 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宽阔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小饭馆、理发店、音像店、录像厅、服装店、小卖部、台球厅、报刊亭...将街道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小天地,招牌横七竖八,各自冒头,吸引着顾客。 林婉走进音像店,挑了一盘磁带,上面写着港城劲歌金曲,扁扁的长方形塑料硬壳里,规整地缠绕着塑料带子,在收音机盒中旋转... 回到家,林婉将新买的磁带放进录音机中,悠扬歌声缓缓溢出:[这次我从头面对过去和以后人如何自弃再不管这对否人如何不舍又放开所有1] 林婉轻声低吟,轻柔的女声与录音机中飘出的空灵纯净的歌声应和。 从多年前在街头听见理发店和音像店播放的歌曲,林婉便跟着学唱港城歌曲,时间久了,掌握得也多了,能听懂歌七七八八,同样的也能发音到七八分。 大学时,学生们都喜欢抱着录像机听磁带,港城歌曲尤其受欢迎,那些自影视剧中传进千家万户的歌曲,深深令人着迷。 林婉随身的笔记本中,还抄过些歌词,上面标注了粤语的谐音发音...陪伴着林婉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一曲毕,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转瞬,傅修怀出现在门口。 “婉婉,帮个忙。” 林婉惊讶:“帮什么忙?” “我们公司前不久中标的百货商厦老板是港商,过阵子,对方要派人过来考察大陆的连锁百货情况,我们自然得接待。”傅修怀认真看向林婉,言辞恳切,“来者是客,我们总得学两句粤语,我看你说得不错。” 林婉没想到刚刚哼了几句粤语歌被男人听到,一时挣扎:“我这个可能不标准。” “足够应付了。”傅修怀扯了扯嘴角自嘲,“总比我们整个公司一窍不通的好,找不出一个能拽两句粤语的。” 确实是一个小忙,既然傅修怀敢学,她有什么不敢教的:“好。” ...... 九月的最后一天,林婉上百货商场采购,给家里人买衣服,裤子,鞋子,另外是乡下少见的糖果、糕点以及巧克力... 零零散散,一下就花出去了八十块六毛三分钱。 东西准备好,林婉拎着回家,只待明天一早出发。 今晚傅修怀加班,夜里九点多才到家,林婉趁着他洗澡前知会他:“明天早上我要回趟老家,五号再回来。” 说完,林婉心安理得地睡下,养精蓄锐。 卧室里的浴室迟迟没有响起水声,林婉好奇地半坐起身看去,只见傅修怀站在浴室前没有动静,领带取了一半,正松垮地圈在脖颈,黑色衬衣纽扣解了三颗,隐约能窥见结实的肌肉。 “怎么了?”林婉轻声开口。 男人行至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俯身与林婉平视:“婉婉,我们是夫妻,你要回家的事只是提前一晚通知我?甚至没考虑我要不要陪你回去?” 林婉有些不适应与傅修怀距离太近,近到似乎周遭都是他的气息,近到她微微仰头就能看清他锋锐的下颌线,冷峻的面容上满是认真。 稍稍退开些距离,林婉心里明白,自己确实没规划傅修怀参与其中,此刻面对男人的问责,只能找个借口:“我担心你生意太忙,肯定没时间...” 傅修怀眼底漾起几分笑意,抬手替林婉拢了拢薄被:“你倒是体贴。” 林婉见事情解决,转头又睡下:“我困了。” 次日一早,林婉有些兴奋地起床,准备收拾着回家。一早没见傅修怀的身影,料到他是去公司加班了,林婉乐得自在。 只是,当林婉拎着大包小包,激动出门时,却在清晨朝阳中看见别墅门口停好的桑塔纳时愣住。 桑塔纳后座塞了许多烟酒礼物,司机刘叔正和车边的傅修怀说着话,见林婉一来,忙招呼:“小林来了,你们出发吧,我可就歇几天。” 傅修怀点点头,打开驾驶座落座,看向林婉:“走,去你家。” 第13章 林家村所属的红星区青山镇距离江城有一百来公里距离,二分之一的高速路加上二分之一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桑塔纳碾过洼石,还算一路顺畅。 偶有摇摇晃晃的大巴车高低起伏在路上,像是喝醉酒般晃动,从车窗扫过一眼,也能看清里面拥挤的人群,甚至还有鸡鸭横飞。 林婉原计划打个的士到江城汽车站,再坐上大巴车回青山镇,到了镇上熟人多,基本都能搭个拖拉机回村里老家。 这一路必定艰辛些,大巴车上通常人头攒动,家禽扒拉在脚边,鸡鸭异味与各种叫声混杂,在并不平整的道路上来回晃动,实在是... 正坐在小轿车副驾驶位置的林婉淡淡收回视线,处在宽敞的车厢,惬意地靠坐在皮质椅背,突然觉得身边的男人实在贴心。 林婉又想起傅明俊口中的小叔,做生意的人总是面面俱到,不论喜恶,办起事来就没有谁会不满意的。 一如此刻。 桑塔纳一路疾驰,却又平稳,直到驾驶过高速路,傅修怀刻意放缓些许速度,以至于林婉仍不觉得颠簸。 “前面在左...”林婉紧盯着回家的路,刚要出言提醒如何调头,却见傅修怀已经做出选择。 男人双手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利落地转向,轻车熟路得像是回自己的家。 不止这一处,后续的分叉路时,傅修怀也熟稔地驾驶,林婉这个本地人完全没派上用场。 甚至眼看着过了青山镇,傅修怀竟然连林家村怎么走都一清二楚。 林婉再坐不住,满是好奇:“你怎么知道这路怎么走的?” 傅修怀掌着方向盘,在最后坑坑洼洼的山路间放缓速度,闻言道:“以前来过。” “你来过林家村?”林婉不可谓不诧异。 “嗯。”傅修怀扭头深深看林婉一眼。 林婉惊奇之后转念一想,傅明俊以前也来过林家村,他小叔来过似乎又没有那么离奇。 小轿车车胎缓缓滚动,扬起山间阵阵尘埃,吸引着一群小孩儿跟在后头,看热闹般撵路。 林婉探出窗外一看,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忙叫傅修怀停车。 “婉婉姐姐!” “真是婉婉姐,婉婉姐,你回来啦!” “你念完大学啦?大学好玩不?” “哇,这车真漂亮啊,是四个轮子的小轿车!” 林婉探身从后座的塑料袋子里抓两把糖果递给他们:“铁蛋,铁花,妞妞...一个个都长高了,铁花,你给大家分糖吃。” “哇,好多糖。” “谢谢婉婉姐!” 两把五颜六色的糖果交到铁花手中,喔喔奶糖、大白兔奶糖、徐福记酥心糖...看得一群小孩儿眼睛发亮。 片刻后,小轿车再次启动,这回稳稳停靠在林婉大伯,林国富大哥林国有家门口。 林婉记忆中上回回家是大半年前,一月份过年时,想念家中亲人的她待车停稳便立刻打开车门,朝院子里正晾晒一地玉米的伯娘奔去。 “伯娘!” 林婉小跑着去到周桂花身边,亲热地环抱着伯娘手臂,面上是少有的小女儿神态。 傅修怀落后几步,远远望着甚少出现的林婉如此活泼的一面,没忍心上前打扰,只默默拎出后座大包小包的礼物。 “婉婉!怀哥!”林成伟从里屋拿着爬犁准备出门干活,见院里出现的两人,一时惊喜。 家人团聚,分外惊喜。 林成伟忙去地里叫回正在收玉米的父亲林国有,又找正准备去镇上的村民给还在糖厂上班的二妹林红带口信。 林婉一手挽着大伯,一手扶着伯娘,眉眼笑成弯弯的月亮,嘴上不忘招呼:“大哥,你快帮着提东西。” 周桂花身量娇小,因常年干活却十分有劲,因风吹日晒太多,眼看着是比同龄的陈秋红还要苍老个五六岁。 只是面相有异,周桂花亲切慈祥地拍了拍林婉的手:“你这丫头,人回来就够了,买什么东西,瞎浪费钱。工作不容易,挣钱不容易,你别乱花钱,好好攒起来...” “知道了,伯娘。”林婉扶着周桂花肩膀回屋,立刻认错,坚决不改就是了。 林国有黝黑的脸上现出几分笑意,招呼着后头的傅修怀进屋,忙又出门去买肉买酒。 “婉婉是不是长高了,对了,我侄儿呢?几个月了?”林成伟泡了几盏茶,不忘打趣从小看着长大的三妹。 林婉笑着白大哥一眼:“大哥,我都21...咳咳,22岁了,还长什么啊?别当我是小孩儿。” “可不是小孩儿嘛,没想到娃都有了。”林成伟不无感慨,“不过怀哥三十了,是得抓紧当爹,我二十七,娃都四岁了,走前头了。” 周桂花听着嘴上没个把门的儿子,一时头疼:“大伟,你瞎说什么呢!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傅...修怀,你别介意啊。” 傅修怀面带笑意,自然不会介意:“大伟这话一点没错,确实是我着急。” 林婉听着有些面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几秒后,她终于反应过来,悄悄靠近去斗柜翻找糖果糕点待客的林成伟,低语:“大哥,你叫他什么?怀哥?” 按辈分,难道不是傅修怀是他妹夫? 林成伟开朗一笑,豁出一口大白牙:“你男人年纪比我大,要是一般人,我就占他便宜叫妹夫了,可那气势,叫得出口吗我?你就甭管我们的事儿,他拿我当姐夫,我拿他当哥,各管各的呗。”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3节 林婉:“...” 看大哥的态度,林婉不免好奇:“大哥,你倒是对傅修怀很满意?” 林婉记得,自己大三和傅明俊谈恋爱的时候,只在过年同家里人简单提过,除了伯娘,其他人并不知道傅明俊的名字和身份。 林成伟摇头晃脑,有些感慨:“本来不太满意的,大你八岁的老男人我真是准备揍人了...不过怀哥是不一样,真有本事,瞧瞧那模样那气势,方方面面都会办事,你这丫头有眼光。” 就连最难搞的大哥都被搞定了?林婉惊叹。 晚饭时间,林家院子里支起圆木桌,一大家子围坐一圈,就连在镇上的林红也匆匆赶回来,不时摸摸林婉的肚子,一块儿说悄悄话。 傅修怀带来的茅台被启开盖子,倒上数杯白酒,桌上饭菜丰盛,烟气缭绕。 周桂花和林国有两口子下厨,做的全是林婉爱吃的菜,只除了鱼没上桌。 “你以前最喜欢吃鱼,这几个月倒是吃不了了。”林红打趣妹子,“坚持坚持。” 林婉笑了笑,吃着伯娘炒的回锅肉,满口飘香:“有其他吃的,我不馋鱼了。” 这趟回来,林婉把给家人买的衣服一一分配,每件都挑到家里人心坎上,只大伯和大伯娘一再叮嘱她不要花钱买东西,林婉左耳进,右耳出:“知道了,下回肯定不买了。” 林国有和周桂花稍感欣慰。 没两秒,却听林婉又轻声念叨:“等多攒几个月工资再买。” 林国有&周桂花:“...” 林婉狡黠一笑,挽着长辈的手臂撒娇,唇边梨涡若隐若现,眼底星光点点,是少见的活泼,看得傅修怀一怔。 夜里九点左右,村里天色暗沉,四周寂静一片,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风声雨声混杂,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户上,印下点点痕迹。 “抓紧给你屋子收拾好了,过年新扯的被子,还绣着牡丹花。”周桂花张罗着,让成伟和林红一起清扫换新,将林婉以前住的小屋收拾出来。 六七平的屋子不大不小,墙面重刷过还算规整,一米五的小床靠在墙角,旁边是一张边角脱皮的书桌,桌上仍摆放着林婉小学到初高中的书籍,厚厚一摞堆叠。 一家人叙旧,说了好一阵体己话,夜深人静时,林婉同大哥二姐话家常,傅修怀则听丈母娘周桂花念叨道:“婉婉性子犟,又轴,你多担待点她。” 傅修怀闻言一笑:“我倒是没见过她又犟又轴的样子,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倒好。” 周桂花心里门清:“她就是有什么都搁心里,其他人看不见。以前二弟两口子把她放乡下,她也不哭不闹,后来说要把她过继给我们,也没闹,要不是我去割猪草,还发现不了她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傅修怀默了默:“伯娘,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偷偷躲起来哭的。” “你性子稳妥,我放心的。”周桂花心里满意,抻好被褥便立刻,“我去叫婉婉过来,这丫头和她大哥二姐话多个没完。” 林婉出生后便生活在大伯家,是林成伟和林红看着长大的,两人拿她当亲妹妹看,等林婉九岁时直接被过继入户口,两人年纪不大,还挺高兴,想着林婉这下真成自己亲妹妹了。 林成伟和林红一个小学毕业,一个初中毕业,都不太能念书,看着林婉一路高考上大学,别提多高兴,隔三差五还爱给林婉寄生活费,逢人就提自己有个大学生妹子。 这趟回来,林婉除了给家里人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另外还准备和大哥二姐商量,要不要考虑到城里找个工作。 如今种地种一年也就能保哥温饱,去外头上班一个月挣的钱便能抵庄稼人一年的收入,差距实在太大。要是有机会,她还是希望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不过林婉刚在服装厂上班,也只得平时多留心着有没有招工的情况,要有符合要求,立马联系大哥和二姐。 “大哥在乡下种田,二姐在糖厂,待遇都比不了城里,还是去城里找个工作好,机会多。”林婉说出自己的想法,准备游说一二。 林成伟和林红闻言相视一笑,林红用手背贴了贴妹子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一模一样的话又说一遍。” 林婉听得稀里糊涂,又听林成伟朗笑出声:“你这丫头忘性也是大,三个月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这会儿还说。我们早答应了,要有机会也进城去!反正二红的工作也快了,怀哥不是说他大哥的钢铁厂有位置空出来,十月中旬就能去报道嘛,我就不麻烦你男人了,欠太多人情不好,我琢磨也进城做点小本生意,看看卖个什么吃的,还是去工地搞搞搬运啥的。” 惊讶于三个月前的自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林婉转念一想,又了然于胸。 是啊,自己不管什么时候,总归是有一样的决定,想慢慢把家里人也接到城里。 只是傅修怀居然帮忙安排了二姐的工作? 林婉没敢再问太多,担心暴露,稍作打听得知二姐十月中旬就要去钢铁厂报道,虽说是临时工,可工资比糖厂临时工高一大半,也为她高兴。 三人在屋里凑作堆,叽叽喳喳像三只闹山麻雀,听得赶来的周桂花发笑:“行了,婉婉刚回来一趟也累着,你俩别扒拉着说工厂说城里,后头还有好几天嘞。” 林婉笑着起身:“伯娘说得是,还是早点休息。” 待林婉从二姐屋里出来,随伯娘一道离开,就听周桂花低声问自己:“结婚这几个月过得咋样?你信里倒是都说好,我总是不放心。” 这话真是把林婉问住了,她现在连过去一年的记忆都没有,哪里知道好还是不好。 似乎没什么问题,可偏偏没有踏实的感觉。 见林婉沉默不语,周桂花又感慨:“你和以前那同学傅...分手了,现在嫁他小叔,我就担心他家里人有意见。” “分手?”林婉闻言愣住,“伯娘,我跟你说分手了?” “那可不。结婚前你回来一趟,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周桂花觉得和对象分手,转头嫁给对象小叔容易被人抓住话柄,可是林婉要嫁,自己又看过傅修怀的人,也没再阻止,“你们年轻人主意大,也不怕什么,我就担心傅家的针对你。” “那倒没有。”林婉又细细问几句,听伯娘提到自己当真说过已经分手,心中又难免起伏。 自己和傅明俊分手是有可能,可就算分手了,怎么会和他小叔结婚呢? 林家人相继回屋睡下,林婉几步走到自己屋子前,推门而入,便见到坐在自己书桌前的高大背影。 一旁一米五的床铺也被衬得娇小了几分。 对比傅家别墅里宽大到两人睡下都能泾渭分明的大床,林婉看着这睡两个人十分勉强的小床突然有些心慌。 第14章 屋子里的小床还是林婉初中时打的。 林国有上山找的料子,碗口粗的松木砍回家,打成床晾晒,再仔细磨上一遍全身倒刺,结结实实的一张床,铺上一床稻草和绣着牡丹花的床单,小归小,还挺舒坦。 可此刻,林婉觉得睡得不太舒坦。 在傅家时,她占据大床的一边,和傅修怀毫无身体接触。 然而此刻,两个成年人在小床躺下便略显拥挤。 面朝墙壁,林婉盖着新弹的棉花装好的被褥,香香软软的褥子也无法让人忽视后背处传来的热意。 窗外风雨交加,寒意涌入,林婉却没觉得丝毫寒凉。 ...... 规矩谨慎得睡了一夜。 林婉迷蒙间醒来时,却发觉自己竟然翻了面朝外,睁眼便是一张男人的脸,近到自己再贴近一寸,就会与他肌肤相亲。 傅修怀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安静耷拉在眼皮之上,高挺的鼻梁下是微闭的薄唇。 林婉屏住呼吸,卷翘的睫毛颤动几分,眼见男人眼皮动了动,似要醒来,忙闭上双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昏暗一片,林婉再看不见什么,只能听到窸窣的声响,以及一道灼热的视线流连在自己脸上。 周遭空气稀薄,林婉没敢有任何动静,待听到身旁男人起床的声响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待片刻,男人似乎去而复返,逐渐靠近自己,就是闭着双眼,林婉也能清晰感觉到两人的距离相近,就连呼吸都渐渐缠绕。 修长骨感的手指轻轻刮落在自己鼻尖,轻轻柔柔的,男人略显粗糙的指腹却带来丝丝的痒意,令林婉心头一颤。熟稔的亲昵更是让林婉攥紧被褥下的手掌,大气不敢出。 傅修怀的碰触转瞬即逝,片刻后,嘎吱的木门声响起,林婉缓缓睁眼,小屋里再没了男人的身影。 *** 在屋里磨蹭了会儿,林婉去到堂屋时,正听厨房一阵欢声笑语。 房檐下坎墙上放着熟悉的搪瓷缸子,*大红色字体印着“进步青年”四个字,下方还有一本翻阅的书籍简笔画。 林婉捧着搪瓷缸子刷牙,想到这是初中毕业考上镇上最好的高中时,大伯和伯娘奖励自己买的,花了一块五毛钱,属实不便宜。 这回回家,家里人又清洗出来,好好地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厨房里烟气缭绕,周桂花正煮着玉米糊糊,林成伟坐在灶膛前扇风吹火,顺便同妹夫怀哥侃大山。 “怀哥,你是不知道,婉婉小时候其实挺皮的,后头倒是越长越斯文了。” “婉婉这丫头从小就会念书,我小学考20分,她二姐考50,她能考100的!” 林成伟没说两句,林红也加入:“你说我考50干嘛啊?我好歹上初中了。” “是是是,全家就我学历最低呗。”刚小学毕业的林成伟埋汰自己两句,突然想到什么,眼镜一亮,“不对,还有咱爹妈垫底,俩大字不认几个的。” 周桂花把着汤勺在铁锅里搅动,闻言气笑:“就你会埋汰自己爹妈!” 林婉笑着洗把脸,将搪瓷盘放回架子上,正走进厨房准备参与其中,就听大哥贱兮兮的声音。 “话说,我们小时候玩儿过家家,大伙儿分配结婚做菜,就婉婉这丫头不答应,那时候才五六岁吧,村里一个男娃看不上,说不是擤鼻涕就是看到糖就流哈喇子的,看看这眼光!”林成伟看向妹夫,“怀哥可有本事,把我们婉婉迷住了...哎哟!” “林成伟!”林婉疾步快跑到灶膛前,一把掐在大哥手臂上,凶巴巴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小时候的事儿竟然还往外说,真是丢死人。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林成伟从林婉身后探身看向傅修怀,嘿嘿一笑,“怀哥,是真的!” 林婉悄悄瞥一眼站在门沿边的傅修怀,见他满眼笑意,又匆匆别过脸,警告大哥不准再提小时候的事。 ...... 这趟休假一共五天,林婉难得身心愉快地在家里休息,周围邻居听说大学生回来,有不少来看热闹,说说话的。 林家人见来者是客,都发发糖,欢喜极了。 村里一群小孩儿没怎么见过四个轮子的小轿车,围成个圈,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瞧,实在忍不住地,还想上手摸一摸。 “你手这么脏,别给人摸坏了!”十一岁的铁花是大孩子,很有威严地喝退了手掌脏兮兮的狗蛋。 狗蛋嘴角耷拉,郁闷极了。 林婉远远看着,唇角抿笑,只是这车到底不是自己的,实在不好说什么... 直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袭来,傅修怀扬声叫住一群小孩儿:“摸车是可以摸,一个个都洗干净手来。” 狗蛋一时惊喜,眼睛亮得堪比天天的星星:“真的可以摸吗?” “你们婉婉姐同意了的。” 孩子群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声,一窝蜂去洗手,待洗得干干净净再用力在衣服上擦干,这才小心翼翼伸手,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狗蛋摸了三四下小轿车车身,一脸享受地蹦跶着离开:“婉婉姐,这车真厉害!摸起来和拖拉机不一样!” 林婉揉了揉狗蛋的小脑袋,想到当初自己上大学离开村子,三岁的狗蛋还要给自己塞橘子糖,不由笑了笑:“还不去谢谢...”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4节 毕竟这车是傅修怀的车,也是他给面子,林婉正准备让小孩儿们感谢感谢,就见狗蛋蹦蹦跳跳窜到傅修怀面前。 明朗的笑容绽放在黝黑的脸蛋上,狗蛋努力扮着乖巧又礼貌的样子,谨遵爹娘教诲,不能给婉婉姐丢脸:“谢谢叔叔,婉婉姐让我谢谢你。” 林婉正一脸欣慰,却突然愣住,尤其是见到傅修怀面色僵硬,实在是憋不住想笑,只得低下头,努力压住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傅修怀薄唇紧抿,看着面前的小萝卜头,突然无言。 婉婉姐,叔叔... 狗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蹦蹦跳跳又离开,夕阳下,只留郁闷的傅修怀和憋笑的林婉。 浮光浅浅,勾勒着林婉如画的眼角眉梢,点点碎金将嘴角的笑意蔓延,金乌悬坠,仿佛为田间的女人镀上光影一缕。 傅修怀往后几步,停在难掩笑意的女人面前,薄唇微扬:“以后我们的孩子可不能说出这种话来气人。” 揶揄的笑容转瞬即逝,林婉抬眸,男人黑色的西服笔挺,目光一寸一寸往上挪,只见傅修怀深邃眼眸微亮,耳畔那句我们的孩子...令人面颊微热。 林婉倏地转身,再没了取笑被叫老的傅修怀的心思,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 国庆这几天,似乎日日都有雨。 回到家的第二天傍晚,林国有在灶膛前忙活,烧了一大锅热水,林婉和傅修怀挨个去搭的偏房洗了个澡。 换上带回来的睡衣睡裤,林婉将换下来的衣物扔进搪瓷盆里,准备待会儿再洗,转身先取下房檐下绳索上晾着的毛巾,将湿漉漉的头发包裹揉干水分。 林家没有吹风机,只能等头发自然干。林婉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揉搓着毛巾,不时垂下头,用毛巾掸着头发... 青丝如瀑,渐渐被风吹得半干,丝丝缕缕的发丝间,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掠过,林婉起初没当回事,等一阵子后,自己的衣物全部被清洗干净,搭在院子角落的长竹竿上,和傅修怀的衣服作伴,迎风飘扬时,林婉的脸刷一下红透了。 傅修怀洗完衣服,将搪瓷盘放归原处,缓缓走向林婉:“家里没有吹风,我给你擦头发?” 猛地攥紧毛巾,林婉摇头:“不用了,已经快干了。” 说话间,林婉的目光始终没落在傅修怀脸上,甚至没敢再看一眼晾衣杆上自己这两天穿着的连衣裙和内衣内裤。 *** 时间仿佛在加速,五天假期总是比五天上班的日子流失得快上许多。 十月五号,林婉和傅修怀一早准备返程,桑塔纳后座堆上了各种土产。 “大伯,伯娘,真拿不了这么多了。”林婉一个劲儿阻止,却没阻止得了。 身后林成伟和林红还帮着往车里放。 车里塞得满满当当,傅修怀和林婉同林家人告别后准备坐到前排,桑塔纳车轮滚滚,又掀起新一轮的尘埃。 小轿车行驶到村口时,铁花铁蛋和狗蛋他们几个又跟着来凑热闹,朝熟悉的大姐姐挥挥手。 “婉婉姐。”狗蛋撵着放缓速度的小轿车跑,扬声大喊,“婉婉姐,你和你老公下次一起回来哦!” 副驾驶座的林婉:qaq 迅速侧身看向正开车的傅修怀,林婉有些惊讶,傅修怀一个成熟的大老板,应该不至于收买小屁孩说这些话吧。 ...... 回到江城,桑塔纳停靠在傅家别墅,王婶听到动静出来帮忙,见不少好东西,眼睛都亮了。 “哎哟,这可都是些好东西啊!”王婶从乡下进城务工,靠的是好手艺成了工资堪比国营厂工人的保姆。不过城里的食材见多了,许多还是不如乡下的。 林婉也馋家里的味道,同王婶一道把东西拎进去的同时,不忘操心:“傅...老太太前阵子胃口不好,说还想以前下放在村里吃过的野菜,这回回家我见着,给挖了些来。” 傅修怀母亲待人和善,林婉都惦记在心。 王婶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你想得周到,老太太是惦记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将东西往橱柜和冰箱里放,傅修怀拎着剩下的包裹落在后方,听着林婉的话,眉眼柔和。 当晚,傅修同难得归家吃了晚饭,关心弟妹家里两句,转头就和二弟谈起钢铁厂的事。 “资金下个月就能周转,到时候汇给你。” 傅修怀不急用钱,闻言只关心:“厂子后面没事了?” 傅修同脸上扬起笑意:“有外商准备投资我们,能解决资金问题!” 又是外商,林婉立刻想起服装厂的情况,不知道厂里商议的结果如何。 次日回到服装厂,林婉刚到厂办,便被凤主任叫去副厂长办公室。 “小林同志,我们开会商议,决定和查尔斯的投资先不谈了。”王副厂长深思熟虑,最终选择保守,“另外寻求外商投资。” 林婉不算意外,查尔斯那边的投资条件苛刻,尤其合同中模棱两可的陷阱不少,谨慎是对的。 王副厂长接着安排任务:“过阵子有港商代表要来江城,实力相当可观,听说你还会粤语?” 林婉心知肯定是偶尔在办公室哼了几句港城歌曲时被注意了:“王副厂长,我只是跟着唱歌的。” “哎,那已经算有本事了。”王副厂长摆摆手,决心再争取一回,“能来上两句,跟人拉近距离也是不错的。小林同志,还是你来跟进。你放心,上回和外商的投资黄了,但是你的付出,组织上都看见了,奖金还是照发。” 原本兴趣乏乏的林婉瞬间精神:“谢谢厂长!” 凤天娇看着林婉得了财务发来的五十块奖金,差点嘴歪眼斜,却也碍于自己主任的位置,必须表扬一番:“林婉同志这次为厂里做了贡献,得到奖励,可喜可贺。不过,不能骄傲自满,还需继续努力。” 奖金到手,林婉才不在乎什么言语,一应笑着:“谢谢凤主任,我会继续努力的。” 办公室里其他职工纷纷恭喜,只除了凤燕,气得夺门而出。 接收到厂领导给的港商资料,林婉随意翻看一页,只匆匆扫了一眼港商的资料,就迎来了下班时间。 到点下班,决不耽搁,林婉收拾着资料装进布包里,准备带着回家有空便研究研究。 这几年,港商来大陆投资屡见不鲜,尤其大手笔大投资居多,很受欢迎。 林婉在电视和报纸杂志上便看见过许多新闻。 港商,粤语...林婉想起前几日某人说要自己教他几句粤语,后头因为回老家倒是把这事儿搁置。 不自觉想起傅修怀,林婉忙又将人从脑海中赶出去,准备等他再提起再说,要是不问,她也没必要主动去教人自己这三脚猫功夫的粤语。 只是这一晚,林婉没来得及看港商资料,刚走到别墅客厅,便听婆婆蒋月华欣喜招呼:“婉婉,快来,明俊回来了,你还没见过呢,这是修怀的侄子。” 林婉抬头望去,只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年轻男人,不是自己记忆中的男友傅明俊是谁! 傅明俊与林婉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差别,年轻英俊,带着几分少年气,只是看向自己时,眼底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欲说还休。 “婉...”傅明俊一声在喉,令林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直到身后传来王婶高声一声:“哎呀,明俊,你小叔回来了!” 第15章 林婉这辈子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几乎是让人头皮发麻,不知所措,甚至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感。 自从在傅家别墅醒来,生活在1995年的时空,林婉有时甚至会自我怀疑,会不会之前记忆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也许自己确实就是毕业后便和傅修怀结婚,没有傅明俊和自己的牵绊... 直到此刻,傅明俊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和记忆中大学时交往的男友没有任何区别,青春英挺,只那份意气风发消散许多,瞧着有几分憔悴。 傅明俊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更是有无数的情绪,如大海般深沉。 那未出口的婉婉两个字,落在林婉耳畔,更是令人心颤。 偏偏王婶一嗓子惊扰众人,听闻傅修怀回家,傅家别墅客厅里一时安静,几乎是落针可闻,无人发出任何动静。 沉稳的皮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越发清晰,林婉心乱如麻,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分不清左右两侧到底何去何从。 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属于身后傅修怀方向袭来的,林婉没有开口,傅明俊也没再开口,唯有蒋月华惊喜,打破了一室僵局。 “修怀快来看看谁回来!”蒋月华疼儿子,也疼孙子,最愿意看到一家人和和美美,“明俊不声不响地回来了!这孩子真是,走得不声不响,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傅修怀眸光淡淡扫一眼站在母亲身边的侄子,薄唇含笑:“明俊回来了就好,多陪着你爷爷奶奶和父母。” 林婉心中一惊,悄悄偏头打量高大的男人,对他的心理素质唯有佩服。 傅修怀分明是见过自己和傅明俊谈恋爱的,当时还以小叔的身份招待晚辈,此刻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和侄子寒暄! 身为当事人,林婉心中打鼓,连傅明俊也面色僵硬,唯有傅修怀坦荡到似乎对前尘往事完全不介怀,甚至镇定到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明俊,这是怎么了?”蒋月华慈爱地看着孙子,拍拍他的臂弯,“你以前可跟你小叔最亲,这会儿还认生了?” 傅明俊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我知道了。” “那就好。”傅修怀颔首,不再看向侄子,反垂眸与一直一言不发的女人低语,“今天孩子闹你没有?” 林婉突然被发问,心口不由一惊,只勉强稳住心神,摇了摇头:“没有。” 随着林婉低声两个字,周遭空气又稀薄了几分,林婉听到玻璃杯咚地一声倒在茶几的声响,伴着婆婆蒋月华关心孙子有没有被烫到的声音,场面一时混乱。 在男友面前,被他小叔关心怀孕的情况,林婉几乎要脚趾抠紧,恨不得立刻离开。 令人窒息的客厅氛围终于在王婶一声开饭的嗓音中得以缓解。 ...... 刚刚从外面打麻将回来的张梅英几乎吓个半死,儿子回来了,还和他小叔傅修怀以及林婉坐在一张餐桌前。 这可算是些什么事儿啊! 傅家搬进别墅时,特意选了一张欧式长方餐桌,铺上花纹繁复的桌布,颇有几分这两年江城流行的欧式风情。 可此刻,任谁都无心欣赏。 主座坐着老爷子傅志勇,左侧依次是老太太蒋月华,傅修怀和林婉,右侧则是傅修同一家三口。 林婉正对面便是傅明俊,即使没有抬头与对面的人对视,她也能感觉到不时飘来的视线。 尤其是左手边的傅修怀不时为自己夹菜,林婉便感觉到那视线越发凌厉,灼热。 以往热闹的饭桌上此刻安静不少,张梅英不怎么开口,傅修怀也只顾着夹菜,剩下只能听到傅志勇同大儿子傅修同谈起时局变化的感慨。 蒋月华今儿胃口不错,尤其是见着一家人终于聚齐,心情舒朗不少,脸上笑得如一朵花绽开:“明俊,上回你小叔结婚你不在江城,还没见过婉婉吧?来快认认,也该叫声小婶。” 林婉听着小婶二字,实在是有些可怕,尤其是老爷子傅志勇也随着老伴的话开口。 傅志勇难得面露微笑:“你小叔多疼你,平时比你爹妈还惯着你,好不容易结婚,你这小子倒跑外头去了,也不知道说声恭喜,可别让你小叔寒了心。” 林婉一声不吭,只默默扫过餐桌前知情的人,张梅英面色僵硬,眼珠子乱转,傅明俊脖颈处青筋暴起,只见他嘴唇微张,像要开口说些什么...而傅修怀却格外坦然,甚至有闲情逸致为自己剥了虾肉放到碗中。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5节 现在的自己哪有心情吃东西。 就连将最后的莲藕排骨汤端上桌的知情人王婶都大气不敢出,林婉清楚地看到王婶在布菜时听到老爷子老太太让傅明俊叫自己小婶时,那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眼珠子一鼓,嘴巴一撇,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叔...”傅明俊终于开口,可刚说了两个字,就听 哐当一声,张梅英掉落汤匙的动静打断了傅明俊张口欲言的话语。 “爸,妈,明俊刚回来还累着,这会儿胃口都不好,我送他回屋歇着去。”张梅英冷汗涔涔,几乎快承受不住这个局面。 说话间,已经拉扯着儿子起身,推搡着将人带离餐桌,往二楼去。 “哎。”傅修同不知妻子怎么这么失礼,忙起身追上,低声开口,“让明俊叫声小婶再走啊。” 张梅英狠瞪丈夫一眼,你懂什么! 傅修同只觉莫名...等回到餐桌,傅修同想起什么,又对着上楼离去的妻子和儿子的背影问道:“对了,明俊不是说在大学谈了女朋友吗?这都毕业了,不带回家见见长辈?” 张梅英上楼的脚步匆匆,只想用胶水把什么都不知情的丈夫的嘴给黏上! *** 今天傍晚到晚饭时间发生的事实在令人咂舌,王婶在收拾餐具时,内心也忍不住嘀咕。 乱啊,实在是太乱了! 遥想去年,她曾经受傅明俊拜托取了家中一份作业给送到江城大学,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见到了傅明俊的女友林婉。 高高瘦瘦的小姑娘,长得特漂亮,扎着马尾,眼睛亮晶晶的,随傅明俊叫了一声王婶好。 当时的王婶还想着两人真是般配,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结果,下次再见林婉,竟然是傅家真正的顶梁柱傅修怀要娶林婉了! 王婶大吃一惊,却没敢声张什么,只埋头当不知情,只觉现在年轻人的关系太混乱了。 自己能从村里出来,在城里站稳脚跟,拿着丰收的薪水,全靠傅家好心,她是明白当保姆的基本要求的,决不说三道四。 只是今晚这局面,还是太让人震惊了。 一楼饭厅唯有王婶收拾的动静,二楼各处紧闭的房门内却各有乾坤。 林婉晚饭没吃多少,回到卧室只觉思绪乱糟糟的,想到傅明俊突然出现,见到自己欲言又止的眼神,再回想伯娘提到自己亲口告诉她和傅明俊分手的事,林婉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 难道自己真是和傅明俊分手后,和他小叔相...相恋两个字,似乎怎么都不该联系在自己和傅修怀中间。 太诡异,太荒诞。 自己和傅明俊分手有可能,但是怎么可能和前男友的小叔有什么关系。 林婉琢磨不停,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像是有什么预感,起身打开房门,就见傅明俊出现在门口。 二十二岁的傅明俊似乎当真沧桑不少,开口甚至有些暗哑,不似往日明朗活力:“婉婉,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傅明俊。”林婉斟酌是否要告诉他自己没有过去一年记忆的事,又犹豫会不会增添波澜,只能换个法子试探打听,“我们分手的事...” “你现在真就爱上我小叔了?”傅明俊激动地上前一步,握住林婉的手腕,力道有些大,令林婉皱了皱眉。 “你在说什么?” 卧室房门口,昔日的恋人相对而立,言语间却不再是甜言蜜语。 “哎哟,明俊,快看看,你小叔上楼了!”王婶拿着抹布辛勤地擦拭着二楼走廊的实木栏杆,望一眼楼下刚和傅修同交谈完回屋的傅修怀,拼命朝楼上的小年轻使眼色。 这两人胆子也是真大!要叙旧去外面叙旧啊,可别到时候上演小叔和侄子决裂的戏码,闹得断绝关系,傅家鸡飞狗跳...自己保姆工作不保。 王婶握紧抹布,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定要守护傅家,守护自己那一个月两百块的高薪工作! 听闻傅修怀上楼,不待林婉做出反应,傅明俊匆匆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明天我去服装厂找你。” 傅明俊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很快回了自己屋子,只留林婉在房门前,转瞬便与刚刚上楼的傅修怀,视线相遇。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情,此刻望进傅修怀深邃的眼眸,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转念,林婉愤愤,关自己什么事,一觉醒来忽然没了过去一年的记忆,自己才惨兮兮的,为什么要心虚。 前几日还在林家村的两人回到傅家别墅的卧室,房间大了不止一倍,似乎也将距离拉远。 林婉躺在大床上,不会再体会到身后滚滚热意,自己与傅修怀仍然可以在大床上泾渭分明,分毫不挨。 只是,今晚的傅修怀似乎有些不同。 向来规规矩矩的男人突然抬手贴靠在自己腹部,宽大手掌轻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将林婉的睡衣和微微隆起的轮廓一手掌握。 睡衣格外单薄,挡不住掌心的温度。 “孩子今天没有动静。”林婉试图解释,试图劝说男人移开手掌。 “他倒是不给面子。”傅修怀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心情不错,手掌从林婉腹部移开,却转而握向了她的手腕。 这是傅修怀第一次对自己动手动脚,林婉猛地按住男人的手,无意间却弄巧成拙,将傅修怀的手更用力地按向自己,贴得越发得紧。 傅修怀放缓力道,轻柔地摩挲着林婉印着淡淡红痕的手腕,薄唇轻启:“明俊不懂事,我会教育他。” 林婉想起傅明俊一时激动,抓着自己手腕的事,这会儿才听出傅修怀的言外之意。 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在自己手腕,像是想要抹去其他印记,林婉抬眸看向傅修怀,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出几分不同于平常温文儒雅的神色。 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再次和自己这阵子相处以来,认为的温柔贴心的形象另有出入。 看不透,摸不透。 林婉记不清是如何迷迷糊糊睡着的,总归泾渭分明地和傅修怀一人占据半边床铺。 只是,当睁眼再醒来时,林婉惊觉自己竟又翻身朝里,与傅修怀面对面躺着,甚至距离极近。 而自己脖颈下柔软的枕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结实的臂弯。 长长的手臂伸展微曲,似是将自己拢在怀中,宽大的手掌贴在自己肩膀处,随时就能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一颗心扑通乱跳,林婉尚未搞清楚状况,傅修怀便似醒来,随手动作般伸手一揽,将林婉揽入怀中,几乎是零距离般贴近。 翘挺的鼻尖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眼前似一座山似的硬邦邦,周遭满是令人不安的气息,林婉刚要离开傅修怀的怀抱,就察觉到他自己松开了手。 “今天我倒是醒得迟了。”傅修怀总是比林婉先起床,从未有过例外,“你再睡会儿。” 说罢,男人像是毫无留念地起身,收拾齐整去洗漱。 仍留在床上的林婉抬手看了看手表,七点半,自己还能再睡十分钟,可哪里能睡得着,只得起身准备去上班。 生活中的事琢磨不清,林婉走进服装厂时却头脑清晰。一切事情都得为赚钱让路。 国庆假期前,林婉接到了接待港商的任务,想着王副厂长承诺的奖金,再无暇顾及其他。 前几日,就是在乡下老家,林婉也翻了翻港商资料,这会儿,跟随厂里领导在办公室迎来到访的港商时,林婉仔细打量面前的大老板。 港商王元忠个子高大,人到中年有些发福,方圆脸,鼻头上有一颗明显的黑痣,这人一笑便堆起褶子,挺亲切,举手投足间满是气势,尤其和众人寒暄,不经意聊起自己在港城打拼发家的经历,分外精彩。 服装厂几位领导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照样被王元忠口中跌宕起伏的港城发家岁月吸引,更别提林婉,仿佛在听一出电视剧。 操着十分塑料的粤普,王元忠侃侃而谈:“我在港城赚够了,想着要来扶持大陆发展,再过两年就是港城回归,两岸一家亲,共同进步嘛。” 王副厂长听闻这话,险些没落下泪来:“王老板,你这话说得太对,太有觉悟了!感谢港商,都是一家人!” 王元忠同本家的王副厂长交流一通,转头将视线挪到林婉脸上:“你们厂也是藏龙卧虎,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职工,我看和港城女影星一样漂亮。” 说话间,王副厂长朝林婉使了个眼色,意图拉近距离:“这是我们厂的职工林婉同志,虽然没去过港城,但是非常热爱港城的歌曲、电影和电视剧,就连粤语也能说上两句。” 用当地文化和语言拉近距离准没错。 “王老板,你好。”林婉察觉王元忠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直勾勾,只隐约觉得有些过界。 待听到他接下来的问话时,更觉不大舒服。 “林小姐很漂亮啊,交男朋友没有?” 林婉刚进大学的时候就被不少男同学搭讪,其中不乏些胆子大的会直接表明心意,林婉熟悉一些眼神和开场白,正如此刻。 “我结婚了。”林婉有些庆幸,此刻这个诚实的回答是完美的挡箭牌。 果不其然,听到林婉已经结婚,眼前的港商大老板眼底微光黯淡几分,只仍追问:“林小姐的老公也是这厂里人?” 凤天娇听这港商意思不太单纯,忙主动开口,打消念头,暗忖这人是不是不老实:“林婉同志老公是江城有名的富商,英俊又有本事,在江城有名。” 凤天娇不是没听说过,有些大老板就爱对年轻貌美的女同志下手,还有人在外头包二奶嘞,真是伤风败俗。 不管怎么样,她这话一出,也算是警示这个港商,别起什么歪心思。 竟然还是嫁的富豪,王元忠眼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一瞬间便恢复和气的大老板模样,与众人交谈,似乎前面隐隐给人的试探都是错觉。 林婉用多年来跟着港城歌曲自学的粤语同王元忠交谈几句,甚至聊到了港城前后十多年的经典影视剧,一时宾主尽欢。 王元忠朝服装厂众人竖个大拇指:“我来大陆见了不少厂,就数你们江城服装厂最用心。” 一番交谈结束,众人转战服装厂附近的高档饭店用餐,席间再畅谈服装厂发展前景,听得厂领导们频频点头,热血沸腾。 王元忠的普通话口音相当蹩脚,但是说话内容却振奋人心:“服装这些东西我在港城都玩过啦,你们厂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服装款式不够时髦,老掉牙啦,看看外面到处都在卖服装,你们也要与时俱进。就说我在港城的喜天大厦,你们听说过没?连锁开了七八家,资产上亿,里面的服装就没有老土的...想当年,我把喜天大厦做大...” 林婉听着前半段还深表赞同,待这位港城来的王老板说着说着又讲起他的光辉岁月,便有些皱眉头。 实在是太能讲了,每隔几句话就要吹吹自己的产业,再不然就打拼岁月,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自己多有钱,真是略显浮夸。 聊到最后,王元忠提出要多考察考察,由服装厂在江城最大的四星级酒店明辉酒店订下豪华套房。 满意的王元忠与服装厂领导握手:“港城我熟,你们以后要是来港城,我做东!到处参观谋门提,就是想见歌星影星也谋门提,我女儿也演戏,很有名的。” 这话可新鲜,众人纷纷好奇:“王老板,您女儿是哪位港城影星啊?” “王玟丽,听过吧?去年刚得金像奖!” 林婉不由惊讶,港城新兴女演员王玟丽竟然是这位王老板的女儿。 王玟丽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出道,凭借悬疑电影中坚韧少女的配角一炮而红,被评为近年来最富灵气的港城演员,去年更是凭借扮演从底层爬起成为黑/帮大姐大的电影,拿下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林婉还记得自己和室友们一起观看的电影,演技充满灵气的王玟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王元忠竟然是他父亲! 港城大老板,还是知名影星的父亲,王元忠在第一天到访后,便被服装厂领导捧上神坛。 安顿好王元忠后回到厂里,王副厂长心满意足的同时斗志昂扬:“这位王老板有本事,听他那些发家史不像是假的,说得太精彩了,自己资产丰厚,闺女还是影星,要是能拿到他的投资就好了!凤主任,你切记,王老板这段时间在江城的吃喝拉撒全由我们服装厂包了,务必把人招待好,不能怠慢。” 凤天娇冷不丁被点名,忙应声:“王副厂长,我明白!” 王副厂长似乎已经能看到未来的光明坦途:“这段时间,大家多注意,港商来访务必给人留下好印象,过两天再去商谈投资,小林同志还是一起,我看王老板爱听那些。” 林婉点点头,不知道这次的外商投资能不能顺利拿下。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6节 忙碌大半天,林婉同凤天娇再回到厂办时,已经临近下班。 秦芳见两人回来,待凤主任单独和她侄女凤燕说话时,才朝林婉打听情况:“婉婉,怎么样?今天见外商顺利吗?投资有戏不?” 林婉言简意赅:“挺顺利的,至于投资,得看厂长后续和人谈得怎么样。*” 投资不是小事,尤其一拿钱便是几百万上千万,谁都得谨慎些。大陆的厂子需要考察,外商更需要考察,双方互相选择。 “希望能成!”秦芳还指望再涨涨工资呢,“对了,中午你们去见外商的时候,有个男的来找你,我说你出去了。” 听见有个男的来找自己,林婉立刻猜到是谁。 昨天傍晚匆匆扔下一句,明天去服装厂找你的傅明俊。 在服装厂,林婉暂时不去想各种乱七八糟的,回到厂办桌位前,林婉继续埋头办公,没多久就见凤天娇和凤燕姑侄俩回来。 凤燕前阵子很是消沉,全因在接待外商时翻译不到位,影响了双方沟通效率。 国营厂领导的批评尤为伤人,尤其凤燕今年也才二十三岁,面皮薄,心有傲气。 可这会儿,她拿着办公文件走到林婉桌位旁,竟然是有三分好颜色:“林婉同志,你英语是在大学里学的?” 林婉正奋笔疾书写报告,闻言只匆匆抬头看她一眼:“嗯。” “不知道你们大学里学的英语和新西方的教学比起来怎么样?”凤燕上星期刚花了六百块报名新西方托福班,一是为了一雪前耻,二是心里到底有个m国梦,第三,她早晚要把林婉比下去。 林婉这下终于停笔,抬头仔细端详凤燕。 听说凤燕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后来靠着凤天娇的关系得了服装厂的考试名额,进厂五年工作出色,就连英语也是自学的,可惜没有系统教学,比一般人说得好些,真担当翻译却差了些水平。 可现在,这姑娘花了几百块去报名学英语,林婉都替她肉疼,那可是将近两个月工资啊! 早知道不如让她跟自己学好了,收她五折学费都可以。 想归想,林婉停笔开口,还是认真回答:“侧重点不同,大学里教得全面,听说读写都有涉猎,不过除了英语专业的都是点到即止。至于外面的英语培训班是为了拼出国的,专供托福考试,针对性更强。” 凤燕本想来炫耀一番自己报名了新西方,超过林婉是迟早的事,哪里想到她竟然真的认认真真解释起来二者的不同。 “你...” 林婉盼着在下班前最后十分钟搞定手中的报告,时间紧迫,又埋头书写,只淡淡道:“不过你直接上托福班可能有些吃力,你要是想打牢英语基础,我大学时候的英语笔记可以借给你。” “啊?”凤燕眼见自己的炫耀不起作用,反而听到林婉这么说,生气地跺脚跑了,“我才不用。” 林婉耳畔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也没再顾上,她不想借就算了,自己还省了回去翻找整理的功夫。 五点一到,林婉准时下班,随着厂里数以千计的工人们一道外出。 人山人海中,林婉在厂子门口一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傅明俊。 傅明俊显然特意捯饬过,与昨天刚回傅家的颓然大有不同。一身黑色皮衣倍显凌厉,剪成短寸的黑发下的五官也变得锋锐不少,见林婉出来,朝她示意旁边角落的眼神,先行挪步过去。 在自己的记忆里分明才过了一个月,林婉却好似度过了漫长的世纪。 原本是大四刚开学,有个家庭反对两人交往的男友,如今什么都变了。 “傅明俊。”林婉打定主意询问清楚,结果刚一开口,却听傅明俊机关枪似的输出。 “婉婉,小叔对你怎么样?他...”傅明俊似乎有些挣扎,艰难吐出话语,“他是个商人,大老板,做什么都厉害,比外面大部分人都厉害,你那么单纯,你嫁给他能有什么好的!” 林婉听得一头雾水,本想同傅明俊问话,此刻却也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试探一句:“傅明俊,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分手了我也要说,小叔又不像我们这些学生,他多早就出入社会,心机深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从前对小叔傅修怀百般赞美和崇拜的傅明俊像是变了个人,竟然口口声声都是对傅修怀的否定和批判。 不过林婉在傅明俊肯定的态度再次确定了一个信息,自己之前和他确实是分手了。 而林婉同傅修怀相处一个月,平心而论,只体会到傅修怀的温柔和体贴,面面俱到,事无巨细,丝毫没看出什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不过她也相信,能在过去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发家的男人,应该没有他如今表现得这般良善,人总是要伪装的。 林婉心里清楚,毕竟就连她自己也是,甚至社会中大多人都是,总会在老师同学面前扮演着更好学懂事的形象,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林婉更好奇的是傅明俊的态度转变。 “傅明俊,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分手吗。”林婉再次试探,“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我已经和你小叔结婚了,不是吗?” 傅明俊听到为什么分手几个字,陡然变了脸色,嘴唇张张合合,最终没能挤出一个字,只转身离开。 “结婚了也可以离婚!婉婉,你想清楚,我再不好,你也别被我小叔伪装的模样骗了!” 傅明俊扔下一句话匆忙离开,听得林婉更加疑惑。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林婉很想脱口而出,告诉傅明俊自己不记得过去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可看着傅明俊与记忆中不同的模样,林婉最终没能开口。 无论如何,林婉现在唯一能暂且相信的,便是亲人和朋友口中那个做出决定的自己。 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 当晚,林婉回到傅家,直到晚饭时间,傅明俊也没再出现。 张梅英笑着向公婆解释:“明俊刚回来,和一帮同学兄弟聚聚,别等他就是。” 傅明俊向来爱好吃喝玩乐,读大学期间也常常外出未归,家里人并没拘着他,这会儿自然不意外。 饭后,林婉被婆婆蒋月华关心询问怀孕情况,又自己张罗着要给孩子做衣裳,就连尘封已久的缝纫机都搬出来了。 当年下放到牛棚,自然没了缝纫机用,全靠针线活,就着煤油灯差点把蒋月华眼睛熬坏了,后来傅家平反回来,蒋月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台缝纫机。 “不过后来日子越来越好了,这家里几个爷们都不让我再自己动手,缝纫机也歇了,买什么衣裳都去百货商场买。”蒋月华心道,外面的东西千好万好,还是不及自己做的好,“我就慢慢儿做,也不熬眼睛,反正你还有好几个月才生,不着急。” 林婉刚想劝说两句,担心真把蒋月华的眼睛熬出问题,就听一旁的傅修怀首肯。 “妈,那天色暗了就收了,可得自觉些。” 两鬓添白的蒋月华高兴得像个孩子,皱纹密布的手指分外灵活地操作缝纫机:“你放心,妈晓得。” 待回到卧室,傅修怀方低声向林婉解释:“妈不找点事情做总不踏实,倒不如随了她的意。” 林婉对傅家人中印象最好的便是婆婆蒋月华,温柔慈祥,处处想得周到,闻言自然没有异议:“我会注意提醒的。” 傅修怀点点头,拎着水壶给林婉倒杯温水的功夫,状似不经意般提起:“今天下班晚了些回来,是厂里有事?” 咯噔一下。 林婉平白生出了几分心虚的感觉,自己下班时和傅明俊见面的事难道被傅修怀知道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记忆里的男友是傅明俊,为什么要在傅修怀面前心虚。 “下班遇见了个熟人,多聊了几句。”林婉话说一半,不算撒谎,也没完全道出实情,只看傅修怀后面的反应。 男人仰头饮下半杯温水,玻璃杯搁在桌面,低眉看向林婉,语气平淡:“你和明俊确实算是熟人。” 林婉:“...” 男女朋友是熟人,确实没毛病。 只是这话从傅修怀口中说出来,怪怪的。 林婉见着傅修怀一派淡然的模样,终究是没忍住试探:“你会介意我和他见面吗?毕竟他是你侄子,都在傅家,总归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自己这话也没问题,在傅修怀看来,无非是妻子和前男友的身份关系尴尬。 傅修怀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玻璃水杯,根根修长有力,漫不经心地将水杯放到桌面时,男人垂眸看来,眼中酝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浓烈又深沉。 “当然不会介意。”傅修怀俯身靠近,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林婉拢住,“我说过,过去的早就过去,现在结婚证上是你和我。” 林婉怔怔看着靠近的男人,对比着他的从容与儒雅,和今天下午激动、愤慨的傅明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你知道我和傅明俊为什么分手...你...”林婉盯着傅修怀的眼睛。 “明俊性子大大咧咧,做事不管不顾前因后果,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托付终身。” 林婉暗自在心中嘀咕,这叔侄互相诋毁,倒是如出一辙。 不待林婉想明白,傅修怀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轻柔地拂过面颊上的发丝,仿佛一锤定音:“我们是自愿结婚的,不过我从前没有交过女朋友,身边也没有任何女人,并不知道哪里做得好或是不好。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开口。婉婉,我会学着做你的男人,做你合法的丈夫。” 林婉眼睫轻颤,有些承受不住傅修怀轻飘飘的几句话,只觉分量极重。 她默默偏过头,攥紧衬衣衣摆,不得不转移话题:“你上回说要学粤语招待港商,还需要吗?” 傅修怀并未咄咄逼人,须臾便退后几寸,眼底漾起笑意:“难为你还惦记着我的事。” 只是想转移话题的林婉:“...” 傅修怀似乎对港城的事一窍不通,跟着林婉牙牙学语般模仿着学了几句打招呼的粤语。 学了语言还不算,傅修怀又让林婉给他讲讲港城的文化习俗,影视剧以及歌曲,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港商来大陆,多谈谈他们当地的文化娱乐产业拉近距离,也容易生出亲近感。” 林婉狐疑地打量男人,想起他骗自己不会玩扫雷的事,再不敢轻易相信:“港城的电影、电视剧和歌曲那么有名,大街小巷谁没看过听过啊,你少骗我了,装不知道。” 傅修怀轻笑:“我天天忙着谈生意,见的都是些一身铜臭味的商人,甚至我自己也被腌入铜臭味,确实对那些娱乐的东西不懂,我怎么会骗你。” 真是张口就来的瞎话,林婉一瞬间不再理智,将当初发现的事脱口而出:“你怎么没有骗过我?你明明是扫雷高手,结果却骗我什么都不会。” 傅修怀显然没想到林婉会突然提及扫雷的事,不过面上丝毫没有被戳破谎言的惊慌与愤慨,更加没有林婉预想的任何狡辩之词。 “我的年纪比你大不少,平时工作又忙,当然得找点理由多相处。”傅修怀完全没有被人戳穿后的窘迫,反倒十分坦然似的。 傅修怀坦坦荡荡到令林婉心头震惊,又如被人抓了一把心口,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打开抽屉取出磁带,林婉将磁带塞进傅修怀手中:“这些是这几年港城那边火爆的歌曲,还有一些电视剧电影出名的,像《射雕英雄传》、《义不容情》、《天若有情》...” 林婉简单科普几句就想离开,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如傅明俊所说那般,实在很危险。 “你说了这么多,我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傅修怀握住林婉的手腕,将人留住,指腹轻轻摩挲如玉的肌肤,“不然,星期天接待港商,你陪我一起?” 林婉感受到手腕处传来滚滚热意,肌肤相贴有些燥热:“我又不是你公司的。” “可你是我的太太。”傅修怀理直气壮,“夫妻一起招待港商用餐,显得正式也更有诚意,不是吗?” 林婉被傅修怀的话一噎,终究没能说出拒绝的话,答应陪他星期天一起请港商吃饭。 多年被港城的歌曲和影视剧陪伴,如今倒是要接二连三与港商见面,林婉只觉新奇。 服装厂这边招待的港商王元忠性格随和,商谈投资时比前阵子m国的外商还好接触,以至于林婉都认为这次的投资板上钉钉了。 只是不出几日,林婉在厂办工作时,却听杨大姐带来最新消息:“这港商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能烧钱。” 秦芳探头探脑:“怎么烧钱了?” 林婉放下手头不算紧要的工作,同样好奇。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7节 “看看这消费账单,真是够能花的!”厂办负责打理迎接港商的全面事务,自然包括整理消费账单统一去财务部报销,“酒店住的最好的,四星级的,一晚上就是二十块,更别提吃的顿顿鲍鱼鱼翅,喝的酒还是xo,昨天还去卡拉ok厅消费了一百多,今天又说要去夜总会看看...” “怎么不像是投资,倒像是来旅游的。”林婉轻声呢喃,只觉得怪怪的。 秦芳琢磨琢磨,最后下了结论:“看看,这就是资本主义的腐蚀!怪不得过去都要大力打击小布尔乔亚思想呢!” 年轻的秦芳随口一句开玩笑,倒是引得厂办年纪稍长,经历了那些岁月的老资历职工们感慨,忆往昔岁月,纷纷附和现在不少人太小资主义。 林婉对港商王元忠消遣享乐的行为没法置喙,毕竟服装厂领导都没说什么,只安排妥当,务必要让人过得舒坦。 只是这样一来,林婉倒有些担忧,星期日时要见的造访傅修怀的港商,不会也是这幅德行吧? ...... 星期天很快到来。 傅修怀在江城最好的金莊大饭店设宴款待,私密的包房内,凯华建筑公司几名心腹作陪,另外便是老板傅修怀和林婉。 “傅总,港商代表杨先生到了!”凯华项目部经理向正平送来最新消息,引得包房里众人鱼贯而出迎接。 金莊大饭店大厅里,此次凯华建筑竞标拿下的联合江城投资修建的港城连锁大厦代表自桑塔纳下车,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与傅修怀握手寒暄。 “傅总,我是喜天大厦和万盈百货老板程总和林总的代表,杨明辉。” “杨先生,欢迎来江城。”傅修怀有些惊讶,这位港商代表竟然操着一口流利到几乎听不出口音的普通话,“杨先生的普通话实在流利。” 杨明辉笑道:“我们老板的母亲是大陆人,我们也学了多年。” “原来如此。”傅修怀为杨明辉介绍了下属,最后将手掌揽在林婉腰间介绍,“这是我太太,林婉。” 林婉浅浅打量面前的港商,高大帅气,一副精英模样,是和港商王元忠截然不同的形象:“杨先生,你好。” “巧了,和我们喜天大厦老板林总同姓,看来五百年前是一家,着实有缘。”杨明辉同林婉握手,含笑道:“傅太太和傅先生真是男才女貌,般配!” 一番话令众人纷纷点头,傅修怀嘴角噙着笑意,将人迎进包房,唯有林婉耳廓发热,暗忖这位港商杨先生真是能说会道。 林婉随着众人一道往包房去,包房门即将关上的刹那,身后大厅响起另一拨饭店客人热闹喧嚣的说话声,叽叽喳喳不停。 林婉随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和一帮年轻男人混迹一处,正被服务员引导着前往另一间包房,其中赫然有着熟悉的身影——傅明俊。 第16章 包房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全部视线,林婉最后一眼却见傅明俊正好看来,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此次,凯华建筑公司将承接修建江城最大的百货大厦,为江城打造历史最高的一栋建筑。大厦高达十五层,时髦气派,比江城此前最多六层楼的百货商场更加壮观。 港商投资,江城政府牵线,既是为江城发展添砖加瓦,同样也是商人的布局之道。 杨明辉简明扼要同傅修怀等人谈及这次投资的目的:“我们程总和林总十多年前便来过大陆,本身也与大陆渊源深厚,陆续投资了上亿的项目,这次选中江城,也是看重江城的发展潜力。” 傅修怀与人饮茶,谈起接下来的建造计划,饶是没有亲眼见过港城的喜天大厦,也托人寻到了照片,再结合江城的地势和特色规划入乡随俗的修建。 林婉听二人与凯华众人对着建商厦侃侃而谈,不时听一耳朵,主要在吃吃喝喝。 金莊饭店是百年老店,相传贺老板祖上在宫里给皇上做御膳,一时风光无两。后民国时期一脉回乡开饭馆,生意自然火爆,代代相传,结果遇上大运动,祖上那点清宫里的事儿成了破除四旧和封建迷信的靶子,饭馆被掀了,人也挨了几回批斗,送去农场改造。 待大运动结束,陆续平反,贺家饭馆这才重新开张,凭借好手艺越做越大,声名广传,经过改革开放后十来年的发展,如今已经是三层楼的气派饭店,是为江城之最。 凡是遇到请客设宴,首选此处。 林婉是第一次来,早闻大名却从没品尝过从宫里传下来的御膳手艺,哪能不新鲜。 十八道美味佳肴上桌,开水白菜清新雅致,看似清淡,听闻又是用各类鸡鸭、火腿和猪肉精心熬制,吊出的高汤,不见荤腥,却处处是香气。高汤中的白菜如莲花绽开,清雅至极。 服务员耐心讲解,听得杨明辉这个港商饶有兴致:“着实是用心的一道菜啊,有意思。” 林婉喝上一口高汤,鲜香微黏,是爽口的胶质感,又不至于浓稠和腻滑,口感极佳,鲜味在口中似海浪层层拍打而来,层次丰满。当得起朴素中见功夫这一评价。 另外的十七道菜,林婉一一品尝,最爱那份雪花鸡淖,肉茸混合蛋清炒出雪花状,绵绵絮絮般如雪花堆叠,最后撒上火腿末,入口香软绵密滑嫩。 每道菜品尝一轮,林婉瞥见雪花鸡淖正在对面,只待下回轮转菜品到自己面前时,却听傅修怀和杨明辉谈起建筑问题,傅修怀目光与人对视,修长的手指却按住旋转透明转盘,不多时,雪花鸡淖便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自己面前。 林婉打量傅修怀一眼,却见他从容向杨明辉介绍干烧鲍鱼的做法:“杨先生,可以尝尝和港城的鲍鱼鸡翅煲的区别。” 杨明辉很给面子,细细品味后大加赞赏:“都是好菜,要拿去港城卖,必定也能开上连锁店。” 林婉默默又舀了一勺雪花鸡淖入碗,耳畔响起傅修怀与人宾主尽欢地讲了几句粤语,还算听得过去,至少不像港商王元忠的普通话那么塑料。 杨明辉好奇:“傅总这是特意学过?听着很是标准啊。” 傅修怀大大方方:“我太太钟爱港城的歌曲和影视剧,我在她身边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懂两句。” 林婉心知自己此行的任务,除了吃名菜,自然也得帮着拉近距离,这会儿便顺着腐朽的话头往下,用粤语表达几句:“我也是听了许多年歌曲自己学的,不太标准就是了。” 杨明辉眼前一亮:“傅太太谦虚了,说得很地道啊。想当年,我们林总刚从大陆到港城,也不会粤语,是后来学的,看起来真是有缘。” 饭席间,从此次建筑任务聊到港城和大陆的密切联系,再从两地的文化娱乐习俗畅谈至傅修怀公司和港商程林二人的投资。 末了,林婉忽然琢磨出自己刚刚听出的一点熟悉感,含笑道:“说到喜天大厦,我是觉着耳熟,这会儿终于想起来。我们服装厂也招待了位港商,就提到喜天大厦。” 杨明辉一时来了兴趣:“哦,哪位港商?我在港城多年,跟着我们家大少爷见过形形色色的港商,有名无名的便没有不认识的,莫非是旧相识?” “姓王,叫王元忠,四十八岁,他说喜天大厦从前就是他的,后来玩腻了卖出去了。”林婉见杨明辉听到这话,却是神色有异,不由奇怪。 “王元忠?这个名字倒是陌生,不过喜天大厦之前的房主确实姓王。”杨明辉在脑海中思索出十多年前的往事,“那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林婉略一思索:“人挺高大的,有些胖,方圆脸,哦,鼻头有颗黑痣,挺明显的。” “鼻头有黑痣?”杨明辉的思绪飘回多年前,猛然想起一个人,“那他真名应该叫王天威,我还真是认识。不过是一个早就破产的商人,怎么还想来大陆投资了,傅太太,你们可得擦亮眼睛啊。” 林婉眉头微蹙,没想到会从杨明辉口中听到破产二字:“还改名了?那港商王元忠破产了?会不会经过这十多年又打拼发家了?” “应该是没有。”杨明辉对港城大大小小的公司和老板门清儿,可这会儿事关多年没见过的旧相识,倒是没斩钉截铁,“这喜天大厦当年确实是在王天威手中,这人也迷信,还找大师算过自己鼻头有痣是好是坏,如果挡了财运就要去了,这才在港商里有人听闻,都叫他黑鼻王。不过这人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把大厦弄破产了,我们林总就是从法院收回抵债的拍卖会上拿下的喜天大厦。都说人和人不一样,我们林总会做生意,几年光景就把喜天大厦经营得全港闻名,后来在亚洲几个其他国家以及大陆都开上了连锁商厦。据我所知,王天威后来还捡过一段时间垃圾为生,也没个长进,没听说他再发家...至于他现在改名王元忠来大陆投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完全是和港商王元忠不同的说辞,林婉心头一惊,难道服装厂接待的港商是个骗子? 话赶话到这儿,林婉没法完全确定,杨明辉倒是个人精,主动提出帮忙:“我待会儿打个电话到港城,托人帮忙打听下王天威现在的具体情况。”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林婉心头打鼓,服装厂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一顿饭的功夫,接风宴和和气气结束,傅修怀同样大方,为杨明辉订好四星级酒店豪华套房并安排了游览江城的计划。 一行人离席,往包房外走去,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傅修怀邀请杨明辉明日去凯华公司参观:“杨先生,你今天刚到江城,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欢迎来凯华参观,顺便也共同探讨下盖楼计划书。” 杨明辉另外还有工作安排,闻言十分满意:“明天见。” 告别之际,傅修怀安排司机驾驶桑塔纳送杨明辉回酒店,小轿车缓缓起步时,身后传来吵吵闹闹的动静。 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簇拥着往外,个个喝酒喝得满脸通红,酒气熏天,正勾肩搭背地嚷嚷着去金凤凰卡拉ok厅接着喝。 “梁彬那小子让过去,说让我们敞开喝,给留了个位置最好的卡座。” 而居中一人正是傅明俊。 傅明俊同样喝酒上脸,面庞泛着红,只眼神落在前方一行人时,倏地清明。 傅修怀理了理衬衣袖扣,深邃目光扫向一群年轻人,淡淡开口:“明俊。” 简简单单二字,似乎听不出任何情绪,却令大厅中喝醉酒的年轻男人们霎时安静下来。 虽说众人不认识眼前的成熟男人,可同性间总爱较劲,若对方是个毛头小子,这帮人大抵不会多看一眼,不屑又瞧不上,可对方是个身量高大,气势沉稳的成熟男人,淡淡两个字便叫人不自觉噤声,可见其威严。 “傅明俊,这谁啊?”年轻男人里,一方脸高个好奇,却碍于对面男人的气势压低了声音。 傅明俊因酒面红耳赤,却没法在外做些什么,只得叫了一声:“小叔。” 早听闻江城富商傅家颇有财力,众人和傅明俊吃喝玩乐多了,却没见过傅家当家人,这会儿纷纷瞪大双眼看去,一睹傅明俊小叔风姿。 “小叔好。” “小叔,我们和傅明俊都兄弟!” 傅修怀微微扫过几人,只略颔首,便对侄子吩咐:“喝了酒便别在外面闲逛,早点回家休息去,我让人送你。” 林婉眼睁睁看着傅修怀像个慈爱的长辈叮嘱侄子,而侄子却双眼赤红,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会儿人多且杂,林婉有些紧张,傅明俊这幅模样确实有些奇怪。 “小叔倒是带着老婆来吃饭,可怜我孤家寡人的。”傅明俊冷笑一声。 在场其他的人只当这是侄子打趣小叔,纷纷开起玩笑来,唯有林婉心头一紧,脚趾抠地。 不然你们叔侄俩聊吧,自己想先撤退了。 傅明俊酒后仪态不佳,衬得傅修怀更加成熟稳重,男人将手揽在林婉腰间,淡淡含笑道:“自己成熟些,早点结婚倒是正理,不用羡慕旁人。快回去休息吧。” 说罢,傅修怀脚步一转,带着众人坐的士离开。 林婉不知这叔侄回回针锋相对是怎么回事,偏偏又各自互相埋汰诋毁,她竟然是不知道该信谁。 身后,傅明俊和那帮看起来并不面善的狐朋狗友仍闹出不少动静,酒后喧哗,隐隐传来其中一人的问话声。 “傅明俊,你小叔说得对啊,你自己结婚啊,别羡慕你小叔了。不过,你女朋友呢?之前可听说你交了个特漂亮的女朋友,怎么还藏着掖着...” 林婉走后,傅明俊看着前方背影,缓缓吐出几个字:“被抢走了。” *** 顺利接待喜天大厦港商代表杨明辉后,林婉独自往翠湖别墅去,傅修怀则要带着公司众人回去开会。 分别时,傅修怀本邀请林婉一同前往,却被婉拒。 林婉没答应去办公室等他,宁愿自己回去歇着。 上了六天班,林婉回到卧室,打开六天没碰过的计算机,想去bbs和聊天室寻找些线索,不过大陆的聊天室里没什么港城人,自然也对港商知晓不多。 偶尔有个粤市和深市的网友提到几句港商信息,也表示没听过什么王元忠,倒是知道相隔不远的对岸港城赫赫有名的富商程万廷和林可盈夫妇,甚至,就连其秘书杨明辉也颇有名气。 匆匆浏览过聊天室讯息,林婉能看出这对富商夫妻财力惊人,真材实料,就连投资大陆也上过不少报纸,只是只有名字姓氏出现,未登照片。 相较于高调出名的其他港城顶级富豪,不可谓不低调。 而今天见到的代表杨秘书是二人心腹,常常往来两岸为其办事。 王元忠的名字没什么人知晓,倒是让林婉又想起杨明辉的话,服装厂接待的王元忠是个打拼发家的大富豪,还是知名影星的亲爸,可在杨明辉口中却是个没本事的败家子,两个形象实在相距甚远。 林婉将此事记在心中,琢磨怎么同服装厂领导提起,事关重大,总得多个心眼。 晚饭时间,傅修怀仍未回来,只打了电话到家中,告知不用等他。而傅修同也在钢铁厂忙碌,至于张梅英,麻将打得入迷,也不准备回来吃饭。 王婶准备了三人的饭菜,四菜一汤,等老爷子老太太和林婉上桌,便去外头侍弄花花草草。 傅志勇和蒋月华老两口关心几句林婉的胃口,叮嘱些怀孕的注意事项,饭后便提起当初林婉和傅修怀结婚那日的情形。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8节 林婉确实好奇,耐心听着,不时询问些细节。 “修怀这孩子从小脾气就硬,那时候家里遇到变故,你爸呢是大学教授,被拉出来批斗成臭老九,我们一家子跟着下放改造,当时准备把年纪小的修怀托付给同僚,好歹能保一个是一个,这孩子才十来岁,非要跟我们一起走。”蒋月华年纪大了,就爱回忆往昔,“后来,傅家也靠他撑起来,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做生意多苦啊,最开始还被定性是投机倒把,吃了不少苦头,攒了点钱都给家里用,后面又出去包工程,什么都自个儿来,从来不跟家里诉一句苦...我和修怀他爸就担心他的终身大事,眼见他都往三十走了,身边还什么动静都没有,能不着急嘛,结果有一天,冷不丁说要结婚了。” 提到结婚,蒋月华将眼睛笑成一条缝:“我见着你啊,不知道多欢喜,修怀这小子,眼光是真不错。” 林婉没敢多接话,毕竟*自己对这些事情毫无印象,待听婆婆提到二人结婚的喜宴是在金莊大饭店办的,则是惊讶。 原来自己半年前吃过金莊大饭店? “金莊味道是不错,尤其雪花鸡淖有手艺,你也最爱吃。”蒋月华对半年前的婚宴印象颇深,“我记得当时敬完酒,修怀还特意让厨房给多加了一份雪花鸡淖,我可没见他这么细心过。” 想到今天中午正好停在自己面前的雪花鸡淖,林婉眼睫轻颤。 十月秋风萧瑟,江城的天肉眼可见地黑得越发得早,七点左右,已是昏昏沉沉,伴着乌云滚滚。 王婶望一眼黑压压的天空,嘟囔着叹气:“哎呀,像是要下暴雨。” 说完,忙着收衣裳去了。 下雨前的温度最是宜人,微风一吹,唯有凉爽袭来。 林婉站在傅家别墅花园中,感受到几下胎动,奇妙的轻柔蠕动般的感觉,那份不受控制地的有新的生命孕育的涌动,令人不安、紧张又掺杂着几分心底深处的期待。 “林婉!”拎着红色皮包的何燕妮从一辆红色夏利的士上下来,朝林婉踮脚挥手。 何燕妮向来热情,每次见面都会拔高声音打招呼,像是暖融融的太阳。 “燕妮姐,这是刚从外头回来?吃过晚饭没?”林婉向前几步,使出万能的寒暄语句。 “吃了!刚逛街在外头吃的。”何燕妮有些激动,挽着林婉的手要同她说话,径直将人往自家带去,“你老公又给我老公介绍活儿了,倒是个财神爷。” 傅修怀承接建筑修楼,上下游供应也需要合作,除去原材料供应,运输也是大头。 建筑公司再养一批大货车和司机实在费钱,不如需要的时候和运输公司合作,反而能降低成本。 何燕妮老公孙鸿波办事靠谱,同傅修怀认识后合作过不少工程,双方都放心。 两人站在两家别墅中间的柏油路面,话家常:“亏得你老公厉害,接得都是大工程,我们家老孙也能跟着喝口肉汤。” 何燕妮这话说得谦虚,其实她家的运输公司虽说规模不是最大的,可稳定又靠谱,平时接的项目以及自家的运输项目也能稳定收入,不过傅修怀常常能接到大项目,属于是锦上添花。 适逢晚饭后,别墅区中有人出来散步,经过二人时听着这话,不免加入其中:“何燕妮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你和孙鸿波那运输队不就靠着傅家的生意嘛,不然肉汤都没得喝,可不得好好跟傅修怀老婆搞好关系。” 林婉眉头微蹙,望着并不认识的中年妇人,见那人身量发胖,圆脸横肉堆积,笑起来时却不显面善,反倒有几分刻薄相,与她话里话外的挑拨倒是配套。 不论两家是什么关系,这话确实说得难听,就算何燕妮有谦虚吹捧的意思,外头的人横插一脚来贬低就难看了,甚至容易搞得两人朋友都做不成。 照她的意思,岂不是何燕妮同自己做朋友便是巴结奉承,为了脸面和一口气的尊严,倒得远离才行。 林婉冲陌生妇女笑了笑,声音清甜:“建筑公司和运输公司合作,那是彼此选择,尤其孙哥有能力,运输项目办得妥妥帖帖,不然哪能合作这么久。”林婉知道何燕妮是运输公司的财务,不禁也佩服这夫妻店,“尤其还有燕妮姐当军师,坐镇重要的财务关卡,跟他们两口子合作,当然才能长久。” “你...”中年妇女本乱飘着吊梢三角眼顿时瞪圆了几分,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这话说得何燕妮心里熨帖,不管怎么样,林婉可是给足了自家面子。 待拉着林婉到家中坐坐,何燕妮为她倒了一杯温水,这才提起刚刚的妇女:“那刘阿姨可真是记恨,总要出来酸上两句。” “刘阿姨...?”林婉不确定本来的自己是否认识那人。 “对啊!你忘了?”何燕妮一屁股坐到林婉身旁,絮絮叨叨讲起往事,“半年前她儿子也开了个运输队想和你男人合作,送礼都送了好几回,还给你送了,记得不?” “给我送了?”林婉自然不记得,不过幸好何燕妮心大,只当林婉给忘了。 “是啊。”何燕妮对抢生意的对手有些不得劲,毕竟谁抢谁生意,另一头不就损失了嘛,没必要遮遮掩掩的,“给你送了好些好玩意儿,什么人参鹿茸金链子金手镯的,不过你没收,只说傅修怀的生意你不参与。反正后头她们一家人就见不得我们两家好。” 林婉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看来不管记不记得过去的事,自己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尤其何燕妮热情开朗,待人真诚,这是自己能感觉出来的,没道理让其他人挑拨,到时候影响关系。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何燕妮突然想到什么,又拉着林婉上楼去:“对了对了,这回他们不是做港城的大厦项目嘛,说到港城,我有好东西!” 林婉被何燕妮神神秘秘地塞了个纸盒子,又用百货商场装衣服的纸袋子装着,很有些分量。 “你回家再看!保准喜欢!港城来的,特别好!”何燕妮将东西吹捧得仿佛天上有地下无,倒是让林婉分外好奇。 等拎着东西纸袋子回家,林婉刚走进客厅便听见傅明惠的欢声笑语。 傅明惠听说亲哥回家了,特意从学校回来逮人,准备让傅明俊请自己吃好吃的。 结果自己到了,傅明俊又消失了。 “小婶!”傅明惠陪爷爷奶奶说会儿话,又找林婉控诉起亲哥的不靠谱,“一出去就是几个月,回来又没影了,真该让小叔收拾他!” 林婉无意牵扯进傅家人的纠葛,只笑了笑:“你明天有课没?一大早离开?” “是啊!”傅明惠觉得自己可可怜了,明天一大早还得打个的士奔赴学校,“小婶,我真是要被我哥气死...哎呀,我每回叫小婶都觉得把你叫老了。” 林婉被这姑娘的话逗笑,转念又觉得有道理,小婶这个词安在22岁的自己身上,听着是老气。 “那别这么叫了,就叫我名字就行,不用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 “不行,小叔才不答应呢。”傅明惠也奇了怪了,小叔向来不拘小节,对自己和哥哥相当包容,偏偏结婚时认真对点明了,得照辈分叫人。 傅明惠心知小叔什么时候能放人一马,什么时候严肃,不容拒绝,只能乖乖遵循辈分。 “反正是小叔让这么叫的,小婶,你要是不满意揍他去。” 林婉噗嗤一笑,待再说了会儿话,才拎着何燕妮给的袋子上楼。 ...... 林婉前脚回屋,后脚,傅修怀便到家了。 傅明惠规规矩矩叫了声小叔,忍不住打趣:“小叔,小婶刚上楼去放东西,你们夫妻俩倒是有意思,前后脚不见面呢。” 傅修怀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大步流星往二楼去,只留下一句:“上了大学,嘴皮子倒是越来越碎了。” 傅明惠在背后朝小叔努努嘴,俏皮得很。 上楼的功夫不过半分钟,傅修怀进门前习惯性敲了三下才拧开门把,推门而入时,却见任何时候都不会表露激烈情绪的林婉被吓了一跳,藏什么东西似的往衣柜里塞了塞,碰的一声关上柜门,背抵着衣柜,一脸惊慌地看向自己。 清亮如水的眼眸此刻像是鹿眼微张,带着几分纯净的湿润感,纯洁又无措地望来。 “怎么了?”傅修怀从没见过林婉这幅模样,哪怕是当初发生那样的大事,她也是冷静自持,看不出什么情绪的。 “没什么。”林婉肉眼可见地面颊泛红,一路烧到耳根,头摇成拨浪鼓似的,慌忙否认。 只脑海中仍挥之不去的画面实在是她这个认真读书的大学生没有接触过的。她以为何燕妮送的是什么港城的磁带、vcd之类的,哪里想到... 蕾丝、镂空、半遮半掩、轻薄到仿佛不存在的透明... 第17章 “买了新衣服?”傅修怀缓缓关上房门,走进卧室的同时想起刚刚一闪而过瞥见的百货商场logo样式,以为是林婉曾经买过的女装。 林婉面颊泛着红晕,滚烫的温度攀升,匆匆忙忙地用力点头,似乎这样才能表达肯定:“是,买的衣服,我给放好。” 纸盒子里的东西一定不能让傅修怀看见,甚至她自己都羞得不敢再看第二眼。 像是做贼心虚,林婉当晚甚至做梦梦到悄悄拿着衣服出去扔了,结果被人当场发现,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梦醒天亮,看着规规矩矩关闭的属于自己的三扇衣柜,林婉决心就将它埋葬在此,在眼皮子底下反倒是最安全的。 努力将“可怕”的衣服忘记,林婉在家里吃了早饭上班,却迎面碰见了同样外出的何燕妮。 前所未有的冲击再次回闪,林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何燕妮热情招呼:“林婉,怎么样?睡裙喜欢不?唔...” 林婉慌忙捂住何燕妮的嘴,低声道:“燕妮姐,你就不怕被人听见啊?” “这方圆几百米都没人啊。”何燕妮还真的认真左右瞧了瞧,笑话这小年轻,“还年轻人呢,害什么羞啊?怎么样,你喜欢不?你男人喜欢不?江城都买不到!我托一个在粤市卖衣服的老板从港城带回来了!可时髦了!” 林婉:qaq 她倒是被吓得不轻,至于傅修怀喜不喜欢?他永远都不会见到。 “不过你这胎儿刚稳定,也悠着点儿...唔...哎呀,你别害羞啊,刚结婚半年的是这样,脸皮还薄,等你像我一样结婚三年就不一样了。”何燕妮又被林婉捂了捂嘴,挽着手离开了。 待两人从别墅区门口分别,林婉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何燕妮真是看不出来,说话做事胆子真大!什么东西都敢送,什么话都敢说。 林婉再没经历过,大抵也能听懂她在说什么,毕竟以前在乡下,大娘们聚在一堆同样荤素不忌,林婉懵懵懂懂地听过些,等长大了也就能听懂了。 她和傅修怀可一点关系没有,林婉骑着自行车往服装厂,低头却看见腹部微微隆起的轮廓,脑子里边又翻江倒海一般胡思乱想... 二八杠大军铃铃铃地前行,林婉在抵达服装厂大门时努力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诸脑后,进厂第一件事便是找领导汇报情况。 副厂长王之林听林婉提起王元忠人生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不禁皱眉。 “你说王元忠可能是假港商?”招揽投资屡次失败的王副厂长不大愿意相信这件事。 林婉点点头:“昨天听另一个港商提起的,王元忠过去倒是有家底,可早在十多年前就破产了,就连接手的商厦也被法院拍卖给其他人,自己过了好一阵捡垃圾为生的日子。” 为表严谨,林婉又道:“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真的再次发家,但是就连港城其他商人都没再听说过他的消息,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富豪,王副厂长,我们拉投资要不要再谨慎些?” 这些话,王之林不大爱听,实在是碰上一个有实力又对投资服装厂有意向的外商不容易,谁愿意见到美好的愿景变为泡沫呢。 “我看不像啊,我找江城其他厂的人打听过,人在港城是有点底子的。再说了,看他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大老板样。” 林婉心知没有确切证据很难说服厂里,最后只能劝说再谨慎些:“杨先生答应替我们打听打听情况,可以等等他的消息。再说了,找江城的人打听,兴许那人也被蒙蔽了,还是听港城的消息稳妥。” 王之林没有太大领导架子,向来知人善任,对林婉的业务能力赞许,这会儿稍微也能听进去两句话:“那就等等看,反正王元忠还在考察阶段,最近...” 提到最近,王之林有些头疼:“这人倒是个吞金兽,花钱的时候肯定是大老板做派。” 今儿一早,他随口问了问凤天娇账单,其中王元忠一个多星期的衣食住行就花了八百多块,简直花钱如流水! 可为了拉到几百上千万的投资,王之林也没法多说什么,咬牙审批账单,继续好吃好喝地款待着。 林婉从副厂长办公室离开,往厂办去的时候正迎面遇上上班迟到的凤燕。 凤燕风风火火赶来,闷头赶路差点撞上林婉,待看清是谁,她猛地调头刹车,避开撞上林婉,结果咚的一声就和门框亲密接触了一下。 “哎哟...”凤燕手捂额头,痛吟出声。 “你没事儿吧?撞狠没有,去医务室拿点药擦擦吧。”林婉确实听到撞击的闷响声,也是凤燕担心撞到自己,大转弯导致的。 “没事没事。”凤燕摆摆手,当下也没再顾及林婉,打着哈欠就进办公室了。 服装厂平日的工作任务不算太重,尤其是坐办公室的职工更是轻松,基本是写报告做汇报整理的笔杆子。 林婉今天下午请假有事,上午便抓紧完成了工作,等中午十二点一到,立刻拎着包离开,准备前往江城汽车站。 今天是二姐林红来江城市钢铁厂报道的日子,傅修怀托大哥傅修同安排的一个临时工位置。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19节 九五年,距离改革开放也有十多年,可许多人仍然不大看得上去外面摆摊挣钱,觉得不体面,根深蒂固地坚信体制内、国营厂以及老师这些工作才是体面又稳定的。 以至于,钢铁厂一个临时工位置也让人羡慕。 林红今天一早出发,将在中午左右抵达江城,林婉下班去接正好。 