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眠同学》 第1章 [现代情感] 《亲爱的小眠同学》作者：沐予已【完结】 简介:青梅竹马/双向暗恋/男暗恋/小反转 时衿眠在十岁时认识了江予，在二十五岁时和他结婚。 后来，那一年，他们回高中看老师。 办公室里，班主任接过他们的喜糖，忽地想起了什么，她乐呵呵的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很厚很厚很厚的信递给时衿眠：“当年高中三年从江予那儿没收来的情书，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时衿眠愣了愣，笑着转头看向江予。 江予被瞧得耳朵通红，有些不自然地回视她。 信封被打开，时衿眠看到了无数张以[亲爱的小眠同学]为开头，或以[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为结尾的信纸。 以及，所有信的署名都是来自一位名叫[姜禹]的“陌生”男生。 - “你让我别等你。 嗯，我很听话的，我才不等你，我要去找你。” 学生时代：小太阳x小太阳们 酸甜涩口 2024/11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正剧 暗恋 主角视角时衿眠/配角姜禹江予 一句话简介：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亲爱的 「2024年9月20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终于读到这里啦。 一七年结束的信，在七年后又一次拾起这样的称呼。 你好，亲爱的小眠同学。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江予。 是以后的日子里以另一种身份陪着你的江予。 ——jy」 / 六点。 书店墙上的布谷钟整点报时。 空气里依旧飘着浓郁好闻的咖啡醇香。 “小眠姐，等会儿你怎么回去呀？”编辑助理简桃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签字笔，“我看天气预报说就要下雨了。” 时衿眠趴在桌子上转手腕休息，听到声音，慢吞吞地转过头。 她着实没有想到她的首场漫画签售会会来这么多人，体力即将消耗殆尽。 店长兼好友倪初迩朝她们那边瞧：“桃子，这你就多余问了。” 店里暂褪了一波人潮，只剩下她们三人。 倪初迩瞄了看时间，挤眉弄眼地打趣：“人家小夫妻都已经小别三个小时二十分钟了，这婚新到不能再新了，你猜猜谁会来接？” 简桃猛然恍悟，偷乐了会儿，夸张地附和：“哦！那回家赶紧要让姐夫给好好补补。” 时衿眠失笑，无奈地看着两活宝，随手拣了桌边两张废弃便利签，揉成团丢过去。 一年前，时衿眠起兴致涂鸦了几张剧情半写实的青梅竹马日常向漫画，然后随手发在了微博上，没想到过了几周，竟有粉丝开始催更。 渐渐的，催更人多了，时衿眠便在写论文的休息时间里继续画，将主角的生活从小学相识画到了初中。而她也在主角中考结束的时间点毕了业。 身为编辑的同校学妹简桃就是在这时找到她的，邀请她同她们出版社合作。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的意外，或许这本漫画将发售得更早。 …… 夏季的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才刚聊完，雨滴就急促地往玻璃窗上砸，天色忽然暗沉的可怖。 店门口的小铃铛欢快地唱起，来不及躲雨的行人纷纷往书店里跑，倪初迩又开始了忙碌。 时衿眠撑着脸往窗外看，马路上大片红色的汽车尾灯和压城的乌云有些割裂。 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机。 她知道他不喜欢下雨天，小时候就不喜欢。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闷热黏腻的夏季雨天傍晚。 十岁的他穿着踩进水洼后湿哒哒的鞋子被迫站在楼梯口和她认识。 估计是鞋里不舒服的厉害，他偶尔皱眉，却被他妈妈当成不耐烦拍了下后脑勺。 他也没辩解，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又冷冷地问‘行了吧？’。 时衿眠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这么胆小，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眼泪倒是自己先流了出来。 