本想自己骑着自行车过去接人,林婉却在服装厂门口看见熟悉的黑色桑塔纳和熟悉的车牌号——a0055. “刘叔,您怎么在这儿?”林婉心中像是有什么预感,需要确认。 “修怀让我来接你,送你去车站接你二姐。” 林婉从没见过如此面面俱到的人,当下也没好拒绝,朝刘叔道声谢便坐上车。 刘叔刘德超今年六十岁,是个退伍老兵,十五岁那年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后来又经历过不少战役,于二十五岁那年光荣退伍。 退伍的刘德超干过各种活计,回乡种地,进城务工,后来阴差阳错和傅修怀结识,有身手底子的刘德超成了傅修怀在外跑工程时遭遇车匪路霸时最安心的帮手,等发家后,傅修怀在江城开起规模庞大的建筑公司,刘德超年纪也大了,干脆当起专职司机,薪水不低,还落得清闲。 林婉看着身材魁梧,完全不像六十岁人的刘叔,不禁好奇:“刘叔,您是在部队里学的开车?” 刘叔满脸笑出褶子,豪气道:“部队里学的,开的还是大吉普,特拉风,溜圈半小时能高兴得睡不着觉!” “开车难学吗?”林婉觉得会开车特帅,她坐过江城的士司机的车,做过何燕妮开的车,也坐过傅修怀和刘叔开的车。 都说开车的风格和这人的习性也像。 刘叔开车稳中带着些劲道,感觉随时会提档加速,跟他在部队当过兵的风格有关。 刘叔又摇了摇头:“你指定随便能学会!大学都能考,有啥怕的!现在虽然女人学开车的没几个,你也甭随大流,小傅有本事买小轿车,你给他省钱干嘛。我跟你说啊,自个儿坐车和自个儿开车,那滋味儿不一样!” 林婉被刘叔说得心动,甚至有些想真的掌一掌方向盘。不过事分轻重缓急,她当下还是得先接二姐。 桑塔纳稳稳停在江城汽车站门口,林婉稍微等了几分钟,就见身着红色毛衣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林红出现。 “二姐!这儿!” “哎呀,怎么还有小轿车接我!”林红有些不好意思,待问清是傅修怀主动开口,没给人添麻烦,这才跟着坐上车。 小轿车行驶到市钢铁厂,两姑娘跟刘叔道了谢,拎着行李先去厂里报道,确定好员工宿舍分配,再领了搪瓷盘和毛巾,先去安顿下来。 林红没来过江城,看着比乡下和镇上大上数倍的城市,好奇大于一切。而职工有几千人的钢铁厂也比她工作了几年的糖厂大上许多,就连宿舍也宽敞。 六人间宿舍里堆满了各种东西,林红分配去了炼钢车间的女工宿舍,这会儿宿舍没人,都在上工,姐妹俩简单收拾好行李便外出吃饭。 钢铁厂附近的街道上有不少小饭馆,林婉做东点了三个菜,同林红聊起家里的情况,待听到大哥真打算做生意摆地摊去,不由惊讶。 “大哥真要摆摊啊?准备卖什么?” 林红也没想到,向来没什么大志气的大哥要去摆地摊:“说是先从乡下收点鸡鸭鱼和野菜草药去镇上卖。” “听着倒是不错。”林婉对摆地摊没意见,只要能挣钱,哪里分什么体面不体面,“等他以后摆地摊摆到城里来,我们再去买!” 林红笑着应下:“好,那我得多挣钱!” 林婉忙完又回到服装厂,正好赶上还有一个多小时下班,再随便忙活忙活,便能拎着包离开了。 只是林婉没想到,就这么点时间,厂里竟然也不安生。 起初是厂里生产的服装又遭遇积压,车间主任有些来气,同销售部门拌起嘴来,文明还是挺文明的,只是双方资历都不浅,谁也压不了谁。 爱看热闹是所有人的天性。 厂办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放下手中工作,成群结队往销售部门去,不远不近地站着,同其他部门和车间三三两两的职工站成半个圈,甚至有人还发起了瓜子。 林婉被不知道被谁塞了一小把瓜子,听着车间主任指责销售部门吃干饭,以前从来都是顺利出货的,最近连续两个月积压了。而销售部主任也没闲着,当即反击,埋汰车间生产的东西不时髦,百货商场卖不出去,可不就是不想要了,还累着他们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还是厂领导出来镇场子,一句话将战火平息,围观群众也做鸟兽散。 “听说我们厂以前都是被供销社和百货大楼的职工追着请吃饭,要衣服送过去卖的。”秦芳同林婉咬耳朵,同校又年纪相仿的亲近感显露无疑,“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得我们厂去游说其他地方接收衣服了,就这,还挺困难!” 林婉隐隐的担忧的事情似乎真要发生,不过这是国营大厂,林婉总是充满希冀,当然,上千职工同样! 吵架风波很快平息,只剩下各部门职工三言两语地讨论,快下班时,林婉又被叫了出去。 众人眼中的林婉二叔林国富在厂办门口,面上不大高兴的样子。 “林婉!”林国富怒气冲冲,又因为家庭特殊关系,只得压低声音指责,“你给林红找了工作?还是钢铁厂的?那上回让你给老赵他儿找个工作,咋还说办不了。” 林国富车间工友老赵的媳妇儿严淑琴在服装厂厂办工作,和林婉来往不多,主管的是厂职工分房这块,手中权利大,自然不少人讨好。 严淑琴儿子今年高考没考上大学,家里人犯愁找什么工作,哪怕这两口子都是服装厂的工人,现在也很难安排后代进厂,除非谁将工作让出来,顶替上岗。 林国富盼着自家分个大点的房,这才将主意打到林婉头上,让傅修怀这个大老板张罗,只要把严淑琴儿子的工作解决了,肯定能换个大房子! 林国富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两个月前便被林婉拒绝了,直到今天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路上碰见个老家同样在林家村的同乡提起的,原来前阵子村里人就知道了,林红借着林婉的光,也要进城当工人了! 林红辞职糖厂的事不是秘密,谁都能打听到,加上林家人也没准备藏着掖着,可不就传开了。 林婉大概猜到林国富肯定听说了什么,也能想见过去的自己必定不会答应给表哥安排工作:“二叔,你这话就奇怪了,其他不认识的人和我二姐,当然是和我从小长大的二姐更亲,我能安排工作,自然要给自家姐姐安排。” 林红的工作倒也不是自己安排的,不知道几个月前是那个自己向傅修怀开口,还是傅修怀体贴地主动张罗,不过这时候,狐假虎威也是有必要的。 反正傅修怀不在。 林国富没想到林婉这么直接,当下气得火冒三丈:“给老赵儿子安排了工作,我们家就能分个三房,到时候小豪结婚生娃也有地儿住,你这个当闺女当姐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不行,我得去找女婿说清楚!” 兴许是无故丢失了一年的记忆,林婉说不清道不明,也更加不想委屈自己,当下少有地愤怒道:“你没有女儿,哪来的女婿?再说了,傅修怀要听也只听我的,你找他一百遍都没用!” 林婉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反正傅修怀不在这里,她放些狠话也是可以的。 林国富觉得闺女变了,小时候多听话懂事的孩子啊,特别好哄,不哭不闹的,乖乖待在乡下等爹妈去看她,就是后来自己和媳妇儿提出为了生育名额必须把她过继,这孩子也没撒泼打滚。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止如此,林国富又听到林婉下一句话,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你再想来从我或者我身边人身上搜刮什么,我就去找厂领导汇报情况,汇报服装厂职工是如何弄虚作假,规避计划生育的处罚,顶风作案生二胎的。到时候,你们的工作能不能保住,我就不能保证了。” 十月的秋风微凉,卷翘的发丝飞扬,下班路上,林婉拢了拢卡其色风衣,竟是觉得有些畅快。 *** 林婉这番话,终于为自己赢得了些清静,林国富两口子分外重视体面又高薪的工作,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接下来的几日,林红在钢铁厂正式上工,认认真真当起了个不怕苦不怕累的冶炼女工,面容在高温的车间被热气熏得发红发烫,可见到林婉时,却分外欢喜。 “我才干了几天就赶上发工资,人也给我按天算了钱,发了三十多块钱呢!抵得上在镇上糖厂干半个月。来,姐请你吃糖。”林红之前考进镇上规模很小,效益不大行的糖厂当临时工,一个月工资六七十。 “累不累?”林婉笑着接过玉米软糖,看二姐脸上还红彤彤发烫的模样,不禁关心。 “在哪儿都累,但是这里可大了,工资还高!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林红计划得周到,等正式领了一个月工资,她这个临时工差不多也有两百块,到时候得请妹子和他男人吃个饭,再送点什么。 毕竟这工作还是沾了光。 林婉没好拒绝,毕竟二姐不请这顿饭会浑身难受,等回傅家时,提前向傅修怀约个时间。 如今受傅修怀的人情越来越多,林婉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回到傅家,公婆正问起大儿媳傅明俊的动向:“明俊这又是跑哪儿去了?一天天地不着家。” 张梅英心里苦啊,总不能真让儿子天天住家里,眼前晃来晃去都是林婉的影子吧,只好将人打发去自己娘家:“他外公外婆挺久没见着他,想得紧,我让他收拾收拾过去陪陪。” 蒋月英点头:“我记着亲家母前阵子病刚好,明俊多去陪陪是敬孝心。” 林婉在外面和二姐吃过晚饭才回来,这会儿朝众人寒暄两句便去院子里侍弄花花草草。 傅家别墅前后都有院子,前院种了些玫瑰,如今天气凉了,开得正好,后院则种了些菜,都是蒋月英的心头好,当年下放农场的时候便养成了习惯,保留至今。 粉紫色的玫瑰娇艳欲滴,层层叠叠地绽开,林婉往土里浇些水,抬眸的功夫便看见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眼前。 今天刚胡说八道一番关于傅修怀的话,林婉这会儿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连着好几天早出晚归,两人说话的时间也少了,傅修怀今天算难得回来得早些:“这几天和港商代表杨明辉以及市政建设部见面开会,有些忙。” 林婉知道江城即将修建的最高楼事关重大,不仅仅是一栋商厦那么简单。 “那喜天商厦落成了是江城标志性建筑,第一高楼,对社会发展的正面引导作用很强,以后也好借此和背后投资的港商搭上关系,也许能吸引更多投资,各方重视些是应该的。”林婉的声音清亮却不尖锐,似潺潺流水划过,十分悦耳。 傅修怀眉眼含着浅浅笑意:“社会发展课程应该是满分。” 林婉面上一热:“...” 没再多打趣林婉,傅修怀又提起前几天托杨明辉打听的事:“杨明辉真往港城去了电话,打听接触你们厂的港商王元忠。” “怎么样?”听到有王元忠的消息,林婉立刻来了兴趣。 “他们最近一次听说王元忠是六七年前,欠了一屁股债,在港城被黑/帮追杀,后来便没什么消息了。” 林婉到底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听着追杀的字眼着实吃惊:“越琢磨越觉得他不像个好人,真是骗子?” 可这六七年到底如何,人是否又发家,谁能说得准。 傅修怀宽慰她:“杨明辉说再帮忙打听打听,后面再有消息会通知我们。” “这位杨先生倒是挺不错,看着专业,有能力,重要的是还热心肠。” “是个人精,说话办事都有章程,还不死板。”傅修怀对人评价不错,“不然也没法成为港商心腹,特地代表来大陆推进投资项目。” 林婉深表赞同:“对了,我二姐说下个月发工资想请你吃饭。感谢你帮忙安排工作,她有些不好意思请你大哥吃饭,担心被人说和厂长攀关系,也担心厂长被说闲话,到时候想备份礼托我转交。” 傅修怀自然应允:“你二姐过来,应该是我们请客才是。” “我请二姐吃过了,你这顿,不让她请客,她会难受很久的。”林婉鬼使神差地强势一回,“就这么定了?” 傅修怀没再推拒,只俯身靠近林婉,眼眸铺上点点笑意,温柔又充满蛊惑的嗓音落在林婉耳畔:“好。反正傅修怀都是听你的,妇唱夫随。” 林婉:“...” 这个林国富,又跑去嚼舌根! 自己狐假虎威的话怎么又落到傅修怀耳中了! 第18章 林婉追问两句,这才得知林国富被自己气到,当天回家同媳妇儿陈秋红说了这事,尤其提到林婉耀武扬威般那句话——傅修怀要听也只听我的,你找他一百遍都没用! 这话今日被林国富和陈秋红告状告到傅修怀那里,两口子找到凯华建筑公司,言辞夸张地让他们认为的女婿好好管教媳妇儿,千万不能被女人拿捏了,爷们要有爷们的气势,当家人的气势。又道林婉肯定是装腔作势,傅修怀这样家底的大老板,怎么会事事听她的。 林婉再知道二人对自己不在意,听到这话仍是不由心中发冷,只她面上不显,有些歉疚:“给你添麻烦了,我告诫过他们不要去找你...” 撇开其他稀里糊涂的关系,林婉对生父生母屡次三番打扰傅修怀,多有介怀。 傅修怀却没接这话茬,转而问道:“你知道我怎么回答他们的吗?”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0节 “怎么回答?”林婉掀起眼眸,杏眼莹润,直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 “我说你说的都是对的。”傅修怀向来斯文儒雅的笑意淡淡,此刻随着薄唇微微上扬的弧度竟然有几分邪性,看得林婉一怔,只听男人嗓音含笑:“既然我老婆不同意,我也就只好把他们请出去了。” 林婉听着我老婆三个字,耳根发烫,仔细端详男人的神色,刚刚一瞬间的邪性似乎眨眼便消失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 林婉同傅修怀在花园没待几分钟便匆匆离开,还是人多热闹的客厅让人自在些。 一会儿功夫,家里却是有客人上门,还是林婉的熟人。 傅志勇表弟一家子过来探望,林婉在厂办的主任凤天娇赫然在列。 蒋月英再让林婉跟着叫了人,不忘同凤天娇叮嘱:“天娇,我们家婉婉在服装厂,正好和你一个办公室,也是有缘,婉婉平时也说,你一直有照顾。” 林婉自然没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婆婆在帮自己拉人情,她当然不能拆台,便乖巧地噙着微笑站在一旁。 凤天娇自然没照顾过林婉,甚至...可这会儿长辈这么说了,她面色僵硬地同样笑笑,不免冠冕堂皇起来:“表婶,你这儿媳妇儿可有本事的,哪里需要我照顾*什么,大学生有前途。” 蒋月英笑着谦虚几句,也不吝惜夸赞:“婉婉学历不错,人有聪明机灵,不然哪能把我们家老二管得服服帖帖的。” 凤天娇听着这话更是惊讶,傅修怀竟然还能被管得服服帖帖? 原本看着亲戚里,就傅修怀这个大老板一表人才,还有本事,实在是香饽饽。半年前,凤天娇准备给自己侄女介绍傅修怀,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富商太太,谁成想,刚起了个话头,凤天娇就听说傅修怀要结婚了,竟然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好事被抢,凤天娇总归是有些无奈和莫名憋屈的,再得知傅修怀新婚妻子正好分配到自己管理的厂办,凤天娇更是感叹什么孽缘。 按凤天娇的想法,嫁给傅修怀这样的大老板,日子应该是舒心的,但是就别指望这样的大老板对你多贴心。毕竟男人都跟甘蔗似的,哪有两头甜的。 能挣钱养家糊口和对你百依百顺体贴周到,两个能占一样就阿弥陀佛了。 现在却看,表婶这话出口,林婉倒是面露羞涩地没开口,而傅修怀在一旁竟然也不曾反驳,看得凤天娇更是惊讶。 这一看,心头越发计较,就怨自己慢了一步,没个侄女凤燕把这么好的对象拿下。 隔日到服装厂,凤天娇目光扫过相隔几个位置的林婉和凤燕时,不禁就打量起来。 平心而论,林婉生得娇俏清纯,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往人堆里一站基本第一眼都是看见她,可自己侄女也不差,伶俐漂亮的大姑娘,肯定能找到个比傅修怀还好好的男人... 哎,不过江城哪里还有这样家底,英俊又年纪还不至于太大的男人。 趁着凤燕找自己汇报资料,凤天娇同侄女交待好工作,提了几句私事:“燕儿,姑再帮你物色好对象,你放心,肯定...” “姑,不用了。”凤燕面颊绯红,斩钉截铁拒绝姑姑,“您别为我忙活,我现在要好好在新西方学英语。” “哎...”凤天娇瞧侄女奇奇怪怪的,还没闹明白了,就见人小碎步离开,转而是林婉进办公室汇报工作。 林婉对这姑侄俩的事不大在意,只刚刚凤燕匆匆离开,面上一派小女儿的娇羞姿态,无聊地猜测是不是这姑侄俩谈起她的婚事了,前头不还说,凤天娇想把凤燕介绍给傅修怀嘛。 可惜,没成。 “凤主任,这是上个月厂里所有生产服装的销售情况。” “嗯。”凤天娇仔细查阅林婉递交来的报告,逮着其中几处数据问了问,最后不忘关心港商投资的情况,“那港商最近怎么样了?” 因为上回在外商面前的优异表现,林婉是彻底在领导跟前露了脸,这回也由她整理汇总招待港商的报账。 提到港商,林婉刚接到江城四星级酒店以及各种吃喝账单:“港商王元忠先生这几天又花了六百八十四块。” “——什么?!”凤天娇惊得拔高嗓音,等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模样太过沉不住气,立刻咳嗽两声,“咳咳,他不是上个星期才花了八百多吗?这都当钱不是钱了,这么花?” 凤天娇同服装厂其他工人一样,集体荣誉感强烈,同样的,虽说不是自己的钱,厂里的钱她也跟着肉疼。 林婉将王元忠最新的消费记录报上:“在夜总会吃吃喝喝一晚上就花出去三百二十块,另外就是住宿,大饭店用餐,还有...” “就是招待老板去夜总会,也没听说一晚上花三百多的啊!”凤天娇太阳穴突突地疼,“这人不会拿酒当水喝吧。” 王元忠疯狂的消费确实引起服装厂知情人的不解,不止厂办众人,就连负责招商投资的副厂长王之林也有苦难言。 “这才一个多星期,他已经花了一千多。”王副厂长眉头紧皱,只能安慰自己,“算了,人家是港城大老板,花钱大手大脚可能也是正常的,习惯了。只要能把投资搞到位,我们花几千块来招待,也值了!” 林婉就担心这投资到底能不能到手。 可杨明辉口中的王元忠与服装厂接待的王元忠大有出入,没有切实证据,服装厂领导自然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经由江城政府官员介绍来的港商。 尤其是几天后,来到大陆十天的王元忠竟然直接将服装厂招待的个人费用两千元给补上,瞬间打消了服装厂的顾虑。 彼时的林婉还在厂办忙碌,就听到杨大姐带来的一手消息:“我男人去厂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就见到那港商特大方,直接掏出两千块要给王副厂长,说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不能给服装厂添麻烦,这钱他来出。” 秦芳听着这话眼睛一亮:“看来那港商挺会来事,也挺大方啊,按理说我们接待是应该的,人家都不愿意占便宜。” 杨大姐点头:“那可不,两人把两千块推来推去的,最后王副厂长是坚决不收,好说歹说才把钱塞回去。我们厂好歹也是几十年的国营厂,咋可能让客人自己出这钱,传出去都丢人。” 就这主动拿出两千块的行为,顿时令王之林等领导以及凤天娇都没了什么怀疑的心思,王副厂长安排众人抓紧和港商商谈投资细节,务必要把投资拿下。 所有人里,唯有林婉心中犯嘀咕,却也不能肯定。 上班时脑子里还在分析,等五点一到,林婉拎着包离开,半点没耽搁。 怀孕快五个月,林婉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腹中胎儿的存在,同样的,还有孩子爸爸的存在。 傅修怀这阵子与杨明辉商定了建筑细节,这位港商代表看着和和气气,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将方方面面都核实到位,这才准备离开。 而江城即将迎来的第一高楼也筹备动工。 为此,傅修怀连着忙碌好一阵,一个星期里得有五六天是深夜回家。 夜里十点,江城秋雨又至,林婉躺在床上感受到瑟瑟寒凉,将被褥往上拢了拢汲取温暖之时,又觉出几分饥饿。 林婉今晚没吃多少,一小碗南瓜粥配着小菜下肚,倒是嫌猪肉腻味,没怎么入口。原本从不挑食的自己竟然娇气起来,林婉有些惊讶。 挑食的后果到来,夜深人静时独自挨饿。 下床找出抽屉里的玉米软糖和饼干垫了垫,仍是没消解那份饥饿感,林婉没忍住,准备下楼煮碗面吃。 深夜的傅家十分安静,众人早已进入梦乡,林婉蹑手蹑脚踩在楼梯上,一手扶着栏杆往下,却迎面遇上一道黑影。 “啊——”身体比脑子的反应更快,林婉刚惊呼出半声便猜到了眼前的男人是谁,忙收声,捂住嘴,以防吵醒其他人。 “想去厨房找吃的?” 披星戴月回家的傅修怀似乎随时都能读懂自己的内心,林婉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能在黑暗中点点头。 原本准备自己下楼来“偷食”,没想到冷不丁变成了坐在餐桌前等现成。 前方厨房中亮起明亮的白炽灯灯光,光影浮动间,高大的男人身影忙忙碌碌,正往锅里下面条。 林婉饿了加餐,傅修怀主动承担起下面的任务,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桌,王婶手擀的面条时刻备着,柔韧劲道,在配上菜叶葱花,令人食欲大振。 本就饥肠辘辘的林婉入口一筷面条,眼睛亮了亮,忍不住打量对面大口吃面的男人,没想到他手艺不错,尤其调的汤料特别香。 饱暖便容易思考,林婉吃着面条,想到下午在服装厂听到的事儿,迫切需要与人讨论,眼下思来想去,傅修怀便是最佳人选。 “杨先生回港城了吗?”林婉前两天听说他们的事情都办妥,应该准备返程了。 傅修怀吃完最后一筷,闻言点头:“明天坐火车南下粤市,听说他还要去那边办事,等办妥了再回港城。” “哦。他上回提的王元忠的事儿可能是误会。” “嗯?发生什么了?”傅修怀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的动作取悦了林婉。 林婉忙将王元忠主动补上服装厂招待他的两千元的事一提:“这下好了,厂里原本还有点犯嘀咕的都深信不疑,觉得这是大老板做派,怎么可能是骗子,骗子哪能这么大手大脚地消费,还主动拿两千块出来。” “那你怎么看?”傅修怀听进去林婉的话,却不在意服装厂其他人的看法,“你应该还是有些怀疑。” 林婉像是能预料到傅修怀必定能猜中自己的心思,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次次都能猜到自己的所思所想。 “总觉得有些奇怪,主动拿钱出来看起来大方,又打消了大伙儿的疑虑,倒显得刻意了些。”林婉刚从大学出来,接触的社会上的大老板并不算多,可也有自己的判断,“要真是大老板,还是准备投资服装厂的,应该不至于这样刻意划清界限,非要补钱。” 说到最后,林婉鬼使神差地停顿一下,轻柔的声音在昏黄的灯光中更显迷蒙:“傅大老板,你会这么做吗?” 夜色中,男人难得地轻笑一声,原本深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含笑的低哑:“你叫的傅大老板似乎比其他人好听些。” 林婉:(w) *** 江城服装厂上上下下忙着生产,各大车间热火朝天时,港商王元忠向王副厂长承诺,愿意投资一千万,帮助服装厂扩大生产,并且提供来自港城的原材料和设计技术支持。 重大好消息如野火燎原,瞬间掠过服装厂每一个角落。 厂办办公室里,和煦日光斜斜照进,在青色桌面留下淡淡光影,林婉手握钢笔,听着众人激动地分享好消息,又想起昨夜傅修怀的回答。 早早沉浮社会,见惯形形色色的人,傅修怀揶揄自己一声傅大老板后正色提到他不会。 出门在外做生意,给别人面子是很重要的,就算有心体谅,在其他方面弥补就好,比如在投资时出手大方些。 而王元忠的行为很像是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 依据此,林婉这会儿成了厂办里最冷静的一个人,素白的脸上只有浅浅笑意,权当是应景了。 港商王元忠一开口,服装厂领导班子都重视起来,忙碌地商谈各种细节,厂长同两个副厂长以及书记开会,亲自定调要好好招待港商,上次的猜疑甚至让人主动拿出两千块自费的事情不能再发生。 不仅如此,没多久,又传出王元忠不止准备投资服装厂一处,甚至同时还在考察,这几日还前往市第一钢铁厂和汽水厂考察,看样子钱包太鼓,出手太阔。 服装厂上千号职工中都流传开来,港商王元忠心系大陆建设,这是又有钱又心善,好人啊。 后续商谈合作细节的事,林婉这个入厂半年不到的新人自然不会再参与,可等听到王元忠还去了钢铁厂,转头就在傅家的饭桌上得到了讯息。 傅修同近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积压的货款一到,厂里危机解除大半,他便将二十万汇到傅修怀户头,这才是清了债。 “这回多亏修怀帮忙度过难关,不然工资发不出来,工人们人心惶惶。”傅修同当厂长多年,也是今年才遇到如此困难,“虽说都是一家人,可我和梅英怎么也得表示表示,也叫上明俊,正式去饭店请你们吃顿饭,再...” “咳咳。”张梅英听到这话,差点被炒鸡蛋噎着。 饭桌上,林婉同样是心口一跳。只幸好,比自己不自在的大有人在,张梅英便率先拒绝。 “一家人出去吃饭不是就换个地儿嘛,没什么意思,也显得见外了。”张梅英绞尽脑汁,同时在心里埋汰丈夫尽会给自己惹事,“正好我上回逛商场见着个好东西,送给林婉当礼物,也表示谢意,我看修怀对什么都没兴趣,送谢礼给他老婆,他没准儿更高兴。” 傅修同正琢磨可行性,就听对面的二弟开口。 傅修怀:“大嫂这话在理,我先替婉婉答应了。” 林婉:qaq 第二天,林婉便收到了张梅英送来的一个翡翠玉镯。 成色极佳的翡翠镯子清润通透,浅青色间泛着莹莹微光,清雅精致,一看便价格不菲。 张梅英的礼物挑得用心,在江城老字号的玉石店购置,花费一千两百块。 傅修怀目光淡淡扫过,闻言赞许:“大嫂有心了,这颜色质地正好配你,就是手腕细了些,不知道戴着会不会大了。” 听男人评价自己手腕细了,林婉倏然想起之前两次被他握着手腕的温度和力度,转瞬,手腕再次被傅修怀握着,冰凉通透的玉镯被一点一点戴上。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1节 白皙皓腕与清润玉镯相配,更衬得素净之美。 “你大哥大嫂送这么重的礼,就这么收了?”林婉想到傅家人关系良好,互帮互助到二十万都能随意借出,傅修怀怎么会是介意一份礼物的人。 “当然。”傅修怀指腹轻轻摩挲着林婉手腕间的玉镯,笑意跃然眼角,“给你的钱,你也没怎么花,那就收他们的,一千多的东西,大哥大嫂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林婉:“...” 像是又见到了男人不同的一面,林婉不禁诧异,说好的兄友弟恭,相亲相爱一家人呢。 林婉没得选择,翡翠镯子是收下了,可转眼就从手腕取下。 傅修怀晨间用餐时,正碰上林婉稍晚收拾着下楼,见她腕间光秃秃的,出言提醒:“昨晚才戴上的镯子,这会儿怎么不戴了?” 林婉相当实诚:“一千多一个,我担心磕碎了,还是在盒子里装着安全些。” 对于从小穷到大的林婉来说,一千多一个的镯子无疑是天价,哪怕她现在工作了,这个镯子也是她三四个月的工资。 要是磕坏了,搁谁不心疼。 男人深邃的眼底亮了亮,俯身靠近林婉,眉梢微动,带着几分像是要干坏事的诱惑:“没事,真碎了再买...” 见林婉嘴唇微动,必定是心疼钱,傅修怀嘴角噙着点点笑意,成熟的面容上乍现年轻时的邪性:“不花我们的钱。” 林婉:qaq ++++ 傅修怀总是一点点让林婉觉得熟悉起来,每当这时候,似乎又渐渐露出不太一样的一面,转瞬即逝般令人琢磨不透。 这个江城富豪斯文儒雅的外表下,似乎有什么隐藏的面貌。 不过林婉来不及捕捉那虚无缥缈的头绪,转眼间就迎来了发工资的时间。 服装厂每个月下旬发工资,当月还没过完,工资便已经到手,实在是让人开心。 林婉的工资每个月都有小幅度的增长,这个月到手388块7毛3分钱。 领工资总是让人愉快的,加上上回的奖金,林婉的小金库又鼓囊了些。 而江城另一头的钢铁厂同样发了工资,满打满算工作了快一个月的林红也拿满了工资,201块5毛6分钱。 临时工对比正式工,工资少一截,各种评优评奖也轮不上,饶是这样,林红已经满意得不行。 同样是当临时工,在镇上赚几十,哪里能有到城里赚两百好。 一心兑现谢礼诺言的林红回了一趟林家村,将钱分成好几份,一份给家中父母做家用,一份用于请林婉和傅修怀吃饭,最后给傅修怀大哥送的礼,为了避嫌讨好厂长的关系,准备的都是自家的东西,说出去也不会给清廉的厂长添麻烦。 自家养的鸡鸭活蹦乱跳的,再备上些香肠腊肉,另外上商场买了些营养品和饼干糖果,这就齐活了。 江城钢铁厂附近胡同深处的小饭馆烟火缭绕,人来人往,林红在这里请客做东,揣足了钱出门:“婉婉,怀哥,你们看看喜欢吃什么。” 虽说是自己妹夫,可年龄比自己大,气势还十分足,林红只能跟着大哥叫怀哥。 林婉没跟二姐客气,同样把自己当主人翁,催着傅修怀望着墙上小黑板点菜:“你看看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今儿主要是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傅修怀见林红有些拘谨的模样,也没多推辞:“二姐和婉婉一样没什么忌口的?” 听着这声二姐,林红总觉得自己要折寿似的:“嗯,我什么都能吃,你随便点。” 傅修怀当下便没再客气,直接报了五个菜名。 “都是你最爱的。”林红对妹子的口味了如指掌,当下听到菜名,趁傅修怀去前方同老板叮嘱些事情时,压低声音同妹子咬耳朵,“你男人还真挺细心的。” 林婉笑了笑,刚要开口,却感觉到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本以为来人是点菜归来的傅修怀,却听对座的二姐一声惊呼。 “你是谁啊?这里有人了。” 林婉狐疑地侧身,只见自己身旁坐着的男人哪里是傅修怀,分明是与他眉眼有四五分相似的傅明俊。 张梅英早些日子提到傅明俊去他外公外婆家,便再没了踪影,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她认识。”傅明俊斩钉截铁地看一眼身旁的林婉,丝毫没有在意点菜回来,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叔。 背后阴风乍起,令人胆寒肝颤,傅明俊努力挺直腰背,决不认输。 第19章 林红请客的人数突然增加了一个,不过她是个大方的,来者是客,更何况,这人还是林婉的侄子呢。 傅明俊被小叔傅修怀一个眼神赶到了对面落座,抬眼就能看见正对面的林婉。 “从你外公外婆家回来了?”傅修怀镇定自若,甚至如平日里关心侄子一般问话。 “怎么,小叔不想看到我回来?”傅明俊却像是火药桶点了引线,火气十足。 傅修怀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反倒是从容:“你倒是会说笑,都是一家人,怎么会不想看到你回家。” 林婉没参与这叔侄的对话,而林红则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叔侄关系似乎有些不一般啊,怎么像是要吵架呢。 说是这么说,可林红再观察几下,又发现没有吵架的迹象,全因傅修怀实在太好脾气,就是他侄子跟个炸药桶似的。 一顿饭结束,林红和林婉手挽着手走在前方,忍不住低语:“婉婉,你男人这个侄子是不是有点叛逆?和他小叔不对付?” 林婉哪里搞得清发生了什么,只庆幸,当年偶然在家人面前提过一句大学时交了男朋友,没提名字,不然这会儿,二姐就不是这个反应了,必定惊讶到下巴都要掉下来。 两个女同志走在前方,身后是关系尴尬的叔侄俩。 傅明俊回来后,头一回和小叔单独相处,这会儿到底是忍不住:“你把婉婉抢去结婚,现在倒是装得跟没事人似的。” 傅修怀像在看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你情我愿的事,怎么是抢?如果不是你做得不好,婉婉怎么会和你分手?明俊,我念在你年纪轻轻,做事冲动,已经替你收拾了残局,你总要知恩。” “傅修怀!”傅明俊扬声怒骂,又担心被前方的林婉听到,立刻再压低了声音,只怒气不减,“当初的事是我不对,可...婉婉也不一定就板上钉钉地和我分手,也可能再等一段时间,我后面多哄哄她,她就软化了原谅我了。明明就是你趁虚而入!” 傅修怀理了理衬衣衣袖,从容不迫:“明俊,你刚大学毕业,经验尚浅。小叔用过来人的经验教你一课,这个世界没有谁等谁,你犯一次错,就要做好彻底万劫不复的准备。” 傅明俊怔怔立在原地,看着小叔傅修怀大步流星撵上林婉,相携离去,只觉浑身寒凉。 *** 傅明俊从外公外婆家回来,这次没再听母亲的安排,执意要在家里住,可把张梅英吓得不轻。 关起门来,张梅英劝儿子:“明俊,林婉已经嫁给你小叔了,现在算是你长辈,你再这样是做什么?你小叔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别看他平时好说话,风度翩翩的,实际上是傅家办事最狠的一个。” 张梅英早就见识过丈夫这个弟弟的狠劲,不然傅家怎么可能从下放改造的泥潭中保全自身,甚至短短十多年时间便成为江城赫赫有名的富商。 十多岁的傅修怀像是个狠厉的牛犊,煞气腾腾,不怕天不怕地,敢豁出命去办事,二十多岁的傅修怀收敛了狠厉劲儿,学会了沉稳内敛,稍显圆滑地做起生意,大刀阔斧地往前冲,三十岁的傅修怀早已修炼成人精,洗尽铅华,风度翩翩,喜怒不形于色,是名利双收的傅老板。 可一个人哪,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张梅英自然不希望儿子和傅修怀杠上,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没好处。 傅明俊却一改往日的烦闷:“妈,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莽莽撞撞任性了。” “真的?”张梅英了解自己的儿子,热血冲动,说好听点是有年轻人的朝气,说难听点就是不经大脑,“那你可得好好的啊,少跟你小叔面前闹腾。妈给你张罗个工作,那全天下的女同志多得是,你谈个恋爱结个婚,过去的事儿都就都忘了。” 傅明俊垂下脑袋点头,眼中却是一副不甘神色。 ...... 傅家热闹起来,全因傅明俊本就是个活泼嘴甜的,回回都能哄得爷爷奶奶喜笑颜开。 林婉和傅明俊碰面的机会不算多,早起上班时,他大抵是还没起的,下班回来的有时候会碰上一道吃晚饭,傅明俊也变得规规矩矩,基本没和自己有什么接触。 这样过了几天,林婉又生出些恍惚感,好似自己不曾和傅明俊认识,他只是自己丈夫的侄子。 只是当初傅明俊没有明说两人的分手原因,林婉对自己有清醒认识,大抵是自己提出的,也许就是因为傅家人的反对,尤其是傅明俊母亲。 林婉总归是有些心气,去年大四开学时便有想法闪过脑海,如果傅明俊自己解决不了家里的问题,她笃定两人不会有后续。 “婉婉。”厂办同事秦芳唤回了林婉的思绪,“有电话找你。” 今儿厂办人不多,凤主任在和其他车间核对数据,两个老人儿帮着清点货物,两个职工去财务部报销账单,凤燕请假,办公室里这会儿就秦芳和林婉在。 门卫大爷托人递信,林婉一时猜不到谁会往厂里打来电话,等赶到门卫处,接过听筒,林婉有些意外对面是傅修怀公司的行政员工蒋莉。 在林婉的记忆中,上次去凯华建筑就是她听傅修怀安排,给自己备了各种吃的,还热了牛奶,这便有了些印象。 “蒋莉同志,有什么事?”林婉轻声问询。 “老板娘,是港商代表杨明辉先生打了电话过来,说查到了什么另一个港商王元忠,也就是王天威的情况,不过老板这会儿不在,出去谈生意了,杨先生让我转告你一声。”蒋莉还是找了一会儿电话号码才想起来,老板曾经让自己给在服装厂的老板娘打过电话。 林婉心头一动,心知必定是有重要消息,忙追问道:“蒋莉同志,那位杨先生说什么了?” ...... 门卫大爷正坐在木凳上,看着厂里的大学生挂断电话,匆匆朝自己道谢后便快步离开。 “哎哟,啥事儿这么着急啊。”门卫大爷优哉游哉,感慨这些小年轻着急忙慌的。 林婉确实有些着急,因为杨明辉日前回港,向两位老板汇报工作时,顺嘴提了一句老熟人王天威。 杨明辉口中的林总来了兴趣,百无聊赖之际想知道王天威到底是当上骗子了,还是真翻身发家了,这就安排人手去查。 在港城地位高,人脉广,杨明辉的老板很快得了消息。王天威还真是个骗子! “王副厂长不在,陪着王元忠去天上人间谈合同去了?”林婉在副厂长办公室打听到情况,副厂长秘书知道林婉参与过前期的港商投资跟进,同她多说了几句。 这回双方真要签约,王元忠甚至提议在天上人间开着酒庆祝,唯一令人迟疑的,王元忠提出让服装厂先预付五十万进货资金,他会立刻安排资金以及港城的技术人员和设计人员过来指导,保准把江城服装厂改造一新,接着很快便拨款一千万投资。 江城服装厂一合计,为了长远发展,咬咬牙准备付钱,总归是有合同保障的,这五十万买的是布匹原材料以及设计技术,换来的却是一千万的投资。 赚大发了! 林婉听到这话,差点两眼一黑,忙叫上副厂长秘书外出,立刻往厂子门口去,准备打个的士赶赴天上人间。 只是跑到门口时,林婉想到什么,转头进了门卫室,花钱给一个号码拨打去。 “您好,请帮我呼12655839,留言林婉天上人间夜总会。” 简单留言后,林婉和孙秘书打上的士,在路上详细解释了王元忠的身份背景。 孙秘书哪里听说过还有这么骗人的,这会儿仍旧不敢相信:“林婉同志,你是说那人骗过不少人了,都是用投资或者合伙做生意为由,骗一笔钱就跑?” 林婉点头:“没错,还是先去汇报给王副厂长他们吧。” “那赶快先过去。” 天上人间夜总会位于江城城南,是繁华地带的销金窟。林婉早闻大名,夜总会里光怪陆离,一瓶酒水贵得吓人,甚至可能还有些不三不四的勾当。 这会儿一见,夜总会大门镶金镀钻,日光下闪闪发亮,很有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2节 王元忠爱往卡拉ok厅和夜总会跑,服装厂再肉疼也出钱招待着,眼看这人已经混成了江城不少娱乐场所的常客,就连投资签约也干脆选在这样的地方,签约完就喝酒,庆祝起来也方便。 孙秘书曾经陪王副厂长来应酬过,比林婉是熟悉些,直接领着人往里走,边走边找服务员打听王元忠。 对于店里的常客,服务员自然门清儿,很快给指了个包房。 纸醉金迷的夜总会大厅热闹,走廊中不乏喝得醉醺醺的男女,林婉跟在孙秘书身后,避着酒鬼们,只余光瞥向前方时,拐角处有抹熟悉身影,转瞬即过。 没等林婉弄清那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夜总会,包房便近在咫尺。 咚咚咚。 孙秘书敲开房门,只见包房内闪烁着五光十色的灯光绚烂,长座沙发上,几个中年男人正喝着酒,沙发前的宽茶几上随意散落着七八页合同和歪七扭八的酒瓶。 林婉匆匆扫一眼,啤的白的洋的都有。 “王副厂长!”孙秘书唤一声屋里的人,给人使个眼色,“有急事。” “哟,这不是服装厂的小孙...”喝了几瓶啤酒的王元忠虚眯着眼,又瞄到孙秘书身后被掩到只剩小半张脸的林婉,“还有小林,来来来,一起喝点儿,庆祝签约。” 王之林见这场合,哪里能让女同志参与,尤其林婉同志还怀了孕,只起身:“王老板,你喝着,这还在上班,他们可不能喝,我有点事出去趟。” “哎...扫兴啊!”王元忠无力地摆摆手。 王副厂长将门掩上,惊讶这两人怎么过来了:“厂里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过来。” 孙秘书忙回话:“王副厂长,不是厂里出事,是里头那个有问题,小林同志有最新消息。” 林婉接上孙秘书的话,继续汇报:“王副厂长,之前托喜天大厦代表杨先生帮我们打听,这回他上面的老板动用了人脉,真查出问题。王元忠真名王天威,他现在出示给我们的证件应该都是伪造的,这人破产后一直没个正行,七年前还曾因欠债被港城黑/帮追杀,这才逃离港城。结果这人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和早二三十年真是个富商的经历,哄骗了一堆大陆的富商,捞了不少油水,各种高消费全由别人买单。这两三年,他甚至开始以投资的名义骗钱,就像和我们厂签的合同一样。” 王副厂长险些惊出一身冷汗:“还有这种事?!” “杨先生说他在大陆南边城市曾经骗过几次,我们可以自己打听打听。”如今各种讯息传播并不发达,只要报纸没登,电视新闻上没放,基本就很难传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而被王天威欺骗的一些厂子因为签了合同只收到一堆合同漏洞,每个厂见到的都是不同名字的港商,这事儿便没太能闹大。 见林婉口中的港商言之凿凿,甚至提及的几个城市和诈骗情况都说清楚了,王之林再不愿意相信也生出了些谨慎的心思。 “这样,你们先回去,小孙托人打听下那几个城市几个国营厂是不是真的被骗,我进去和王元忠谈一谈,合同的事暂缓,尤其钱也先不汇。” 王副厂长拍板,签约投资合同的事*便停了下来,只以还有部分细节条款需要协商唯有拖延。 港商王元忠不太在意,只醉醺醺地不满意:“你们可...嗝...可得抓紧啊,想找我投资的一抓一大把。” 林婉同孙秘书匆匆往外去,准备回厂里想办法联络南方几个城市的国营厂,只是在昏暗中飘动五颜六色灯光的夜总会走廊,浓烈劣质的香水味弥漫之际,林婉又见到了刚进门时的人。 今天请假没来上班的凤燕正在大厅卡座沙发上,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喝酒聊天。 褪去上班时平淡的服装打扮,此刻的凤燕烫卷了发,就连刘海也弯弯地搭在额头,一袭红色连衣裙,嘴唇上的口红像是显着光,与平时大有不同。 林婉确实不清楚凤燕怎么会在这里,她身边的外国人又是做什么的,刚淡淡扫过一眼,就和凤燕的眼神相遇。 而凤燕旁边的卡座里,一堆闹哄哄喝酒的年轻男男女女中,还有熟人。 林婉自己都快笑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竟然都在夜总会里聚齐了。 喝酒、划拳、摇筛盅,一个个穿着霹雳服、喇叭裤、蝙蝠衫,头顶还夹着□□镜,看着时髦极了,正吹瓶喝酒,好不热闹。 傅明俊被一帮人围着劝酒,甚至还有年轻女同志把酒喂到嘴边,周围响起阵阵起哄声。 一旁的凤燕显然也惊讶在这里碰见了林婉,拧眉打量几下,就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婉婉,你怎么在这儿?”傅明俊又惊又喜,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蹭地起身来到大厅走廊,“你,你别误会,我是被他们硬拉来喝酒的,我平时不想来这种地方。” 林婉一心扑在工作上,服装厂给自己发工资,必定不能看着它出事,此刻哪有心情和傅明俊再拉扯什么。 扫一眼浑身酒气的男人,绚烂灯光打在他抹了发胶的硬挺头发上,林婉一瞬间想起当初两人还在恋爱时,傅明俊便爱吃喝玩乐。自己在兼职挣钱,在看书拿奖学金,他永远没心没肺地不理解,只想撺掇自己去玩儿。 “你继续玩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林婉准备和孙秘书先回厂。 “哎,婉婉,我陪你...我送你回去!”走廊不少酒鬼来来往往,没长眼的人不少,有喝得快神志不清的自林婉身后经过,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朝林婉的方向撞去,“小心!” 傅明俊眼疾手快,刚一手握上林婉的手腕,一手即将抚上林婉的腰肢,将人往自己这边带,就见前方突然一抹身影出现,强势又霸道地掌着林婉的肩膀和腰身,避开了酒鬼。 “明俊,手松开,你小婶的安全我会负责。”傅修怀匆匆赶来,长臂一展护着林婉,目光却锁定在傅明俊握着林婉的手掌间,锋锐又犀利。 第20章 林婉没想到傅修怀会赶来得如此之快。 上夜总会之前担心出岔子,尤其不知道签约暂停会不会激得港商王天威不满,产生什么冲突,林婉临走时还是给傅修怀留言告知,以做保险。 一瞬间的条件反射,林婉不得不承让,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傅修怀带给人的安全感和信赖感已经成为自己隐隐的本能,是关键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保障和后盾。 这是活了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傅修怀接到bp机留言提醒,回拨到语音台听取了留言,这便直接驱车赶到天上人间夜总会。 虽然因为留言字数限制,林婉言简意赅,傅修怀还是立刻猜到前因后果,全因上次杨明辉提到的讯息应该这几天就能到,他直接拨打电话到公司,听蒋莉讲清前因后果,这便明白。 夜总会里鱼龙混杂,傅修怀不太确定林婉是不是一个人过去,虽说相信林婉办事妥帖,这种时候应该会理智地叫上人一起,他也不能放心。 暂时放缓手头的工作,傅修怀赶到夜总会门口,沿着走廊步行十多米,便看见了林婉,还有一脸紧张的侄子傅明俊,以及两人交叠的手腕。 两个男人面对面而立,目光对峙,暗自较着劲。尤其傅明俊,不知是喝酒上头,还是怎的,双目赤红,像是有火在烧。 傅修怀西装革履,一派风度翩翩,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最终还是林婉挣脱了傅明俊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重获自由,轻声道谢:“刚刚谢谢你。” 傅明俊听着一声感谢,只觉刺耳。 林婉话语落地时,傅修怀也渐渐收回手。 “没什么事吧?”傅修怀将林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保她安然无恙,这才收回视线,与林婉身旁的孙秘书颔首示意。 “没有。” “你通知你大哥没有?港商王天威真是个骗子。”林婉心知傅修怀能够赶过来,必定是已经联系过蒋莉,得知了杨明辉反馈的信息。 傅修怀不太着急:“待会儿通知也不急,他们厂和王天威接触还不算太深。” “那就好。”林婉忙着办事,并不想在烟酒味弥漫的夜总会多待,刚准备提出离开,就听傅修怀率先开口。 “我开了车过来,我送你们回厂里,这儿烟味酒味大,你闻了难受。”傅修怀对孙秘书邀请,“孙秘书,一起上车吧。” “那麻烦了。” 傅明俊愣愣站在原地,发现自己压根儿插不进林婉和傅修怀的对话,他们在说什么,自己听不懂,甚至还和自己父亲有关。 身后的几个兄弟过来逮人,不准傅明俊偷偷溜了,却见他一脸愁苦地望向走廊尽头:“喂,傅明俊,你看什么呢?有美女吗?” 傅明俊回到卡座,颓丧地又喝下半瓶酒,喃喃自语:“我女朋友被人抢了,怎么办?” 几个好兄弟一听这话,顿时来劲:“妈的,谁敢抢你女朋友啊?你这家底在江城可是横着走的,江城谁不知道傅家,没听过你小叔的名字!居然还敢抢你女朋友?” “你长得又帅,家里又有钱,真有人能从你手里抢走女朋友?”好哥们发自内心疑惑,“你女朋友是不是瞎眼了?怎么能被抢走!” 傅明俊恶狠狠道:“也是我太蠢,给了他机会!我们感情出现问题的时候,我还想让他帮忙,结果...他真是卑鄙无耻!” 几个兄弟听得气愤不已:“傅明俊,找你小叔弄他!帮你报仇啊!” 傅明俊本就苦闷,听到这话,啤酒更是差点堵在嗓子眼,呛得眼泪都快咳嗽出来。 心口更堵了! *** 傅修怀驾驶的桑塔纳停靠在服装厂门口,孙秘书小跑着先回厂里办事,林婉下车后匆匆告别:“你先回去吧,我没想到事情还挺顺利的,耽误你时间了。” “你这话说得倒是见外。”傅修怀扯了扯嘴角,“你今天想着要去夜总会阻止签约,只给我打了电话?” 林婉在男人眼中看见不达眼底的笑意,只能老实道:“嗯。” 诚恳的一长句道谢,男人似乎不大高兴,反而是简单的一个字,瞬间将笑意铺满他的眼底。 “我先进去了,还有很多事。”林婉不忘提醒,“你别忘了告诉你大哥那边。” 接下来的几日,服装厂原本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引进的外商投资打水漂,厂领导班子动用人脉,打听到南方几个城市曾经被不同姓名的港商欺骗,虽说化名不同,可反馈的相貌特征都一致,尤其鼻头有痣,行事作风也如出一辙。 等几个国营厂传真来港商参观时留下的合影,王傅厂长终于彻底确定,还真是王元忠,不对,是王天威! 服装厂迅速报案,只可恨那王天威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竟然悄无声息地提前跑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王元忠,不对,是王天威跑得也太快了!”服装厂众人没高兴几天,又沉浸在被欺骗的愤怒与外商投资泡汤的沮丧中。 秦芳还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哪里能想到世道如此险恶:“我还盼着投资来了,厂子越来越好,加工资呢,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杨大姐感慨:“还什么投资,咱们厂保住了钱,没被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还是多亏了小林同志,不然到时候损失大了,怕是大伙儿工资都要少几块钱。” 凤天娇听厂办里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也是又喜又忧,在被骗之前发现了,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之前招待王天威的两三千只能当打水漂了;忧也忧,一再受挫,服装厂还能找到外商投资吗? 林婉也担心,服装厂像是流年不利,寻找外商投资的过程一路坎坷,屡屡受挫,确实太打击人。 这回,就连江城某政府官员都被王天威蒙骗过去,介绍给服装厂投资,谁能想得到。 一通忙活,结果是白忙活,搁谁都难受。 王天威假扮有钱的港商一事最后在公安局立案,不过这人擅长逃窜,此刻也不知道逃到了那里,只能寄希望以后能不能抓到。 至于投资,副厂长王之林像个打不死的小强,誓要擦亮眼睛再战,而拉投资之前,王副厂长没忘表扬和嘉奖林婉。 “林婉同志,这回多亏你及时发现、阻止签约,这才替厂里挽回了损失。”王副厂长向来赏罚分明,哪怕服装厂这回什么都没捞着,可该赏的还是得赏,“为表彰你的突出贡献,厂里决定为你涨一级工资,另外发50元奖金,至于年底的先进名额,也有你一个。” 林婉刚毕业不久,因为是大学学历,入厂直接就是领的二级工标准的工资,比厂里普通入职员工领先一级,这回再升,每个月能涨80块,达到三级工的工资水准。 “谢谢王副厂长。”林婉没想到升一级工资来得如此之快,下个月,自己就能到手400多块。 “后续再寻求外商投资,我也得把你带着。”王副厂长是坚定了想法,这林婉同志是个可用之才! 而事情的转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临。 林婉拿到奖金同时带着涨工资的喜悦回家,见到傅修怀时,一时有些纠结。 夜里八点多,林婉洗了澡换上浅紫色丝绸睡裙,正在梳妆台前梳头发,不时从面前的镜子里打量身后的男人。 也不知道傅修怀看不看得上这么点儿钱,可林婉总是要做的,不然良心有些不安。 放下木梳,林婉趿着拖鞋蹬蹬蹬去到衣柜前,从衣柜深处掏出一个小铁盒,算得明明白白地找出零散的钱,一共二十五块。 林婉将六张钱抚平,就连边边角角也顺了一遍,轻轻递到正在看资料的傅修怀的面前。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3节 “厂里因为揭发了王天威的事发了五十块奖金,我想着多亏了你帮忙。”林婉顿了顿,轻咬唇瓣,杏眼湿漉漉的,“我们一人一半。” 二十五块钱对于富商傅修怀来说,自然不值一提,可此刻的傅修怀只看了林婉一眼,便伸手接过,唇角笑意点点,像是得了什么宝贝:“那我真是沾光了。” 林婉弯了弯唇,眼角眉梢露出喜色:“确实该你得的。就是可惜杨先生已经回港城,不然怎么也该再请人吃顿饭。” 傅修怀想到什么,提醒林婉:“明天打个电话过去,也通知人一下后续,杨先生那边说他老板夫妻俩还挺关心。” 次日,星期日休息。 傅修怀在别墅客厅拨通国际码加港城区号再加电话号码,通过国际通信线路的漫长等待,与杨明辉通话。 电话拨通,傅修怀将听筒交给林婉,待她反馈了后续,又听她聊表感谢。 杨明辉自己吃瓜是其次,主要是大少爷的老婆林总爱吃瓜,挣钱挣得无聊,就想知道王天威什么下场了。 骗局败露是好,唯一可惜的就是人跑了。 “林小姐,要是哪天王天威被抓了,可得再通知一声,我好报告给我们林总。” 林婉笑着应下:“杨先生,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快马加鞭告知。”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林婉心疼一分钟十来块的国际通话费用,刚想让傅修怀同杨明辉聊上几句便结束,却突然听到电话那头漂洋过海来的声音。 “你们厂找外商投资也是坎坷,没想到还遇上了王天威这个骗子,现在是准备暂停引进外商投资?”杨明辉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服装厂是真倒霉。 林婉实话实说:“没呢,我们领导说了,要坚持奋斗到底,决不能轻易被打倒。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杨明辉深表赞同:“那我们林总和程总倒是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港商,港城服装大亨之一,有钱,服装市场遍布全球,不仅在港城、东南亚等地布局,就连非洲也有他的服装生意。” 林婉来了兴趣:“杨先生,那太感谢您了!” “不客气。”杨明辉握着听筒,瞥一眼一旁正在听八卦的程总和林总。 夫妻俩向杨明辉支招:“杨秘书,找陈少,让他去大陆多投钱支持发展,两地一家亲,可别光顾着发展非洲市场。” 杨明辉憋笑:“是。” *** 林婉就这么稀里糊涂带回了一笔港商投资。 过程之顺利,简直令服装厂众人咋舌。 经历第一次m国外商的合同陷阱,再经历了第二次港商王天威的骗局,这回,王副厂长亦步亦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详细调查了该名陈姓港商的资料。 “查到了,也打听到了。”王副厂长得到的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人倒是挺高调,上过不少报纸和电视新闻,很爱出风头,看看,这还有非洲政府颁发杰出贡献的表彰报道,看起来是个靠谱的!” 投资推进得异常顺利,这位陈先生甚至没有露面,远程和服装厂这边电话商谈细节,没多久便签订了投资合同,第一批投资八百万帮扶发展。 林婉全程参与其中,眼见签合同时,王副厂长握着钢笔有些手抖,几次试图落笔,几次停止,像是有心理阴影般询问林婉:“林婉同志,这会我们这投资没问题吧?” 林婉摇头:“王傅厂长,没问题。” “嗯。”王之林握着钢笔落到纸面,墨迹浸染白纸,可笔尖再次停顿,“真的没问题?” 林婉:qaq “真的没问题了。” 王副厂长继续握笔书写,刚准备龙飞凤舞,又停下了动作,林婉见他似乎又要转头问话,忙抢答道:“王副厂长,没问题。” 王副厂长:“...” “这个小林同志还会抢答了,我这是琢磨怎么签名好看点。”王副厂长尴尬地讪笑两声。 林婉:“...” 王之林三个字落在合同下方,再加盖了服装厂的公章,这便算是齐活了。 服装厂拉到港商投资,在资金和设计技术方面都得到支援,全厂工人振奋不已,就连上工都更有劲头。 林婉同样如此,才得了奖励没多久,王副厂长又提起要表彰自己,毕竟拉到投资实在是大事,眼看着才入厂不到半年,就要实现三级跳,林婉一时成了服装厂的大红人。 厂办众人都恭喜着林婉,秦芳更是为同校校友高兴,总觉得与有荣焉:“请吃糖请吃糖!” “那肯定要请的。”林婉在这方面很是大方。 “哎,大伙儿都恭喜你呢,这凤燕倒是挺不屑。”秦芳对上回没有金刚钻还硬要揽瓷器活的凤燕没什么好印象,“看看,又来去如风,下班铃儿都没响了,提前就溜了。” 林婉自然也注意到凤燕这段时间的反常,以前奔先进的工人,现在上班爱迟到,下班爱提前开溜,真是一反常态。 尤其是在想到上回见到她和一个外国人在夜总会,林婉一时疑惑。 五点的下班铃声响起,瞬间打断了林婉的思绪。 什么都没下班让人愉快,还是快走吧! 骑着自行车,林婉乘着渐渐寒凉的微风回到傅家别墅,饭桌上,傅修同主动提起弟弟和弟妹的帮助:“我们厂寻求外商投资,也接触了王天威,幸好你们揭发了他的骗局,不然到时候我们真可能被骗。” 傅修怀用公勺给林婉舀一勺鸡蛋羹到碗里,闻言漫不经心道:“这人确实会骗,之前就有许多受害者,防不胜防。大哥,你们再重新物色物色外商,我认识的人里也帮你打听打听。” “那真的麻烦二弟了。”张梅英听到这话欢喜,热情地也给林婉勺了一勺鸡蛋羹。 林婉:qaq 感谢傅修怀,怎么给自己热情加菜。 饭桌上众人聊了聊近来火热的外商投资事件,傅明俊却插不了嘴,完全挤不进话题。 眉头越皱越高,傅明俊冷不丁开口:“爸,妈,我准备找个工作好好干。” 听到儿子追求上进,张梅英脸都快笑烂了:“那感情好,你想干什么?进你爸的钢铁厂,还是另外安排去哪个叔伯的公司里?” “都不去。”傅明俊微微一笑,“我好歹也是江城大学的毕业生,不走后门,我准备去考服装厂,服装厂有十几个我们的校友,进去了也有个伴。” 哐当一声,张梅英的筷子落在瓷碗上,险些失态,心里只埋怨这孩子是不是疯了,这不是公然挑衅他小叔嘛! 餐桌上知情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傅修怀,就连林婉也觉出些异样,傅明俊不是说两人已经分手,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难道当年分手有什么隐情? 傅修怀不急不缓为林婉剥了一只虾放到碗里,这才抬眼扫向侄子傅明俊,嗓音低哑,平淡的语气中却透出几分狠厉:“怎么,明俊,想去你小婶工作的服装厂?” 第21章 傅修怀在傅家算是隐形的主心骨。 当年全家下放,遭遇各种打击和批判,老的老,弱的弱,人人都认命,唯有傅修怀在悬崖边踽踽独行,为傅家抢出一条生路。 尔后十多年打拼,更是将傅家送上了江城赫赫有名的富豪位置,整个傅家都清楚,傅修怀才是那个令人依赖的可靠存在。 此刻,傅修怀冷静平淡的一句话,如一颗石子砸落在平静的湖泊,激起层层涟漪。 任谁都能听出,傅修怀的情绪并不如他的语气那般平静。 傅明俊强撑着与小叔对视,过去二十来年一向对自己包容疼爱的小叔,已然变了模样,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像是积蓄着怒火与不满。 只消片刻,傅明俊只觉后背发凉,竟然是连回答的勇气都不再有。 “当然不去服装厂啊!”张梅英就担心儿子和他小叔对着干,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傅修怀,真是嫌命长,“你爸是钢铁厂厂长,你去服装厂做什么?这孩子,真是糊涂了。” 傅修同倒是挺欣赏儿子不想通过关系走后门的想法:“哎,明俊难得这么有志气,我倒觉得挺好。” 张梅英快被这父子俩气死,心气顿时就不顺了。 很想冲不知情的丈夫嚷嚷一句,你闭嘴吧! “就算不想走你的关系,那也可以去别的地儿啊,服装厂女工多,不适合明俊。” 傅明俊本来稍稍退缩的心思在母亲极力的反对下重燃,那股叛逆的被激发的力量再次爆发:“妈,我就要去服装厂,女工多怎么了?服装厂难道就不需要男工了?” “你——!”张梅英真想给儿子一巴掌,拍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偏偏饭桌上长辈在,她还发作不得。 “大嫂,明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傅修怀青筋隐现的手掌交叠,撑起三角弧度,掷地有声,“不然就让我来安排明俊的工作。” “那感情好!”张梅英就头疼这事儿难办,直接让傅修怀来办最好,她宁愿撒手什么都不管,“真是麻烦他小叔了。” “不麻烦。”傅修怀锋锐的目光淡淡扫过桀骜不驯,不甘不屈服的侄子,“就让明俊来我公司上班吧,我亲自看着,也免得年轻人走弯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林婉听着这话,万万没想到傅修怀竟然把傅明俊揽到自己公司里去了。 原本,她以为傅明俊故意提出来服装厂,势必要牵扯到自己,届时不知会乱成什么样,而自己要是真的在服装厂和傅明俊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总是怪怪的。 现在可好,傅修怀把人带走了。 “我不去!”傅明俊现在怎么可能答应被小叔管着,成他手底下的员工。 “不去的话,家里给你的一切都收回来,卡停了,你要自力更生也不错...”傅修怀交合的双掌分离,握着筷子给林婉夹了一筷牛肉,完全没有放狠话的激烈,“你就自己搬出去工作挣钱。” 掌握经济大权的人便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 尤其是面对挑衅自己的人,可以一击毙命。 傅明俊再不情愿,也在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劝说下,妥协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傅明俊去服装厂的幻想破灭,最后却把自己送到了小叔眼皮子底下,上班第一天,便被扔去基层岗位锻炼。 “别指望借着你是我侄子的名义偷懒,既然来了就好好工作。”傅修怀坐在办公椅上,扔给傅明俊一堆小山似的资料,“先看完这些。” 傅明俊眼珠子都瞪大了:“小叔,你这是故意针对我!这么多资料,我怎么看得完!” “看不完就一直看。”傅修怀起身理了理西装,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地面,“还有,记住,在公司叫我傅总,你小婶也是你老板娘。” 傅明俊:... *** 自从傅明俊被押去傅修怀公司上班,林婉更是少有碰见他。 听张梅英同老爷子老太太聊起,傅明俊工作可认真,简直是埋在资料堆里挪不开眼,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见这么上进过。 傅家晚饭时间基本也见不到他,听说都在埋头苦干。不过幸好傅修怀大方,晚饭也都包了,不至于让人饿肚子。 林婉心里隐隐飘过一个念头,不知道傅修怀是不是故意针对的,她明明听凯华建筑公司的蒋莉提到过,傅老板一般不会让员工加班的。 夜里,林婉见傅修怀一派闲适模样,很想问出口,却又忍住,应该不至于,毕竟傅明俊是他亲侄子呢。 傅修怀打量林婉一眼,见她欲言又止,主动问起:“怎么了?” 林婉摇头:“没什么。” “要是明俊去骚扰你,就告诉我,我会好好管教他。”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4节 林婉:“...” 他真是很理直气壮。 ...... 林婉没心思想太多,十一月时,她又在傅修怀的陪同下前往人民医院产检,看着腹中胎儿渐渐长大,心底的奇妙感觉与日俱增。 同时,因为林婉意外牵线搭桥的关系,这次服装厂拉来的港商投资也由王副厂长安排,林婉协助跟进。 手头一些琐碎杂事由其他同事接手,林婉近来的重心全在对接投资上,陆续和港城那边传真数份合同与资料,再筹划商定即将到来的拨款与技术人员指导。 眼看着林婉越来越受重视,凤天娇心情复杂,说出去这是自己手底下的“兵”,可这些原本应该是自己侄女凤燕的。 想到凤燕,凤天娇一时头疼,环视空着的办公位,不禁叹气,这是凤燕这个月第多少次请假了。 “林婉,下午凤燕来上班,通知她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林婉在忙碌间隙应声,转头便去核对款项。 午饭是工作中最好的调味剂,服装厂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足够吃饭加休息。 下午两点零几分,林婉见凤燕姗姗来迟,抓紧通知她:“凤燕,凤主任让你来了去她办公室。” 凤燕一惊:“凤主任找我什么事啊?” “不知道。”林婉实话实话。 待凤燕走进凤天娇办公室到出来,又过去二十来分钟,林婉仍在核对资料。 办公桌前人影袭来,林婉抬眸匆匆看一眼:“怎么了?” “林婉同志。”凤燕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警告,“上回你在那里看到我的事,不准告诉其他人。” 林婉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凤燕说的是夜总会的事。 她向来没有四处嚼人舌根的习惯,当下点点头。 “你放心,你去那儿的事儿我也会帮你保密的。”凤燕稍稍放心。 林婉再次愣住,旋即笑开:“凤燕同志,我是和孙秘书过去找王副厂长谈和港商签约投资的事。” 这人倒是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还想着互相保守秘密。 凤燕一噎,当下再说不出什么,转身离开。 将同港商陈松贤方确定的合作细节整理给王副厂长,林婉将核对细节汇报:“王副厂长,那边的技术人员将在半个月之内抵达江城,我们厂办会做好接待工作。” “嗯,你们厂办做事,我放心。”王副厂长十分满意,想到即将评选的先进,不忘提醒,“对了,年底先进评选马上就要启动,你准备一份思想政治汇报,记得写敞亮些,另外还要你们主任的推荐信,还有身份证件以及大学毕业证也交一份复印件。” “谢谢王副厂长!”评选先进也有钱拿,林婉喜上眉梢。 只是,林婉在下午五点准时下班,吃过晚饭回到卧室准备资料时,却一时愣住。 其他资料和证件倒是好找,自己的大学毕业证在哪里? 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过去一年的时光,大学毕业证自然也十分陌生。 傅修怀回到家时,就见林婉在四处翻找什么,脱下西装,男人主动开口:“在找什么?难得见你翻箱倒柜的。” “大学毕业证。”林婉脱口而出,等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不知会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傅修怀并没有任何异样,将西服挂上衣架,拧开房门转身离开。 不多时,男人拿着个小本式的红底证书回来,递到林婉面前:“在我书房。” 林婉有些心虚地接过毕业证书,看着上面书写着自己的名字和毕业院校,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逝去的时光。 并不明白自己的毕业证书为什么会在傅修怀的书房,林婉也没法暴露自己主动询问,就在她准备假意什么都没发生过时,又听男人主动解释。 “你毕业那会儿开玩笑说担心丢了,我干脆拿过去放书房放重要文件资料的抽屉里。”傅修怀淡淡一句,转头又问,“是工作要用毕业证?” “嗯。”林婉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被傅修怀的问话转移了思绪,“年底评先进要用。” “真是厉害,进厂没多久已经评上先进了。”傅修怀提起过去,“你大学毕业时的优秀毕业生证书要看看吗?在我书房。” 林婉哪里知道自己大学毕业时还评了优秀毕业生,听闻这话,只点点头。 傅修怀的书房就在两人卧室旁边,林婉没有来过,这回跟着过来,眼见简单大方的书房靠墙处有个玻璃书柜,书柜前方是红木办公桌。 “证书在办公桌左边抽屉里,钥匙在右边抽屉里的黄皮笔记本里。” 林婉根据傅修怀的提示顺利打开抽屉,果然在里面一叠文件资料中找到了自己的优秀毕业生证书。 像是找回了一点失去记忆的美好时光,林婉反复观看证书,透过单薄的纸页遥望过去...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傅修怀对自己不记得重要资料的存放处没有丝毫惊讶,甚至主动引导提示自己。 “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林婉紧紧攥着证书,望向男人。 猜到了自己对于过去一段时间没有记忆。 第22章 卧室里落针可闻,唯有林婉轻声的一句话坠地,溅起心湖阵阵水花。 林婉认真地盯着傅修怀的脸,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可男人没有任何惊讶与犹疑,直接轻声“嗯”了一声,以做回答。 林婉眼睫颤动:“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明惠开学报道那天,我回家的时候发现你看我的眼神有一点不一样。” 林婉震惊到杏眼微圆,那天是自己醒来发现已经是一年后的第一天,傅修怀当晚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多年,能从泥沼中翻身发家的成功商人,似乎真的心思缜密,观察力惊人。 傅修怀淡淡解释:“后来我发现你不记得家里的钱放在哪里,也不记得给你准备的夜里垫肚子的饼干和玉米软糖放在哪里,才大概猜到了。” 林婉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懵懵懂懂,竟然被人猜到了也没发现,一时懊恼。 “婉婉,不用担心。”傅修怀像是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上次产检的时候,我让医生顺便替你做了检查,你的身体各方面没有问题,应该只是暂时的。” 林婉没想到这个男人细心成这样,她确实曾经怀疑过是不是生病,可自己的身体似乎毫无异样。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两人已经说开,林婉只好奇:“我不记得去年九月大四开学到今年九月,这一年间的事情,我到底为什么会和你结婚?你明明是...” “我是明俊的小叔?”傅修怀扯*了扯嘴角,浑不在意,“这有什么关系?你和明俊分手,然后我们结婚了。” “我就算和他分手,也不可能和他小叔在一起。”林婉斩钉截铁。 傅修怀倾身靠近,与林婉四目相对,嗓音低哑:“婉婉,为什么不可能?人是感情动物,我们也可以相爱。” 林婉并不适应和任何人如此靠近,尤其这人还是傅修怀,当两人的呼吸几乎就要纠缠在一起时,林婉猛地退后,别过脸。 “你发现忘记了过去一年的事,没有直接告诉我,怪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傅修怀没再逼近,只声音平静,一字一句,“那明俊回来,找过你几次,你告诉他没有?” “没有。”林婉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次选择和傅修怀摊牌,却从始至终没准备告诉傅明俊。 傅修怀薄唇一弯:“明俊确实不值得信赖。” 林婉心里无言,这叔侄俩倒是一有机会就互相攻击,哪有过去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模样。 “婉婉,你这么聪明,就算发现自己忘了一些事情,肯定也四处调查过,你发现自己是自愿和我结婚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决定,对不对?”傅修怀抬手抚上林婉的面颊,指腹轻轻摩挲,直直望进林婉如水的眼眸。 林婉在男人深邃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 摊牌后的一夜,林婉睡得并不踏实,像是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梦,清晨时分似醒非醒,却什么也不记得。 卧室里响起轻微的窸窣声响,她知道,是傅修怀收拾妥当,准备去公司上班。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 几秒后没有响起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正当林婉疑惑之际,惺忪睡眼缓缓睁开,却感受到一道阴影俯身袭来,片刻后,自己的额头印有淡淡温润的触感。 “你再睡会儿,我去公司了。” 男人很快离开,只剩林婉仍然不可思议,相处两个月,总体很守规矩的傅修怀竟然... 林婉意识回魂之际,只有一个奇异的印象,他的唇很软。 正逢星期六,林婉有些心不在焉地处理完工作,便迎来了下班时间。 想到早晨落在自己额头的吻,林婉暂时不想回去,干脆打个的士去钢铁厂找二姐林红。 林红今天加班了一个小时,为了挣两块钱加班费,听闻林婉找来时,刚脱下工装。 “走,请你吃饭!”林红拉着妹子到钢铁厂附近的小饭馆,点了三个菜,另外给自己要了一瓶啤酒。 林婉看着二姐大口喝着啤酒,心有所感:“二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姐妹俩没什么秘密,尤其林红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当下就一股脑倒豆子似的敞开了说。 “那个王八蛋之前看不上我家里条件,看不上我工作,还不敢承认,提结婚就说再等等,现在倒好,我才来江城一个月,他就写信跟我说要和别人结婚了。。” “杨锋哥跟你分手了?” 林婉知道二姐三年前处了个对象,是镇上粮食局副主任的儿子,人也算长得不错,当初在镇上对二姐一见钟情追求的。 “是啊。”林红又闷一口酒,酒水化作苦水往心里流,“去年,我问他,是不是他家里人嫌弃我家穷,嫌弃我工作不好,只是个临时工,他死活不承认。前阵子,我说要来江城打工,多挣点钱,他又不乐意。我真是受够了!说结婚也不答应,我说干脆分手他也不答应,还跑糖厂去闹,说不愿意分手。现在我真出来工作挣钱,他写信跟我炫耀,说刚刚相亲了一个初中老师,条件很好,马上就要摆酒席了。” 林婉隐约捕捉到,去年发生了不少事情:“杨锋原本是想不答应结婚也不答应分手,就一直拖着?” 林婉对杨锋的印象原本不错,不过越是小地方,处对象时间久了反而会招致说三道四,两人到了适婚年纪,本就该谈婚论嫁,杨锋既不愿意结婚,又缠着不愿意分手,一拖再拖,倒是没想到是这种人。 “去年你还骂了他一顿,你忘了?”林红喝得微醺,处于清醒和半清醒之间,倒是没深究妹子忘了这事。 林婉差点噎住,原来去年自己还去帮着骂人了? “不光你,你和...妹夫都来帮我的忙了。”林红也就有些醉了才好意思叫一声妹夫,清醒的时候叫不出口,“哦,不对,那时候你们还没结婚呢。” 林婉大致听明白了,二姐被人看不起,实在忍无可忍分手,现在却被写信炫耀,就是再放得下,也难免有些愁苦。 林婉刚想安慰二姐几句,就听二姐将啤酒瓶豪气掷在桌面,发出响动,豪言壮志道:“婉婉,你甭安慰我!我想明白了,处对象有什么好的,不如我在厂里多挣点钱呢!” “二姐,你这样想很好,那杨锋分了就分了,以后我们再...” “是,以后姐有钱了,不是随便找!”林红闷头喝下最后一口啤酒,闭眼时眼角有泪滑落,却被布着茧的手指快速抹去,口中喃喃,“其实当初我还是挺喜欢他的,见着他就觉得又紧张、又害羞又激动...这个王八蛋,去死吧!” 林婉俯身用纸巾替趴在桌子上的二姐擦了擦眼角。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5节 林红酒量很好,林婉知道她不是真醉,只是这会儿宁愿醉了,再见她骂人时生龙活虎的,倒不是太担心。 暮色降临之际,林婉艰难地将人送回宿舍,悉心打好热水放着,再兑好温水替二姐擦了脸和手,掖好被角,拜托二姐室友有事照应几分,这才离开。 走出钢铁厂大门时,江城的夜色已然暗淡下来。 月明星稀,浅浅照亮笔直的柏油路面,银辉洒落,轻抚着林婉的眼角眉梢。 想到二姐最后趴在桌子上呢喃的回忆,面对曾经喜欢过的人,是紧张的、激动的、害羞的...林婉想到过去,自己对傅明俊似乎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一路走到厂门口,这个时间,林婉正考虑是坐公交车还是打的士离开,就在钢铁厂门口看见一辆黑色桑塔纳。 小轿车安静地停靠在路边,一闪一闪地亮着车灯,似乎是无声的信号,在召唤。 林婉紧了紧握着肩膀上皮包包袋的手,挪步朝桑塔纳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来这儿了?” 驾驶座车窗内,男人一手掌着方向盘,指尖正一下一下轻点,直到林婉走近才停止。 “怕老婆跑了。” 林婉:“...” 从未听傅修怀这个成熟的大老板如此说笑,林婉一时愣住。 十一月的江城逐渐寒凉,夜晚寒风吹拂,小轿车汇入车流,奔赴城南,在左右娱乐场所灯火辉煌的掠影中匆匆而过。 林婉看着前方已有翠湖别墅的身影,心知目的地已近。 五分钟后,桑塔纳稳稳停靠在傅家别墅的停车区域。 深夜的别墅区已然安静无声,唯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似撩人心弦。 林婉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却感受到身侧阴影袭来,条件反射般挪了挪身子。 傅修怀俯身靠近,替她解开安全带,薄唇微勾:“躲着我做什么?” 既然已经说开,林婉便也不用强行伪装,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我们也不熟。” 林婉这话是心里话。 自己失去了一年的记忆,醒来便因为一张合法结婚证和肚子里的孩子与前男友小叔绑在一起。 饶是生活了两个月,其实还是不太熟的。 小轿车狭小的空间里倏然安静下来,林婉疑心自己这句话是不是太伤人了,刚想再找补两句,就听男人的声音砸在耳畔。 “婉婉。” 林婉抬眸便与傅修怀四目相对,感受到两人几乎零距离的贴近,男人的目光缓缓拂过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而后落在自己的唇上,“我们还不熟吗?我们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不是吗?” 一向忽略某个事实的林婉眼睫轻颤,像是一把小刷子轻拂心湖,心口跳动得很快,扑通扑通,不受控制。 没了安全带的辖制,林婉却感觉到男人的手掌贴上自己的后颈,稍稍用力往前一带,傅修怀便俯身吻了下来... “小叔!”林婉惊得几乎心脏骤停,慌忙间脱口而出两个字,果然令傅修怀停住了动作。 只是这次,傅修怀指腹轻轻摩挲在林婉后颈的软肉,眼底掀起难言的欲望,盯着女人红润诱人的唇瓣,仍旧坚定靠近:“婉婉,当初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叫的我...” 第23章 林婉听到男人提起当初第一次亲吻的字眼,意识不禁恍惚,再回神时,傅修怀已经低着头靠近,与自己只有分寸的距离。 唇瓣似要贴近,呼吸已然纠缠,直到别墅门口突然响起汽车驶过的声音,令人一惊。 车灯扫在前方,与傅修怀的桑塔纳距离不远,惊得林婉猛地一把推开了男人。 许是夜色蛊惑,亦或是刚刚男人的眼神令人难以挣扎,林婉懊悔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险些在外面,在红色夏利的士经过之时丢脸。 深夜有人打的士回来,下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傅明俊。 傅明俊付了车费转身往傅家别墅大门去,眼见身影消失,林婉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此刻的自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一颗心跳得很快,不受控制。 只是林婉刚放回肚子里的一颗心,在看见傅明俊转弯朝停车位走来时,猛地悬吊起来。 天色暗淡,浓墨铺陈天际,傅修怀早已将车熄火,外面的人应当是看不见车里的情况。 林婉仍有些紧张,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是心虚,只得用力攥紧手心... 黑暗中,林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抚上,一点点松开自己的手指,与之紧握,掌心贴合,是不熟的彼此温度的传递与交融。 林婉没有任何动静,只紧盯着前方傅明俊黑色的身影,见他只是好奇地朝停车位打量几眼,没看出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别墅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悦耳。 呼... 林婉彻底松了一口气,耳畔却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婉婉,我们是合法的。”傅修怀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在手背,“就算被他看到也没什么。” 林婉在心里小声骂了傅修怀两句,谁说被看到没什么,好丢脸的。 被这么一打岔,林婉对傅修怀有了彻底不一样的认识,隐约觉得这人并没有过去两个月那般只有体贴与周到,在那层表象之后,似乎还有一个更加真实的他。 然而这一天之后,林婉却惊讶地发现傅修怀有一点改变。 每天早晨出门上班前,总有一个吻落在自己额头。 这个时候,林婉要么是睡得迷迷糊糊,意识不清楚,要么是已经醒来,就算下意识想躲,倔强地用手背挡在额头,也会被男人一吻落在手心,烫得她缩了缩手。 傅修怀十分冠冕堂皇:“婉婉,既然你忘了很多事,说我们不熟,那确实得多培养培养感情。” 林婉第一次觉得,这个成熟稳重的大老板,有点厚脸皮。 十二月时,林婉已经怀孕二十九周,肚子越发显怀,好在肚子里的孩子不算闹腾,总体没太折磨林婉。 也幸好是迎来初冬,衣服本就宽松些,林婉出行也更为注意。 这段时间,傅修怀每天早上外出时都先开车送林婉去服装厂,没再让她骑车或是坐的士,林婉看肚子越来越大,也没推辞,横竖别让自己太难受。 只是来来回回送了几次,傅明俊抓准机会也想跟着搭车,一副硬要横插一脚地试图打开车门坐进去的模样,令林婉头疼。 “小叔,怎么,我和你去一个公司,搭个车都不行?”傅明俊的目光在驾驶室和副驾驶室间流连。 在林婉记忆中那个永远存在于傅明俊口中,包容、迁就侄子的小叔傅修怀此刻无情地锁上车门,直接发动汽车离开,只扔去一句:“自己坐公交车去,没吃过苦倒是只会享福。” 傅明俊是真没想到小叔会如此无情,好歹做做表面功夫啊! 林婉坐在副驾驶座,同样惊讶,不论如何,她以为傅修怀至少会维持表面功夫的,装模作样也会让傅明俊上车。 察觉到林婉频频投来探究的目光,傅修怀镇定解释:“不能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不然这次是想搭车,下次不定想做什么。” 林婉:“...” 这人对自己侄子也是够狠的。 傅修怀竞标成功的江城第一高楼——喜天商厦已经动工,占地十二亩,计划层高十五层,届时将会打造成江城最具代表性的建筑,也是江城大力发展的标志。 需要全局坐镇的傅修怀颇为忙碌,紧盯各个环节,统筹规划,下班时间便不太有时间来接林婉。 为此,傅修怀租了辆红色的士,固定每天五点在服装厂门口接人,包月费用。 林婉头一回听说还能如此安排,暗忖有钱人真是总能找到地方大手大脚花钱,可等初冬天气寒凉,免去了要么挤公交车,要么自己还得小心路滑地骑自行车的不便,坐在宽敞的夏利中回家,林婉不免又有些感慨,确实舒服多了。 为此,林婉在心里暗暗埋汰自己,真是快被小资主义腐蚀了。 埋汰归埋汰,林婉还是没有拒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每天下班时来接自己回家的的士司机谈起她是全江城唯三的女司机之一时,林婉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傅修怀找司机每天送自己,正好就找到女司机,是故意的还是偶然? “李姐。”林婉坐了李梅一个星期的的士,两人已经聊得挺熟,得知三十来岁的李梅学开车时还遭遇不少阻力,林婉有些好奇,“你当时怎么想到学开车的?” 李梅干练地掌着方向盘,提到这事儿就来劲:“我工作的厂子不是很大,去年开始发不出工资,家里一张张嘴都要吃饭的,哪能就干等着,我干脆跟厂里申请了保留职位出来自己单干,正好我哥是跑的士,挣得还可以,我寻思我也可以试试。刚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我去学开车是疯了,还想开的士更是疯了,我憋了口气,还真跑起来了。” “李姐,你可厉害,会开车的人本来就不多,你这还能开的士挣钱,了不起。” 尤其李梅心思还特细,知道林婉大着肚子,特意注意平缓车速,坚决不闪着人。 李梅喜欢听这话,自己挣钱多累也高兴:“也是你男人对你好,我头一回知道还有这样式儿包车接送的。” 林婉:qaq 有时候傅修怀早上忙碌起来,没时间送林婉,也会让李梅早晨来接送,毕竟的士出车也是在路上碰生意,真有固定生意,何乐而不为。 工地安全检查这天,傅修怀早早出门,林婉便坐着李梅的的士来到服装厂附近,只是一下车便看见厂办的凤燕同厂里几个年轻女职工说说笑笑,还分发着什么纸张。 待凤燕发完快步走远,林婉瞧着凤燕这几个月明显变得更加时髦的装扮若有所思,与周围同事打个招呼的时候,林婉便看清了凤燕发给她们的纸张。 原来是新西方的宣传资料。 这些年英语热,想学英语的大有人在,英语培训班应运而生,相当火爆。 林婉想起凤燕前阵子提及报名了新西方,没想到现在都帮着宣传上了? 收到宣传单的服装厂女工说不心动是假的,毕竟到处铺天盖地地宣传m国梦,学好英语便不得了,不过众人一看报名费得大几百,还是舍不得的。 来到厂办的林婉先将前阵子从港城过来的服装大亨派来的工作人员行程汇总,耳畔便传来窃窃私语声。 “凤燕儿,你这是越来越厉害了,都拿什么证书啦?” “还好吧,就是新西方的老师说我进步特大,考托福没问题。” “那下回再有外商来,你又能去翻译了。” “给外商翻译有什么值得吹嘘的?我压根儿不在乎。” 这话一下戳到凤燕的痛处,凤燕抿了抿唇表明态度,又在办公室大声朗读起英语报纸。 林婉稍稍分心听了一耳朵,还真有些进步,发音准确不少,也更加流利,看来啊,这报名费还是有那么几分值当的。 “林婉,你这肚子大了,和港商代表外出调研方便不?不方便的话,另外安排谁过去。”王副厂长办公室的孙秘书过来安排工作,瞥见林婉的孕肚时有些为难。 林婉不以为意:“孙秘书,这才哪儿到哪儿,肯定不会影响工作的,放心吧。”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林婉还是很有分寸的,再说了,陪港商去江城几大百货大楼以及百货商场调研,是由厂里报销车费和用餐费用,正儿八经是享福。 这次港城服装大亨陈氏派来了两男一女的团队,专业又有想法,三人花了些时间在服装厂全面调查了解一番后,又提出要了解江城如今的服装售卖市场情况。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6节 林婉当初负责接待的港城人士,这会儿已经同几人熟识,四人打了辆的士前往百货商场,在人来人往的服装区域流连,捕捉各类售卖情况,就连附近地摊也没放过。 “林小姐,你们江城的服装市场潜力还挺大的。”三名港城人士的普通话不太好,经常普通话夹杂粤语齐发,整个服装厂也就林婉最能理解他们的意思,沟通精准无障碍。 林婉顺便被三人邀请当普通话老师,有时候用粤语回一遍,会再普及一下普通话怎么说。 “改革开放后,那些服装就大变样,从以前的黑、白、灰到如今什么五颜六色的都有,尤其这些年还特流行喇叭裤、蝙蝠衫、吊带。”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贺敏笑道:“和港城没什么区别,两地接轨呢。” 有厂里报销,四人的午饭也在附近颇为地道的饭馆解决,待下午在四处观察调研街头人来人往的江城老百姓的衣着时,林婉又看见了熟人。 凤燕拎着大包小包的纸袋子从商场出来,全是商场里价格不菲,十分时髦的外来货女装。 刚刚烫了一头波浪卷发的凤燕穿着一身红色风衣,踩着细细的高跟,活像电视剧里出现的都市丽人。 “那是不是你们厂的?”贺敏初到江城时见过厂办众人,对凤燕有些印象,只是不大记得起来名字了。 “是,我们厂办的凤燕。” “穿得很时髦哎,你们厂长真是谦虚了,认为江城和其他沿海城市有差距,我看江城不少人都挺时髦,你们服装厂生产的衣服款式跟不上,真是得改改。”贺敏在林婉面前有什么说什么,并不遮遮掩掩。 林婉深表赞同,服装厂还是老思想老学究,生产方向没转过弯,也没跟上时代发展的速度,如今已经有了掉队的迹象,再不改变,估计会被彻底淘汰。 陪着港城的专业人员出来考察几日,尤其周日时,几人继续在江城街头巷尾闲逛,一时难得来大陆,看着哪里都新鲜,二是准备再四处考察一番,后面林婉便没再陪同,周日见到了来江城探望姐妹俩的大哥林成伟。 林成伟在镇上摆摊,主要售卖从村里收的鸡鸭鱼肉和蔬菜,累是累点儿,成果还不错,这两个月时间已经赚到了过去种一年粮食的钱。 “早知道以前就不该那么要脸,挣钱嘛,不寒碜!”林成伟豪气地要请客吃饭,“以前觉得摆地摊被熟人碰见抹不开面儿,现在我见着熟人招呼得比谁都响。” 林婉看大哥心情大好,忍不住揶揄他:“你就不怕熟人背后嘀咕你?” “他敢!”林成伟在摆地摊真能挣钱的诱惑下已经转变心态,“我现在见着熟人才不放过,怎么也得照顾我生意买点东西再走啊。” 林红乐得直笑:“你真是厉害了!” 林成伟和林红一人一瓶啤酒,林婉喝的白开水,三人碰杯庆祝。 “现在日子确实不错,大伙儿都挣钱了。”林成伟一个月卖了一百多块的利润,哪能不激动,甚至展望起未来,“等以后方方面面都稳妥了,我不得一天挣他个百八千儿!” 林红听着这话笑他做梦,转头又想起什么:“对了,听说去m国才挣钱呢,人家那儿遍地黄金,过去就捡钱。” 林婉吃口红烧肉,不禁好奇:“二姐,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走路上听有人宣传的,还发宣传单,说学好英语考托福,以后随随便便去m国挣钱。人家那边就是洗盘子都能一个月挣几千,真的假的?” 林婉自然也听过许多传说,见二姐真有些兴趣,忙劝她:“可别听风就是雨的,m国得多远啊。” 实际上还是背井离乡去个陌生地方,怪让人没有安全感的。 林成伟更觉离谱:“怎么?m国的盘子是金子做的啊?洗洗盘子就能挣几千,那我过去不得洗到它破产!” 饭桌上一时欢声笑语,姐妹俩都笑大伟说话如吹牛。 *** 林成伟在江城待了三天,期间还由忙里偷闲的傅修怀做东请了回饭,最后再去百货商场买了些镇上买不到的好东西带回家。 林婉送大哥去了汽车站,再回到办公室继续撰写报告。 服装厂转型迫在眉睫,可领导班子能不能下定决心,上千员工能不能接受,还是个未知数。 星期五下午,厂领导班子与港城来的技术人员开了个会,林婉作为这次投资的牵线人和参与者,哪怕是最年轻的资历也被邀出席。 凤天娇通知林婉时还算正常,等人一走,面色瞬间僵硬下来。 自己这个厂办主任都没去得了这样的会议,林婉一个来厂办才半年的新人倒是上去了,凤天娇只觉面上无光。 厂办里其他几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面面相觑间挤眉弄眼地互相提醒,眼神你懂我懂——今儿千万不要撞凤主任枪口上。 可偏偏有人不懂。 刚去财务部核对账目回来的凤燕听闻这事儿去安慰小姑:“小姑,那还不是林婉她给厂里牵了投资还能去参加,改天我们也牵线个几百万的投资,我们也能去。” 凤天娇两眼一黑,只觉侄女是白天说梦话,犯糊涂了。 还几百万投资,几百块都没有。 服装厂重要会议上,林婉坐在会议长桌最下方位置,资历浅浅地看着左右上侧的重要人物,全是厂里的领导和重要中层力量,每个桌席位置上都摆放着装着温热水的搪瓷盅,以及一些瓜子花生和糖果。 要知道,厂里开会哪能允许你吃吃喝喝,顶多有个喝水的杯子,这回是港城专业人员莅临指导,厂里有人提议给人留下好印象,这才首次在会议桌上放了吃的。 瓜子花生和糖果放是放了,但是没人动就是了。 众人听着港城来的技术人员提起需要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时反应不一,众说纷纭。 有人坚持几十年流传下来的技术和慢慢改进的款式,不能盲目跟风;有人认为顺应社会发展,跟着外面流行的款式走才是正理;有人觉得两方都有道理,像是墙头草两边倒,一时拿不准主意。 林婉在这样的会议上主要起到一个旁听和重在参与的作用,大人物太多,没什么人注意一个年轻的新人职工的想法,是以,林婉在最角落的位置一边听着众人激烈的讨论,一边悄摸吃起了瓜子和花生,不时再来一颗大白兔奶糖,还挺有滋有味儿的。 等三个多小时的会议结束,林婉也吃了个半饱,下班了! 厂领导们暂时拿不准主意,并未直接做出决定:“我们再开会讨论讨论,毕竟服装厂是多少年的老厂,真要一下子改得太彻底,我担心步子太大反而坏事。” 港城来的技术人员自然理解,改变需要慎重。 会议结束,林婉收拾着纸笔离开,回到厂办简单整理,这便拎着小皮包下班。 原本以为会出现在服装厂门外的红色夏利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黑色桑塔纳。 “今天怎么是你过来?”林婉上车系好安全带,诧异地看向傅修怀。 施工忙碌,傅修怀的建筑公司手头一共有三个工地在同时施工,其中江城第一高楼的修建更是重中之重,傅修怀这阵子都没时间回家吃晚饭,遑论现在才五点,竟然来接自己下班。 傅修怀发动小轿车:“今天在附近谈生意,正好过来一趟。” “哦。”林婉点点头,好奇有什么生意跑到服装厂附近来谈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林婉听傅修怀习惯性汇聊起一天的工作行程,当中不时会再讲到一些施工中的奇闻轶事,令原本对此一窍不通的林婉也听得津津有味。 自林婉一觉醒来出现在傅家,傅修怀便有这个习惯,每天和林婉说说当天做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像是在汇报行程一般。 这样坦诚,坦诚到林婉有些不好意思,斟酌几秒,轻咬着唇瓣,最终也在傅修怀话音落地时,聊起了自己今日的工作。 “今天我们厂开会,港商代表主张大刀阔斧地改变,厂里领导和各位车间主任们没法统一意见,有人赞成有人反对,辩论得都快吵起来了。” 傅修怀开着车,匆匆扭头看一眼难得眉飞色舞的女人:“那你呢?” “我在角落磕瓜子,吃花生!”林婉现在想想还憋不住发笑,实在是场面有些滑稽,其他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自己这个重在参与的还能怎么办? “你倒是机灵。”傅修怀将车驶入翠湖别墅区,沿途向林婉提起当初修建别墅区的往事,“别墅区修建也费了些功夫,这片湖一开始没准备保留的。” 林婉饭后挺喜欢去湖边散步,闻言颇为惊讶,还有几分庆幸,幸好保留了这片湖:“那后面怎么改主意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没见哪个商品房小区里带湖的。”傅修怀进入这一行早,对江城所有的商品房门清,“我们的商品房一开始就是学的粤市,不过由于地势和前期规划不同,没考虑什么布景,商品房小区里就修几栋房子,顶多再栽几棵树就完事了。尤其很多人觉得多留些地方建房子才是正理,这才提议填湖。” “然后呢?”林婉不禁好奇,那些江城快速发展的岁月,听起来很是精彩。 “吃完饭出来散步的时候再跟你说。”傅修怀将车停进傅家别墅的停车位。 林婉:qaq 还带这么吊胃口的。 翠湖别墅区占地广,别墅独栋成群,在绿荫中环绕,而中心一片碧波荡漾,更是景色一绝。 偌大的翠湖将别墅区分割,也为工业化建筑增添了最温柔的弧线,傍晚微风吹拂,湖边散步的住户不少,林婉挺着孕肚同傅修怀与好些邻居打过招呼。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林婉走路的步调和姿势也渐渐调整,一手还爱习惯性扶着腰。 林婉觉得自己这模样都新鲜,不时低头看一眼,看着圆鼓鼓的肚子,忍不住摸一摸。 这时候的肚子已经发硬,林婉觉得像个皮球似的,特别奇妙。 “脚累不累?去湖边坐会儿。”傅修怀一手扶在林婉腰间,带着她坐到湖边的木椅上。 木椅长方见宽,被一棵百年梧桐遮挡,十分清幽。 林婉惦记着下午的故事,迫不及待追问:“你还没说这湖怎么保留下来的。” 傅修怀难得见林婉如此急切,嘴角噙着笑意:“那时候翠湖别墅是我接手的最大工程,不过规划设计不是我完全说了算,政府也要审批,不少人不同意保留翠湖,我力排众议坚持留了下来。” 林婉转头看着傅修怀,试着站在这个成熟商人的角度分析:“你是不是觉得别墅区这么大的面积,除了白色的别墅和绿树成荫还是显得单调了些,毕竟这里比普通的商品房贵了太多,需要保留更有价值的存在?再说了,有了这片湖,住户可以散步,也多了休闲的地方,挺好的。” “分析得很有人文关怀。”傅修怀予以肯定,可话锋一转却道,“不过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 “我一开始其实也支持填湖。在商言商,填湖后的面积能再修出几栋别墅,从赚钱的角度来说,一本万利。不过我后来突然想起以前曾经听有人说过一句话,想哭都没地方哭,倒不如有片湖在眼前,眼泪流到湖里就不见了,也不会被人发现哭了。这样想想,这湖还真*有存在的必要。” 林婉听着孩子气的话,有些奇怪:“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倒是很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傅修怀轻笑:“我是什么行事风格?” “成熟、谋利、出手稳、准、狠...”林婉细数着曾经听傅明俊提到的他小叔的形象。 傅修怀了然:“明俊说的吧,他还说什么了?” 见傅修怀不介意,林婉也不遮掩:“说你做生意特别厉害,尤其从不吃亏,没人能从你身上讨到便宜。”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傅修怀嘴角噙着笑意,“我还真在一个人身上吃了亏,至今没讨回来。” “谁啊?”林婉惊奇,还有能让傅修怀吃亏的人,“你竟然一直没讨回来?” “嗯,是该讨回来。” 随着傅修怀的话音落地,林婉感受到袭来贴在自己腰间的手掌用力,男人冰凉的薄唇贴上自己的唇。 低哑的嗓音在男人撬开自己唇舌时响起:“我忍了很久了。” 第24章 男人冰凉的薄唇渐渐变得火热,几乎要将自己融化。 林婉愣了几秒,也或者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再回过神时惊觉这是在外面,忙用双手抵在傅修怀胸膛,刚要推开他时,傅修怀却率先松开了自己。 两人退开些距离,林婉唇上似乎仍残留着些许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和气息,抬眸看向男人,傅修怀眼中如深海掀起巨浪,欲望滔天,而薄唇微扬,令林婉不敢再看。 “有人来了。”傅修怀目光落在林婉身后的方向,善意地提醒。 来不及整理乱七八糟的心情,也来不及和男人算账,林婉面上一热,忙垂下头,只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十指互相交叉紧攥。 一想到刚刚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外面...哪怕只是可能不到几十秒的亲密也令人浑身战栗、紧张,面红心跳。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7节 偏偏紧张的只有林婉一个,不多时,附近邻居看见坐在长椅上的二人,同傅修怀这个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寒暄,傅修怀镇定自若,没有半分刚刚干过坏事的窘迫,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和人大谈生意经。 林婉与邻居点头示意打过招呼后听人聊起来,不属于自己的话题便没参与,只在一旁默默打量这个高大的男人。 “傅老板,凯华如今是春风得意,走得稳稳当当啊,又拿下了江城第一高楼的工程,不得了。要我说,还是你们做工程的有搞头,不像我们开饭馆的竞争大,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开口的邻居是在江城开了五家饭馆的老板童程。 不过这人说话实在谦虚,林婉就知道童程名下的五家饭馆虽然比不上金莊和红莊那般规模,可也实在不算小,经常承接几十桌喜宴和生日宴都是有的,名气足够,生意也好。 傅修怀自然能听出童程话里的意思:“工程回款难,自然是各有各的难处,还是不如你们开饭馆回本快。” 童程朗笑两声:“小本生意,哪能和凯华比,不过就是靠个味道勉勉强强过得去,傅老板和傅太太哪天有空来店里坐坐,我亲自下厨招待,这怀孕的人吃些什么养胎,怎么才能胃口好,我还算有经验,我老婆当年怀老大老二的饮食都是我一手包办的。” 童程早有同傅修怀结交之意,傅修怀此刻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兴趣:“那真要去尝尝了。” “必须来尝尝!”童程和傅修怀再寒暄几句,而另一边的林婉与童程的老婆也聊上几句育儿经,尤其是听到人说起生产时的注意事项,不禁听得仔细。 童程夫妻俩离开时,傅修怀终于开口:“如今江城开饭馆的多,投资不算太大,以至于竞争激烈,能多接些单位和团体的餐单,生意肯定更红火。” 童程眼睛一亮,心知这是有戏:“傅老板,你常年和各种政府单位打交道,到时候还得向你请教。” 傅修怀点点头。 等邻居一走,林婉收回视线时不期然与傅修怀的视线相遇,原本忘记的事情又再次涌回脑海。 林婉偏头没再看他,径直扶着肚子往回走。 同身份尴尬的傅修怀讨论刚刚突如其来的亲吻,林婉发现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 当晚,林婉盖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侧卧面对墙,背对着傅修怀,没给他一个眼神。 男人盯着像个粽子似的女人,不禁哑然失笑,抬手刚贴上棉被,就被林婉避了避,回头瞪了自己一眼。 眼底笑意铺开,傅修怀勾了勾唇角:“天凉了,我给你盖严实些,免得着凉。” 见林婉睁着湿漉漉的杏眼警惕看着自己,傅修怀越发觉得身旁的女人可爱极了:“放心,不亲你。” 林婉:“...” 猛地扭过头,林婉不想再搭理这个男人。 傅修怀哪有前面两个月彬彬有礼,斯文儒雅的模样。 *** 心里搁着事,本以为会睡得不踏实,林婉却一夜好眠,甚至早于平常起床的时间醒来。 只是习惯性抿了抿唇,却又想起昨天的一幕,令人心乱如麻。 耳畔仍旧传来细微的声响,似是傅修怀抻开西服穿上,林婉警觉地想到近来每天早晨的额头吻,忙用被子将整张脸遮住,佯装睡觉。 被褥遮挡了光线,林婉只能靠听觉判断,男人似乎轻笑一声,最后袭来的是宽大的手掌,摸了摸自己脑袋。 “再睡会儿,我先下楼吃饭,待会儿送你去服装厂。” 等了片刻再没动静,林婉方才稍稍捋下被子,自被褥上方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见着卧室里空无一人,松了一口气。 用过早饭后,林婉坐上傅修怀的桑塔纳前往服装厂,一路上她酝酿许久,终于开口:“我想过了,有必要说清楚。” 傅修怀轻“嗯”一声,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你说。” “再逃避也不是个事。”林婉深陷于奇怪的三角关系,考虑过逃避、退缩亦或是直进,眼下自然不能再当做若无其事,“我问你,我和傅明俊是为什么分手?” 傅修怀似乎早有预料林婉会问到这个问题:“你们感情本来就不深,临到毕业分手很正常。” “就这么简单?”林婉生出些疑惑,总觉得傅明俊的反应不是那么简单,“我会去找傅明俊核实的。” “你去问他,他说的只会比我更简略。”傅修怀似乎胸有成竹。 “就算是这样。”林婉深知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尤其如今木已成舟,“那我们还是约法三章吧,不管怎么样,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毕竟是傅明俊的小叔,对我来说现在的处境十分奇怪。可是我们却领了结婚证,甚至孩子都要出生了...我们可不可以就像之前的两个月那样?” 服装厂近在眼前,傅修怀在路边停车,转头看向一脸认真严肃试图与自己商量未来相处方式的林婉,平日里温润的眼眸都漾着几分紧张与认真,像是大学生在谈论毕业分配工作的问题或是什么人生大事,就连不自觉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有几分可爱。 傅修怀接着林婉的话往下:“像过去两个月那样相敬如宾,仿佛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林婉点点头,她心里不太能接受和男友小叔真的毫无间隙地生活,可也想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总不能出生就没有爸爸。 再说,她仔细考察过两个月,傅修怀是个有能力有本事同时成熟稳重,情绪稳定的人,这样的人其实非常能给人安全感和依赖感。 自己的提议也不算过分,只是想回到前面两个月的生活模式罢了,很简单的。 可是,身旁的男人却斩钉截铁拒绝:“不行。” 林婉:“...???” 顶着林婉疑惑的目光,傅修怀言之凿凿:“我忍了两个月已经够久了,哪里能再回去之前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婉婉,不是你先打破这个局面的?” 林婉下车时气得马尾都翘了几分,因为怀孕稍微圆润的脸颊鼓鼓,这个男人太可恶了。 *** 厂办里持续响起各种纸页翻飞的声音,秦芳正核对资料呢,就发现林婉今天的状态有些奇怪。 “婉婉,谁惹你生气了?”秦芳还是第一次见林婉露出些生气的神色。 以前在江城大学她和林婉属于是见面能招呼一声的关系,不远不近。林婉在大学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温柔大方又乐于助人,从没见她和谁急过眼。 这会儿虽说不是气得脸红脖子粗那种,却也能看出来一些起伏。 “跟一个阴险狡诈的人。”林婉脸颊一鼓,毫不留情地埋汰傅修怀。 “你遇到坏人啦?”秦芳关心地踱步过去,“怎么样?要不要报警?” 林婉眼皮一跳,这些事儿是报警能解决的吗?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说一句,问题不大。”林婉没法往外说。 “不过你生气的模样还挺可爱的。”秦芳见林婉真没什么事也放心了,抬手轻轻捏了一下林婉圆润起来的脸蛋。 林婉:qaq 将阴险狡诈的傅修怀抛诸脑后,林婉继续同港商代表跟进服装厂的生产问题。 三名港商代表同林婉最熟,主要还是林婉是厂里粤语说得最好的,对港城的影视剧和歌曲也颇为了解,让人心生亲近。 贺敏忍不住吐槽:“你们厂里可多老古板,说什么都不想变。” 另两位男同志程景茂和刘鸿发在林婉面前同样有什么说什么:“不过几个车间主任自己都吵起来了,互相不让。” 林婉清楚厂里上千人,又是多年老厂,自然有人不愿意改变,希望维持过去的生产模式。 改变是一件令人恐惧或是期待的事,每个人的接受能力不一样。 “王副厂长他们应该还要开会讨论。”林婉自然决定不了领导们的决定,不过同港商代表交流颇多,倒是听说了许多做服装和做生意的点子。 港商陈氏多年经验丰富,生意做得又大,起步和发展远远早于大陆,林婉听着三位代表讲起过去在港城如何打商战,如何开拓市场,听得津津有味。 近来港商投资是全厂最大的热闹,直到厂里各大公示栏张贴上年底先进评选名额,这才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 林婉的名字赫然在列。 国营厂评选先进相当看重资历,资历慢慢熬,职别慢慢加,等着等着才有机会拿到名额。 是以,服装厂先进评选名单上出现的名字基本都是厂里的老资历,工作时间没个三五年,基本排不上号,林婉这样的属于“异类”。 入厂半年的职工评上了先进,要搁以前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全厂都得讨论讨论有没有猫腻,那人到底有没有给厂里做贡献,毕竟这可是光宗耀祖能让人挺直腰板的荣誉。 但林婉这个先进毫无争议。 毕竟全厂都知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的港商投资就是林婉牵线搭桥的,这贡献实在太够格了! 厂办的杨大姐喜笑颜开:“要我说,小林同志这贡献就评个先进都算少的了。” 自己办公室里出了个先进,大伙儿也跟着与有荣焉。 严淑琴同厂领导汇报完工作,路过公示栏也驻足观看一番,准备回厂办时,转头就碰上了陈秋红。 陈秋红近来找了严淑琴好几回,每回都琢磨送点东西,可严淑琴又不收,这会儿只能磨磨嘴皮子:“淑琴,厂里下个月分房的事儿定没有啊?你看看,我们一家子住那小窝都十多年了,眼看着我们家小豪过不了几年就要结婚生娃,肯定住不下了,真得分个大点儿的房。” 严淑琴主管分房的安排,需要根据报名的厂职工进行条件筛选,依据有工龄、资历、工作表现以及家庭具体情况等等。房子是每个人心头的大事,来找严淑琴,企图通通关系的自然不在少数。 “秋红,分房的事儿大家都惦记着,具体要怎么分,哪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严淑琴应付人还是练成了习惯,“知道你们家地方窄,不过厂里一家子挤一块儿地不少,大家都想分。” 陈秋红在心里埋汰严淑琴打马虎眼不地道,却也只能好言好语地继续奉承:“那我们家等多少年了,组织上还是得先考虑考虑我们吧,淑琴,你应该都看在眼里的,你儿子的工作我可到处帮忙打听,都找到林婉头上去了,不过这丫头没良心,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害得我跟她拌了几句嘴,你说说,你和她一个办公室的,我和国富又和她是那个关系,她找她男人帮忙安排个工作怎么了?” 严淑琴听着这话倒是对陈秋红顺眼许多,儿子的工作难,毕竟江城如今就连大学生都快不包分配了,更别提没考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 见陈秋红如此尽心,不惜和她侄女林婉都闹了一场,严淑琴这个情自然还是要承:“你们也是费心了,不过分房的事儿说不准,只能说,我会尽量帮你们考虑困难的地方。” “哎!”陈秋红听到这话觉得有戏,脸上乐开了花。 严淑琴同陈秋红分开后回到厂办,见办公室里众人都在恭喜林婉,林婉也懂事地给大伙儿发糖和糕点请客。 “严姐,吃糖。” 服装厂向来的习惯就是如此,谁得了先进,基本都要请自己部门的吃糖,林婉自然随大流。 “哎。”严淑琴原本觉得林婉年纪轻轻办事还挺利索,可这会儿突然想起陈秋红提到她坚决拒绝了自己叔婶的请求,心里一时有些别扭,只是面上不显。 严淑琴拿着几颗糖回到办公桌前,低头一看手心里的玉米软糖和大白兔奶糖以及徐福记酥心糖,都是好糖,干脆直接揣进衣兜里,给孙子孙女带回去吃。 办公室里热闹,林婉发糖发到凤燕的位置时,却见她面上神色奇怪。 “林婉同志,谢谢你的糖了,不过这个先进我才不在乎。” 林婉将糖递过去,觉得这凤燕气性真大,因为当初给外商翻译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到今天。 林婉还没说什么,凤燕又洋洋得意:“一个服装厂的先进也没什么好惦记的,就是这厂子,现在看着也老了,还不如外面挣钱。” 送完糖回到自己的位置,林婉刚坐下,就见秦芳凑过来嘀咕:“这凤燕真是想先进想疯了,连厂子都看不上了。” 林婉笑了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事实证明,林婉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当天下午,厂办就闹出动静了。 凤燕进她姑凤主任的办公室,大伙儿只当是汇报工作,可没多久办公室里传出些微刺耳的声响,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凤天娇愤怒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出:“你在说什么?” “疯了吗?” “凤燕!” 厂办众人还没见凤天娇这么发过火,尤其还是对她最关照的侄女,这可稀奇了。 就连林婉都抬头望着主任办公室大门,好奇地端详了一会儿,这姑侄居然会在办公室里吵架,也太奇怪了。 没多久,凤燕低着头从办公室出来,众人好奇心泛滥,却也没胆子这时候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抓心挠肝的。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8节 等二车间主任来厂办申领物资,杨桂芬一道进去帮着登记,没一会儿才打听到消息。 凤天娇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杨桂芳诉苦几句,好险没将杨桂芬吓到。 “说是凤燕要辞职了!” 厂办里响起吸气声,一个个惊得不轻:“好好的怎么要辞职啊?” “不会是为了几个月前被领导批评的事儿吧?不至于吧,这都过了多久了?” “凤燕怎么想的,咱们这里可是铁饭碗啊,辞职了去哪儿找能领几百块工资的工作。” 林婉同样有些惊讶,凤燕在厂里好几年,一直干劲十足,现在居然要辞职。很明显,这事儿还没和家里人商量过,以至于凤天娇听说时有些生气。 下班时,大伙儿各自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嘴上还讨论着这事儿,不过凤燕已经不见踪影,多半和她姑置气。 林婉慢悠悠往外走,又想起凤燕提到服装厂不如外面赚钱,外面是哪里?凤燕难道准备辞职去外面单干? 同事的事情没想明白,林婉走到服装厂门口就见到了那辆黑色桑塔纳。 等坐上车,林婉认真严肃地直视前方,不太想搭理身旁的男人。 傅修怀却主动开口:“今天在外面吃。” “为什么?”林婉没忍住。 “你拿了先进怎么也得庆祝庆祝。” 林婉很快打听到,下班时鱼贯而出的大部队什么都在聊,聊到刚刚公布的先进也正常,傅修怀的耳朵倒是灵光。 “那把二姐叫上,对了,还有秋梅...”林婉绞尽脑汁准备凑凑人数,甚至考虑到邻居何燕妮。 “改天再请她们,今天就我们俩吃。”傅修怀直接将车改道开往林婉不太熟悉的地界。 林婉扭头盯着傅修怀看了几眼:“两个人吃不会太冷清了吗?” 实在是昨晚到早上发生的一幕幕,林婉这会儿有些不愿意和傅修怀单独相处。 “嗯,那三个人好了。” “还有谁?” 傅修怀:“你肚子里那个。” 林婉:“...” 小轿车最终停靠在一处巷子外,笔直的巷子一直延伸往里,看似幽深偏僻,只空中有烟气缭绕,隐约能闻到些饭菜香味,一时诱人。 林婉近来胃口不算太好,每顿吃得少,这会儿倒是有些馋了。 等慢悠悠走到巷子深处,一看招牌,林婉恍然大悟,这就是昨晚碰见的邻居开的饭馆——明辉饭馆。 童程祖上几代都是当厨子的,完全继承了好手艺,巷子这处不起眼的饭馆是发家的总店,外头修得富丽堂皇的饭馆反倒是分店。 真正会吃的,都是往这总店来。 傅修怀扶在林婉腰间进门,安顿她坐下后同童程打了招呼,没多久,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齐上。 林婉这会儿大快朵颐,倒不是王婶做的菜不好吃,就是有时候图个新鲜。 “这大老板能开好几家饭店果然不简单,看着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味道真好,关键还不油不腻。” 傅修怀见老婆吃得多了些,唇角勾了勾:“喜欢就好。” 林婉默默记下这家店的地址,呢喃道:“改天带二姐和秋梅来吃。” 傅修怀给人夹菜:“倒是只惦记她们,下回有什么喜欢的,也惦记惦记我?” 林婉:“...” 饭后,傅修怀与童程寒暄几句,对方还送上一份食补方子,十分客气。 “童程祖上当过宫里的太医和厨子,他们家饭馆和江城其他饭馆最大的区别就是有食补。” 林婉盯着傅修怀手中的方子,想到刚刚听他准备给童程介绍些公司和单位的宴席单子,一时心念一动。 两人吃完晚饭再回到傅家,傅修怀被隔壁孙鸿波找上商谈生意的事,林婉则在卧室休息。 联想到凤燕的种种反常,林婉心中隐隐有猜测,打开计算机去bbs和聊天室发问,看看有没有了解去m国打工挣钱。 m国热确实足够火热,不少人跳出来发言,不论是遍地黄金捡钱论,还是洗盘子都能轻轻松松挣几千,无一不能看出众人的向往。 林婉不禁好奇,凤燕不会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吧?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婉的思绪。 慢悠悠起身开门,林婉在房门外见到了好一阵没见到的傅明俊。 “婉婉。”傅明俊这阵子被小叔安排了许多工作,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傅明俊,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现在不适合这么叫我。”林婉担心被其他人看到,生出风言风语,毕竟名义上,自己可是他的长辈了。 “我才不管其他人。”傅明俊今天回来正好碰见小叔下车后扶着林婉的腰,慢慢往回走。 一男一女,加上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实在是刺眼。 傅明俊心有不甘:“婉婉,小叔就是故意给我安排很多工作,好支开我,你看出来没有?他这人阴险得很。” 林婉此刻觉得傅修怀是对的,不支开傅明俊更可怕。 “我们是不是分手了?”林婉自然是要脸面的,不想事情闹大,“你现在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傅明俊坚持不懈:“分手了可以和好,你怎么就和他结婚了?不过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呢,我..” “你真是疯了!”林婉不敢想,要是傅家其他人听到这样的话该作何感想,“傅明俊,那你说说我们当初分手的原因,就当我忘了,你为我复习一下。” “我...”傅明俊听着林婉这话,原本又急又冲的声音顿住,再说不出三两句。 林婉见他这幅支支吾吾的模样,便知道肯定有异,不过林婉懒得再理:“你这么难以启齿就算了,以后也不要找我,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可能了。” “婉婉!”傅明俊不觉得小叔比自己光明正大到哪里,凭什么出局的是自己,“你听我说,我们分手也是误会,你相信我。” “什么误会?”林婉盯着他,“就当我忘了,你再说一遍。” 傅明俊再次沉默,看得林婉心头失望,不愿再理。 只是这时,楼梯口响起清晰的脚步声,林婉和傅明俊同时听到,循声望去。 眼见傅修怀上来,傅明俊并不打算再退缩,怎么也要和小叔在婉婉面前拼个你死我... 咚的一声。 房门一关,傅明俊只听林婉脆生生的一句:“你们要打要骂自己解决,不要吵我。” 正准备摩拳擦掌的傅明俊:“...?” 傅修怀淡淡扫一眼侄子,冷漠开口:“明俊,你小婶再过两个多月就要生了,你别来烦她。” 傅明俊:“...?” *** 林婉砰地把门一关,直接将所有烦心事都挡在门外。 她实在是受够了,一个小叔一个侄子,一个赛一个地理直气壮,反倒是自己饱受煎熬,担惊受怕,猜疑和烦恼不断。 算了,林婉摸了摸越来越大的肚子,不想再管什么。 紧闭的房门外没有什么动静,不多时,传来傅修怀推门而入的动静。 林婉半躺在床上翻看着报纸,没有抬头。 傅修怀走到林婉身旁,取走她手里的报纸,俯身将人拥进怀里。 “你干什么呀?”林婉发现这个男人越发得寸进尺,双手撑在他胸膛推了推,却丝毫没有推动,只能任由自己陷入男人坚硬又温暖的怀抱。 “我把明俊打发了,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确实太任性,别生气。”傅修怀宽大的手掌捋着林婉垂落的柔顺发丝,“他不懂事总是来烦你,你也不想见到他,干脆我让明俊去外地帮凯华跑工厂,省得你烦心。” 林婉明知这样可能不好,不过内心深处竟然有几分庆幸,这似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她看着傅修怀掌控一切的镇定有些生气:“那我看到你也烦心,你也要把自己安排去外地?” 傅修怀闷笑两声,低眉看着气鼓鼓的女人,亲了亲她翘挺的鼻尖:“想得倒是挺好。不过不可能。” 林婉再次感慨自己最开始的两个多月看走了眼,弱弱地瞪男人一眼,呢喃:“你倒是比傅明俊还霸道。” “嗯。”傅修怀一手掌在林婉后颈,一手贴在她腰间,小心轻柔地注意她的孕肚,歪头亲了上去,“那你得多习惯。” 林婉身子动弹不了,只能偏头一躲,让男人的亲吻落空。 只是傅修怀像是锲而不舍,两根手指托着自己下巴转移角度,深邃的眼眸欲望沉沉,像是燃烧着烈火靠近... 待两人相隔方寸时,林婉又低了低头,继续和他较劲。 林婉从小到大温柔懂事,甚少有这样的时候,此刻,却刻意不想让他得逞。 傅修怀闷笑一声,轻轻掐着林婉的下巴抬头,第三次强势地靠近,不允许拒绝地靠近。 林婉眼睫颤动,感受到男人热烈的呼吸和温热的唇瓣,与自己没有距离,感受到男人吮吸的力道和亲昵,感受到男人强硬有力的唇舌紧紧纠缠着自己的... 陌生的奇妙的感觉自心底慢慢滋生,林婉的双手抵在傅修怀的胸膛,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青葱指尖最终变为紧紧抓着他的衬衣,将笔挺的衬衣抓出褶皱。 第25章 傅明俊果真被派去了邻市工作,而且走得相当急。 林婉次日下班回家时才听王婶说起这事儿。 “傅先生给安排去的,让明俊少爷马上就走,说是隔壁工程需要亲信盯着,其他人都不放心。”王婶正打理着今儿下午在外面地摊上买的冬笋,一时兴起朝着林婉绘声绘色,“老爷子老太太可舍不得,哪有让人当天就收拾东西的,不过你大嫂倒是挺奇怪,一会儿舍不得,一会儿看着还挺高兴的。” 林婉:“...” 林婉倒是能猜到张梅英的心思,儿子要外出一阵子自然舍不得,不过想到傅明俊在家里宛如个定时炸弹,张梅英从心底生出几分庆幸也是人之常情。 王婶将冬笋清洗干净,张罗着明儿给林婉炒冬笋吃:“明俊少爷下午三点多就被傅先生亲自监督着,拎着行李上车走了。” 见林婉没太大反应,王婶也松了一口气,走了好啊,傅家肯定太平了! 林婉想到昨晚傅修怀提出要送他侄子走,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人行动力如此惊人,这会儿的傅明俊已经在高速路上了。 当天傍晚,张梅英担心儿子:“也不知道明俊去外地能不能吃好穿暖。”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29节 傅修同见不得妻子溺爱孩子,当即板着脸道:“修怀也是为了明俊好,再说了,他是去当监工,甚至没让他上工地,你这操心纯属多余。” “好像我不知道似的,就你能耐。”张梅英嘀咕两句,有些不满。 想到妻子和儿子感情深厚,这毕竟是儿子毕业后第一份正式工作,还是去外地上班,妻子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尤其平日里明俊生病或是有什么不好,妻子总是担心地吃不下饭,傅修同又软了语气:“梅英,你也别太惯着他,明俊已经是个二十多的大小伙了,你别胃口不好,还是得吃...” 傅修同一句话没说完,转头就看见妻子张梅英已经解决完一碗米饭,胃口大开地添上第二碗了。 傅修同:“...” 张梅英点点头十分认可,不舍又放松地多添了一碗饭。 自打儿子前阵子回来,在家里差点闹出事,张梅英就天天提心吊胆,胃口都不好,此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林婉悄悄打量一眼傅修怀,这个男人惹出的事,倒是相当镇定,甚至看似好心地安慰道:“大哥,大嫂,你们放心,明俊在那边不会挨饿受冻,我会安排人关照。” 傅修同摆摆手:“年轻人,是该多锻炼,别给他特殊照顾。” 晚饭后回到卧室,林婉不禁好奇:“你当真要给傅明俊特殊照顾?” 毕竟这人说的和做的怎么两模两样的。 傅修怀一派理直气壮:“当然,毕竟我是他小叔。” 林婉眼眸转动,显然不信,看得傅修怀轻笑:“觉得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傅修怀这么直白,倒是令林婉有些不好意思,她向来不习惯当面说人坏话:“没有。” “心里这么想的...”傅修怀直接点出,“也可以说出来,没关系,毕竟有时候不狠一些,讨不到老婆。” 林婉:“...” 见男人理直气壮成这样,林婉确实忍不住,轻声呢喃道:“真是可怕。” 不知为何,傅修怀听到自己骂他一句,反倒是闷笑两声,颇有些欣慰的样子:“不错,会骂人了,任何时候都能这样就好了,别受气。” 林婉不想再搭理他。 ++++ 星期天,趁着还能承受肚子的重量,林婉同邻居何燕妮出门逛街。 何燕妮想得周到,开着车接送,没让林婉受半点儿累。 桑塔纳途径一处建筑施工工地时,何燕妮不忘提醒:“喏,你男人修的楼。” 林婉扭头看去,才动工不久的底盘还不大看得出高楼大厦的雏形,不过远远望去已然能窥见几分声势浩大的工程量,俨然有了几分未来江城第一高楼的影子。 “到时候来逛逛,肯定很气派。”林婉在电视上见过首都的高楼大厦,直冲云霄般高耸*,像是劈天利刃,美轮美奂。 何燕妮开着车转道,乐呵呵憧憬:“到时候咱们来,你得把傅老板的钱给他花光。” 林婉笑了笑,心想自己哪有那么能花钱。 何燕妮将车停在明珠百货商场背后的巷子里,贴心地扶着林婉往商场去,惹得林婉倒不是很自在:“燕妮姐,没那么严重,我自己走得了。” “别,我跟孕妇一块儿还紧张呢。”何燕妮格外坚定,“我扶着你主要是让我安心。” 林婉:qaq 两人在商场购物,没有一个人省着。 何燕妮本就是个购物欲旺盛的,向来不手软,而林婉这回倒是买了不少婴儿用品。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林婉这会儿也自动生出些添置新衣的念头,饶是傅家已经为此准备良多,她也没忍住。 何燕妮瞥见林婉买的全是婴儿用品,又拉着林婉去女装区购物:“你这都没长胖多少,瞧瞧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冬天的衣裳也能遮,你买大一个号就差不多了。” 林婉看着新出的风衣和大衣,不少都是港城货和外国货,不免也有些心动,跟着也试了几件。 做工精致的衣裳确实不一样,尤其线条勾描得厉害,就连大着肚子也不显太过臃肿。 “看看这多好看!”何燕妮啧啧惊讶,别人怀孕少说得胖不少,甚至可能臃肿起来,林婉倒好,原来是太瘦了点,现在倒是养得圆润些,配上越发好的气色,简直跟个白里透红的蜜桃似的。 林婉手中的购物袋越发得多,还挑了双平底舒适的短靴,正准备走了,却又被何燕妮拉着去男装区。 孙鸿波个大老粗自然不怎么会买衣服,何燕妮一手包办家中衣服,这会儿大手笔地挑了好几件能撑场面的,最后不忘问林婉:“你也给你们家傅老板挑几件啊。” 林婉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给傅修怀买衣服?看着颜色深沉的男装区,林婉若有所思。 “咱们一人挑几件。”何燕妮指着上方的折扣信息惊喜,“买三件还打折呢!” 林婉:“...” ...... 临近午饭时间,两人大包小包地离开商场,先将购物袋全放到何燕妮小轿车的后座,这才在明珠百货商场附近吃饭。 林婉吃惯了家常菜,今儿看到街边一家菌汤锅倒是来了兴趣,正值初冬寒凉,喝上菌汤也觉得暖和。 何燕妮对今天的购物成功相当满意,说话间又想起上回送给林婉的性感睡衣:“一直忘了问你,那睡衣怎么样?是不是特好看特性感?喜欢吗?” 林婉差点没拿稳筷子,惊讶何燕妮这么大庭广众地提起那样的睡衣,实在是佩服:“还,还好。” 她自然不好将衣服被藏进衣柜沉底的事告知。 “那你们傅老板喜欢不?”何燕妮大大咧咧,丝毫不拘束,倒是惊得林婉吃着菜,咳嗽起来。 “咳咳...”林婉正好借着咳嗽打起马虎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傅修怀才不会看到那睡衣呢。 何燕妮也就随口一问,倒没刨根问底,不过最后忍不住打趣:“你这身子养好了些是不错,看看以前那小身板,你们傅老板又是个精壮的,指定厉害,你哪里经得起折腾...” “咳咳!”林婉差点被呛到,她哪里知道傅修怀厉害不厉害! 眼看不能再听已婚开放妇女何燕妮说下去,林婉忙转移话题,只是这饭吃到最后还吃出了一出大瓜。 菌汤锅吃到尾声,何燕妮去前台付钱,林婉正拎着包慢慢起身之际,却见到饭店门口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凤主任和凤燕。 姑侄俩前几天刚在办公室吵了一回,凤主任气上心头,拔高的愤怒嗓音传进了办公室众人的耳畔。后来几天,大伙儿再没看见凤燕来上班,只听说是请了假。 此刻再见,林婉只见两人原本一前一后走进饭店,正准备落座吃饭,就吵了起来。 “凤燕同志,你爹妈都不同意你去什么m国,我也不放心,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凤天娇原本今天借着叫侄女出来吃饭的功夫再劝劝她,哪成想,饭还没吃上,向来关系亲昵的姑侄就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凤燕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姑,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都说了去m国能随便挣钱,你和我爸妈就是畏手畏脚想太多,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等我以后挣了钱回来,肯定好好孝敬你们!” 两人各抒己见,嗓门不小,林婉听了一耳朵,暗暗心惊,凤燕居然是真的打了去m国淘金的心思。 不过她家里人很明显不同意,这才僵持住了。 “婉婉,走吧。”何燕妮今儿特地请客,不让林婉和她争着付钱,林婉也嫌争来争去不好看,准备下回再请回来。 “嗯。”林婉同何燕妮往外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饭桌,凤主任和凤燕听到一声婉婉循声望来,林婉只得隔着些距离和两人点点头打声招呼,一时有些尴尬。 等走出饭店,林婉才将刚刚的事儿对何燕妮一提,倒是惹得何燕妮话匣子大开:“好多人往国外去的,我在首都有个亲戚,去年把家里的四合院卖了,全家去m国了,说要挣大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挣。不过反正我是不去,我到别的地儿过不惯。” 林婉噗嗤笑笑,略微思索一番同意:“这么一说我也是,去别的地方都担心吃不惯,我就爱江城的吃的。” 何燕妮仿佛遇见知音,忙和林婉握手:“英雄所见略同!” 桑塔纳一脚刹车停到别墅区,何燕妮送人送得体贴,帮着林婉把购物袋都拎到家门口,直到见到傅修怀才松手:“傅老板,我可是把你老婆原原本本地送回来了啊,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 傅修怀心知孙鸿波老婆向来外向,也不在意:“那多谢了。” “不用不用。”何燕妮把东西递过去,不忘替林婉卖关子,“你老婆给你买了衣裳,快看看喜不喜欢。” 等何燕妮一走,傅修怀帮忙拎着东西上楼,显然是想起了什么,玩笑道:“一手你的漂亮衣裳,一手婴儿的衣服,让我挑?” 林婉:“...” 想到上次窘迫的回应,林婉心虚地昵面前的男人一眼,只这回不一样:“你左手边有一个袋子里装了两件男装,不知道合不合身。” 等话音落地,林婉又补充一句:“燕妮姐要给孙哥买衣服,非让我也挑两件,凑打折的数量。” “嗯,那孙太太确实很强人所难。” 傅修怀的话落在林婉耳畔,总觉得比他平日的声音少了几分严肃,甚至还有些欢喜? 当晚,傅家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便飘荡着两件男装新衣,次日一早,傅修怀便身着崭新的灰色西服和黑色衬衣去公司。 今天傅修怀因为工作走得早,安排了的士司机李梅来送林婉。 临出门时,王婶收拾着林婉吃完早餐的餐具,不忘眉飞色舞地告密:“太太,傅先生一早起来就看新衣裳干没有,眼巴巴穿着走了。” 林婉倒是没想到,这男人穿个新衣服能这么急切,那原来的自己没给他买过衣服? *** 今日,服装厂年底的先进表彰大会召开,不少工人前往礼堂观礼,期间穿插了几个大合唱和诗朗诵节目。 林婉与厂里其他十四名工人上台领取了厂长亲自颁发的奖状和奖金信封。 黄底红边的奖状看着便喜庆,金灿灿的,没人不喜欢,林婉另外看了看信封里的奖金,三张十元钞票,分量同样不轻。 部门有人拿到先进是光荣的事,凤天娇也一改连日来被犟脾气的侄女折磨出的烦恼模样,扯出些笑容在外人面前表扬林婉几句。 随着观礼的人潮褪去,一行人同大部队鱼贯而出,自然要互相恭喜称赞。 也是在这时,有一阵没来烦林婉的林国富和陈秋红凑过来,脸上乐开了花:“婉婉,不愧是咱们老林家的,有出息!” “真给咱们长脸!这孩子是随我们...” 林婉听着这话倒是不禁心中烦闷,林国富和陈秋红当真想打着自己“二叔”和“二婶”的名义来沾光,语焉不详地跟着接受其他工人的庆贺。 两人装得像模像样,不知道的甚至会以为这是林婉的爹妈,出来一块儿享受这份光荣的时刻。 林婉以往总是念着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本是自己的伤疤,轻易不会去揭开,然而此刻,耳畔莫名回响起昨晚傅修怀的一句话,会骂人就好了,别受气。 当即开口:“是吗?不过多少年没见你们二位回过林家家门,只怕连回家的大门都不认识了,这关系,我倒是攀不上。” 短短一句话,同四处招摇的林国富和陈秋红瞬间撇清了关系,一时令附近的职工面面相觑。 原本听林国富两口子到处炫耀,家里有个大学生侄女,和他们亲得不行,跟亲女儿似的,大伙儿还真以为关系多近呢,现在听林婉一提,分明是说这两口子根本就没怎么回过老家,和林婉一家压根儿不熟了。 嚯,那可就真是脸皮太厚了。 “林婉,你怎么这么说。”林国富和陈秋红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想大声理论,又怕家丑外扬,只能冒着气声朝林婉使眼色。 林婉只当没看见,拉着秦芳从旁边走了,只留下浮想联翩的众人,不知道在心里编排林国富两口子几百个来回。 回到办公室,林婉仔细将奖状平整放进特意背来的大包里,又将信封装了进去,心情不错地弯了弯唇角。 好心情没有被林国富两口子影响,林婉欣喜自己当面怼得对,会骂人确实很不错。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0节 不过,片刻后,林婉转着钢笔反省,刚刚发挥还不算太好,算了,下回就更有经验了。 得了表彰,林婉当晚就请二姐吃饭,顺带聊起各自近来的工作。 林红如今沉迷赚钱,尤其接到前男友炫耀结婚的信后,更是卖力工作,这会儿又神秘兮兮地对林婉道:“婉婉,你说反正我现在也没谈恋爱没结婚,不然我出去挣几年钱,咋样?” 林婉心底隐隐有什么预感:“去哪里挣钱?” “m国!” 简简单单两个字,令林婉眼皮一跳,怎么又是m国。 “二姐,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这不是前阵子在街上收到宣传单嘛,外头好多学英语的,说报名考了托福就能去m国,到时候随便挣钱,在那边一个月能抵得了这边一年。” 林婉仔细一打听,还是那个新西方,和凤燕一个培训班宣传的。 “二姐,你知道m国多远吗?你倒是舍得我们,自己去那边?”林婉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愿意,不过担心多过其他的,她这辈子就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m国那么好挣钱,也是给自己国家的人挣吧,哪能随便谁去都挣,你可别被骗了。” “哎呀,我就是随口说说。”林红实在是这几个月挣钱挣入迷了,以前每个月挣六七十,勉勉强强能支撑生活,再自己存点钱,但是不多。如今不一样,工资接近两百,吃住又在厂里,她每个月能存过去七八个月才能存到的钱。 人就是这样,一旦能挣更多的钱,能存更多的钱,那就更入迷了,恨不得再翻倍地挣。 “你也知道,我那英语水平不咋地,怎么考得过托福啊。” 林婉听这话,好像还挺惋惜似的:“你真别随便犯糊涂啊,去那么远,要被人卖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林婉这会儿终于体会到凤主任的心情,不放心。 林红一听妹子拿自己比侄女,大笑着数落她占自己便宜:“还想当我姑啊~” 姐妹俩吃吃喝喝到夜里八点多,这才各自离开,林婉分别时又劝了二姐几句,这才打了辆的士回翠湖别墅,等到家时,傅修怀还没回来。 盖楼事多,不是要面对各种安全检查就是各方规划,傅修怀忙到夜里九点半才到家,身上黑色西装上印着些灰迹。 “你这是怎么了?”林婉还从没见傅修怀这样不整洁过。 要知道,这人任何时候都一丝不苟,绝对是大老板典范,对比不少暴发户气质的老板,实在是出众许多。 “在工地上安全检查,上手测试了一把。” 林婉惊奇,挺着孕肚跟在傅修怀身后:“你还亲自去和水泥,砌墙?” 傅修怀将西服脱了,准备待会儿直接洗了,不由发笑:“我年轻时候什么都干过。” “那你还挺能耐。”林婉又踱步回到衣柜前,准备继续整理衣服。 几扇衣柜的衣服混着四季,前阵子又买了些衣服,外加婆婆蒋月英亲自缝制的婴儿衣服,衣柜需要彻底整理换季。 傅修怀看林婉挺着肚子忙碌,忙劝阻:“等我洗完澡出来收拾,你歇着。” 既然有人收拾,林婉琢磨一番也干脆停手,可别累着自己。 转头,林婉去楼下喝银耳汤。 王婶每晚都会备些喝的,主要就是给林婉这个少吃多餐的孕妇解馋的。 坐在餐桌前,林婉小口喝着温润爽滑的银耳汤,同王婶聊起天。 王婶男人死得早,她一个人拉拔儿女长大,如今孩子们都成家,她也找着个好工作,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要我说,这日子就是这么过,以前多苦啊,现在全是滋味儿。”老家村里有人听说王婶去城里给人当保姆,伺候人,觉得丢份儿,结果王婶专门回去摆了次谱,这才没人说闲话了,“我就买了城里好多糖啊饼干啊新衣服回去,大包小包的,其他人一看就觉得我发财了,花钱这么大手大脚,一个个的屁话不说了。” 林婉听得直乐:“王婶,您这一招不错啊,还是到自己手里的钱才是最真的。” 两人老家距离很近,以前是一个公社的,林婉也是后面才知道这事儿。 “那可不。”王婶是个话匣子,就爱和人唠嗑,“还是多亏了你老公看得起我,愿意花钱雇我。傅先生这人可大方,我们村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儿,那些人知道我在傅修怀大老板这儿当保姆,又羡慕了。” 林婉喃喃自语:“他还真挺有名。” “对啊,前几年傅先生还资助乡村修路,我们村都混上了,你们村不也是嘛。” 林婉诧异:“林家村那条路是傅修怀资助修的?” 林家村通往镇上的路十分难走,大二那年寒假,她回老家时发现以前坑洼难平的山路修整了许多,还感慨县政府这么好呢,后来回家才听说是什么大老板捐款资助的。 王婶点头:“那可不,听说傅先生以前去过你们村,这就是缘分。” “什么时候去过我们村?” “好像是挺多年前了,上回我听老太太在说,估摸得有个十来年。” 林婉彻底震惊,傅修怀十多年前竟然还去过林家村?脑海中浮现傅明俊十一年前曾经在林家村出现,林婉不禁疑惑,难道当时傅修怀也在? 十一年前,林婉和傅明俊在林家村初次见面,不过这件事是林婉上大学后与他再遇时才确定的。 同王婶聊了会儿天,眼见天色渐晚,林婉这才慢悠悠上楼去,想着这么会儿功夫,傅修怀必定已经写完澡,将衣柜整理得差不多了。 衣柜里各季衣服多,春夏的收好,把冬天的全挂出来,尤其是放在衣柜深沉的厚实衣服... 衣柜深处...林婉突然想到什么,眼底漾起几分慌乱神色,原本沉重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蹬蹬蹬就往楼上去。 虚掩的房门晃出黄色微光,林婉推门而入:“衣柜我自己收拾吧,你别动...” 当初何燕妮送给自己的性感睡衣盒子出现在傅修怀手中,盖子已然揭开,男人盯着盒子看了看,转头看向林婉。 傅修怀平静无波的眼眸闪着微光,看得林婉面颊发热,尤其男人滚烫磁性的嗓音砸在耳畔,似乎带着隐隐笑意:“上次你说买的衣服?还挺有眼光的。” 林婉:!!! 第26章 上次拿着邻居何燕妮送给自己的礼物回家,差点被傅修怀发现这性感睡裙,林婉只能一股脑塞进自己衣柜深处,当时也信口胡诌是买的衣服。 毕竟傅修怀这个大男人怎么会没事翻看挂满女装的衣柜,时间一久,林婉自己都快忘了这事。 此时单薄性感的睡裙直接暴露在傅修怀眼前,再听他打趣自己一句,林婉恨不得当即找个地洞钻下去。 当时可是她亲口承让是自己买的,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林婉掀起眼睫,湿漉漉的杏眼转动,试图解释:“其实这是燕妮姐送我的,真的不是我买的,你信吗?” 林婉没吃过猪肉,甚至没见过猪跑,怎么会买这样大胆前卫性感的睡裙,几乎是看一眼就要羞死。 她紧盯着傅修怀,见他唇角弧度渐大:“嗯,没关系,喜欢买这样的衣服不是错。” 男人规规矩矩将盒子盖上,理好衣柜里其他衣服,再将盒子放进衣柜深处:“自己喜欢就好,不用在意什么眼光,再说了,别人又看不到。” 林婉:“...” 感觉自己面上滚烫得都快冒烟,林婉咬着唇瓣瞪男人一眼,很想解释,又无从解释,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就当是我买的好了!反正也没人会知道!” 傅修怀将盒子放好,眼底笑意点点:“嗯,只有我能看到。” 林婉别过脸,不想再搭理他! 一整个晚上,林婉都不想再和这个男人说话,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身旁床榻往下一沉,林婉清楚知道是傅修怀上床来了,干脆地再往旁边挪了挪。 一道灼热的视线袭来,林婉有所察觉,却没当回事,甚至打定主意不和他说一句话,直到傅修怀突然提起。 “记得你大二的时候我们见过面吗?” 林婉惊讶地扭头:“大二?” 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分明是大三的时候,那次同傅明俊碰见他小叔,这才正式打过招呼。 而林婉确实在大二时见到过傅修怀,可傅修怀根本不认识自己。 大二那年暑假,林婉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自己找了兼职,碰上个给房地产商发宣传单的工作,酷暑炎热,高高的马尾发扬,林婉就这么在大街上发宣传单,向路人推销商品房销售。 “首付一万,房贷两百一个月,就能拥有一套房。” 林婉干起兼职尽心尽力,不过街头巷尾的老百姓对花那么多钱买房并不感冒,大伙儿经历了几十年单位分房和廉价租房的时代,怎么可能轻易接受花大价钱买房。 宣传单发得艰难,最后还是靠林婉人美嘴甜给散出去了,至于有没有人来买,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发一天宣传单能有两块钱的报酬,林婉在那个暑假干了二十天,挣了四十元,加上每个月的学校补贴以及能拿到的奖学金,林婉的生活费是攒出来了。 到八月底临近开学前,林婉准备结束最后一天兼职后回林家村看望家人,在家里待一个星期再回来报道,也就是在那一天,看见了彼时兼职的建筑公司老板。 那天正值市政府规划部门领导来建筑公司考察,林婉发完手中宣传单,准备和其他一批兼职发宣传单的也前往公司大厅等结算工钱。 而林婉兼职认识的朋友小梅手里还有十来张宣传单没发完,内向的她一时着急,最后林婉没和大部队出发,陪着小梅一起发完宣传单再走。 路上人来人往,愿意接宣传单的人倒不多,林婉不厌其烦一一尝试,马尾轻拂后颈,青春肆意,额前薄汗涔涔,一张素白的小脸也晒得泛红。 “瞧一瞧,看一看啊~了解一下高星楼盘,新出的商品房,电梯公寓时髦气派,每月房贷两百,就能拥有一套房。”林婉熟练地念着推销词,将手中宣传单往前一伸,再反应过来时,却发现眼前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两人气势沉沉,看着非富即贵。 小梅一看有些不敢往人手里发宣传单,忙拽了拽林婉的手臂,不过林婉只想赶快解决,再说了,大老板应该对买房更有兴趣。 “先生,要买房吗?凯华建筑新修的商品房。” 两人中年轻的男人转身离开,听下属汇报着工作,而另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接过宣传单扫了一眼,反倒问起:“你是凯华的员工?” 林婉刚条件反射想否认,可想到自己也是从凯华领报酬,兼职也算嘛:“对。” “那你说说买这房什么好处?真要说服我买,怎么劝说?” 中年男性一副想考考自己的架势,林婉倒是嫌他耽误时间,不过宣传单发出去就了事,正好还剩两张呢。 林婉杏眼一转,言简意赅:“先生,看你有钱,不买以后可要后悔!” 中年男人朗笑两声:“听你前面宣传得听到位,首付、房贷也算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劝我倒这么直接?” “那当然,没钱怎么买?有钱就够了。”林婉一时说出心里话,“要是我有钱,我也买了。” 中年男性夸赞:“你这话说得没错。” 最后两张宣传单就这么发了出去,林婉不知道那中年男性是做什么的,就觉得有股当官的味儿,气质尤其像大学里的教导主任...至于另一边年轻些的男人,似乎没往这边看过一眼,不过很是英俊,就跟电视里的港星似的。 一直到一年后,林婉和傅明俊在校外偶遇了他小叔傅修怀,林婉这才知道,原来一年前那个英俊得如同港星的年轻男人就是傅修怀,凯华建筑公司老板。 大二暑假那年的事,林婉一直以为傅修怀并不记得,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发宣传单的普通大学生,谁会有印象呢? 然而,此刻傅修怀提起自己大二时和他见过,林婉自然而然想到:“你记得我?” 傅修怀颔首:“规划部部长当时正想了解下市民对买房的看法,没想到一个发宣传单的小姑娘如此直接。”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1节 林婉当时只是随口想敷衍两句:“你记性还真够好的。” 她甚至以为那个时候的傅修怀压根没往发宣传单的自己身上看一眼。 傅修怀似乎十分认可林婉的赞美:“那天的椰子汁和玉米软糖好吃吗?” 林婉闻言又是一惊:“你连这个都知道...” 那次发完传单,林婉带着小梅去凯华结算工资,领到辛苦发宣传单的四十块钱的同时,还被工作人员送了一瓶冰镇椰子汁和一把玉米软糖。 当时工作人员只道是看她辛苦送的。 当天夜里,林婉一时半会儿没有睡着,回忆着和傅修怀见的第一面,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有印象,那他在第二次见面时,也假装没见过自己,看来真是装的。 林婉思绪起伏,难得地睡迟了些,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今天难得放晴,初冬阳光明媚,卧室里已经没有了傅修怀的身影。 男人在床头柜留下一张纸条,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的几个字跃然:“临时有事,去公司开会。” 待林婉下楼吃饭时,王婶也听傅修怀的嘱托再汇报一次。 林婉点点头,用稀饭和包子填饱肚子。 今天闲来无事,林婉准备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随意打发时间,结果还没坐热沙发,就被何燕妮找上门,没多久便坐上了她的桑塔纳。 “在家里闲着闷哪,我们去凯华给他们一个惊喜!”何燕妮老公孙鸿波也去了凯华建筑公司,同其他合作商一起参与傅修怀主导的会议。 何燕妮正好儿没事干,也准备去凑热闹,顺便拉上林婉同行。 林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何燕妮的提议,也许是昨晚傅修怀提到两年前的那次见面,她突然回忆起兼职发宣传单的时光。 此时的凯华建筑公司与两年前林婉结算工资去的地方不一样,那次是在凯华的商品房售楼部,如今楼盘早已售卖一空,售楼部自然也不在了。 凯华建筑公司安稳矗立,雄姿英发,很是气派,林婉和何燕妮过来没有提前打招呼,在一楼大堂时,登记人员是个新手,自然也不清楚二人的身份,尤其不知道大着肚子的漂亮女人是自家老板娘。 “您好,请登记一下。” 何燕妮决心给惊喜,自然也没搬出林婉的老板娘身份,干脆认真给登记上,只道她们是来找交明运输队的孙老板的。 “孙老板今天过来开会,这会儿应该没时间。”前台人员不清楚别家公司的老板行程,只当两人真有事,干脆请她们在大堂等着,“这边有椅子,我再给你拿个靠枕垫着,免得不舒服,你这肚子看着挺大了,是不是快生了?” 林婉感谢地接过靠枕:“是啊,还有两个月。” 前台人员又道了水,再拿了些糖果果盘到小桌上:“你们慢慢吃。” 林婉看着会客椅中间的小茶几上摆放的食物,再扫一眼不远处的置物箱,上面有各种饮料和糖果,其中就有119椰子汁和玉米软糖,都是自己的最爱。 “郝同志。”林婉同前台工作人员寒暄,“你们这儿待客真周到,什么吃的都备着呢。” “那可不。”小郝入职凯华半年,因为形象气质佳,和另外一个同事轮班前台,这会儿没什么人来,她也乐得有人说说话,“都是我们老板吩咐的,说一定要招待到位。” “我以前给你们公司的楼盘发宣传单的时候也收到过,那个和这个。”林婉指了指119椰子汁和玉米软糖。 “你还给我们公司楼盘发过宣传单?”小郝一时惊喜,“那太有缘啦!什么时候的事?” “是啊,我大二的时候,两年前的夏天。” “两年前...”小郝小碎步往前跑去,没多久叫来正出办公室来走廊接水的同事,“宋姐,你以前是不是负责过兼职发宣传单啊?今儿来了个客人,你可能认识。” 林婉确实一眼认出了宋姐,当初她就是由宋姐简单面试才定下这个兼职的。 发宣传单的兼职还挺抢手,也算突出重围。 宋姐也一眼认出了林婉,其实名字不大记得,不过这模样实在漂亮,是她见过的人模样最俏的,忘不了。 “小林,我记得你以前发宣传单可挺厉害的。” “宋姐,当初多亏你给我个挣钱的机会。” “你大学毕业了吧?现在在哪儿工作?” “服装厂。” “挺好,铁饭碗!” 两人叙着旧,林婉心中隐隐有些预感,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宋姐,我记得当初发完宣传单结算工钱,你还送了我瓶椰子汁和几颗玉米软糖,当时可让人感动。” 宋姐仔细回忆一下是有这事儿,本来不算什么,可确实有些离奇,她印象才深:“这事儿主要不是我贴心,是我们老板,那时候我才进公司四个月,都没和老板说过半句话,结果就你们来结工钱之前,老板让我去买点喝的和吃的发给兼职发宣传单的人员,还点名就要买119椰子汁和玉米软糖,看看,多好的老板啊!” 林婉心头一动,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 在前台坐了会儿,得知楼上开会结束,林婉同何燕妮坐着电梯上楼,听身边人八卦:“哇,原来两年前你就和傅老板见过面啊?” 何燕妮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八卦,不禁自动开始脑补爱情电视剧的套路:“傅老板不会当时就看上你了吧?!” “怎么可能!”林婉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你别瞎说了,燕妮姐。” “哎呀,婚都结了怎么还害羞了,小年轻就是脸皮薄。” 两人坐电梯来到六楼,以往林婉都是直接上六楼,这里有些人见过她,尤其蒋莉一眼看见,忙招呼人去老板办公室。 孙鸿波开会出来正准备和傅修怀再取取生意经,前脚进了办公室,后脚就见到自己老婆过来,不由惊喜:“老婆,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给你惊喜的啊!”何燕妮亲昵地挽上孙鸿波的手臂,“待会儿一块儿吃午饭~我得监督你,省得你忙起来就不吃饭。” 孙鸿波一脸幸福:“那是,有你在,我吃饭都更香。” 两人旁若无人地甜蜜,一旁的林婉同傅修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孙鸿波和何燕妮夫妻俩去过二人世界,待他们一走,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傅修怀问出了和孙鸿波一样的问题:“怎么突然过来了?” 林婉突然想到刚刚何燕妮的回答,不过她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燕妮姐一个人过来太无聊,就拉着我一起。” 傅修怀点点头:“那待会儿一起吃午饭?” 林婉点头,确实正值饭点了。 凯华建筑附近有餐馆,傅修怀让员工订了餐送来,*省得林婉再上楼下楼地折腾。 打包好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冬瓜红烧肉、素炒山药、南瓜饼和菠菜丸子汤。 林婉点的菜,以清淡为主。 两人就在傅修怀的办公桌前吃饭,渐渐消灭一空。 等午饭解决,林婉擦了擦嘴,攥着纸巾没忍住问出心头疑惑:“当年你为什么突然让员工给发宣传单的兼职人员送水和糖啊?” 林婉一句话问得突然,傅修怀只愣了一秒,转而回答:“突然想当一个心善的老板。” 林婉:“...” 狐疑地盯着男人看了两眼,林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不过傅修怀神色平常:“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假的。”傅修怀坐到办公椅上,宽阔背脊靠着椅背,更显高大,漫不经心道,“其实是我那时候就看上你了,信不信?” 林婉心口猛地一跳,只觉得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你还不如说是想当心善的老板呢。” 傅修怀唇角一弯。 *** 星期一上班时,林婉收到秦芳递来的玉米软糖时,一下又想起昨天的一幕。 秦芳喜欢吃糖,又知道林婉最爱玉米软糖,特意给她留了一个:“听说没?凤燕都把辞职信交上去了,不过凤主任没给她批。” 林婉一惊:“这么快啊?” 凤主任向来疼这个侄女,也习惯了事事为她瞻前顾后,此刻并不愿意侄女做出冲动的决定。 “对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秦芳刚在外头听杨大姐她们在聊,“现在凤主任给她放假,让她冷静冷静。” “林婉,你进来下。”秦芳话音刚落地,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凤主任开口,林婉和秦芳对了个眼色,起身进屋。 “凤主任。”林婉原本以为凤主任是要问自己港商推进改革的事,没想到却不是。 “林婉,你知道那个什么新西方吗?学英语的,什么靠托福去m国。” “听说过。”林婉记得自己在大学时,就有学子跃跃欲试办英语培训班。 “凤燕的事儿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她就是去报名新西方学英语,想考什么托福,想去m国挣钱淘金,真是想得太简单了!”凤主任说着就来气,嗓门越来越大,片刻后才冷静下来,“我听说新西方就是你们学校的几个毕业学生办的,你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是不是不靠谱?” 林婉这会儿倒是挺理解凤主任的心情,一个年轻女孩子真要远渡重洋去外国,肯定是难让人放心的。 “我问问看,有同学应该了解。” “行,那麻烦你了啊。”凤天娇刻意放缓了语气,她也是没法子了,只能找林婉帮忙试试。 虽说工厂里江城大学的毕业生不少,可在厂办的就两个,再者,凤天娇看在眼里,论说话办事,还是林婉最靠得住。 林婉依稀记得同学里有人提到过创办新西方的师哥,等有空找上秋梅去打听打听。 从凤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港商代表贺敏来厂办找林婉,邀请她过去帮忙确认些细节。 服装厂为三名港商代表提供了专门的独立办公室,屋子宽敞透亮,此刻林婉坐于其中,帮着确认服装厂多年来的生产面料和生产技术和款式细节。 “过去十多年,最流行的布料就是的确良。”林婉以防她们不知道这个称呼,又解释一遍,“就是涤纶面料。” 贺敏恍然:“涤纶做的衣服硬挺,有型,也不容易坏,不过不透气。” “不过那时候大伙儿都缺布料,有布料不容易,做出来还格外笔挺,其他缺点都不叫缺点了。”林婉记得小时候能有一件的确良的褂子就能开心好久,这可是过年才能做的新衣裳,“另外还有用劳动布做衣服的,就是比较粗的纺布,现在各大工厂和单位的工作服都统一用的劳动布。” 程景茂和刘鸿发想起来,外头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们:“和牛仔面料有点像,耐磨耐造。” “没错。再就是蓝士林、黑市林,都适合用来染布,有个颜色总归好看些,冬天一般是灯芯绒和华达呢...”林婉入职后整理过许多资料,又经常出入各大车间核对原材料和成品的情况,掌握的理论知识相当丰富。 “至于生产技术...” 林婉同三人确认好各项细节,令几大车间主任是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双方语言有些沟通障碍。 三个港商代表普通话不过关,说得非常塑料,而服装厂的车间主任们都是中年人,没怎么上过学,同样说不好普通话,双方一沟通,简直是塑料粤语和塑料江城话的对决,互相都听着费劲。 “那这几大布料可以淘汰了,没必要大量生产。”贺敏根据考察数日的江城老百姓常见服装趋势来判断,“做产品得睁开眼看看市民到底需要什么。” 林婉深表赞同,以前是布料和衣服紧张,大家根本没有挑选的资格,如今生活水平提高,对于服装,大家开始挑质量挑颜色挑款式。 “全部直接停产这几种布料也许会引发几位主任的反对,折中的话可以先减产。”林婉在中出主意,试图中和。 几位车间主任听到这话,面色稍微好看些。 任谁都舍不得自己生产了多年的材料直接淘汰,这既是挑战权威,也是动摇根基。 “还有款式,一些老掉牙的款式别生产了。”港商代表程景茂说话直接,甚至用上了来江城学到的词汇,令几个车间主任脸又是一黑。 林婉忙又出来打圆场:“现在大家更追求轻便时髦的款式,可以稍作改变。”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2节 一番沟通下来,林婉忙左忙右,这才为双方对接到位,确定了服装厂接下来的调整方向。 等从港商代表的办公室离开,几个车间主任面上不太好看,新旧观念的碰撞总是伴随着争执与不解,林婉笑着劝说几句:“王主任、钱主任、李主任、周主任,港商代表也是为我们厂出谋划策,她们想着几位主任经验丰富,最了解厂子,这才一定要当面沟通,特别看重这次交流。” 林婉的话令几人面色缓和些:“小林同志,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别累着身子。” 服装厂的港商投资和改进陆续推进,出于对投资的重视与感谢,服装厂这边每个月会再给港商那边出一份报告进度,总不能让人的钱打水漂。 林婉在其中表现优异,尽心尽力,月底领工资时已经拿到了四百五十五块七毛三分钱,另外还有十元奖金,不可谓不高兴。 星期天时,她约上大学时关系最好的同学何秋梅与几个老同学见面,一道出现在梁彬的卡拉ok厅。 中午的卡拉ok厅没那么热闹,坐了一半的卡座,几个老同学重聚,基本都是分配在国营厂或是政府单位的,话题也多,一时相谈甚欢。 众人见到林婉挺着大肚子,惊讶之余又啧啧称奇。 “没想到林婉还是最先结婚生孩子的,就是不知道谁福气这么好?” “婉婉,我早就看出来了,傅明俊天天不着调的样子,不适合你,哎,你拽我干嘛?” “分手了你还提什么啊?” 同学们叽叽喳喳几句,林婉没放在心上,只微笑着点点头,暗忖幸好她们不知道自己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是傅明俊小叔。 毕业半年,同学们各自忙碌难再聚,这会儿听着歌喝着饮料,林婉想到凤主任的拜托,顺口问起:“秀秀,你上回是不是说过认识办新西方的师哥?” “对啊,他比我男朋友高两届。”冯秀秀提到新西方便来了兴致,“你们知道不,人家几个人办的新西方可挣钱了,好多人报名。” 林婉听冯秀秀眉飞色舞提起这事儿,想到凤燕报名后的变化,甚至自己二姐也收到宣传单,当天下午同学聚会散场后便叫上何秋梅和二姐林红,去新西方看了看。 林红收到宣传单后便跃跃欲试,实在是她有些兴趣,就想去开开眼界,林婉担心她私下过去被忽悠,倒不如自己盯着。 三人走进新西方租在废旧厂房里的仓库改造的“学校”,耳畔隐约传来英语教学声,同时被引进了报名接待室。 “学好英语,考上托福,去m国淘金,这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宣传招生的工作人员小王舌灿莲花,仿佛已经将面前三人的人生引向辉煌灿烂的未来,“英语不难,只要你努力,都能学!学好了,随随便便挣钱!” 林红眼睛发亮:“真的啊?我英语基础可不好。” “当然,你要相信我们专业的老师,江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小王对着林红一顿鼓励,转头又看向何秋梅宣传:“这位妹子单身吧?没男朋友没结婚吧?英语学好了,托福一过,办了签证去m国,还能找个外国男朋友呢。” 何秋梅:? 等小王将目光落在林婉脸上,仔细打量一番不由惊艳:“这个美女同志更是啊,找个外国老公都能移民了,以后...” 林婉眼皮一跳,只觉太离谱,甚至离谱到想笑。不过此刻,她第一时间只想到一点,如果让傅修怀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那个男人必定... 忙将突然闯入脑海中的男人赶走,林婉不经意地顺手摸了摸肚子。 正慷慨陈词的小王顺着林婉的动作视线下移,看到林婉高高挺起的肚子时,声音戛然而止,不由尴尬地转了个话头:“没事!带着这肚子过去生娃,生出来的娃直接就是m国人了!一步到位!连移民都不用了!” 林婉:“...?” 第27章 等新西方宣传人员小王介绍完,又邀请三人来旁听感受课程的间隙,何秋梅不禁感慨:“这宣传招生的工作人员也太能说会道了,简直能去春晚讲相声了。” 林婉唇角一弯:“毕竟一个人报名费就是好几百呢,可不得努力嘛。” 林红深以为然:“也是!” 新西方将学英语考托福的道路描述得有如康庄大道,三人在教室的末尾旁听,简易教室里的学英语热潮更是火热,也难怪凤燕会一时上头。 甚至在学习间隙,还有从m国回来的人分享在那边的成功经验,口中铸造的是令人心驰神往的世界。 从新西方离开时,何秋梅不禁感慨:“这办得还挺大型啊,真像个学校似的,你们还别说,要不是我大学的时候就不爱学英语,可能我也会去试试。” 林婉清楚,秋梅最不擅长语言类学习,让她去新西方报名那是打死也不愿意去的。 “二姐。”林婉就担心林红一时头脑发热,“你不会...” “新西方看着挺正规呀。” 林婉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真想去报名吧...” 何秋梅惊讶:“林红姐,你真想去啊?” “你们说我去报名当宣传人员怎么样?我前面悄悄找小王打听了一下,她工资可不低,人家平时要找兼职宣传的!” 何秋梅&林婉:qaq 合着是想去挣新西方的钱。 林红知道她们想岔了,不由发笑:“你们想什么呢,几百块报名费,那不是抢钱吗?我才不去!” 三人在附近吃了晚饭,这才各自离去,林婉打了辆的士回到翠湖别墅区,到家时正好遇上饭后遛弯回来的公婆。 傅志勇和蒋月华关心两句林婉的身体,三人在别墅门口话的功夫,傅修怀便开着车回来了。 明亮的车灯划破昏暗的夜色,林婉见男人从小轿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个袋子。 “爸,妈,出去遛弯了?”傅修怀知晓父母如今的生活节奏,十分简单,过去遭过苦,如今只需颐养天年。 “是啊,和你陈叔卫阿姨他们说了会儿话,下个月他们家办喜酒,你可得挪时间出来,毕竟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弟弟。” “好。”傅修怀同父母说着话,右手却揽在林婉腰间,随她一道往屋里走,“陈俊也要结婚了,当真是快。” “那可不,人都是年纪轻轻就结婚的,今年才二十三呢,一点儿没让家里操心。”蒋月英担心林婉不清楚,又朝她解释一句,“陈家以前和我们家是邻居,两家都熟,陈俊一直把修怀当大哥看,小时候就爱跟他屁股后头跑,不像这小子三十了才结婚。” 林婉笑了笑,跟着蒋月英一起看向被数落的傅修怀。 实在是难得见到傅老板被数落,还得是父母出马才行啊。 林婉觉得自己也幸灾乐祸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场面特新鲜。 偏偏傅修怀却不甚在意,甚至将战火引到了林婉这边:“妈,那不能怪我,谁让林婉同志今年才嫁过来,要是她早点大学毕业,你儿子也不用这个年纪才结婚。” 正看好戏的林婉:??? 蒋月英从没听儿子这般说起过,一时笑开,疯狂朝老头子使眼色,老俩口互相搀扶着上楼,压低声音说起身后的年轻人能听到的悄悄话。 “哎呀,修怀还会这么说话呢,我还以为这小子一辈子开不了窍!” 傅志勇闷笑两声:“他就是不如我和他大哥,我们娶媳妇儿那多快啊!这小子办事还成,就是嘴上吃亏,梆硬!” 等回到卧室,房门一关,林婉忍不住嘀咕:“你倒是把爸妈数落你的事,往我身上推?” 这男人也真是厚脸皮。 傅修怀剑眉一挑:“我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怪你,不然我也不至于被催促到今年。” 林婉瞪他一眼,率先去浴室洗漱。 十二月底的卧室已然寒冷不少,床上被褥换了床新弹的棉花,舒适柔软,林婉换上睡衣躺下,仿佛置身云端,不禁好奇:“你们家的棉花在哪里弹的?我还没见过这么软这么舒服的。” 傅修怀自然不太过问这些:“明天让王婶再去弹几床,直接寄回林家村。” 林婉怔怔看了男人几眼,怀疑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能猜到。 提到林家村,林婉想起上回王婶提到的事,没忍住发问:“你...十多年前去过林家村?” “听谁说的?” “王婶,她还说附近几个村的公路都是你出资修的。”林婉在绵软的被褥下慢慢转身,与傅修怀面对面,“你又是因为想当一个心善的老板?” 林婉越发不懂,傅修怀一改最开始相处的两个月时那般斯文儒雅,内里那股霸道劲儿显露出来,可最近,林婉又觉得他不太一样。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傅修怀这是连真话假话都不愿意说了,林婉气得慢悠悠转身,留给冷漠的背影对着他。 身后传来男人闷笑的声音:“当年我们家遭难,下放农场改造,等平反回来已经是十年后。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了几年,我四处跑生意,明俊这小子非要跟着我,有一回死乞白赖爬我的车,我都到你们公社附近了,因为要办事实在不方便带着个小孩儿,只好把他送去林家村。我们家有门远亲在林家村,我把他扔过去托人照顾一阵子。” 林婉记得这件事,林家村有户人家来了个城里的小孩儿,穿的衣服又新又好看,成了不少小孩儿羡慕的对象。 “原来当时是你送傅明俊来的。”林婉回头看向傅修怀,“我都没见过你。” 傅修怀扯了扯嘴角,抬手贴在林婉的眉眼间:“就算见过你也不记得,那时候多小,哪里还记得什么,睡吧。” 林婉孕后嗜睡,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梦里的自己似乎是回到小时候,彼时刚回城无望,被亲生父母过继给大伯一家,林婉在门外亲耳听到父母对着大伯说:“大哥,大嫂,我们也是没办法,现在城里抓计划生育抓得很严,要让人知道我们生二胎,铁饭碗都保不住。婉婉又懂事又听话,也吃不了多少饭,就让她跟着你们呗,反正她从小就在这儿,你们跟她亲爹亲妈也没啥区别,顶多我们每个月多拿点生活费,肯定不让你们吃亏...” 大伯和伯娘一通劝两人,只觉得把亲闺女过继出生太伤人:“你们糊涂不?自己亲闺女都不要?还生什么老二?” “你们不懂,这胎肯定是带把儿的!” 屋里传来阵阵吵嚷声,小不点林婉贴着木门面无表情,过了半天,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盼了好多好多年的回城和父母团聚,这件事再也不用盼了。 两年后,林家村来了个城里的小男孩儿,身上有好些零花钱,是村里孩子根本不敢想的,他能在镇上供销社买好吃的,零食就没缺过,张口闭口就是我小叔给的钱,让他买零食吃。 林婉和同龄的玩伴也见过那人,听说他叫傅明俊。 林婉不大喜欢他,一是他是城里来的,二是他好臭屁,有小叔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林婉无法否认,内心深处有些羡慕他。 梦里场景变幻,林婉再醒来时,发觉自己被人揽在怀中,脑袋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头顶是轻柔的呼吸声,腰间有一只宽大的手掌箍着。 像是梦还没醒,林婉睁开惺忪睡眼,内心感慨,傅明俊的小叔怎么成了自己的... *** 星期一上班,林婉坐着傅修怀开的桑塔纳到服装厂所在的街道,天色迷蒙,街边已然飘着各类早餐的滚滚热气,伴着摊贩的吆喝声诱人。 笼屉里的馒头白白胖胖,油炸的油条金黄酥脆,烤红薯蜜渍流油,豆浆清香顺滑... 今天两人起得晚了些,没在家吃早饭,林婉准备上服装厂食堂拿份早饭,可这会儿却望着车窗外的小摊挪不动眼。 桑塔纳提前靠边停下,林婉感受到缓缓放慢的车速,再听车门关闭的声音,就见街边小摊前了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傅修怀带着两袋豆浆和两根油条以及三个馒头回来。 在车里吃东西并不好,林婉深以为然,却难以抗拒。 眼看时间还来得及,干脆地喝上一口豆浆,再咬上一口油条,人间美味不过如此...林婉低声呢喃:“要真去什么m国,才舍不得这些好吃的呢。” 傅修怀大口吃着早饭,听到这话一愣:“谁要去m国?” 林婉眼波流转,想到昨天新西方招生工作人员的话,不由勉强压住嘴角笑意,抬起下巴道:“我带着肚子里这个去,听说孩子落地就是m国人了,连移民都不用办哎...”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3节 林婉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见驾驶座的男人面色一僵,剑眉微拧,看得林婉的唇角弧度越发得大。 傅修怀几口吃完馒头,喝完豆浆,语露霸气:“逃得还挺远?” 那语气活脱脱一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的架势。 林婉眉眼一弯,终于有扳回一城的感觉,笑盈盈上班去了。 服装厂的面料改进,从进货原材料渠道就要更改,厂办负责与车间核对数量与材料,等原材料一到,再负责与车间的人一同确认。 眼看着服装厂的改革推进,港城的三位代表也将离开。 林婉这些日子同三人接触最深,还得了他们赠送的好些港城歌星的磁带,这回,她也准备了些江城特产相送。 服装厂领导们宴请送别三名港城代表时,林婉以水代酒和他们碰杯:“希望你们有时间还能过来看看,这阵子我可是学到不少。” 从大学到国营厂,林婉确实深刻体会到学校与职场的区别,尤其再与发达的港城接触,受益良多。 贺敏自然应允:“要是我们陈总下回再派人过来考察,我争取名额。对了,你以后要是来港城,我做东请你吃好吃的,再去红磡看演唱会。” 林婉点头:“好!” 三名港城代表虽然离开,可服装厂的变化已经落地生根,不容小觑。 新一批服装生产,款式大改,已经与港城流行的时髦女装接轨,毛呢大衣阔挺有型,腰线勾勒,比臃肿的棉衣时尚太多,再配上商定已久的四种配色,大红、黑色、天蓝色和鹅黄色,几乎是深深浅浅都吸引人眼球。 