她看见他霎时僵住，像是没处理过的题目太过棘手，表情一瞬错乱，然后无比慌忙地翻翻口袋，没找到纸巾，干脆直接跑回家拿了一整包给她。 时衿眠抽抽鼻子，带着哭腔的语气很笃定地说：“我不是被你吓哭的！” 少年沉默片刻，再次被她可怜巴巴抽噎的动作逗到，很轻地叹口气，干净但有些凛冽的眼眸有了笑意。 “我知道了。”他说。 又和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桶刚买的棒棒糖塞进她的怀里：“我只是不喜欢下雨，没凶你。” 后来那桶棒棒糖几天就被她快乐地消灭完，而一时快乐的后果就是她扁桃体发炎了整整半个月，这件事也被学生时代的他记载进了‘小眠同学的十大糗事之首’。 “笃——” “笃、笃——” 桌前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叩击声，时衿眠打字的手一顿，抬眼先看到了那枚和自己无名指上一对的戒指和被雨淋到的浅色衣服。 很快，又是一阵包装袋的窸窣作响声，那枚戒指的主人将锡纸袋放在一边，从袋里取出三杯奶茶。 “你喜欢的口味，先喝点，我们等雨小了再走。” “小眠同学，辛苦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衿眠的心脏不受控地颤了颤，像是苦柚被挤压出汁水，有些苦，有些酸涩，最后一味才是甜。 眼眶忽然湿润，她瘪瘪嘴，仰起脸望去。 意料之外的一张委屈又带着丝撒娇意味的面庞，江予一愣，没多想，立刻绕到桌后，屈膝跪下。他牵过时衿眠的手仔细检查，确定没受伤后，伏身更近打量。 桌面上，没有得到回复的微信聊天界面熄了下去。 就像剧场的帷幕悄然被拉上，剧谢。 等再亮起时，便是一场新剧的上映。 江予沾了雨滴的发丝正一滴一滴的往时衿眠的颈窝钻。 时衿眠被痒到连连耸肩，紧接着又被他几近完全贴上的热气给烫到打直背。 这一来二去，她破涕为笑：“江予，你又属小狗了吗？这是在公共场合，别贴这么近呀！” 说完，她就开始反击。 见身前的人恢复了神色，江予舒了口气，虚抱着，任由她挠他的腰。 “汪。” 半响，他轻声回应，抬起双手做投降状：“我的错。” 时衿眠呆住，讶然瞠目，旋即笑到不行：“江小狗，你好幼稚啊。” 江予没反驳，依旧半蹲着，举起的十指折回了一根：“嗯，我好幼稚。” “江小狗，你好傻哦。” 又折回一根手指：“我好傻。” 时衿眠乐了：“你毛病啊！” 动作不一样了，江予摇摇头，正色道：“毛病是没有的。” 时衿眠坐在凳子上快要笑岔气。 她很早之前就发现结婚后的江予变得更加黏人听话，更爱摇尾巴，完全没了之前的拽屁。 也没什么不好，人都是会改变的。 她还挺喜欢。 简桃和倪初迩在不远处保持吃瓜群众的状态已经很久了，实在没忍住，才跟着‘扑哧’一声。笑声叠加传出，眼见着被当事人的目光注视过来，她们又忙不迭地背过身，互相桑肩。 “快去给客人结账喽，倪店长。”简桃假装很忙地催促着倪初迩。 倪初迩被推着一下没站稳，跌了一脚，扭头又不舍地看了眼，才不情不愿的去工作。 这熟悉的一幕像是的dv机拍摄的视频出现雪花屏般在时衿眠脑海中闪过。 “瞧，在外边又被看到了吧。” 时衿眠转回头眨眨眼，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然后强制性的把江予两只手给按了下去。 江予笑着对上时衿眠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漂亮，瞳孔也亮，眼尾略略上挑，下眼睑处有两颗浅浅的小痣，很生动。对视久了，总会不经意被勾过去。 这会儿她定定地望向他，面颊微红，刘海有些乱，两条胳膊随意地搭在凳侧，看起来可爱到不行。 江予站起来，伸出手将她肩头装饰的蝴蝶结细带系的紧了些，又梳好她的头发，态度认真地提出解决方案：“那怎么办？我再汪汪叫两声？” “……” 时衿眠毫不犹豫地赏了他胸膛一锤子。 可爱是可爱，还可狠。江予弯唇，捂着胸口配合的‘啊’了声。 结果还没演完，他就感觉腹部被撞上了什么，低下头，一毛茸茸的脑袋猛地再次抵上来，然后又拱了拱。 “软的还是硬的？”他好笑地发问。 这一问，想着看都已经被看到了，不玩白不玩的时衿眠更加得寸进尺的继续深度感知着他的腹肌。 “……微软偏硬，”她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出，“唔，保持的刚刚好。” 第2章 “满意就行。”江予捏了下她的耳朵，唇角弧度加大。 “咳——” 冷不丁一下假咳，余光里，时衿眠这才注意到刚还在书架边的简桃，已然悄无声息地挪步到了桌前。 “我不是有意打断你们的，”简桃话语里包含着打扰的歉意，眼里全是温情。等回味够了，她才匆匆想起正事，“小眠姐，是主编让我和你说也可以继续画下册的稿啦！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身体最重要。” 