改变的效果显而易见,这批毛呢大衣一出炉,厂里年轻女工先心动了,纷纷打听准备内部购买。 秦芳激动:“这次的大衣也太好看了吧!羊毛呢的,摸着特舒服特软,颜色还好看,听说那颜色可是调试了半个多月才调出来的色,跟外面的都不一样!我必须买一件!” 林婉也心动,就是现在江城最大的百货商场里也没这么好看的,不过她看看自己的肚子,一时为难,现在买了好像太浪费钱了,等孩子一生,衣服也穿不了了。 最终,林婉给二姐买了一件,算是送给她庆祝在钢铁厂站稳脚跟的礼物。 在厂里登记上内部购买的名额,林婉刚收起钢笔,就见凤主任从旁经过。 “凤主任。”林婉想到她托自己办的事,总要给个交代,“我找同学打听了一下新西方,是五个江城英语专业毕业的学生创办的,现在发展规模挺大,他们确实有把靠托福,办签证去m国当成学英语的宣传方式。” 林婉客观地提及当日的见闻,却没过多发表看法:“不过英语培训班和最终真的办签证出国并不是直接挂钩的。” 林婉没有特意去了解过,但是身边同学中不乏也有心动想出国的,可m国签证不是那么好拿的。 凤天娇自然不懂那些,她这个年纪连签证是什么,也是最近才从侄女口中听说的:“行,谢谢你啊。不过燕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林婉仍是惊讶:“凤燕真辞职了?” “劝不动了,算了。”凤天娇批准了她的辞职申请。 凤燕辞职后回来收拾东西时,同厂办的同事简单道别,许是心中有梦,凤燕意气风发:“以后我空了会回来看大家的,byebye!” 同事多年,大伙儿这会儿也不可能给凤燕泼冷水,只道让她去了m国好好的,多挣钱,发达了别忘记大伙儿。 凤燕同众人说笑几句,临走时单独走到林婉工位前,专程用英语提问:“林婉同志,你觉得我现在的英语怎么样?” “很好。”林婉实话实话,“进步不小,凤燕同志,你很上进。” “那是当然,你不知道我每天多用功,在新西方的班里,老师和同学都夸我。” 林婉看着她,说出心里话:“你这样在哪里都会有一片新天地的,不一定是m国。” 凤燕耸耸肩:“m国我肯定要去的!再见!” 1995年的最后一天,凤燕走得潇洒,怀揣着m国梦离开了服装厂,凤天娇面上阴郁了好一阵,看得厂办众人也没敢在办公室嘀咕。 1996年的国历第一天,喜迎元旦节假期一天。 这一天,傅家过去的邻居陈家办喜酒,一家人都要去捧场。 林婉早起时换上厚实的羽绒服,黑色羽绒服是外国货,前阵子,傅修怀与港商代表杨明辉那边联系,同步喜天商厦修建进度时开的口,托人给订的,杨明辉办事时顺道订货到港城,再从海运到大陆港口,最后由卡车运输到江城,一口袋的衣裳,质量又好款式又时髦。 林婉确实喜欢,又惊讶傅修怀也是不嫌麻烦,为了几件衣服这样麻烦港商那边,不怕欠个大人情。 不过想归想,那是他的事,林婉想到今天要出门,挑了一件黑色羽绒服,看似普通,可款式相当特别,微收腰设计连孕肚都能遮掩个几分,完全不显臃肿,甚至能称得上轻便,衣摆甚至是花苞设计,很是精致。 换好衣裳,再在颈间系上一条大红色羊绒围巾,林婉转头看见墙上挂历,挪步在前撕下一页,1995的字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一页,1996。 傅家全家出动,只除了在外地的傅明俊还没回来,林婉坐在副驾驶座,后排坐着公婆傅志勇和蒋月英,听二老提起傅明俊今天一早从邻市坐车直接去陈家办喜酒的饭店。 傅家在下放前早看透了世态炎凉,彼时的邻居陈卫国一家却没少雪中送炭,是以,傅家平反回城后,两家又常来常往地走动。 陈卫国儿子陈俊今天在金莊大饭店办酒席,一摆就是十二桌,可谓是广宴宾客,热闹至极,傅家也给面子,全家到齐。 林婉同傅家的亲友不太熟悉,尤其是公婆这一辈的,今天来喝喜酒只默默跟着,凑凑热闹,只管吃喝。 实在是她月份逐渐大了,再过一个月基本便得只能在家附近活动,现在能有热闹凑,自然是积极向往的,更别提,打小她就喜欢喝喜酒,没到这时候,村里的新郎官和新娘子都要发喜糖,小孩儿都盼着。 金莊大饭店承接不少喜宴寿宴,厅门外布置着迎宾区,傅家人各自送礼,老两口一份,傅修同一家一份,傅修怀和林婉紧随其后。 “怀哥!今儿咱哥俩必须喝一杯!”新郎官陈俊中等个子,五官端正,今天难得地西装革履,看着精神奕奕,一见到儿时最爱跟随的老大不免激动,“嫂子,快进去歇着,别累着了。” 傅修怀同陈俊寒暄几句,林婉从包里掏钱赶了礼金,数目是两人出门前商量的,由林婉来给。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林婉简单祝福一句,这便随男人往里去。 在其他人的讲述中,林婉早已知晓自己和傅修怀结婚时也是在这里办的喜宴,此刻已宾客身份入座,心情倒有些奇妙。 宽敞的厅堂内摆上对称的十二桌喜宴,宾客入座,寒暄热闹,等待一双新人入场。 傅家老爷子老太太被数十年没见的老友请去一桌,都是些五六十的长辈,皱纹爬上面庞,岁月在此时镌刻,傅修同和傅修怀两兄弟一个厂长,一个大老板,自然也被不少人攀谈,江城素来喜欢分男桌,女桌,男人一桌抽烟喝酒,方便又合适。 只是这回,傅修怀推拒了同龄人的邀请:“我就坐这边。” “哎呀,傅老板,你这就见外了,哪有大老爷们挤女人堆的。”自来熟的其他宾客是陈家亲戚,同傅家也算旧相识,这会儿忙着安排,“难不成还不放心你老婆啊?没事儿,我老婆跟着坐这儿,替你照顾。” 林婉自觉没什么需要照顾的,再看看一桌的女人,真坐着傅修怀也是有些尴尬,这便笑着应下:“你随大哥去那边坐吧,我就在这儿等着看婚礼。” 张梅英也劝:“修怀,我在这儿呢,你跟你大哥过去,不用担心。”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是人大嫂,哪能不照看一二的。 傅修怀俯身同林婉叮嘱几句,这才去旁边的宴席入座。 林婉还没见过城里的婚礼,以前村里都是简单走个仪式,最大的阵仗就是放鞭炮。 城里的新娘子穿着裁剪漂亮的大红色西服,卷发高高盘起像是花苞般绚烂,唇红齿白,好看极了,此刻正在司仪的主持下和新郎官喝交杯酒。 耳畔欢呼声阵阵,林婉也跟着凑热闹,小声地吆喝几句,眉眼间满是笑意。 简单的仪式结束,新人挨桌敬酒,林婉吃着丰盛菜肴,目光扫过正在敬酒的桌次,不经意间又好奇地朝左望去,想看看傅修怀在这样人际往来的宴席间是不是也像其他男人一样,推杯换盏,喝得一张脸红成猴屁股。 很可惜,周围好些个猴屁股,偏偏傅修怀在其中显得分外清醒,面色如常没有异样。 林婉遗憾地正要收回视线,却立刻察觉男人抬眸看来,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的目光。 如此哪里好再偷看好戏,林婉慌忙收回视线。 一桌饭菜吃到一半时,新人敬酒来到林婉这桌,众人举杯道贺,不要钱的祝福词拼命往外倒,林婉也不甘示弱,一口气祝福了好几句。 她手里是盛着小半碗鸡汤的汤碗,一饮而尽的同时,林婉听微醺的新郎官来报备:“嫂子,今儿我找怀哥多喝点,你批准不?” 林婉:“...” 人家的大喜日子,她哪里好扫兴,反正耽误的又不是自己的新婚夜,这新郎也是心大哎。 “我当然没意见,你们也难得碰面,高兴高兴也是应该的。” 陈俊就是个喝酒会变成猴屁股的,听到这话乐开了花,还是新娘子方霞劝他少开口:“嫂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人喝醉酒就话多。” “小霞,我这不是见到熟人高兴嘛,我和嫂子十多年前就见过,缘分啊。” 林婉听到这话一惊:“陈俊,我们*十多年前在哪里见过?” 自己十多年前还是个小孩儿呢。 “你们林家村啊,怀哥当年不是还给过你糖嘛,我也在!” 第28章 新郎官和新娘子赶着去下一桌敬酒,转瞬便离开,只剩下餐桌前的林婉扶着孕肚缓缓坐下,面上神色不定。 十多年前在林家村,傅修怀见过自己,还给过自己糖? 林婉难以置信,她压根不记得以前见过傅修怀啊,甚至不知道那时候的小孩儿傅明俊口中经常提起的小叔就是傅修怀。 “林婉,你这是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张梅英正和熟人话家常,转头就见刚和一对新人说了两句话的林婉变了脸色,一双杏眼都瞪圆了几分。 一家人出门在外,尤其林婉这肚子可不小,她自然得关照些。 “没有不舒服,我没事。”林婉摇了摇头,心中起伏不定。 傅明俊是在宴席快散场时才赶到,因为高速路况不定,迟了一个来小时赶到,他也不在意,主要来和陈俊喝杯酒祝贺。 傅明俊比陈俊小一岁,名字里还都带俊字,打小关系就好,这俩小时候还争相要撵在傅修怀后头,堪称最忠诚的小弟。 陈俊见着好友风尘仆仆回来,一时又激动起来,同人喝了好几杯叙旧:“明俊,看看你小叔结婚了,我也结婚了,就差你了啊。” 陈俊对傅明俊那段总共半年的恋爱一无所知,此刻更不知道自己戳了好友的心窝子。 “我小叔结婚了,我自然是结不了了。”傅明俊仰头饮下一口白酒,意有所指。 喝得晕乎的陈俊哪里听得懂话里的意思,拍着好兄弟肩膀道:“让你小叔给你介绍啊,他可是大老板,认识的人多,指定给你找个好的。” “他给我介绍?”傅明俊仰头又是一口,目光钉在傅修怀脸上,“他不抢我的就不错了。” “明俊。”傅修怀今天出来被不少人借机攀谈,酒没少喝,可看着和平时没有差别,这会儿仍旧端着沉稳的长辈份儿叮嘱,“你喝醉了。” “那我不喝了。”傅明俊笑了笑,扭头往自己母亲那桌去,“我去吃点菜,一早上没吃东西,光喝酒胃疼。” 傅修怀眼睁睁看着傅明俊走到张梅英那桌,桌上饭菜还剩了些,有两三人已经下桌,其中就有正和牌友约着打牌的张梅英,傅明俊径直坐到母亲的位置,让服务生拿来干净碗筷,随性地吃上几口。 而他的旁边,是在默默出神的林婉。 林婉在脑海中回忆十多年前的往事,却一无所获,正沉思之际,感觉到身旁有人起身,有人坐下,几秒后渐渐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有一阵子没见的傅明俊正坐在自己旁边,大口吃着饭菜,出来历练一阵,这个向来不谙世事的大学毕业生似乎成长了些,至少此刻余光没落在自己身上,只随口问道:“现在能吃鱼肉了?” 林婉在怀孕初期确实闻不了鱼味,等到中后期又渐渐没了禁忌,鱼肉确实是她一贯喜欢的。 听傅明俊如此自然的同自己寒暄,像是久未见面的老友,林婉愣了一秒,随机轻声“嗯。” “在服装厂工作怎么样?你在大学的时候就什么都能做得好,工作了应该也没问题。” 傅明俊似乎真的变化不小,林婉在他身上再看不出一个多月前的冲动与莽撞。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4节 “工作也还好。”不论怎么样,和前男友坐在这里寒暄家常,而现在的丈夫在不远处的桌前,林婉委实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隐隐觉出有视线飘来。 正想寻个机会起身离开的林婉却听傅明俊几口解决了饭菜,转头看向自己,正色道:“可惜了,那时候我们还说毕业的时候要一起去旅游,去爬庐山。” 林婉对电视剧、电影和歌曲都很感兴趣,上大学后有机会接触,便更加沉迷。小时候在村里,一年只能等到一两次放露天电影的机会,全村都拎着板凳去坝子里观看,热闹得堪比过年,后来去镇上念初中和高中,林婉第一次见到电影院,电影院修建得晚,也十分简陋,可却成了林婉心中的圣地,也是在那里,看了太多革命红色电影的林婉第一次看到一部爱情电影《庐山恋》。 火爆全国的电影成为不少年轻人心中的青春记忆,庐山也成为许多人的旅游朝圣地。 当初谈恋爱时,傅明俊听林婉提起看的第一部爱情电影是《庐山恋》,便积极提起等毕业时去庐山旅游,在庐山上再看一遍电影,当时正准备期末考试的林婉有些心动,当即应下。 当初的约定如今已化为云烟,林婉眼睫颤动,没再吱声。 喜宴结束,林婉和傅修怀照旧同公婆一道坐司机刘叔开的桑塔纳离开,傅修同一家人则是坐的红旗小轿车。 等回到别墅区,今天中午被一帮人敬酒热闹一番的傅修同面上已经显红,酒气不轻,正拍着儿子傅明俊的肩膀,语重心长叮嘱教育。 “好好锻炼锻炼,正好你不喜欢进厂当工人,那就跟着你小叔学,你小叔生意做得好,有你取经的。” 林婉同傅修怀落在几步之外,已然能听出傅修同语气中的几分醉意,再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反应。 临走时,她分明看见好些长辈晚辈拉着傅修怀喝酒,他不好推拒,给面子地又饮下几杯。 等回到卧室,林婉闻着男人身上的阵阵酒味,有些嫌弃地耸了耸鼻尖:“你快去洗洗。” 傅修怀眉目含笑:“你这眼里的嫌弃倒是不加掩饰。” 林婉:qaq 她就没准备掩饰。 可男人并未往浴室去,只像是体力不支般合衣倒在床上,从未有过的疲惫与困倦状态,抬手捏了捏眉心,一派醉意。 “你真醉了?”林婉心底诧异,不知道男人的酒量到底如何,可细细回想今天那么多人找他攀谈,这酒喝得肯定不少。 “没有。”傅修怀的声音暗哑低沉,甚至还有几分含混。 林婉在心里默默认定,这是真醉了。 醉了的人都爱说自己没醉。 盯着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的男人半晌,林婉见他似乎醉酒难受,只得起身去浴室用毛巾拧着水替他擦拭。 浸过凉水的毛巾一点点拂过男人的额头,脸颊,林婉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打量傅修怀的面容。 过去见面总是匆匆一瞥,她模糊地判定那个房地产老板是个英俊男人,又模糊地判定男友的小叔是个儒雅好性子的长辈,哪怕莫名和男人成为夫妻,林婉也没好仔细看过他。 双眸紧闭的傅修怀躺在床上,也许渐渐睡了过去,醉酒的品相倒是相当良好。 锋利的下颌线在仰躺中仍旧凌厉,衬得剑眉星目的气质越发突出,林婉手中的毛巾缓缓擦过男人高挺的鼻梁,再一路往下停在他隐有青茬的下巴。 目光落在男人紧闭的薄唇,酒后泛着淡淡的红,柔软却又强硬... 林婉回忆起一些画面,猛地收回视线,正要起身将毛巾挂回浴室,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男人使了几分力道,林婉便半撑在他身上,不见傅修怀醒来,行动却受限。 稍稍用力挣扎,男人却跟着紧了紧力道,林婉怀疑这人是酒后睡着犯糊涂了,低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 林婉对傅修怀的印象最深的不是他的脸,因为很少会直面仔细打量,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男人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他这个人一般刚硬有力。 此刻掰着男人的手指,林婉捏在他骨节间稍稍用力,却突然被灵活的手指抓住,修长手指缠绕,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 林婉抬眸望去,见傅修怀缓缓睁开眼,一时惊喜:“你醒了?赶快去洗个澡再睡一觉吧...嗯?” 男人半撑起身,与林婉四目相对,酒后似乎有些迷蒙的双眼就这样专注地看来,看得林婉眼都不敢眨,不知道这是什么喝醉酒后的路数。 有人喝醉酒会耍酒疯,有人会变得话多,有人会闷头大睡。 傅修怀似乎不太正常,就这么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许是听见了自己的心事,傅修怀终于动了动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薄唇轻启念念有词:“毕业去庐山,倒是很罗曼蒂克...” 林婉不清楚傅修怀怎么听到了自己和傅明俊的谈话,她来不及回应什么,便被欺身上前的男人堵住了嘴。 喝醉酒后的傅修怀确实不正常,就连亲吻也变得不正常。 林婉推了推他,没法撼动,只感觉到男人一点点吻在自己唇瓣,轻轻地咬,耳鬓厮磨,每一个动作都无限拖慢,就连他在唇角啄吻数下后终于撬动唇舌的动作也极其缓慢,慢到林婉心中发痒,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地拂动,撩拨不去,也阻止不了。 男人的唇舌有力,此刻却在酒精的作用下化身绕指柔,像是在折磨人一般慢慢地含吮,舔舐,林婉哪里受得了这些,只觉得全身都紧绷起来,刚要大力推开男人,就听他含着自己黏糊糊道: “傅明俊倒是记得清楚,你也记得清楚吗?” 像是被人捉奸似的,林婉有些心虚,片刻后却又委屈,她又什么都没做。 想不想回答都不用回答,男人并没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一阵阵的酒气在两人呼吸间交换,似乎也让林婉迷醉,意识渐渐模糊,所有的感官集中在唇舌间,黏腻纠缠的声音落在耳畔,令人不自觉揪紧了床单。 呼吸急促,快令人喘不上气来,林婉嘤咛着推了推男人,这才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要将刚刚被狠心夺走的空气都弥补回来。 “你,傅修怀,你不要借酒装疯!” 林婉丝毫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眼含春情,眼尾微微泛红,厉声控诉时樱唇红润,唇瓣上还有纠缠后泛着的潋潋水光,诱人采撷,就连那刻意严肃的愤怒声线也因为动情变得暗哑,勾人。 “婉婉,你还是不会骂人。”傅修怀坐起身,一手揽住林婉,又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和喝醉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 林婉面上发烫发热,头一回觉得这男人竟然这么没脸没皮的,感受到他或轻或重地咬上自己的唇,不甘心地回咬过去... 男人的笑意在胸腔流泻,带着明显的愉悦:“很好,现在进步了,会咬人了。” 傅修怀轻轻捏着林婉的下巴,又往红唇贴了上去:“再咬一下...” “唔...”林婉被男人慢慢吞吃,想回击般再咬他一下却也只是送上门去,反落得自己的身体被他一下亲一下咬得越发难受。 “以后要去庐山,我们一起去,嗯?”傅修怀眼中发狠,嘴唇却很温柔。 林婉晕乎乎得点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管庐山旅游。 她深刻地体会到,和喝醉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现在只能顺着他。 ...... 次日,元旦假期后回到工作岗位的职工们叽叽喳喳话家常,对于新历又一年,总还是有几分感慨。而更多的则是盼着下个月过年,张罗筹备年货,家人团聚。 这几年,陆续有人往南边跑,去打工的,去做生意的,无外乎两个字挣钱,过往总是一家人在一处,现在南来北往多了,过年团聚便成了最大的期盼。 林婉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耳畔不断飘来张家长李家短,笔尖一顿,也想着快过年了。 林婉对过年的心情很是复杂。 九岁以前,她和其他小孩儿一样最盼着过年,过年的时候,父母会从城里回来,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可九岁那年在年夜饭桌上听到父母要将自己过继出去,不要自己了,林婉从此便有些怕过年。 起初十岁、十一岁...那几个年头,林婉在过年前后几天总爱做噩梦,不过她谁都没说,等时间长了,刻意的遗忘渐渐缓解了情绪,林婉才慢慢回忆起来过年的一些开心事。 高考考上江城大学后,每年寒假放假后都是自己回林家村过,今年这情况,怕是难。她甚至怀疑这肚子会不会过年那几天发作。 想到孩子,想到林家村,林婉不可避免地想到孩子爸爸,昨天陈俊那话始终印在林婉心头。 只是昨夜原本准备问出口,却因为被男人打岔,林婉意识模糊,哪里还想得起来要问什么。 面上一热,钢笔笔尖又戳印在纸面,龙凤飞舞,不再停顿。 服装厂中午十二点的食堂逐渐热闹起来,十一点五十几分,林婉和秦芳随几个老资历的大姐往食堂去,在鼎沸人声中打了一份饭菜加入人流。 杨大姐负责此次服装厂大衣的内部购买名额登记整理,这会儿她刚从忙碌中脱身,不禁感慨:“以前没发现,我们厂的女工们还挺舍得啊。” 大衣全用的好料子,纯羊毛,染色颜料也好,更别提款式精致,厂子以一件三十五元的价格批发售卖给各大百货大楼,建议零售价在五十五到六十五元不等,基本可以和商场里的港城货、外国货媲美。 而内部购买价格自然有优惠,三十三元一件,一个工人只有一个名额,如此一来,登记数量仍是令人咂舌。 “以前六七块的衣裳裤子都没见大伙儿这么积极的。” 秦芳爱说实话:“杨姐,那不是以前的衣裳实在是...款式有点老土嘛。” “小秦同志,当心被那几个车间主任听到这话,给你一个白眼儿!”杨大姐乐呵两句,压着声音提醒,“不过你说得对,我这会儿都给我闺女定了一件,贵是贵点儿,但是东西好啊,权当过年新衣裳了!” 服装厂内部员工们积极登记,将厂子内部拿出来作为福利的200件新大衣抢购一空,林婉看这架势,心知这次的衣服必定能卖得好。 群众的眼睛确实是雪亮的。 这一批大衣一改近来服装厂服装被人嫌弃,不愿采购的命运,被全程各大百货大楼和商场纷纷订购,一经挂上货架,更是风靡全城。 明明白白摆着的质量手感和款式颜色,任谁见了都走不动道,高价也没挡住市民的购物热情,很快,服装厂收到了第二批订单。 林婉用自己的名额登记抢到了一件大衣,特意挑的大红色,二姐就喜欢红色,说是配她的名儿。 带着刚交钱领到的衣裳,林婉和林红在童程开的小饭馆见了一面。 饭菜上齐,香味扑鼻,此刻却无法吸引林红的注意力,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婉递来的衣裳,像是星星在闪烁:“这大衣就是商场里卖的那个吧?可漂亮了!我们厂都好多人在说,压根儿买不到!” “是,这是我们厂接收港商投资和技术指导后生产的第一批服装。”林婉头一回生出几分与厂子与有荣焉的感受,“好看吧?” “好看!” “内部名额给你定的,你待会儿试试,我应该没记错你的码子。” 林红差点想捧着妹子的脸亲一口:“还是你念着姐!我自己想买都抢不到!” 得了新衣裳的林红吃饭都更香,她想好了,新衣裳先不穿,等着大年初一再穿:“新年穿新衣,新年更红火。哎呀...过年你都跑别人家过去了。” 林红一脸惆怅,原先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林婉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要在老公家过。 “那我跑回来?” “别!”林红昵妹子一眼,“那你公婆家得怎么看你?还有啊,你这肚子!还敢跑?我估摸过年那阵子就要生了,嘿,我又要当姨了。” 林婉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是啊,真快,都要生了。” 她从小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倒是希望给孩子一个。 “二姐,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姐妹俩聊到从前过年,那时候的快乐特别简单,也许只是年夜饭上的一条鱼,也许只是大年初一领到的一毛钱压岁钱,“以前还有城里小孩儿过来,大哥可羡慕。” “记得啊。”林红已经想不起来那个城里小孩儿的全名了,“叫什么俊的,穿的衣裳可好看,一看就特贵,关键是零花钱也太多了,比我们家都有钱,好像说是他什么亲戚给的钱,大方得不行,好像是小叔?那天天零嘴儿不带停的,全村的娃都跟着他,总能捞着些吃的。” “那他小叔来过我们村,给过我们吃的吗?”林婉怎么都想不起来。 “给过啊。”林红记得这事儿,毕竟那么大方的人不多见,她印象深,“他小叔来接那城里娃的时候,给全村的娃都发了糖,那么大一口袋,真大方,你不记得啦?你那时候还说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林婉对儿时的印象不算太深,经林红这么一提醒,隐约想起:“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有人请全村小孩儿吃了糖。” 那还是过年的时候,甚至距离林婉被亲生父母过继出去才两年,因为过继这事便是在年夜饭后,林婉自此对过年也没了什么期待,过年那天,心里总是湿漉漉的,雨落不下来,就闷在厚重的云层后面,沉闷难耐。 大哥林成伟和二姐林红听说那个城里娃要被他小叔接走了,那小叔特好心地请全村的小孩儿吃糖,忙叫上林婉一块儿去,林婉没什么兴致,摇头拒绝,自己去山上坐着。 彼时全村小孩儿都去领糖,就林婉一个没去,还是林成伟和林红多领了几颗,给林婉带了糖回来。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5节 “没见着人小叔,不过听二丫她们说,人特别高!还开着辆卡车!” 林婉手里被塞了几颗糖,出于礼貌,她夸了一句,那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林婉又问:“二姐,那你和大哥当时真的没见到那个小叔?” “没有啊。”林红非常确定,当时她和大伟就想看看能给那么多零花钱的人长什么样,可惜,听说人开着小卡车,走了。 “那我见过他吗?”林婉对自己的记忆不太确定。 “那肯定更没有。”林红知道妹子对小时候的事情只选择性记忆,“你那天都没往村口去,哪有功夫见到。” 林婉想想也是,那陈俊为什么那么说?难道自己还有其他什么机会见到傅修怀? 和二姐分开后,林婉慢悠悠回到别墅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发呆,不知为什么,总是抓心挠肝地知道原委,分明是不太重要的事情... 等傅修怀忙完工作回到家中,林婉直接问他:“我们以前在林家村见过吗?就是你送傅明俊到亲戚家那一年。” 第29章 傅修怀显然没想到林婉会突然提到此事,愣了几秒后并没有正面回答:“怎么突然问这个?想家了?还是明俊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没有。”林婉摇摇头,“今天我和傅明俊没有见过面。” 昨天婚礼后,傅明俊赖着不想走,坚决要在家里待着,老太太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哪里舍得孙子再去外地,亲自开口让小儿子安排明俊回来,好歹等过完年再出去忙活。 傅修怀没好拂母亲的意,点了头。 “他非要留在家里,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林婉诧异傅修怀还能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自己侄子,没忍住解释道:“我看他这次回来挺平静的,昨天和我说了两句话也没太急躁,兴许他早忘了那些事。” 自己的侄子自己清楚,傅修怀不置可否:“婉婉,我比你了解他。” 林婉被打岔几句,不想再和男人提起傅明俊的事,毕竟身份挺尴尬,转头仍旧追问:“你还没回答我,我们以前在林家村见过吗?” “这件事重要吗?”傅修怀坐到林婉对面的椅子上,松了松领带。 “我就是随便问问。”林婉睫毛颤动,视线渐渐下移,避开男人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你不说就算了。” “十多年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就在林婉以为男人不会回答之际,却听他淡淡道。 林婉点点头,也是,不管见没见过,谁会刻意记得十多年前微不足道的小事。 自己更没必要执着追问,显得很在意似的。 将过去的事放在一边,林婉听傅修怀准备安排傅明俊暂时回凯华建筑上班,并没有多过问,实在是昨晚这人听到个庐山旅游便发酒疯,她坚决不能再涉足这叔侄俩的关系。 然而不到一天,林婉发觉傅明俊又准备了个“惊喜”,令人心生怯意。 次日下班回家,王婶正在厨房里忙碌,林婉到家时有些饿了,洗了个苹果吃,顺便和王婶聊聊天。 王婶昨天听说明俊小少爷又要回家来住,一时头疼,她当然不是对傅明俊有意见,实在是担心这三人乱七八糟的关系搅得傅家天下大乱,哪成想,今天就听到个好消息。 “太太,饭菜好了,你饿了快坐着,马上开饭。”王婶一手端着两个菜摆上桌,转头就见林婉帮忙去拿碗筷,“我来就是!不过今天就六个人。” “六个人?”林婉刚抽了七双筷子,信手放回去一双的的同时问道,“今天是大哥不回来,还是傅修怀不回来吃饭?” “都不是。”王婶提到今天下午的事儿,“明俊少爷走了,说是去旅游,过阵子回来。” “旅游?”林婉听到这两个字,心头隐隐有预感,“他去哪里旅游?” “今儿本来是傅先生安排他去上班,结果他潇洒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包就走了,说是要去什么山来着?”王婶从来没去过外地,更是对那些山混淆不清。 林婉垂下眼睫,默默呢喃:“庐山。” “哦哦,对对对!就是庐山!”王婶听林婉一提醒就想了起来,只是待看着林婉帮忙将碗筷摆上桌的背影,王婶忍不住犯嘀咕,这是怎么知道的。 傅修怀回家吃饭时听母亲提到傅明俊下午离开去庐山时,目光不期然看向身旁的女人,正好与林婉的视线相遇。 庐山两个字像是引燃的火星,在视线交汇之际噼里啪啦地点燃,林婉联想颇多,收回视线默默吃菜。 傅明俊独自前往庐山,傅家其他人自然只当他是年纪轻轻,玩心大,只有傅修怀和林婉明白其中深意,可偏偏人已经走了,奈何不了什么。 饭后散步一圈,再慢悠悠回到卧室,林婉心中担忧傅修怀会不会再次发疯,毕竟那日听到傅明俊提及二人的毕业庐山旅游,当晚就发酒疯了,这要是再... 林婉默默下定决心,她真会咬人的! 出乎意料的是,傅修怀像是转瞬即忘,没有任何奇怪举动,也没对侄子擅自做主翘班离开去旅游发表什么意见,平静如深海。 林婉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天的傅修怀真是因为喝醉了,不然清醒的他是决计不会有任何疯狂举动的。 *** 林婉送给林红的红色羊绒大衣成了漂亮的风景线,挂在宿舍的衣柜中,一直没舍得穿,工友们十分羡慕,都夸她妹子贴心,其他人想买都买不到。 服装厂的第一批大衣彻底断货,被各大百货大楼轮番催促,车间加班加点,干劲十足。 林婉和秦芳去验收新一批的原材料时看着卡车一车车地卸货,终于体会到几分火热,服装厂一扫前面几个月的颓势,订单火爆不少。 “棉衣和羽绒服也得抓紧生产,港商代表一起商定的材料和款式加上,肯定能借着大衣这股东风卖起来!”秦芳恨不得立刻生产出新衣服,准备再用内部名额抢购。 林婉这回也有意:“真有羽绒服和棉衣我也订两件,给老年人备着,暖和。” 服装厂的生产线跟随四季变化,按理说换季之前便应该提前生产,按部就班运转,这回是和港商代表商量变革的事,这才慢了几拍。 事实证明,只要走对了路子,慢一些也不是问题。 另外开辟的棉衣和羽绒服生产线如火如荼运转,完全摈弃了过去生产的粗糙单调且档次不高的规格,狠抓质量,严抓款式,将最难做出花样的冬装也搞得有声有色。 林婉用内部名额买了一件棉衣,准备寄给伯娘,黑色的女装棉服,简单大方,穿在身上反而显年轻,尤其轻便保暖。另外买了一件青色羽绒服准备给婆婆蒋月英。 林婉去到傅家,最受蒋月英照顾,总得回报一二。 下班后,将棉衣打包到邮局寄出,林婉拎着羽绒服回家去。 今天刚在全市各大百货商场上架售卖的羽绒服令蒋月英惊喜,直夸小儿媳妇眼光好,想得周到:“难为你这么有心,不过妈衣裳多,你多给自己买点。” 林婉心想傅修怀托人从外国带回来的衣裳太多,她现在都穿不过来,尤其是肚子还没卸货,更是不合适:“好。” 等傅修怀回家,蒋月英让儿子好好看看他老婆的眼光,完全不吝啬夸赞:“婉婉这孩子想得周到,比你可细心多了。” 傅修怀自然不介意被亲妈夸老婆的同时顺道数落自己:“那确实,也是妈你精神,穿什么衣裳都是个精神的老太太。” 等哄得老太太喜笑颜开,傅修怀回屋挂上西服,关心起林婉的工作:“你们服装厂最近很多人惦记,我们公司有不少员工都说抢不到你们的衣裳。” 林婉有几分骄傲:“那是,我们优化了生产面料、生产技术和款式颜色,现在完全和国际接轨~” “以前是大学生,现在真有几分工人样了。”傅修怀能清楚感受到林婉的变化。 “真的吗?”林婉抬手摸了摸脸蛋,像是捧着白嫩的花苞,“不会脸上都写着我已经毕业了吧?” 傅修怀勾了勾唇角:“写得清清楚楚。” 刚毕业的大学生确实从头到脚都带着几分青涩,如今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已然是浸润在工作中,被腌入味的成熟与干练。 服装厂的衣裳卖得太好,对于年轻又舍得花钱的女性很是吸引人,何燕妮便是如此。 上百货商场问了几回都没抢到衣裳,何燕妮只能求助林婉:“婉婉,你们厂的大衣还买得到不?我跑了三家商场,都说没货了。” 林婉心知新一批大衣仍在制作中,不过也快了:“可能过几天能出来,到时候上架商场去,不过好不好买到就不知道了,不然我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内部购买名额,帮你带你一件?” “那感情好!”何燕妮喜上眉梢,“就说有内部人士是不一样!” 服装厂的内部名额早早就没了,可林婉到底不一样,前阵子在港商和各大车间主任间露脸不少,尤其从中调和沟通,额外要到一个内部购买名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下班后回到家吃了晚饭,林婉在傅修怀的陪同下前往隔壁送衣服。 何燕妮拿到件天蓝色羊绒大衣,爱不释手地当天就穿上了,直接捧着林婉的脸蛋亲上两口:“还是你有本事!” 林婉从没见过如此热情亲昵的朋友,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她能感受到何燕妮的欢喜,连带着自己这个帮忙买衣服的中间人也挺高兴。 傅修怀眸色渐深,面无表情地默默将人揽上,稍稍带离何燕妮,防备道:“孙太太快让孙哥看看新衣裳吧,人回来了。” 何燕妮当即被丈夫回家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小碎步朝人奔去。 林婉倒是挺羡慕何燕妮,相当恣意,完全不用掩藏情绪,这会儿正挽着孙鸿波的手臂让他看自己的大衣。 而自己身旁的男人却语带不满:“这孙太太自己男人不亲,反倒是...不知是不是看那些电视剧看得犯糊涂了。” 林婉:“...” *** 出去旅游的傅明俊在一个星期后回到了江城。 回来那天,江城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整个城市。泊油路面被浸润成深青色,水洼处处,被人踩过时溅起点点水花。 风尘仆仆归来的傅明俊在屋外抖落身上的雨滴,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到发顶,露出英俊的面容:“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刚吃过晚饭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傅家人循声望去,见到傅明俊回来哪能不惊喜。 张梅英看儿子身上湿漉漉的,忙张罗他回屋洗澡去:“我让王婶给你熬点姜汤,洗了澡正好喝一碗。” 蒋月英同样担心孙子感冒:“快去快去,别冻着。” 电视里正播放着每日惯例新闻联播,林婉听着最新资讯,没插话。 洗完澡,换了衣裳,傅明俊清清爽爽地出现,主动同家人提起出门旅游的见闻:“路上挺顺利的,我还在火车上帮着逮了个贼。” “到庐山的*时候天气还不错,爬了几个小时爬上去,风景很好,特漂亮。” “那游客不少,都是看了电影《庐山恋》过去的...” 咯噔一声,林婉听到心口剧烈跳动的声音,傅明俊再次提到《庐山恋》。 认真盯着电视机的林婉谁也没看,却觉得左右都有灼热的视线扫来。 傅明俊下面一句话更是令落在林婉身上的视线变得滚烫:“我也是因为《庐山恋》这部电影去的。” 林婉听懂了傅明俊的言外之意,他其实对这部电影完全没有兴趣,大学时还是听林婉提起才去看了,想去庐山也是因为林婉。 身为当事人,左边沙发坐着沉默的傅修怀,右边沙发上是兴致勃勃朝家人讲述旅游趣事的傅明俊,林婉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找个理由离开。 只是她这个当事人还没开口,反而是傅修怀横插一脚,语气冷淡:“是吗?我记得明俊最爱看打仗的电影,现在倒是对爱情电影念念不忘了?” 傅明俊不甘示弱:“当然,人总是会变的,爱情电影有爱情电影的好。” 傅家人大多听不懂这叔侄俩的对话,只当傅修怀这个工作狂也对爱情电影感兴趣了,多问几句。 蒋月英打趣:“修怀什么时候喜欢看了不?带婉婉去看,小女生都喜欢,你这个当男人的可不能什么都不懂。”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6节 “好,妈,我记住了。”傅修怀看着傅明俊,眸光寒凉,“我到时候去打听有什么好看的爱情电影,带婉婉去看。” 林婉:“...” 不要让我误入战场! 傅明俊面色僵硬地盯着小叔看了几秒,许是成熟了些,竟然也没有任何冲动言语,转头给家人发起礼物。 “我从庐山买的礼物,人人有份。” 傅志勇和蒋月英都给面子,直夸孙子长大了,出去玩还记着家里,手里捧着傅明俊送的紫砂茶壶和玉镯开心。 傅修同和张梅英夫妻俩是傅明俊买的一副书法画作和一条珍珠项链。 东西送到还剩三份,傅明俊先将王婶的礼物送出,一条丝巾,看得王婶感动,真是没白给人烧菜。 傅明俊最后走到傅修怀和林婉面前,将一支钢笔递给小叔:“小叔,这是送你的。” 傅修怀信手接过,扫过两眼看向侄子:“明俊确实长大不少,想得周到。” “人总是会长大的。”傅明俊最后将手里单薄小巧的东西送到林婉面前,“你的礼物。” 林婉垂眸落在傅明俊掌心,看着大概两寸大小的长方形纸张,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正紧盯着自己的男人。 青葱指尖缓缓贴近,自傅明俊手中取走纸张,一眼都没敢看,只匆匆攥在掌心,林婉低声道谢:“谢谢。” 蒋月英的视线被傅明俊挡住,没看见孙子给他小婶送的什么,不禁好奇:“明俊给你小叔小婶送的什么?” 傅明俊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一点儿小玩意儿,奶奶,给你的是最用心的。” 蒋月英被孙子哄得笑眼眯成一条缝。 掌心攥着的东西十分单薄,薄到似乎随时都能从指缝间滑落,林婉步伐沉重地上楼,回到卧室,只听身后房门关上的咔哒声。 以及钢笔落在桌面的清脆响声。 林婉盯着刚刚傅明俊送给傅修怀的钢笔看了看,回身再将目光落在傅修怀脸上。 “明俊倒是挺懂事了,出去一趟还知道给家里人带礼物。”傅修怀脱下西服挂在衣架上,仅仅身着一件黑色衬衣。 林婉一眼认出,是自己在商场给他买的那件。 “嗯。”提及傅明俊,林婉并不好多说什么。 “他送你的...”傅修怀灼热的视线落在林婉的掌心。 手中的纸张似乎变得格外滚烫,林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份礼物确实令人惊讶,惊讶之余还有几分悸动。 林婉没有想到,傅明俊会送自己一张庐山上每日都在循环播放的电影《庐山恋》的电影票。 《庐山恋》已经播出十多年,在全国其他地方早已下映,唯独始终在庐山的影院里循环播放。 看了电影去朝圣的男男女女自然是要去庐山上再看一次。 当看到一张电影票大小的单薄纸张出现,林婉便猜到了。 “没送什么。”林婉实在难以提起。 “婉婉。”傅修怀欺身一步,眸光锐利,薄唇冰凉轻启,似是有话要说... 林婉心口猛烈跳动,等待男人的下文,指尖无意识地掐在掌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担心让傅修怀看到电影票,又有什么意见。 只是,她没等到傅修怀继续开口,只能再做解释:“其实就是送了我一张电...唔...” 林婉剩下的话语没能说出口,猛然被男人欺身上前堵住了唇舌,齐齐倒在床上。 这是林婉经历过最激烈的一次亲吻,傅修怀不再像从前那般温柔,耐心,只大力地吞吃,唇舌有力而深入,几乎快让林婉双脚蜷缩,双手无处安放。 “他送你电影票?”傅修怀含着林婉的舌尖吸吮,滚烫的呼吸却在冰凉的话语中冷却,“他倒是很有心机。” 林婉艰难地呼吸、喘气,条件反射般反驳:“不是什么心机,只是以前我们说毕业要一起庐山看《庐山恋》,他才...” 话说到一半,林婉看着傅修怀深邃的眼眸掀起巨浪,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止住话题。 心中隐有预感,这男人说不定又要发疯,还要生气,林婉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只见到傅修怀面上现出几分受伤失落的神色。 男人稍稍退开一拳距离,连带着刚刚两人纠缠的温度也渐渐冷却下来:“你们的约定倒是多,以后你看着电影,是不是都会想起他?” 林婉确实在收到来自庐山的电影票时,有些震动,再看着傅明俊眼中失落的神色,难免有所动容。 人是感情动物,不可能铁石心肠。甚至她至今还不知道两人分手的理由。 可是面对傅修怀软声的质问,林婉不禁心虚:“没有。” “你不用骗我。”傅修怀轻笑一声,那笑容不达眼底,落在林婉眼中甚至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他都亲自去庐山买张电影票给你,你还能忘记他?” 越说下去,越觉得奇怪。 林婉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被丈夫质问,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要是傅修怀生气地讽刺自己几句,她必定要狠狠反驳的。 可是林婉抬眸在傅修怀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也在里面看到几分落寞,那是向来无所不能的傅老板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色。 男人嗓音低哑:“你和他谈恋爱半年,我们结婚半年,在你心里,我还是比不上他?” 多么致命的问题,林婉唯有心乱如麻。 她宁愿他生气地和自己吵架,那样自己便也有理由生气地回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傅修怀问到哑口无言。 哪有名正言顺的丈夫问这种问题的? 傅修怀一点点靠近,薄唇温柔的触感落在林婉的红唇上,带着热气的鼻息萦绕:“你更喜欢他?” 林婉感觉周身滚烫发热,就连冬天的空气都燥热起来,注意力一会儿在男人亲吻的温度上,一会儿在他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上,意识都快模糊。 “婉婉,你不回答,是默认?”傅修怀的声音愈发暗哑,甚至带着几分能轻易察觉的失落。 “不是。”林婉脱口而出,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接一个问题令人瞠目,令林婉招架不住。 “那你喜欢我亲你吗?”傅修怀又贴了贴她的唇,眼眸逼视进林婉的杏眼,“我亲得你更舒服吗?” 林婉几乎是难以呼吸,胸口起伏,面颊滚烫泛红,就连嗓音都有几分嘶哑:“你别再说了...” “我总要问问看。”傅修怀面上现出苦笑,“我能不能比得上一张电影票。” 林婉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酸又软又涨,再听不下去傅修怀的话,她猛地直起身,靠着床头仰头堵住了男人的唇。 这是林婉第一次主动贴在男人唇上,秋水杏眼转动,她贴了贴又移开一下,身子渐渐往后退。 傅修怀的手掌揽在林婉腰间,却坚决不允许她撤退,一味加深了这个吻,甚至在林婉呼吸急促之际,唇舌渐渐往下... 林婉哪里招架得了这些,尤其当傅修怀的薄唇落在自己起伏在最厉害的地方,林婉觉得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仿佛不是自己的,意识模糊到只能感觉到男人唇舌的力道,带着身体一阵不受控制的酥麻。 只是,不知哪里,林婉感觉咯着人,咯得难受,也觉察不出自己用了多少力道,拂过讨人厌的东西。 第30章 林婉眼见傅修怀情欲熏着的脸面色僵硬,电光火石间猛地想到什么,迅速收回手,掩在身后。 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林婉心虚不已,眼睫垂下,只悄悄掀起眼皮偷偷观察男人的神色,心中暗道不好,自己不会是把他给废了吧。 已经想不起来刚刚那一下力道大不大,林婉只觉掌心滚烫,指尖快要着火似的,直直烧到心上去... 傅修怀面色不大好,倒不是疼的,纯粹憋了太久,再被林婉这么一碰触便更难受。 像是做错事的模样,林婉顶着湿漉漉的杏眼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己,看得傅修怀身下更是难受...算一算时间,林婉怀孕八个多月,他也忍了许久。 “你还好吗?”林婉现在确实顾不上其他,总担心自己给人抓出什么毛病,“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不太懂男人这些事,只记得小时候村里的男孩丢沙包,有个男孩被沙包砸中裆下,痛得捂住裆部哭天嚎地,像是快死了。 傅修怀闷笑两声,只觉身下的女人实在可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去医院?我可不想这么丢人。” 林婉严肃着小脸纠正他:“有病就去医院看,有什么丢脸的?” “你倒是看得开。”傅修怀缓了缓,看着林婉一副什么都忘了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医生倒是没有你厉害。” “我厉害什么?”林婉脸上红扑扑的,是刚刚一番折腾留下的证明,“我又不能给你看bing...” 话说到一半,林婉突然领悟到傅修怀话里的意思,面上红晕更深,几乎要一路烧到耳后根:“你别胡说,我可不懂那些!” 林婉确实不懂那些,她对男女之事的认知仅限于牵手、拥抱和亲吻,后面的一概不了解。 傅修怀换了个姿势,稍稍直起身,欺身靠近林婉,眼底铺满笑意:“你什么都不懂?那怎么怀的孩子?” 男人的声音暗哑低沉,对比往日还沾染了几分嘶哑。 林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翻飞,移开视线忙一把推开傅修怀:“你快起开。” 傅修怀没有继续逗弄林婉,逗弄她,最后苦得是自己,径直往浴室去了。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林婉想到傅修怀的话便面颊发热,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都忘了,什么都和自己无关! 棉被一盖,林婉将脸也遮住。 *** 当天夜里,林婉离傅修怀远远的,一人一床被子没挨边,实在是傍晚时分男人滚烫的体温令人心乱如麻,林婉有警觉的规避危险能力。 次日一早,林婉收拾着准备出门去服装厂时,突然想到什么,在床上和附近地面四处搜寻,却没能窥见那一小张纸页的踪影。 “在找什么?”傅修怀要开车送林婉去服装厂,收拾整齐却见林婉掀着被子在找东西。 “没,没什么。”林婉哪里好在傅修怀面前提一句昨天收到的电影票,傍晚时分分明被自己捏在掌心带回了卧室,结果折腾一番,林婉便不记得电影票去哪儿了,刚刚也遍寻不到。 算了,实在找不到也没办法了。 林婉拎上包同傅修怀一道下楼,坐上熟悉的桑塔纳抵达服装厂门外。 “我今天就去提交申请休产假,这个星期上完就回家待产。”林婉肚子已经有九个多月大,临近生产时间,虽说孩子还算听话,折腾人折腾得没太过分,林婉还是不想冒险,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安心待产。 傅修怀正有此意,按照他的想法,早该休息着,不过见林婉还挺喜欢在服装厂忙前忙后,便也没提:“好,走路小心点。” “知道。”林婉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拎着包下车后慢悠悠往厂里去,因为怀孕后一直滋补身体,她不再似从前那般消瘦,可背影竟也是苗条的,不见几分臃肿。 傅修怀的车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就这么隔着大批往里的人群注视着那一抹红色身影渐渐离去。 桑塔纳重新出发,在柏油路面疾驰,待抵达凯华建筑公司时正碰见从家里过来的傅明俊。 “小叔。”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7节 因为傅修怀绕路送了林婉,稍晚出发的傅明此刻与他俊迎面相遇。 “嗯,旅游回来就好好工作。”傅修怀将车停好,西服笔挺地站立在侄子跟前,意味深长道,“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该有的地方。” 傅明俊显然成熟不少,听到这话也没有任何冲动言行,只淡淡道:“我该有的心思从来都是本来就属于我的。” “哼。”傅修怀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本来就属于,争不过,抢不过,就不会属于你。” 凯华建筑门口,叔侄俩相对而立,傅修怀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口中。 许久没有抽过烟的傅修怀身上仍旧备着香烟和打火机,谈生意避免不了,只他不会让自己身上沾染烟味。 打火机按动,傅修怀左手捏着一张两寸大小的长方形纸张,任由猩红火苗一点点将其吞噬,烧得仅剩小半页的纸张带,被傅修怀送到唇边的香烟旁。 傅明俊眼睁睁看着小小的纸张上[电]、[影]、[庐]...等字眼一闪而过,被火苗无情吞噬。 男人略微歪了歪头,叼在口中的细长香烟跟着颤了颤,几乎快要化为灰烬的纸张点燃了香烟,最后化为灰烬。 傅修怀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低眉扫过地面零星灰迹,黑色皮鞋碾过,无情离开:“少使什么手段,小叔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傅明俊垂眸盯着地上已然化为灰烬的电影票,双眼赤红,胸口起伏,却又发作不得。 *** 林婉已经同凤主任提过休产假的事,大伙儿知道她快生了,自觉接手她的工作,不忘叮嘱各种生产注意事项。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走趟鬼门关,还是要当心。” “当年我生我们家老大的时候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命都差点去了半条。” “我生的时候,我闺女脑袋太大卡着,生得费劲啊。” 林婉这是头一回面对生产大事,过往听再多还不觉得,这会儿听得心有戚戚焉,忙一条一条记在心里,就盼着到时候少遭点罪。 凤天娇闻言扫一眼众人:“小林同志头一回生娃,你们可别把人吓着。” 杨大姐笑两声:“我们这是分享经验嘞!” 凤天娇看着林婉这都要生了,自己侄女个人大事没个着落不说,还要去考托福去弄什么签证去m国,实在是让人操心。 昨儿,她听到消息,更让人头疼的是,凤燕还谈了个外国人男朋友,差点没把她爹妈气得背过气去。 中年长辈到底保守些,对洋鬼子意见大,听着叽里呱啦的鸟语也心烦,勒令凤燕跟人分手,偏偏闺女反叛起来,坚决要捍卫自己的追梦自由和爱情自由,长篇大道理一讲,险些把凤家父母气倒,还是凤天娇过去帮忙劝说,这才暂时平息了事端。 凤天娇同走进自己办公室拿审批通过的请假单的林婉感慨:“当初你和凤燕都没结婚,现在可好,你和老傅家的看样子过得不错,孩子马上也要生了,凤燕真是...眼珠子不知道被谁捂了。” 林婉哪里好对旁人发表多少意见,只能讪笑两声:“凤燕同志追求广大,不一定是坏事,不过得留个心眼,多打听打听。” “何止是要出国的事,这丫头谈个恋爱也气人,找什么洋鬼子谈!”凤天娇同嫁到傅家的林婉七拐八拐也算半个亲戚了,心知凤家的事十有八.九也会传到傅家,便也没起什么隐瞒的心思,反倒想寻个说话的人,“你说说,这是不是糊涂!” 和厂办里其他人不好提这些,一是家务事不好外扬,二是担心传得风言风语,对凤燕不好,林婉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婉领了请假单本就想离开,哪成想还被一向对自己有点意见的凤主任抓着谈起心来,到底有些不适应,尤其听到凤燕居然和外国人谈起恋爱,不由惊讶。 难不成是当初在夜总会撞见的那人? “不同国家终归有不同的文化和思想,那确实得好好考察考察。”林婉委婉提醒几句,再顺着凤主任安慰几句,这才脱身。 等出了办公室,秦芳好奇地询问:“怎么拿个产假单要这么久啊?凤主任没为难你吧?” “没有。”凤家的事,林婉自然不好随意说出去,只得找了个借口敷衍两句。 当天傍晚,林婉果然在傅家的饭桌上听到了凤家的八卦。 傅志勇和蒋月英今儿和亲戚见面,这便听表弟一家诉苦,说好好的丫头像是猪油蒙了心,又要辞职又要出国,现在还和洋鬼子谈起恋爱。 傅志勇是经历过不少屈辱时刻的,对外国人没什么好感,当即黑了脸:“怎么能和洋鬼子谈恋爱,那洋鬼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蒋月英倒开放不少,埋怨丈夫脾气大:“人家闺女谈恋爱,关你什么事?你急个什么?虽说外国人是不大让人放心,可要真没什么问题,真谈了就谈了呗。” 张梅英吃着饭菜赞同婆婆:“妈,您说得是,好人坏人哪儿都有,又不按照国家来。” 蒋月英点点头,最后看向小儿子:“修怀,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你表叔那边是这么个意思,想查一查那外国人靠谱不?思来想去,就你有这能耐帮忙看看。” 整个傅家,确实只有傅修怀有这个本事,认识的高管富商,三教九流数不胜数,想查个人自然是最容易的。 傅修怀没推辞:“好,我找人查查看。” 林婉听婆婆将那外国人的基本信息报给傅修怀,查尔斯,m国人,今年三十三,说是在江城做生意的。 等外出散步时,林婉好奇:“跟外国人谈恋爱不会真有问题吧?” 傅修怀不置可否:“先查查看。” “那你记得告诉我一下,我也要听。”林婉好奇,尤其想着临近生产前比较无聊,千万不能被落下了。 这话倒是逗笑了傅修怀:“给你买一沓故事会在家看吧。” 林婉:qaq 傅修怀的动作很麻利,吩咐手底下的去调查一番,很快摸清了凤燕外国男朋友的信息,林婉光荣地成为了第一个得知结果的人,为此,她将耳朵竖得直直的。 “查尔斯今年刚来华,看起来有些资产,出手大方,不仅在江城购置了一套房子,还投资了些生意,不过不大,最近一笔投资便是新西方。” “投资了新西方?”林婉好奇追问,“那意思是他现在也算是新西方的老板了?” “没错。”傅修怀的人手还伸不到大洋彼岸,只能简单打听到查尔斯在江城的情况,“目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甚至没有在卡拉ok厅和夜总会不良生活作风的记录。” 江城本地不少大老板都在各种夜总会留有风流记录,而外来的商人自然不能免俗,男女关系混乱的同样不在少数。 既然是被亲戚摆脱调查凤燕的男朋友为人如何,傅修怀特意安排人手查了查这人有没有不良嗜好,结果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任何在外面乱搞的记录。 林婉点点头,倒是嘀咕道:“你还能查到别人有没有在夜总会乱来的记录?” “天上人间夜总会的老板我也认识。” 傅修怀话音刚落地,就见林婉杏眼亮晶晶的,紧盯着自己,他勾了勾唇:“放心,我不去。” “那可说不定,反正你和人老板都认识,去了有点什么,别人也查不到啊。”林婉深觉可能。 听到林婉这话,傅修怀思绪飘远,想到自己确实曾托夜总会老板抹去过些许记录... “那你干脆来凯华上班,天天看着我?”傅修怀望进林婉眼中。 “我才不要。”林婉不想掺和其中,尤其上班见面,回家还要见面,想想没什么好的。 要是自己的丈夫不老实,大不了离婚。 只是林婉仔细回忆着傅修怀听到自己谈及夜总会时沉默一瞬,难不成真有什么事? *** 星期五下午,林婉陆续收拾着东西,准备将自己的笔记本和不少资料整理带回去,等明天下班再拎个包和搪瓷盅,就能轻便地回家待产。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工作已经做完,林婉闲来无事听着厂办各位大哥大姐聊八卦,东家长西家短,不是谁谁谁被捉奸在床,就是谁谁谁在夜总会乱搞被原配带着自家兄弟上门对峙,再不然还有暴发户在外包养的二奶带着孩子上门要名分,结果牵扯出不止包养了一个,孩子都有一堆,八卦精彩起伏,简直比电视剧还好看。 林婉正听得兴起呢,就听秦芳带来消息:“婉婉,门口有人找你,一女生。” 来服装厂找自己的女生,林婉第一反应以为是林红,不过秦芳认识自己二姐,不会说是一女生。 缓缓走到厂子门口,林婉见到大门外站着一个陌生清秀的姑娘,努力在脑海中思索,并没能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然拿不准,她就没有主动开口,等着找自己的对方先开口。 “林婉姐,好久不见。” 林婉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视线落到自己肚子上时变深了几分,转眼又微笑着看向自己打招呼。 “你是...?”林婉确信自己最近五个月没见过这人,就算她是自己没有记忆的一年里出现的人,林婉也能用许久不见忘记了敷衍,这才直接问询对方的身份。 对方应当确实没想到林婉竟然不记得自己,面色一僵的同时追问道:“我是宋玉珍,你不记得我了?” “确实没什么印象了。”得知了对方的姓名,林婉抛出完美的借口,“我最近事多,记性不是很好。” 宋玉珍明显受到打击,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婉,倒是把林婉看得莫名其妙,难道自己必须、应该记得她吗? 就算这人是自己没有记忆的一年中认识的人,应当也不算太熟吧,不然怎么会这五个月一次都没出现过,林婉也从来没听任何亲朋好友提到过。 林婉敏锐判断,两人应该不太熟。 “你把我忘了也好。”宋玉珍一副受伤失落的神色,“毕竟是我对不起你...” 嗯?林婉没想到快回家待产了,随便听听八卦的下午,还能听到自己的八卦。 “你哪里对不起我?” 宋玉珍垂下眼睑:“你和傅...你老公最近怎么样?如果不是我,你们当初也不会吵架,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林婉心中咯噔一下,脑海中闪过许多种可能性,每一条都在往狗血电视剧的剧情跑。 傅修怀这个大老板真的不干不净?林婉在心中咂摸一下,默默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你今天来是赔罪还是想再气我一回的?”林婉试探一二。 “不是,不是。”宋玉珍慌乱否认,楚楚可怜道,“傅...你老公是个好人,他很正义,就跟武侠电视剧里的大侠一样,对我很好,你不要误会。” 铃铃铃的下工铃声响起,林婉不想耽误下班时间,尤其自己挺着个大肚子站久了还难受,只道:“行,我知道了,我老公正义侠义,让我不要误会,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先下班了。” 宋玉珍显然没想到林婉是这个反应,一时支支吾吾,倒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婉看过的狗血电视剧不少,大致能猜到宋玉珍过来一趟说些含糊不清的话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她很难将人同那个工作狂联系在一起... “那我先走了,你最好也抓紧时间走。”林婉善意提醒一句。 宋玉珍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甚至眼睛都亮了几分:“林婉姐,你不用赶我,我今天就是正好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 林婉扶额:“...” “我是好心提醒你,再过两分钟,服装厂上千工人就要下班出来,你再不走,估计挤不上离开的公交车了。我们服装厂的人挤公交车可不得了。” 宋玉珍显然没想到林婉是这个意思,当即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婉慢慢踱步离开。 林婉逆着下班的人流往里走,脑海中仍在思考这个宋玉珍的话,听起来,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事,她和傅修怀认识?还关系匪浅? 黑色短靴一步步落在地面,林婉走了几米远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向仍在原地的宋玉珍,试探:“你说的傅...我老公是?” 宋玉珍疑惑不解,但也老老实实回答:“傅明俊啊。” 林婉眼睫扇动,不再言语,转身径直离开。 第31章 林婉的身影最终被如潮水般涌出的下班工人们淹没,彻底消失在宋玉珍眼中。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8节 费劲心思才回到江城,宋玉珍踩上江城的地皮便打听起林婉,听闻她已经嫁入傅家,现在在服装厂上班,宋玉珍心里到底升起几分失落和鄙夷。 当初这人和傅明俊分手很是坚决,现在呢,竟然还是嫁了进去。 她就知道,这人也是贪图傅明俊的家庭和财富,之前还装得挺清高... *** 林婉因为被陌生的宋玉珍找上门而稍稍耽误了些时间,等拎着东西坐上的士司机李梅的车时,距离下班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 “小林,你这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家等着生孩子了?” “是,估摸就这半个来月时间。” “那感情好,看看是生个大胖小子还是大胖闺女。”李梅打着方向盘,开得平稳,心中不禁感慨有钱人家是不一样,快生产了能专门回家等着的,她当年可是在地里干着活,突然要生了这才紧急找的接生婆。 林婉到家后将从厂里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放空的脑子里不期然便回响着宋玉珍的话。 起初,她听宋玉珍提到傅这个姓,又口口声声你老公,自然地就联想到傅修怀。 只是走出几米远,林婉越琢磨越不对,心底隐隐有预感,试探着确认一句,宋玉珍竟然以为自己是和傅明俊结的婚。 收拾整理好,林婉听王婶张罗着吃晚饭,慢悠悠下楼的时候,一眼见到了从外风尘仆仆回来的傅明俊。 傅明俊难得早下班,今儿去建筑工地跟着傅修怀安排带他的师傅学,从看图纸到上手搅拌水泥,样样不落,可把这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少爷累够呛。 这不,一身泥沙的回来,可把当奶的心疼坏了。 蒋月英忙催促孙子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林婉看着傅明俊从未有过的狼狈,竟然生出几分陌生感。 要知道,当初在江城大学,傅明俊可谓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家世好,长相英俊,身材高大,出手大方,又是一副阳光开朗的帅哥样,不论对谁都爱调笑两句,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拽和不屑。对比不少暴发户家庭出来的张狂和政要家庭出来的眼高于顶,傅明俊的性子确实够好。 这人入学没多久便成为同年级的焦点,身上是价格不菲的牛仔、皮衣,又酷又帅,甚至还有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的bp机,一台就价值两三千,这样的傅明俊总是呼朋唤友,一帮兄弟围着,爱跟在傅明俊身边的男生多,喜欢他的女生同样多。 林婉进入大学后一心学习和兼职挣钱,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哪个系有什么帅哥美女,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自然也对傅明俊这个风云人物没什么印象,甚至不知道自己也是旁人眼中的系花。 学校里有些男学生会同林婉接近,可林婉看着随和,任谁接触都会和和气气地交谈,等接触多了,又只会令人觉得有几分疏离。 收到过不少情书的林婉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书拆开看了些,林婉甚至能精准地*捕捉到一两个错别字,或是有些肉麻的话语令人难以承受,最后她会平静婉拒送情书的同学,面上没有丝毫娇羞,反倒将对方闹成了大红脸。 而林婉真正见到傅明俊的第一面是在大三开学时,此前似乎是听同学提到过哪个系有个有钱的大帅哥,甚至学校运动员都能自掏腰包请全系的同学喝饮料。 林婉没记住那人什么系,也没记住他的名字,不过有在心里感谢一二,真是大方啊。 后来消息灵通些的同学还打听到更深层次的八卦,原来那人家里有钱是小叔太有钱。 林婉喝着免费的饮料,默默在感谢名单上加上了那人的小叔。 林婉也曾顺着同学手指的方向看见那位某某系大名鼎鼎的有钱帅哥,林婉倒没对这人的有钱或者帅气留下什么印象,只是看着他青春肆意地吆五喝六,和谁说话都面带笑意,神采飞扬到似乎没有任何烦恼,一时有些羡慕。 这样的人,一看就过得很幸福。 现在的傅明俊明显少了几分过去的意气风发,满脸都是被工作折磨的苦闷,看得林婉惊奇。 洗了澡换了衣服的傅明俊在饭桌上又同以前一样,将自己去工作受苦的事儿掰开了揉碎了,讲成一桩桩有意思的故事,逗得爷爷奶奶发笑。 “我心想还要我和水泥?我在家连面粉都没和过呢,这不是疯了吗?”傅明俊言语间说着哭,可眉眼中都是笑意,“结果第一次就把人水泥给毁了,我都担心我这个月工资够不够赔。” 蒋月英笑得开怀:“你这孩子,你小叔还能亏了你?尽说些不着四六的。” 傅明俊垂下眼睑,心想是啊,从小到大得了小叔多少关照,结果呢,一下回去个大的。 饭后,王婶在厨房忙碌洗碗,林婉陪着婆婆在后院看她种的菜,冬日里瓜果长得困难些,可好歹比十多年前顿顿红薯土豆强,蒋月英已然满足。 “那时候下放到农场,日子艰难,能有红薯吃都不错,我和你爸身子不好,因为成分问题,就连每天填不饱肚子的红薯都有人来抢,明晃晃地抢,说臭老九一家还吃啥饭,你大哥大嫂去理论也没拿回来,告到生产队队长那儿,人也不会帮坏成分,最后是修怀...” 林婉静静听着,想到傅修怀的模样,这人如今看着名利双收,斯文儒雅,可内里如何,她已经隐隐窥视到。 他是个不会吃亏的主。 蒋月英继续碎碎念叨着:“这孩子倔,下手又狠,直接把抢我们家红薯那几个揍了一顿,揍得血淋淋的,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是一个打几个。为这事,他也被拉去批斗,写检讨报告,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后来,再没人敢明目张胆欺负我们一家。修怀,从来不让家里人吃亏,个个都护着。” “是。”林婉十分相信这一点。 蒋月英去屋里拿铲子,准备松松土,林婉在菜地里看着茄子打霜,身后传来声响。 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后,林婉回身一看,傅明俊似乎听到了他奶奶的话,接着道:“小叔护着我们一家,从小我被谁欺负,都找他帮我出头的...结果,到头来,还是被小叔欺负得最狠。” 林婉没接傅明俊这话茬,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瓜果上,语气平静:“你还记得宋玉珍吗?” 向来随和的傅明俊在林婉的视线中陡然变了脸色,也默默印证了林婉的某些猜测。 “你...你怎么突然提她?”傅明俊的声音小了些。 林婉不见半分异常,语气已久平淡:“我今天见到她了。” 傅明俊像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仍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见到她?当初小叔不是把她送走了?” 分不清的字眼往耳朵里钻,为林婉拼凑出模糊的过往,重重迷雾之下,似乎就要拨云见日。 “送走了,她就不能回来?”林婉轻笑一声,“你和宋玉珍...” 林婉的语气平淡,不见半分歇斯底里,更没有冷嘲热讽,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慢到傅明俊随时都能打断她,插话进来。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根本不喜欢她!”傅明俊一直觉得自己冤屈,做好事把自己搭进去了,“婉婉,我当初就是,现在还是!” “是不是也和我没有关系了。”林婉静默地看着傅明俊,直直望进他焦急的眼眸,“不是吗?” 傅明俊颓丧地卸力,整个人似是瞬间矮了两公分般萎靡下去:“是,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来打扰你,你...你注意身体。” 咚咚咚的脚步声离开,惊扰了取回铲子的蒋月英,看孙子一脸着急地奔跑着离家,她望向小儿媳妇:“婉婉,明俊这是怎么了?” 林婉脑子同样乱糟糟的,太多线索涌入脑海,反让人迷糊:“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么事要解决吧。” 傅修怀发觉今晚的林婉有些异样。 按理说,临近生产,林婉这阵子的心思都在肚子上,甚至还列出了各类生产时的注意事项,同她上学时有条有理的好学生范儿没有什么区别。 可今晚不同。 今晚的林婉发着呆,细细的柳叶眉微蹙,像是陷入了沉思,那思绪还有些折磨人,令巴掌大的小脸上飘起愁云。 “怎么了?是厂里发生了什么?”傅修怀思考着会烦恼到林婉的情况,“还是明俊又来烦你了?” 听到明俊三个字,傅修怀见林婉眼神异动,不由坐直了身子。 “没什么。”林婉摇摇头,状似无意道,“就是看到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儿。” 傅修怀显然有些意外,又带着几分惊喜:“明俊交女朋友了?” 林婉笑了笑:“不知道。” 翌日一早,林婉迎来生产前在服装厂的最后一天工作,同事们都体谅她,基本接手完工作就劝她歇着少动,或是早点回家也成。 林婉想着有始有终,在厂办听八卦,也没提前走。 当然,还有一件事没了,她总有预感的,今天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下午三点多,门卫托经过的工人顺道带话:“林婉,门口有人找,一年轻姑娘。” 林婉道声谢,拎着最后收拾好的一点行李提前离开,和同事们道别。 秦芳帮忙送林婉出去,其他人也叮嘱她好好养着,顺利生产后再回来,林婉一一应下。 “婉婉,你早点回来啊,你不在,我饭搭子都没了,吃饭都不香了。”秦芳发愁啊,自己最好的饭搭子离自己而去。 林婉笑:“那你少吃一碗,正好节约粮食。” 秦芳:“...” 秦芳将人送到门口,见林婉有朋友来找,便没跟出去,只是那女的眼生,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宋玉珍同志,你怎么来了?”林婉叫宋玉珍在附近小饭馆坐下,轻车熟路地点了两道菜,“你再点点?” “不用了。”宋玉珍摇了摇头,一脸苦闷,“我马上就要走了。” “去哪儿?”林婉替自己倒了杯温水,青葱指尖贴在有些白瓷上,显出几分柔韧。 “反正是要离开江城,他让我赶紧走。”宋玉珍的话没头没脑的,可林婉听懂了。 依傅明俊的性子,永远憋不住事,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林婉昨天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见过宋玉珍,也就猜到他会找人。 “那祝你一路顺风。”林婉举着茶杯,往前迎了迎,隔空示意。 宋玉珍掀起眼皮看向林婉,清亮的眼眸转来转去,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林婉并没着急,慢悠悠地吃着菜,等她开口。 傅明俊支支吾吾不敢明说,傅修怀向着他侄子也有所隐瞒,可宋玉珍显然是有话想说的。 看她今天的模样,估摸她还没和傅明俊对过,仍旧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和傅明俊小叔结的婚。 童程家小饭馆的饭菜味道极好,林婉胃口不错,吃着酸菜鱼,鱼肉鲜嫩,就连汤都鲜香,就在她抿着鱼肉时,就听宋玉珍开口,一开口便是一剂猛药。 “林婉姐,你真的不在乎我和你老公睡在一张床上过?”宋玉珍确实不甘心,林婉怎么能不在乎呢? 林婉愣了几秒,艰难地将宋玉珍口中的你老公三个字替换成傅明俊,缓了缓脸色才道:“在不在乎,日子不是一样要过?再说了,都多久的事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你就这么忘了?”宋玉珍在心里腹诽,这女人倒是为了傅家的家产能忍,可她就算要走,也不想让她这么痛快,“也是,他其实还是喜欢你的,跟我都是意外。” “你既然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好了。”林婉说话时,淡淡扫了宋玉珍一眼,见她听到这话神色都变了,不由想笑,“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来着?我都不记得了。” 宋玉珍料定林婉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想展示她的从容大度,当即事无巨细地回忆往昔:“在天上人间夜总会,我在那里当服务员,他和他哥们来喝过酒。” 天上人间夜总会在江城久负盛名,销金窟名不虚传,能让人花钱如流水,也能让人沉迷其中。 “他真是很好,和其他客人都不一样,来就打打牌,唱唱歌,不会揩油占服务员便宜,遇到有难缠的客人为难我们,他还会帮着说话。”宋玉珍像是陷入回忆里,面上露出几分小女人情态,“他也帮过我好多次,我很感激他。” “他确实乐于助人。”林婉想到大学时就听过的不少传闻,傅明俊帮兄弟出头,为素不相识被小混混调戏的女同学打架,宋玉珍有句话没说错,这人真有几分像武侠剧里的大侠,随性潇洒。 “我们那晚确实是意外。”宋玉珍揪着手,试图解释,“我家里条件不好,被逼着出来夜总会当服务生赚钱还债,他安慰我,我们喝了很多酒...他最爱的一直是你,林婉姐,去年我没有机会当面向你解释,现在我想说清楚,希望你不要怪他。” 林婉捏着茶杯,仰头又饮下一口温水,一顿饭的功夫,温水渐渐变凉,从喉间穿过,一路凉到四肢百骸。 “嗯,我相信,傅明俊做不出来脚踩两条船的事。”林婉还是信自己的判断的。 宋玉珍怔住,不理解眼前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淡漠,时隔一年再听到她老公的事,为什么没有半分愤怒。 林婉越是淡然,宋玉珍越是焦急、不解。 “那天早上你找来,看到我们没穿衣服躺在一张床上,我很慌,担心你误会,其实我有说的,我们都是意外。”宋玉珍面上着急,就连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林婉姐,你信我。” “那天早上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林婉没搭这话茬,反而问了个令宋玉珍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还有他小叔。”宋玉珍至今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只知道他很吓人,明明看着英俊,举手投足斯文儒雅,说话也轻声,可看着他的眼神,宋玉珍便害怕。 “嗯。”林婉吃得差不多,拎着包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尚在凳子上的宋玉珍,“既然是你主动来找我,这顿饭就由你请了,没意见吧?”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39节 说罢,林婉慢悠悠往外走,黑色短靴踩在饭馆地面,走得小心翼翼。 宋玉珍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画面,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林婉能如何淡然地面对自己又提起和她老公大被同眠的事,她到底在想什么,就这么不介意? 望着林婉离去的背影,宋玉珍羡慕又嫉妒,眼里哪里还有刚刚的悔恨与歉意。 “对了,忘了告诉你。”林婉走了几步,停在原地,转身看向宋玉珍,“我结婚了,不过丈夫不是傅明俊。” 林婉的声音被吹进饭馆窗户的微风吹散,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涌入宋玉珍的耳朵,震惊到她不敢相信。 她打听到的消息,林婉分明就是嫁进了江城最有钱的那个傅家,怎么可能不是嫁给傅明俊? 那自己这两天一遍遍地在她面前提起往事,想要令她和傅明俊的婚姻生出嫌隙,如果他们压根没有结婚,那这又算什么? ...... 林婉在傅家别墅门口见到了刚刚宋玉珍口中有很多形象的傅明俊。 “婉婉,你去哪儿了?我刚刚去服装厂找你,本来想告诉你,我打发宋玉珍走了,结果你同事说有个女人来找你,是不是又是她?” “傅明俊。”林婉点点头,语气很是平静,“你和宋玉珍...”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婉婉,我和她真是清白的!”一直以来,傅明俊并不愿意在林婉面前提起宋玉珍,实在是难以启齿,他没有做任何三心二意的事,明明只是顺手救了一个被流氓恶霸解救的服务生,谁知道,后面的一切都变了。 傅明俊向来看不得有人被欺负,尤其还是个弱女子,其他人不敢管,他敢管,直接就把要强抓宋玉珍去包间欺负的小混混揍了几拳。 一通打架后,傅明俊也挂了彩,不过终归是阻止了恶行,他并不在意。 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见义勇为,谁成想,那小混混竟然有点背景,认了江城一有权有势的暴发户当干爹,那暴发户娶了政府某领导女儿,借着权势谋了不少好处,很快就发达了,公司越做越大。小混混要找傅明俊寻仇,最后还是小叔傅修怀出来才摆平了一切。 傅明俊不知道小叔是怎么摆平的,他听说那暴发户在商政两界都有人,小叔必定是费了不少力气的,为这事儿,傅明俊很是过意不去,整个人都老实许多,再不敢去任何夜总会或是卡拉ok厅寻热闹。 直到又过了一阵子,宋玉珍找上门,泪眼朦胧说起自己因为引起两方打架,事情闹大了被开除,丢了工作,家里又逼着她要去挣钱还债,实在是走投无路,不想活了... 傅明俊哪里听得这些,尤其看宋玉珍可怜,被人欺负了没人帮,没人救了还要因此受牵连被开除,内心那股正义的小火苗越烧越高,当即表示要帮她,左拐右拐之下又求助了小叔,讨个普通的工作。 傅修怀在侄子的左右求情下,让宋玉珍去了他生意伙伴的商场当服务员,这工作算是个好工作,基本也遇不上什么骚扰。 后来宋玉珍时不时会请傅明俊吃饭,送礼,表示谢意,直到一晚两人喝醉了...傅明俊稀里糊涂地醉倒,第二天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和宋玉珍躺在一张床上! 脑子乱得来不及思考,傅明俊就被出现在门口的林婉当场发现,旁边还站着自己小叔。 一朝变故,傅明俊失去了太多...他也没法在林婉面前再提宋玉珍,直到昨天从林婉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林婉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像是冬日里寒风吹进塑料袋,吹得鼓鼓囔囔,内里确实空的,一颗心跟着发涨,不太疼,只是有些酸。 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了。”林婉看着急于澄清的傅明俊面上满是焦急神色,反倒平静得可怕,“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都过去了。”傅明俊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迅速地蔫了下去,只是执念般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真的没有和宋玉珍...” “嗯。”林婉看着他,感慨万千,“但是也已经过去了。” 转身时,林婉轻声细语:“我先回去了。” 今夜的江城大雨瓢泼,夜里七点已铺开雨幕,墨色天空像是被凶狠地撕了一道口子,电闪雷鸣,煞气阵阵。 傅修怀结束工作回到翠湖别墅,桑塔纳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伴随着哗啦雨声,转瞬又融于水洼。 身上西服被雨浸湿,傅修怀踏着湿漉漉的步子上楼,带着几分急切。 今天傍晚,傅修怀接到饭馆老板童程的电话,提及自己太太和一个年轻女同志见面,那气氛不大对劲。 傅修怀彼时正忙着和生意伙伴见面商谈,让人去调查一番,很快便收到消息,宋玉珍偷偷摸摸来到江城,连着两日都找上了林婉,同样的,今天一早,傅明俊也去找过宋玉珍。 虽说没法得知三人互相说了些什么,可傅修怀已然能猜到大概。 大雨已至,寒风自四面八方来,傅修怀在卧室前,推门而入迎来的却是一阵温暖气息。 林婉正靠在床头看书,天花板上水晶灯饰晃出悠然的暖黄光晕,衬得床上的女人蒙着一层金色光圈,沉静美好。 只是她抬眸的一瞬,傅修怀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清醒。 “傅明俊自己不敢说,你也替他瞒着我。”林婉收起书本,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或者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替你侄子瞒着我的事?” 林婉已然了解了和傅明俊分手的真相,也许是时隔近一年,她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不过,更她想不明白的是,傅修怀的态度。 难道真是傅明俊当初理亏,最后由他小叔来收拾烂摊子,竟然收拾到将自己赔了进来? 林婉心底翻江倒海,她能窥视到宋玉珍的私心和算计,能看透傅明俊的慌张和软弱,唯独摸不清傅修怀的心思。 她明明白白问上一句,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叔到底能为他侄子做到什么地步。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不见半分愤怒或是慌张,反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得林婉疑惑。 “婉婉,明俊虽然是我看着长大的,可终究是外人,我们才是夫妻,我自然是向着你的。你如果不想我再帮他任何事,我都听你的。”傅修怀勾了勾唇,“你这样想,我很高兴。” 林婉:“...?” 他在高兴什么? 第32章 林婉并不清楚自己一番兴师问罪,傅修怀眼中为什么反倒升起丝丝亮光,他既不惊慌也不愧疚,似乎有几分喜悦。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婉读不懂男人的喜悦来自哪里。 傅修怀薄唇微扬,带着总是无情深邃的凤眼也上翘了几分:“你要是不喜欢我帮着明俊,我肯定不帮了。” “你是他小叔,他是你侄子,你帮不帮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婉自问没这个本事,两人再如何,那也是相处二十多年的亲人,她一个外来的,和傅修怀结婚不到一年,哪有什么分量。 “你是我妻子,自然比侄子重要多了。”傅修怀俯身靠近,凤眼有情,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任何时候,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林婉别过脸,低声嘟囔:“傅明俊去年和宋玉珍闹出事的时候,你也帮我?” 林婉不清楚当初的细节,可想想也知道,他这个小叔自然是帮侄子的,甚至会动用各种关系压下这件事,替傅明俊隐瞒。 “之前我问你我和傅明俊分手的原因,你不也是瞒着我?”林婉少有如此质问的时候,心中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少,控制不住地竟然有几分生气了,“你和他一样,都在隐瞒,不是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婉对傅明俊没有多生气的质问,反而是面对傅修怀如此。 “当然不一样。”傅修怀生得高大,此刻被林婉揣测内心,再抨击一番,也没有任何窘迫,相反理直气壮道,“明俊瞒着你,是他自己做错事,难以启齿;而我瞒着你只是因为...” 林婉望着男人,目光落在他轻启的薄唇上:“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再难过一次。” 设想了许多傅修怀这个人精出于各种目的隐瞒自己,林婉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理由。 *** 林婉知道过去的事总归是自己和傅明俊之间的事,顶多再加上一个宋玉珍,与傅修怀无关。 也许是如今的变化太多,林婉无从知晓自己当初的心情,可即使如此,她也十分认可当初分手的决定,她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林婉很平静地听说了过往,也很平静地接受了过往,平静到当晚早早睡下,还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傅修怀安排医生上门来为林婉检查一番,确认她各项指标健康,又见林婉情绪正常,这才稍稍放心,叮嘱王婶多帮忙照看着,才又驱车离家,要去处理节外生枝的麻烦。 关于宋玉珍和傅明俊的事,傅修怀一清二楚,以至于那个混乱的早晨,也是傅修怀亲自送了林婉离开,再处理了衣衫不整的宋玉珍和傅明俊。 傅修怀做事不似傅明俊那般优柔寡断,直接将傅明俊禁足反省,再送走了宋玉珍,压下所有消息,保证不会外传,干脆利落到任何人都没法使出什么手段。 一年后,宋玉珍偷摸跑回江城,是心有不甘,也是对傅明俊依旧迷恋,现在再看到一年前处理掉自己这个麻烦的傅明俊小叔时,忍不住解释。 “傅叔叔。”宋玉珍在傅明俊面前扮演温柔可怜,在林婉面前演绎言多必失,在傅修怀面前刚要扮可怜扮深情扮...就被打断。 “不用在我面前多说什么。”傅修怀双掌合十,修长的手指骨节突出,显出几分刚硬,一如他此刻的声音,令人生寒,“你想说什么可怜的话都留到傅明俊面前去说,跟我说,没用。” 早一眼看穿眼前人图什么,傅修怀并不在意:“你要去找谁都可以,就是傅明俊也可以,但是一年前我让人送你离开江城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不准再出现在林婉面前?” 宋玉珍这辈子在家里见过暴戾的父亲,会打人,在夜总会当服务员时见过凶恶的客人,会逼迫会调戏人,可是谁都没有眼前的男人可怕,一字一句并不狰狞,可每个句话都让人遍体生寒。 “有,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林婉嫁给了你,我不该去找她...”宋玉珍昨天才知道,林婉竟然嫁给了傅明俊小叔,震惊之余又是不理解。 傅修怀可是知道林婉同傅明俊谈恋爱的,怎么还会和林婉结婚!他是不是疯了! “可是,我也是没办法,我从小被我爸打,后来还被逼着...”宋玉珍对于这些话已经是滚瓜烂熟,甚至眼眶配合着泛红,任谁看了都要怜惜几分。 “没有可是。”傅修怀直截了当打断宋玉珍的解释,“不要以为我是傅明俊能吃你这套,你要使什么心机手段,能骗到傅明俊是他蠢,可你不该想着把这些心机用到林婉身上。” 宋玉珍觉得面前的男人可怕极了,其他人会被自己的眼泪与怯懦悲惨的过去打动,总归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是这个男人不会。 “我会找人亲自送你离开,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江城。”傅修怀抬手看了看手表,耽误的五分钟时间令人蹙眉不悦。 宋玉珍瑟瑟发抖:“傅叔叔,你不能这样!我要见傅明俊...” “至于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会让人搜集好证据,一五一十告诉傅明俊。”傅修怀深知摧毁一个人就要摧毁她最在意的东西,“你不是最爱在傅明俊面前伪装?那正好,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 被强押着离开,宋玉珍尤为不理解,她还想见傅明俊,傅明俊是她见过最好的男人,会仗义出手帮自己,对谁都好。 她不要让傅明俊讨厌! “你不能这样!傅明俊不会相信你的!” 宋玉珍的话被冬日雨后寒冷刺骨的风吹得七零八落,渐渐消散。 傅修怀锃亮的皮鞋碾着落叶,转身离开。 *** 林婉的肚子已经很大,临盆在即,心境倒平和不少,哪怕她才在昨天知晓了一切。 傅修怀一早夸张地让医生上门检查,林婉觉得这人小题大做,他不会以为自己会大哭大闹吧,影响胎儿吧。 前尘往事明明就在一年前,却好似距离很遥远,遥远到林婉此刻知晓分手的原因,竟然没有太大波动,甚至不如肚子里的孩子胎动一下,给林婉带来的异动大。 今天开始,林婉在家里等到生产发动,一时无聊,摸着孕肚看书,一旁的录音机里旋转着港城的磁带,悠扬歌声飘出,回荡在房间。 房门外,一双休闲运动鞋出现,一身牛仔服的年轻男人挣扎着抬手,却迟迟无法敲响房门。 傅明俊想到昨天和林婉的对话,刻意遗忘地过去令人羞耻到抬不起头,再是没有想对不起林婉,可他也是真的被林婉亲眼看到和另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修长的手指缓缓垂落,敲门声最终还是没有响起。 傅明俊低眉转身,眼前似一堵高山挺拔,小叔傅修怀赫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跟我过来。”傅修怀刚解决完宋玉珍的事,此刻看向侄子的目光并没有半分长辈的疼爱。 两个男人在别墅后院相对而立,寒风吹动菜园里枝叶沙沙作响,山雨欲来的萧瑟铺满天际。 “傅明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那些破事不准再闹到婉婉面前。”傅修怀拧眉不悦,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寒凉。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0节 傅明俊从没听小叔这样冷漠地警告,一时心肝颤动:“宋玉珍的事是我不对,你放心,我跟她说过了,别去找婉婉。” “你能说什么?”傅修怀比傅明俊高出小半个头,凤眼却好似睥睨般蔑视着他,“你除了被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玩得团团转,被她几滴猫尿哭得同情心作祟,你还会什么?” “你!”傅明俊呼朋唤友多年,身边的兄弟捧着他,无数女人喜欢崇拜他,只有小叔傅修怀会这样贬低自己,像是此刻呼啸而过的寒风,拍了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宋玉珍我已经派人送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江城,至于你,也该庆幸自己姓傅,不然...”傅修怀目露凶光,“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傅修怀转身离开,只轻轻落下一句:“婉婉生产在即,你给我带着你那些破事,有多远滚多远,少烦她。” 傅明俊面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心口上尤甚,只扬声呐喊:“我是喜欢她,爱她,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我不想对她好?” “你有什么本事对她好?”傅修怀回身,冷漠的视线像是利刃,自上而下地打量傅明俊一番,“就凭你被宋玉珍算计,又让婉婉亲眼捉奸在床?” 傅明俊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承受不住小叔的指责,他本以为不去想就过去了,可原来阳光照射而来,一切都无所遁形。 看着小叔昂然离去的背影,像个胜利者的姿态,傅明俊不甘心:“傅修怀,你又有多本事多光彩?!当初婉婉不肯见我,我明明是托你去帮我向婉婉求情,结果呢,你怎么把人求情求成你老婆了?你才是卑鄙无耻!” 傅修怀脚步一顿,宽大的脊背依旧硬挺,他没有回头:“不是你给的机会吗?明俊,小叔倒是该谢谢你。” 傅明俊胸口生疼,目眦欲裂,几乎快站不稳,只能扶着墙大口喘气去,却又无法反驳。 ++++ 卧室的音符流转,傅修怀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在看书的身影。 海藻般茂密的发丝披在脑后,缕缕青丝被灯光照得柔顺,只随着林婉偶尔翻书的动作晃动。 林婉看书时极为认真,柔和的目光落在书页上,侧脸沉静专注,与傅修怀记忆中的模样重合。 男人站在门口,一时不忍心惊扰这一幕。 直到... 怀孕后期,再是没太被孩子折腾的林婉也有了些反应,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承受着孕肚的双腿也有些酸胀发肿。 许是小腿难受,林婉俯身准备揉捏小腿肚,却碍着高高挺起的肚子,一时困难。 林婉身高一米六五,在江城女生中属于身材高大的,但因为她骨架小,并没有什么压迫感,细胳膊细腿,也是怀孕后滋补的营养品吃得多,身上多了几两肉,笔直的双腿匀称了些,不过分瘦,多了些健康的美。 此刻,酸胀的小腿肚却攀上了一只与之肤色完全不*同的手。 傅修怀打拼多年,风吹日晒早将皮肤打磨成淡淡的麦色,不过分深,但与林婉白皙的模样相距甚远。 白皙的小腿肚最是柔软,却深陷在傅修怀宽大的手掌中,印出他修长手指的形状。 “又不舒服了?”傅修怀坐到床边,将林婉的小腿抱在怀中,手掌掌握着精准的力度,一下又一下地按摩。 林婉点点头,感受着男人带来的舒适感,将那份酸胀缓解不少,她没将视线落在傅修怀脸上,只默默盯着他的手,看着他耐心地揉按着自己的小腿,左腿到右腿,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的手指真长,也很有力。 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傅明俊和宋玉珍,林婉不知道后续,也懒得去理,无非是别人的纠葛,她现在无暇他顾,只紧张地等待,等待随时可能发动的生产。 距离生产日期还有十天,傅家上下也随时待命,蒋月英是最欢喜的,每天醒来都要问问情况,就担心是夜里自己睡着的时候发动了。 傅修同每日从钢铁厂回来,也会习惯性关心一句弟弟弟妹有没有迎来喜讯,甚至回忆起自己头一回当爸爸的情况:“我第一次当爸的时候也紧张,没想到生个臭小子天天惹我烦。” 傅明俊这阵子又不着家,傅修同想到儿子就头疼,还是闺女好。 放寒假的傅明惠迫不及待当堂姐,最近天天待家里,随时准备帮忙:“爸,哥就得管啊,您得拿出威严啦!小婶马上都要生了,不知道生个堂弟还是堂妹,他这个当堂哥的也得在啊。” 张梅英听着这话便头疼,儿子说去好哥们那儿待一阵,张梅英觉得是好事,不然看着林婉生下他小叔的孩子,不定蔫成啥样呢,偏偏明惠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跟她爸一个样。 “你们父女俩一个个的能不能少说两句,修怀和林婉的孩子,你们倒是一个个激动得不行。” 傅修同听到这话可不乐意:“那也是咱们侄子或者侄女啊,明俊和明惠的堂弟或者堂妹,你倒是撇得清。” 傅明惠觉得亲爹说得太对了,小鸡啄米式的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傅修同左右踱步,越说越觉得傅明俊不能在家人这种时候跑出去玩儿,显得对亲人漠不关心,立刻就要抄起电话听筒:“得把明俊叫回来,不然不像样。” 傅明惠狠狠点头:“就是就是。” 张梅英被这父女俩气得不轻,真是懒得搭理他们! 林婉每天在日历簿上的日期数字上画个杠,数着日子过,每天摸摸肚子,好奇什么时候发动。 为了生产准备,她每天的散步工作也没落下,就担心到时候不好生,所有有经验的母亲都告诉她,生孩子是个体力活,是个持久战。 日子一天天地过,转眼还有四天到预产期,林婉越发地盼着,那心情跟当初盼高考似的,又期待又紧张又有些害怕,五味杂陈。 高考好歹是学习了多年的考试,上面的知识总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你见过面,生孩子不一样,生出来的什么样,谁能知道。 等得无聊了,林红和何秋梅以及秦芳都来家里看她,陪她打发时间,也帮她缓解紧张。 傅家别墅宽大的客厅里,四个姑娘坐在沙发上,前方茶几上摆着王婶给备的瓜果糕点,丰盛极了。 三人听到林婉把生孩子和高考一比,不禁乐了。 秦芳大剌剌笃定:“生出来什么样当然可以预见啊,你这么漂亮,你老公那么俊,孩子肯定不差,要么是个小帅哥,要么是个小美女。” 林婉歪着脑袋琢磨,怎么好像有点道理。 林婉从小到大确实听无数人夸自己跟年画娃娃似的,等长大些就夸自己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后来初中高中开始收情书,许多男同学见到自己就脸红,到了大学更是有许多追求者...林婉知道自己长得还行。 至于傅修怀,不夸张地说,都和电视里的港星有一拼了,林婉认真地想,四大天王要是有五个人,傅修怀也能进去。 林红却有些担忧:“都说外甥像舅舅,侄子像姑姑,像我倒不错,像大成可怎么办?傻样傻样的。” 林婉噗嗤笑出声:“二姐,这话让大哥听到,准蹦起来揍你。” 林红同样弯了笑眼:“他敢,嫌我小时候揍他揍得不够多?谁怕谁!” 何秋梅觉得林婉的孩子肯定是个好模样,又问她有没有给孩子起名:“起名字可太重要了,你们想好没?” “没呢。”林婉也为此发愁,公婆说让自己和傅修怀取,林婉为此翻了好久的字典,许是因为是自己孩子,总不能随随便便取一个,越郑重便越难满意,“等后面再想想。” ——“后面想什么?” 突然出现的低沉嗓音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三位客人齐齐循声望去,不出意外见到了傅修怀的身影。 “在说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林婉见这三人有些拘谨,出声解释一句。 “名字是得好好取,不过不急,后面再想就是。”傅修怀低眉扫过客厅,见林婉状态不错,识趣地离开,“你们慢慢聊,有事叫人。” 傅修怀一出现,沙发上的三位客人坐姿都要端正了几分,待他走上楼,三人这才放松下来。 林婉看得好奇:“你们至于吗?尤其是二姐,你好歹比他地位高。” 林红摆摆手:“什么地位不地位的,我叫一声妹夫,他敢答应,我都不敢回应。” := 林婉仔细回想,傅修怀有那么吓人吗?也没有凶神恶煞啊。 何秋梅拍了拍林婉的手,压低声音:“你不觉得你老公气势太足了吗?就站那儿就很有压迫感,明明很客气,可我就是不太敢跟他说话。” “还好吧。”林婉似乎没感觉到,傅修怀刚刚分明相当随和。 “果然结婚了就是不一样。”秦芳好奇地挤眉弄眼,“那你当初第一次见傅老板的时候,什么感觉?觉得帅呆了?” 这话真是把林婉问到了。 秦芳在江城大学和林婉不同系,加上林婉在学校里行事低调,这姑娘并不知道林婉和傅明俊有一段恋情,此刻天真地以为林婉和傅修怀有着多么浪漫的邂逅。 林婉总不能说,第一次见面就叫了人小叔吧,觉得他是个慈祥的长辈。 三人来看林婉,由傅家人邀请着吃了晚饭才离开,临走时,林红握着妹子的手叮嘱:“爸妈也惦记着,说有消息了就赶快通知,他们已经跟村口小卖部的赵大爷打了招呼了,得信儿就过来。” 林婉点头,她知道大家都替自己操心呢。 “大成也是,恨不得这会儿就过来,我让他别来添乱。”林红打量林婉状态不错,捏了捏她软乎的掌心,“要是发动了,让你男人记得通知我,我请假过来跟着,虽说起不了多大用处,可心里安心点。” “好。”林婉也觉得安心,这种时候比平时脆弱,总得有亲近的人守着不是。 送走客人们,林婉在傅修怀的陪同下在别墅门口溜达了两圈,遇上隔壁邻居何燕妮,这人比什么都激动,伸手摸了摸林婉的肚子,故弄玄虚:“肯定要生了,我感觉差不多到时间了。” 林婉眉眼弯弯:“燕妮姐,你还有这本事?能算命?” 何燕妮咧嘴露出贝齿:“气功你知道吧?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林婉:“...” 距离预产期还有三天时,傅修怀也没往公司跑了,工作挪到家中,在书房忙碌,每天电话不停,林婉觉得他是没事找事:“你还是去公司吧,这儿也没你事。” 只要一天没发动,林婉其实不大需要什么特别照顾。 傅修怀坚定拒绝:“还是待在家里安心点,大哥说了,他兴许就是生第一胎的时候没守着大嫂,生出来的儿子才不听话。” 林婉噗嗤笑出声,难以置信这个大老板居然如此迷信:“你竟然信这个?” 傅修怀:“我不信。” 林婉也猜到这人是随意找了个借口,笑道:“我没那么娇弱,非绑着你在身边,家里人那么多,并没有需要你时时刻刻守着。” 傅修怀将文件放到一边,望着林婉,几乎是要望进她内心深处:“不是你需要,是我需要。” 林婉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不是自己需要他守在身边,是他需要吗?林婉一时难以分辨什么,只觉得心跳得快了几分,连带着身体也有些异样。 尚来不及再仔细分辨,林婉一把抓着傅修怀的手臂:“我..” 精明的商人少有地显出几分笨拙:“怎么了?” 林婉:“好像要生了。” 第33章 察觉到自己要生了,林婉第一反应是抓住了傅修怀的手臂,尽量镇定地通知他。 林婉是个有计划有条理的姑娘,提前在脑海中预演过肚子发动时的场面,结合的全是过来人的经验,以及一些电视剧里的情节。 可当自己真正身临其境时,又觉出些兵荒马乱,也是她第一次在傅修怀脸上看出少见的慌乱,再没有平时掌控一切的从容。 从傅家别墅转移到医院,从产房到待产室再到产室,紧张、疼痛与声嘶力竭令林婉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速,一会儿觉得度秒如年,一会儿觉得时光飞逝,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了。 江城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内亮着微弱的暖黄光晕,玻璃窗户被如墨夜色染成漆黑一片,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迷蒙睡眼微眯,林婉适应了几秒钟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这夜色与自己察觉到肚子不对劲,像是要发动时一样的黑,此刻必定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以后。 视觉回来片刻,林婉似乎才找回听觉和触觉,屋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瞬间涌入耳畔,指腹在医院的被褥上轻轻捻过,没有家里的棉被柔软。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1节 “婉婉醒了?!”刚刚苏醒几秒,林婉被守在一旁的林红发现,欢喜地惊呼一声,惹来众人的注意。 “是醒了,身上还疼不疼?” “快把红糖鸡蛋水端来,指定饿坏了。” “看看孩子吧!” 林婉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像是海浪此起彼伏,而自己置身其中,没法寻到一个支撑点,总是落不到实地。 “醒了?”直到耳畔出现一声低沉嗓音,不到两秒,高大的男人自围在病床边的人群让出的空隙走到内圈,“还难受吗?” 林婉怔怔看了几秒傅修怀,细细打量他几眼,像是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片刻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 “再休息会儿。”傅修怀的目光没有从林婉脸上挪动半分,吩咐人办事倒是利索,“明惠,把红糖鸡蛋水端来。” “来了,马上热好!”傅明惠兴奋得不行,自己当堂姐了,家里多了个小妹妹,小不点儿一个,看着就好可爱。 众人纷纷散开些,关心林婉几句,将更大片的地盘让给傅修怀。 傅明惠送来热好的红糖鸡蛋水,深红的甜水飘着香气,是真正能将空气染透的甜,荷包蛋圆扁扁地飘在其中,蛋白白嫩,蛋黄自软白的蛋白中透出圆圆的形状和浅浅金黄色。 林婉本不觉得饿,此刻闻到香味,倒真是饿了。 整整二十四小时,生产了十个小时,又一觉睡了许久,五脏六腑庙经不起食物的诱惑。 “我自己来。”林婉本想接过瓷碗,却被男人率先抢过。 傅修怀一勺一勺地晾着甜水,待觉得没那么烫了,这才将勺子送到林婉唇边。 向来不习惯被人喂食,林婉此刻也没得选,只能小口小口进食。 温暖的甜水儿从喉间缓缓流过,暖到四肢百骸,仿佛给予人力量,林婉将一碗红糖鸡蛋水吃得干干净净,这才稍稍缓解了饥饿。 傅明惠自觉把碗拿去冲洗,傅修怀盯着林婉看了看,缓缓开口:“现在看看孩子?” 林婉听到这话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六斤八两的小姑娘算是个大胖姑娘了,很有分量,听产房护士提起,最近一个星期接生的婴儿都没林婉生的这个重,直夸一家子有福气,孩子健康。 林婉看向红彤彤的婴儿,皱皱巴巴一小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模样,好像和其他婴儿没什么区别,甚至... 林婉小声嘀咕:“怎么跟只小猴子似的。” 傅修怀抱着孩子在林婉跟前露了脸,小心翼翼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到林婉身旁,一看当妈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发笑:“她睡着了没事。” 林婉再是做过许久的心理建设,可真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不点儿出现在眼前,还是有些震撼。那是一个生命,怀胎十月,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很奇妙的感觉,奇妙到只需要看上一眼,便会不自觉弯了眉眼,柔和目光,扬起唇角。 她小心翼翼用指腹轻轻贴了贴孩子的脸蛋,看着她紧闭着双眼呼呼大睡,竟然是一下卸了力,像是脑海中紧绷的弦骤然断裂,铺天盖地的疲倦再次袭来。 “我再睡会儿,你好好看着孩子。”林婉听不大清其他人说话,只叮嘱傅修怀。 “好,你再休息休息。” 生孩子太累,几乎耗尽了林婉所有精力,她睡得昏天黑地,中途只醒来吃过饭,又接着睡,不知道再睡了多久,这才恢复了大半精力。 妇产科病房里,傅志勇和蒋月英白天都在,老两口终于又看到家中添了个小不点儿,哪有不高兴的,随时都要盯着瞧一瞧。 林婉的养父母——大伯一家也赶来,林婉见到熟悉的亲人一时眼热,被伯娘和二姐一人握着一只手,好似又有了力量。 “婉婉都当娘了,这日子是快。”大伯林国有感慨万千,当年二弟两口子把出生没多久的丫头寄养在自家,那时候也是个小不点儿,现在她也生了个小不点儿。 时间啊,总是让人感慨万千。 林成伟接到林红打到村口小卖部的电话,火急火燎就陪着爹妈一起赶来江城,当舅舅的喜悦胜过舟车劳顿又跟着熬夜等候的疲惫。 “主要是怀哥着急吧,老大不小了,嘿嘿。”说这话时,傅家人正在病房外送客,林成伟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 “你这小子,倒是爱说胡说。”大伯娘周桂花瞪儿子一眼。 这两天来看望林婉的人不少,傅家两代人既有过去书香门第的关系,后也有国营厂的人脉与做生意交际甚广的合作对象,加上不少想借机来混个脸熟,搞好关系的...不过,一一都被傅修怀给拦下,只让关系亲近的亲友上门。 才送了傅志勇亲戚表弟一家离开,顺便还有凤天娇代表厂里过来慰问,送了个装着慰问金的信封,见林婉已经睡下,倒也没多打扰。 林婉默默听着,知道不少人来看了自己,像何秋梅和秦芳昨天也来过,不赶巧,自己正睡着。 “我还没睡过这么久呢。”林婉朝婴儿床里看了看,没看到孩子身影。 林红顺着林婉的视线交待:“孩子被护士抱去做检查了,明惠和你婆婆跟过去看着。” 这年头正是拐卖儿童最猖獗的几年,报纸电视新闻上屡见不鲜,想追回来更是难如登天,大伙儿都警惕,孩子不离眼。 “嗯。”林婉解了乏,感受到下午阳光正好,从玻璃窗外斜斜地照拂,裸露的手腕贴着阳光的温度,暖融融的。 林婉在医院待了两天,按理说生产完当天便能出院,可傅修怀见林婉虚弱嗜睡,坚持再多待两天,等人没事再离开,顺便让医护给林婉和孩子都做个检查。 孩子做完检查回到婴儿床,护士来给林婉量体温,测各项指标,林婉任由护士摆弄,眼珠子却一直盯着病床旁边的小小婴儿床,看着刚做完坚持的小丫头睁着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嘴巴砸吧砸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洪亮的哭声响彻病房,大人们满脸笑意,轻轻哄着孩子的同时夸她。 蒋月英欣慰:“哭声又大又亮,身子好!不用检查都知道咱们宝儿是个健健康康的。” 周桂花附和:“那是,都说哭的声儿大才好,听听这声儿亮堂。” 小丫头许是听到了大人在夸,哭了几声哭累了,小嘴巴一收将哭声也收了,砸吧砸吧嘴,倒头就睡。 林婉看得一愣,这说哭就哭,说睡就睡,实在是不得了。 “孩子这点倒是不像你。”做完检查的林婉靠在床头,听傅修怀低沉的嗓音穿过屋里其他人闲聊的声音,钻入自己耳朵。 “哪里不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林婉听不得这话,自己生的孩子必然是像自己的,谁说都不行。 “孩子哭得声儿多大,哪像你,哭起来都听不到声儿。” 林婉一噎,这人倒是会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见自己哭过! 林婉确实很少哭,也不习惯哭,小时候就算哭也是偷偷掉眼泪,不让任何人知道,等长大了更是没有再哭过。 眼泪于她,过于陌生,且奢侈。 大人孩子都健健康康,傅修怀和林婉商量待会儿出院回家,等明天安排人来办出院手续。 一家子收拾起行李,生产时带来的各种锅碗瓢盆以及换洗衣裳和毛巾又原原本本带走。 孩子由林红抱着,傅修怀手揽在林婉腰间,大部队先行往楼下去,将东西放到车上,妇产科走廊一时热闹起来。 “对了,二姐,大伯伯娘和大哥这几天住的哪儿?”林婉昏睡后醒来不久,事情实在太多,她第一次体会到无暇他顾的分身乏术感。 刚临走前还给孩子喂了奶,这会儿小丫头正安安稳稳地在她二姨怀中呼呼大睡。 林红时刻注意着小丫头的动向,闻言回妹子一句:“你男人早给定了酒店,还是四星级的,高档嘞!” 傅家一时住不下这么多人,傅修怀在林婉养父母一家来之前就在江城最高规格的四星级酒店定了房,办得妥妥帖帖。 林婉点点头,想着傅修怀办事一向周到,也没再多问。 “对了。”林红抱着孩子凑近林婉耳边,压低声音说起悄悄话,“其实昨天,你那个...我二叔二婶还有林成豪来过。” 林婉早有预料,自己生孩子不是秘密,服装厂也有人来看望自己,林国富一家人必定会知晓,也一定会来。 不管是做样子还是攀关系,他们哪里舍得和傅家扯上亲戚关系的机会。 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上门看望道喜的客人,很多时候出于脸面,还真没法多说什么。 “他们来说了些什么?”林婉琢磨自己当时估计还在睡觉呢。 “你男人压根儿没放他们进屋,在医院门口就安排人把他们拦下了。”林红想到那画面就想笑,二叔一家不是东西,她长大后渐渐明白了,毕竟哪有亲爹亲妈能不要自己孩子的,现在看林婉嫁得好,倒是眼巴巴地凑上来。 “直接拦着了?”林婉一时惊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傅修怀的作风。 这人表面挺客气的,实际上手段果决。 “妹夫真是个狠人,半句话都不让多说的,直接赶走。”彼时林红刚从钢铁厂过来,她请假了三天,中途回去了一趟,给帮忙接手自己工作的工友交待了些工作事项,回医院门口就见到这一幕,“你男人特理直气壮,说他们进医院会吵着你,不准进,可把那一家三口气得不轻。” 林婉真没想到傅修怀能霸道成这样,林国富两口子那也是蛮不讲理的主,人想进医院其实谁都没资格拦,说破天,医院确实人人能进,这人居然就能理直气壮拦着不让进去,该说不说,真霸道,但是解气。 林红抱了会儿孩子,周桂花又接过去抱着看看,母女俩瞧着小丫头的睡颜,脸上笑开了花,身后是林婉和傅修怀两人,落在最后。 “你不会是特意安排人在医院门口守着的吧?”林婉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越琢磨越觉得可能。 傅修怀薄唇一勾:“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 “以前不是。”林婉实话实说,“现在越来越觉得是。” 傅修怀没有否认:“打扰你休息,到时候再让你生气的人或者事,都要提前预防、解决。” 林婉:“...” 真有你的。 傅修怀确实在林婉生产后就想到这一点,一切会打扰到林婉的人和事都要提前处理,他安排人手在医院门口转悠着,见到林国富一家直接就给轰走,他们一家三口连医院的地皮都没踩到,更遑论带着各种营养品去病房,试图和林婉打亲情牌,攀扯关系。 林婉不能否认,傅修怀这一招虽然有些绝,但是真的有用,给自己省心了。 一颗心再铜墙铁壁,可面对至亲之人的轰炸还是会有波动,林婉只想得个安静。 一行人陆续下楼,医院大门外停着一辆小轿车和一辆的士,傅家先将行李放好,安排好座次,他们坐着的士回去,林家人跟着傅修怀那辆桑塔纳出发。 林婉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两手空空,只需要跟着安排走,看着众人分配好一切,正准备坐到副驾驶位置,余光在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突然瞥见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怎么了?”傅修怀一手掌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手扶在林婉腰间,见她入座的动作顿住,一时好奇。 林婉在脑海中搜寻几秒,突然晃过一个人影,当即抬手拽了拽傅修怀的衣服衣摆:“你看那人,是不是查尔斯?” 傅修怀并不大喜欢从林婉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剑眉微蹙地顺着林婉的视线望去,确实见到了一个熟面孔:“你见过他?” 不知为什么,林婉总觉得傅修怀这一句话问得酸酸的。 入座桑塔纳,林婉简单同傅修怀提起当日在夜总会见到凤燕和一个外国男人的事,当时匆匆一瞥和刚刚匆匆一瞥,林婉渐渐将两张金发碧眼的面孔对上,是同一个人,也是她猜测的凤燕交的外国男友查尔斯。 傅修怀曾被母亲拜托帮忙查过这人,在江城的言行举止算得上干净:“确实是他。” “他刚刚走去的方向是妇产科?”林婉上车前八卦地注视着外国男人离去的背影,看着他自医院住院部往里,消失在前往妇产科的方向。 傅修怀打着方向盘,阻止了林婉的回忆:“我再找人去查一查。” “嗯。”林婉转头将别人的事放下,低眉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婴儿,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看着她喝过奶后满足地睡去,小脸蛋鼓鼓地,小嘴巴会跟着呼吸微张,可爱极了。 重新回到傅家,林婉感慨万千,上楼下楼都健步如飞起来,卸掉大大的肚子,她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也许都能飞檐走壁了。 回家的日子忙碌又充实,林婉只需要管坐月子,孩子有人帮忙带,可也因为一颗心系在孩子身上,也没法真的松懈下来。 每天喂奶时是林婉和孩子接触最深的时候,看着她小嘴努力地吸,常常忍俊不禁。 傅修怀陪着在家待了一阵,工作电话响个不停,有些必须要出席的场合才出门一趟,傅修同看着亲弟弟这幅模样,惊叹不已,同妻子张梅英关起房门来嘀咕:“修怀这模样真是...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坐月子。” 张梅英吃着苹果笑了两声,骤然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又收了笑容:“你管人家的。”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2节 “这样看来,当初我还真是猜错了。”傅修同好像不认识自己弟弟了。 张梅英:“猜错什么了?” 傅修同印象中的弟弟傅修怀向来不近女色,几岁时家庭突遭变故造就了他刚硬的性子,饶是这样,下放农场时还是有许多年轻女同志看上他的皮囊,冒着接触坏分子的风险也要对傅修怀暗送秋波,可是通通没成。 后来傅修怀外出打拼,一条命都拼在生意上,身边不说女人,连只母蚊子都找不着,所以去年傅修怀突然宣布要结婚时,傅修同震惊之余也高兴,好歹弟弟不会孤独终老了。 不过那时候的傅修同习惯性认为是林婉追求的傅修怀,不管什么方式手段,总归是送秋波送成功了,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 “哪有大老爷们还跟着天天在家陪月子的。”傅修同传统又固执,对这些事有着秩序般的认知。 “那凭什么不能陪,你这点还不如你弟,人...”张梅英和丈夫拌嘴,可夸着傅修怀也夸不出口,怎么说这人还和自己儿子是情敌呢,夸起来怪怪的,“算了,不说他了。” 说多了,闹心。 傅家喜事临门,家中添丁,上上下下都高兴,却唯独少了个人影。 傅修同出门上班前叮嘱:“感快把明俊找回来!他小婶生完孩子都快一个星期了,这人一面都没露过,像话吗?” 张梅英也知道不像话,说出去指定让人误会两家人有嫌隙...不过儿子明俊心里可不就是有嫌隙。 要让自己把儿子找回来,她也不知道上哪儿找,明俊肯定见不得前女友给他小叔生了娃,想想就闹心,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 生完孩子一个星期,林婉渐渐适应了产后的生活,好在傅家人照顾周到,加上她年纪轻,恢复速度很快,现在穿上以前的衣服,估摸都没人能看出她生过孩子。 林婉大伯大伯娘和大哥林成伟在江城待了一个星期后离开,临走时,林婉给大伯和大伯娘钱,装在信封里,让老两口别太省着,该吃肉吃肉该穿新衣裳穿新衣裳,现在日子好过了,得享享福。 只是送走几人后,林婉回到卧室,当晚便发现自己的枕头里塞了个信封。 林婉给大伯和大伯娘的钱被原封不动放回来,甚至还多了个碎布缝的小布包,里头零零散散地装着不少散票,林婉想到以前上学时,自己要去镇上念初中和高中,每回大伯和伯娘给自己塞钱也是用这样各种颜色混杂的碎布包着。 两人对三个孩子永远只有一句话:“我们的钱够花,你们年轻的花钱的地方多,自个儿留着。” 林婉手里捏着布包,飘远的思绪瞬间被床上刚睡醒的豆豆的哭声惊回。 小丫头乳名豆豆,实在是她现在圆圆滚滚,令林婉一下想到圆啾啾的豆子,白嫩的胖胳膊胖腿儿软乎乎的,正试图摆动,却无果。 “怎么又哭了。”林婉来不及心里泛酸,已经被孩子吸引了注意力,一看手表,孩子估摸是饿了,林婉熟练地掀起衣裳喂奶。 有奶喝的孩子顾不上哭闹,哭声戛然而止,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毛几根几根的黏着,豆豆的小嘴巴用力,哼唧哼唧地吸。 傅修怀从外头开完会回来,迎面就看见自己老婆在给孩子喂奶。 林婉从前没和傅修怀有过太多亲密接触,也万万没想到生完孩子还有在他面前袒胸露乳的一刻,实在是... 好在傅修怀没有任何异样,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这才让林婉少了几分窘迫。 “又哭了?”傅修怀走到母女俩身旁,拿着柔软的帕子给闺女擦了擦哭花的小脸。 “嗯,醒了就饿,只有吃的才能堵住嘴。”林婉怀疑豆豆这么爱吃能吃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挨过饿,傅修怀因为家庭下放也挨过饿,父母都这样,导致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能吃。 不过这想法一瞬间又将林婉自己逗乐,她怀疑自己生完孩子犯傻,想些乱七八糟的。 “跟你妈差不多。”傅修怀轻柔地摸了摸闺女的脸蛋。成功得了林婉一记眼刀。 “我才不这样。”林婉试图为自己辩驳,可刚说两句就反应过来,傅修怀这话是在逗自己,立刻闭上嘴,不搭理他。 豆豆喝完奶,林婉把孩子交给傅修怀,忙将衣服拉好,虽说真的和傅修怀生了个孩子,可在林婉心中,两人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接触,任何衣衫不整都令人羞涩。 风尘仆仆归来的新手父亲熟练地轻拍着豆豆的背,没多久,孩子又睡着了。 呼呼大睡的孩子不谙世事,只留父母俩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林婉起身理了理规整的衣服,又撩了撩头发,掩住微微泛红的耳廓:“我下楼看看明*惠去,她刚刚找我,你留下来看孩子。” 匆匆给傅修怀安排个任务,林婉离去的脚步急促又匆忙,只留傅修怀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薄唇微扬。 男人俯身看着呼呼大睡的闺女,给孩子掖好被角,低语:“你妈比你还可爱。” 豆豆在睡梦中哼唧两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 当天晚饭时间,蒋月英先吃过便去看着孩子,睡饱吃饱的豆豆这会儿精神地同奶奶大眼瞪小眼,嘴里发出些无实义的声音,几乎要将蒋月英的心都软化了。 林婉在饭桌上吃着清淡饭菜,喝着滋补鸡汤,盼着早早结束坐月子的苦闷生活,吃些油腻的辣的冰的,好好解馋。 “豆豆真是太可爱了,我怀疑她都能听懂我说话。”傅明惠仍在寒假中,天天逗堂妹,比谁都积极,“刚刚我让她笑一个,豆豆立马就对我笑。” 张梅英笑闺女:“豆豆见谁都笑,你真的想多了。” “妈~”傅明惠耸耸肩,不以为意,“我不管,豆豆肯定最喜欢我这个堂姐,仅次于...小叔和小婶!” 林婉看明惠喜欢豆豆,自己跟着欢喜:“那肯定,堂姐天天围她身边,就连看她睡觉都能看一两个小时,这是什么感情啊。” “就是!”傅明惠挺起骄傲的胸膛,“豆豆肯定会记得,不像我哥,到现在都没露个面,豆豆以后才不认识这个堂哥嘞!” 提到傅明俊,傅志勇脸一黑:“明俊到底去哪儿鬼混了?他堂妹出生,竟然现在都没出现!” 任谁听说都要骂一句不懂事。 张梅英有苦难言,只在心里觉得儿子也有些可怜,一个个的,你们懂什么啊。 “明俊他...他好哥们好像是出车祸了,他帮忙照顾照顾。”不管了,张梅英决定随机诅咒一个儿子的狐朋狗友,找个借口搪塞一下。 蒋月英听到这话起了恻隐之心:“那还是可怜的,不过外人的事帮忙,也要顾着自己家里,让明俊早点回来才是正理。” “知道了,妈,我会想办法联系的。”张梅英匆忙应下。 “不用了,大嫂。”傅修怀适时开口,令张梅英惊喜。 想来他小叔应该是体谅明俊的心情,这是要帮自己说话,多半是让明俊不用回来看到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画面受罪吧。 “他小叔,还是你想得周到,明俊他确实暂时回来不了...”张梅英一番话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傅修怀冷冷开口。 “大嫂,我是让你不用麻烦去找人,我已经碰到明俊,带回来了。” 傅修怀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别墅门口有小车驶过的声音,红色夏利的士停靠在门口,从后座下来的不是傅明俊还能是谁! 快气得七窍生烟的傅明俊被迫回家,想躲都没法躲,偏偏上次见面还对自己无情放着狠话的小叔傅修怀此刻竟然十分随和,甚至面带笑意。 傅修怀面带笑意,像是真心疼爱侄子的小叔:“明俊,终于回家了,快来看看我和婉婉的女儿——你堂妹。” 第34章 傅明俊几乎要吐血! 前阵子因为宋玉珍突然出现,傅明俊被迫再次直面去年发生的意外,在林婉面前抬不起头,甚至没法再解释,这才逃避地躲到外头去。 自己都躲了怎么还会被抓回来! 小叔手底下的心腹翻遍江城,最终在傅明俊一哥们儿家中找到人,就差五花大绑把人带回来。 傅明俊听着别墅客厅中婴儿发出的哼唧声,扫过中央小小婴儿车里白生生的小家伙,一时心痛。 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小叔生的孩子,他一点也不想看! “哥,快来看啊!”傅明惠终于找到同盟,热情拽着亲哥往屋里,“看看豆豆多可爱,这可是你堂妹呢...豆豆,快看看,这是你堂哥!” 傅明俊两眼一黑... 傅修同见儿子终于回来,面色稍霁,板着脸安排:“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不懂事!堂妹出生了一点不表示?明天赶紧去买个长命锁送堂妹。” 傅明俊呼吸急促... 傅志勇和蒋月英老两口老来得孙女,笑容满面,当下随声附和:“堂哥要有堂哥的样子,明俊,想想你小叔这么多年怎么疼你们兄妹俩的,简直比你亲爹都惯着你们,现在你小叔有孩子了,你可得好好对你堂妹。” 傅明俊心如刀割... 客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快将傅明俊撕扯来撕扯去,整个人爆炸开来,再看一眼婴儿床上躺着跟堂姐傅明惠嘿嘿咧嘴笑的豆豆,傅明俊心酸。 好像还和林婉挺像,也和小叔挺像的,看着就令人发愁。 林婉觉得这场面尴尬,尴尬得快脚趾抠地,虽说前尘往事已了,可终归曾经的关系摆在那儿,她都替傅明俊感到窘迫。 再看看身旁的男人,傅修怀倒是一派坦然,甚至难得地流露出愉悦神情。 整个屋子里,唯有张梅英心疼傅明俊,听着其他人一个个往自己儿子心口戳刀子,当妈都犯难,忙主动抢过话头:“行行行,我们给豆豆的礼肯定少不了,明俊这才回家,肯定累着了,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说话间,张梅英拽着儿子胳膊离开,蹬蹬蹬上楼离开。 一段小小的插曲没有冲淡傅家迎来新生命的欢喜,晚饭后,瞧着豆豆又呼呼大睡,一双双眼睛盯着瞧了又瞧,几乎都快没了豆豆爸妈靠近的地儿。 林婉暂时乐得轻松,稍稍退开几步,压低声音询问:“你把傅明俊找回来的?” 傅修怀正义凛然:“正好碰到罢了。” 林婉:“...江城那么大,还挺巧。” *** 傅明俊被抓回来一天,隔天就又跑了,他实在是受不了眼前那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画面,真是比拿刀往身上割还难受。 傅修怀暂时没空搭理他,自己手头的项目不少,开春又准备开发新的楼盘,准备打造江城的电梯商品房,最近正忙着跑政府批地,筹备建筑开工。 饶是如此忙碌,傅修怀仍将一天中一半的时间放在家里,风尘仆仆地归来,帮着给孩子换换尿布,再拍拍奶嗝。 林婉有些惊讶,傅修怀看着真不太像是会喜欢小孩子的,至少不会是那种宠溺的,林婉本以为他会和许多父亲一样,是个与孩子不太亲近的严父,可豆豆出生后,这人什么都愿意上手,还做得十分熟练,夜里孩子醒了,他甚至会比林婉先醒来。 只除了喂奶,这一项没法做,其他什么都能做。 初为人母,林婉心中不是没有过担忧,早前的心理准备再好,等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不一样。 有了孩子便随时都会面对兵荒马乱,手忙脚乱,有时候脑子和手都有不同的思想,各忙各的,也是这些日子里,林婉发觉和傅修怀的关系近了些。 豆豆每天要睡许久,吃了睡,睡了吃,顺便随时随地,毫无预警地撒尿,甚至会尿她爸一身。 蒋月英和周桂花都提前准备了尿布,买的和自己缝的都不在少数,傅家别墅前院的铁丝上如今最常飘着的就是尿布。 林婉给孩子喂了奶,正抱着吃饱喝足的小丫头轻轻晃动着拍拍嗝,给孩子洗了尿布和被孩子尿了一身的白色衬衣拿去楼下晾好的傅修怀也回来了。 “一天得换几张尿布?”傅修怀刚换了件黑色衬衣,袖口朝上挽了两圈,露出结实的麦色手臂,数落着闺女,“我的衣裳也没放过。” 林婉此刻自然是站闺女,弯着唇:“我们不搭理他。” “那我来抱会儿,让你妈歇会儿。”傅修怀伸手从林婉怀里接过尚未睡去的闺女,目光专注落在肉嘟嘟的豆豆脸上。 豆豆似乎不记得十分钟前自己尿了爸爸一身,咧嘴乐呵呵地笑,将漂亮的大眼睛笑得眯了几分。 抱孩子是个体力活,林婉捏了捏手臂活动,看着傅修怀抱着奶呼呼的娃娃,仍然觉得新鲜。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3节 西装革履的男人上身黑色笔挺衬衣,下身深灰色西裤,一双长腿自腰间皮带下方延伸,高大挺拔,结实的手臂轻松抱着小不点,越是反差,越是令人惊奇。 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男人,此刻与个小奶娃竟然相处得如此和谐。 只是,男人突然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和谐。 “这丫头又往我身上流口水了。”傅修怀感受到胸前一阵湿热,刚刚换好的黑色衬衣留下一滩小小的口水印记。 林婉笑得杏眼弯弯:“...豆豆怎么从来没在我抱她的时候这样,就你...” 忍俊不禁的林婉在男人投来的视线下艰难压下嘴角弧度,只是难得看傅老板吃瘪,她实在有些忍不住。 笑意自唇角爬上眼角眉梢,柔和了女人的面容,甚至连头发丝都透露出喜悦。 “她倒是有分寸,知道当妈怀胎十月加上生孩子的辛苦,还避开你。”傅修怀无奈轻笑。 林婉掀起眼皮再悄悄打量男人一眼,实在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哈哈哈哈...我们豆豆真的懂事~” “还笑?”傅修怀少有见到林婉露出如此放肆的笑容,像是摘下一层层伪装,欢喜愉悦地如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眼中星星点点,明媚动人。 林婉才不受威胁,好不容易见到傅修怀这么无奈,肯定得好好‘嘲笑’一番,当即笑吟吟地歪了歪脑袋:“我就要笑。” “再笑亲你了。”傅修怀手心有些痒,心口也有些痒。 林婉猛地收回笑容,上扬的嘴角瞬间被抚平,忙从男人怀中接过孩子,将豆豆放到床上给擦擦小屁股,嘱咐傅修怀再去换衣裳:“你快去洗衣服吧!” 瞬间变脸的妻子令傅修怀薄唇一勾,低眉好好看一眼胸前变身的印记,突然脸色一僵。 这神色变化落到林婉眼中,心里嘀咕着这男人不至于小气到和一个婴儿计较时,就听傅修怀一本正经开口。 傅修怀:“这是你给我买的黑色衬衣,这小丫头倒是会挑,等你出月子了,再给我买一件。” 林婉忍不住就想和男人对着干:“凭什么?” “女债母偿。”傅修怀脱下弄脏的衬衣,转身进了浴室,一派理所当然。 林婉:“...???” 而引发一系列事端的豆豆乐呵呵地躺在床上,光着小屁屁,小嘴巴微张,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天真无辜的光芒。 ++++ 坐月子期间,林婉往往会因孩子感到欢喜、焦虑、心都软化又折腾得无可奈何。 豆豆别的都还好,就深夜醒来时最折磨人,林婉强撑着睡意给孩子喂奶,这时候也顾不上傅修怀就在一旁,什么害羞、不安的情绪都来不及涌上心头,当务之急是喂奶。 等深夜喂完奶,傅修怀抱着孩子哄睡,看起来精神不错:“你先睡。” 林婉也没和男人客气,倒头就睡。 为此,时常在深夜一起接力的傅修怀让林婉生出了几分战友情。 毕竟是一起被孩子吵醒,一起起来哄睡的战友,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坐月子半个月时,林婉身体恢复得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邻居何燕妮又过来探望,只感慨林婉一天一个样。 “我前几天过来还不觉得,你这羽绒服一脱,瞧瞧这腰细的,胳膊和腿儿细的,哎哟,说出去谁信你刚生了娃!” 林婉嫌她太过夸张:“燕妮姐,哪有你说的那样。”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恢复得太快了!”何燕妮不禁羡慕。 两人聊了一阵,林婉见何燕妮从外头采购回来,这才恍然又是一年春节将至。 因为林婉还在月子期间,家里没让她操心其他事,为春节采购年货,置办年夜饭食材的事也由其他人安排,林婉天天带着孩子,都快将外面的世界忘个一干二净。 在家里待久了,尤其活动范围不大,就在别墅区域,顶多再加上附近散步放风,林婉有些闷,趁着豆豆睡着的时候到客厅看了会儿电视解闷,随口就提到想出去溜达。 只是家里人出于好心,个个劝林婉坚持。 婆婆蒋月英苦口婆心:“坐月子重要,别见风,不然以后老了容易落下病根。” 大嫂张梅英也劝:“我以前生明...第一个的时候,是没条件坐月子,那时候还在农场,生完没几天就要干活,现在下雨天还觉着腰容易酸背容易疼,你现在有这条件可别瞎来。” 王婶更是附和:“老一辈有老一辈的道理,你们小年轻真得听老人言。” 林婉:“...” 无奈的林婉笑了笑,艰难打消想出去一趟的想法,算了,还是别添麻烦,再坚持半个月! 身旁的傅修怀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林婉目光一瞥时,给她一个眼神。 林婉:...没看懂。 第二天下午,豆豆喝了奶被林婉哄睡着,百无聊赖的林婉只得拿起以前喜欢看的小说阅读,看着看着有些不得意趣。 下午两点,傅家就公婆和王婶在,其他人上班的上班,外出打牌的打牌,别墅里空荡荡,一时冷清。 也是在这时候,外出忙碌的傅修怀突然出现,害林婉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傅修怀今天一早便离开,说是有什么会要开,这个时间就忙完了? 风尘仆仆的傅修怀显然是匆匆忙忙回家,并没有脱下黑色大衣,反而叮嘱:“换身衣服,穿厚点,外面冷。” 林婉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睛亮了些:“为什么换衣服?” “你不想出去?” “可是...”林婉差点脱口而出就要答应,转瞬立刻想到孩子,目光落在正呼呼大睡的豆豆身上。 “豆豆让爸妈看着,她下午这一觉基本都要睡到五六点。”傅修怀薄唇一勾,凤眼上扬,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在家里待得闷,带你出去转转,今天飘雪了。” 林婉再顾不得其他,什么坐月子,什么不能见风都抛诸脑后,她太想出去一趟,走远一点,看看阔别已久的世界。 傅修怀让爸妈看着孩子,傅志勇和蒋月英自然乐意,爷爷奶奶就是这么看着小不点儿也能半天挪不动眼。 林婉换衣服的动作轻快,脱下温暖的睡衣睡裤,从衣柜里拿出漂亮的红色毛衣换上,再穿上傅修怀上回托人买来的外来货,一件白色羽绒服。 深红色毛衣将林婉衬得肤白胜雪,白白嫩嫩,整日滋补又时常睡觉后的鹅蛋脸透着粉白,水灵灵的。 “走了!”林婉见傅修怀把豆豆托付出去回来,有些迫不及待。 傅修怀少有见到林婉如此急切的时候,整个人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出门。 “等会儿。”傅修怀上下打量女人几眼,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取下衣架上挂着的红色羊绒围巾,宽大手掌衬得围巾都细了几分,就这么往林婉脖子上绕了两圈,将人围得严严实实,甚至虚掩住了鼻口,只留下一双漂亮有神的杏眼,无措地看向自己,“好了。” 林婉任由傅修怀替自己围了围巾,感受到他刻意放缓的力道,整理围巾的动作,杏眼眨了眨,没多说什么。 两人出门时,傅志勇和蒋月英正在屋里看着孩子,王婶在厨房忙碌备菜,林婉轻快的脚步声从楼梯到别墅门口一路轻响,蔓延到桑塔纳车边。 临近春节,银装素裹的江城处处染红。 冰雪层层叠叠,装点在屋檐,堆积在脚下,衬得街头巷尾的红灯笼、红鞭炮、红色春联和福字越发地鲜红。 小轿车行驶在扫过雪的街道,车轮滚滚,沾染着雪白点点,不厌其烦地走街串巷,放缓速度与周围的一切擦肩而过。 林婉就这么透着透明的车窗望向窗外,看着路边摊的锅炉冒出热气,臃肿的人们步履谨慎,店家拿着铲子清扫自家门前雪,一旁的小孩儿们用积雪堆出个矮矮的雪人,雪人堆得不太扎实,不时有碎雪渣子簌簌飘落,最终在突然行驶而来的二八杠滑雪摔倒时,被撞了稀碎。 二八杠主人摔了个屁股墩儿,旁边的热心大妈帮着拉人一把,拍拍屁股扶起自行车低骂一句倒霉,转头又骑着车继续前行,留下被撞没了雪人的小孩儿由家长哄着重新堆一个... 林婉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有意思。 桑塔纳开了好一阵,经过了江城最富裕的南边,一路穿东向西,又驶入最老旧的北边,像是要看透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小轿车最终停靠在北边服装厂附近的街巷,也是林婉当年高考后来到江城最先抵达的地方。 北边的发展早已被南边远远抛在身后,就连街道清扫也要慢上几拍。 趁着外头寒风渐停,唯有簌簌雪花飘落,林婉下车踩了踩厚实的积雪,像是在棉花上漫步,又能听到嘎吱的轻响。 傅修怀从未有过男女情调,遑论扔下一堆工作跑来玩雪,这些事情在他眼中向来等于浪费时间,可眼前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红色围巾的女人眉眼弯弯,踩着雪,捧着雪,顿时让天地失色。 时间,好像就该是这么浪费的。 同林婉一样爱玩雪的还有一群小孩儿们,堆雪人,打雪仗,是小孩子最原始的快乐。 “江城以前下雪的时候不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年下雪下得晚,我们就盼啊盼啊,怎么都盼不来。”林婉柔声望向傅修怀,絮絮诉说着从前的事,“最后,一月终于飘雪了,看着村里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一点点变白,我高兴坏了,每天晚上睡前都在心里念叨,希望夜里的雪下得大一点,第二天路上能积上雪。” 小姑娘最诚挚的愿望,落在傅修怀耳畔,原来是如此简单。 “结果呢?”傅修怀的嗓音在冰雪中也透着几分清冷。 “结果真的下了一夜大雪,第二天路上都是积雪!”林婉现在也能共情那份喜悦,“我小时候的愿望很少实现的,你不知道我第二天推开窗户有多惊喜!” 林婉经历过太多等待与失望,最后被满足了一个小小愿望,仍然是那么开心。 傅修怀眼眸深邃,薄唇上扬的弧度渐渐被抚平,抬手揉了揉林婉的头发:“会的,你以后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雪地里的小孩儿不懂大人们杵那儿干嘛,玩了会儿雪就一溜地跑了,等再溜达回来时,每人手里都有一根冰棍。 冬天卖冰棍的可不多,这是夏天吃的,林婉一时惊喜,眼睛都亮了几分。 可转念想到自己在月子里,林婉又有些退怯,算了,她忍! 只是傅修怀没忍,走到一群小孩儿面前,俯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林婉眼睁睁看着他拿着根冰棍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拆包装的冰棍被一层层薄薄的纸裹着,待轻轻揭开,奶白的冰棍诱人,散发阵阵奶香。 江城食品厂的冰棍颇有名气,其中翘楚便是牛奶味的方砖,奶白的颜色微米,一口咬下去能感受到细腻绵密的口感,牛奶香味浓郁霸道地充斥口腔,令人回味无穷。 “那小孩儿怎么把冰棍给你了?”林婉仔细打量傅修怀,左看右看也不觉得他有这么招小孩子喜欢啊,难不成最近帮着带孩子,还起了正面作用,散发着奶爸气息? 傅修怀却显出几分财大气粗:“我让他重新去买,给他十块。” 一块钱一根的冰棍,净赚九块,小孩儿不傻,必须答应啊! 林婉:“...” 没想到如此简单粗暴。 “算了,我还是不吃了。”林婉不舍地看着傅修怀手中的冰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坚守初心,“伯娘和妈都让我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吃生冷的,我还是得听老人言。” “嗯,你坐月子还是身体重要。”傅修怀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确实,这冰棍是我准备吃的。” 林婉:“...?” 怒瞪男人一眼,林婉扭头就走,绒毛短靴用力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径直拉开小轿车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 “傅老板,赶快吃吧,吃了就回去了,别耽误时间。”林婉气得脸颊鼓鼓,一脸严肃催促,这个男人真是... 密闭的空间带来阵阵暖意,傅修怀跟着坐到车上,手里仍捏着冰棍,瞥见女人鼓得圆润的脸颊,勾着唇将冰棍送到林婉唇边:“再不咬要化了。” 傅修怀这话倒是假,天气冷,冰棍又冻得硬邦邦的,可不像夏天那般容易化,可林婉心痒,当即借坡下驴:“那我就咬一口。” 冰棍的诱惑让人难以抗拒,尤其是冬天的冰棍,谁能忍得住呢! 林婉咬下一口,沙软绵密的滋味太好,浓郁的牛奶香气更是令人沉醉,得到满足的林婉颇有原则地收手:“好了,我就吃一口,剩下的你吃吧。”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4节 话一出口,林婉自己都愣住,让傅修怀吃自己吃剩的东西竟然如此自然? 林婉安慰自己,浪费可耻,总不能扔了。 “好吃吗?”傅修怀收回手,看着缺了一口的冰棍。 “好吃,牛奶味的,甜甜的。”林婉心想这人一看就不是爱吃冰棍的,不清楚也正常,“特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你这么说,确实必须尝尝了。” 林婉卖力推销着自己的心头好,听男人这话,期待地看着他,准备听他品尝牛奶冰棍后的评价。 然而,傅修怀没咬上冰棍,反倒是倾身向右,直直朝自己靠近。 林婉:“你...” 林婉的话没说完,便被男人贴上,有力的唇舌撬开牙关,裹着林婉的唇舌极尽缠绵。 “嗯,说的倒是真的,是很好吃,很甜。”片刻后,傅修怀稍稍退开些,嗓音低哑,“牛奶味的。” 第35章 傍晚四点半,江城天色暗淡下来,风起雪歇,唯有天际乌云密布。 轰隆的雷声阵阵,却无法惊扰在香甜睡梦中的小丫头。 蒋月英忙关上窗,转身看一眼仍呼呼大睡的豆豆,这才放下心来。 “这修怀和婉婉上哪儿去了?”蒋月英一下午织着毛衣,看着孩子,不知不觉就快到了饭点儿,这才反应过来,小儿子和儿媳一直不见踪影。 傅志勇戴着老花镜看着报纸,闻言随口道:“是不是在补觉?” “也是。”蒋月英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主要是夜里难睡个整觉,“让他们敞开睡,等会儿饭菜好了再去叫。” 楼下饭厅饭菜飘香,傅志勇让老伴先去吃饭,自己看着孩子,豆豆估摸还得有一会儿才醒。 蒋月英起身:“成,要是豆豆醒了叫我。” 傅志勇不甚在意:“孙女醒了我也哄得住,没那么没用。” “真是能的你。”蒋月英笑着数落老伴两句,从卧室出来没直接下楼,穿过几间屋子来到小儿子儿媳的房门前,咚咚咚敲响,“修怀,婉婉,抓紧下来吃饭了。” 回应蒋月英的是沉默。 ——“妈。” 紧闭的房门里悄无声息,反倒是楼下传来动静,吓了蒋月英一跳。 眼见小儿子和儿媳出现在客厅,蒋月英惊诧:“你们这是从外头回来的?” 林婉双颊泛红,点点头:“嗯。” 傅修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刚在外面散了散步。” “散散步活动活动也行。”蒋月英下楼拉着儿媳妇的手摸了摸,感受到一阵暖意这才放心,“不过别走太远,可不能冻着。” 林婉心虚地点头:“知道啦。” 傅家一大家子聚齐吃晚饭,就连傅明俊也被迫加入,老老实实闷头吃晚饭。 傅明惠快速解决战斗,抓紧去把醒来后喝过奶的豆豆抱下楼:“豆豆,来,我们看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伯、伯娘还有堂哥吃饭。” 傅明俊听着堂哥两个字就难受:“傅明惠,你快消停点,懂不懂淑女是什么意思?” 傅明惠瞪亲哥一眼:“傅明俊,吃你的饭吧!话多!懂不懂什么叫食不语!” 傅明俊被亲妹气得不行,又发作不得,再次埋头吃饭。 豆豆睡了一下午,又喝饱了奶,这会儿正欢乐地咧嘴笑,逗得傅明惠直乐。 林婉匆匆吃过饭,去到客厅看着这年龄差距极大的堂姐妹俩:“明惠,再去吃点吧,我来看着豆豆。” “小婶,不用不用,我已经吃饱啦。”傅明惠不停地抬着下巴,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响逗小孩儿,“你看你看,豆豆好喜欢我,笑得好开心!” 林婉瞥见闺女的笑容也不自觉跟着笑。 豆豆是个爱笑的宝贝,只要不是饿了,基本不会哭,吃饱睡足后见到谁都是乐呵呵的。 “就知道傻乐。”林婉柔声细语,摸了摸闺女毛茸茸的脑袋。 “哎呀,太可爱啦。”傅明惠凑近和豆豆大眼瞪小眼,闻着堂妹身上的味道,深吸一口气,陶醉道,“豆豆全身都是奶味儿,跟牛奶味儿似的!” 林婉听不得牛奶味几个字,转头看向电视,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下午的画面。 等傅修怀从饭桌前离席,问起侄女和你小婶说什么时,林婉忙抢答:“没你的事,别管我们女同志说话。” 傅明惠歪着脑袋看着小叔被小婶赶走,不禁陷入沉思,刚刚自己和小婶说了什么女生的秘密吗? 没有吧,不就是说豆豆身上都是奶味儿嘛。 ++++ 坐月子期间偷偷溜出去玩了一趟,林婉也没再眼馋外出玩耍,安心地坐完月子得到解放。 每天在家里休养,蒋月英格外操心儿媳妇的饮食,特意嘱咐王婶给做的清淡滋补的,甚至每天下午还爱自己上手,煲鸡汤、鱼汤、鸡蛋汤,什么有营养来什么。 林婉每日都是清淡的,一开始还好,吃多了真觉得嘴里太过寡淡,尤其是每回和邻居何燕妮见面,就听说她出门吃火锅了,吃烧烤了,吃串儿了... 真闹心。 何燕妮劝林婉:“这是你婆婆对你好,可劲儿疼你呢,多上心!你再忍一忍,等你出了月子,我请你吃好吃的!” 林婉眼馋地应下:“我可记着了。” 何燕妮:“说话算数!” 暂时没法饱口福,林婉已经和好些人约着后面吃饭,就要吃些不清淡的,和何燕妮,同二姐林红,还有老同学何秋梅,厂办同事秦芳。 一顿接一顿,全在计划中,吃不到,就想着。 秦芳来看林婉时,带了份给小丫头的礼物,在百货商场买的小口水兜,上面还有小樱桃绣花,很是柔软漂亮。 近来,傅家收到太多礼,全是给豆豆的,衣裳快穿不过来,各种用的也数不胜数。 “厂里最近怎么样?”林婉以前不觉得,现在想着还是上班好,人总得天天往外头走走,看看。 “挺好的,在港商投资和指导下的几批衣裳都销得很好。”秦芳提到这事儿就高兴,“大衣、棉衣和羽绒服都卖没货了,天天加班加点呢。” 林婉同样欢喜:“那马上就要生产春装了吧。” 过完年,日子过得快,转眼就要开春,生产计划得提前安排上,尤其是服装厂的这批冬装打响了名号,春装自然备受瞩目。 “对!最近又和港城那边沟通,厂长长途电话费也不心疼,一打能打半小时。”秦芳提到这事儿就想笑。 “多的都能赚回来,长途电话费自然没关系。”林婉同秦芳说说笑笑,谈话内容多在服装厂上头绕,听闻林国富两口子同严淑琴来往密切。 秦芳不大清楚林婉和林国富两口子的弯弯绕绕,只当是她和二叔二婶关系一般:“婉婉,你二叔二婶好像给淑琴姐送了些东西,我上回撞见正往人手上塞东西呢。” 林婉心下了然:“他们肯定想走关系分房。” “过完年开春后就要公布分房名单,我看真是不少人盯着。”秦芳纯当看热闹,反正没自己的事儿,她资历太浅,进厂都不到一年,“到时候估摸热闹...对了,你听说凤燕没?” 对于毅然辞职的同事,林婉竖起耳朵:“怎么了?你碰见她了?” “不是,她前阵子回来一趟,瞧着春风得意的,还说开年就要去面试签证,指不定马上就要去m国了。”秦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m国也太远了。 林婉听秦芳聊到凤燕,这才想起出院那天匆匆一瞥见到的外国人查尔斯。 等夜里傅修怀忙完生意回家,靠在床头的林婉立刻直直坐起身,脸上写满期待地望向傅修怀。 傅修怀从没享受过这个待遇:“怎么了?” 说话间,男人大步走近床边,目光自林婉脸上滑到已经睡得香甜的闺女身上。 “上回在医院门口碰见的查尔斯,你查过没有?”林婉最近实在太无聊,就想听听八卦。 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预感,他总觉得一个大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独自去妇产科。 傅修怀挑挑眉:“倒是很关心其他男人?” 林婉柳叶眉微蹙,不想搭理故意逗自己的傅修怀:“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查尔斯那天是去看望一个刚刚生产的女人。”傅修怀早前听母亲嘱托帮忙调查凤燕的外国男朋友,再遇上疑点也是顺手安排手下人再去调查一番,“那女人是个寡妇,带着个女儿生活,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已经生了。” “不会是查尔斯的吧?”林婉瞬间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点,得出个惊人的结论。 “还不好说。”傅修怀没查到关键证据,可按照人之常情猜测,总归是有些不寻常,“查尔斯应该很谨慎。” 听到劲爆得堪比电视剧情节的八卦,林婉咂摸几下,终于过瘾了,摆摆手催男人去洗漱:“我也要睡觉了。” 傅修怀看着将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已经规规矩矩躺下,盖好棉被露个脑袋紧闭双眼对着自己,无奈轻笑。 自己唯一的价值就剩讲点八卦为女人打发时间了? ++++ 1996年的春节一如往常,似乎也有些不同。 江城与全国其他城市一样,改开后以每年都在以发展变化的速度呈现不同风貌。 傅家今年最大的变化必定是添了个新生命。 大年三十这天,处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王婶提前回家过年,蒋月英带着张梅英在厨房忙碌,林婉也准备进去帮忙,却被“轰”了出去。 婆婆在这种事情上坚持原则:“你月子还没坐满,少操心这些,安心等着吃。” 林婉庆幸前阵子和傅修怀偷偷跑出去放风、踩雪还吃了一口冰棍的事没有暴露,不然必定被婆婆训话。 林婉没帮上忙,安心等待年夜饭,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她尝到想念已久的美食,就连红烧鱼也多吃了几口。 下午,互相串门的不少,等到晚八点,所有人聚到电视机前守候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 一片欢声笑语中,豆豆在夜里九点醒来,张嘴就要哭,还是林婉抱着孩子去喂了奶,再抱着到电视机前晃了一圈。 小丫头盯着电视机挪不动眼,眨巴眨巴,也不知道看懂了什么。 零点放鞭炮时,豆豆已经睡着,傅家其他人通通下楼去放鞭炮,林婉和傅修怀在卧室看着孩子。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银泻地,窗台边男女并排站在窗台边望向楼下,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远处还有烟花绽放在天际,身后床上传来小丫头轻轻的呼吸声,眼前是绚烂烟花在最美的一刻盛放,林婉时隔多年觉得这年过得有了盼头。 ——“烟花好看吗?” 身旁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哦,还有个存在感很足的傅修怀。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5节 林婉看向他,刚要说一句好看,突然猜测到什么:“那烟花不会是你放的吧?” 之前没听说别墅区要放烟花,林婉总觉得男人此刻嘴角的笑意颇有深意。 “喜欢吗?”傅修怀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夜空中的星星和闪烁的烟花都装点进林婉的眼中,明亮清透,笑意也像是绚烂的烟花在心底炸开:“嗯。” 她很用力地点头。 *** 大年初一,傅志勇和蒋月英给小辈们包红包,除了傅修同和傅修怀,人人都有。 年纪最小的豆豆收到最多的红包,长辈们挨个给的最大的,隔着纸封也能看出厚厚的分量。 傅明惠从攒的零花钱里大方拿出一百块,特意换的新票子,在堂妹面前晃来晃去:“豆豆,这是堂姐给你的,记得堂姐对你好哦。” 豆豆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什么话都说不了,只知道张着小嘴巴乐呵呵地笑。 其他人都送完红包,林婉代闺女道谢,最后还剩个傅明俊。 傅明俊再是难受,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发红包。 “给豆豆的。”傅明俊面色僵硬地将红包递到林婉面前,再说不出其他。 “谢谢。”林婉快速接过红包放到豆豆的婴儿车里,低声道谢后对着躺着乐呵呵的闺女道:“豆豆,今天收了好多红包,笑成什么样了,就这么开心?” 回应妈妈的是豆豆大大的笑脸。 傅明俊的目光落在林婉侧脸,落在她垂落的几缕秀发,落在她温柔注视女儿的眼眸,再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傅明俊心情稍稍好了几分,上前一步看向可爱的小丫头。 傅明俊再是泛酸也不得不承让,豆豆是个漂亮的婴儿,这才一个月左右便能看出模样不同,必定会跟林婉一样,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 “豆豆...”傅明俊被小丫头的笑容感染,嘴角扯了扯,也挤出个笑容,不论如何,这是林婉的孩子,他总归也是爱屋及乌的。 “哇~~~~哇~~~呜呜呜呜~~~~”就在傅明俊靠近婴儿车,笑着唤了一声豆豆时,乐呵了半天的小丫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嚎啕大哭,哭到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听到动静,纷纷赶来。 “豆豆怎么了这是?” “是不是你堂哥吓唬人?” “豆豆不哭啊。” 傅明俊冤枉至极,他可是努力笑着和豆豆打招呼呢,谁能想到,这丫头看到自己就变脸了! 林婉抱着孩子哄,轻拍在她背上:“噢噢噢,不哭不哭啊,大家都喜欢豆豆呢...看看好多红包~” 豆豆看着傅明俊哭哭,等妈妈抱着走开了些,渐渐就平静下来,只剩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傅明惠跟着哄了哄堂妹,再回到客厅中央仔细端详亲哥:“不应该啊,哥,你这长得不差啊,怎么还能吓哭小孩儿的?” 傅明俊给亲妹一个白眼:“我哪里吓哭了!” 傅明俊没想到自己亲妹子一语成谶,自己真成了吓哭小孩儿的罪魁祸首。 大年初一吓哭一次,接下来几天,豆豆见到自己就憋憋嘴要哭,她明明见到其他任何人都是乐呵呵的,可爱笑了。 傅明俊郁闷极了,再不顾不上和小叔不对付:“凭什么豆豆见到我就不高兴啊?” 傅明惠笑得前仰后合:“肯定是你没给豆豆留下好印象啊,回来第一天,在那儿扭扭捏捏的绷着脸好难看,大年初一给红包也不情不愿的,半天才挤出一个笑,豆豆虽然才一个月大,肯定有灵性,发觉你不喜欢她,她先不喜欢你嘞!” 傅志勇向来严肃,也被孙女这话逗笑,遑论本就慈祥的蒋月英,听到这番言论更是觉得有道理:“明俊,你回来看豆豆回来得那么迟,不怪豆豆现在不给你面子。” “我...”傅明俊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傅修怀抱着刚见到傅明俊就皱巴小脸的闺女走开些,去前院看花花草草,哄得豆豆又乐呵起来。 林婉是见过有些小孩儿就不喜欢谁的,一般是人面相凶或者就不喜欢,反正小婴儿是不讲道理的,可傅明俊这也实在是... 身旁的男人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抱着闺女香一口:“不愧是我闺女,真是聪明,这么小就懂和爸爸同仇敌忾。” 林婉:qaq 一个个的都不正常。 ++++ 整整坐了四十天月子,林婉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一身轻松,身心自由。 当初申请的产假在四月初结束,林婉还有一个来月的修整时间,抓紧先和亲友见面,好好放纵一下。 林红拉着林婉吃了顿串,没放什么辣椒,可也够有滋有味儿的。 何秋梅叫上几个大学同学和林婉一道吃了顿火锅,热腾腾的火锅诱人,完全调动了林婉的食欲,几乎是忍不住地进食,好一顿放纵才解了馋。 饭后一行人去卡拉ok厅坐坐,同学们点歌,纵声高歌,林婉也唱了两首粤语歌曲,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光。 卡座里发热,林婉脱下羊绒大衣,仅着鹅黄色毛衣靠在皮质座背,放松地看着舞池中央尽情舞动的男男女女。 有几名同学也加入其中,林婉和何秋梅以及三两同学喝着酒和饮料闲聊。 “林婉,你这哪像生了孩子啊?一点儿看不出来。” “兴许是我以前瘦,怀孕胖了些倒没胖得太严重。”林婉确实不算发胖太厉害了的,加上年纪轻,恢复速度快,现在不大看得出来什么。 “对了,你老公什么时候也出来见见人啊。”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们不知道林婉现在的老公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能娶到江城大学91级系花,必定不一般吧。 林婉笑了笑,没接这话茬:“他很忙。” 傅修怀很忙,掌控着资产大几千万的公司,手上项目多,是真的很忙。 每天挤出时间回家陪母女俩已经是他工作之余唯一的休息。 修建的港城喜天商厦在江城落地的第一高楼项目推进中,傅修怀要随时把控全局,监督方向,另外刚在土地局手中拿到地皮,还需大力推进电梯房的修建。 夜里躺到床上,傅修怀主动提及这才准备打造的精品房:“这次盖楼准备朝粤市看齐,打造江城品质最好的电梯房,到时候我们留一套,爸妈留一套,大哥大嫂留一套,你大伯伯娘那里也留一套。” 林婉刚从我们留一套的惊讶中回神,又被男人最后一句给自己大伯伯娘留一套房砸晕。 “我...我们还没那么多钱。”林婉的薪水不错,可要买房还是杯水车薪,更别提在村里务农的大伯和伯娘。 傅修怀轻笑:“我还能收你大伯伯娘的钱?” “可是...” “没有可是。”傅修怀直接打断林婉的挣扎与纠结,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婉婉,豆豆已经出生,我们是合法夫妻也是育有一女的父母,你需要正视我们的关系,不能逃避。” 简简单单一句话,完全击碎了林婉一直以来不太能正面面对的夫妻关系。 在她看来,开始于尴尬关系的婚姻关系适合逃避对待,牵扯不要太多,可是她好像不能阻止这份牵扯越来越多。 “我不逼你,但是这是事实。”傅修怀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很轻,很轻,却好似要吻到人心里去。 ++++ 生完孩子,时间匆匆而过,豆豆两个月大时,像是在林婉眼皮子底下一天一个样儿,每天盯着闺女看看哪里有什么变化成了件有趣的事,稍微动一动脑袋,都能令当妈的激动。 收拾好再哄着孩子入睡,林婉抬手看了看手表,才夜里八点左右。 傅修怀还没回家,今早他提起要同多方开会商量打造江城精品电梯房的项目,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侧身躺在床上,林婉闭目养神,琢磨着傅修怀前几天的话,这个男人说着不逼自己,可简单一番话就能搅得人心乱如麻,连带着... 胸口胀痛,难受。 王婶是过来人,早在私底下教过林婉,这是产后正常现象,真难受了便自个儿揉按,权当排解了。 林婉忍着那股难受劲儿,带着几分羞涩,自己揉按几下,似乎稍稍缓解了,又觉得不够... 王婶说了得大点力气,得掌握好角度和方向,要点还不少。 ——“身体不舒服了?” 安静的房间里乍然响起男人清冷的声音,林婉猛地回头,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手。 两秒后,林婉收回手,看向刚刚回家的傅修怀摇头:“没有。” 浴室传来哗啦啦水声,傅修怀听自己道一句没有后便径直离开,去洗澡换衣。 十来分钟后,男人身着睡衣睡裤来到床上,看一眼熟睡的闺女,简单问了林婉几句今天孩子的情况,一切都正常到熟悉。 这是每天都会重复的情景与对话。 林婉心下稍定,自己前面...应该没被男人看见,就算匆匆一瞥,应该也没太看懂是在做什么。 林婉安安稳稳躺着,合眼准备睡去,忍着胸口胀痛的异样,想着明天再说... 直到,一只宽大手掌钻进自己的睡衣中,带着几丝寒凉的温度贴了上来,轻轻地揉按一下,伴随着傅修怀低沉的嗓音:“身体不舒服,我帮你?” 林婉来不及思考,猛地按住傅修怀的手,试图阻止他可怕的动作。 只可惜适得其反,林婉的阻止反将傅修怀的手掌按压得更厉害,与自己亲密无间,深深陷进去,林婉低眉扫一眼,眼前情景令人心头一颤,像是有白花花的奶油自麦色肌肤的手掌缝隙流出。 第36章 像是每一次心跳都被人攥住,林婉的呼吸粗重起来,轻声拒绝:“不用。” 仔细一听,那轻柔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意。 偏偏傅修怀面无表情,眼神清明,甚至隐隐透着正人君子的微光:“你手劲小,又不好意思...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林婉陷入他深邃的眼眸,于深沉中难以寻觅丝毫异样,仿佛他此刻化身一位正直可靠的医生,只是为了帮忙自己这个身体不适的病人。 早知道他的手掌宽大,林婉直到此时才深切体会到究竟有多大,一只手掌像是能抓住所有,包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林婉渐渐垂下头,面颊的红晕蔓延到耳廓,每次呼吸的频率和心跳的频次都被傅修怀掌握,男人掌心覆着一层薄茧,与自己娇嫩的肌肤相贴,随着他每一次用力的动作,都带来令人震撼的痒。 可奇异的是,那份胀痛的难受劲儿渐渐缓解,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受控制,是陌生的、怪异的。 *** 难得睡了个好觉,林婉醒来时一身轻松,就连身边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模糊的记忆里,半夜起来给豆豆喂了一次奶,自己便又迷迷糊糊睡下。 回忆持续闪回,林婉脑海中闪过某些画面,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换衣服时,胸前留有浅浅印记,佐证了一切。 林婉皮肤嫩,就是不使多大力道也可能留下印子,此刻,她低眉注视一阵,忙又换好衣服,将昨夜的揉按通通赶出脑海。 傅修怀已经去公司,豆豆早上喝过奶玩了一阵又睡下,林婉优哉游哉在饭厅吃着早餐。 一杯热牛奶和一个面包。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6节 江城牛奶厂每天会有送奶工走街串巷卖牛奶,零散着买,成,每月订购,也成。 翠湖别墅区这块是重点项目,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订购牛奶,别墅门口墙上钉着木板盒子,每天清晨,送奶工会将装着新鲜挤出牛奶的玻璃瓶放进木板盒子,王婶取出盒子加热,家里爱吃面条的、稀饭的和牛奶的,各取所需。 一杯热牛奶下肚,林婉解决完早餐,上楼看会儿书,时不时盯着闺女瞧一瞧,没多久,王婶上楼来通知有自己电话。 客厅的座机电话响起,说是林婉的同学,王婶问过姓名有些印象:“是上回来家里看过你的同学,姓何。” 林婉恍然,下楼接过听筒道:“秋梅。” 何秋梅在电话里长话短说:“大家说这是毕业后第一个春节,还是找机会聚聚,吃个饭什么的,除了去外地的,尽量找齐,估摸有二三十人。” 毕业不久,同学们情谊不浅,想着搞个同学聚会,趁着春节欢乐喜庆的氛围不减,再热闹热闹。 林婉琢磨着自己最近也没什么事做,当即应下:“好,我记住了,金莊大饭店,下星期天下午见。” 蒋月英在外头溜达一圈,回家听说林婉要参加同学聚会,念叨道:“你们年轻人闷家里是难受,多出去玩玩是好事,豆豆我给看着,不用操心。” 林婉点头应下。 三月下旬,趁着还没回厂里上班,林婉准备回趟林家村,过年期间自己还在坐月子,元宵节也没赶上回去,怎么也得踩着冬日尾巴回去一趟。 傅修怀特意挪出两天时间,驱车陪着林婉回家,一同同行的还有豆豆这个小丫头以及星期六请假一天的林红。 大伯伯娘嘴上不说,可心底到底是挂念着林婉和她的闺女的,林婉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贪吃嗜睡的豆豆在爸爸开得特别平稳的小轿车里酣然大睡,丝毫没有出远门的感觉。 林国有和周桂芳早早张罗好丰盛的饭菜,迎着林婉一家三口进屋,家里人人都围着豆豆转,林成伟这个舅舅给包了个大红包,媳妇儿孩子也盯着漂亮的小丫头瞧,林红春节假期后就返程上工,这才跟着林婉一家的车回来,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算是弥补了年夜饭的遗憾。 大鱼大肉上桌,热闹得堪比过年,林婉心里欢喜,也多吃了几口,就连豆豆来到陌生环境也没什么不适应,乐呵呵地睁着大眼睛四处瞧,透着十足的好奇。 夜里,林婉看见自己的房间里摆了张婴儿床,一问才知道,这是大伯连夜打的,上山砍树自个儿打磨,紧紧凑凑能放进林婉原本的屋子。 豆豆换个地方也能睡着,丝毫不受影响,林婉回到儿时住了许多年的屋子也适应,甚至不再有上回和傅修怀一道回来时面对一米五小床的窘迫。 三月底,天气仍有几分寒凉,淅淅沥沥的小雨泼洒,深夜更深露重,林婉睡得迷迷糊糊,朝身后的热源贴了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满足地继续入睡。 昨夜睡得早,一夜无梦,林婉醒得也早,睁眼醒来便发觉自己窝在傅修怀怀中,浅浅的呼吸落在男人颈间,轻拂过凸起的喉结。 林婉回忆起半夜时自己寻找热源...面上一热,悄悄掀起眼皮看一眼仍闭着眼的男人,试图悄悄退开些距离,转向面对墙面去... “去哪儿?”林婉刚一动作,腰间宽大的手掌便施加力道,紧紧箍在自己腰间,半分不让移动。 “准备起了。”林婉胡乱搪塞个理由,并不太习惯和傅修怀贴得如此近。 男人没再说话,深邃目光望向林婉杏眼,再一寸一寸挪动往下,落在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意味明显,傅修怀微微起身,歪了歪头,靠近... 林婉读懂了男人的心思和动作,本能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发地近,随时都能碰触在一起。 紧张的林婉轻咬一下唇瓣,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得闭紧双眼... ——“哇~~~唔~~~” 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打断了床上越贴越近的男女,林婉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男人,望向旁边的婴儿车:“豆豆,醒了,妈妈在呢。” 小丫头醒来总要哭一场,哭着哭着吃上奶便止了哭声,专注地进食,等由妈妈交给爸爸抱着拍嗝时,已经是乐呵呵的模样。 傅修怀轻拍在闺女背部,修长手指点了点她鼻尖,清算道:“还挺会坏你爸的事,真孝顺啊。” 豆豆眼中写满天真无辜,开心地咧嘴。 在林家村待的时间不长,星期天下午就要出发回江城,趁着早上零星时间,林婉抱着裹成个小粽子似的豆豆与大哥二姐上山,回忆起小时候的事,傅修怀在一旁默默跟着,插话的时候不多。 “小时候总觉得这山头好高,现在再看就是个小土坡。” “以前都爱来这上面割猪草,婉婉念书强,割猪草不行!一群小孩儿来割猪草,就她最慢,偏偏这丫头还不知道找人帮忙,自己急得小脸通红的。”林成伟笑着朝傅修怀揭林婉老底。 傅修怀朝林婉那头一瞥,见她瞪大哥一眼,伸手接过豆豆,让她双臂缓缓:“早知道,我该早点来帮你割猪草的。” 林婉嫌他说胡话:“你倒是会胡说八道。” 可心底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像是平静的湖水冒着泡泡。 山坡上植被覆盖,还有些山洞,基本只能容纳一两人进出,小孩儿最喜欢探险,哪里神秘往哪里走,林婉渐渐回忆起从前的日子,自己也曾经跟着大哥二姐来过这里,也曾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来过。 傅修怀停在山洞口,下巴轻点,低声问林婉:“小时候不会在这儿偷偷躲起来哭过吧?” “怎么可能!”林婉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反驳傅修怀,几秒后才想起自己确实曾经偷偷上山一个人抹眼泪,正是严肃着小脸纠正傅修怀的猜测,“我才不会。” 反正没人看到,她不会承认的。 要是傅修怀不提,她自己都差不多忘了,想不起来了。 吃过午饭,一行四人又驱车离开,林婉临走时给家里留了红包,都说孩子会对大人有样学样,当她把红包偷偷塞到大伯和伯娘屋子的枕头里时,不禁笑了笑。 小轿车辗转回到江城,先送林红到钢铁厂下车,这才调头往南边的翠湖别墅去。 豆豆跟着出了趟远门,基本不哭不闹,到什么地方就爱睁眼到处看,像是什么都好奇。 等回了家,奶奶忙接过孙女,分开两天已经想得不行。 蒋月英问起小儿子和儿媳去林家村:“你大伯伯娘肯定想了,尤其这还有个小的。” “是。”林婉回到室内便拉开外套拉链,透透气,“都惦记她,就连村里其他小孩儿也来看热闹,豆豆倒是不认生,再多人都不怕,笑呵呵的。” 得亏傅明惠已经开学住校,不然这时候必定会添一句——就见到我哥要哭。 