江予盯着自己身前缓慢冒出来的脸红小蘑菇，情难自禁地戳了戳她的脸颊。 时衿眠假装凶狠地举高胳膊拍掉江予邪恶作乱的手，又抓了杯奶茶递给简桃，一秒切回正经工作模式：“好的，辛苦你们啦！” 简桃会来事地接过：“谢谢姐和姐夫！” 时衿眠后知后觉的难为情，挠挠鼻子：“等会儿要一起走吗？江小……江——” 她闭了闭眼：“你姐夫开车，包稳的。” “不用啦，我等初迩。” 简桃眯眼笑着摆摆手：“回去好好休息呀~” 暴雨后的傍晚，天空一半蓝紫一半暖粉橙红，推开门，卷杂着青草味的清新空气扑面，风也凉爽。 简桃靠在门边，看着两人并排往前走，女生身上的包被男生很自然地勾走背上，又聊了什么，女生抬脚装模作样地踢男生的小腿。 她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可难免还是会泛起难言的心疼。 倪初迩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走过来，轻拍了拍简桃的肩。 相视一眼，收回笑容，谁都没说话。 第2章 亲爱的 「2024年9月27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去了学校附近的烤肉店，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我在隔壁桌总能看到你满足的表情，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的时光。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吃到好吃的就会摇头晃脑。 ——jy」 / 车停在路对面的悬铃木树下，微微焦黄色的树叶被风刮落在了挡风玻璃前。 时衿眠拾了片叶瓣大的，准备带回去做书签。 坐进车里，她彻底放松地懒人瘫在椅背上，咬着吸管偏头问：“我们是去吃饭吗？” “嗯，”江予自觉伏身拉过副驾上懒人的安全带，“你看看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店。” 选择对于时衿眠来说是件头疼事，她当即拍手决定：“我不挑食，去哪儿都行！” 江予瞥她一眼，扬起眉梢：“不挑食？那看来昨晚我碗里的香菇和洋葱是位不知名田螺姑娘给我的加餐。” “……”时衿眠一噎，嚼着小料，口齿不清道：“那、那是一位姓时的田螺姑娘看你喜欢吃，特地给你的。” 江予抽了张纸巾给她垫着，哄人似的语气：“嗯——我是喜欢，所以就帮忙解决掉喽。” 时衿眠翘起嘴，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你还记得高中旁边的那家烤肉吗？”启动车子时，江予问。 见没回答，他扭过头，看见时衿眠正侧身捏着叶柄，透过树叶看向窗外。 印象中，以前有次就在放学后的操场上，看她送完水后，一个人坐在树荫下捡片树叶玩，时不时举高叶子，闭起一只眼看天空，但最后的视线都会回到某个篮球架前。 “欸！是在说烤肉店吗？” 视野中陡然出现一双亮闪闪扑棱着的眼睛，江予顿了一下回过神：“……嗯。” 时衿眠来了兴致，凑上去：“当然记得呀，上次去学校送喜糖的时候我还看见好多人排队呢，还和当年一样火爆。” “说到喜糖，咦——江予，上次从老班那里拿回来的情书呢？不会被你藏起来了吧？” “你要不试试打开你身前的柜子呢？”江予无奈地回她。 “哦！” 时衿眠笑嘻嘻地猫回身子：“错怪你了。” 那是她一个多月前，身体刚恢复好时和江予去高中看老师的意外收获。 那时，办公室里，班主任接过他们的喜糖，忽地想起了什么，乐呵呵的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很厚很厚的信她，说这是当年高三从江予那儿没收来的情书，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时衿眠还记得那会儿她愣了好久，才笑着转头看向江予。 而江予被瞧得耳朵通红，有些不自然地回视她。 又重又厚的一沓，回去的路上，她还没来得及看信里面的具体内容，只是粗略地翻数，看到了无数的信纸上都是以“亲爱的小眠同学”为开头，或以“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为结尾。 以及所有信的署名都是来自一位名叫“姜禹”的“陌生”男生。 “你不会是怕被老师抓到处分时，能有理有据地说这不是你，所以才取了个同音的名字吧？” “江予，你好好玩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玩！” 等红灯时，时衿眠憋着笑，眼神直勾勾地追着不断撇开头的江予。 “你是在害羞吗？”她指出。 “我没有。” “那你看我一眼。” 江予极其快速地转头，目光飘忽地看了她一眼，立马又转了回去，手托着下巴支在窗框上。 