蒋月英就想到这事儿,不过没逗趣孙子,提到林家村也想到往事:“说起来,好像修怀以前去过你们林家村附近办事,明俊那小子非要跟着他小叔,最后被他小叔送去亲戚家待了一阵。看来这是早就有的缘分,兴许你和修怀以前就见过呢。” 林婉当年可没见过傅修怀,并不好接话:“应该没那么巧。” 傅修怀在一盘打电话,正在寻觅装修商打造精品电梯房,届时需要外包出去装修项目,不少人想和傅修怀合作,想方设法地四处打听。 “装修的事不急,还在考察,毕竟到时候交付给业主的是已经装好的房子,总得好好挑,保质保量。”傅修怀仍在斟酌,手中二十来家想合作的大大小小的装修公司和装修队,几百户电梯房的体量,一两家应该吃不下来,他得挑选好合作对象。 林婉没多过问,转眼回到屋里,却听傅修怀道:“这段时间可能有人要给你送礼。” “给我送礼?”林婉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因为你盖楼的事?” “嗯,很多装修公司和私人装修队想和我们合作,谈生意讲究多,除了自身实力,很多人都会投其所好。”傅修怀能预料到各种方式手段,这才提前给林婉打招呼。 林婉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现实中听过八卦,电视上也见到了这样的剧情,当即义正言辞:“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收的,不给你拖后腿,到时候你选合作对象还为难。” 傅修怀:“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婉诧异:“那你什么意思?” 傅修怀唇角微勾,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要有看上的礼,喜欢就收。” “这种时候不是不应该收吗?不然多给你添麻烦...”林婉从大学生到铁饭碗,自然没经历过这些,总琢磨着各种利害关系。 傅修怀却理直气壮:“不用,收不收都没法拿捏我,你要是真的看到喜欢的想收都行。” 林婉严肃着小脸拒绝:“不用,我有喜欢的自己买,才不收。” 任何可能造成麻烦的事,就该在源头斩断。 傅修怀在生意场上浸润多年,自然见识过太多,此刻反倒为林婉绷着小脸,正义凛然的模样弯了弯唇:“好,随你心意来,不过,有没有喜欢的都记着我的衣服。” 林婉疑惑:“什么衣服?” 傅修怀好心提醒:“你闺女给我弄脏的,女债母偿,忘了?” 林婉:qaq 这大老板一天到晚那么忙,怎么还记得这种小事啊。 次日,林婉约着何秋梅出去逛街,两人有一阵没见,一块儿买点东西的同时,顺便聊聊天。 百货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林婉想想豆豆给他干的好事,只能认命地重新挑选男装。 林婉对男装区不熟,上回是跟着何燕妮来买的,何秋梅没恋爱没结婚,更是一窍不通,只能慢慢转悠慢慢挑选。 “后天同学会我还挺期待的。”毕业后第一次大型同学聚会,何秋梅对好一阵没见过的同学有些想念,“我听邹梅说,在江城和附近城市的都能来,好几十人呢。” 林婉买衣服属于越挑越上瘾的,本来想着“赔”傅修怀一件衬衣,结果看看看着觉得这件也好看,那件也有型,甚至能自动想象傅修怀那高大身材穿上是什么样,一不小心就挑中了四五件。 两人说着话,林婉闻言好奇:“来这么多人,班长组织得够辛苦啊。” “是啊,毕竟距离我们毕业也差不多快一年了,大伙儿都想见见。”不少同学就在一个城市,毕业后也很少见面,这样的机会难得,“对了,这回班长通知了,有对象的可以带对象,有家属的能带家属,你要不要把你家傅老板叫上?” “不...”林婉顿了顿,脑补了一下傅修怀陪自己参加同学聚会的场面,奇奇怪怪的,他好像该出现在各种生意场上,不该出现在那里,“他很忙,肯定没空。” “也是。”何秋梅听说江城第一楼正在修建中,别人不一定清楚,可她知道,那是林婉男人在负责的,多厉害啊,“大老板,肯定忙。对了,婉婉,星期天我们到时候约在金莊附近那个公交车站,一起过去?” “好。”林婉同何秋梅说定,到时候有个伴。 男装区陈列着各类衬衣、西服,数量繁多,穿梭其中的客人也不少,四处传来说话声,林婉惊讶自己给傅修怀挑了五件衣裳,正犹豫是不是疯了,怎么买这么多时,就被何秋梅一把按住。 “你们家傅老板可是大老板,衣裳穿高档些也合适啊,尤其是你挑的,他肯定更喜欢。”只要傅修怀不在,何秋梅便轻松自在,甚至还能打趣这夫妻俩。 林婉:qaq 也行吧,反正他每个月给的家用实在太多,林婉琢磨借花献佛也是可以的,干脆再去给他挑了两条西裤以及一双皮鞋。 就在林婉坐在换鞋凳上,用自己的脚比皮鞋长度,思考傅修怀的鞋码时,不远处传来几道有些熟悉的声音,甚至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听说没,林婉嫁了个大老板...” “真的假的?” “知道的人没几个,我也是上回远远看见她坐个桑塔纳才发现的,后来一打听,听...”那人提到听谁说时,可以压低了声音,林婉和何秋梅听不真切,“好像嫁了个什么老板,挺有钱的,就是岁数有点大。” “看不出来啊,林婉读书的时候扑在学习上,竟然这么市侩,毕业就嫁个土老板。” “指定是个戴大金链子的暴发户,凶神恶煞的。” “他还说,林婉嫁那暴发户,有钱是有钱,能买桑塔纳,就是又老又矮又丑又秃,林婉也是够能忍的,她长得那么漂亮,鲜花插牛粪上!” “嘿!他们说什么呢...”何秋梅先于林婉反应,立即就要冲出鞋柜去理论,她刚刚多听了几句便听出了是班里几个同学的声音,一男两女,念书时关系就不错。 “段娟、宋强兵、杨珍珍,你们说什么呢?”何秋梅向来随和,这会儿气得脸上发红,“背地里倒是能编排老同学。” 三人出来买东西,没想到随便聊聊天八卦八卦竟然遇上了当事人,原本瞥见和林婉关系好的何秋梅就有些面面相觑,等再看见林婉从鞋柜出来,更是有些难堪。 “我们胡说的,林婉,你别当真啊。” 林婉倒没多生气,就觉得奇怪:“你们听谁说我嫁了个什么人?” 段娟和杨珍珍面皮薄些,对视一眼,支支吾吾起来:“没,没谁。” 宋强兵摆摆手,显出大气姿态:“林婉,我们就瞎听瞎说,开个玩笑,你也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别太小气。” 何秋梅气愤不已:“难不成你还大气了?” 林婉拉住准备骂人的何秋梅,笑了笑:“也是,都是一个班的,*没必要太小气。” 宋强兵听到这话,一下笑开:“林婉,还是你有觉悟啊...”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7节 “对了,宋强兵,我前几天听说你晚上去夜总会当男领班了,还被富婆看上,可是要过上好日子了。”林婉不急不缓,甚至带着几分求证的语气,一下让宋强兵旁边的段娟和杨真真都惊讶了。 两女生看向宋强兵:“宋强兵,你还去夜总会上班了?” 宋强兵家里是开装修公司的,日子可是过得不错,班里同学都知道,这人以前在学校时就爱摆谱,没事爱请人喝饮料,有钱人的派头拿得足。 只是最近听闻宋家的装修生意没那么好做,被各种装修队挤压得不行,老同学们问宋强兵,这人自然是梗着脖子否认,现在看来,难不成是真的?! “还有富婆看上你?哎呀,真的假的?!” 两人信了个七八分,实在是林婉这人在大学时太过好学生,不逃课不撒谎,老师喜欢,同学喜欢,成绩还好,她这样的人,能说假话吗? 不能啊! 一时间,两人看向老同学宋强兵的眼神都变了,一副你小子不得了的架势,背地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宋强兵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简直是受到奇耻大辱,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去夜总会卖唱卖笑卖身,还,还被富婆看上?埋汰谁呢! “林婉,你,你别胡说八道!我才没有!你上哪儿听的乱七八糟的!”宋强兵气得说话都不利索。 林婉扯了扯嘴角,笑得清甜:“宋强兵,我开个玩笑,别当真,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别太小气嘛。” 说罢,林婉拉着何秋梅离开,没再回头看一眼。 等结完账离开明珠百货商场,何秋梅才反应过来:“婉婉,你故意整他呢哈哈哈,瞧瞧他那样,像是屎盆子扣头上,脸都气红了。” “看过《天龙八部》吗?”林婉问何秋梅。 何秋梅点头:“我看过书。”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慕容复!” 两姑娘对视一眼,纷纷笑开。 吃饭时,何秋梅仍旧有些愤愤不平:“你说谁传的啊,太缺德了!” “不知道,不过刚刚问他们三个,都不说。”林婉在心头斟酌一番,没什么头绪,“到时候同学会的时候看看。” 左右不过是其中一人。 “那你怎么不生气?”何秋梅看林婉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甚至吃饭都吃得很香。 “说的又不是真的,倒没多生气。再说了...”林婉想了想,仔细算来,自己被造谣嫁了个暴发户,好像还不如傅修怀被骂得惨。 又老又矮又丑又秃... 傅修怀好冤! 第37章 再过一天便是同学会,当晚,林婉想到那日在百货商场意外听见几个老同学谈论的话题,陷入沉思。 很显然,有人在外面嚼舌根,针对的是自己,顺带将素不相识的傅修怀也咒骂一通。 想到这次同学会的提议,林婉在傅修怀打完电话上楼后准备问问他。 “你明天有事吗?”林婉很少主动过问傅修怀的行踪,毕竟这人生意繁忙,加上他回回都主动汇报行程,林婉操不上这心。 傅修怀显然有些意外,迅速回忆了明天的行程安排:“上午倒是没事,下午有个会和饭局,都是建筑和装修方面的。” 林婉眨眨眼:“噢,那你忙。” 傅修怀听出几分言外之意:“有事?你明天下午...” “没有。”林婉笑了笑,“我明天下午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本来准备把豆豆交给你照顾的,那只好麻烦爸妈了。” 傅修怀盯着林婉看了几眼:“嗯。” 江城在冬日尾巴上,天气渐渐回暖,和煦阳光倾洒,林婉穿着单薄的蓝色羊绒大衣,内里是白色内搭刺绣白衫,领口和袖口有一圈细小的蕾丝花边,衬出俏丽中的徐徐风情。 坐车到距离金莊大饭店几百米的公交车站同何秋梅汇合,两人手挽手朝饭店去。 金莊大饭店最大的包间里摆放着两张大圆桌,一张挤挤凑凑能坐下十五人,这次的同学聚会共有二十三人参加,另有六名家属,只除了在外地太远没法赶来的同学,一个班几乎全到齐了。 林婉和大多数同学快一年没见,明明上一面还是大四开学时的青涩学生样,如今早有了不小变化。 工作的工作,做生意的做生意,谈恋爱的,结婚的,生孩子的...每个人的生活都在往前。 “林婉,好久不见!怎么比读书时候还更漂亮了?” “听说你生娃了?怎么没带出来看看!” 林婉礼貌微笑:“孩子太小,带出来这聚会可就变成哄孩子会了。” 老同学们纷纷一笑,各自寒暄开来。 林婉和何秋梅在约定时间前十分钟赶到,后面陆续还有同学没到,最后进来的几人中就有前天在百货商场遇到的三人。 何秋梅心里仍旧记仇,见着宋强兵几个没什么好脸色,只不咸不淡地别开眼,反倒是自己身旁的林婉...竟然主动和人打起招呼。 “段娟、杨珍珍、宋强兵。”林婉笑起来漂亮又有亲和力,像是冬日里的阳光灿烂,并没有攻击性,“又见面了。” 身旁的班长王凯一听,直觉有什么,追问道:“怎么,你们几个前不久还私下聚了?” 林婉在班里和谁都客客气气,从不与人结仇,但是真正关系好的就一个何秋梅,谁都知道。 班长这话一出,段娟和杨珍珍面色一僵,压根儿没想到林婉会主动提起这事儿。 宋强兵抿了抿嘴打起马虎眼:“在街上碰到了,不是私下聚的。” 王凯恍然:“我就是说嘛,你们几个和林婉关系应该不至于那么好。” 一个班上总有关系亲疏,宋强兵坐下后和其他同学聊了聊天,寒暄近况,转头又同段娟、杨珍珍凑近说话。 何秋梅现在是左右看几人不顺眼:“兴许就是宋强兵到处说你坏话。” 声音压得低,何秋梅也凑近林婉嘀咕。 林婉看着最后赶来的几名同学落座,和宋强兵说着话,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直到班里最腼腆的男生秦轩赶来,宋强兵上前扒拉着人低语,林婉若有所思。 同学们每人交了三十块钱算作今天晚饭和卡拉ok厅消费的活动资金,金莊大饭店的好菜便一盘盘地往上端,很快布满桌。 一双双筷子忙碌,酒杯和饮料杯也叮当相碰,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何秋梅上回来金莊还是参加林婉的喜宴,金莊的饭菜味道好,在江城久负盛名,这次,她不得不感慨同学聚会也是会挑地方。 不过,一个人交三十,更是不得了,要是自己工资还不错,真有些舍不得。 吃着饭菜,何秋梅不时和周围同学聊天,席间却听向来低调的林婉主动提及私事。 “之前来过,我结婚就是在这里办的酒。”林婉吃上一口红烧肉,慢慢咀嚼之际,目光淡淡扫过对面的几人。 “听说金莊饭店接喜宴寿宴可难排队,还得是他们挑人,一般人根本轮不上!” “林婉,你这婚结得不得了啊。” “我单位科员儿子结婚想预约金莊办喜酒,压根儿约不上。” “话说,林婉,你老公谁啊?看看今天都有带对象带家属的,你怎么一个人来?” 有好奇的同学,也有早先听到了一些传闻的同学,这会儿都七嘴八舌起来。 “也没那么玄乎。”林婉的目光落在对面某处,面带笑意,“宋强兵和段娟、杨珍珍他们都知道,对吧?” 宋强兵三人被当中点名,一时愣住,几人都不敢置信,林婉怎么还能当众说这话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面色有些许僵硬。 林婉没再多提,这一顿同学聚会的晚饭吃了近三个小时,傍晚七点半,一行人转战卡拉ok厅,总要娱乐娱乐,不负青春。 上大学时,班级聚会也不少,不过能上卡拉ok厅的不多,偶尔三三两两来,人这么齐的倒是从未有过。 包下四个卡座,同学们各据一方,点啤酒的、威士忌的、红酒的、饮料的,各种瓜子花生糖果...没多久,卡座中央的玻璃桌面便满满当当。 近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令从大学到社会的学生们改变良多。 何秋梅喝着饮料朝林婉嘀咕:“看看王军,这抽烟架势多熟练啊,以前读书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会抽烟。” “还有魏良,以前挺活泼一小伙儿,现在说起话来油腔滑调的,在单位里真是被污染透了。” 林婉用牙签叉了块水果喂到何秋梅口中:“你真是火眼金睛,一个个的都逃不过。” “那是。”何秋梅不无感慨,时间带给人的改变不少,谁也无力阻止。 酒水下肚,不时有人往卫生间去,来来回回,人潮翻涌,林婉瞥见道清瘦身影离座,附到何秋梅耳边:“我去趟卫生间。” 彼时,何秋梅正和老同学畅聊,闻言下意识问:“我陪你?” “不用,你们聊。” 学生时代留下的习惯,上个厕所也爱约着一起,这是关系好的表现。 林婉去卫生间洗了手,再出来时,迎面碰见同学秦轩。 秦轩生性腼腆,大二那年曾经给林婉写过情书,本来是一次寻常的表白和拒绝,意外却出现在班里几个男生翻出秦轩未送出的第二封情书,还大肆阅读一番,闹得秦轩面红耳赤,林婉也有些尴尬。 尴尬归尴尬,林婉倒是面上不显,清冷的声音往外砸,有着浸润人心的力量:“闹够了就把东西物归原主。” 林婉这个当事人脸不红不白,平静地看向闹腾的几人,反倒是把几人给看得不好意思,挠挠头,将情书归还给秦轩。 秦轩红着一张脸,攥着情书逃离,直到上课铃响才回来。 时隔几年,林婉再次和秦轩面对面:“秦轩,好久不见。” 秦轩半垂着眼皮:“好久不见。” “也不是好久不见,你最近是不是在哪里碰见过我?” 秦轩听林婉这话,眼底生出几分诧异:“我...你怎么这么说?” “你不是跟宋强兵他们几个提过我嘛,见到我坐了一辆桑塔纳,还说...”林婉面带笑意,“你当时怎么不叫我一声,好歹是老同学。” “没有。”秦轩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我什么都没说。” “是吗?”林婉笑了笑,往卡座回的路上与秦轩擦肩而过,“我以为到处说我嫁了个暴发户,还说那暴发户又老又丑的人就是你,害我被好多同学误会。” “没有,我没有!”秦轩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向来腼腆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只是眼神飘忽,带着些不坚定。 林婉点点头:“我也觉得宋强兵是在胡说八道,你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在背后造谣我。我相信你。” 说罢,林婉先行离开。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8节 回到卡拉ok厅,老同学相聚八卦不断,自然地互相关心起工作上能不能有帮助,关心终身大事,谁谈对象,谁要结婚。 话题再次落到林婉身上时,秦轩也回到了卡座。 “林婉,就你老公最神神秘秘的,到底什么样,带出来见见啊。” “就是,班长都提前通知大家带家属了,这星期天又不上班,怎么还忙呢?” 曾经听到过风言风语的个别同学语带深意:“可别是藏着掖着不敢带出来见人吧。” 这话一出,其他同学觉出些奇奇怪怪的味道:“说什么呢,林婉怎么可能不敢带出来见人。” 林婉仰头饮下一口饮料,是自己不大喜欢的橘子味果汁,柳叶眉微蹙,转瞬笑盈盈道:“是不好意思带出来见人。” 林婉这话可像是落实了什么传闻,近三十名同学里,听说过传闻的一多半人登时一惊,本有大部分不信的,现在不得不怀疑,难不成是真的! 何秋梅同样惊讶,忙伸手拽了拽林婉,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说。 林婉举着装满饮料的玻璃杯在空中晃了晃,似碰杯:“你们听宋强兵说的吧,说我嫁了个暴发户,又老又丑又秃。” 直面谣言,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果不其然,听过传闻的老同学听林婉亲口说出这话,顿时面面相觑,更觉得是有人在胡说八道。 “林婉,别搭理他们,一天到晚瞎说。” “我看就是嫉妒!”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宋强兵面色僵硬,背后嚼舌根被当事人抓包就算了,现在还当着全班的面点出来,他一张脸没地方放。 “不是,林婉,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林婉扯了扯嘴角:“宋强兵,我知道是开玩笑,放心,我没放在心上。不过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刚秦轩就跟我说了,就你传出来的。” “呸!”宋强兵立马看向秦轩,恶狠狠盯着他,却见他没敢看向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怎么成我传的了?就是秦轩跟我说的,上个月撞见你两回,都坐了辆桑塔纳,还往翠湖别墅去了,他说你嫁的是个又老又丑的暴发户,说你不洁身自好,看不上念书的文化人,竟然掉进钱袋子里!” “宋强兵!”秦轩读书时便喜欢林婉,后来被她婉拒,又被班上同学翻到情书嘲笑一番,始终如鲠在喉,毕业后听说林婉结婚生子,还坐上了桑塔纳车接车送,同宋强兵吃饭喝酒时,便如毒蛇吐信般说了好些醉话,“我,我没说过那些,你少血口喷人。” “秦轩!我之前还给你打掩护,现在你倒是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宋强兵嘴上没个把门的,最受不了被冤枉,当即口不择言,“你别不是真还惦记林婉,因为人没看上你,就这么诋毁人吧?半个月前在明华饭馆,我们一起喝酒,要不要去问问那里的服务员,你说没说那些话!” 秦轩面皮薄,一张脸涨得通红,加上被戳中心事的窘迫,当下酒也不喝,聚会也不参加了,立刻就往外跑。 ...... 好好的同学聚会竟然还闹出事,班长王凯有些懵,几秒后立刻出来打圆场:“看看这事儿闹的,秦轩以前在班里挺斯文的,怎么还干这种事儿啊!林婉同学,别跟这帮人一般见识。宋强兵,还不给人道歉。” 宋强兵梗在那里,还没给出反应,林婉淡淡开口:“班长,我没放在心上,道歉不道歉的没什么意思,总归不是我被人当枪使了。” 啪一巴掌,无形地扇在宋强兵脸上,让人牙痒痒。 宋强兵低声咒骂:“秦轩这个鬼孙儿!” 同学们纷纷出来数落几句,这才接过这茬,重新活跃现场氛围。 不少人安慰林婉几句,却见她云淡风轻,就跟着起哄。 “那你干脆把你老公叫来,气死他们!” “指定是秦轩舍不得你这个系花,听说谁娶了你,恼羞成怒呢。” 林婉也曾经幼稚地想过真把傅修怀叫来,不过转念一想,真像小孩儿过家家了。 “他这会儿估计正在谈生意。” 不管是谁,经过刚刚那一茬,本就对系花加学霸林婉的丈夫好奇的探究欲达到顶点,这会儿顿感失望。 何秋梅忍不住,必须为林婉证明眼光:“婉婉老公可帅,可有型,更港城的影星似的。” 段娟和杨珍珍听到这话直想翻白眼:“何秋梅,我们是信了秦轩的话,说了些不好的,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编吧?” 还港城的影星,实在是太离谱了。 在场众人深以为然,毕竟做生意的有钱大老板什么样,大伙儿不是没见过,大多是暴发户,粗鄙不堪,往往还肥头大耳,或是长得吓人。 虽说秦轩编造的又老又丑又秃不存在,可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大学出来的,穿着长衫的文化人,总归是对暴发户带着几分鄙夷。 何秋梅气急,自己说得是真话:“婉婉什么眼光,你们还不信?” 段娟瞧何秋梅这样,还真是差点就信了:“哎呀,算了算了,喝酒吧,别聊这些了,反正林婉老公也不出来见人。” 林婉一再回绝,段娟只觉得她是在硬撑罢了。 场内纷纷扰扰,林婉却专心地吃着果盘,听着音乐,不时想起今天豆豆闹腾没有...抬表看看时间,再待会儿就要提前回家了。 只是,不待林婉离开,刚刚羞愤离席的秦轩却回来了,步子迈得不情不愿。 “秦轩,你怎么回来了?”众人都以为他跑出去便回家了,毕竟刚刚被人拆穿编瞎话,这人脸皮没那么厚的。 秦轩的嗓音低沉,有些郁闷:“他们不准我走。” “谁?” “为什么不准走!” 众人来卡拉ok厅消费也不是一两次,虽说知道这里鱼龙混杂,可老板也会维持基本秩序,不会太乱。 秦轩这话却如砸下湖泊的炸弹,激起阵阵浪花,难不成他遇到黑/色/会了? 秦轩老老实实坐下,片刻后清晰有力的皮鞋落在地面的声音响起,一道颀长身影于黑暗中袭来,卡拉ok厅顶端绚烂的霓虹灯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足以窥其高大。 阴影在卡座周围散去,众人望向渐渐显出真容的陌生男人,一时惊诧。 男人看他的气势,高大挺拔,气势沉沉,像是不好惹的。 女人看他的容貌,剑眉星目,线条锋利,眼眸深邃。 突然出现的男人不像黑/色/会,西装革履的,倒像是个大老板,还是特别不暴发户的那种。 场子里瞬间安静,班长王凯担起责任,刚要问一句这是谁的朋友,就见男人径直走到自己面前。 王凯脑子一懵,自己认识他吗? 男人:“能挪个位置吗?我陪我太太一起。” 王凯稀里糊涂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待见男人坐下,坐在了自己和林婉中间,这才恍然! “林婉,这是你老公?!!!” 林婉也没想到傅修怀怎么会突然过来,他不是今晚有饭局,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聚会的? 最关键的是,这人居然还坐下了,俨然一副要加入同学聚会的架势。 傅修怀身材高大,挤在卡座中有些拥挤,抬手招来服务生,他淡淡点了几样酒,再扫一眼林婉面前的饮料:“再拿几瓶椰子汁来。” “傅总,我们厅没有椰子汁卖。” 傅修怀失笑:“告诉你们老板,以后可以添上。” “是。” 面对周遭投射而来的好奇目光,林婉礼貌微笑介绍道:“这是我...丈夫傅修怀,这是我大学同学们。” “林婉,你老公这也太...”不少同学惊诧,纷纷扭头看向秦轩,不禁窃窃私语。 “秦轩那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真要相信林婉的眼光。” “何秋梅的话一点儿没错啊。” 秦轩垂着头,绞着手,没敢再抬头,他哪里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 毕业是学生中有些关注建筑方面居多的不敢相信,试探着开口:“傅...先生,你不会是凯华的傅修怀吧?” 凯华建筑赫赫有名,有人不关心其老板,有人则如雷贯耳。 “确实在凯华上班。”傅修怀难得幽默一回,令林婉侧目。 凯华的老板=在凯华上班,好像也没错。 知道凯华老板傅修怀的激动不已,没想到今天还能坐一块儿喝酒聊天,不知道的听旁边人科普一番,眼睛也不由瞪大。 傅修怀举酒杯朝众人示意:“今天确实有生意要谈,没陪婉婉过来参加同学聚会,这会儿也算迟到了,我自罚一杯,大家随意,待会儿再喝点酒和饮料,我请。” 凯华的老板如此给面子,众人哪有不激动的,见傅修怀客气随和,顿时放松了几分,再想着这人再大也是自己同学老公,更是和人谈笑起来。 林婉确实没见傅修怀这般健谈过,对着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自己的同学,几乎是知无不言,甚至有人来探听江城这两年的发展趋势,傅修怀还会点评几句。 几个女同学在林婉右手边,越过何秋梅朝她嘀咕:“林婉,你这老公真帅!你福气不小啊!” “要换成是我也结,毕业就结婚是有道理的!” 林婉:qaq “那秦轩真是神经,还能说你掉钱眼的,你老公这么帅,就算是个穷光蛋也值了啊!” 林婉:“...?” 低眉扫一眼秦轩,林婉不知道傅修怀怎么得知今晚发生的事,难不成这卡拉ok厅还有他的人,不论如何,这人竟然拦着秦轩不让人出去,非得坐这儿看着他来风生水起地寒暄,实在是够...绝的。 “秦轩同学是吧?” 就在林婉替秦轩默哀时,就听身旁的男人发话:“听说你对我很好奇?也对我和婉婉的婚姻很好奇?” 秦轩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耻辱、窘迫、难堪...在卡座头顶昏暗的灯光下无所遁形,他举着酒杯低语:“没,没有,我,我敬你们。” 说不出更多,秦轩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闷。 傅修怀深邃的眼眸在他身上扫过,仅仅一眼,又收回视线:“婉婉不能喝酒,我也没什么兴趣,自便吧。” 秦轩被无声地打了个巴掌,傅修怀连回酒都没兴趣,众人扫向秦轩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 秒杀,彻底的秒杀。 傅修怀对秦轩和宋强兵几人不咸不淡,他们也识趣没敢往跟前再凑,倒是其他人,感受到的只有傅修怀这个大老板的随和。 等渐渐聊熟了,众人八卦起来:“傅老板,你和林婉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系花可就这么被你毕业就娶走了,你也是有能耐。” “你们谁追的谁啊?” 没人不喜欢八卦,尤其还是自己身边的人!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49节 林婉听到一连串的八卦问题,不由发愁,这些同学...不过要是自己不是当事人,这会儿应该也会好奇。 人啊,人性如此。 “你们别八卦了。”当事人林婉可不想成为话题中心,立刻出来敷衍,毕竟连她都不知道内情,“真要八卦,去八卦班长,他可马上要结婚了。” 班长王凯乐呵:“我和我女朋友工作中认识的,我追的她,下个月结婚。多简单哪,八卦我有什么意思,林婉同学,你别偏袒家属啊,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让你老公见识见识我们三班的威力!” “就是就是,家属来了别想逃。”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婉:qaq 林婉侧目看向傅修怀,头一回觉得这人此刻像误入狼群的小白兔,要被吃干抹净。 就是这小白兔的块头大了点。 傅修怀似乎不甚在意,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面向众人:“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当然是我追的她。” 在众人八卦的此起彼伏的呼声中,傅修怀再看向林婉:“林婉同学,很不好追。” 第38章 卡拉ok厅内光线昏暗,仅有周遭五彩的霓虹灯球发出暗淡微弱的光,一道道轮转,在卡座间分割出明灭光影。 林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八卦心思被诱到顶点的同学们继续追问:“傅老板,有多难追?你又是怎么追到的?快详细说说啊!” 傅修怀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乌沉沉的黑眸淬着点点亮光,将男人沉沉的气势柔和了几分:“这当然是秘密。” “哎~~~”众人失望地长叹一声,个个想听八卦爱情故事,偏偏没成功,转头就将火力对准了林婉。 “林婉,你可不能装神秘,快说说啊!”一晚上的时间,不少带来家属和对象的同学都大大方方地讲过恋爱史,这会儿,林婉是赶鸭子上架,面对着一双双八卦的眼睛。 可是她哪里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一年前的事情对她来说陌生至极。 众人见林婉说不出半个字,姣好面容在灯光下添上丝丝红晕,纷纷表示:“害羞了!” 林婉:“...” 怎么看出来害羞的,自己分明是迷茫! “算了算了,别打趣林婉了,大家喝酒。” 傅修怀请客,包下大家在卡拉ok厅的所有消费,众人自然道谢,准备好好享受一番。 不少林婉的同学向傅修怀敬酒,大老板也给面子,多少会沾一口,到底是涉世深浅不同,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们也没在意,更没觉得被怠慢,只想着人能喝上一口已经是给面子,毕竟那可是凯华的老板! 宋强兵在一旁冷汗涔涔,谁能想到,林婉嫁的男人竟然是凯华建筑的老板傅修怀! 自家是干装修的,规模比装修队大点,过去十来年起步早,日子自然不错,可这几年,装修队越来越多,正规的大型装修公司也冒出名头,生意被抢了不少,最近听说凯华要搞精品房楼盘,盖好楼直接装修,这里头的生意就大了,不是一两户...那可是大几百户。 宋强兵家的装修是家族生意,宋父和宋强兵二叔三叔合伙干,最近就在走凯华的关系,想着是送送礼还是托关系走人脉,争取也能分上一杯羹。 前几天,宋强兵还听他爸和三叔聊到凯华的老板油盐不进,不贪外头的油水,也不好女色,送什么都送不进去,倒不如打打他周围人的主意。 低调的凯华老板好像是结婚了,不知道能不能走他老婆那边,送到心头好,这是最妙的。 现在礼没送成,自己先把傅修怀老婆给得罪了,宋强兵心头一阵发慌,像是在海上溺水,寻不到踏实的落脚点,不知道该怎么给亲爹解释。 “傅...”宋强兵到底跟亲爹跑过些生意,努力镇定下来,怎么也得搞好关系,“傅老板,林婉,我也敬你们一杯。” 宋强兵硬着头皮将满满一杯喜力一饮而尽,想着好歹是同学,表面功夫总要维持吧,自己这也是服软了。 谁知道,傅修怀冷冷扫自己一眼,凤眼垂下,带着几分蔑视与不屑,竟然是没分面子没给,转头对着班长王凯继续道:“江城如今发展迅速,不过方向把控需要到位...” 竟然是完全无视了自己! 宋强兵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看向林婉,林婉向来好说话,那大老板脾气大,他忍了,可林婉应该不至于... “我不喝酒,你随意吧。”林婉同样婉拒,继续和何秋梅说话。 宋强兵脑子都快冒烟,偏又发作不得,只能狠狠瞪着罪魁祸首秦轩,这人真是坑苦了自己! ...... 同学聚会一片欢声笑语,结束时,班长王凯同几个班委小声商量着不好真让林婉老公全付钱,不然自己这帮老同学真是给林婉拖后腿,准备去找服务生问询:“我们四个卡座一共消费多少?” 服务生当即回答:“一千八百三十五。” “嘶!”几个班委眼睛都瞪圆了几分,卡拉ok厅消费一般人均在十多二十,这是怎么消费出来的总数,都奔着人均五六十去了。 服务生心知肚明,主动解疑答惑:“今晚你们主要点了我们卡拉ok厅最贵的威士忌,一瓶二百八。” “嘶!” “一共三瓶。” “嘶!” 班长王凯有点站不住,那是傅修怀来了后点的,味道确实好,自己都喝了好几杯,能这么贵啊?! 攥着大家交的拼伙费用,王凯想着承担一部分:“这个钱你先拿着...” 服务生没接:“傅老板已经让记他账上了。” 散场时,众人纷纷打着的士回家,这个点儿,公交车基本已经收车,何秋梅被林婉邀着跟着上了傅修怀的桑塔纳,由司机刘叔驱车离开。 何秋梅心情不错,尤其是看着秦轩和宋强兵那样就想笑:“你见着没,你老公一出来,秦轩和宋强兵都呆了。” 喝了不少饮料,又馋着喝了一杯酒,何秋梅酒壮怂人胆,也敢在傅修怀坐在副驾驶的情况下,在后座和林婉说悄悄话。 “你倒是挺高兴。”林婉笑她。 “那当然!听听他们之前说的什么话!”何秋梅有几分醉意,当下也不记得自己有些怕傅修怀,什么话都往外倒,“他们还说你掉钱眼儿里*,说你嫁了个又老又丑又矮又秃的暴发户!埋汰谁呢,你怎么可能嫁这样的!” 林婉瞥一眼前座的倒后视镜,直直和同样望向镜子的傅修怀视线相遇,读懂男人乌沉的黑瞳中隐有笑意,林婉垂下眼睑,忙阻止喝醉的何秋梅。 “秋梅,别说了,不行睡一觉吧。” “哎呀!婉婉,你放心,我懂你!你肯定是看上了傅老板的人才答应嫁他的!”何秋梅拍拍好姐妹的手,一副了然模样,“不是个帅哥有什么用,对吧?” 林婉忙捂上好姐妹的嘴,物理劝阻她继续语出惊人。 将何秋梅送到家,林婉一行人再出发翠湖别墅,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豆豆已经喝了奶粉睡下,林婉从公婆屋里接过孩子,看着闺女沉静的睡颜,心头不禁一软。 转移阵地没有打扰豆豆呼呼大睡,林婉轻轻给孩子盖上小被子,没多久,喝了酒的傅修怀从浴室出来,清清爽爽,消散酒气。 “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同学聚会了?”林婉问出早就好奇的问题。 傅修怀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短发干得快,水珠转瞬即逝:“我和金凤凰卡拉ok厅老板认识,听说你们那儿有人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这个又老又丑又矮又秃的暴发户,总该来看看。” 林婉听傅修怀一本正经地调侃自个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别听他们瞎说,秦轩倒是心理...” 没好背地里说同学坏话,林婉安慰男人:“纯粹是对你的造谣。” 傅修怀剑眉微挑:“噢?这么说,我在你心里不是这个形象?” “当然不是。”坦白讲,傅修怀长什么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林婉自觉是自己同学编排他,心里多有歉疚,当即脱口而出,“你当然很...”是英俊。 差点说出心里话,林婉立即止住话头,抿嘴微笑。 “我很怎么?”傅修怀倾身靠近,舒展的双臂撑在床上,躬身低语,“何秋梅那话是真的?” “才不是。”林婉忙下床去浴室,“我要洗洗睡了。” *** 同学聚会的事很快过去,林婉没放在心上,准备着产假后回单位复工。 四月初,春意正浓,江城天气回暖,林婉收拾好东西,将跟随自己多年的笔记本、钢笔、搪瓷水杯...一一装进布包,重新走入服装厂大门。 阔别几个月,服装厂有了不小的变化,林婉像是看热闹般四处观望,在厂办听到不少打趣。 “小林,这怎么生了跟没生似的。” “完全看不出来。” “年轻就是好,恢复得跟之前一样。” 林婉笑着一一应下,给同事们发了糖,又听众人隔空夸赞几句自己闺女,一时相谈甚欢。 秦芳见饭搭子终于回来,差点喜极而泣,当天中午就拉着林婉在食堂打菜,饱餐一顿。 “我今儿吃饭都要更香些。”秦芳感慨。 单位食堂的饭菜吃多了挺腻的,可久不吃一顿,现在冷不丁又觉得想念,林婉吃得也挺香:“让我看看瘦了没?真要少了二两肉,还是我的罪过。” “那是。”秦芳同林婉笑闹几句,忙道出近来一件大事,“听说没,那假港商抓着了。” “啊?”林婉确实还没来得及听说,一时又惊又喜,“那个王元忠?不对,应该是王天威。” “没错!”秦芳道出个距离江城距离遥远的城市名,“他跑得还挺远,听说换了个名儿和身份又在那边骗,幸好我们厂往外报备的范围大,那边有人发现不对劲,一合计,确定就是同一个,这才抓了。” 林婉想想几个月前还曾接触过的“港商”如今被逮捕,不胜唏嘘:“这下是终于不能再骗人了。不知道我们厂被骗的两千多能不能要回来。” “哈哈哈哈,我估计王副厂长也最关心这个。”秦芳深表赞同。 林婉回归,又负责起和投资的港商联络的工作,毕竟当初相处过一段时间,关系也处得不错。 得知林婉产女归来,当初来江城服装厂技术指导的港城人贺敏在电话里惊喜:“恭喜呀,下回要是过来,我得带点礼物。” 林婉不好打着高昂的国际长途聊私事,匆匆道谢后忙和贺敏确认细节:“上个月的资金报表已经传真过去,你们看了如果有疑问尽管提,还有,我们春装生产第一批已经陆续上市,反响还不错。” 贺敏在电话里同林婉询问细节,后续主要用传真和电话的形式沟通,这才结束了高价的国际长途。 服装厂春装生产的一批开衫毛衣和轻薄外套以及绸缎衬衣,在各大百货商场卖得不错,连带着,厂里工人的工资也应声上涨。 林婉回到厂里上班第一天,很快融入了工作,上手起来没什么难度,就是等下班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等杨大姐进屋,林婉随口一问,这知道厂里新一批分房名单张贴出来了。 房子是大事,事关一家数口,谁能不关心?有房没房的都去凑热闹,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婉在厂办门口远远望一眼,就见人群中央的林国富和陈秋红失望愤恨地跺脚,看样子是没轮到他们。 与自己无关,林婉耸耸肩,一脸轻松地下班。 回厂里上班,林婉每天中午回一趟家,有傅修怀包月的的士倒是挺方便,家里奶粉够够的,不过只在应急的时候代替母乳,大多数时间,林婉还是自己来喂。 下午到家,豆豆中午那顿吃完后跟奶奶大眼瞪小眼地玩了一阵,睡下后还没醒,这一觉睡到了晚饭后,林婉给孩子喂了奶,同傅修怀讲起假港商王天威被抓的事。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0节 “我记得那位杨先生还挺关心这事,要不要通知一声?”林婉还记得几个月前通电话,杨明辉先生提及他的老板对此相当关心,指着下文当八卦听。 傅修怀倒是没想到这茬:“那打个电话过去。” 林婉摇头:“你打吧,正好你和人多搞好关系。” 林婉起身离开,将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傅修怀,继续去客厅逗豆豆了。 傅修怀的一个电话打了二十来分钟,林婉抱着小奶团子默默估算时间,心想这大老板真是不心疼钱,国际长途当本地电话打。 由王天威被抓的八卦展开,林婉耳畔飘进傅修怀和电话那头的杨先生谈论起喜天商厦修建的进度,以及后续的一些合作项目。 电话挂断,傅修怀踏着皮鞋走近,就听林婉打趣他:“国际长途打得够久的,看来你没少为国家的通信事业做出贡献。” 傅修怀浅笑:“傅太太用心良苦让我和杨明辉抓住机会交流,我肯定不能浪费这片心意。” “我才没有。”林婉转身背对着傅修怀,马尾一甩,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 林婉回到服装厂快一个星期,产后工作适应良好,看着厂子越来越好,心头也松快起来。 工人们加班加点生产,一车车原材料往里运,一车车衣服往外运,林婉清点好熟练和规格,找人签字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 厂办门口有人拉拉扯扯,负责登记分房需求名单的严淑琴被陈秋红拽着,两人身上的工装都被扯得歪七扭八,闹得很是不好看。 旁边几个工友帮着劝劝,一边几个拉一个,好说歹说才劝住。 陈秋红不满地咧咧:“严淑琴你可拿了我们家东西,分房咋没我们!” 严淑琴面色难看,粗黑的眉毛拧得弯弯曲曲:“陈秋红,我们什么时候跟你们家说过铁定能帮忙分房?真是眼皮子浅!” 林婉听了一耳朵,再想到上回秦芳看到的一幕,这还真是因为房子闹出问题。 等陈秋红被拽走,林婉和严淑琴前后脚回到厂办办公室,严淑琴突然一转身停下,林婉差点撞人身上去。 “淑琴姐?”林婉见人盯着自己,有些好奇。 “林婉同志,你二叔二婶这事办得可不地道。”严淑琴把林婉和林国富陈秋红当成是一边的,大吐苦水,“非往我手里塞点乱七八糟的吃的就想分大房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林婉艰难地扯出个笑:“确实。” 严淑琴没想到林婉这么不帮着她二叔二婶,当即暗示:“要是真能帮我儿子找个工作...我倒能多考虑考虑,向领导反应你二叔二婶一家住房上的困难。” 严淑琴实在是发愁,儿子高中毕业后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正经的政府单位进不去,国营大厂进不去,至于什么摆摊做生意,那是不可能的,太不体面。 身边没门路,左看右看也就林婉婆家厉害,她可是听凤主任提过的,那是凯华的。 林婉但凡有一丝想帮她二叔二婶,都该表示表示。 “淑琴姐。”林婉的笑容弧度越发大,“那你得坚守住,要是他们不给你解决儿子的工作问题,千万不能松口。” 严淑琴没想到林婉丝毫不顾念亲情,走得洒脱又决绝:“林婉同志,你真就一点儿不管你二叔二婶?” “我们不熟。”林婉发觉自己的心越发地硬了。 小时候还多有期待,现在早没了。 下班时,林婉又瞥见严淑琴被林国富叫去说话,懒得搭理这一家人再闹出什么事,林婉快步往外,的士司机李梅正停车在外等候。 红色夏利鲜艳醒目,正正停在厂子门口墙边,林婉朝那头走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女人拦下。 衣着华丽的女人富态,像是哪家富家太太,手上的金戒指晃得人眼晕眩。 “这位就是傅太太吧?” 林婉听着这话,一时警铃大作,想到傅修怀之前的叮嘱,有了心理准备。 “我叫赵红莲,我男人是青山装修公司的老板宋建国,和你老公熟得很。” 旁边另一个女人同样是穿金戴银,看着不似寻常,介绍一番是赵红莲的妯娌。 林婉朝两人点点头:“有事吗?我急着...” 赵红莲直接打断林婉的话:“你这是刚下班吧,我们请你吃个饭,吃了饭咱们再去打个牌或者卡拉ok唱个歌。” 林婉头有些疼,这还是准备一套流程找上自己呢:“不用了,我家里有事,赶着回家,再见啊。” “哎!”赵红莲眼睁睁看着林婉钻进路边听着的的士,到底不如年轻人手脚快,压根儿没撵上,就看着人这么跑了,包里的一条金项链都没来得及送出。 一旁的同伴傻眼:“这傅修怀老婆跑得也太快了吧,红莲姐,咱们这礼都没送出去啊。” “改天再试试。”赵红莲有心帮自己男人走门路,女人更好对付女人,自己男人去找傅修怀寻求合作,自己就来吹枕边风,傅修怀老婆要是能帮忙说说,肯定有戏! 林婉还是头一回面对这种情况,傅修怀这人做生意,不可避免把自己拉扯进来了,当真是要送礼送到自己头上。 尚不适应的林婉等夜里傅修怀回到家,原原本本将这事一提:“我没答应,赶紧就走了。” 傅修怀刚从浴室出来,见妻子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怪物追着落荒而逃,不禁轻笑:“是她们有求于你,怎么成了你落荒而逃。” 那副小脸上写满正义凛然,拒绝收礼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林婉还有着大学生未被复杂社会污染的纯粹,当即义正言辞:“我可不能犯错。” 傅修怀勾了勾唇,躺到林婉身旁,豆豆今晚跟着爷爷奶奶,没在这边,一张大床终于宽敞了些:“那要是有一天我去和人谈生意,你要替我去跟对方太太送礼交际吗?” 林婉拿不准送礼的度:“这算不算行贿?” 修长手指捏着正陷入沉思的女人下巴往上一托,傅修怀俯身轻吮:“你倒是会琢磨。” 林婉是认真的,她接触那些生意不多,却也听说过各种交际手段,送礼也许都是轻的,当即忧虑起来:“你不会要坐牢吧?” 傅修怀闷笑两声,捧着林婉的脸又亲了两下,眼中笑意点点:“担心我?” 林婉摇头又点头:“我不想豆豆的爸爸去坐牢。” “放心。”傅修怀信誓旦旦,“我可舍不得你们母女俩。” 话锋一转,傅修怀紧盯着林婉,循循善诱:“你现在是开始关心我,担心我,舍不得我了?” 林婉有些受不住男人眼中的火,移开视线:“你别想太多了...我是替豆豆,还有爸妈,大哥大嫂考虑...” “嗯。”傅修怀缓缓靠近,高挺的鼻尖贴着林婉的鼻尖,“就是没考虑你。” “我要睡了。”林婉心跳如擂,第一反应便是逃... 只是人在床上能逃到哪里去,林婉盖着的薄被又闯入一人,以前不熟悉的亲吻似乎变得寻常,林婉学会了怎么在傅修怀强势的亲吻中呼吸,也会无师自通地用浅浅的回应满足他,早点得到喘息的机会。 傅修怀手贴上这阵子揉弄过的地方,低声问:“还难受吗?” 林婉一手移开男人的手,学聪明了直接拒绝:“没,不难受。” 每次生产后正常的身体难受劲在男人手掌下得到纾解,身体却会生出其他的陌生的难受劲,她觉得是傅修怀的问题。 就比如此刻,傅修怀的亲吻也会让人难受。 林婉面颊爬上红晕,白嫩的肌肤像是染着春色,杏眼迷蒙,看得傅修怀浑身紧绷。忍得太久的身体灼烧起来,吞噬着意志与定力。 男人修长的手指自林婉身前移开,倒是没再攀上雪顶,只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那这样呢?难受吗?” 林婉杏眼瞪大,记忆中未经人事的女人对此并不了解,却能察觉危险逼近,笔直的双腿下意识绷紧,嗓音微哑:“你...” “乖。”傅修怀手上动作,薄唇也含上林婉红唇,低语轻哄,“这是正常的,我帮你。” 林婉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浸湿额前碎发,面颊的红潮一路蔓延到眼尾,如摄人心魄的小狐狸,无措又晕眩般失神。 林婉早就知道傅修怀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只是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他修长的手指修长,灵活,有力。 第39章 傅修怀手指修长,指骨根根分明,指节弯曲时能感受到强硬的力道,带着层薄茧的指腹灵活,所到之处激起阵阵战栗。 林婉难耐地轻咬红唇,原本自身体内涌出的陌生难抑感受在这番动作下越发汹涌,记忆中未经人事的女人对此感到羞窘又难堪...只得拼命压抑着。 偏偏身上的男人“作恶多端”,凤眼紧盯着林婉,眼尾微微上扬,眸中微亮,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只眼底欲望重重,欺身靠近时,嗓音低哑,似是诱人沉沦:“别忍着,这是正常的,人之常情。” 林婉哪里经受过这些,双臂撑在床面半直起身,刚要使力推开男人,却感受到他手指用力,仿佛有酥酥麻麻的电流自他指尖过渡,流遍自己全身。 力道尽卸,林婉重重摔回床上,被陌生且汹涌的情潮淹没,飞云染颊,吐气如兰。 ...... 浴室传来哗啦水声,林婉用被子蒙着头,却无法隔绝扰人的声响。 几分钟前,林婉实在难以再面对傅修怀,别过脸,红着眼尾没吭声。 男人却好似心情不错,慢悠悠抽出纸巾擦拭干净手指,笑意染得向来低沉的嗓音都清亮几分:“婉婉,食色性也,这是人生常事,我帮你的忙,你还生我的气?” 林婉听不得这些,转头乜男人一眼:“你...傅修怀,你无耻!谁要你帮忙!” 傅修怀瞧着林婉面颊红红,眼尾红红,黑瞳盈盈如水的模样,从身到心都有些发痒,难得地不正经起来:“那你帮帮我的忙?” 林婉觉得自己真是被傅修怀带坏了,此刻竟然第一时间听懂了他的话,忙掀起被子盖过头:“不要!” 傅修怀没多为难她,没多久浴室便传来水声,水流拍打在瓷砖上,搅得人心乱如麻。 这一遭在浴室,傅修怀耽误的时间久些,久到林婉难以克制思绪。 相处得越久,林婉觉得傅修怀这人越...坏。 *** “坏人”傅修怀没逼着林婉,自己忍着憋着难受太久,到头来什么没享受着,倒是先把人伺候了。 不过到底心情不错,傅修怀出门时薄唇微扬,隔着棉被揉了揉林婉的脑袋,这才离开。 今天一早有会,要考察商定新楼盘的各项细节,他开着桑塔纳匆匆赶到凯华建筑,刚走进大厅便听前台汇报。 “傅总,有几家建筑公司的人想见您。” 前台工作人员将登记名单递上,只见自家老板的目光匆匆扫过一眼,无情回绝道:“今天事多,不见...等会儿,青山装修公司,宋建国、宋强兵?” “是,这家父子俩一起来的。” “让这家公司的上来。”傅修怀雷厉风行,转身上楼,“会前五分钟,我见他们一面。” 今早一共来了五家寻求合作的装修公司,只有青山装修公司收到通知,前去会面。 宋建国穿着宽大的西服,颇为激动,这是有戏啊!当即昂首挺胸,得意往外,只是走出几步不见被自己硬抓来见世面的儿子宋强兵跟上,忙虎着脸低吼:“强兵,还不跟上?!” 宋强兵不情不愿跟上宋父的脚步,心道自己去了不一定是好事。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1节 不过,傅修怀这么大个老板,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做生意讲究的是赚钱,他不至于为了自己开了个林婉的玩笑,迁怒到生意场上吧。 不会的! 宋强兵在心里安慰自己。 怕什么来什么,宋强兵的心理安慰失效,随着父亲宋建国凯华顶层会客室见到傅修怀的第一眼,宋强兵心里便突突的。 傅修怀礼数周全,请秘书上了茶水,可却言简意赅,在宋建国刚打完招呼后便直接给出评判:“青山装修公司成立十数年,在江城也算有些资历,不过做工粗糙,经常延误工期,甚至还有不少偷工减料,贪用款项的情况。宋老板,贵公司这种情况,凯华确实不敢合作。” 做生意讲究给个脸面,宋建国小心思挺多,出来混的在这里贪点钱,那里贪点钱都很正常,这一行没谁不这么干,油水捞足才是正理儿,可傅修怀这么不给情面地当面点出来,实在是打脸。 “傅老板,你这...”宋建国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无意中得罪凯华了,不应该啊! “我还有会,你们自便。”傅修怀淡淡一句话后起身离开,说是耽误五分钟便是五分钟,一秒钟都没多留。 宋建国灰溜溜走出凯华,抓耳挠腮琢磨不透:“这傅修怀摆明了对我们不满,不然就算合作不成也不至于这么说!我肯定没得罪他,难不成是你二叔三叔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人?” 宋强兵默默无言,不敢开口。 等父子俩回到二层自建房改的青山装修公司,宋家三兄弟一合计,肯定是谁得罪人了,个个努力回忆,偏偏没回忆出个所以然来。 宋强兵见自己爸和二叔三叔开始互相指责起来,实在忍不住煎熬,大吼一声:“爸,二叔,三叔,其实是我得罪了傅修怀!” 三人齐齐看向宋强兵:“你怎么会得罪他?你之前见过他?” “是我得罪他老婆了!”宋强兵弱弱说出实情,转瞬又愤恨道,“谁能想到傅修怀那么小气,还一个大老板,竟然为了个女人公报私仇!简直不要脸!” 宋建国一个大逼斗拍在儿子脑门:“你还有理了!你,你真是会给我得罪人!” 宋家人一合计,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还得从傅修怀老婆那块入手,可上回宋建国老婆亲自去攀关系就吃了闭门羹,人再去就难办了,只能送点贵重的礼表示表示。 ...... 林婉在两天后收到个包裹,东西寄到服装厂,门卫大爷托人给送到厂办。 略显陌生的寄件人在林婉脑海中盘旋,片刻后,林婉这才想起来寄件地址青山装修公司是何方神圣。 上回这公司老板娘上门想请吃饭,林婉给婉拒了,没想到这人还挺锲而不舍,人不到,强行送礼了。 林婉没拆包裹,就这么完整带回家去,夜里和豆豆玩儿时对傅修怀提起这事。 豆豆能在妈妈的帮助下咕隆着翻个身,藕节般的腿儿白白胖胖,还挺有力,小丫头喜欢和妈妈这么玩儿,使出吃奶的劲儿翻来又翻去,听着爸爸妈妈在一旁说话。 “宋家还知道送礼给你?东西没拆?”傅修怀低眉扫一眼松开领带,坏心眼地将快要借着林婉手掌力道侧翻成功的豆豆给挡住,一根手指暗暗巧用力,小丫头便咕隆一下躺了回去。 大胖丫头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到底翻身成功没有呢?黑溜溜的眼瞳像宝石,亮晶晶的,闪烁着呆呆的微光。 林婉昵男人一眼,看着闺女发懵的眼神乐得不行,真是可爱极了,一把抱着豆豆,抓着她的小手去拍打一下傅修怀:“真是太坏了!” 豆豆没弄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管了,当即沉浸在和妈妈一起打爸爸的快乐中,咧嘴笑起来。 傅修怀宽大的手掌握着闺女小小的手,一下就全部给包裹着:“还挺有劲儿,随我。” 林婉:“...这东西怎么办?你让你送回去吧,我都没拆,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傅修怀看林婉严防死守到如此地步,小脸写满了正义与凛然,心头一动:“为了不给我的生意造成麻烦?” 林婉别开脸,低头看着豆豆:“才不是,我这是洁身自好,坚决不收...唔!” 突然凑近的亲吻打断了林婉一番慷慨陈词,想到豆豆还在两人中间,林婉刚要推开男人,便感觉他退开了去。 只留下躺在妈妈怀里的豆豆睁着黑亮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豆豆在呢,你别太过分!”林婉给豆豆捂一下眼睛,担心教坏小孩儿。 傅修怀轻笑两声:“几个月大,哪懂什么。” 次日,在林婉的催促下,傅修怀让人将青山装修公司送的礼原封不动寄了回去,宋建国看包裹竟然拆都没拆,不禁气愤,转头就对着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倒好,没事儿惹傅修怀老婆做什么?这可是把人得罪狠了!” 宋强兵委屈至极:“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林婉嫁的傅修怀啊,都是秦轩坑的!” 转头,宋强兵上秦轩单位找人,将秦轩骂了一场,勉强出了一口气。 ++++ 烫手山芋被扔回去,林婉乐得轻松自在,在厂办核对这个月销售数目时,看着服装厂蒸蒸日上,对比去年同期有不小进步,心情大好。 月底发工资时,林婉拿到五百二十一块,荷包鼓鼓,乐开怀。 发工资总是令人心情愉悦,林婉和邻居何燕妮约着去江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购物时,二人穿梭在街头巷尾各类冒出的门面店铺,不禁咋舌:“好像去年都没有,今年倒是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头了。” 一条街,面对面两排临街店铺,全是做生意的,以服装店、奶茶店和小饭馆、理发店为主。 服装店里的衣裳时髦漂亮,价格也不贵,穿个新鲜,生意客户基本全是青春靓丽的女性,奶茶店则主要是年轻男女和附近的中学生,五毛钱一杯的珍珠奶茶源自宝岛,甜甜的奶茶混着绵软又富有嚼劲的黑色珍珠,简直是快乐水。 林婉和何燕妮也买了一杯,吸管一吸,快乐无边。 “怪不得那么多学生喜欢喝,确实甜甜的,挺够味儿。”从林婉小时候起,甜的东西就是珍贵的,不论是白糖、红糖还是各类糖果,又贵又不好买。 何燕妮咕隆喝着珍珠奶茶,深表赞同:“连我都喜欢,更别提小孩儿。” 两人在街边服装店挑了几件衣服,都是些清凉的夏装,吊带、牛仔短裤、短袖t恤,准备迎接不久将至的盛夏。 何燕妮瞧着试装的林婉白白嫩嫩,一件红色吊带配着蓝色牛仔裤,两条细细的手臂纤长,笔直的双腿又长又匀称,简直美的没边了:“这身材真是好,怪不得傅老板喜欢。” “燕妮姐,你说什么呢。”林婉瞥一眼旁边的服装店老板,暗忖这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丝毫不在意有没有旁人在。 “我可没说错,我是个女的也喜欢看啊。”何燕妮试穿的夏装也不错,就是这头发不满意,“我准备去剪个头发,夏天要到了热得慌。” 服装店隔壁就是发廊,两人买好衣服拐个弯儿就到了。 林婉看着何燕妮剪头发,抬手摸了摸自己长长的卷发,应该是去年烫的卷发,经过近一年时间已经不太卷翘,只头发留得长,大概有点大波浪的形。 “我也剪个。”林婉坐到发廊的皮椅上,想着新年新气象。 齐腰长发变成齐肩的秀发,林婉想着傅修怀这样的男人兴许压根儿发现不了自己的变化,毕竟何燕妮就是这么吐槽她男人的。 何燕妮满脸不屑:“我们家老孙眼睛长着是个摆设,我长发变短发回去,他也发现不了,回回都这样。” 林婉也这么想,不过内心似乎隐隐有期待,夜里听到房间门动静时,便立刻抬头望去,不说话,就这么望着。 傅修怀看向屋里女人的第一眼便顿了顿:“剪头发了?” 竟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林婉琢磨傅修怀还真是细心。 “嗯。”抬手摸了摸肩头的卷发,“夏天要到了,剪短些凉快点,这叫梨花烫,说是最近最时兴的。” 剪短了头发的林婉似乎少了些累赘,大波浪卷发的风情转瞬化为清清爽爽的俏丽,傅修怀黑瞳深邃:“挺好看,不过有一点不好。” “哪里不好?”林婉还挺喜欢的,转念想到自己剪头发,这男人哪里有发言权,横竖剪的不是他的。 “更显小了,不太好。”以前的大波浪卷发略微成熟风情一点,如今这模样,像是十八.九似的,傅修怀琢磨着自己和林婉站在一块儿,可别再被人搞混,“你们村狗蛋见了,可别又叫我叔叔,叫你姐姐。” 林婉噗嗤笑出声来,天花板上昏黄的水晶灯饰晶莹璀璨,微光照映在男人如深潭的眼眸,林婉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头一回觉得,这男人竟然也有几分可爱。 *** 春末夏初,江城街头巷尾嫩绿的枝丫生长,花苞朵朵,繁茂枝叶层叠,服装厂的夏装陆续面世,主打港城货的款式和质量,其中不乏这两年港城电影电视剧中的经典搭配。 林婉整理着资料,准备将生产批次核对清楚,顺便协助申请下一批次的生产所需原材料清单。 国营厂规章制度严苛,一份申请需要经过重重流程,一级一级往上签字确认,没有一个星期基本拿不下来,要是赶上领导出差,这单子再一积压,没准儿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 “林婉同志,何书记还没回来?”二车间急着原材料补齐,抓紧生产,眼巴巴望了好些天都没动静,又来问一趟。 林婉无奈:“何书记去邻市出差,还没回来。” 申请单子到了最后一步,就差书记签字确认,才能下发给财务部批款,进而由厂办联系采购部采购原材料。 “这操蛋的。”黄主任没忍住低声咒骂一句,“何书记什么时候回来?” “具体时间没说,那边开会是明天结束,至于结束后有没有其他行程,暂时不清楚。” “不行,我得找王副厂长说道说道,哪儿能这么干等。” 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金钱,车间还指着多生产多挣钱呢。 林婉望着黄主任离去的背影,心生赞同,真是瞎耽误事儿。 车间主任找上王副厂长,一番陈情才得了副厂长发话,先绕开书记的流程,直接拨款采购,林婉自财务室出来,从旁协助开具了采购单,等一层层流程走下来,实属不易。 从前不觉得,自打服装厂销路好起来,这才觉得各项流程沉疴繁杂。 下午五点,林婉忙活完准时下班,西坠金乌染红天际,落日晚霞醉人,林婉却在厂子门口遇上个不大乐意见到的人。 宋强兵被亲爸数落得不轻,左思右想只能来给林婉赔不是,大家好歹是老同学,总不至于太小气。 算着服装厂下班的时间,宋强兵在下班的人群中敏锐捕捉到最靓的一抹存在:“林婉,下班啦?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林婉听宋强兵说起他和*宋父去凯华谈合作被拒的事,这事儿他倒是不知道,傅修怀没提过。 “你觉得和我有关?”林婉不禁诧异。 “当然。你...”宋强兵原本想说,是不是你在傅修怀旁边吹枕头风,害自己没了合作,不过瞧林婉这样,再想到她上学时淡然的范儿,应当是做不出这种事的,“总之,我真是被秦轩坑了,说你和傅修怀...那不是我不知道嘛,你大人有大量,就给个面子?” 林婉莞尔:“宋强兵,我没那么无聊把这种事情一直放在心上。再说了,那晚同学聚会已经说开,我早忘了。” 看宋强兵一脸挣扎,林婉又道:“傅修怀是个成熟的生意人,怎么可能因为我们的一点小打小闹的问题迁怒到合作上。” 宋强兵不信:“那你既然原谅我了,就帮忙在你男人面前替我们多说两句好话吧。” 他看得出来,林婉和她男人感情不错,不然那晚,傅修怀不至于特意赶来撑场。 林婉颇有原则:“宋强兵,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到处说我的情况不对,我已经当面解决,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至于你们家装修公司和凯华的生意,与我无关,你放心,我不会说你们的坏话,也不会特意说好话。” “你...”宋强兵见林婉原则至极,不禁头疼,这人倒真是油盐不进啊,“你不说,傅修怀针对我们怎么办?” 林婉拎着包,赶时间回家见豆豆,略一沉吟:“那你们找找自身原因,傅修怀说的那些缺点,不是你们家装修公司的?” 宋强兵:“...” 这两公婆真是一样毒!尽会往人身上插刀子。 林婉甩了宋强兵,赶着下班回家奶孩子,豆豆像是每天一个样,体重增了些,身量也长了些,不变的是白白胖胖,越发可爱。 今儿傅修怀下班也早,刚刚敲定了四家装修公司分摊楼盘几百户的装修项目,其余布局开展,这才得了几分空闲。 晚饭后,傅修怀推着婴儿车,豆豆躺在里头,跟着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出去散步溜达。 张梅英瞧着这一家子和和美美,眼一热,突发奇想,要是当初林婉没和自己儿子分手,兴许现在就是自家这般和和美美了。 想到儿子,同龄的林婉孩子都五个月大了,他呢,现在女朋友都没一个!愁人! “修同,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张梅英眼馋啊。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2节 傅修同向来不操心儿子恋爱的事:“明惠还在念大学,就指望明俊了,不过明俊谈恋爱没有?这大小伙儿不该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张梅英哪里好说,大学时和林婉谈过,后头就成这样了... “不行,等这小子谈恋爱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还是得我给他张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张梅英匆匆下楼,往别墅区里自己长久的牌友那儿去,得广撒网,找人留意合适的对象。 傅明俊不知自己被母亲惦记上,这会儿刚和兄弟们吃了饭回来,原本要去卡拉ok厅娱乐消遣一番,可临了突然觉得没意思,以前最爱的吃喝玩乐黯然失色,全因为他今天在凯华下班时,听公司副总与几名骨干打趣老板傅修怀,说今儿难得早点下班,这新手父亲拒绝了吃吃喝喝的提议,直接回家了。 眼前可不就是新手父亲。 傅明俊下了的士,眼见向来醉心工作的小叔傅修怀西装革履推着婴儿车,那画面实在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一旁的林婉剪短了些头发,齐肩卷发随意散落,像是电影里闪闪发光的影星,正俯身逗着婴儿车里的小孩儿。 不知怎的,夕阳垂落,却有些刺眼,傅明俊眨眨眼,与把着婴儿车的小叔视线相遇。 张梅英从邻居家出来,心里到底踏实不少,此刻见这叔侄俩又对上,忙扬声道:“明俊,妈给你张罗着对象,星期天你去见见,保准喜欢!” 傅明俊眉头紧蹙,自己可不想找什么女朋友,只是不待他开口,就听小叔傅明俊抢白。 傅修怀一派正义凛然,像是很为侄子着想的小叔:“大嫂的眼光肯定好,是该为明俊张罗了,男人成家立业该着手,要是大嫂没寻到合适的,我和婉婉也好好替明俊看看,早点恋爱结婚是好事。” 傅家老太太欣慰:“明俊,看你小叔多为你着想,还不谢谢你小叔?” 傅明俊:“...” 第40章 傅明俊天天在眼前晃,傅修怀有些烦,定时炸弹总得扔出去不是。 慈爱的小叔大方表示:“明俊结婚,我送一套房,就当贺新婚。” 傅修同看向亲弟,不免感动:“明俊,看看你小叔多疼你!” 傅明俊咬着腮帮子,没有言语。 张梅英要不是知道内情,估摸也要激动一回,不过就算知道内情,她也有几分动容,傅修怀再是想让明俊搬出去,那也是真给东西啊。 “还是他小叔心善。”张梅英可清楚一套房的分量,先替儿子应下再说。 傅明俊看小叔假惺惺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偏又发作不得:“不用,我结婚也不要你的房子。” 傅修怀不急不恼:“行,有志气,既然明俊有意向结婚了,家里是得抓紧给你安排,大嫂辛苦辛苦。” 傅明俊:“...???” 自己怎么被绕进去了! 林婉瞥见傅明俊的神色,只暗道他哪里是他小叔的对手。 不过前尘往事随风,他要真恋爱结婚定下来,兴许也是好事。 ...... 傅家老两口同张梅英对这事最上心,稍稍打听一番,介绍对象的便络绎不绝。 傅明俊人高大帅气,又是富豪家庭出身,怎么都没得挑,愿意和他相看的能排起长龙。 星期天,张梅英拽着儿子出门相亲,一副雷厉风行要解决难题的架势,看得在家逗弄闺女的林婉都多看了两眼,这位大嫂是真急了。 推着婴儿车在别墅区转悠,林婉刚想着时不时带豆豆看看外面的世界,才走出几步,就遇上邻居何燕妮。 “哎呀,豆豆又长开了些,好可爱哦!”何燕妮说话最是夸张,每回见着孩子都要好好夸一番,俯身逗得孩子咧嘴笑,又夸上林婉两句,“这当妈的也不一样,满江城都找不出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妈。” 林婉嗔她两句,见何燕妮风风火火回来的架势,面上热得发红,浑身散发着热气似的,随口道:“燕妮姐,这是从公司还是逛街回来?” 何燕妮一爱守着运输公司算账,二爱逛街,一大爱好是赚钱,一大爱好是花钱,左右跟钱脱不了关系。 只是,何燕妮接下来回她一句话,倒是差点令林婉惊掉下巴。 何燕妮:“不是,逛街没意思,我去捉奸了。” “咳咳...”林婉瞪圆杏眼,“捉,捉奸?” 何燕妮看林婉吓得那模样就知道她想岔了:“不是我们家老孙哈哈哈哈。” “呵呵...”林婉尴尬地笑了笑,这燕妮姐倒是说话说一半,让人瞎想。 原来,何燕妮是陪她娘家妹子去捉奸,何燕妮妹夫受了孙鸿波提携,在运输队开大货车,钱挣得多了,日子好了,最近被发现在外头不检点,何燕妮姐妹俩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当下就查出来情况,要去捉奸! 何燕妮带着几分气性:“我是抡圆了膀子准备上去干架的,直接把我妹夫...呸,那个瘪三儿踹了两脚,再扇了那二奶两巴掌!给我整累了都!偏我妹不争气,进屋前说话要给那俩好看,结果进屋见着那奸夫□□光着搂一块儿只知道骂人!还得我上!” 林婉听得目瞪口呆,这何燕妮可是个能耐的。 何燕妮还没气完,这回捉奸还听那妹夫提到,原来孙鸿波早知道这事儿,竟然没跟何燕妮提过,气得何燕妮赶忙回来找人算账。 “这帮臭男人倒是知道互相遮掩。”何燕妮自己老公还算干净,不去外面招三惹四,可替自己妹夫遮掩就让人来气。 林婉推着婴儿车目送何燕妮气愤离去,等回到傅家别墅,就见傅修怀坐在客厅,刚放下听筒。 “刚和隔壁孙太太聊了会儿?”傅修怀眼听六路耳观八方,打电话聊着生意,目光照样落在远处。 “嗯。”林婉想起自己刚刚闹的乌龙,有些想笑,“燕妮姐说要去捉奸,我还差点以为是...” 傅修怀勾着唇:“孙哥这人瞧着比谁都高壮,其实最怕老婆,这点倒是放心。” “是。”林婉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她陪别人去捉奸。” 提了两回捉奸,林婉猛然想起什么,自己在丢失的记忆里也经历过这种事。 思绪放飞片刻,林婉瞧傅修怀的眼神异动,两人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 林婉眨眨眼,不禁好奇:“那回...我去见到傅明俊和宋玉珍...是什么反应?” 不怪林婉心生好奇,实在是忘了许多重要的事,自己身为当事人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想到傅明俊之前匆匆提过,林婉又道:“听说那会儿你也在现场。难不成是我得了消息,找你去的?” 想想又不对,要真按自己的性子,这种事情必定独自解决,不至于去请傅明俊的小叔来主持公道,像小学生告状似的。 傅修怀默了默,看着林婉低语:“是我通知你去的。” 林婉震惊地抬头,望向傅修怀尤不敢相信,这傅明俊小叔倒是大义灭亲。 她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又是男人,真要提前知道了肯定会互相帮着遮掩,就如何燕妮的老公替她妹夫遮掩那般。 “你,你还挺正义的。”林婉憋了半天,只得出这个结论。 傅修怀不置可否:“我倒是为了私心。”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林婉心头一震,可怕的猜测涌入脑海,转瞬被她扔出,不可能! 男人回答林婉另一个问题:“你那天反应平平淡淡的,不哭不闹,甚至没骂人,冷静地让他们把衣服穿好,再说了一句分手,就下楼了。” 林婉点点头,倒像是自己的反应。 傅修怀轻轻落下一句:“眼泪都没掉一滴,完全不需要人安慰的样子。” 林婉咂摸咂摸这话,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听出了一丝遗憾。 星期天休息,家里少了出去相亲的张梅英和傅明俊以及在钢铁厂加班的傅修同,难得傅修怀在家,吃饭也算热闹。 蒋月英担心小儿子做生意不顾身体,催着他多吃些菜,又道:“明俊确实老大不小了,不知道这相亲能不能成,总之别学你三十才结婚就好。” 傅修怀朗笑:“妈,您放心,他想,大嫂也不会同意,再不济,我也会盯着。” 老爷子老太太听着这话稍稍安心。 林婉却听出几分不怀好意,这小叔当真是想早点把傅明俊打发了。 傅修怀前阵子太忙,这日也难得闲在家里,推了各种饭局,同闺女大眼对小眼,看豆豆乐呵呵。 “你今天真不去谈生意?”林婉早就习惯了傅大老板的忙碌,公司项目多,江城小一半的建筑项目都在傅修怀手中,真要闲了才不正常。 今天在家待了大半天,林婉抬头看墙上挂钟,已是下午三点多。 傅修怀剑眉微挑:“都推了,几个项目大概定下,剩下的饭局全推了,跟一帮大老爷们吃吃喝喝,没意思。” 林婉才不信,她可听过不少老板们寻欢作乐的事儿,当即脱口而出:“哪儿没意思,听说越是大老板越是不老实,最会找乐子。”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不一样。”傅修怀坚决划清界限。 “那倒不一定。”林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今天中午碰见何燕妮听到的消息,“兴许你们还会互相打掩护呢。” 靠在沙发靠背上的男人一派闲适:“那你来凯华,天天盯着我。” “不要。”林婉想着自己有铁饭碗,懒得去凯华和人大眼瞪小眼的,“要是真需要靠天天盯着,没气死就先累死了。” 她向来不是个多相信情情爱爱的人,以前处理傅明俊和宋玉珍的事便快刀斩乱麻,真要遇到需要自己时时猜忌,日日盯防的人,那不要也罢。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就这么说。 话一出口,林婉有些懊恼,自己这话听着怎么听不对劲。 偏偏傅修怀却听得仔细,听着听着唇角笑意渐大:“那我得好好表现,可别被林婉同志扔了。” 林婉面上一红,懒得再搭理他。 傅明俊的相亲持续了好几日,可没把张梅英气死,儿子条件好是不假,可她张罗的相亲对象也是精挑细选的,模样出挑,家庭也好,儿子也不领情,见着人倒还算有礼节,背地里就只道不合适,不喜欢,不愿意,差点把张梅英气倒。 等傅修同在钢铁厂的工作稍稍松快些,张梅英忙不迭告状:“你天天忙工作,好歹也管管儿子!再这么耗下去,真要成光棍了。” 傅修同说急也急,盼着混小子早点收心成家,说不急也不急,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总不能绑着人结婚。 “慢慢相吧,你总不能指望三四天就一眼看上,立马结婚,现在可不是我们那时候,都讲究个自由恋爱。再说了,看看他小叔,三十说结就结,兴许明俊以后也突然给你个惊喜,领个姑娘回来。” 傅修同宽慰妻子,却没想宽慰到马蹄子上,把张梅英再气得头更痛了些。 张梅英心中暗道:还惊喜,抢了你儿子的女朋友,惊喜个什么惊喜! *** 林婉在傅家听到些傅明俊相亲的事,婆婆蒋月英最是操心,隔三差五就念叨,林婉自然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参与其中,毕竟这身份尴尬。 待星期一上班,见服装厂各大车间运转,工人们来来往往忙碌,又想到昨日同傅修怀聊天时提到的事。 铁饭碗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人多少年来的梦想,念初中时,林婉便想着有个铁饭碗,如今也算心愿达成。 想想现在,日子好像没什么缺憾,有个不错的铁饭碗,有个可爱的女儿,还有个稀里糊涂得来的丈夫,虽说开始的过于奇异,可平心而论,傅修怀成熟稳重,处处体贴周到,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 回到厂里,林婉频繁同投资的港商代表联系,传真、电话甚至还上bbs交流,贺敏那边知道江城服装厂没有正儿八经的设计岗,不时会针对服装厂设计的样式提出意见,实在觉得太土气了,会自己出手。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3节 时间久了,她爱和林婉聊天,顺便一同参谋设计的服装,一来二去,贺敏倒是发现林婉这个坐办公室的颇有想法。 “林婉,你提的腰线和肩线挪动的位置挺好,确实一下显得衣服高挑了许多。” “颜色搭配也不错。” “这波点数量和位置提得不错。” 贺敏本就是偶尔管管老板投资大陆的生意,不贪功,后来给江城服装厂递交服装款式时便明明白白将林婉也点了出来,说是林婉和自己一起设计的。 红色波点长裙,特意设计了高腰线,再结合了时下流行的宽吊带,带着前凸后翘,显腰显肩的效果,很有一番风情。 江城服装厂本担心这裙子能不能被老百姓接受,瞧着实在是有些太过,厂里开会就开了几遭,厂长、书记、副厂长以及各大车间主任与优秀老工人代表,翻来覆去地讨论,差点让贺敏翻白眼。 林婉下班后回家用计算机上bbs,同贺敏聊天,就听她吐槽。 贺敏:“你们厂别的都先不提,就这个规章制度太可怕了,决定个什么事儿能开会五六七八次的,回回这么做,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贺敏普通话不算太好,家里爷奶是当年从大陆逃到港城的,可孙辈在港城土生土长,普通话便没打好基础,现在跟着林婉学学,什么成语歇后语都爱用。 林婉在这头回复:悄悄说,确实是这样。 好在,这款红色波点长裙最终通过惊险通过会议举手投票,听说是9:8险胜。车间运转,新衣服上架各大百货商场和大楼,一下就卖得火爆。 秦芳急匆匆冲进厂办办公室:“那裙子,听说挂上一两天就卖空了,好几个商场都没货了。” 杨大姐有些羞涩:“那裙子看着这儿露一块,那儿露一块的,还卖得很好?” 毕竟是经历过以前严抓严打时期的,杨大姐思想转变不过来,总觉得太暴露了,也太显腰身了。 秦芳狠狠点头:“那裙子多好看啊!电视上都没这么好看的!我就等着抢厂里的员工内购名额了!听说之前开会,何书记还拍着桌子说有伤风化,还是王副厂长力排众议提议生产。” 说罢,秦芳朝林婉竖个大拇指:“还是我们婉婉设计得好!你怎么还会设计衣服啊!” 林婉笑了笑:“人贺敏设计的,我就提了小意见。” “你别谦虚!”秦芳激动起来,什么话都往外倒,“贺敏传真里都说了是你俩一起设计的,还说林婉女士给出了许多关键建议,听听,夸你呢!再说了,她干多久了,你才进厂多久,太有天赋了。” 林婉被秦芳夸出一朵花似的,心潮也有些澎湃,没想到自己参与设计的一条裙子真卖得红火。 那裙子岂止是红火,几乎是要席卷江城,乃至周边城市。 江城服装厂这亮点满满的红裙巧思设计在各个细节,比市面上的红裙更精致,都是红裙,可穿上身就觉得不一样,江城服装厂这条更显高挑,更显腰身,甚至胖些的人穿着也只觉丰腴,不现臃肿,真真儿是扬长避短。 附近城市的百货商场闻风而动,竟然也来进货,可把江城服装厂惊喜到,这名号迅速传开,声名鹊起。 林婉被厂里大喇叭表扬一通,盛赞她同港商代表的技术人才合作设计,最后给发了一笔一百块的奖金。 得了奖金总是高兴,林婉当即买了糖散给同事们,秦芳们也高兴,不过仍旧嘀咕:“厂里忒小气了,那裙子卖得多好啊,才给你发一百!” 严淑琴又看一眼林婉发的糖,都是商场里贵价的好糖,仍旧揣兜里准备给孙子带回去,闻言道:“秦芳同志,你这思想觉悟可不行,厂里表扬就是最大的褒奖,你还嫌一百块奖金不够?” 秦芳噘嘴反对:“淑琴姐,现在什么年代了,什么褒奖都不如奖金实在,对吧?” 最后两字朝厂办众人一问,大伙儿纷纷笑开。 林婉拿着奖金仍旧满意,厂里还是第一回奖励设计衣服的人,已经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当晚,她上饭馆买了几个好菜回家,添置在王婶做的晚饭中,也一起高兴了阵。 红色波点长裙生产了一批又一批,供应江城,同时首次打开了全省市场,销往其余各个城市,一时风头无两。 林婉本想掏钱买厂里内购名额,却不成想白得了一条,厂里嘉奖功臣,这几十块钱倒是没让林婉出。 长裙晾洗后挂进衣柜,林婉准备挑个星期日出门的时候穿,何燕妮约着自己逛街呢。 只是星期五临近下班时,林婉手头工作搞定,看着书等五点到,却被凤主任叫进办公室。 “凤主任。”林婉进屋后瞧凤主任神色不对,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厂里卖的衣服出事了,外头好多地方跟着我们卖衣服,我们出什么样儿的,他们就出什么样儿的,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 林婉心中咯噔一声,那确实大事不好:“我们卖的是款式和质量,就是放到港城比也不输,可外头的地摊卖出来一样,价钱少一大半,谁还来买我们的。” “就是这个理儿!”凤主任刚听厂长提了这事儿,总归是受了影响,厂子好不容易起来的销量也短了一截,“这事儿不能在厂里公开说,担心影响工人们的生产热情,不过得找机灵点儿的一起想想办法,你也跟着琢磨琢磨。” 江城初夏雨水多,林婉从凤天娇办公室出来便瞥见风雨欲来,只是这雨一直没落下,下班后,林婉在附近地摊转悠一圈,果然见到服装厂近来精心设计生产的衣服被仿了去,红色波点裙不同于市面上的,林婉同港商代表反复商量的设计细节,90%的相似度,也就有些腰线设计有细微差别,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服装厂的这件红色波点裙在百货商场售价六十五,而地摊上这件只要十五块,价格差距显而易见,因此生意相当不错。 不过仔细辨别,二者的质量差距非常大,服装厂用的最好的料子,柔软亲肤,地摊上的摸着便刺肤,更别提穿上身的感受,想想便扎得慌。 在地摊上买了一条回家研究,林婉到家后打开自己的衣柜,看着里面挂着在厂里买的红色波点裙,两条红裙挂在一处,显出殷红风情,乍一看确实像一模一样。 傅修怀到家见林婉捧着两条红裙,随口道:“这是太喜欢了,一口气买两条一样的?” 等他说完这话,立刻又发觉些不对劲:“不过这料子看着天差地别。” 林婉欣喜抬头:“你看出来了?” “乍一看没注意,多看两眼就看出来了。”傅修怀还没见林婉穿过这裙子,却先见她抻开裙子,让自己仔细看,不禁发笑,“不如你穿上来看看,这样看得清楚。” 林婉:“...”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上身最方便发觉差异,林婉立刻去浴室换了衣服。 林婉本就生得白,白白嫩嫩的被大红色长裙这么一衬,更先娇俏,宽条束带自脖颈间环绕一圈,显出漂亮的肩颈线条,宛如振翅蝴蝶,高高束起的腰线将颀长身形拉长,身姿窈窕动人。 傅修怀眼神微动,望着如红色蝴蝶般蹁跹的女人,没有言语。 林婉转了个身,给他看细节:“你看看,觉得这两条裙子差距大不大?要是拿出去卖,差价多少以内能接受?” 总归这人是个浸润生意场多年的老江湖,听听意见准没错。 傅修怀深沉的目光在触及到裙子背面时暗淡下来:“这裙子倒是不用穿了,看着太过...那背后是什么?” 林婉转身时露出后面大片露背的设计,这分明是港城最时髦清凉的服装设计! 林婉第一次知道,傅修怀真是个老古板! “港城也不怎么样,倒真是搞些乱七八糟的。”男人难以想象林婉穿着这样大片露背的衣服在街上走,会招致多少目光。 “你不懂就算了。”林婉乜傅修怀一眼,抱着那条地摊上的劣质裙子准备去隔壁找何燕妮做参考,“你们男人懂什么,还是女人懂女人!燕妮姐肯定喜欢!” “何燕妮更是个可怕的,再说她正忙着处理家务事。”傅修怀大刀金马坐在椅背,闻言忙倾身一把拽住林婉,拉着她胳膊往回带。 “也是。”林婉差点忘了她忙着捉奸呢。 只是傅修怀这一带的劲儿太足,直直将林婉带到自己怀中,露出大片美背的林婉贴着男人温热的胸膛,柔软的红裙下是男人的西装裤,硬邦邦的。 第41章 这动作着实不雅观,林婉蹭地就想起身离开,却被傅修怀直接箍在怀里,应该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倒是显出几分蛮横与流氓。 林婉昵他一眼:“你...” “我看看你这裙子,不是想问问和那地摊货的区别?” 林婉想着傅修怀走南闯北多年,全国各个城市几乎都闯过一遍,做生意又早,肯定见识不凡,朝他取个生意经准时没错的,当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那你说说看。” 傅修怀再扫一眼怀里的女人,明眸皓齿,被红裙衬得更加白嫩,只他目光落在林婉脸上,又得了个白眼。 “让你看裙子!” 傅修怀笑道:“地摊货裙子质量和细节差远了,比不上你们厂的。” “那我也知道。”林婉幽幽叹口气,“可再差,也差不过整整五十块的价钱,换做谁手头吃紧,都宁愿去买地摊货,像个七八分就够了。” 林婉是个爱琢磨的人,总觉得服装厂遇到个难题,真被各处比着仿,之前找港商投资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可能一朝被打回解放前。 傅修怀信手揉了揉地摊上买的裙子,面料扎手,又抬手贴在林婉腰间:“你们厂的东西好多了。” 高高束起的腰线将林婉的纤细腰身勾勒无遗,再被男人的大掌一覆,林婉只觉得腰间发热,略挣了挣,没挣开。 “以前我出去做生意,也遇到不少这种事。”男人骤然响起的声音,再次转移了林婉的注意力,信耳听傅修怀讲故事,“当时在外省跑个工程,给盖楼,就新东市的酒店听过没?天鹅样的。” “听过。”林婉没去过外省,但在报纸杂志和电视上看到过外面的世界,“新东市的四星级酒店,修得美轮美奂,尤其外观像一只引颈天鹅,登过报还上过电视呢。原来,是你盖的?” /:. “是。”傅修怀见他眼里亮晶晶的,跟着扬起唇角,以前不觉得盖个楼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会儿倒是觉得有点用处,“那时候盖楼只分到一部分工程,不像现在能全部包揽,一直束手束脚,还容易看人脸色。当时用的水泥也是我自己找的材料,结果那边有个地头蛇跟我别苗头,一方承包一栋楼,他要上自己的水泥,两方水泥乍一看没毛病,问题就出在细节里。他手里的水泥全是矿渣和粉煤灰配的,糙得不行,盖的楼兴许都能整出问题,不光这样,他还非逼着我们换水泥,说他的水泥价钱便宜,得给政府节约成本。” 林婉头一回听傅修怀谈起过往,十多年前,他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外省做生意,还碰上地头蛇,想想肯定不容易,当即揪着心问:“要真用了他强买强卖的水泥,以后那楼出了问题,你们岂不是都要遭殃,更何况,还让你们少了一项赚钱的路子。你没有答应吧。” 傅修怀颔首:“不过这人和承包盖楼的上头人沾亲带故,想强买强卖。” 林婉好奇:“那怎么办?” “我的水泥280一吨,他的240一吨,他仗着东西次,便宜起来还有的大赚,找他负责工程的姐夫施压,让全都换成他的。我见着他有人撑腰,等他姐夫过来的时候,我也没争执什么,凭他们敲打给换了水泥。” 林婉眼睛亮亮的,显然是听得入迷:“你肯定有后招吧?” “当然。”傅修怀薄唇噙着些邪笑,颇有几分十多年前打拼时的凶狠气,“后来趁着上头来人安全检查,想办法让他们的劣质水泥露了陷,上头的领导脸都黑了,直接问责。” “那他们都倒霉了?”林婉听得专注认真。 “那地头蛇的姐夫担心牵连到自己,一脚踹了妹夫出来担全责,结果那地头蛇也是个拎不清的,准备和他姐夫撕破脸。”傅修怀冷笑一声,“这时候我站出来说那地头蛇的姐夫是被骗了,一心为工程节省成本,才选了那地头蛇供的水泥,把所有事都往那地头蛇身上推,最后再拎上我们的水泥现场给检查的领导讲解,说我们的水泥260一吨,地头蛇的水泥就比我们的便宜20块,但是差距不值20。” 林婉瞬间明白了傅修怀的用意:“你这招倒是厉害。替那个小头头解围,他自然愿意,原本人家姐夫妹夫共同对付你,现在只能被迫互相攻击,和你站在一边。最后你是不是把整个工程的水泥都供应了?” “没错。”傅修怀抬手刮了刮林婉鼻尖,似是夸赞,“不过不止,地头蛇负责的更大片的工程也被撸了,归我了。” 