时衿眠瞧着连脖子都红了的男人，可乐，但依旧假装不满，闷闷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予眼皮一颤，点在面颊上的手指无声地收回了掌心。再转头，眼前却只有一张藏都不藏一下的狡黠笑脸。 她赌赢了他会无条件地照顾她情绪。 江予拿她没辙，又很郁闷：“那我以前会怎么样？” “你会二话不说给我一脑瓜崩子！也可能两个！” “然后会非常臭屁地说我才不会害羞呢！” 她眉飞色舞的神情像束明媚的光在他眼前点亮。 这怎么还给人说激动起来了？ 江予跟着笑了出来，抽空看了眼红绿灯倒计时，抬手过去使劲揉乱了她的头发。 …… 今天车子再次驶过熟悉的街道口，江予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黏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分了注意偏过头一看。 果然。 “还想着吃脑瓜崩子？”江予嘴角漾起弧度，腔调散漫。 “不，”时衿眠手里揣着信，迅速护在头顶，“我要吃烤肉。” “出息。”他打着方向盘笑出声。 这家夫妻经营的烤肉店店面不大，天气好的晚上，门口都会支起四角帐篷，摆好桌椅小板凳。 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学校周五放学，等了会儿才有位。 标配的双人套餐，外加俩玻璃瓶冰芬达。 江予把铅笔递给时衿眠：“要再加点什么吗？” 时衿眠拨浪鼓摇头，嘴巴朝奶茶粥努了努。 “行。”他笑。 江予拿过菜单往收银台走，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起子和两根不同色的弯曲吸管。 铁盘很快滋滋作响，油烟混着肉香味经常毫无理由的一同往时衿眠那边跑，搞得她一面嘴馋一面来回躲闪，只好在桌底下踢了踢江予的脚作为暗示。 江予瞧她脸上变化的八百个小表情，不说破，拿生菜包好五花肉递给她：“你吃就行，我来烤。” “好嘞~”时衿眠立马灿烂，放下铁夹子，但没忘拿了盒锡纸金针菇放上烤。 隔壁桌的两位同学貌似在讨论下午考试的内容。 在时衿眠用力啜了大口芬达，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时，耳边同时响起了绝望的一声‘啊——’。 她眨眨眼，八卦的往外挪了挪屁股。 “这次周考完蛋了。” “我怎么这个选择题才和你对上八个，一共有二十五道题啊！”是崩溃的男声。 “你对的哪个学科？”女生问。 “生物啊。”男生幽怨。 “……他爷爷的，我这是化学答案。” 时衿眠直接笑呛，猛咳了半天，脸憋到通红，抬起头，看见对面的江予也在偷笑。 等对上了眼，俩人又默契地低头继续偷乐。 恍惚间，时衿眠蓦地想起了这样类似的事情，她也遇上过。 那大概是在高一下的一次月考，当天的晚自习，她给当时作为同桌的他传了张小纸条。 【同桌，对对你的物理答案^^】 刚考完试，老师良心发现的没有布置作业。 晚上教室里躺倒了一片，有些不稳的电风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着，偷摸着看小说的同学把脑袋钻进桌筒里，还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秋季校服散开盖在头上。窃窃私语的也不少，时不时嘀溜转着眼睛看看走廊有没有值班老师经过。 见他写数学卷子快要钻进去了，时衿眠不得不拿中性笔尾巴怼怼他的胳膊。 “快点儿。”她小声催促。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纸条，而后挑眉，很是吃惊的回看向她。 ——吃错药了？你不是最讨厌考试后对答案了吗？ 第3章 时衿眠从他的脸上读出了这句话。她大手一挥，板凳搬近，右手直接架在他左手上，往他桌面上的纸条上写字。 【你才吃错药了，给一下呗，好同桌】 她的体温比他高点，肌肤贴触，他明显呆住，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她写的字，只是目光停留在两人贴近的地方，鼻腔里都是她洗发水的香味。 手收了回去，他默不作声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然后去抽屉里翻试卷。 纸条上4x5的格式，整齐写好二十道选择题的选项。 时衿眠看着他给的abcd，再对着她自己写的试卷答案。 她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石化的雕像。 半响，这个雕像开始四分五裂。 她奋笔疾书。 【你给的假答案？】 【我怎么可能就只对上三个！！Σ（口iii）】 小纸条被揉得皱巴巴，字痕穿透纸背。 他感受到了时衿眠的慌乱和不可置信，眼底得逞的笑意硬生生给压了回去，故作随意地写道。 【没有啊。你横着看的？】 【哦，我竖着写的，从左往右】 “……”时衿眠拳头硬了。 【你有毛病吧？】 最后这张充满怨气的纸条也没浪费，时衿眠很快大发慈悲地地原谅了他，并在第二节 晚自习时拿来和他下了好几盘五子棋。 可没想到她全输，再次生气的她决定明天把他的饭卡刷爆。 …… “你不会忘吧？” 等身边俩小同学走了，时衿眠才绘声绘色的把这个故事和江予说，结果他乐在其中。 江予诚实地点点头，赎罪般给她瓷碟里夹了好几块里脊肉和花菜。 “不过我记得，”他回忆，“你高一成绩很好，总是压我一头。” 时衿眠哼哼两声，戴起手套，拿了块烤饼，把碟子里的食物全都包进去，卷好。站起来，投喂给一直在烤肉的江予。 “算了，贵人多忘事。” 江予被时衿眠的阴阳怪气给笑到，刚想缕缕她的炸毛，就听见她问：“吃萝卜块吗？那边自取的。”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来还真是多忘事，都快忘了最初这家店是因为有人说萝卜块好吃才去的第一次。 时衿眠看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眼馋而定神的江予，肯定道：“我懂了，你吃。” 说完，她小跑过去，弯腰拿了个小碗，开始舀萝卜，还把旁边的海带丝，咸菜笋丝等等小菜都夹了些。 这样蹦蹦跳跳的背影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 江予垂眸微微一笑。 这多像是一场梦啊。 桌子上的手机亮起屏，江予伸手拿起来，发现是时衿眠的。 已经录入过他人脸的识别系统自动识别，屏幕一下解锁开。 手机界面停留在一个备注名为“不重要的人”的聊天页面上。 他看到在六点十分，她发了最新的两条消息： 【今天安城又下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雨天所以不来。】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只不过对方没有回复。 她满屏的消息都没有得到过回复。 第3章 亲爱的 「2024年9月28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对不起，我说谎了。 我害怕。 ——jy」 / 第二天时衿眠睡到正中午才醒。 肩颈酸胀，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揉着脖子坐起。 身边的枕头上多了张纸条。江予留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试图和她对过话，见实在没反应，才只能先去上班。 毕竟她昨天太累，睡得太沉，感觉快和昏迷没什么两样。 时衿眠拿过纸条，迷瞪的双眼使劲闭上、张开，又转了转眼珠。 强行开机结束，她看清了上面的留言——早饭已经做好放在锅里了，起来用微波炉加热就行，记得千万别开火，中午等我回来。 他总和担心小朋友玩火的家长一样，一会担心她用煤气灶啦，一会儿又担心她玩打火机，还会监督着她，手机在睡前要拿到靠墙角的书桌上，玩手机时不能插着充电宝…… 都已经二十五岁啦，时衿眠嘀咕着，掀开被子下床。 中午阳光很好，拉开窗帘，金色柔和的光芒就铺满了整间卧室。 她抬起胳膊舒坦地伸了个懒腰，来回跺了跺脚，去拿手机。 不算太多的未读消息。 解锁，点开app。 置顶的那条是早上七点多发来的。 还是起这么早啊，时衿眠在心里佩服。 江予的单位上班时间一般是在九点，不过他通常都会六点多起，然后去跑步锻炼，顺路给捎上她想吃的早点，或者是洗澡后时间来得及在家里给她做完早饭再走。 曾经医生建议时衿眠可以在清晨去呼吸新鲜空气，再走走路、慢跑来更好的恢复。 但在这件事上，江予从来没有一次能把她劝起床，连哭带哄也没用。 上周三，他续满水花的眼睛差点儿就要把她从床上给哄骗起，结果下一秒，他衣服兜里的眼药水就水灵灵地滑跪在了她的眼前。 “很好，做个好梦！”她说完当即闭上眼，丝滑地躺回了被窝里，纹丝不动。 思绪回笼，时衿眠扬起的嘴角久久不能放平。 她边打字边推开门，余光里看到厨房有团移动的身影，一抬眼，正巧撞上从门边探出一个脑袋的江予。 客厅沙发上她昨晚随手扔的外套和拎回来散乱摆开的小卡、手稿都已经被收拾妥当，落地窗边的花瓶里插上了几支向日葵，屋里飘着淡淡的香味，微波炉恰好完成工作发出了‘滴滴’声。 “刚醒？”江予擦干净手走出，点点头示意她过来，“先垫垫肚子，等会儿直接吃午饭。” 时衿眠一时走神。 抱着手机原地静止 “怎么了？” 江予取过挂在椅背上的薄外衫，看时衿眠愣愣地盯着一处，走近了些，给她披好，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打趣道：“是想要监督，看看我有没有下毒？” 