林婉眼睛瞬间睁大,漂亮的杏眼中写满惊讶,转瞬又化为些许赞赏:“你还真是厉害。所以,你是想建议我们厂的衣服也降价,用价格和质量打击他们?” “恰恰相反。”傅修怀沉吟片刻,“你们卖衣服的和我们情况不一样,你们适合提价,卖得越贵越好。” 林婉:“...!!!” 见林婉黑瞳沉沉,闪烁的微光满是惊诧与不解,傅修怀捏了捏她的手臂:“我比你早接触外面十来年,见的人多了,才明白一个道理,那些有钱人都贱得慌,你们衣服卖便宜了他们反而浑身难受,*觉得配不上,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卖贵了,他们反而觉得有面子。” 林婉噗嗤笑出声来,唇角弯弯:“这个有钱人包括你吗?” 这是在回应傅修怀那句,有钱人都贱得慌。 “你学会打趣我了?”傅修怀略歪了歪头,在林婉唇舌轻咬了一口。 *** 虽说打闹一阵,可傅修怀到底做生意多年,林婉惊讶过后还是将他的建议听了进去。 等男人出去忙碌,林婉打开计算机,在bbs上浏览数遍,心头渐渐有个想法。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4节 接下来几天,林婉在工作之余时常在纸上写写画画,耳畔吹来的风满是各种传闻。 秦芳洗了苹果,分一半给林婉,咕叽着开口:“听说没有,我们厂的衣服被好多地摊货仿着卖,销量少了好多。” 林婉点点头,看样子,外面来势汹汹,不少人都知道了。 她低声道:“厂里想追查,结果查也查不到,都不知道是哪些个小作坊闹出来的,还不是一家两家的事。” 为这事,她特意同港城的贺敏交流了下,得知港城发展得早,对商标这块倒是重视,各项法律规章健全些,至于大陆,改开后混沌发展,暂时可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维权案例。 “那怎么办啊!”秦芳拧眉不悦,“本来还指望厂子做大做强,我们跟着吃肉喝汤呢。” 心头想法逐渐成型,林婉还得再考虑考虑,没谱的事也就没和秦芳细说。 下班后,林婉等傅修怀到家,先同他提起自己的想法,豆豆已经睡着,妈妈在昏黄灯光下娓娓道来,说完掀起眼皮看向爸爸,微光映在她秋水剪瞳中,亮晶晶的。 林婉想起大学时在老师面前做汇报,大抵也是差不多的心情,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你觉得怎么样?” 傅修怀莞尔:“要是你早出生十年,哪还有其他人的事。” 林婉瞪男人一眼:“你少打趣我。” 这人指定是在报复。 “上回我简单提了一句,你就想得这么远,考虑周到,我可真不是打趣你。”傅修怀上次只提了反其道而行之卖得更贵和仿照的地摊货拉开差距的事,今天却听到林婉提及服装厂改革后定位不清晰明确,高价中价低价衣服都在卖的情况。 完全是举一反三的脑子,相当灵活。 此刻的傅修怀不像是在同妻子谈话,倒是越发来了兴趣,好似在同生意伙伴聊起江城服装市场的未来。 林婉受到鼓舞,也不再顾虑什么,一股脑往外倒:“你上回提到价格问题之前,我确实没想过这件事,后面越琢磨越有道理。就像我们江城,提到最有名气最高档的饭店是金莊大饭店,要请客吃饭,做席都想去那里办,很多时候还预订不到,这就是金莊大饭店的招牌响,味道好,以至于价格是江城最贵也有的是人愿意去。就算外面许多小饭馆想做出来差不多的东西,可大家照样只认金莊,这就是定位清晰明确,走对了路子。既然这样,我们服装厂也应该这样。” 傅修怀深邃眼眸中漾起笑意:“你们服装厂真是捡到宝了,干脆跳槽来凯华吧。” “你少来。”林婉坚决拒绝,“你们凯华还需要来服装厂挖人?听说你们公司每年可接收很多大学生呢。” 这两年,大学包分配情况不妙,许多大学生已经开始自寻出路,就有人往凯华面试。 “那么多大学生都比不上这一个。”傅修怀话语张狂,语气却十分郑重,一语落地,令林婉心口猛地一跳。 ++++ 和傅修怀过了一遍,林婉心里多了几分把握,星期一上班时找上王副厂长递交报告,也添了几分自信。 王副厂长是厂里最开明最富有改革精神的领导,与其他几个或保守,或固执的领导不同,这人听得进去不同的声音。 此刻,王副厂长仔细阅读着林婉的报告,眼前一亮:“小林同志,你写的这些东西有点意思,详细说说。” 办公室里响起林婉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急不缓,可言谈间的内容逐渐令王副厂长频频点头。 “你这个想法先不论是对是错,方向着实有些意思,我琢磨琢磨,再和厂长书记提一提。” 等林婉走后,王副厂长陷入沉思。 服装厂扎根江城数十年,内部盘根错节,尤其多方势力混乱,就一个领导班子来说,便有不同的领导不同的心腹,想要推进项目和改革相当有难度。 就拿港商投资来说,这件事早就在会上翻来覆去讨论了许多回,王副厂长是最主张引进外商投资的,奈何厂长一方,书记一方,连带着他们的心腹站队,多方势力制衡算计,导致引进投资的事难以推进,最后还是服装厂逐渐出现下滑趋势,这才逼得他们点头。 如今再次面临危机,王副厂长锐利的目光落在报告上,觉得可行,值得讨论。 林婉再次被通知参加领导班子的会议,不同以往,上次参加会议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在会议桌末尾听着众人讨论,争得面红耳赤,还能悄悄吃吃糖,嗑嗑瓜子。 这回的林婉成了主角,厂长、书记、傅厂长以及各大资历深厚的车间主任齐齐看向自己。 王副厂长作为推举人,给林婉一个安抚的眼神,有些担心这个年轻小同志怯场:“林婉同志,你来说说你的想法,也不用紧张,报告上怎么写的,就怎么说。” 林婉在大学里也做过不少演讲汇报,这会儿倒是不紧张,领导们气势沉沉,职务和位置摆在那里,加上几十年的历练,其实本该是有些吓人的。 就如秦芳,这人说每回见到领导都像见到学校的教导主任似的,容易腿肚子软。 林婉此刻倒有些感谢傅修怀,毕竟和他待久了,再有气势的人都不太吓人,自己这是纯锻炼出来了。 深呼吸一口气,林婉将在办公室同王副厂长汇报的情况再同会议上各尊大佛陈述一遍,因为经历过两回,一是同傅修怀说起,二是同王副厂长说起,这会儿的林婉更加游刃有余,面对领导不时打断询问,也回答得有条有理。 “我们厂改革推行有效,如今资金到位,设计的服装也越来越受欢迎,不过长期来看弊端也不小,定位混乱,以至于外面的顾客对我们的看法不一,很难形成鲜明的品牌名气,最后可能被地摊货抢生意,被百货商场的衣服抢生意,被外面街头的服装店抢生意。” 何书记是厂里最固执,对改革最抵触的领导,闻言不禁蹙眉:“你这话听起来好听,大学生说得一套一套的,但是你进入服装厂才多久?不到一年,你对卖衣服有多少了解?” 林婉不卑不亢:“何书记,我进服装厂不久,可也活了二十四年,买了许多年的衣服,我对服装厂和卖衣服的了解自然比不上各位领导,但论买女装,我肯定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这话不假,林婉本就是服装厂的顾客群体,满屋里超过80%的大老爷们没法反驳这句话。 尤厂长本就和何书记分庭抗礼,不太对付,听到这话一展笑颜:“林婉同志这话说得不错,老何,你也该多听听年轻人的声音。” 林婉想起前几天和贺敏聊到的情况,“港城那边有位商人打造了丝巾,是同享誉全世界的画家合作的,那丝巾卖得贵还限量,反倒引得很多人感兴趣,争抢着买,这便是定位清楚的作用。” 尤厂长蹙眉:“我们厂要真全卖贵衣裳,那得少多少人来买,想想还是不妥当。” 林婉笑了笑:“其实可以分开定位售卖,专卖贵价的,中等价格,低价的,我查过,现在商标也在规范中,江城服装厂沉浮多年,名气也不低,更需要规范分类。” 林婉的一席话在领导班子心中砸出大大小小的水花,散会时,领导们没给出明确答复,只说需要再商量讨论。 厂里制度确实如此,林婉习以如常,真要什么时候做个决定只用一两天,这才不正常。 从会议室离开的林婉拐弯朝厂办去,却被突然冲出来的男人吓一跳。 “姐!” 冲出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婉的亲弟弟林成豪。 林婉同亲生父母加起来的相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更别提这个弟弟,她眉头紧蹙:“你这是做什么?要找你爸妈去那边车间找。” 说罢,林婉绕行离开。 “姐!”林成豪得了父母的命令,过来央求这个吃里扒外的亲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我们家分房的事你不能不管!” 林婉冷笑:“你们家分房的事,我为什么要管?再说了,我没有权利分房,我管什么?” “你天天在厂办,和厂办那个严淑琴说几句好话不就得了,还要,让姐夫帮忙给严淑琴儿子解决工作啊!”林成豪打心底里不想认这个姐,真是一点用没有,可爸妈说现在得哄着她,“你想想,等我们家分到大房子,我结婚生娃了,你过来看着也高兴,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要是姐夫对你不好,你还有个落脚的地儿,我这个小舅子也帮你上门讨说法!” 林婉觉得这人真是脑子秀逗了:“你别来套近乎,我只有一个哥,一个姐,哪来的弟?” “你——!” 林成豪年纪不大,可比他爸妈好打发,听林婉无情撇开关系,登时就怒了,手指着林婉放狠话:“好!你倒是够狠心的,你和林成伟、林红又不是真亲的,你以为他们能真帮你啊?以后你要是被傅修怀打了骂了,别来求我帮忙!” 说罢,林成豪先气愤地离开了,看得林婉真想发笑。 等回到家,林婉同傅修怀提起同领导班子开会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我看王副厂长有兴趣,尤厂长态度很是模糊不清,看不出来,何书记必定不同意,他最坚持以不变应万变,另一位孙副厂长像是个老好人,谁说话都接几句。” 傅修怀看林婉掏心掏肺的,笑她:“你每个月几百块工资,倒是费心费神,我看你们厂该给你奖励。” 林婉知道他故意揶揄自己,不想搭理他,话锋一转又提起下班前发生的事:“他还说等以后你真的打我骂我了,他才不会来帮我讨说法。” 傅修怀见林婉说这话时平平静静,不像有什么伤心的样子,稍稍放心:“他还真挺能...” 林婉接上傅修怀没好说出口的话:“胡说八道!要是真遇上你打我骂我,我才不需要别人帮。” “哦?”傅修怀剑眉微挑。 “我自己就能骂回去打回去。” 傅修怀朗笑出声:“你现在也就能跟我这样,记得对任何人都是,谁骂你打你都别忍着。” 林婉轻笑:“不是一般人都劝和和气气的嘛,你倒好,撺掇我这个那个的。” 傅修怀眸光坚定:“你受的委屈多了,以后不准再受委屈。”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林婉自己都没发觉同这个男人聊得越发地多,直到敲门声响起。 王婶来找,提到张梅英今晚想请傅明俊的相亲对象来家里吃饭。 正在喝水的林婉差点呛到,闻言惊讶地看向傅修怀:“这...这合适吗?” 不管怎么说,总觉得有点尴尬。 傅修怀给王婶一个眼神,让她先下去:“好,今晚的晚饭张罗得丰盛点,我们肯定会给明俊撑起场面。” 林婉听到这话,又咳嗽两声,暗忖这男人真是故意的。 王婶在厨房忙碌,想到傅明俊真能消停下来,好好恋爱结婚对傅家来说是大好事,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操持一桌好菜。 楼上,林婉怯怯:“我约了燕妮姐吃晚饭,我先出去吧。” 实在是身份尴尬,她现在算是体会到傅明俊之前一桌吃饭的心情,为了让傅明俊好好相亲,林婉思来想去,自己还是撤退。 岂料,她想撤退,身旁的男人却不愿意。 傅修怀拦住林婉:“人相亲对象过来,全家都在,就缺小婶不在,是不是太失礼了?” 林婉觉得这男人说得冠冕堂皇,指不定心中怎么使坏呢:“可是...” “还是,你现在还喜欢傅明俊,惦记着傅明俊?”豆豆睡醒不久,傅修怀一掌握着使出吃奶的力气蹬着双腿的闺女的胖乎乎小脚。 “我没有!你...”林婉脱口而出。 她本就不是个多相信情情爱爱的人,知道了去年发生的那件事,再加上现在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怎么会再惦记以前的男朋友。 傅修怀唇角微扬,直截了当地问:“那你现在喜欢谁?” “我...”林婉看着男人的眼神,像是要被拽入深海,沉溺其中。 她听懂了傅修怀想要听到的答案,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大声,转瞬却反将一军。 “你想要的倒是很多,你分明也不是...”林婉问出子在心口盘旋已久的问题,“你当初和我结婚是为了什么?” 他什么都有,是为了什么要和侄子的女朋友结婚?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傅修怀起身,直直逼视着林婉,薄唇轻启。 低声,却震耳欲聋。 第42章 周遭寂静无声,唯有心跳如擂。 林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像是响在耳畔,眼前男人目光灼灼,不复任何调笑的神色,严肃的外表下透着无尽的认真。 不能再逃避某个事实,林婉眼睫轻颤,红唇艰难翕动:“你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惦记自己侄子的女朋友。” “婉婉,我没开玩笑。”傅修怀身姿挺拔,目光直直逼视进水润的杏眼,“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不要把我想的太美好。我确实是个惦记自己侄子女朋友的人,明俊没说错。” 轰的一声,林婉脑子像是快要炸开,长久以来,她都靠着各种各样的猜测试图还原当年的事,可唯独没敢往这方面猜。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5节 傅修怀是个人前光鲜亮丽的大老板,英俊多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 咚咚咚。 持续的敲门声打破了卧室内僵硬的气氛,也拯救了林婉。 王婶在门口提醒,傅明俊的相亲对象一家到了。 傅家人已在楼下待客,林婉也同傅修怀下楼,顺便带着豆豆下去看看。 一步一步踩在楼梯上,林婉听着男人皮鞋落地的轻微声响也有些震颤,简单一句话言犹在耳,怎么会... 自己分明和傅修怀没什么交集,这人怎么会。 ——“吴太太,这是我们明俊的小叔一家。”张梅英热情招呼,给双方介绍,“凯华建筑的老板傅修怀,你们应该听过。” 张梅英这次如此重视的相亲对象一家来头也不小,她转头介绍:“修怀,这是市场发展部的吴部长一家。” 江城政府单位多,市场发展部还算个新兴部门,改开后设立,不过因为江城发展迅速,各行各业往上冒头,这位子越发重要,吴部长的话语权也更大。 当年,吴部长上位新部门,工作开展举步维艰,身为钢铁厂厂长的傅修同鼎力支持,许多改革内容都在钢铁厂试点展开,很是得吴部长青眼。 如今两家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尤其吴部长女儿对傅明俊有些好感,张梅英和傅修同一商量,便请人来家里吃顿饭,倒不以相亲的名目,放松些让两个孩子见见。 傅修怀与吴部长也打过交道,颔首招呼后同吴部长夫妻介绍:“这是我妻子林婉,女儿还小,倒是没法叫一声叔叔阿姨。” 吴部长夫人早前听说凯华的傅修怀突然结婚,没想到孩子都出生了,倒是惊奇,再一看林婉,亭亭玉立一姑娘,生得好,尤其是气质好,倒是没想到傅修怀喜欢这样的。 “傅老板好福气,老婆这么漂亮,生个女儿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说着话,还送了个红包,礼数周全得很。 林婉抱着孩子推辞几下,实在没法只能道谢后收下,同人寒暄几句,再一错身便看见傅明俊回来了,看脸色不情不愿的,却碍于父母的严厉威严,必须回家吃这顿饭。 长长的餐桌前,傅家热情地接待吴部长一家三口,傅老爷和老太太与人寒暄几句,桌上多是张梅英招呼的声音。 林婉下来前给孩子喂过奶,这会儿豆豆就躺在婴儿车里蹬腿晃手,全然不知道这会儿的晚饭暗流涌动。 吴部长女儿吴翘芝今年二十一岁,也是江城大学学生,脸微圆,生得可爱,笑起来带着几分甜意,比傅明俊晚三届,张梅英由这起了话头:“那可真是有缘,竟然还是一个学校的,明俊,你得给妹妹说说江城大学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年轻人最关心这些。” 吴太太随声附和,两家女主人都有意向,这天儿就聊得舒心:“翘芝还不快多跟你明俊哥哥打听,人可是你前辈。” 吴翘芝笑出梨涡:“妈,那叫师兄~” “哈哈哈哈。”吴太太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瞧瞧,没大没小的,还知道挑我的错处。” 傅修同适时加入:“翘芝是活泼开朗,不像我们家这个,现在跟个闷葫芦似的。” 吴部长同傅修同敬酒,夸起傅明俊:“明俊一表人才,又是江城大学毕业的,可是不错了,听说现在还跟着傅老板学,以后真要学点本事,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啊。” 饭桌上来来回回都是互相夸赞恭维的声音,一时宾主尽欢,林婉这身份是绝不打算开口的,只安心吃菜。 今儿王婶的饭菜用了十足的精力,全是大菜、硬菜,林婉饱了口腹欲,却听身边的男人加入话题。 傅修怀张口就是夸:“明俊确实不错,年轻有为,有想法,肯吃苦,以后肯定有出息。” 林婉夹菜的手顿了顿,悄悄侧目,试图从男人认真的神色中寻找出有几分真心。 傅明俊果然不买账:“小叔这话倒是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好。” 听到这话,林婉忙收回视线,渐渐垂下头,认真吃菜。 傅修怀轻笑一声,朝着吴部长一家三口俩道:“看看,不骄不躁,还挺谦虚。” 吴翘芝大大方方的,冲傅明俊笑:“明俊哥哥,你别谦虚啊,大家都夸你呢。” 饭桌上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吴家人在傅家吃过晚饭又坐了坐,临走时,一家子送人,蒋月英催孙子跟着出去:“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没法送太远,莫见怪,让明俊送你们出去。” 傅明俊再是不情愿,也没法在这种时候发作,只能认命送人离开。 林婉带着豆豆在厨房看五颜六色的蔬菜,紫色的茄子,红色的辣椒,黄色的玉米,豆豆睁着大眼睛专注地看,也不知道看懂了什么。 而送完客人回来的傅明俊同父母说一句没想法,惹得张梅英生气后,径直找上小叔傅修怀。 两人在后院站定,傅明俊像是个一点就着的炮筒:“小叔,你是什么意思?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这会儿倒是一直夸我,就想我赶快结婚搬出去?” 傅修怀镇定自若,看向侄子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忍让,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晚辈:“没错,你早点收心,好好恋爱结婚是家里人都想看到的事。” “傅修怀,你虚不虚伪!”傅明俊怒气冲冲,自己这么好,他怎么说得出口,现在还猫哭耗子假慈悲。 傅修怀并不和情绪不稳定的侄子一般见识,反劝道:“明俊,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你不是输给了我,你是输给了你自己。因为你这人过于黏糊,该心狠的时候会被一两滴眼泪哭得心软,该放低身段去挽回的时候又不够坚持,左右摇摆不定,哪怕不喜欢宋玉珍,也非要当个大侠,想去拯救,这是小叔给你上的一课。” 傅明俊第一次听小叔直白地说起当初那件事,回忆往昔间面色苍白。 傅修怀从后院离开,最后留给侄子一句话:“早点认清形势,好好过你的日子去。” 林婉在饭席上听傅修怀一个劲儿加入夸傅明俊,大概也能猜出他的意思,原本小叔帮着侄子相亲倒很正常,可是再结合开饭前他直白的一句惦记侄子的女朋友,林婉心绪复杂。 因为那顿饭的打断,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之前的话题,夜里,林婉躺在床上,脑子乱糟糟的,难以给傅修怀定性,自己认识的人或活泼开朗,或自由随性,或小肚鸡肠...人人都能轻易定性,偏偏就这个男人让人捉摸不透。 ++++ 后面几天,林婉听婆婆蒋月英说,傅明俊像是想通了些,听他妈的安排,一家三口又上吴家做客去了,顺带给吴翘芝当了回师兄,领人去江城大学转悠。 林婉心想,这倒是好兆头,只要这人真的想通了。 傅明俊那边总算是让傅家人省心了,林婉这边却不大顺利。 服装厂领导班子意见不统一,开会数回也没能做出决定,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档口,外头各种小作坊模仿服装厂几大主打服装的风头愈盛,几乎做到了件件都有价格低上许多的同款。 销售主任焦头烂额,服装厂好不容易好起来,像是又要被打回解放前。 “看看这好日子才过了小半年,怎么又摊上这种事!”杨主任上厂办办事,同凤天娇核对了数据后忍不住跟众人唠嗑,一脸愁容,“这个月的衣裳销得差远了,真被外头那些东西抢了太多量!” 再愁也没用,四处流窜的地摊,谁能有办法。 秦芳捧着脸嘀咕:“厂长书记他们还没想办法呢?” 凤天娇摇头:“开了好几回会了,都争论不下来。” 林婉想起傅修怀评价国营厂,规模体量大,但是沉疴难救,内部派系错综复杂,缺乏一锤定音的人。 现在想想,一针见血。 又过了一星期,林婉瞧着外面愈演愈烈,江城服装厂的衣服在老百姓心中几乎和外面劣质的仿品混为一谈了,不免揪心。 也是这时候,上午,厂领导班子再关起门来开了一次会,时间长达四小时,散会后,不少工人看见几位领导面上都不大好,就连向来最随和的王副厂长也蹙眉严肃。 “不知道是不是吵架闹翻了,尤厂长何书记和王副厂长孙副厂长没有一个好脸色。”秦芳当时正好从会议室门口经过,吓得大气没敢出,“哎呀,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 林婉笑她:“你再大点声,就怕领导们听不见你编排他们是吧?” 秦芳忙捂住嘴,频频摇头,声音从指缝间流出:“没有没有。” ——“秦芳同志,这是干嘛呢?” 秦芳话音刚落地,猛地听到身后熟悉的领导声音,转头一看,差点吓得腿软:“王副厂长好!王副厂长辛苦了!” 厂办众人瞧秦芳这样,努力憋着不笑,就听王副厂长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林婉同志,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婉不清楚王副厂长突然找自己做什么,顶着秦芳投射来的——自己仿佛要上战场的眼神,跟着去到厂长办公室。 王副厂长坐在皮椅上,定定打量这个小同志数秒,这才开口:“林婉同志,你来服装厂的时间不算久,觉得我们厂怎么样?” 这问题像是陷阱,尤其是领导问普通职工,正常人都会往好的方面答。 林婉笑了笑:“厂子挺好,规模大,各方面都正规,每个月发工资也准时。” 王副厂长自会议室出来的紧绷神色骤然舒缓,差点没忍住笑意:“你关注的东西倒是不一样。”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服装厂,是夸发工资准时的。 林婉点头:“王副厂长,我们真会关注这个的,发工资当天翘首以待。” “那缺点呢?”王副厂长笑了笑,追问。 这个问题更是陷阱中的陷阱,林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回答得不好可就容易落人话柄。 就在林婉犹豫几秒之际,王副厂长指节轻点桌面:“照实说,不用担心什么,我要听实话。” 林婉将心里话委婉滚到口边:“就是流程多,经常交个申请报告,要等很久才能批下来。” “你这话没错!”王副厂长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这套规矩流程运行太多年,动也难动,改也难改,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这小同志年纪轻轻,脑子好使,要不要跟我去试试别的路子。” 林婉惊讶地看向王副厂长,却听到个惊人的提议。 *** 傅修怀谈完生意回到家中,抱着闺女逗了逗,又掌着她歪歪扭扭地坐了会儿,却觉得今天妻子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了?” 林婉坐在床头发呆,柳叶眉微拧,显然是陷入沉思。 林婉听到傅修怀的问话,转头看向他:“今天我们厂副厂长问我要不要加入他的试点项目。” 要放在以前,林婉总是习惯了自己思考,自己做决定,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此刻望着傅修怀专注看向自己的脸,却有了倾诉欲望。 “你知道嘛,我上回跟领导汇报了方案,他们来来回回开了一个多星期的会,都没争论出个结果,最后居然是王副厂长说带头搞个试点,就用我的方案。”林婉有种被人认可采纳的欣喜感,却也有几分惊讶忐忑。 “我从小的愿望就很简单,想要个简单稳定的生活,但是总像是奢侈,对亲爸亲妈是,谈个恋爱到结婚也出了岔子,毕业后有着小时候最令人羡慕的铁饭碗,怎么还是不安生。”林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全是心声。 傅修怀抱着闺女,将豆豆塞到林婉怀中,坐到她身边:“当年你毕业的时候,我说你不用工作,不用挣钱,或者有兴趣自己做生意,我帮你。知道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林婉必然不知道这茬:“怎么说的?” “你说你小时候就听所有人说有个铁饭碗是最好的,所以你小时候就许愿,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想圆个梦。”傅修怀坚定望着她,“我当时心想,这姑娘和以前一样傻乎乎的。” 几百块的工资对傅家来说没太大意义,对存折丰厚的林婉来说也没太大意义,可这人仍然惦记着一直以来的愿望。 林婉略想了想,确实像是自己的心声。 傅修怀捏了捏豆豆的小手,再捏了捏林婉的手:“局势如此,没人可以改变,以前对各种小买卖都严厉打击,深恶痛绝,定性为投机倒把处罚。现在呢,个体经济处处是,这是社会发展进程,不可逆,你们服装厂也是。” 林婉心头想法越来越坚定:“确实得顺应发展...不对,应该说得走在前头!” 傅修怀勾唇:“脑瓜子真是灵光。幸好你们厂是卖衣服的,没来干建筑盖楼,不然你不得把我们干倒。” 林婉心知这人在打趣自己,眉眼弯弯,抬手就往他腰上掐了一把报仇:“你倒是会取笑我!” 可惜男人的腰身也硬邦邦的,像是堵墙,似一座山。 *** 王副厂长要组建个试点项目班子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而林婉作为王副厂长找上的第一天,还是方案的发起人,次日便答应下来。寻求安稳的林婉头一回主动拥抱改变,甚至因为感受到认可和重视,头脑有些兴奋。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6节 接下来的几天,王副厂长直接点了数名职工,有人干劲满满想要加入,有人犹豫不决,担心项目失败,回不去自己的原本的岗位,最终放弃。 可王副厂长是个实干派,见有人拒绝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再点人补上位置,没多久便组建了个十人班子。 “厂里对各种改变犹豫不决,我想改变,想干出个不一样的天地,大家也愿意跟着我,那接下来就拧成一股绳,好好干。”王副厂长花了大力气说服尤厂长何书记以及孙副厂长,这才拿到部分权利折腾,除了这十人班子,另外有两个车间可供他们安排。 “林婉同志,主要负责这次的试点项目,你来说说上回提的方案。”王副厂长总控大局,林婉从一个入厂不到一年的普通职工,突然担起大责,一时倍感肩头沉重。 “这次主要是针对外面许多小作坊小工厂仿着我们的衣服售卖,我们做一件,他们仿一件,因为价格差距不小,导致我们的销量大受影响。”林婉不急不缓讲解,提出自己的观点,“为此,我们厂最好是做出更明确的定位标准,高档服装做好质量和款式把控,同时提高售价,拉开价格差距,中档服装针对最广阔的接受款式发力,*力求人人都会喜欢,能接受,像最近卖得不错的红色波动长裙,许多老一辈的便不太能接受,低档服装负责和外面的服装打架。” “本来就被影响,再提价不是更卖不出去了?”会上,有人提出疑虑。 “我们的售价本来就比首都和沪市的服装便宜,同样质量下,我们早被之前的想法束缚,宁愿压缩成本,降低售价也想多卖几件,恰恰坑了自己。”林婉想到找何燕妮这样身家不菲的女性询问,她便是舍得也愿意花大价钱买衣服的,只要体面,能撑场子,质量好,款式好就行。 林婉将方案再详细汇报一遍,王副厂长十分认可:“大家主要听林婉同志安排,我们这次试点就看看效果。” 很快,服装厂单独把控的两个车间开始独立生产,引得工人们纷纷好奇。 “厂里是疯了吧?怎么还搞分裂。” “听说是王副厂长提出来的,要试点失败,愿意不当这个副厂长了。” “我滴个乖乖,王副厂长想啥呢!好好的副厂长不当,搞这些名堂!” “跟着他去干的人也是傻的,完全是瞎胡闹,等试点失败,他们的位置也没了,怕是到时候成了闲散人员,啧啧。” 厂办里,林婉收拾东西要换个办公室,引得众人好奇又不解。 “小林,你想好没有?可别选错道儿了。” “就是啊,在厂办稳定,那个什么试点项目能有什么好的。” “婉婉,你疯啦?”秦芳反应最激烈,“你就不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那想法都是我出的,总要去试试嘛。反正...” 林婉想到傅修怀说,要最后马上都没成,让自己回家,他养自己。 林婉当时严词拒绝,这会儿却笑了笑:“难不成还会饿死?” 搬到新办公室的林婉很快进入状态,一方面和港商那边传真联系,商讨高档服装的设计与生产安排,一方面安排人联系采购商,要狠抓质量与款式。 试点小分队的第一批高档服装在大半个月后生产出炉,一应的连衣裙和短袖长裤,质量精良,款式时髦,尤其是做工相当精致,每个细节都精益求精,肉眼可见地与众不同。 林婉亲自盯着衣服装车送货,过去一段时间的一腔激情此刻通通化为紧张与期待,一切反响都在明天了。 下班时,林婉甩掉烦恼,拎着包往外,迎面就遇上林国富和陈秋红两口子。 过去一阵子还很爱和林婉这个优秀职工攀关系的两人,此刻面露鄙夷,对着身旁其他工友道:“也不知道有的人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好好的工作不干,跑去弄什么试点项目,真是又蠢又傻!” “你们这话说的,那不是你们侄女也去了。”工友们都知道林婉是两人侄女。 “那也是糊涂的,脑子不清醒!”林国富和陈秋红只觉得林婉是疯了,可等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一合计,又回头找上林婉。 “林婉,不是我们说你,你这也太任性了,去参加那个试点项目就是和尤厂长何书记孙副厂长对着干,小心项目失败,到时候工作也不保。”林国富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当然知道,傅修怀的老婆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个工资几百块的工作。 林婉冷冷道:“不牢你们操心,我自己有分寸。” 陈秋红眼珠子一转:“要是到时候你工作真保不住,干脆给成豪吧,厂里肯定不会直接不要你们试点项目的人,但是也重用不了,你直接让给你弟正好!” 林婉真是有些佩服他们的脑子,转得还真是快,不过,现在的林婉再也不是小时候的林婉:“要真那样,我把这工作卖了或者送人,也不会给他,你们还是省省心吧。” 亲口怼了一句,林婉身心舒畅,紧了紧皮包包带,快步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头一回面临这种情况,林婉一晚上都有些兴奋,好奇明天的反馈,试点项目第一次出手,成败至关重要。 林婉抱着豆豆坐在床头,和闺女玩坐起来的游戏,心不在焉地轻戳了戳傅修怀腰腹:“我们的衣服明天就要摆上各大百货商场了,我有点紧张,跟高考前一晚似的。” “害怕吗?”傅修怀轻声问。 “不怕。”林婉说出来,心头一下又轻松了些,“就是又期待又紧张,还会胡思乱想。不过现在没什么了,一下想开了,就等明天的结果了。” 傅修怀捉着她纤细的手指,倾身靠近:“你现在有什么会告诉我,我很高兴。” 两人距离很近,鼻尖险些擦过,林婉眨了眨眼,心头一动,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你退开点,豆豆在。” 豆豆歪倒着坐在妈妈怀里,干净漂亮得宛如黑宝石的眼睛大大的,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爸爸妈妈。 傅修怀低眉看一眼闺女,抬手遮住豆豆的眼睛,俯身吻在林婉唇上:“放心,豆豆看不到了。” 眼前突然袭来一片黑,豆豆呆呆地疑惑,怎么天黑啦,是不是该睡觉啦~ 第43章 晨光熹微时,林婉被夏日艳阳叫醒,心情复杂地起床,惦记着今天的售卖情况。 傅修怀看出林婉的异样,穿上西服时笑道:“出门可别走错地方。” 林婉昵他一眼,转头抱着豆豆喂奶。 孩子醒得比要上班的爸妈还早,由着傅修怀抱出门哄着玩儿,这才没吵醒林婉。 这会儿奋力吃着奶,也没看出妈妈那兴奋、期待与紧张交织的情绪,只自顾自嘬嘬嘬,白白胖胖的脸颊一鼓一鼓的。 喂完奶,林婉将孩子交给婆婆,自己下楼吃早饭,今天她给王婶报的面条,大早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壮胆又饱腹。 服装厂一如过去每一个平静的星期二,看不出什么分别,只是内部暗流涌动,面上不显。 试点项目的职工各自忙碌,心中却各有情绪,就等着前方消息传来,看看是胜利还是失败。 其他车间的工人昨天是眼睁睁看着试点项目的衣服装车运走的,这会儿也等着看热闹,大部分都不看好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试点,总想着原来才是最好的,改变总是让人怯步的。 平静的一天即将过去,下午,大伙儿开了个会,会上,王副厂长鼓劲加油一番:“这第一批衣服上货架,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是最后的机会,大家收收心,抓紧第二批。” 王副厂长胸有成算,看手底下的人紧张忐忑,只略微敲打,沉不住气是大忌,就算第一批失败,他们还有机会。 何况,也说不一定。 当天下班前,试点项目部的李邦德急匆匆赶回来,汇报情况:“今天全程十二家百货大楼和商场上了我们的衣服,不过...” 听着这转折和停顿,大伙儿心里咯噔一下,就连林婉也心沉了下。 小李继续道:“百货大楼那边反馈,顾客看得挺多,对我们的衣服感兴趣,就是嫌卖得贵。” 这第一批衣服精心打磨设计,就连每处细节都力求完美,相应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几乎能与港城货和外来货一较高下,顾客嫌贵也在情理之中。 “百货商场那边稍微好点,上手看上身试的也有,卖了点儿出去,不过不多,也有嫌价格贵的。” 小李看着一张张望向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想给大家报好消息。 众人确实有些失望,谁不想讨个开门红,谁没梦想过一战成名,第一天便听到衣服卖得火爆,在江城打响名号的消息。 现实往往更加残酷,与白日梦不一样。 “哎,算了算了,做事做事。” “咱们衣服一下卖到百元以上,肯定没那么好卖的,都该有心理准备啊。” 小李惆怅:“那第二批怎么办?要是第一批就砸了,第二批岂不是更...” 被王副厂长钦点加入试点项目的十人或平静或遗憾,林婉心头也遗憾了那么一下。 今早起床时,她也做了一个浅浅的白日梦,兴许衣服第一天就能卖得红火呢。 事实证明,白日梦就是白日梦。 不过转瞬,她调整好心头那点子遗憾与失落,毕竟期待落空这种事,她经历得多了去了,问李邦德具体情况:“李哥,再说说具体情况呢,百货大楼和商场反馈的详细情形,那些客人还说了什么。” 林婉细细打听到李邦德问来的消息,等下班后又去附近的百货商场溜达一圈,同当天的销售员寒暄交际,众人见她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又说是江城大学的学生,来做些服装调研,虽说不懂什么是调研,可也觉得有意思,难免多说了几句。 “这些啊是江城服装厂出的新衣裳,还弄了个图案呢,看不出有什么意思,最关键的还是价格卖太高了,一百多一件。”销售员说这话时,自个儿的眼光都在往衣服上瞟,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不过这衣服确实好看,料子也好,摸着太舒服了,其实比外来货都好,不过外来货能卖贵,大家知道高档,愿意花这个钱,江城服装厂的哪有这个本事啊。好多客人都想买,问了价格吓到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要我说,这衣服就不该卖那么贵,要是卖六七十,简直随便卖!” 林婉打听一圈,再看销售员的反应,心里却安稳下来,渐渐有数,道了谢便走了。 真想买和真不想买的区别还是大的,认为衣服不值那个价骂骂咧咧地吐槽太贵,和认为衣服值那个价,但价格就是太贵了,也是不一样的。 林婉安心了,后面几天在厂里工作照旧,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焦虑。 “林婉,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啊。”王副厂长钦点的十人都算敢想敢干的,可面对第一批衣服上市失利,每天传回来的销售情况惨淡,再是坚定也扛不住打击,渐渐蔫了下来。 试点项目部的周传芳叹口气:“我第一天安慰自己才第一天,不着急,兴许后面就卖得好了;第二天安慰自己,才两天,兴许第三天就卖得好了...哎,这都第五天了,黄花菜也该凉了。” 周传芳代表大部分人的心声,大伙儿有些泄气。 王副厂长开会回来,受了尤厂长和何书记一顿奚落,可面上却不带任何情绪,走到办公室门口听到周传芳这话,沉声道:“这点儿打击都受不住,那咱们这试点项目还有什么指望。” “王副厂长!”领导一来,众人忙精神起来,“没有,没有,就随便发发牢骚。” 王副厂长扫一眼众人,个个嘴角扯出勉强的笑容,唯独角落的林婉正接收着传真,自顾自忙碌着,从容镇定,倒没有急色似的。 王副厂长扬声:“林婉同志,看起来就你不太着急。” 林婉笑了笑:“王副厂长,我也急呢,急在心里。” 林婉这话一下活跃了办公室里僵硬的气氛,众人纷纷笑开。 林婉望向众人:“我觉得第一批衣服还有戏,得再等等,我们的衣服质量好,款式好,细节更是精心打磨,识货的人可多,就是价格摆在那里,第一次买,考虑的就多了,得等等。再说了,人人都说贵,传出去倒也是件好事。” 大伙儿听林婉说得斩钉截铁,也不知道她是真这么想,还是在安慰人,当即也不好拆台,干脆借坡下驴,随声附和道:“林婉这话有道理。” 李邦德是每天和百货大楼和商场的人打交道的,也是试点项目部里最绝望的一个,等王副厂长走了,挪步到林婉身旁嘀咕:“小林同志还是年轻啊,咱们这第一批衣服已经废了。” 林婉想起在百货商场看到销售员恋恋不舍的眼神以及顾客一步三回头的留念,坚定自己内心的看法:“还不一定呢。” 李邦德非要打赌:“真要成了,我叫你一声姐!” 李邦德比林婉大一岁,比她早三年进服装厂,不论是年龄还是资历都在林婉之上,也是试点项目部里倒数第二年轻的。 他在这里见谁都是叫这个哥,那个姐,只有最年轻的林婉会叫一声李哥。 他觉得这女同志到底还是年轻了,想得太容易太简单了,真成功,他立刻改口叫林婉——姐,自己降级当办公室里最小的都成! 林婉从善如流点点头:“好啊,正好我升级升级,不用当办公室里最小的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天后。 星期天,林婉放假在家,傅家安安静静,别墅里就零星两三人在。 江城夏日炎炎,酷暑难耐,窗外蝉鸣鸟叫不绝,林婉伏案桌前摆弄着录音机,磁带来回旋转,悠扬出声。 伴随着乐曲响起的还有刚刚睡醒的孩子哭闹声,洪亮的声音几乎要盖过歌声。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7节 林婉抱着闺女哄了哄,带她四处溜达,看木门,看花草,看蓝天白云转移注意力。 豆豆是个好奇宝宝,看着看着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哭声止住,再由妈妈擦擦脸,又变成了那个白白嫩嫩的小丫头。 林婉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家里公婆外出,王婶也去买菜,她干脆抱着孩子敲响书房大门:“你看会儿豆豆?” 傅修怀在办公桌后,刚点了点头,就被林婉放了个大胖娃娃到腿上。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抱着白白胖胖的小丫头,一手拿着文件资料,继续工作。 林婉伴着录音机里飘出的歌声打开计算机,上bbs浏览,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忙碌许久一看时间,下午三点半。 伸个懒腰,林婉起身去书房看看情况,傅修怀没将豆豆抱回来,应该是能应付的。 只是,打开书房门的林婉在看清里头的一幕时愣住。 豆豆这个小皮孩儿刚学会爬,在哪里都想爬来爬去,现在正在她爸书房的办公桌上蠕动。 白乎乎的身子手脚并用地蠕动,吭哧吭哧相当努力,身下是她爸的文件资料,被她弄得皱皱巴巴的。 傅修怀在一旁,双臂伸展框在办公桌四周,严防小丫头掉下去。 豆豆爬得累了,爬完一看,也没发现自己才爬了不到一米开外,干脆就地躺下,口水氲氲地淌到文件上,简直是.... 林婉头有些疼,这丫头真是不得了! “你还真是由着她。”林婉见傅修怀用豆豆的口水兜给擦擦嘴,显然心情不错。 “小孩儿多运动多锻炼是好事。”傅修怀相当认可闺女的活力,“我看看豆豆兴许还能当运动员,看看多有劲儿,多爱动。” 林婉:“...” 这爬了半天爬了一米,也不知道这位父亲哪里看出来豆豆有运动天赋的。 前几年,国家申办奥运会,国人都激动了许久,可惜没成,听说过几年还要申请。 傅修怀对自己孩子有着相当深厚的不理智情绪:“兴许豆豆还能赶上咱们以后申奥成功,去参加个什么项目。” 林婉:qaq 被豆豆折腾地一桌狼藉,林婉帮着傅修怀展了展文件资料,伸手准备接过孩子:“我忙完了,我来带豆豆,你忙你的。” “我也忙完了。”傅修怀扫一眼被口水侵袭过的文件失笑,“城东新开了家餐馆,要不要去尝尝?” 林婉近来神经紧绷,一时心动:“好。” 江城城东同样繁华,城北老旧,城南是成熟的开发区,城东则是新兴开发区,兴许再过十多年便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婉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座,炎炎烈日被车窗玻璃格挡,车里开着空调,还算凉爽,豆豆趴在妈妈怀里,肉嘟嘟地一团,正好奇地盯着小轿车看。 傅修怀掌着方向盘,旧事重提:“你要不要学车?自己会开车方便。” 林婉去年就有些心动,不过被怀孕绊住脚,现在一身轻松,倒是又起了兴趣:“驾校报名...” “不要报名驾校。”傅修怀打断她的思虑,“我教你。” “你教我?”不是林婉歧视,实在是她想着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傅修怀听出林婉的不信任,好笑道:“看不起我?” “那也不是。”林婉仔细回忆,傅修怀开车又稳又顺畅,其实比她坐过的许多的士还要舒服,这人开车技术应该是厉害的。 “我以前教过不少人开车。” “啊?”林婉好奇,想到男人生意做得大,“你不会开过驾校吧?” “那不至于。就手底下的人要跑工程,那时候哪有什么驾校,有个师傅教就学了。” 傅修怀当年带工程队,运各种材料必须得会开车,他一个人分身乏术,这才教了好几个司机出来。 林婉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能省两千块驾校报名费,当然是好事。 见林婉答应得顺畅,傅修怀薄唇微扬。 一家三口难得一道外出,傅修怀在路边停好车,不过几米路程,抬头便能看见新开的饭店。 豆豆还吃不了这些东西,林婉在傅修怀点完菜后多加了一小碗软烂的面条。 丰盛饭菜上桌,瞧着色香味俱全,新开的饭馆口味偏广式,林婉吃得尽兴,不时给豆豆喂煮得软烂的面条。 小丫头小嘴巴叭叭的,吃东西的时候最努力。 傅修怀吃饭快,没多久就接过给豆豆喂面条的重任,让林婉安心吃。 三人在进门靠墙的一桌,林婉吃饭向来斯文,时不时抬眼看看豆豆吃得卖力,突然想到什么:“豆豆吃饭和你一样的。” 傅修怀笑了笑,颇有几分自豪:“那确实,你吃东西跟个小兔子似的,豆豆随我,吃得大口。” 林婉不知道他在骄傲什么,只弯了唇。 饭馆里人来人往,很快便坐满了,林婉尝着美味烧鹅,皮酥肉嫩,耳畔却传来身后一桌窃窃私语的声音。 “哇,看看那人穿得西装革履的,居然在给小孩儿喂饭。” “嘘,小点声儿,这大帅哥搂着个小婴儿,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林婉顺着这话抬眼往前,只见傅修怀垂头盯着豆豆,耐心地等孩子吃面条,不时再给她擦擦嘴,心里默默赞同这话。 只是男人耳聪目明,几句议论声飘到耳畔,冷眼扫向对面,林婉身后那桌年轻人瞬间噤声。 一男一女穿着校服,胸口的江城大学四个字被红线缠绕,撞见男人的眼神立刻低了头。 “看吧看吧,说了小声点,被人家听到了!” “哎呀没事,那大哥也不是□□的吧,不至于就要来打人。” “你说哪儿去了!”女生噘着嘴不满,“待会儿看电影,你记得买票,对了,还要买爆米花和可乐,看完电影我们去商场逛逛,我想买条裙子呢,你也得买,要不要买条喇叭裤?可时髦了...” 身后小情侣的声音若隐若现,林婉听着二人打情骂俏,感慨,年轻真好,就连出来约会也这么青春活力。 再一抬眼,林婉撞进傅修怀深沉的眼眸:“怎么?” 傅修怀给豆豆喂完面条,用她颈间系着的口水兜擦擦嘴,目光扫过那桌年轻男女,尤其在两人校服上的江城大学标志上顿了顿:“我们是不是也该约会?” “咳咳。”林婉差点被傅修怀这话呛到。 不知道这人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提出约会,可林婉思考再三,仍旧觉得惊悚,也许是一开始的记忆就已经是两人婚后的状态,她怎么都无法想象和傅修怀约会的样子。 那好像不该属于他。 饭后,三人上城东最大的百货商场闲逛消食,有了孩子,两人都不约而同对童装区感兴趣,要不是豆豆太小,林婉见着那些小女孩蓬蓬的纱裙简直走不动道。 “等豆豆大点,就能穿这些漂亮的小衣服了。”林婉依依不舍地摸了摸。 傅修怀却大手一挥:“先买回去再说,闺女没多久就长大了。” 林婉算是见识到这个大老板的好奇,阻止再三,还是让傅修怀给买了三四套小衣裳,等豆豆一岁多能用上。 百货商场里人来人往,星期天本就是逛街高峰期,江城发展迅速,老百姓生活水平逐渐提高,大家也舍得花钱,舍得打扮。 途径女装区,林婉一眼看见服装厂试点推出的新品牌,主打高端女装的第一批衣服,在四周摸一摸,试一试的人不少。 林婉侧耳倾听,好些还是前几天来过,这又来的。 不少人对衣服款式和质量心动,又碍于昂贵的价格挣扎,这才几天,江城已经疯传,各大百货商场和百货大楼上了新衣服,听说比肩外国货,卖得可贵,但是真是好看,料子也真好。 星期天,顾客盈门,林婉看着不少打扮得一身珠光宝气的女人直奔女装区,赞赏的目光扫过服装厂推出的高档女主,不带一点挣扎掏钱买下。 还不止一个。 “走吧。”林婉收回视线,心中稍定,几天的时间发酵出去的消息终于起了作用。 傅修怀自然听林婉提到过厂里试点项目部的情况,闻言好奇:“不去买两件,支持支持你们的试点项目?” 林婉摇头,白皙小脸严肃道:“不了,我买几件,其他人买不着怎么办,还是把机会留着其他人吧。” 傅修怀在凯华,时不时经过走廊都听公司女职工提到服装厂的新衣服,好看但是太贵,语气中满是回味与遗憾,又听说那些衣服卖得不好,然而此刻林婉眼中的自信倒是令人迷醉。 “你这想得周到。” 林婉骄傲:“那是!” 说话间,林婉又见几人陆续去买衣服,甚至是直奔那批高档女装去,嘴角笑意不断。 人群中甚至还出现了个熟面孔,同傅明俊相亲的吴部长妻女也看上了衣服。 吴部长太太感慨:“这衣服确实比其他的卖得贵,但是款式好,大大方方的还时髦,尤其料子更是软,穿着舒服。你也大了,以后有点重要场合总得有撑场面的衣服,买两件还是值当。” 吴翘芝欢欢喜喜买了两条裙子,爱不释手地当场换上一件,满意地转了两圈,这下觉得两百多块花得真值! 林婉收回视线,同傅修怀一道离开,心中隐隐开始期待明天上班。 *** 星期一,江城迎来夏日最炎热的时光,清早七点已然是阳光灿烂,泊油路面蒸腾着阵阵热气,在二八杠大军碾过时,热气沉沉。 服装厂热闹非常,林婉打辆的士在门口下车,顺着自行车大军往里,便听见不少人议论。 “那试点项目部搞了一个月了,钱花了不少,浪费多少材料啊,还两个车间给他们办事,现在衣服全卖不出去!” “那可不是,前几天我走百货大楼跟前过,就听有人嫌太贵。” “外头地摊上可出了好多跟她们做的衣裳一样的,她们一件卖一百一,一百二,人地摊才卖十五块,傻子才去买她们的!” “听说何书记已经生气了,想撤了试点...” “哎哟,那跟着王副厂长瞎胡闹的还能回自己位置不?” “估摸不能,这都失败了,还得罪了尤厂长和何书记...怕是以后日子不好过哟!”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林国富赶着上工,听到这话一拍大腿,赶忙找媳妇陈秋红商量:“要那试点项目真黄了,一堆人肯定得罪了尤厂长和何书记,咱们想办法把林婉的工作位子要来,她个当姐的,工作给弟是应该的。” 陈秋红抓紧去打听:“成!” 厂里乱七八糟的声音愈发多,最早还真有人想着试点项目部是不是能搞出名堂,这会儿却看透了,没戏了。 有工友打趣林国富和陈秋红:“那林婉不是你们侄女嘛,你们当叔婶的不帮忙走动走动关系?可别试点失败,原来的工作也保不住。” 林国富脸色僵硬:“我们可跟她不熟,一个女孩儿不老老实实上班,非去搞这种,工作真要没了也是自找的!” 工友们看林国富不是开玩笑,当即收声,暗忖这人也太...还能这么埋汰自家亲戚的,这样听来,关系确实不太亲近啊,那这人以前怎么还到处吹嘘和厂办的大学生林婉是一家人嘞。 陈秋红上厂办打听,正是想打听林婉那边试点失败了,要是工作位置保不住,能不能把工作挪给自己儿子。 秦芳一早上听了太多闲言碎语,本就不满,这会儿直接怼过去:“陈同志,林婉在厂办的位置还在不在不清楚,不过不管在不在,也轮不到你儿子。”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8节 陈秋红吃了个闭门羹,翻个白眼走了。 秦芳上林婉的新办公室找人,不禁担忧:“你们可怎么办啊?看吧,我早就说了别去胡闹,不过你放心,现在厂办没来新人,你的工作我们几个分了,这边真失败了,你应该能回来。” 林婉心里熨帖,拍拍秦芳的手:“芳芳,你真是想得周到,不过,我们应该能成功。” 秦芳一脸复杂情绪看着林婉:“哎,你倒是会自己安慰自己,外面什么情况,我也听说了。” 林婉:qaq 两人正说着话,试点项目部的李邦德带着最新消息回来,手里是新衣服上市一个多星期来的总销售数据:“咱们的衣服,衣服...” 周围工人不少,看李邦德这模样,纷纷看起热闹:“李邦德,也别太难过,卖衣服难,没成就没成。” “说了让你们别瞎搞,现在说话都结巴了吧。” 李邦德懒得搭理其他人,见到办公室门口的林婉,一咕噜话想说,最后换成了三个字:“林婉——姐!” 一声姐,林婉眼前一亮,什么都听懂了。 周围工人们:“...?” 大伙儿蹙眉疑惑,这李邦德年龄比林婉大,资历也更深啊,怎么还叫上姐了! 第44章 李邦德一声姐,让秦芳听得云里雾里,可林婉却听懂了。 嘴角笑意绽开,林婉捏了捏秦芳的手让她先回厂办办公室:“我晚点找你聊。” 说罢,同李邦德回办公室听最新喜报。 试点项目部众人在屋里不清楚状况,见李邦德回来并不在意,星期一带回来的报告数据无非是雪上加霜,听到了还嫌耳朵疼。 “小李同志,还是别说了,说了闹心。” “不说还能当不知道,不然咱们好不容易重建的第二批试点服装积极性要被彻底摧毁,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啊。” 李邦德挺直腰板,卖起关子:“嘿,大家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不过第一批服装卖得咋样,都不能影响后面的工作,我们可得胜不骄败不馁!” 林婉看李邦德面带笑意的嘚瑟样,倒没戳穿他,慢悠悠去墙角根拎起暖水瓶,往自己的搪瓷盅里倒了半盅热水,混着原有的温水,吹凉了小小地抿上一口。 椅在办公桌前,林婉捧着搪瓷盅听李邦德卖完关子,终于肯公布喜讯。 “同志们哪!好消息!”李邦德扬声激动,“咱们第一批衣服卖起来了!” 办公室里其余八人头也没抬,继续各自忙碌,仍是不太相信般随口问道:“你可别胡说啊。” “我胡说什么!”李邦德一跺脚,直觉得委屈,“真的,昨天一天,全市十二家百货商场和百货大楼卖出了两百多件衣裳,可比之前六七天的加起来还多!” 这话一出,众人终于愿意放下手头的事情,看向李邦德。 “真的假的啊?” “怎么会这样?” “怎么突然就卖起来了!” 李邦德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那些人之前六七天都不买,怎么昨天突然疯狂地买,我今儿一早出去打听情况,发现来买的人还是多,完全是直奔咱们的衣服来,看都没看其他的。” 林婉放下搪瓷盅,悠悠道:“前面六七天,江城处处都传我们的衣服贵,人人都知道,几乎是传遍全城,这是件好事。” 李邦德好奇:“哪里是好事了。” “我们白得了广告和宣传啊,要是去报纸和电视上打广告得花不少钱,我们这是靠着口口相传呢,穿得人尽皆知,当然是好事。”林婉眉眼柔和,想到昨天在百货商场见到的一幕,“大家都数落我们的衣服贵,却只挑得出贵这一个缺点,对衣服质量、款式和细节都挑不出毛病,反而让很多人觉得这衣服有品质、有档次,以后穿出去体面,能撑场子。” 六七天的时间发酵,最终引得不少人下场,直奔目标而去,买下高档服装。 李邦德一拍大腿:“嘿,林*婉同志,这话在理!” 周传芳笑他:“小李,不是说叫姐,还叫林婉同志?” 李邦德嘿嘿笑两声:“忘了,忘了!以后咱们办公室我最小,林婉姐升一级!” 这话逗得众人乐不可支。 连日阴霾的办公室里欢声笑语不断,大伙儿再亲眼见了李邦德回来的汇总数据才安心。 这第一批衣服真的上市七天后成功了!卖得火爆! 接下来的几天,捷报频传,一天更比一天红火,短短三天时间,江城全市的服装厂试点项目部的高档服装厂便被抢购一空。 王副厂长坚持趁热打铁的原则,抓紧安排第二批服装上市,同时带着令人振奋的数据参与厂领导班子会议。 前几天被冷嘲热讽的王副厂长一朝翻身,沉着冷静让林婉将单据交给各位领导过目,清脆的声音响在室内,言语间带着几分喜悦与兴奋。 汇报工作时,林婉悄悄用余光打量,只见尤厂长似笑非笑,何书记面色铁青,孙副厂长平静温和... 等会议结束,林婉被办公室同事围着打听情况。 周传芳激动兴奋:“小林怎么样?上回王副厂长知道去开会要被嘲讽打击一番,自己一个人去的,这回扬眉吐气就带了你去,是不是狠狠出气了?” 林婉自然知道这事,心中暗忖王副厂长真是个好领导,等真的翻身了才带下属同去。 她难掩喜悦:“快小声点,几位领导脸色不太好呢。” “哈哈哈哈哈真解气啊!” “之前全厂都等着看我们笑话,现在哼哼~” 王副厂长随和走进办公室便见一帮人趾高气扬起来,一个个的嘚瑟得不行,立刻沉声:“瞧瞧你们像什么样,这万里长征才走出第一步,就要飘到天上去了?” 众人稍稍收敛,却收敛不了眼底的兴奋:“王副厂长,这不是大家高兴嘛!” 王副厂长眼睛皱纹蹙起,同样难掩笑意:“行了,都抓紧点继续干活,今晚大伙儿聚个餐庆祝庆祝,明天就都恢复正常,另外我给大家申请奖金。” 办公室里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试点项目部热闹起来,不时传出欢声笑语,路过的职工耳闻却悻悻然。 这项目一开始筹办便出乎众人意料,原本有人质疑有人观望,可等前面六七天都不见起色,大伙儿便看清楚了,全是瞎搞,浪费服装厂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岂料,风水轮流转,短短三四天功夫,试点项目部竟然打了个翻身仗,这批衣服一跃超过了服装厂其他服装销量,不仅单价高,数量同样不低,实在是令人震惊。 车间工人们嘀嘀咕咕,闹不清楚:“那么贵的衣服怎么还能卖那么好?” “就是做得再好些,那一百二的衣服也不至于比我们六七十的衣服卖到翻倍啊?” “还真让他们把项目搞起来了?” 车间里,陈国富听着同事嘀咕,心头翻江倒海,想想前几天找林婉说的那事,一时后悔起来,难不成试点项目部真能做起来,那真不该和林婉把关系弄僵! 下班后,陈国富找上媳妇儿陈秋红,两人合计着,得想想办法挽回挽回。 ...... 傍晚时分,试点项目部十一人前往附近小饭馆聚餐,两张木桌拼在一处,热热闹闹地吃上两个多小时,期间啤酒、白酒、饮料不绝。 众人都是从厂里各个位置出来的,在陌生位置的试点项目打拼,忍受了一个多月的压力,这会儿终于能释放一二。 林婉也喝了酒,她向来酒量好,两瓶下肚也只微微红了脸,惹得在场的男同事直呼厉害,尤其眼神清明,仿佛没事人似的。 等夜深散场,众人纷纷离去,林婉本想着打个的士回家,却见路边停靠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牌有些熟悉。 “你怎么来了?”林婉走近轻敲车窗,窗户缓缓下落,露出男人英俊的面容。 下班前,林婉用厂里电话给傅家别墅去了电话,提及今晚不回去吃饭的事。 “听王婶说的。”傅修怀目光一瞥,示意林婉上车。 正好省个的士费,林婉从善如流坐到副驾驶座,酒足饭饱后的踏实感缓缓袭来:“你从家里来的?豆豆晚饭吃的什么?” 傅修怀一手掌着方向盘转弯,淡淡道:“吃的菜稀饭,王婶给煮得烂,一碗都解决了,胃口不错。” 听闺女能吃,林婉心里安慰。 喝酒令人放松精神,林婉看着江城霓虹闪烁的夜景被远远抛在身后,主动向傅修怀提起今天的喜讯。 “你猜我们今天为什么聚餐吃饭?” 男人侧目,淡淡扫过林婉:“衣服卖得好,庆祝。” “你倒是一点不配合。”林婉有些不满地努嘴,“这个答案不是该我来公布吗?” 原本想高兴地卖个关子,却被人抢答了,这滋味着实不大好。 听身旁的女人低声念叨起来,尤其还不大满意地数落自己,酒后淡淡红晕爬上面颊,傅修怀倒是头一回见识到喝了酒的林婉。 似乎有些不一样。 林婉没醉,可酒后的林婉只是放松许多,说话做事都少了平常的束缚,更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傅修怀弯了弯唇:“那我收回刚刚的话。” “好吧。”林婉杏眼倏地点亮,像是将今夜繁星采撷,一颗颗地淬进眼眸中,“那重来。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聚餐吗?” 傅修怀薄唇微扬,配合着有些幼稚的话题:“不知道。” “我们的衣服卖出去了,卖得还特好,聚餐庆祝呢!”林婉像是小时候得了老师夸奖,眼睛亮晶晶地向亲爹亲妈提起那般。 不过小时候的林婉没得到任何回应,不谈奖励,只得到几分烦躁冷淡的反应,犹如一盆冷水浇头。 此刻,她却见开车的男人将小轿车停到路边,黑漆漆的夜里,唯有猎猎风声,掩着她疑惑的问话:“怎么了?” “这么厉害...”傅修怀倾身靠近,低沉的嗓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更显暗哑,“当然要表扬你,做得好。” 一个吻轻轻落在林婉额头。 很轻,却滚烫。 小轿车很快重新发动,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翠湖别墅区。 ...... 酒后一夜好眠,点点阳光洒落满地,林婉嗅到晨光的味道,被碎金轻拂,睁眼时第一反应却是抬手碰了碰额头。 没有任何异常的额头,却好似仍然残留轻柔的触感烙印。 林婉醒得早,今天有时间在家里慢悠悠吃个早饭,洗漱后干脆先抱着醒来的豆豆玩儿。 傅修怀出门时间更早,这会儿已经坐到餐桌前:“今天下班后教你开车?” 林婉更揉着闺女胖嘟嘟的小手,闻言一愣,转瞬反应过来:“好。”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59节 早有学开车的意向,是该提上日程了。 自己一星期上六天班,平时确实也只有下班后和星期天有时间学车。 服装厂试点项目部的工作有条不紊展开,第一批服装的成功给众人注入了强心剂,原本的担忧、焦虑与自我怀疑都烟消云散,大家纷纷投身于忙碌的工作开展中。 林婉颇得器重,尤其经过了第一批服装的成功,办公室里众人更是对她服气,十人拧成一股绳,逐渐默契。 每天下班后,林婉还有任务,跟着傅修怀去学车。 她目前就会骑个自行车,还是上了大学才会的,小时候林家压根儿买不起一辆二八杠,自然也没有学骑车的基础。 现在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林婉心生紧张。 毕竟这可是售价十八万的大家伙,要是有个磕磕碰碰...林婉第一反应是,自己可赔不起。 心里话被林婉无意识说出口,林婉听身旁的男人轻笑一声:“倒是赔得起。” 傅修怀语焉不详,林婉却听懂了,没继续这个话题。 傅修怀以前在工地上教手下人开车很是简单粗暴,几乎是速成的,可这会儿面对林婉,难得地有耐心,将小轿车各个部位一一讲解一遍,再将各种注意事项阐明,给林婉亲手演示如何发动、提档、踩刹车、踩油门... 林婉学得仔细,听得认真,一字一句都记在脑子里,傅修怀偶然抽查一句,林婉都能答得准确无误。 “这记性,不愧是江城大学的。”傅修怀挑挑眉。 林婉没空为一句夸奖高兴,她听着傅修怀让自己坐到驾驶座试试时,手心都冒汗了。 “要是我有哪里没做对,你要立刻纠正我。”林婉不免紧张,开小轿车和骑自行车可完全不一样。 傅修怀颔首,应得认真:“放心,有我在旁边,你不用太紧张。” 艰难地吞咽几下口水,林婉纤细手指把上方向盘,右脚踩上油门踏板,深呼吸一口气。 “第一次开车是这样。”傅修怀好似平淡冷静,低沉的声音此刻如同强心剂,缓缓注入林婉全身,“多开开就好了。” “你坐旁边一点不担心?”车子发动前,林婉好奇地询问。 要知道,自己如果开出问题,傅修怀还有人身安全问题呢。 “我怕什么。”傅修怀抬手摸了摸她发顶,动作轻柔,比此刻的声音更柔软几分,“你随便开,以你的资质轻轻松松就学会了。遇到什么状况不要慌,我在这里。” 许是最后四个字起了作用,林婉渐渐心定,脑子里过了几遍这几天听傅修怀讲过的要领,这才一踩油门发动了。 小轿车起步,在空无人烟的平直道路上行驶,林婉全神贯注,将速度控制得偏慢,等窥见四周寂静无声,别说是其他车辆,就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才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平缓提速。 傅修怀为了林婉学车特意找了个好地方——江城城郊的一块空地。十来年前,这边曾经准备开发建厂,选址清理完毕,项目却流产了,这一片便荒芜下来,只剩平直的道路延伸,不知驶向何处。 跑了一圈下来,林婉踩上刹车,双手离开方向盘时,手心微热微湿,可脸上满是喜色,连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比高考还紧张呢!”林婉笑得清甜,将双手绷开,给副驾驶座的男人看,“你看我的手。” 柔嫩掌心泛着红,氤氲着热气,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紧张与激动。 傅修怀掏出纸巾,握着林婉的手掌为她擦了擦:“确实有天赋,比我以前教的那帮人厉害多了。” “真的假的?”林婉磨磨蹭蹭听了傅修怀三天理论知识,才鼓起勇气上手开车。 傅修怀一脸认真:“真的。” 林婉看他说得认真,当即信了,只是没想到星期天却意外得知这个男人还会撒谎! 学开车四天时间,林婉能紧张地开会儿直路,在缓慢紧张地练习了转弯和停车... 学习到兴头上,林婉星期天也没睡懒觉,早晨八点醒来,给豆豆喂了早饭,便催傅修怀:“今天早点去吧。” 傅修怀失笑,这是她第一次见林婉如此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邀请自己。 ——结果是为了练开车。 “今天休息一天,不去练车。”男人转了话头,徒留林婉遗憾。 “好吧。”林婉想了想,这个大老板十有八.九要谈生意,自己还是别耽误他,“你忙你的。” “不是我忙我的。”傅修怀剑眉微挑,“是我们忙我们的。” 在家带着豆豆玩了会儿,看孩子爬来爬去,又坐着挥挥手,林婉吃过午饭,将孩子哄睡着,便被傅修怀带出了门。 男人神神秘秘,林婉直到上车落座,系上安全带时才追问出结果:“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去?” “约会。”傅修怀发动小轿车。 林婉:“...” *** 过去和傅明俊谈了半年恋爱,林婉约会的次数屈指可数。 实在是两人共同话题不多,傅明俊热衷于吃喝玩乐,林婉专注于学习和兼职挣钱。 傅明俊多次表达不满,林婉也会偶尔顺着他一次,和他约会。 约会的项目也简单,基本是当代年轻情侣的共同喜好,逛街购物、看电影、再去爬爬山之类的。 可那是和傅明俊,林婉尚觉得也算名正言顺,加上傅明俊能说会道,约会时感受还不错。 真要和傅修怀约会...林婉实在无法将这两个字和这位做生意的大忙人联系在一起。 等看着傅修怀将车停靠在电影院旁,加入拥挤的人群去窗口买票,林婉盯着那西装革履的背影,仍觉得不真实。 电影票售票窗口前满是青春洋溢的年轻人,时值盛夏,女生穿着清凉的吊带,短袖和短裤或是一身俏丽的连衣裙,男生多是十八.九或是二十出头的,同样时髦,不少人还染了发,唯独傅修怀在其中排队,气势沉沉,气质出众,完全格格不入。 傅修怀面无表情在宛如长龙的队伍中,被身后拥挤的男女挤撞到几次,剑眉慢慢拧紧。 等身后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再挤撞第三次时,傅修怀蹙眉转身。 女生抱着一桶爆米花,面上微热:“不好意思啊,刚撞到你了。都说了让你规矩点,撞到人了吧。” 后半句是对自己男朋友说的,一个头发四散支开的黄毛。 黄毛满不在乎,仰着下巴,白眼一翻就往前瞪去:“怎么,你还有意见?你——” 嚣张惯了的黄毛目光落在身前男人身上,狠话放到一半,突然顿住。 一个小混混最会察言观色,尤其能打量对方的实力,眼前的男人一身精致西装,身材高大,却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白色衬衣下隐隐显现的轮廓绝对不简单,袖口外露出的一节手臂更是能窥见薄薄肌肉,男人面无表情,连一句骂人的话都没有,气势却已迸发,令人心生畏惧。 黄毛见过在江城混迹的不少黑老大,这人气势更盛,绝对不是一般人。 “嘿嘿,大哥!”黄毛迅速收声,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立刻变得谄媚,“对不住,刚撞着你了,我们真是该打!” 女生还没见自己男朋友这么怂过,当即瞪圆了眼。 “站规矩点。”傅修怀剑眉深拧,淡淡扫过两人,“别碍着其他人。” “是,是,是!”黄毛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见那大哥没了追究的心思,这松了一口气。 女生好奇低语:“你怎么见着人跟耗子见到猫似的。” 黄毛压低声音:“嘘。这人一看就不一般,别招惹。” 他混迹各大夜场,最懂得识人,不然惹到不该惹的人,早出事了。 女生从怀中爆米花桶里抓起两颗塞入口中,含糊道:“不过这大哥好帅哎,我怎么觉得比今天电影海报上的男主角还帅!” 黄毛怒极:“你男人在这儿呢,还夸别的男人帅?他哪有我一半帅?” 女生翻个白眼,又吃上几颗爆米花,咬得嘎嘣脆响:“你去照照镜子,人真的比你帅多了!” 黄毛:“...你——你说得太对了!大哥是比我帅多了!” 黄毛余光瞥见前面的男人再次转身,突然调转话头,刚还生气,立刻笑得规矩:“是吧,大哥?” 傅修怀没搭理这人,只盯着黄毛女朋友。 黄毛越发觉得不对劲,拳头攥紧垂在身侧,心想这人物不会是看上自己女朋友了吧。 他怂是怂,不敢招惹大人物,可这人想强抢自己女朋友,他肯定要和这人拼个鱼死网破。 转瞬,黄毛咬着腮帮子,狠狠道:“大哥,你这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 “这爆米花好吃吗?”傅修怀沉声。 女生&黄毛:“...啊?” 傅修怀生平第一次走进电影院,扫过来看电影的情侣基本都抱着桶爆米花,又问道:“你们约会都要吃爆米花?” 女生点点头:“要吃啊,看电影肯定要吃!” 黄毛起了炫耀的心思,侃侃而谈:“当然了,看电影吃爆米花才够味,我女朋友每回都要喂我~那可甜可好吃,比自己抓嘴里的好吃多了。” 说完,嘚瑟地抛个媚眼。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傅修怀“嗯”了一声,转身买了电影票,再买上一桶爆米花,朝在附近凳子上坐着休息的林婉走去。 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唯有荧幕上的画面闪烁,林婉没想到傅修怀还记得买爆米花,当下放松地靠着椅背,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电影。 港城□□动□□情电影吸引人眼球,林婉看得投入,只手上动作不断,时不时抓几颗爆米花到嘴里。 爆米花甜滋滋的,散发着奶香味与焦糖味,口中霎时留香。 林婉吃得香甜,可身旁的男人却一次都没吃过,林婉心有不安,将爆米花往两人中间放,可放了好一阵,傅修怀还是一次都没有动作的意思。 算了,林婉略一琢磨,傅修怀这个年纪,这个沉迷工作的身份,必定不喜欢吃爆米花这种零食。 她当即将爆米花桶往自己这边带,放到腿上大快朵颐。 只是没多久,一道灼热的视线飘来,林婉侧目,在偶有亮光闪烁的黑暗中捕捉到男人深邃的眼眸。 “怎么了?”林婉见傅修怀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有些奇怪。 傅修怀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又一点点下移到手上,最后定在爆米花桶。 “给。”林婉心领神会,这人居然想吃爆米花了。 想吃就说呀。 可自己送出去的爆米花桶似乎没勾起傅修怀什么情绪,这人的手跟断了似的,搭在西装裤上,没有半点动作。 林婉完全猜不透傅修怀的心思,这到底是想吃还是不想吃? 就在林婉迷惑之际,傅修怀突然看向前方,隐有一点点声音传来的地方。 林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一排有一个黄毛与女生打情骂俏,女生亲手喂黄毛吃爆米花,黄毛歪着脑袋和她亲亲热热。 林婉:“...?” 思虑片刻,林婉歪了歪身子对傅修怀低声道:“太不道德了,在电影院打情骂俏的。”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0节 傅修怀:qaq 第45章 想着不能打扰其他人,林婉低声嘀咕一句,便坐直身子,专注地盯着前方大荧幕,沉醉于电影剧情中,丝毫没有发现身旁的男人面色僵硬。 爆米花桶仍在林婉怀中,被她消灭了一半,傅修怀一颗没动,等到电影结束,林婉仍暗自嘀咕。 果然,成熟男人是不爱吃爆米花的。 傅修怀:“...” 电影厅内亮起灯光,荧幕漆黑一片,厅室内传来观众窸窸窣窣动身离开的声响,伴随着众人讨论剧情的声音,一时热闹。 也是在这时,林婉不经意间窥见前方有些熟悉的两人,记忆就在脑海,她默了默才想起来名字,伸手扯了扯傅修怀的衣袖:“你发小。” 傅修怀顺着林婉目光往前,果然见到了打小就爱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跑的陈俊,以及他新婚几个月的妻子方霞。 自打上回去参加二人婚礼,林婉还是头一回再见到这对新婚小夫妻,此刻碰面后同坐一桌吃饭,不由新鲜。 陈俊是个自来熟,生性开朗话多,在饭桌上各种嘀咕个没完,惹得方霞嗔他:“就你话最多。” 陈俊嘿嘿一笑:“这算什么,都自家人!是吧?怀哥,嫂子!” 话匣子一开,陈俊又回忆往昔:“想当年,我都是跟在怀哥跑的,可惜他们一家后来去农场,这才没法...” 当年傅家下放改造,陈家是少数雪中送炭的,就连陈俊也将自己积攒许久的零花钱偷偷塞给傅修怀,后来傅家平反回城,陈俊别提多激动。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小时候就认的大哥这么有出息,经历前头那么一遭,竟然能迅速崛起,成了江城赫赫有名的大老板,顺带着还提携自己一把,给介绍了生意。 陈俊最爱聊起和傅修怀那些上山下河的童年,带劲又有意思,等傅修怀bp机响起,有人留言等待回复,这便离开去附近找公用电话时,陈俊压低声音道:“嫂子,你别看怀哥现在这大老板样,看着不得了,其实他以前可皮。” 林婉好奇:“真的?” 她确实难以将那个成熟稳重的傅修怀和陈俊口中恣意潇洒、青涩稚嫩的形象联系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们以前没少跟城里那些恶霸打架!”陈俊滔滔不绝聊起从前,“后来怀哥回来,没想到就变了,以前他其实不这样,很爱带着我们这帮小弟弟,后来...哎,下放的日子肯定苦,我再见他的时候,怀哥话都不爱说了,眼里就狠劲儿。” 家庭优渥到几乎没了家,一个人足以改变。 陈俊叹口气:“不过现在什么都好了!我还记得有一年我听说怀哥在外面跑生意,就跟着过去找他,就在那什么村儿见到你,真别说,这就是缘分啊,谁能想你们现在就结婚了。” 林婉听陈俊又提到这事,不禁想起上回参加婚礼,也是听陈俊这么提了一嘴,当时自己问过傅修怀,他只道不记得。 “陈俊,当年是怎么回事?你见过我,你怀哥也见过我?” 陈俊点点头:“对啊,嫂子,你可能年纪小不记得了,那时候怀哥去外面做生意,我听说明俊偷偷跟去被他扔在村里远房亲戚家,我也跟过去,过了一个星期,怀哥才来,嚯,没想到脸上还挂彩了,我们仨又在村里住了几天。怀哥待久了觉得无聊,也不跟我们玩儿,自个儿去山上溜达,我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啊,就偷偷摸摸跟着去,谁成想他往人山上去了,结果就见到个在砍猪草的小姑娘。 陈俊喝口茶水,继续侃侃而谈:“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嫂子,就见着怀哥帮着几下割了一背篓猪草,最后蹲下身子给你糖,一巴掌里全是糖,结果你就挑了一个,好像是软糖,哦哦,对对对,玉米味儿的软糖。我为什么一直记得,就因为这事儿,其他小孩儿谁不是拿糖就拿一把走,就你特斯文,只挑了一个,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后来我继续去玩儿,问你们村里其他小孩儿,稍微那么形容一下就知道了,你是林家的,叫林婉,我还以为是吃饭那个碗呢,印象挺深,后来怀哥突然说要结婚,我听新娘名字觉得有点耳熟,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茬!” 林婉震惊得无以复加,自己小时候真和傅修怀见过面?他还帮自己割过猪草?他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婉努力回忆,记忆却如蒙上一层薄薄纱雾,看不清。 傅修怀临时有点事,公司的人打电话留言到bp机上,等傅修怀回完电话已经是十多分钟后。 小饭馆里,陈俊从天南讲到海北,还没尽兴呢,就被老婆方霞拉着走了:“怀哥,嫂子,那我们先走了,还得去买点东西。” 林婉朝人笑了笑:“再见。” 可心里始终想着陈俊的话,脑海中思绪万千,不得章法。 “怎么样?”傅修怀的声音像是从天边来,连着唤了几声才将林婉思绪拉回。 “什么怎么样?”林婉回神。 “想什么呢?”傅修怀扯了扯嘴角,“我有点急事需要回公司一趟,你跟我一起过去?” “哦,好。”林婉想都没想,点头答应。 傅修怀回公司忙碌一阵,同中高层开会,林婉仍是被他安顿在办公室。 只是心里搁着事,林婉等得无聊,就连男人办公室的计算机里神秘广大的世界也令人无趣。 林婉起身往外闲逛,看着星期天冷清的公司,工位基本空中,只零星有几个因为突然状况回来加班的职工。 “老板娘,有需要帮忙的吗?”职工蒋莉同林婉见过好几面,也算熟识,今天刚过来加班,想到老板给的丰厚加班费,十分有干劲。 林婉摇摇头:“我随便转转,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忙?” 蒋莉这会儿没什么事,闻言滔滔不绝道:“是啊,最近挺忙的,公司项目多,工程多,不过我们再忙也没有老板忙。老板可是日理万机,经常饭都来不及吃。” 林婉:“...” 真是个好员工,太会说话了。 “你们公司修的港商投资的商厦怎么样了?”林婉曾经参与的就是这个项目,同傅修怀一道在金莊大饭店请港城来的杨先生吃过饭。 “哦,喜天商厦!”蒋莉满面笑意,“已经收尾了,下个月就要办竣工验收仪式,听说后面要邀请港商来参与剪彩,到时候江城政府也有人来。” 提到港商,林婉想起当初傅修怀非要跟自己学粤语,莞尔一笑:“那你们接待工作还是个难题,这语言方面...不知道过来的港商普通话好不好。” “那倒没关系,我们公司就有粤市人,和港城人随便交流。”蒋莉说者无心。 林婉听者有意,傅修怀上次可是说整个凯华找不出一个对粤语有研究的,这才非要缠着自己学习。 林婉:“...” 傅修怀开完会,解决完突发情况,再回到办公室时,天边夕阳落尽,弯月正悄然攀上树梢头。 女人安静置身沙发上,垂眸翻阅着报纸,专注沉静。 听到门口动静,林婉抬眸:“忙完了?” “等久了?”傅修怀匆匆走进办公室,“饿没有?” 林婉摇头:“我又不是豆豆,隔一会儿就饿。” 说罢,林婉自己都惊讶于这个比较,不禁失笑。 “也不一定。”傅修怀的笑容与林婉同步,“毕竟孩子随妈。” 两人从凯华公司离开,下到一楼时,正好遇上过来加班的一众人等,十来个职工对着林婉便是此起彼伏的:“老板娘好!” 林婉有些羞窘,点点头应下,忙朝傅修怀的小轿车走去。 只是上车前,傅修怀掌着车门,挑眉问道:“要不要试试开车?” 林婉瞬间飞他一记眼刀:“你胡说什么,我才摸方向盘没几天!” 傅修怀闷笑两声,许是没见过林婉这般惊诧到眉眼瞪眼的模样,颇有些生动,不禁多看两眼:“你的水平不错,就是自己太紧张。” 凯华副总张清华闻言:“老板娘,开车就得多练,想当年,怀哥教我们几个那叫一个狠啊,说几句就让上手,哪里没做对就不留情面斜眼看过来,看得我们手都在抖!虽然没骂人,可压力太大了!有一阵,我看着车,都害怕紧张,生怕哪里出错了。” 张清华就是这么练出来的,速成,毕竟那个时候可没有驾校这种东西,稍微练练就要上手。 林婉听得诧异,她怎么觉得傅修怀教开车时,还...还挺耐心温柔的。 坐上桑塔纳,天已黑尽,林婉窥见车窗外点点星光与路灯交相闪烁,侧目盯着傅修怀开车的动作。 傅修怀开车时带着几分不羁,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掌着方向盘,转弯时似是随性地转动,分外轻松,男人目视前方,唯有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锋利,此刻也在夜色中柔和了几分。 “等你出师了,这车给你开?”傅修怀不知有没有察觉到隐隐视线,突然开口。 “不用吧。”林婉倒没想真开个这么贵的车上下班,那真是比服装厂厂长还高调了,“我就是想学着,多项技能不是。再说了,我还担心磕磕碰碰呢。” 听林婉这么说,傅修怀没再多劝:“那你想开的时候再说。” 林婉点点头,迟疑片刻问道:“你公司有粤市的人?” 没头没脑一个问题,傅修怀愣了两秒,忽然想到什么,了然一笑:“我说我才知道,你信吗?” 林婉看他装傻,顿时生气地鼓着脸颊:“你觉得我会信吗?” 傅修怀快速侧目,视线在林婉微微生气的脸上扫过,薄唇轻扬。 “你上回还说整个公司找不出一个能说两句粤语的,让我教你...还让我去帮着接待杨先生。”林婉兴师问罪时会不自觉抬高声音,清脆柔韧的声线稍稍加粗几分,严肃又认真。 然而,傅修怀一句话便令林婉的问罪烟消云散,甚至寻不到反驳的出口。 傅修怀:“毕竟林婉同志太难追,我不这么说也没办法。” 林婉轻咬红唇,口舌间的话语滚了又滚,竟然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夜里躺在床上,林婉心头纷乱,总觉得这男人似真似假,如今连各种肉麻的话都能放在嘴边,实在是... 蒙着被子深呼吸一口气,平顺心头起伏,林婉压抑着似要破土而出的情绪,沉沉进入梦乡。 *** 服装厂的试点项目大刀阔斧展开,将厂子数十年的按部就班劈成两半,一半按照规矩的流程进行,一半如异类,招人侧目窥视。 试点项目部的人倒是不在乎,只闷头做事,第一批服装的大获成功令人振奋,江城各大百货商场和大楼已然售罄,传来追加订单的申请不断。 李邦德扬声激动:“快啊,赶快再安排生产,咱们这季度效益不得翻天!” 想想那场景,第一批服装增产,第二批服装再跟着上市,不得了,真的*不得了! 办公室里应和的人不在少数,王副厂长却陷入沉思。 同样没吭声的还有林婉。 手中是各大商场大楼送来的申请单据,林婉抬头看向王副厂长,却见他也正好望来。 王副厂长沉吟片刻:“小林,你什么看法?畅所欲言。” “王副厂长,我觉得不能增产。”林婉轻轻柔柔一句话,宛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传芳惊讶出声:“小林,你说什么呢?怎么不增产?有钱不赚王八蛋!” 李邦德狠狠点头:“就是啊!干嘛不增产?之前卖不出去还着急呢,现在必须加大力度多生产啊!” 办公室里大部分都赞同这个观点。 王副厂长没吭声,待众人七嘴八舌结束,这才将目光再次落定林婉脸上:“小林,你倒是少数。” 林婉笑了笑:“主要是我们现在的衣服本就生产成本高,生产周期长,靠的是质量与高档走天下,要真成了供应不限量的货物,一是容易因为赶工引发做工问题,二是之前白白发酵那些天,在全城老百姓心里抬高的身价便要降了。” 此言一出,周传芳恍然:“你的意思是,咱们就故意不增产了?越是稀少越珍贵?” “没错!”林婉发觉自己越发狡黠,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某个大老板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不好买的东西才有身价,越是买不到,越是让人心痒,余力可以用在下一批服装上。” 李邦德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好似明白了一点。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1节 王副厂长笑着点头:“小林这想法不错,我也有这个意思。要是为了现在短期的利益,增产当然没问题,不过从长期试点项目来看,第一批不增产,或是只少量增产,更有好处,借着直接再大力上新第二批服装,更能良性循环。” 办公室里众人将信将疑,最终多数服从少数,让王副厂长和林婉主导的提议生效。 江城百货商场门庭若市,各大柜台陈列,珠光宝气、锦衣华服,琳琅满目。 统一小西服着装的女装区柜台售货员百无聊赖地发起牢骚:“那江城服装厂怎么想的?居然不增产了,最近可好多人来问衣裳呢!” “有钱都不赚,简直是疯了!” “听说也不是完全不增产,会加一点,不过全城那么多商场,一家能分到几件就不错了。” 几个售货员大为不解,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我看他们真是脑子坏了。” 不待几人讨论多久,小卡车运货入仓库,再有商场主管核实校对,最后让商场工作人员分类:“那江城服装厂的货到了。” 一嗓子惊醒众人,售货员纷纷探头探脑:“快快快,哪儿呢!” 等看清到的是普通衣服,又都失望至极:“原来不是那什么高档牌子的。” 江城服装厂搞了个高档牌子,一件衣服卖得和外来货一样,售货员们惊讶,顾客也惊讶,可偏偏几日后便火爆起来,着实令人震惊。 售货员们震惊归震惊,却也喜闻乐见,衣服卖得好,而且单价颇高的,卖一件能抵其他两件,她们提成也多,更是卖力起来。 只那服装厂竟然不增产,着实令人疑惑。 仓库分货员见几人大失所望,不由揶揄:“你们一个个还挑上了,之前不嫌弃江城服装厂那什么高档牌子卖得贵嘛。”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还有什么叫什么牌子,人叫——伊夏。”售货员相当能看清局势,谁能给自己带来业绩,谁就好,“老刘,快去催催,好多有钱顾客都打听呢,我们也等着开张。” 分货员也指望呢,只能再去上报,没多久终于等来了江城服装厂旗下的高档服装品牌伊夏的增产服装,数量稀少,拢共没分到几件,听说还没上货架就被提前预定的给抢走了。 直到没几天,伊夏第二批高档服装运来,这才缓解了燃眉之急,衣服贵是贵,可质量细节实在太好,款式也时髦,加上之前打响名号,没买到第一批服装的顾客蜂拥而至,哄抢这新上的第二批服装。 江城服装厂尤厂长和何书记手里都有近来生产数据单,耳畔各有心腹汇报情况,听各大商场大楼屡次提议增产伊夏的衣服,实在是头疼。 原本以为王副厂长带着一帮人瞎捣鼓,非要和厂里作对,没想到...竟然还真做出名堂了! 领导脸色难看,车间工人们内心的天平也已倾斜,本来是看热闹,想着试点项目部早晚要垮台,现在竟然听说那跟着试点项目部的两个车间风生水起,生产要求严格,但是工资和奖金是真高,不由眼馋。 没多久,省内附近城市的商超也来进货,指名道姓要伊夏,为此,车间加班加点,全力生产,名头响彻全省。 月底时,林婉拿到了本月工资,基本工资没变,还是三级工的标准,可奖金却令人惊讶。 