他身上的正装已经换成了居家服，柔软的面料轻擦过她的面颊，是同一种沐浴液浅淡的花香。 睡衣纽扣看似扣得整齐，可唯独最上面的两个没扣，他弯腰同她平视的姿势，时衿眠只稍稍仰起脸就看见了他袒露在外的健康粉红色肌肤，从锁骨脖颈开始，向下一览无余。 确实是在下毒。 她脸红着心说，随后正义地将扣子扣好，绕到江予的身后，抬手推着他往餐桌边走。 江予自然地帮她拉开椅子，准备去拿热好的甜羹。等待时，时衿眠无聊地拿起汤勺，看着不锈钢勺底里自己模糊的脸，回忆了两秒，才猛然记起还没洗漱，她哎呀一声，赶忙两步并一步溜回洗手间。 “你试试有没有——”江予转身刚往前迈的脚步一滞，不等说完，眼前就只留下拐角处一件睡衣帽子上兔耳上下跳的残影。 跑得够快，他忍俊不禁，明知没有问题，却还是低头自我怀疑般看了眼手里的碗。 洗手间响起哗哗水流声，他回过神，被自己刚才下意识的动作给逗笑。 十几分钟后，时衿眠吃完最后一口南瓜羹，看着江予悠闲地从厨房端出一道道蒸食炒菜，等他坐下，她好奇地问：“你下午是不去上班了吗？” 加了糯米和小米，用破壁机打出来的南瓜羹格外的绵密细腻，不加冰糖，南瓜自身带着甘甜。 “嗯，请假了，”江予回，见她意犹未尽，又盛了碗，“你妈妈说下午想过来看看你。” 时衿眠开心接过，转而疑惑皱眉：“欸？我妈怎么不和我说，只和你说了？” 江予丢过去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哦啊。”懂了。时衿眠嘿嘿一笑，捧高碗一口气喝完。 江予承认自己存了私心，有一件事没坦白。 是那时在接到时母的电话前，时母也已经连续给他拨了好几个电话，而他那会儿正在上课，也没能及时接通。在两人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回家的状态下，江予实在没办法，只能将家里的监控打开，在看到床上鼓起的小山包做梦蹬腿后，他们都重重地舒了口气。 …… 饱食后极易犯困。 时衿眠窝在沙发一角翻着画册。从小的毛病，脚底四季都是冰凉，她缩了缩，屈起膝盖取暖。 “打算无缝对接开稿，不再休息段时间吗？”江予怕她这个坐姿久了，容易腰痛，拿了个小毛毯给她盖上，在她身边坐下。 时衿眠感激地看他一眼，张开双臂拥抱了下表示感谢。视线看向书架上的人体结构书，又移向江予：“嗯，差不多吧，先再学习一下，争取早点完成。” 她本硕专业读的并不是美术，绘画算是半路出家，只是凑巧碰上了好时机。 也或许是某天她忽然大口气地说我要把我们的生活记录画下来，而有人坚信不疑地鼓励她一定能行。 第4章 “干嘛？这么一脸仇大苦深的表情看着我。”时衿眠好笑地拿书封打了下江予的胳膊。 “没，怕你身体吃不消。” “怕什么？我可是一拳能打三个你的人。”她边说边出击比划。 江予哼笑了声，一把捉住她在空中随意挥舞的右手拳头，收到腿上，展开她的五指，揉搓着她中指骨节上的茧。 时衿眠又痒又别捏，却挣脱不开，只好放任他去了。移了位置，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拉过毯子，也给他盖了点。 纱帘被风吹得鼓起来，斑驳的光影在他们面前的木地板上变幻。养生壶里咕噜着红枣姜茶，这回终于没有放她不喜欢的枸杞了。 “江予，”时衿眠忽然坐直身子，温声地问，“你会害怕我会忘记你吗？” 江予捏着她手指的手一僵，咽咽喉咙，心脏不安地停跳了拍：“为什么这么问？” 时衿眠轻声说：“医生不是说了吗？车祸的后遗症很可能就会慢慢忘了之前的人和事。” “那是小概率的事，不会发生在气运好的小眠同学身上。再说了，你现在还能想起来很多我想不起来的事呢。那我岂不是提早得了健忘症？” “那倒也对。”她垂头低低笑出来，拳头玩一样一下一下地捶着他的手掌心。 “我说如果，如果……”时衿眠强调，“如果我快要忘记你了，那你也一定要忘掉我啊，不要傻傻地等我了，知道了没？” “算了，没有这个如果，我不会允许我忘记你的。”她自问自答道。 回答脱口而出，时衿眠说完后自己也怔住了。 “我不会允许我忘记你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那年升初三，学校突然进行了次分班考，而那时恰逢他发烧，英语听力错听了好几处。 分班结果出来，她在一班，他在二班。 两个人相交的时间线骤然减少，时衿眠转过头再也看不见那张会同时看向他的脸，没有了在每节课课间刻意过来撞撞她胳膊的人，也没有了放学帮她收好试卷和桌面的人。 时衿眠起初会在下课去二班教室找他，在窗边，她经常看到他给他周围的人讲题。 他们班的同学看到了她，会起哄说‘班长，你的小青梅又来了’，他便会让他们别闹，而后转头对她做口型，说等会就去找你。 可是每一次的等会儿后就是下一堂课的开始。 好不容易他空出时间，刚和她没聊几句，又被课代表给叫走。 