试点项目部丝毫不吝啬,按照业绩说话,奖金便高达五百块,林婉这个月一共到手九百八十块,比厂里六级工还拿得多。 心情大好的林婉同二姐林红吃饭,豪气道:“快快快,想吃什么随便点。” 林红笑她:“你这样可和暴发户没什么区别了啊。” 林婉小脸一扬:“那可不就是跟暴发户差不多~待会儿再给大伯伯娘买点衣服和营养品寄回去,对了,还有大哥大嫂一家子。” 林红点头:“我也要寄。” 林红这小半年时间已经存了一千多块钱,简直是个小富婆,什么都舍得买了,同妹子庆祝挣钱。 上百货商场购置一番,两人两手不得空,全去邮局寄了包裹才得身轻松,路过傅修怀旗下的喜天商厦时,林婉多看了几眼。 十个月前还空荡荡的平底如今拔地而起高楼,直冲云霄般气派,是江城建筑里少有的高楼,外观全是装饰以蓝色透明玻璃,漂亮又大方,引人仰望。 “哇,这楼真漂亮!”林红感叹连连,不忘夸奖,“你男人盖的哎~” 林婉弯了弯唇,想到此处距离傅修怀公司不远,和林红分别后,径直往凯华建筑去。 跟着傅修怀再练了半个月的车,林婉已然熟练不少,掌着方向盘时也多了几分从容。 傅修怀并不吝啬夸奖,几乎快让林婉陷入骄傲的情绪中,直接约了半个月后考驾照。 今年公安部颁布实施《机动车驾驶证管理办法》,林婉报的是小型汽车c2。 为此,在凯华等傅修怀下班后,两人又挑了个人少的地方练了练车。 林婉从小到大都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就连学车也是如此,熟练掌握理论知识,再勤加练习,积累实际开车经验后,开起车来便游刃有余。 一圈跑下来,林婉稳稳当当停下车,掌心干燥,面带笑意看向男人:“怎么样?” 傅修怀从西服兜里掏出个东西,掌心一摊:“不错,奖励你的。” 林婉怔怔看着男人宽大掌心中静静躺着的一把糖,大白兔奶糖、橘子糖、徐福记酥心糖...还有金黄灿烂的玉米软糖。 青葱指尖轻拂其中,拿走玉米软糖,林婉抬眸看向傅修怀:“谢谢。” 脑海中乍有白雾闪现,林婉攥着一颗黄灿灿的玉米软糖在手心,突然想到什么。 纱雾消散,被遗忘的儿时记忆闪回。 林婉突然想起,自己十一岁时好像真的和傅修怀见过面,那时候的他也是如此,只是面容稍显稚嫩青涩,与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大相径庭。 十一岁的林婉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大哥哥,宽大的掌心里有七八颗糖。 小林婉听他道:“这些糖给你,别哭了。” “我没哭。”小林婉从那掌心挑了一颗最金黄显眼的玉米软糖,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就要一颗,谢谢。” 第46章 林婉十一岁时距离被亲爸亲妈抛下已经过去两年。 林家人见林婉乖巧懂事,没哭没闹,也安心下来,只当孩子小,也不懂这些,生活没变,一切都没变。 林国有和周桂花拿林婉这个侄女当亲生闺女,只是家里确实穷,两个大人省着口粮给三个孩子,好歹也把三人拉扯长大。 小林婉是村里难得能读书的料子,林家村村小约等于一个摆设,老师基本是稍微能多认几个字的大人充当的,学生们宁愿上山下河疯跑也不愿意念书,一个班经常齐不了,师生都习惯了。 可林婉不同,学习好,回回课堂回答问题或是考试都满分,放学后也帮着家里干活,是人人称道的好孩子。 寒假时,林婉便去山上割猪草,她自小力气小,念书厉害,干活却不咋地,大伟和二红和她相反,干活小能手,两人把最轻松的活计给林婉,颇为照顾妹妹。 过年时,天寒地冻,阴沉沉的天气令人心里头跟着发闷,总令人想起两年前过年时的阴霾。 林婉努力忘记,似乎颇有成效,什么都快不记得了,将各种失望与伤心都抛诸脑后。 今年过年期间却不一样,元宵节后,过年气氛渐渐消散,靠着春节能多吃几颗糖的林家村孩子们盼着永远过年,却不得不面对春节的离去,只是大伙儿万万没想到,几天后,竟然迎来了天天有糖吃的时刻。 原因无他,全因村里来了个城里孩子,听说是来远房亲戚家待一阵的。 城里孩子天天有糖吃,零花钱丰厚,四处嚷嚷是自己小叔给的,收了一堆小弟,出手大方地见人都愿意给糖。 没多久,这城里小孩儿便成了香饽饽,全村孩子都喜欢跟他玩儿,除了林婉。 林婉没心思凑热闹,趁着天气没前两个月冷,继续去山上割猪草。 没多久,城里的亲爸亲妈回乡探亲,带着些年货,还有林婉一岁多的亲弟弟。 前年过年,林国富和陈秋红回来提出将林婉过继给大哥大嫂,去年过年,两口子因为顾着出生才几个月的孩子没回来,今年... 林婉看着亲爸亲妈待自己和大伟二红没什么区别,甚至没功夫单独说上几句话,这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确实已经被过继出去。 而亲爸亲妈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一岁多的小婴儿,张口闭口都是我儿子怎么样,从小就能看到老,以后一定有出息... 林婉默不作声,继续背着小背篓上山割猪草。 林家村有个山坡,对于小孩儿来说已经算庞然大物,林婉割了一阵猪草,看着干燥的泥土里浸润开来,啪嗒啪嗒的水珠落下,砸入深色泥土了,在土里溅出浅浅水花。 怔愣着盯着被打湿一小片的土地,林婉抬手擦了擦眼角,继续割猪草。 风声萧萧,远方传来小孩儿们玩耍打闹的声响,近处唯有林婉使着镰刀割猪草的刺啦声。 “小丫头。”山坡上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婉一跳,她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大高个出现在眼前,脸生,从前没见过。 傅修怀不到二十的年纪,面上残存一丝稚气,可也远比同龄人精壮成熟。 刚跑到附近做生意,却因为被人算计抢货,最后与人大干一场,一个对付五六个,光荣挂彩,不过对方五六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知道这人是能豁出去不要命的,屁滚尿流地跑了。 终于解决麻烦的傅修怀忙完生意来村里远房亲戚家接偷偷溜出来跟着自己的侄子傅明俊,被热情留下养养伤。 正好担心带着一脸伤回去惹父母担忧,傅修怀如善如流答应。 只是在村里闲着无聊,看着侄子傅明俊天天和其他小屁孩儿打弹珠、滚铁环实在幼稚,自己手里的糖到处发,几乎给全村小孩儿都发了一遍,被一帮孩子亲热叫哥哥叫小叔,两三天新鲜劲儿过了,也觉得没意思。 没成想上山放松,却见到个小姑娘在割猪草。 那动作还算顺畅,可明显看出力气不大,更奇怪的是,他第一次见有人割猪草能边割边哭的,哭得还一点儿声音没有,默默流眼泪,好似没哭。 割个猪草有这么悲伤吗? 无聊地看稀奇,傅修怀枕着手臂躺在旁边草地上,等着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哭停了,顺便发现自己。 嘿,结果这人一直默默流眼泪,眼也瞎了似的,完全看不见自己,这才不禁出声提醒。 林婉吸了吸鼻子,退后一步,转头就看见个大哥哥。 比大伯家长子林成伟还高大不少,就是脸上鼻青脸肿的,不像个好人。 林婉是个颇有警惕心的小姑娘,尤其这些年处处都能听说拐子拐卖小孩儿,甚至有些大人都能被拐走,她搂起小背篓,挥着镰刀,脚下生风,跑了。 傅修怀差点被逗笑,自己来林家村一趟,在村里二三十来个小孩儿里可是享受的最高级待遇,就这一个,刚刚看自己的是什么眼神? 自己像坏人吗? 傅修怀回到远房亲戚家时,对侄子傅明俊和跟非要过来的小弟陈俊发出灵魂拷问:“我像坏人?” 傅明俊最喜欢小叔,自然不同意:“小叔,你怎么会是坏人!” 陈俊同样崇拜认的大哥:“谁说的?讨打!” 次日,傅明俊又四处晃悠,闲得无聊之际想到什么,再次往小山坡上去,就见那小姑娘仍旧吭哧吭哧割着猪草。 听到身后动静,这小姑娘转头看向自己,那小眼神还有几分戒备,不过没跑。 傅修怀挂彩的脸上扯出个笑:“怎么,今天不跑了?” 林婉上下打量他几下,背起背篓又要离开。 “嘿。”傅修怀没见过这么经不起逗的小孩儿,一把就扯着她背篓,把人往回带,“我不是坏人,你这小丫头怎么防备心还挺重。”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林婉点点头,从这个大哥哥的手掌中夺回背篓,“我要去旁边割猪草了。” “你怎么知道的?”傅修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闲,兴许是被人误会一通,就想争个清白吧。 “你是郝三叔家的亲戚。”林婉十分严谨,“我昨天回家问过了。” “还挺聪明。”傅修怀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把糖,递到这小姑娘面前,“我给村里小孩儿全发糖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是不是小姑娘不好意思来领?昨儿还看你一直哭,喏,这给你,别哭了,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伤心事。”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2节 “我没哭。”小林婉轻声细语,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 傅修怀不和小孩儿计较太多,闻言笑道:“行,没哭,是我昨天看岔了,糖拿着。” 小林婉注视着大哥和二姐口中给全村小孩儿发糖的男菩萨的手掌,上面七八颗糖,红的黄的白的橘的都有,她默了默,从宽大掌心挑了一颗最金黄显眼的糖。 “我就要一颗,谢谢。” *** 疾驰的小轿车带着风声萧萧,林婉手心一颗玉米软糖被攥得紧紧的,糖袋子撕开,内里金黄绵软的糖果入口,涌入口中的是甜滋滋的玉米味道,像是能甜到心里去。 玉米软糖是林婉最爱的糖,也由此而来。 林婉侧目,瞥向傅修怀锋利的侧脸,试图在这张已然成熟的面容上寻找到刚刚回忆起来的痕迹。 然而时隔多年,傅修怀脸上年轻时的稚嫩早被历练消散,只剩沉沉气势。 桑塔纳停靠在傅家别墅车库,下车前,林婉解开安全带,没忍住内心好奇问道:“我小时候真的见过你,你忘了吗?” 几个月前,林婉听陈俊在婚礼上到往事,也曾问过傅修怀,当时这男人只道太多年过去,早不记得了。 林婉确实不记得,以至于刚刚才回忆起来。 傅修怀乌沉沉的黑眸盯着林婉,片刻后,扯了扯嘴角:“现在想起来了?” 林婉杏眼微亮:“你真的记得?” “我可请你吃过很多糖,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够没良心的。”傅修怀指责两句,可语气里尽显揶揄,明显不生气。 林婉垂眸:“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你都把我忘了,我再上赶着说,岂不是显得我很...”傅修怀眼底铺满笑意,解开安全带与之靠近,低语道,“很没面子。” 林婉抿着唇,一时难以反驳。 她对小时候的回忆并不美好,尤其是过年前后,以至于记忆模糊。 只是,听傅修怀提起请自己吃过很多糖,林婉依循刚刚回忆起来的片段反驳:“我明明只拿了一颗。” 两人下车后径直往别墅去,月色清浅,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很近。 傅修怀意有所指:“才一颗?再好好想想。” “我...”林婉正欲细想,转个弯却迎来别墅客厅满室亮光,一时打断了思绪。 夜里八点左右,傅家别墅少有地如此热闹,亮堂堂的灯光充盈,电视机播放着电视剧,声音却被开得极低,被客厅的说话声掩盖。 傅家老爷子老太太一个板着脸,一个满面愁容,正安慰着夜里出现在此的亲戚。 傅志勇表弟两口子到访,心里堵得难受,要和表哥表嫂诉苦。 “勇哥,你说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求他们有多大出息,但是也不能这么扔下家里人去m国吧。” 傅志勇想想也头疼:“凤燕真是昏了头了。” 凤燕走了,同那个m国男朋友去了m国,一家人没拦住。 “表嫂,你说我们伤不伤心。我们说,她不听。上回托你们家修怀帮忙查查,虽说没查到证据,但是那外国佬还去什么产科看朋友生孩子,我们就担心有问题,燕儿还是不听。这回把她锁家里,不让她走,结果她倒好,骗着她表妹拿了钥匙偷偷跑了,赶飞机走了。” 林婉在一旁听得发愣,这其中纠葛倒是深。 同样的,她没想到凤燕去m国的决心如此之强。 当晚,四个老人聊了许久,言语间都在为晚辈发愁,最后还是傅修怀一锤定音:“我之前做生意认识个m国的,不过没怎么联系,后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多打听打听。” 傅老爷子表弟夫妻俩喜极而泣:“修怀,多麻烦你,我们家燕儿...” 傅修怀哄着年迈的父母去睡下,又将表叔表婶安置在自家客房:“既然人已经走了,那确实没法,我顶多尽量找人打听看看,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人各有命,自己选的路,只能自己走。” 至此,老爷子表弟夫妻俩倒是没法再说什么,连连道谢。 回到房间,林婉正被豆豆缠着玩拨浪鼓,小丫头坐在床上,非要妈妈手里摇晃拨浪鼓,自己却把着干净的虎头帽揉来揉去,分明没看拨浪鼓一下,可要是妈妈停手,立刻就要抬头盯着妈妈,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瞥,小嘴巴一噘。 林婉无法,只得老老实实为闺女服务。 幸好傅修怀出去处理家务事没耽误多久,她忙转移任务:“你来给豆豆摇拨浪鼓,我手臂都要酸了。” 这话稍微夸大了些,不过不影响林婉扔出烫手山芋。 傅修怀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宽大手掌里出现一个小巧的拨浪鼓,还煞有介事地摇来摇去,实在是...看得林婉想笑。 “爸妈睡了?”林婉知道公婆身体不大好,全因当初下放几年,吃了太多苦,刚刚表叔表婶上门来诉苦,实在是太多苦道不完,傅修怀担心影响父母休息,累得身体不好,这才出面给妨了妨。 “睡了。”傅修怀向来不爱反复劝人,“那凤燕几次三番铁了心要走,再劝有什么用,明天我安排刘叔送表叔他们回去,后面再托人打听下m国的熟人,能问到就给表叔他们带个信,要是问不到也没法。” 林婉点点头,确实只能如此。 在傅家听到的这事儿,翌日又落进林婉耳畔。 秦芳来试点项目部看林婉,被林婉投喂了好些个零食,不禁羡慕:“是不一样啊,半个月前你们搞试点项目还被其他人看不上,瞧瞧现在,零食都整上了!” 林婉笑了笑:“王副厂长自掏腰包买的,我们可没动用公家的钱哦。” “王副厂长真是好领导啊!”秦芳吃着零食隔空感谢两句,又道,“说起领导,凤主任今儿脸可黑呢,听说是凤燕走了,真去m国了。” 林婉昨天已经听说这事儿,不置可否:“她当初说要走,没想到这么坚决。” “是啊。”秦芳突然感慨,“也不知道去m国干嘛,那么远,我看是疯了,真要有事情,谁能帮忙?傻不傻!” 林婉笑:“你之前不是挺烦她?” “之前是之前,现在都隔着太平洋,还算什么事儿啊。” 两人随意聊上几句,没多久,周传芳带着最新的货物批次申报单回来:“小林,看看,有外省的也找上门来了!” 秦芳听到这话比林婉还激动:“哇,还有外省的?” 江城服装厂生产的服装基本就涵盖全城售卖,也就是去年开始经由港商投资和帮扶后生产的衣服有售卖到周边城市,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吸引到外省的百货商场! 林婉显然也没想到如此顺利:“这可是好事!快算算货够不够,考核后没问题估计要加班加点了,兴许还得找其他车间支援。” “那是!”周传芳是厂里老人,心中有数,要同时供应外省,她们手里两个车间的生产力肯定不够,“找王副厂长申请,得安排别的车间支援。” 衣服能销往外省无疑是江城服装厂的重大突破,王副厂长为此找上尤厂长和何书记申请支援时,无视尤厂长略显僵硬的面色,更不在意何书记黑成碳的脸,坚定递交申请单走流程签字。 领导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再是觉得面上无光,可事关厂子利益,签字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几倍,流程上没有丝毫耽搁。 等将三车间分到试点项目帮忙时,王副厂长分派任务:“小林,你盯一下供应外省商场的货物生产问题,三车间的衣服由你全权负责。” 这是打响外号,将服装厂推出全省,走向省外的大好机会,事关重大,王副厂长直接委以重任。 三车间在其他车间羡慕的眼神中,光荣被借调到试点项目部,车间里工人们眼睛放光,毕竟谁都听说了,这试点项目部的奖金高,一二车间靠着奖金都比其他人工资高不少。 林国富和陈秋红激动不已,这可是天上掉钱了! 两人梦想着奖金框框发,只是在等看到试点项目部来负责的人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年纪轻轻的林婉,还是自己亲闺女,这是要骑到自己头上了? 林国富板着脸,原先准备好好讨好新领导的心思荡然无存,总得拿出亲爹的架势。 陈秋红同样难以平静,要是试点项目部的其他老资历也就认了,可她哪能让亲闺女领导,一下也松懈几分。 不过,来三车间和原本的车间主任洪梅对接的林婉压根儿没将眼风往他们二人那边扫,只同车间工人们招呼后强调了服装生产的注意事项:“试点项目这边的服装生产要求高,不过幸好大家都是厂里有技术有资历的工人,肯定能完成任务和要求,下面我宣读一遍要求和注意事项,每个环节生产必须严格达标...” 林婉一番话说得漂亮,强调了严苛的生产标准,同时捧了捧这批工龄都比自己大的工人们,倒是没引人反感。 交待完,林婉同洪主任再商谈几句,这才离开下班。 只是刚走出三车间没几米,身后便响起令人生厌的叫喊声。 “林婉!” “婉婉!” 林婉回头一看,陈国富和陈秋红两口子追出来,哪还有前阵子算计自己工作,又一脸看不上试点项目的样子。 “婉婉,今儿回家吃个晚饭吧,做你爱吃的...” 林婉绷着脸拒绝:“两位同志,现在是上班时间,还请好好工作,至于吃饭,我有家,自然是回自己家吃饭。” 留下个潇洒离去的背影,林婉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咒骂声,全然没当事。 准备销往省外的服装紧锣密鼓安排生产,林婉没插手车间的生产工作,只把控平时的监督和验收环节,还算轻松。 等到星期六下班,忙碌一阵的林婉终于迎来休息日,只等明天去考驾照! 当天傍晚,林婉拒绝了傅修怀问及要不要再练一次车的提议。 “不临时再熟悉熟悉?”傅修怀疑惑。 林婉摇头:“今天不练了,平时练的都在脑子里,这会儿要是去练,只会越练越紧张。” 她高考前也是如此,最后一天便没碰书本了,只放松。 不过这会儿的放松要丰富很多,主要靠和豆豆玩儿。 豆豆在妈妈身上爬来爬去,嘴里发着无意识的音节,王婶在厨房忙碌听到动静,凑出来教孩子说话:“mama,baba...豆豆,快学学~” 林婉笑了笑:“王婶,我也教了好一阵,不过豆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嗯嗯啊啊的都有声儿,就不叫人。” 王婶是过来人:“等着,指不定哪天突然就叫了,我看豆豆是个聪明的。” 林婉低眸看着闺女,白白嫩嫩的小丫头眼神明亮,都说看人先看眼,确实像个聪明丫头:“来,聪明丫头,叫声mama~” 豆豆被妈妈抱着,睁着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小脑袋歪了歪,口中是无意义的音节。 林婉凑近和豆豆贴了贴脸:“还不给面子啊。” 当晚,夫妻俩给孩子洗了个澡,在澡盆里洗得香喷喷的豆豆被柔软的毛巾包裹着擦得干干净净的。 林婉感慨养孩子不容易,处处都要小心,再扫一眼孩子昂贵的衣服以及柜子上各种奶粉和玩具,不禁感慨:“你倒是有福,看看生活多好。” 回应妈妈的是豆豆咯咯咯的笑声。 傅修怀帮着给孩子穿上舒适的开裆裤,笑道:“那可不,你妈小时候还要割猪草,我可替你妈割过不少猪草。” 林婉听前半句话倒是认同,到后半句倏地瞪大双眼:“你什么时候帮我割过猪草?” 话音刚落,林婉在脑海中仔细搜寻,渐渐想起来了什么。 十一岁的小林婉在山坡上割猪草,遇到几次郝三叔家那位大哥哥,也是全村小孩儿口中的菩萨,要给大家吃糖的菩萨。 上回,她挑了一颗没见过的玉米软糖,回家撕开糖袋含着软糖入口,被香甜的气息包裹,一瞬间便爱上了那味道。 等再上山割猪草,林婉又见到那大哥哥,手掌里一把糖,问自己要不要,林婉摇头拒绝。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3节 傅修怀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儿,有糖还不吃的! “怎么?没有喜欢吃的?”傅修怀看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各种水果糖...全都是傅明俊爱吃的,这小子一点儿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天天吃。 “我要割猪草了,不吃糖了。”林婉想想自己和人家无亲无故的,吃一颗就够了。 傅修怀看林婉割猪草也斯斯文文的样,想着明天就要离开,干脆学雷锋,做好事,一把拎起她的小背篓,赚了一笔生意的傅修怀轻松地割猪草给装满了小背篓。 林婉愣在原地,打量这人干活好厉害,心里第一反应却是,要是他是自家的就好了,那就能帮大伯和伯娘下地插秧,肯定能挣满工分! 林家的劳力集中在大伯和伯娘,平时还要养猪养鸡养鸭,三个小的只能尽量干活帮忙。 荒唐的念头只存在一瞬,林婉礼貌道谢:“谢谢。” 傅修怀看出小孩儿的崇拜,身心舒适:“来,吃糖!” 林婉没接这糖,相当有原则:“你帮我割了猪草,该我请你吃糖。” 傅修怀躺在草地上,单手枕在脑后,一手摊在林婉面前:“行,来,请我吃糖。” 林婉摇摇头:“我没有糖。” 林家并不富裕,一般就过年过节才会买糖,而今年过年的糖早在大年十五之前就吃完了。 傅修怀觉得这小丫头在耍自己玩,偏偏那小脸认真,没有丝毫嬉皮笑脸的样。 尤其这小丫头说完就跑了,嘿,傅修怀盯着那甩着两条麻花辫离去的背影,暗道,小没良心的! 全家下放危机四伏,又连着四处跑生意,傅修怀时刻绷紧脑子里那根弦,直到在这样陌生的小山村,身边没有认识的人,才能松懈片刻。 乌云沉沉坠在天边,金灿灿的阳光若隐若现,似乎就要冲突遮挡。 也就是在这时,一只小手遮挡住天际乌云,出现在傅修怀面前。 “给。”林婉将一团草药塞到躺着的傅修怀*手中,低声道,“擦脸上的。” 傅修怀没怎么管脸上的伤,改开后处处是机遇,也处处是危机,就路上抢钱的都有,尤其爱对做生意的人下手。 这样的伤是家常便饭,以至于傅修怀面上几块青肿未消。加上父母不在跟前,他更加懒得理,甚至不需要掩饰。 目光落在手里已经用硬物捣过的一团不认识的草药,汁水浸润,傅修怀看着指腹渐渐变成深色,没动作。 小林婉眨了眨眼,以为这城里来的大哥哥不会敷草药,干脆又从他手中拿走草药,蹲在草地旁,指腹捻着一团团的草药往他脸上敷。 凉悠悠的触感袭来,傅修怀难得地忍着有人对自己动手动脚却没阻拦。 “好了。”小林婉给人敷好草药,想着扯平了,背着小背篓下山去了。 ...... 家里猪草暂时够用,林婉连着几天都没上山,只偶尔听说郝三叔家亲戚有钱,买了好多年货,今天要走了,给全村小孩儿发糖,人人一大把。 家里大哥二姐都去了,林婉没去凑热闹,昨天亲爸林国富又回来一趟,甚至没多看自己一眼,言语间只有儿子,林婉觉得糖也不甜了。 全村小孩儿都去郝三叔家,林婉自己上山待着,却见到了即将离开回城的郝三叔家亲戚。 傅修怀觉得这小丫头真是,全村孩子都去领糖,明俊尤其开心,和大伙儿打成一片,偏偏这小丫头不领情。 “糖也不领。”傅修怀觉得这人傻乎乎的,实在是容易吃亏,“傻不傻啊?” 说着,将摊开手掌,将满掌心的糖递到林婉面前。 林婉眨眨眼,清澈杏眼看了看伤痕浅淡褪色的大哥哥,低眸扫过他掌心的糖,仍旧是拿走了边缘那颗金黄显眼的玉米软糖。 “我要这个,谢谢。”礼貌又规矩。 ...... 林婉第一次感受到甜滋滋的糖持续充盈嘴巴的滋味,如今再看看长大后,已经不需要靠吃糖安慰自己。 可那份香甜的感觉在此刻重新萦绕心头。 林婉盯着正抱着孩子的傅修怀,猛然想到,他离开林家村后一个月,还发生了一件事,她始终没忘过的,也是大三时被傅明俊表白,犹豫后松口答应他交往的主因。 第47章 林婉进入江城大学大三上学期时,意外与傅明俊有过几次交集,基本都是学校的活动,运动会时她要撰稿写报道文章发表在校报,傅明俊是运动员。 模样俏丽的林婉有着淡淡的疏离感,傅明俊第一眼被林婉的样子惊艳,后来又见林婉对自己公事公办,甚至几天后在食堂碰见也像不认识似的,不由上心。 就这么来回几次,傅明俊这个大学里的潇洒公子哥不仅没淡了心思,反而体会到了几分怦然心动的感觉。 大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傅明俊便向林婉表白,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跟女生表白,不由紧张激动,甚至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策划,最后准备赶时髦,学其他校园学子那样,穿衬衫弹吉他,拿捏上文艺青年的范儿,在校园里一时引发轰动。 高大英俊的富家子弟弹着吉他表白,放在何时何地都引人瞩目,更何况是最青春活力的大学校园。 彼时的林婉一袭白色长裙,海藻般的秀发随风飘扬,正准备去图书馆的她怀中是一沓书本,有些怔愣地被拦在操场,听着眼前的男人弹着吉他唱着歌。 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林婉会夸一句,这画面确实赏心悦目。 奈何,她就是当事人。 傅明俊唱了半首歌,乐呵呵向林婉表白,背诵着早已准备好的情诗:“林婉同学,请欣赏我为你写的诗,啊——” 啊的一声前奏刚刚开始,林婉便打断了他:“傅明俊同学,不好意思,我赶着去图书馆复习。你如果有闲情雅致,可以让其他人欣赏,我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说罢,白色长裙裙摆轻扬,转瞬离开。 围观的同学们或兴奋或激动或遗憾,唯有傅明俊面上不见什么情绪,仅眼中残存迷恋。 几个室友纷纷安慰:“俊哥,算了算了,这林婉没眼光!不跟她一般见识!” “你表白她都不接受,我看这中文系系花是要上天啊。” “俊哥别伤心,走,我们喝酒去~” 傅明俊一把摆脱几人:“谁伤心了?看看林婉同学多有气质,拒绝就拒绝,还跟我道歉说不好意思,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懂!” 其他人只当江城大学91级最英俊潇洒的富家子弟追求中文系系花失败,却没想傅明俊居然没有放弃。 见天地去帮着林婉打水、拎林婉的热水壶比拎自己的还熟练,打饭时主动让出自己排队的位置,节约林婉的排队时间,甚至去图书馆当好学生,同林婉一个大桌子看书。 林婉被这人的耐心和厚脸皮震惊,却也不算太反感,实在是傅明俊皮相好,又能说会道,碰见时始终掌握着一点点分寸,使二人有一点交集又不会越界。 只是总这样不大好,林婉婉拒几次没能阻止他的追求,下定决心找个机会彻底说清楚,打消这人的念头。 她自小对情情爱爱的没太大兴趣,进入大学也一心学习和挣钱,没工夫和这样的有钱人玩乐。 傅明俊对于林婉第一次主动约自己见面满怀期待,想着金城所致金石为开,这就是坚持的力量,打扮得英俊潇洒出门,甚至买了一束红玫瑰,准备迎接自己的第一次恋爱。 林婉打好腹稿,准备一次性和傅明俊说清楚,却在还没开口时,被傅明俊一句熟络地攀关系震惊。 “林婉同学,我们这就是天赐的缘分!你可能不记得了,别说,我都差点不记得了,原来我们小时候见过!” 林婉一愣,原本准备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什么时候?” “我小时候去林家村玩儿,和你们村小孩儿玩得可好,那时候我零花钱多,天天请大伙儿吃糖。”傅明俊对于十岁出头的记忆已经模糊,只留有隐约的印象,这还是听说林婉是林家村的人才突然想起来。 城里来的孩子天天请村里小孩儿吃糖...林婉心念一动,怔怔看着眼前眉飞色舞聊起林家村生活的男同学。 “那是你回城后...”林婉几乎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给了我很大一袋玉米软糖吗?” 傅明俊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事儿,毕竟自己当初发糖发得太多了,当即点点头:“是啊!看看,这是不是缘分!” 说罢,傅明俊将手里的玫瑰花往林婉怀中一塞,满面春风道:“林婉同学,做我女朋友吧!我们这可是从小到大的缘分,老天爷都看好的。” 想到那一大袋玉米软糖,林婉心头沉甸甸,一时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 当年,傅修怀带着侄子和大院里的小弟离开,村里人都道城里人走了,小孩儿们天天有糖的好日子没了。 林婉依然没变化,只最后拿走那大哥哥的一颗玉米软糖放在兜里,她还没舍得吃。 直到一个月后,家里突发意外情况,不年不节的,林婉看见亲爸亲妈回来了,她心中燃烧着小小的希冀,想着父母会不会是后悔了,来接自己... 白日梦始终是白日梦,林婉听亲爸亲妈和大伯伯娘诉苦,原来服装厂流言四起,有人说他们生的儿子是二胎,违反了计划生育,如果真的坐实了,工作都可能不保。 两人火急火燎赶回来,同大哥大嫂一家串好词儿,又拎着东西和村民嘀咕几句,打点得妥当。最后,夫妻俩看着十一岁的女儿林婉,认真严肃:“婉婉,待会儿有叔叔来调查,问你什么,你都要记得说我们是你的二叔二婶,你的爸妈是你大伯伯娘...不对,别叫大伯伯娘了,记住了啊!你要是说错话了,爸妈的工作就要不保了,到时候怎么养你和你弟弟,千万不能说错话,婉婉乖,听话!” 林婉晕乎乎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哪怕被过继出去,可她也没改过口,心底里始终觉得自己有爸爸妈妈,可现在他们让自己叫他们二叔二婶。 服装厂派人来调查走访,附近村民已经被打点好,沾亲带故的村里人帮个忙不是问题,至于林国有两口子也在亲弟两口子的哀求下完善说辞。最后,那调查人员看向林婉,问她:“这两人是你什么人?小孩子可不要撒谎,有什么就说什么,叔能给你做主。” 小林婉瞥一眼亲生父母,见他们朝自己使眼色,紧张害怕得面部表情有些狰狞,最终咬了咬唇,低声回答:“是我二叔二婶。” 话音落地,林国富和陈秋红终于松了口气,朝林婉投去个赞赏的眼神。 林家一团乱,匆忙应付了调查组的人,这才喘了口气。将人送走后,林国富和陈秋红给家里买了几斤猪肉,张罗吃个饭后第二天回城。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林婉独自上山,寻了个清净地方坐着,她也没注意,这块儿是之前城里来的大哥哥爱躺着的地方。 想想刚刚亲口叫亲生父母二叔二婶,小林婉绞着手指发呆,心口泛着奇怪的苦涩,有点难受。 无意中从兜里摸到一个月前得来的那颗玉米软糖,林婉轻轻剥开糖袋子,盯着金黄的糖果,鼻息间满是香甜气息... 就在林婉准备将玉米软糖送入口中时,路边邻居家的大黄舌头一卷,将林婉手中的糖给夺了。 小林婉愣愣看着抢糖吃的大黄狗,一时没了脾气,心头那股子委屈攀升。 真是连狗子都欺负自己。 小林婉委屈巴巴地撇嘴,忍着眼泪没落下来,却在下一秒,一个皮球打到自己头上时,终于没忍住。 “哎呀,你砸到人了!” “不是我干的!是俊哥扔的...” 傅明俊回城里一个月,又想起林家村的小伙伴,央求着父母再送自己来玩儿,毕竟小叔要去别地儿做生意,严防死守不让自己跟着,他在城里更无聊。 幸好小叔大方,给了零花钱,还在城里买了好几袋子糖让傅明俊带给村里小孩儿,甚至特意叮嘱了几句要给谁糖,傅明俊心不在焉地应下,到了村里就抓紧来玩儿。 结果一个皮球居然砸到个女孩儿脑袋。 他琢磨自己的力道不大,应该不至于哭成这样吧,那坐在草地里的女孩儿眼泪直淌,豆大的泪珠滚落,却没有任何哭声,看起来真的很疼。 傅明俊理亏,低声哄了几句:“喂,我砸了你脑袋一下,有这么痛吗?你别哭了吧...” 小林婉摇摇头,其实脑袋不是很痛,只是她忍不住,她也不想哭的。 向来是和男孩儿打交道的傅明俊可没这种经验,手足无措地站了几分钟,突然想到什么,忙往回跑,不多时,将一个大袋子扔到林婉怀里。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4节 “这糖给你,你别哭了啊,再见!”傅明俊来去如风,只留林婉抱着怀中沉甸甸的袋子愣住。 袋子打开,林婉窥见满袋金黄灿烂,全是玉米软糖,兴许得有一两百颗,是林婉从没见过的数量,双手一捧,甚至能听见哗啦啦的声音。 傅明俊解决了难题,同村里几个小孩儿奔跑在田埂上,听铁蛋问起:“俊哥,你不是说你小叔要把那袋糖给谁吗?你怎么全给林婉了?” “是哦!”傅明俊挠挠头,临走时小叔让自己把那一大袋糖给谁来着,说是林家村哪家的小女儿来着,“算了,我也不记得了,给就给了,毕竟我砸人脑袋了。” ...... 林婉至今还记得那沉甸甸的分量,上百颗玉米软糖的分量,全在自己怀中,那一刻,她仿佛忘却了一切悲伤,被香甜的气息包围。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婉在大三那年面对给了自己一大袋玉米软糖的傅明俊,一时松口没说出拒绝的话,稀里糊涂成了人女朋友。 回忆在脑海中越发清晰,心底的猜测也如破土而出的嫩芽疯狂生长。 次日一早,傅家人陆续外出忙碌,林婉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傅明俊却从外面走了回来。 昨晚他没回家,跟一帮好哥们喝了个通宵,这会儿一身酒气,准备倒头就睡。 瞥见餐桌旁抱着豆豆吃早饭的林婉,傅明俊脚步一顿,最终收回视线,径直离开。 “傅明俊!” 本以为永远不会再听见林婉叫自己的名字,傅明俊惊讶转身。 “我有事找你,你现在有空吗?” 傅明俊和林婉去到后院,他想不到林婉会有什么事找自己。 “当年,你去林家村那年的事你还记得吗?”林婉脆生生的声音仿佛唤醒着傅明俊沉睡的记忆。 “那时候我好像十一二岁,这都十多年了,有点印象,不过不多。”傅明俊如实回答,却猛然想起大三时追求林婉时说过的那些话,只道两人颇有缘分,原来小时候就见过。 现在看来,这缘分似乎挺浅,当时认为是老天爷都看好的,没想到老天爷没敌过小叔傅修怀。 林婉追问:“那你记得你回城后一个月又回过一次林家村...” “这我有印象,那时候觉得村里自由自在,我是回去玩过。”不过也是唯一一次,后来傅明俊在城里风生水起,再没去过林家村。 “你给过我一袋玉米软糖,很大一袋子。”林婉声音低沉,似是从心底低吟而来,“那糖是你买的还是你小叔?” 傅明俊并不懂林婉怎么突然问起多年前的小事,只照实回答:“我小叔买的,他掏钱买了好几袋吧,应该是这样...” 过往的记忆随着此刻的诉说竟然渐渐清晰起来,傅明俊扯了扯嘴角:“我记得当时我还砸到你脑袋了对吧?我真是手贱。” “所以你给了我好大一袋糖。”林婉至今仍记得那分量。 “我想起来,那糖其实是借花献佛,我小叔当时买了叮嘱我要把那袋糖给谁来着,其他几袋糖分给村里小孩儿,不过我玩心大,当时压根儿没仔细听,就给你赔罪了,回去我小叔问了一句,我还说给了。” 那袋玉米软糖的分量似乎在心口沉甸甸的,林婉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早饭过后,林婉收拾好背着包外出,准备坐的士去考驾照,今天傅修怀有重要会议,没法和林婉一道。 林婉倒是不介意,临走时亲了豆豆两边脸一下,又让豆豆往自己脸颊上贴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妈妈去考驾照了。” 豆豆咧嘴露出豆米似的乳牙:“ma!ma!” 原本只是跟闺女道个别的林婉惊喜:“王婶,你听见没?豆豆叫我了。” 王婶正在择菜,闻言笑道:“听见了!哟,小丫头会叫妈了,真是个机灵的。” 林婉又抱着奶团子贴了贴,这才离开。 自己看过书籍,又和傅修怀练过数回车,林婉此刻坐在考场上丝毫不紧张,甚至隐有期待。 理论考试结束,坐上考试用车时,林婉把着方向盘,一脸专注沉静,有条不紊,反应灵敏。 当天的考试当天出结果,一个小本本盖着钢戳新鲜出炉,烫得林婉心头熨帖。 自己竟然真考到了驾照! 心情大好的林婉回到傅家,一进屋便向家里人报告好消息。 傅志勇和蒋月英正在家带着豆豆玩儿,闻言直夸林婉:“还是你们年轻人本事,这一下就考到了。” 蒋月英更是琢磨着:“再买辆车好了,你开着也方便。” 林婉刚要拒绝,又听婆婆道:“跟修怀没关系,妈给你买。不过妈没修怀那家底,咱们挑个经济适用的。” 林婉不由震惊,婆婆这么有钱?还要给自己买车?! 这事儿,她没应下,只是这份喜悦能感染人,等邻居何燕妮上门时,她忙报喜讯。 “燕妮姐,我考到驾照了。” 何燕妮眼一亮:“哎哟,可以啊林婉!以后来开车!” 林婉咋舌:“一辆车也太贵了。” 何燕妮:“怕什么,傅老板缺这点钱?” “我拒绝了他买车,想想要是真开个那么贵的车,我心里还发颤呢。” 何燕妮笑她想得太多。 当晚,傅修怀忙碌一天回到家中,林婉正推着婴儿车同公婆一起带豆豆散步,见到男人身影,她迫不及待报喜:“我拿到驾照了。” 傅修怀点点头:“我教出来的,是有本事。” 林婉嗔他一眼,这人也太... “修怀,我说给婉婉买辆车,你帮着挑挑。”蒋月英不会开四个轮子的,想着年轻人会就试试。 傅修怀婉言拒绝:“妈,这事儿您甭操心。” 蒋月英担心儿子不上道:“那你多琢磨着。” “知道。” 林婉没太在意这母子俩的对话,天色暗淡后回到卧室,林婉又逗着豆豆叫了妈妈,一脸兴奋。 傅修怀剑眉微挑:“再叫声爸爸?” 想想当爸的正羡慕嫉妒自己,林婉帮忙教孩子:“豆豆,来,叫ba~ba~” 豆豆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漂亮的黑色眼珠转动,没吭声。 傅修怀挽着袖子,似是要大干一场:“豆豆,叫baba,baba,baba...” 教的人认真,连着教了好几遍,傅修怀和林婉满怀期待看着孩子,却听豆豆道:“en!” 惨被闺女占便宜的傅修怀:“...” 看热闹的林婉实在憋不住:“哈哈哈哈哈。” 豆豆嘴里发着无意义的音节,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只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眼眸中闪烁着无辜的光芒。 *** 盛夏时节,江城热浪滚滚,早上出门上班时温度稍低,已有了驾照的林婉依旧骑着自行车穿梭,却难得地自心底平静,对周遭燥热免疫。 来到服装厂,依旧镇静熟练地工作,核对好服装情况,再上三车间监督验收。 三车间工人基本都是熟手,业务能力没的说,资历最浅的工人也进厂快一年,基本没什么差错。 洪主任让林婉随机抽检,主要是检查衣服细节做工,尤其需要核定验收标准。 “所有丝线必须规整、藏在衣服里面,外面不能有任何线头和显眼的针脚,腰线、肩线以及背部开线的高度和长度必须标准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误差,颜色比对也一样,色号差一点就差之千里,有些乍一看看不出来,仔细瞧也是能发现问题的...”林婉随机抽检了一批服装,没发现什么问题,“三车间的能力没的说,生产的衣服完美符合标准。” 厂里人人以自己的手艺为骄傲,这话夸到众人心坎上,一个个干活更有劲。 只是,轮到最后一个款式的红色吊带背心与白色短裤套装检验时,林婉敏锐地发觉一百件红色吊带背心里有几件有颜色误差。 服装厂的上色有严格的标准,色号敲定匹配,后续用色剂便固定下来,像这款红色吊带背心选用的红色是试点项目精心选用和调配的,比一般的大红色鲜艳几分,更为活泼,又比之紫红、桃红这样的色彩多了几分正色,很是适合夏天。 “洪主任,这十件背心颜色不对。”林婉让众人仔细一看,起初都觉得是一样,多看看还真艰难挑出不一样。 “这颜色好像稍微淡了一点儿。” “我怎么看不出来...哎,不对,好像是差一点点!” 洪梅叫来负责调配衣服颜色的工人:“林国富,这衣服颜色怎么回事?” 林国富自诩是厂里工龄不短的老资历,本就对洪梅这个女主任不大服气,加上洪梅旁边还站着自己的闺女林婉,他更受不了被这两人质问,当即梗着脖子道:“没怎么回事,这就是一个色啊。” 见林国富坚称颜色没问题,洪梅当即黑了脸:“林国富同志,大伙儿都看得出来颜色有差距,你别睁眼说瞎话!” “洪主任,你可别仗着自己是领导就欺负我们这种老实的老工友!”林国富气哼,脸皮总比这女主任厚些,到时候传出去,看看谁没脸,“这不都是大红色,哪有什么不一样,我看是有人没事找事!” 林婉见洪主任被气得不轻,自然明白一个车间上百人,管理难度不小,尤其遇到油盐不进的,往往只能受气,当下拦了拦洪主任。 “既然有不同意见,那就测一测吧,用专业仪器来测...” 林婉话未说完,林国富先急了,这吃里扒外的死丫头,竟然真帮着外人来害自己亲爹,当下怒目相视:“林婉,你——” “林国富同志,工作时间请注意情绪。”林婉对洪梅道,“洪主任那十件背心需要报废重做。” 洪梅点头,厂里试点的高档服装要求高,一丝误差都不能有:“林国富同志,你负责的颜色调配有问题,报废的损失就由你承担,以儆效尤。” “我管你什么油!想让我赔钱?没门儿!凭什么说我弄的,有没有证据?”林国富可知道十件衣服什么价钱,那不是剜心嘛!“你们就这么对厂里老职工的?信不信我找何书记和尤厂长反应情况!” 洪梅看向和林国富一组的工人:“如果没有证据,那就一个组一起赔好了。” 此话一出,其他工人纷纷不干了,未免被林国富牵连,各自嘀咕起来,有个中年工人站出来:“就是林国富干的,他倒色剂再加水搞得不耐烦,后面水加多了,我劝他好好干,他还说谁能管他,反正都差不多。” “张大海,你胡咧咧啥!”林国富愤怒出声。 “我也听见了,林国富,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别连累我们!”另有两个工人站出来,林国富气得瞪圆了眼。 洪梅给了林国富两个选择,要么承担衣服报废损失,要么上书记和厂长那里找人评理。 林国富再蛮横,此刻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只能骂骂咧咧咬牙认下。 经过这件事,所有人看出此番试点项目的高标准高要求,甚至会不留情面处罚,个个严阵以待,不敢松懈。 ...... 从服装厂下班离开,林婉意外在厂子门口见到辆黑色小轿车,有些陌生的牌子,她不大认得,可倚靠在小轿车车身旁的男人,她却认得。 “你换车了?”车子不是傅修怀的桑塔纳。 傅修怀歪了歪,示意林婉上车,自己则坐入了副驾驶座:“试试车。” 林婉一个星期前拿到驾照,这会儿想着开车有些跃跃欲试,稍稍熟悉片刻便发动车子。 小轿车平稳顺畅地行驶,林婉专注盯着前方,耳畔传来傅修怀的声音:“开着觉得怎么样?”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5节 “挺好的。”林婉仍旧疑惑,“你的桑塔纳呢?真换车了?” “这是你的。”傅修怀淡淡道,“桑塔纳还是我开。” 林婉在红灯处停车,不由惊讶:“你什么时候买了车?” “一个月前订的车,刚到。”傅修怀说这话时不像是在说买车,像是在说买菜,甚至不忘补充,“也退不了,你不开,家里也没人能开。” 林婉:“...” 等开着车回到别墅区,林婉将捷达停靠在傅修怀的桑塔纳旁,仍在震惊。 这个男人不声不响居然早就订好了车,甚至在自己学车之前! “你倒是有信心,要是我没考到驾照,这车不白订了?”林婉嘀嘀咕咕,又觉得傅修怀败家,十来万的车说买就买,真的很可怕。 傅修怀听着败家这词挑了挑眉:“行,以后买什么都向你请示,你不发话,我不敢买。” 林婉知道他故意打趣自己,没再接这茬。 暗夜里,仅剩车灯发出亮光,划破沉沉黑暗,待车灯熄灭,两人回到别墅往楼上走去,只是还没走到卧室便听到书房传来叮铃铃的响声。 傅修怀近来工作繁忙,生意场上的事一个接一个,处处都要操心,朝林婉示意一下去书房接电话的功夫,林婉隐约能听见男人的声音,同从前一样。 “他还想在工程上啃一口?呵...”傅修怀冷哼一声,捏了捏眉心,“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白日做梦倒是可以醒了,再烦我,他原本的工程也别干了,直接全部滚蛋。” 林婉侧目注视着男人,此刻在他剑眉星目的面容上窥见了几分少年时的影子,几分不羁与几分霸气。 不过岁月铸造,如今的傅修怀举手投足间多了些成熟意味,也更有底气。 推开虚掩的房门,林婉轻手轻脚靠近男人,从自己衣兜里掏了掏,一拳侵入傅修怀的西服衣兜,转瞬离开。 傅修怀手中听筒还未放下,窥见来去匆匆的妻子并没有闹明白缘由,只抬手摸进自己的西服衣兜,低眉只见满满一兜的玉米软糖,金黄灿烂。 第48章 卧室柜子里有不少玉米软糖,豆豆往妈妈身上爬,手脚并用地靠近,没多久便发现妈妈的衣服口袋里有捏着呲呲响的东西,伸着肉乎乎的小胖手要抓。 林婉抓了几颗玉米软糖给孩子,没撕包装,随便她玩。 豆豆许是发觉了乐趣,抓着几颗糖听声音,塑料袋子的声音清脆,在豆豆手中被抓来搓去,没一会儿功夫就往嘴里送。 “你还真是馋。”林婉一错眼的功夫就见闺女将玉米软糖的包装上沾满口水,小乳牙自然咬不动,可不妨碍她坚持。 将糖果远离闺女,林婉同豆豆大眼瞪小眼:“不能咬这个。” 豆豆眨眨眼,咧嘴笑,像是个小机灵鬼:“ma!ma!” “叫妈妈也没用,你现在可不能吃这个。”笑意爬上林婉的眼角眉梢,抬手刮了刮闺女的鼻尖,嘀咕道,“你倒是会哄人。” 傅修怀推开房门,正听到当妈的评价闺女这话:“豆豆还会哄人了?” “她想咬这糖。”林婉举着沾着口水的玉米软糖给男人看,“我不给她咬,竟然主动叫妈妈了,你说她是不是太小机灵了?” 傅修怀朗笑一声,一把搂起闺女,拿颗糖在她眼前晃:“确实是机灵,来,叫声爸,爸爸给你吃。” 林婉心知傅修怀不可能给孩子吃糖,这简直是诈骗。 可怜的豆豆看懂了爸爸的演示,张口就是:“ba!ba!” 叫是叫了,最后糖没得到,豆豆眼睁睁看着爸爸把糖拿走,撇撇嘴,准备嗷嗷哭两声。 只是小嘴巴刚要张口准备,就被爸爸塞进个真玉米棒子,她两手都要拿不住,一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嘿嘿,好玩儿。 林婉见状轻笑,这也不知道算不算诈骗了。 将床上散落的几颗玉米软糖收起来,林婉将其全部放到卧室柜子里,金灿灿的一抽屉霎时耀眼。 抽屉合上,林婉转身看着傅修怀,终究是没对他说起往事,也没问他当年为什么在走后仍然惦记着送回来一大袋玉米软糖。 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时隔多年,仍然快被那份金黄的暖光所包围。 豆豆这小丫头似乎真的随妈,自打咬过玉米软糖的包装袋,就盯上了那抽屉。 奶奶抱着她四处看四处玩儿,她就指着五斗柜最上层的抽屉咿咿吖吖的。 蒋月英还以为里头有什么好东西呢,结果打开是满抽屉的玉米软糖:“豆豆,这糖你现在可不能吃,等咱们长大了,奶奶给你买糖啊。” 豆豆蹬了蹬胖乎乎的小脚丫,很是不满。 等林婉下班回来,蒋月英向儿媳“告状”:“豆豆真是馋,这么小就惦记吃糖了。” “随我。”林婉第一次有如此深刻地认知,“我就最爱这糖。” “你们娘俩爱,修怀倒是不怎么吃糖。”蒋月英说起儿子便滔滔不绝,“以前条件不好,一年见不了两颗糖,他投机倒把搞到些糖,都带家里来优先咱们女同志和小孩儿吃。” 林婉想想他买糖发糖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 傅修怀听母亲和媳妇儿提到这件事,却反驳:“我本来就不爱吃,妈,你别说得我多委屈自己。” 蒋月英笑骂:“你就是个最嘴硬的。” 当妈的哪有不了解儿子的,家里下放前,这小子分明也是会经常吃糖的。 林婉戳了戳傅修怀的手臂,学婆婆说话:“嘴硬~” 次日,傅修怀穿戴整齐去公司上班,就在下车后前往电梯的路上无意中发现西服口袋里有个小小的异物,掏出来一看,赫然是一颗玉米软糖。 傅修怀薄唇一弯。 自这天起,傅修怀每天都会在衣服口袋里发现一颗玉米软*糖,像是准时报道,毫无例外。 喜天商厦竣工后的剪彩仪式策划会议上,手底下的员工汇报着方案,毕竟是江城第一高楼,剪彩仪式相当隆重,届时出席的大人物不少,自然造成了多方势力拉锯。 人人都有安排有私心,各种领导的名单和站位,各路富商的邀请,傅修怀听着员工汇报着不同势力对商厦商铺的入场需求,不禁头疼。 抬手揉了揉眉心,傅修怀正想怒骂两句,却伸手往下隔着西服口袋摸了摸那小小的异物。 员工们知道这事儿不好办,需要多方协调,见自家老板脸色不大好,估摸连市里领导都要数落几句,就见他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变魔法似的变出来一颗糖。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飞,金黄的玉米软糖在他掌心被揉捏,众人震惊,大老板还挺有闲情逸致啊...不对,还挺幼稚啊,这多大的人呢,竟然还随身带糖! ++++ 林婉每日都往笔挺的西服口袋放一颗玉米软糖,搞定了这件事才能安心上班。 有了驾照也有了新车,林婉一开始也没敢自己往闹市区去,主要开开人少的城区,再不然就是有傅修怀在场的情况开开车,心里安稳些。 等慢慢熟练起来,林婉也能开着车上班,一扫夏日炎炎上班路的燥热。 服装厂人来人往,林婉的车停在路边,倒是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随着生产质量和款式的提升,厂子效益节节攀升,林婉盯着的销往省外的服装也在验收,装车运送,前往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走在时代前头的服装厂如今引领着时髦,服装一经上市便引发火爆追捧,就是在省外也不例外。 林婉接收着来自省外商超柜台的数据反馈,心中稍定,同其他同事播报喜讯时,却很是淡然:“省外销路好,不少城市都想追加订单。” 李邦德闻言惊喜,却奇怪:“林婉姐,你怎么一点儿不激动。” 林婉扯了扯嘴角,每回听到李邦德叫自己姐都有些害怕,总担心折寿了,偏偏这人现在是心服口服,半点不挣扎,叫得很欢脱。 “我心里可高兴,没看出来吗?” 周传芳摇头:“你倒是喜怒不形于色,这样挺好,适合当领导。” 林婉轻笑:“说得像是我要篡位似的,可别让王副厂长听见。” 就在办公室的王副厂长跟着笑了笑:“篡位的声儿也太大了,你们再私下商量商量来。” 众人都跟着乐了。 服装厂销往省外城市的第二批服装迅速投入生产,一回生二回熟,照理说,这下应该是工期正常,流程顺利。 可偏偏就出了岔子。 衣服卖得好,厂里给工人的奖金也高,人人干活有劲头,可也有人开始偷奸耍滑。 林婉同洪主任一合计,追踪调查一番,就发现衣服没能按时成装的根源问题仍旧是出在了颜色调配环节。 三车间工人们上个月的工资奖金到手极高,将唯一扣钱赔偿损失的林国富羡慕坏了,这人就是比较心容易出问题,这么一来,他心头不平衡,第二批生产时便开始懒懒散散怠工。 颜色调配都没错,色调色度都正,挑不出毛病,只是交色剂时间一拖再拖,因为他,后续每个环节都有不同程度的延误,以至于影响了最后的工期。 林国富这回有了经验,梗着脖子辩解:“我这颜色可没问题啊,红得统一标准,完全符合要求!” 他还就不信了,这才还能扣自己的钱! 陈秋红见自己男人被质问,放下手中活计就来帮腔:“咋地,还要扣屎盆子扣咱们工人的钱啊?我们一个个加班加点上工,要真扣钱可是丧良心!” 林婉和洪梅听她这话企图将个人问题上升到集体问题,拉拢所有工友站到对立面,不禁蹙眉。 洪主任扬声:“陈秋红同志,请不要上升问题,现在是处理林国富同志的个人问题,不光和其他认真工作的工人无关,就是和你也没有关系。” 陈秋红被噎了一句,正准备还嘴就听林婉道。 “要是谁想来掺和,到时候处罚结果出来就一起承担。” 这话一出,哪有人敢真的掺和,就连陈秋红也蔫了,她可怕被罚钱! 林国富面色涨红:“林婉,你什么意思!还想处罚老子,你算什么东西!” 洪梅这个主任他不搭理,可林婉可是自己亲闺女,竟然能这么不给面子,他气得直抽抽。 洪梅没想到车间还有这种蛮横的:“林国富同志,你工作不做好导致延误工期,现在还撒泼,真当厂子是你开的了?” “我就是延误工期了怎么了?”林国富气血上涌,哪里还管得住嘴,“我可是厂里的老资历,你们还想怎么?” 林婉早就对这人没了任何期待,看向他的眼神如同陌生人:“资历再老能越过领导去?既然这样,就请示王副厂长吧。” “你少拿王副厂长压老子!”周围几十个工友看着,林国富深知此刻不能丢人,当即回呛。 “这么说,你是想坐我的位子了?”王副厂长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车间,引得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林国富见到王副厂长时,身体倏然绷紧,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 私下里放两句狠话和真的见到领导不一样。 “王副厂长,我不是那意思,实在是这两人太欺负人!”林国富打起感情牌,“我十七岁就进了服装厂,已经有了三十年工龄,在厂里那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现在有人仗着得势就想欺负我们这些老骨头,您可要给我们做主。” 一番话声情并茂,又是搬出自己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是划分站队,试图上升问题,林国富就不信了,真拿那丫头片子没办法。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6节 厂子向来看重工人,尤其是资历够的老人,他心里有把握。 王副厂长淡淡扫他一眼,只问了一句:“你刚刚说故意延误工期。” “我...我不是...”林国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会儿自然不承认,“我不是那意思。” 王副厂长面向众人:“你们刚刚听到没有?” 围观的工人们点头:“听到了。” “好。”王副厂长向来时服装厂领导中最随和的一个,此刻却敛着严肃神色,沉声道,“上个月工作不负责导致报废衣服,这个月又故意延误工期,甚至对负责人叫嚣,不服管教,屡教不改,既然你这么能耐,还是去别的地方高就吧。” 林国富愣在原地,全身血液都差点凝固:“王...你说什么?” 王副厂长头一回在众人面前立威,气势沉沉:“三车间林国富,开除!” 服装厂轻易不会开除职工,除非真的犯了大错误。 林国富被开除一事瞬间传遍全厂,他自然不依,上门去拦尤厂长和何书记,骂骂咧咧将王副厂长一块儿骂了,求做主。 何书记向来反对变革,尤其是不赞成试点项目,林国富深知该找谁喊冤,拦着何书记就痛骂起那试点项目部... 谁知,骂着骂着便发现何书记脸色越来越不对。 ....... “林国富也是疯了,不知道我们试点项目部是厂里的香饽饽?销量领先,工人们的奖金也最高,甚至能反哺其他车间,他不会真以为何书记会帮他吧。”李邦德听闻林国富被保卫科带走,何书记还在人群中义正言辞批评他闹事,影响厂子的正常生产秩序,行为恶劣,王副厂长处理得好。 林婉清楚何书记之前的态度,这阵子面对试点项目部的成功却没有一个台阶下,林国富这一出反倒是给了何书记台阶,舒缓地站到了试点项目部的这边,也不会打脸,反倒让其他工人们自然接受这一变化。 林国富人到中年失了铁饭碗,几乎是一蹶不振,却找不到发泄出口,只能在家骂骂咧咧,怪罪媳妇儿不帮自己,不在一条战线。 陈秋红哪儿敢帮,她担心自己的铁饭碗也没了! *** 林婉看着公示栏上的红头文件,公示着林国富被开除的消息,一时恍惚。 当年为了不因为生下二胎丢掉工作,林国富将亲生女儿被过继出去,如今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林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销往省外的第二批服装抓紧生产,终于赶在工期截止时装车,也就是这天,江城还有一件大事发生。 江城第一高楼喜天商厦历时一年竣工,今天将举办剪彩仪式。 忙完手头工作,林婉跟厂里请了假,也受邀去凑个热闹。 喜天商厦修建在江城大力发展的城南,高楼拔地而起,伟岸身姿悍然矗立,带着令人仰望的高度与气势,在阳光下光芒万丈。 剪彩仪式上,数江城政府领导到场位,另外还有受邀的各路富商,以及港商代表杨明辉先生,而在一旁招待的正是凯华老板傅修怀。 红绸带一拉,众人手持剪刀,面对各路媒体闪烁的镜头咔嚓剪下这欢庆纪念。 林婉在商厦里转了转,见各路柜台陈列,布置规整又带着时髦气派的架势,实在与以往常见的百货大楼不一样,处处都透漏着有钱。 大厅内,不少参观者流连,林婉居于其中,听到身旁感慨连连这喜天商厦太气派,不禁弯了弯嘴角。 林婉心头骄傲,想到傅修怀忙碌的日日夜夜,总觉得是值得的,一转头,便看见傅修怀陪同市政府领导与港商代表参观商厦,两人视线相遇片刻,林婉清楚地看见他勾了勾唇。 林婉朝他眨了一下眼,片刻后忙噙着笑意转移视线,没打扰那些大人物的雅兴。 蒋莉忙碌间隙来给老板娘送来水和糕点:“老板娘,老板忙着,之前就叮嘱我给你送水和吃的。” “谢谢,你忙你的吧,我自己看看。”林婉两手被塞满,继续转悠,正好在二楼看见了自己服装厂的商铺位置。 时间是奇妙的东西,一年前的林婉迷茫无措,突然发现自己拥有了奇怪的婚姻和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如今站在自己丈夫主导修建的喜天商厦,看着自己一手参与的服装品牌占据的商铺位置,心头一动。 ...... 好事成双,喜天商厦选择的剪彩日期是个吉日,当天还有一件喜事,江城大学七十周年校庆。 从剪彩仪式现场离开,林婉独自驱车前往江城大学,中途接上何秋梅,听她夸起自己这个司机。 何秋梅不会开车,也没机会开车,不禁羡慕:“婉婉,看看你这架势,开起车来好帅哎!” 林婉笑了笑:“那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开车的感觉确实不错,是一种自由的感觉,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江城七十周年校庆广邀学子,而刚毕业一年多的91级同学们更是积极返校,在偌大的操场与在校学子共赴盛宴。 徜徉于熟悉的校园,教学楼、图书馆、食堂...林婉的脑海中纷纷涌现往昔岁月,似远似近。 同班同学再聚,大家在食堂吃了顿充满回忆的晚饭,过去嫌弃的吃了四年的伙食此刻竟然全是美味。 傍晚时分,一行人聚集再出发,去卡拉ok厅唱歌喝酒放松,言语间满是对母校,对学生生活的怀念。 众人喝酒、喝饮料、唱歌,林婉今晚也喝了酒,没多久却见服务生给自己送来一瓶椰子汁。 “傅老板叮嘱的。”服务生显然是认得林婉了。 林婉莞尔一笑:“谢谢。” 班长王凯见状打趣:“林婉,你们家傅老板怎么不来?快来热闹热闹啊。” 开始夜生活时,不少人都叫来了伴侣,大伙儿上回和傅修怀相谈甚欢,没想到这位大老板很是随和,如今更是没了距离感。 “班长,你怎么不看新闻啊!”有同学闻言打趣,“今天是喜天商厦剪彩仪式,那楼不就是凯华盖的嘛,傅老板肯定来不了。” 提到拔地而起的江城第一高楼,人人向往,都打注意正式开张后好好去逛逛。 林婉轻笑:“那倒不是,他今天是挺忙,不过晚点会过来。” “那感情好!这酒给傅老板留着!”同学们纷纷起哄。 傅修怀赶到卡拉ok厅时已经临近九点,到场便被自来熟的林婉的同学们罚了杯酒,他也没多推辞,直接饮尽。 林婉拽了拽傅修怀的衣袖,叮嘱他:“你悠着点,喝不下了就叫我来,别硬撑。” 她还记得上回这男人喝醉了,发“酒疯”。 傅修怀嘴角一抽:“我还没那么不中用。” 林婉:“...” 酒过三巡,众人从天南聊到海北,又玩起摇色子,提问真心话。 林婉手气好,一次没输,就听其他同学被为难,尺度渐渐地越来越大。 呼,幸好,自己运气够好! 然而,林婉没庆幸多久,自己运气好,架不住有个队友拖后腿,傅修怀摇了个最低点数,光荣惨败。 王凯在同学们挤眉弄眼的起哄声中思考问题。 “班长,来个狠的!”一晚上林婉和傅修怀都没输,大伙儿这会儿是跃跃欲试了。 王凯点点头:“好!” 然后面对气势沉沉靠坐在卡座的傅修怀和一脸沉静清冷的林婉时,王凯的声音骤然小了下去:“你们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 “哎~~~”同学们怒其不争!这问的什么问题!丢人! 林婉很想摊手,她什么都不记得,这个问题无可奉告。 至于傅修怀,众人齐刷刷看向他,却见他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低沉声音与喧闹的鼓点节奏应和:“在你们江城大学后门的闹市街上,夜里八点多。” “哦~~~”众人还是激动起来,跟着嚎叫几句,能听到大老板和系花的八卦不容易啊! ...... 当晚回到家中,林婉脑子里仍在反复回荡傅修怀那句话,两人第一次牵手是在学校后门? 关于那一年,她什么记忆都没有,心里却发痒,抓心挠肝的。 洗澡后换上睡衣,林婉躺在床上冥思苦想未果,等男人洗了澡出来,不禁好奇:“你说我们第一次牵手是在学校后门?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在那儿?” 傅修怀欺身靠近,深沉眼眸漾起点点光亮,微扬的唇角笑意带着三分邪性:“想知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第一次牵手?还是第一次接吻还是...” 最后两个字被傅修怀吞含着送到林婉耳畔,烧得她面颊发烫。 傅修怀望进林婉清澈的眼眸,低语:“好奇的话,我帮你回忆?” 修长手指攀上纤细的指尖,宽大手掌与之交握,十指交叉贴合,最是亲密无间。 贝齿被男人撬开,唇舌被勾缠吮吸,林婉嘤咛出声,那细微的声音却又被傅修怀吞吃,难以招架。 林婉感觉到身上一凉,新买的睡衣自床头滑落,男人赤裸的身体覆上来...轻轻相贴的刹那,林婉控制不止地心头一颤,连带着身子也颤动一下。 “别怕。”傅修怀的声音较往日嘶哑低沉,似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宽大手掌游移动,“你的身体记得我的。” 第49章 林婉对这样的事心生畏惧,没有关于此事的记忆,未知便令人惊慌,却难以抗拒男人作乱的手,所到之处煽风点火般撩起深沉欲望。 傅修怀的话似乎没错,不光是自己记得他,他也记得自己。 对于自己的身体,他似乎更加熟悉,熟悉到能轻而易举撩动呼吸,操控自己呼吸的频次与力道,熟悉到一点点贴合,掌握自己的痛苦与欢愉。 林婉怯生生地抓紧他绷紧的臂膀,感受到蓬勃的肌肉覆着层薄汗,硬邦邦的,令人恐惧也给人安全感。 她的指尖掐进,将自己的疼痛与难耐转移给他,他有多用力,她便也多用力,猩红着眼尾低吟之际,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多少力道。 夏日尾巴上的江城早已没有前几个月炎热,月亮被零散树叶遮挡,影影绰绰随风摇动,清风徐徐吹散清浅银辉,此刻卧室里温度节节攀升,孕着热浪滚滚袭来,覆在纠缠的影子上,汗涔涔,泪涟涟,林婉再分不清是疼痛还是欢愉,一切都很陌生,却又好似带着几分熟悉。 月亮攀上树梢头,现出圆润如盘的全貌,月光透过平静的玻璃窗户洒落满室,轻拂在宽大双人床上相拥而眠的男女身上。 林婉累到手指都快抬不起来,只任由傅修怀抱着,听男人嗓音低哑,却带着几分笑意:“你这体力和过去一样差。” 仰头往男人手臂上咬了一口,林婉泄愤不满,哼哼唧唧说了句什么,含混不清。 实在是又累又困。 傅修怀收紧怀抱,就着月色拥着怀中女人入睡。 *** 上一回一觉醒来全身酸软还是大学体育考试后,林婉没想到毕业后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回想起昨天夜里的一切,面颊渐渐发热,再一回想到傅修怀后来那句话,她更是牙痒痒,这男人倒是过分,可恶至极! 昨天两人知道参加了同学聚会必定回来得晚,早早就把豆豆托给公婆看着,和他们一道睡的,这会儿,孩子早就醒了,正被她爸托举着踩在腿上,毫不留情地蹂躏那价值不菲的西服裤。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7节 林婉的视线自闺女身上一寸寸往上挪,最终与男人视线相遇时,窥见他眼底点点笑意,忙偏过脸,去厨房端早餐。 傅志勇和蒋月英见孙女活泼,也少有见到小儿子这般玩起幼稚的游戏,不禁轻笑:“豆豆这点儿和她爸像,小时候皮得很。” 林婉喝口豆浆,配着酥脆的油条下肚,趁机打趣:“这点随她爸,我小时候可文静。” 傅修怀点点头,并不反驳:“那豆豆从小就随我会打架。” 林婉:“...” 一记眼刀飞向傅修怀,林婉嗔怒:“你可别教什么不好的!” 万幸这会儿自己是开车上班,不然全身酸酸软软的,林婉想着要是挤公交或者骑自行车多难受。 尤其是睡前,她迷迷糊糊听到男人幽幽地叹口气,颇为遗憾地说起忍得太久,没想到自己体力不支,只能继续憋着,险些没吓到。 这人真是可怕! 早饭后,林婉得了豆豆一个亲亲,准备去车库开车,却见傅修怀殷勤上前:“我开车送你,晚上下班我来接你。” 林婉退避三舍:“不用了,我自己开车。” 这男人现在危险得很,她十分警惕。 傅修怀坐在桑塔纳内,刚发动小轿车就见身旁的捷达窜出,片刻后没了身影,不禁摇了摇头,还是自己提供的工具,让自己老婆跑得飞快。 ...... 服装厂设计生产的秋装已经面世,林婉今天一身轻薄开衫线衣便是内购到的。 踩着小皮鞋来到服装厂,林婉坐下没多久,便上车间检查一番,顺便将今早带来的水果给厂办众人分了分。 秦芳得了林婉特意留的大果,满意地原谅这饭搭子昨天没和自己一起吃午饭的事。 厂办其他人见着林婉也亲切,看试点项目部办得成功,这人估计是回不来了,可好歹是一个战壕奋斗过的,哪能没有革命感情。 杨大姐随手也给林婉抓了把瓜子,夸她们工作做得好,连带着大伙儿工资都涨了涨。 “杨大姐,还是靠每个单位协助,厂办就帮了很多忙,应该的。”林婉会说话,不揽功,这可不说到厂办众人心坎上,毕竟人都是爱听好话的。 几人寒暄一阵,林婉手头还有事,径直往试点项目部办公室去,只是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个熟悉的身影在东张西望。 “婉婉。”陈秋红脸上愁云惨淡,见到这个长成亭亭玉立大姑娘的亲生闺女时,头一回正眼看向她,越看越觉得陌生。 林婉停下脚步:“什么事?” “你爸他...”陈秋红也是没法,林国富被开除后成天待在家里喝酒摔东西骂娘,他这个年纪也找不着什么体面工作,其他国营厂连年轻小伙儿都进不去,谁能要这个糟老头子,心气儿不顺的林国富只能将气撒在家里,甚至昨天还对向来宝贝的儿子动了手。 林成豪是家里的金疙瘩,从小被宠着长大,脾气横又霸道, 林国富向来觉得这是男人有出息的表现,可现在一直赋闲在家,林国富才看出这个天天逃学又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的儿子多好吃懒做,只知道找家里要钱去打牌抽烟喝酒,甚至还敢对老子吆五喝六,一气之下,林国富给了儿子一巴掌。 没成想,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的林成豪当即怒火中烧,甚至跟亲爹动手,直接把人一推,林国富趔趄着摔倒在地,顿时火冒三丈,拎着家里的条凳就追着林成豪打... 陈秋红苦不堪言,现在家里就自己有工作,偏生这爷俩还不安生,竟然闹到亲父子打起来,哪里还像个家。 思来想去,陈秋红就盼着男人能恢复工作,而在试点项目部受重用的林婉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婉婉,妈求求你,你帮帮忙,在王副厂长面前说说好话,让你爸回厂里吧,他没了这个工作还能干啥啊。”陈秋红这次是真心实意哀求,眼眶也跟着渐渐变红。 林婉想想觉得讽刺,当年自己想叫一声爸妈,却被亲生父母要求叫他们二叔二婶,如今全都颠倒过来,反倒是他们口口声声自称爸妈。 “我帮不了什么,这是厂里的决定,你们要是有异议,可以去找厂长。” 陈秋红一急:“现在厂里谁不知道你们项目部最厉害,你又是里头最受王副厂长看重的,婉婉,你得帮帮你爸啊,毕竟血浓于水...” 林婉没接这茬,只提起往事:“什么爸妈?当年你们就把我过继给大伯伯娘,也是你们亲口让我改口叫你们二叔二婶的。” 往事随风,如今从林婉口中再现,已然云淡风轻。 林婉坚定道:“我没有忘,希望你们也没有忘。” 陈秋红看着亲生闺女离去的背影,头一回感到几分凄凉,当年一心扑在二胎的儿子身上,为此做了那么多事,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试点项目部如今确实是厂里的香饽饽,甚至已经能反哺其他车间,带动全厂效益,当初跟着王副厂长干的十人也水涨船高,走到哪儿都能惹来羡慕的眼神。 林婉回到办公室,刚一落座就听李邦德传话:“林姐,王副厂长叫你去趟办公室。” 时间久了,林婉对李邦德叫姐也逐渐习惯,反正他敢叫,自己就敢应:“好。” 坐到王副厂长办公室,林婉看着办公桌前的领导,恍然间想起当时他问自己要不要跟着来试点项目部的情形。 “林婉同志,你觉得我们试点项目部怎么样?”甚至是一样的问题。 林婉笑了笑,这回实话实话:“王副厂长,挺好的,改革变动后有活力有拼劲,最重要的是看到了成效。” 王副厂长朗笑两声,发觉自己没看错人:“当初我从厂办把你调来,现在...” 他顿了顿,指节扣响桌面,声音浑厚有力:“现在试点项目部要独立出去,你要不要继续?” 林婉没想到试点项目部的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这是要脱离江城服装厂,以兄弟厂的身份独立运行,不需要事事再原厂的眼色。 ...... 试点项目部发展壮大,已经有了独立的底气,王副厂长早看不惯服装厂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规章流程,繁杂冗长,实在是束手束脚。 有抱负的他更渴望一片广袤天地,如今便有机会。 这回改制,新厂将不再采用过去老旧的模式,反而会借鉴先进的公司管理制度,王傅厂长亲自提拔林婉当二把手,可见其信任。 试点项目部将要独立出去的消息不胫而走,相较于最初人人不看好,如今倒是不少服装厂职工蠢蠢欲动,盼着跟着过去。 “婉婉!”秦芳听到消息震惊不已,“你们要出去啦?” 林婉心知秦芳的第一反应是,饭搭子怎么没了。 她笑了笑:“还在一个地儿呢,好像要再建点厂房,左右不超过几分钟路程。” 秦芳叹气:“哎,那我们以后还能一块儿吃饭吗?” 饭搭子是很重要的! 林婉透露给她一个消息:“独立也不是分家,我们属于子品牌,每年利润也会上交一部分的,毕竟服装厂才是根,就连职工也会从厂里挑一部分过去。” “也是。”秦芳一脸不舍,“不过我还是舍不得你,现在大家的办公室多近啊,走三分钟就到了,以后起码得七八分钟。” 林婉笑道:“那你一起过来。” 秦芳:“...?” 面上表情丰富精彩,秦芳脑瓜子转了又转,半是惊喜半是惭愧:“婉婉,我这是走了你的后门?” 林婉噗嗤笑出声来:“想什么呢?这是你能力不错,在厂里又是年轻的新鲜血液,大家都想要。” “真的假的!”秦芳倒没想到自己这么出色,瞬间挺起胸膛,骄傲做人,“你们真是有眼光哎~” 工作即将变动的事,林婉搁在心中,只等着按部就班地开展,毕业才一年多,可林婉已然觉察到自己的变化,学生气渐渐散去,如今越发游刃有余。 不过再是成熟起来,林婉面对傅修怀时倒是有几分警醒,那份游刃有余瞬间荡然无存。 那一夜折腾令人难忘,林婉原本担心化身虎狼的男人再有什么动作,接连几日见他回家后来到床上,都有些几分警惕,每晚都将豆豆抱来房里,坚决不让孩子去她爷爷奶奶那屋。 实在是男人体力太好,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傅修怀却像是良心觉醒,每晚就规规矩矩睡觉,顶多是拥着自己入睡的动作越发熟练,林婉每天醒来都在男人怀中,贴得严丝合缝,甚至能感觉到男人身体的某些变化。 面色僵硬的林婉小心翼翼瞪他一眼,却听男人闷笑解释:“这不怪我。” 林婉:“...” 好在,傅修怀没有任何动作,林婉渐渐放下心来,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的林婉琢磨傅修怀估摸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吧,渐渐收敛了心思。 直到星期六,林婉照常下班回家,晚饭后带着孩子外出散步,豆豆兴奋地手舞足蹈,被爸爸抱着回到楼上。 出了些薄汗的林婉随口叮嘱:“我去洗个澡,你带着豆豆玩儿。” “嗯。”傅修怀将刚学会站起来的闺女放到床上,由着她歪歪扭扭地踩来踩去,目光紧盯,双手随时护着,以防这丫头倒下。 林婉拿着睡衣进浴室前看一眼床前的父女,嘴角微扬。 热气弥散,浴室渐渐被白雾笼罩,林婉在哗啦啦的水声中低眉望向胸前,五天前的痕迹渐渐淡去,白皙柔嫩的肌肤上只余很浅的红色印记,不仔细看已经不大能看得出来。 洗漱完,林婉换上睡裙往外,却见卧室空空如也。 等林婉坐在梳妆台前抹脸时才听到开门声。 “豆豆呢?” 傅修怀关上房门:“给她爷爷奶奶表演站起来去了。” 林婉莞尔一笑:“她倒是嘚瑟,边上人越夸,她越激动。我听妈和王婶说,豆豆算站得挺稳当的,比同龄孩子腿上有劲。” 傅修怀又道:“随我。” 林婉:“...”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自恋! 五天过去已然放松警惕的林婉没多久便体验了傅修怀到底多有劲。 侧身躺在床上的林婉发丝凌乱,丸子头因为不住地摇晃像是散了架,挣脱头绳的束缚,松松垮垮地垂落四散。 林婉轻咬着唇瓣,些许难耐的嘤咛声流泻而出,随着身体晃动的节奏变调,身后的男人似乎是有意折磨自己,时深时浅,时快时慢... 本以为上回便是面对的极限,林婉哪知道还有不一样的,甚至更令人难以招架。 这架双人床用的上好的梨花木,木料扎实,很有分量,价钱自然不菲,平日想要搬动都不容易。 可林婉此刻能听到大床晃动时发出的些微嘎吱嘎吱的声响,一下一下,钻入心口,连带着全身酥酥麻麻,似电流过境,令人震颤。 这一晚的林婉得到了傅修怀的志高评价:“体力进步了。” 当即想狠咬他一口,却连咬人的力气都没了。 不时“锻炼”一番,林婉也震惊于自己的体力似乎真的进步了,可想想实在面上发热,再后来,她一见到豆豆被抱走,便开始紧张。 紧张到从脚趾到头发丝都用起力来,严阵以待。 可傅修怀就是有让人融化的本事,林婉觉得自己绷紧的身体最后都会化为一滩水,与人水乳交融,难分彼此。 *** 十月国庆时,林婉再次请了几天假,准备回林家村看*望大伯和伯娘。 这回,傅修怀早早腾出时间,一家三口准备坐火车过去。 “省道那边在修路,车不好开,坐火车倒方便些。”傅修怀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拎着一家三口的行李袋,手臂被林婉握着,寻到了位置。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8节 “坐火车也挺好的。”林婉想到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坐火车,那可是会让人羡慕的出行,村里谁坐过火车,回来能当谈资说上几年。 江城到林家村所属青山镇有火车经过,镇上的火车站不大,可也承载了不少人的出行重任,火车到站时,林婉想起小时候曾经来过几次这个火车站。 不过一次都没坐过,是来送人的。 外面的时间纷纷扰扰,林家村的变化永远不大,青山绿水,砖瓦房错落有致,一如从前的模样。 林红比林婉一家早两天回来,这回一大家子团聚,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团圆饭。 大圆桌铺开,七荤三素一汤上桌,林国有和周桂花居中而坐,身边是大儿子一家三口,二女儿和小女儿一家三口。 林成伟高兴地多喝了二两白酒,嘀咕二妹:“二红,那杨锋娃都生了,你也抓紧找一个啊。” 林红前男友结婚生子没耽搁,林成伟之前把人揍了一顿,现在看家里自己一家三口,小妹一家三口,不免替林红着急。 林红仰头喝下一口白酒,满不在乎道:“大伟,你急什么?难道还担心我嫁不出去?姐可有钱!” 林红在城里工作这一年,工作表现出色,已经破格提前转正,工资自然不低,如今更有了两千块积蓄。 对比普通家庭,已然算个小富婆。 林成伟笑道:“哟,不会上夜总会潇洒去了吧,我听说城里夜总会可不得了,帅哥美女多着...哎哟,你掐我干啥?” 林成伟老婆掐他一把:“怎么,你还去过?” 原本想打趣妹子是不是去夜总会消费找帅哥的林成伟大呼冤枉:“我说二红呢,怎么拐我这儿?” 林红和林婉纷纷加入战场:“大嫂,必须严格监督,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可不能让他去夜总会。” 林成伟敌不过三个女人联手,直呼自己嘴贱,这才能喘口气。 去年在镇上摆摊卖菜的林成伟赚了笔钱,后面又租了门面开个小卖部,现如今已经将父母接到了镇上。不过林国有和周桂花还是惦记着地里的粮食,喜欢在村里,没待多久又跑回来住。 林婉知道大伯和伯娘念旧,放不下这片土地。 “爸,妈,你们还是来镇上享享福吧,别种地了。”林成伟和老婆一块儿开店,生意不错,也渐渐有了积蓄,俨然不将种地的三瓜两枣放在心上,“等我以后出息了,再买个...” 刚想说买辆四轮小轿车,想想那昂贵的售价,林成伟还是没敢放大话,改口道:“买辆摩托车,骑着回村里来,多拉风!” 这年头,摩托车也是昂贵品,不比四轮小轿车,可也得卖一两万。 林婉咋舌:“大哥,你有这钱买什么摩托车,倒不如买房。” 林成伟嫌小妹不懂:“婉婉,你懂什么!摩托车多帅多有用啊,平时还能拉货,走哪儿也方便,不用挤公交不用走路。” 傅修怀同意妻子的话:“买房比买摩托车好。” 如今江城普通点的商品房也能做到首付一两万,和买摩托车的前期投入一样,只是后续需要背房贷。 林成伟摆摆手:“我们在镇上租房挺好的,再说了就算一两万能买房,后面还要背房贷嘞。” 傅修怀看一眼林婉,转而对林成伟侃侃而谈:“如今全国房地产发展迅速,单位分房已经不多了,迟早面临人多房少的局面,前年江城平均房价一千八,去年便升到二千二,今年已经到了二千五...这个涨价速度不会停止。” “怀哥,你的意思是说,买房还能挣钱?”林成伟听得稀里糊涂,勉强听懂了关键。 “现在看来,没错。”傅修怀又谈起给手中在建的楼盘,精装房,还会修底商,俨然一个卖房销售,“买套房买个底商还能做生意,挺方便。” “哎呀,听着是不错!”林成伟哪了解什么房地产,更是没做过买房的梦,这会儿怦然心动,饭后还跟傅修怀打听起来。 夜里,林婉躺在傅修怀怀中,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是看出来了,这人从来没这么卖力过,活像个销售员。 可是他的楼盘房子怎么可能愁卖? 傅修怀不置可否:“你不想一家人都搬到江城去?一家团圆?” 林婉内心深处的渴望被窥视得清清楚楚,她难以否认:“确实希望。” 不过真的很难。 林婉没想到,进城是太多人的梦想,第二天,林红也打听起来,同样有了买房的念头,不过她手里的钱也不够,干脆一合计,和大伟一家先合买。 到时候在江城有个真正的落脚地,大伟两口子能去江城做生意,还能把父母接过去,以后房子真的涨得多了,兴许还能卖出去挣回钱,另外再买更多的。 全家人紧紧凑凑,再没有这般合计过,就盼着能凑出个首付。 首付一万,林红两千,林成伟两千三,加上林国有和周桂芳拿出的积蓄一千五,距离房子盖好还有大半年,攒钱的时间还有,一家子俨然已经看到希望。 林婉默了默开口:“我出四千。” 见家里人要开口劝,她忙补充道:“投资,这是投资!等以后升值了,我不也是赚了嘛。” 她说得轻巧,可林家人哪有不懂的,当下也没多说什么。 要真能在江城拥有一套房,无异于摘下天上的月亮。 回程时,林婉和傅修怀重新坐上火车感慨:“你倒是想得周到。” 傅修怀真要送套房,林家人必然不会要,担心给林婉造成麻烦,这样降价卖套房过去,反倒是林家人能接受的。 “毕竟你见你大伯伯娘,豆豆见外公外婆一面太费劲,还是得多见见。”傅修怀坐在三座中间位置,看着窗户外人来人往的站台,思绪万千,“你还记得小时候在这里送过糖出去吗?” 林婉抱着正在一袋子糖里抓来抓去玩耍的豆豆,闻言一愣:“什么时候?” 难道自己还忘了什么? 傅修怀抬手在空中比划一下:“大概这么高,估摸就四五岁。” 四五岁的事,林婉更难记住了。 九岁之前,她被亲生父母放在乡下,那时候每年都盼着被接到城里,过年时,林国富和陈秋红回乡过年,临走时,林婉总是依依不舍。 虽说和父母亲近的时间太少,可心底的渴盼是强烈的。 五岁时,林婉被大伯带着来火车站送父母离开,看着两人坐上拥挤的火车要走,不舍极了。 一列绿皮火车轰隆隆驶离,一列一辆绿皮火车又轰隆隆驶来。 大伯闹肚子去厕所,把林婉托给站台的乘务员看着,林婉就这么乖乖等着,直到看见刚刚驶来的绿皮火车上闹出了事。 站台上的乘客和接送亲友的老百姓纷纷围上去,林婉才五岁,个头太矮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说打架了,五个打一个,这本来是以多欺少,可又听说是打的臭老九,似乎就不是问题了。 围观的不少人纷纷表示,坏成分还不服管教,该打。 傅修怀十三岁那年,家中突遭变故,父母被扣上帽子下放农场改造,大哥大嫂要跟着,他原本被父母拜托给挚友照顾,却执意要一同南下。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傅修怀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以前家庭优渥,如今人人喊打。 在南下的火车上,坏成分分子便被红袖章骂骂咧咧地羞辱,所有人,一个不落,饭菜被换成快馊的,随时都要被拉起来批斗一番...傅修怀收敛着脾气处处忍着,却在看到,父亲担心发烧的母亲,想找个医生或是要点药被推搡倒地后,再没忍住。 ...... 林婉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拳脚挥动的声音,等她能看清发生什么时,已经是乘警疏散了围观群众,地上五个红袖章骂骂咧咧叫嚣着什么人名,你等着,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而另一个爬起来的少年也才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身上不少伤,却眼神狠厉:“我等着!” 林婉听周围人说,这辆火车上有送去农场改造的坏成分分子,在火车上就不接受批斗,竟然敢造反,实在是思想出了大问题。 可她又听了听,有到站的乘客后带来实情,原来那少年是为了维护父母才动手... 火车上下来一对夫妻,泪眼婆娑地将那少年搀扶起来,低声喊着儿子...最后是乘警将少年带走,需要在火车发车前做笔录登记。 林婉怔怔地看着,直到大伯回来,要带自己回家。 被大伯牵着手,林婉走得一步三回头,她没见过这么狠的人,竟然敢一个打五个。 “大伯,我也肚子痛,想去厕所。”林婉压低了声音,撒谎时有些别扭,眼神不自觉地飘来飘去,不敢直视大伯。 老实巴交的林国有自然美发现异常,给林婉指了地方:“去吧。” 林婉看到警务室和厕所隔得不算远,忙调转方向,见到蹲在地上的少年,正被乘警痛骂。 待乘警批评完,让他回火车上去时,林婉却发现他一动不动。 “给你吃颗糖,吃了糖就不痛啦。”林婉觉得这一定不是个坏人,肯定是被打疼了,从兜里掏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两颗糖,分了一颗给他。 去年自己发烧,林婉便被伯娘喂了颗甜甜的橘子糖,她一下就觉得不难受了。 傅修怀没接糖,冷漠的目光扫过劣质的橘子糖,放在一个月前,他最是看不上这些糖,味儿不好,他吃的都是百货商场里最好的糖。 那冷漠的目光一点点往上挪,一个小不点儿摊着手掌在自己面前,傅修怀收回视线,准备起身离开。 路途再难,也得扛下去。 林婉看着这个大哥哥,眉头紧蹙,难道是太痛了,一颗糖不够吗? 挣扎着低眉看着自己一手一颗糖,这是她过年分到的两颗糖,攒着没吃呢,她好舍不得... 最终,林婉盯着少年青红渗血的伤看了看,咬着牙把两颗糖都送出去:“都给你好啦,两颗够啦,吃了真的不痛啦,再多我也没有啦~” 五岁的林婉直接将糖塞到十三岁的傅修怀手中,听到大伯叫自己:“婉婉!” “来啦!”林婉小碎步往前跑,和大伯汇合,准备坐牛车回林家村去。 傅修怀看着手掌中两颗劣质的橘子糖,已经能想到那粗糙又甜腻的味道。 火车即将发动,傅修怀踏上阶梯,重新回到前往未知未来的火车车厢,有人对他怀恨在心,谋划着后面再怎么让他吃苦头,有人对他钦佩不易,有人对他的举动嗤之以鼻... 不论怎样,年仅十三岁的傅修怀成了整个车厢的焦点,所有人都盯着他。 傅修怀却浑不在意,大剌剌席地而坐,眉宇间不见半分恐惧,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淡然架势,反而镇住不少人。 一切都无所谓,傅修怀撕开以前不会尝一口的劣质橘子糖扔到口中,熟悉的口感。 很粗糙刺嘴,也很甜。 *** 林婉听傅修怀提起往事,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有了模糊的印象。 “我那时候可小,见不得大过年的有人被打得那么惨,还是为了他爸妈...”林婉面上流露出不忍,“好像是给了颗糖出去,不过我都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了...那人不会是你吧?” 脑瓜子一转,林婉猛然发应过来,傅修怀怎么提到多年前的往事。 火车缓缓发动,驶离站台,窗外匆匆掠过的景色有如急速飞驰的岁月,傅修怀剑眉微挑:“当年那糖,很甜。” 林婉乌沉沉的眸子落在男人脸上,没有言语。 唯有怀中不安分的豆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胖乎乎的小手扔抓着糖玩儿,抓得糖纸包装吱吱作响。 “mama!”豆豆抓一把糖,边抓边漏,最终往妈妈手中塞了三四颗糖,又抓一把糖塞到爸爸手里,“baba!” 林婉低眉看着手中五颜六色的糖,抬头时与傅修怀望来的眼眸相遇。 傅修怀:“豆豆这么爱给糖,也不知道随你还是随我?” 嫁给前任的大佬小叔后[年代] 第69节 林婉笑了笑:“都随。”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