时衿眠气愤地转身就走，当晚赌气般准备留在教室把作业写完了再回家。期间他进班级敲了她桌子好几次，她都故意不理，头埋下来，只管写作业。 渐渐地，教室人少了，到最后只剩她一个人，整栋楼也只剩下她一个。 写完作业，她收拾好书包，看了眼挂钟，已经晚上七点半。冬天天色暗的早，教室灯一关，整条走廊瞬间只剩下无尽的黑。她咳嗽一声给自己壮胆子，结果穿透回来的回声又把她吓了一跳。 要是这时候他在就好了。她脑海里下意识地弹出这句话。 但很快这句话就被否决。 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我才不需要他呢。 时衿眠哼哼哈哈两声，底气居然足了点，她扯着书包肩带，往楼下走。 一楼感应不太灵敏的声控灯在她刻意跺响的脚步声中亮起微弱的光，缓缓拉长了楼梯边石柱旁的一道影子。 紧接着，一个个子很高，快被黑色鸭舌帽挡住大半张脸的男生从石柱后走出，手上还拿着像是有柄有刃的东西。 时衿眠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捂住嘴不敢吱声，连连后退，好不容易脚跟挨到二楼的走廊，她丢魂了般转过身，胡乱丢下书包，撒开腿就开始狂奔。 “啊——保安叔叔救命啊！！” 慢慢往楼梯上走的男生似乎被这声尖叫刺激到耳膜，抬手按了按耳朵，直接大步跨上三节台阶，弯腰拎起地上“壮烈牺牲”的书包，无奈拍拍上面的灰，朝走廊尽头大声喊：“时衿眠，你回来，是我。” 男生继续往前走：“再不回来，*给你买的奶茶都要凉透了。” 什么有柄有刃的东西，那是他给她插好两根粗吸管的奶茶。 也不知道什么脑回路，非得说两根吸管吸上来的味道会不一样。 人回来了。 他屈指轻敲时衿眠的脑壳，看她低着头憋屈的一口闷，轻笑：“就你这叫法，保安叔叔的魂估计都快给你叫没了。” 下一秒，时衿眠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脖颈一缩，因为他的指腹贴上去碰了碰。 “好冰。” 他说完将自己的围巾解下，绕在了她的脖子上，低声说：“一起回家吧。” “不要。”时衿眠倔犟。 “那怎么样才肯回去？”他蹲下来，哄小孩一样笑着。 时衿眠别开头，不说话。 “那我背你？” 他初三个子就快一米八，这个样子就特像年长她好几岁的哥哥在哄幺妹。 可明明她还比他大几天呢。 时衿眠不服气的一掌拍在他的鸭舌帽檐，把他整张脸都给挡住。 他险些踉跄，指尖撑在地面，顺势低头。 “你都不主动找我，你都不留下来等我，你都不给我讲题了，你都……” 他边听她列举‘罪证’，边将她散开的鞋带系好、袜子往上拉。 时衿眠感受到脚踝的温度，垂眸看了眼，压着跳动加快的心脏，嘟囔着说完：“你都快忘了我了。” “有些冤枉啊。” 他笑叹，站起来，拿出纸巾去擦她可能是冻的，也可能是吓的眼泪水：“怎么可能，说好考同个高中，同个大学，我不会允许我忘记你的。” “我找你的时候你在写卷子，不敢每次都打扰；上下学我跟在你身后，只要回头你就能看见我；讲题……”他看了眼教室，表情可怜，“小眠老师要不给我讲讲今天刚发下来的英语试卷？我差点又要不及格了。” “……”时衿眠很容易被带走情绪，“那你好惨哦。” “对呀，我好惨哦。” “那现在可以跟着好惨的我回家了吗？”他问。 超大杯奶茶喝得撑，时衿眠刚想说话，却先打了个超大饱嗝。 她的脸瞬间红透，径直往校门口的方向走，把他甩在身后。 曾经那些答应过她的话确实也都兑现，没有忘记。 上同一所高中，做了一年同桌，懵懂躁动的青春期被一起叫进了好几次办公室。 上同一所大学，专业不同却还是互相跑去蹭课，常常会因为太困睡着，而被老师喊醒，点名说‘欸，这位同学不是我们专业的啊，这么好学。’ 小时候双方家长玩笑道以后我们就当亲家吧，也还真成了亲家。 现在。 江予把时衿眠搂进怀里：“对，没有这个如果，不会忘的。” 他拿自己开涮：“小眠同学再怎么样也不会忘记江小狗的。” “你——！”时衿眠啼笑皆非地揪他大腿软肉，哪有人会真的会自我调侃这个绰号的。 江予也笑，下巴微微抬了抬，转移话题:“吃水果吗？” “吃！” “揉胳膊吗？” “揉！” “还想打架吗？” “……？” “谁想打架？” 玄关处，高跟鞋底点地清脆的两声，时女士单手扶着墙脱鞋，弯腰勾起带来的袋子，朝里面喊。 “妈！”时衿眠忙不迭地从沙发上蹦下，飞奔过来打小报告，“是江予，江予说要和我打架，你快揍他——” “哎呀，怎么打的？妈瞧瞧。”时女士左看右看。 时衿眠凑近了给她仔细瞧：“断掌的巴掌，可疼了呢。” “妈。” 被点名的主人公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时衿眠的身后，帮忙拎过了时女士手里的东西。 这一声‘妈’叫得竟然有些羞涩。 时衿眠乐了，转过头，人仗妈势，在江予背后极顺手地给了他有力的一掌。 江予结实地挨了下，非但没躲，还笑着抬头看了时女士一眼。 眼神不对劲，时衿眠越想怎么她越有种恶人先告状的架势。 “你笑我？”她问。 “没有啊。”江予满脸无辜。 “妈，”时衿眠搬出救兵，“你说说，江予刚才是不是笑了？” 时女士看着眼前疯狂朝她眨眼的宝贝女儿，又看着并排而站、满眼只有老婆的女婿，忽然决定偏心一回：“眠眠啊，可能、可能江予他只是牙齿有点热，想露出来凉快凉快而已。” 第4章 小眠同学 「2024年10月5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我总是害怕你会想起，但更害怕你会忘记。 ——jy」 / 开始正式投入漫画下册的工作后，日子总会有些重复机械。 第5章 时衿眠喜欢搬张摇摇躺椅在小阳台上，晒晒太阳想着脚本，腿上架着夹了速写纸的小画板，有灵感了就把分镜草图画出来。 往往一躺就是一下午，安安静静，不会主动找人聊天，也不想对话。 江予提议领养一只小猫咪或者小狗来陪伴，热闹些。 但都被时衿眠拒绝了。 她盘腿坐在餐桌前，奶酪叉叉起时女士带来的、江先生洗净切好装盘的水果，很认真地说：“我可能照顾不好它们，还是别让它们跟着我受罪了。” “好，”江予笑回，“那我就负责照顾好家里唯一的小朋友。” 江予确实说到做到，十一假期，他在一日三餐上，甚至给时衿眠做了本菜单，让她每天在上面点单。 相对应的，需要付款的“价格代金券”，不限于—— 1.给江同学一个拥抱。 2.给江同学一个亲吻。 3.和江同学一同散步。 4.小眠同学今晚不许熬夜，十点半前就要睡觉。 5.两人一起休息三小时，都不许工作。 …… 假期最后的那几天，简桃和倪初迩来时衿眠家做客。 晚上回去后，她们两人在三人姐妹小群里激情开麦。 江予正在厨房做香草柠檬乳酪司康。 满屋全是香草、黄油和淡奶的浓郁味道，时衿眠敲着字，鼻子忍不住使劲耸动嗅闻，仿佛整个人浸润在这曼妙的香味之中。 司康底捏好，挤入奶酪馅送入烤箱烘烤后，江予挖了一大勺剩余的奶酪想让时衿眠尝尝调味如何。 一出门，他就看见她微蹙着个眉头，脑袋没有任何规律地朝厨房的方向小幅度点着头，但是视线一直盯在手机屏幕上。 江予笑着提问：“这位同学在解决什么世纪难题？” 时衿眠以为自己小馋猫的形象被发现，如实答道：“在解决如何立刻马上就能吃到美味猫饼的世纪难题。” 她扬起脸，眼又一瞄，发现了江予手上握着的不锈钢勺，顿时笑嘻嘻：“好了，现在已经完美解决一大半啦。” 嘴巴一张，就是等待投喂。 糖腌渍过的擦丝柠檬皮掺杂拌匀在微酸原味奶酪中，醇厚糊嗓却依旧小清新，就像裹了酸砂的彩虹糖，咬一口，不同滋味在嘴里爆裂。 时衿眠捧场，好评如潮：“好吃！好吃！” 江予凑近，极为认真地看她：“你脸上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 他调侃：“有种刚刚才在说我坏话，然后立马被我贿赂了的表情。” 时衿眠莫名被戳中笑点，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举到江予面前递给他看群消息。 【简桃桃桃子：朝哪边拜，可以拜到这样好的男朋友和老公啊？我一定一定会非常虔诚的！！】 【简桃桃桃子：小眠姐，求求教程tat】 【时衿眠：哈哈哈哈哈。】 【倪初迩：口气还不小，一下子要俩。】 【简桃桃桃子：这有什么，女人就是要靠这些才有力气幸福生活。】 【倪初迩：邪恶比格jpg.】 【时衿眠：我想想……】 【时衿眠：估计需要重新投胎，然后从小培养吧。】 【简桃桃桃子：童养夫！！！】 【倪初迩：可恶，桃子你抢我台词了！】 时衿眠双手抱胸，得意：“哪有说你坏话，分明都是在夸你。” 江予没接话，看了眼屏幕，又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时衿眠察觉不对劲：“你等等，你是不是往下翻了？” 她迅速放下双腿，站起来去够手机。 江予先一步把手机举高举远。时衿眠便就像小时候摸高一样，使劲蹦跳却始终很难摸到门板。 江予拖长音：“童——养——夫——？” 时衿眠不跳了。 树袋熊抱抱住了他。 “江——予——？” 以前她每次准备和他闹小脾气发火前，都是这样拉长字音和上扬的语调作为“火警预报”。 然后就会有一位私人独享的“灭火器”来精准贴贴蹭蹭降火。 江予看时衿眠乖乖抱好，忽地笑了声：“看来这位童养夫被调教得很好啊。” “嗯？？”这和她预想中他的台词完全不一样。 有些肉麻是怎么回事？ “叮——” 温度上下火180度，烘烤20分钟的烤箱发出愉快的声音。 时衿眠睡衣口袋一沉，手机被塞了回去。 作为树干的江予拍醒身前懵懵的树袋熊：“这位夫要去干活啰。” 时衿眠看着江予顺手捞过解开挂在板凳椅背的围裙，非常熟练地背过手打了个蝴蝶结。 她炫耀般偷偷拍了张他的背影，又一次发到三人群里。 【时衿眠：准备吃夜宵了罒w罒】 【简桃桃桃子：姐，我瞎了。】 【倪初迩：瞎了好啊！】 【简桃桃桃子：呜呜呜。】 【时衿眠：瞎了没事，有味觉就行，过些天带给你们尝尝，奶酪司康~】 【简桃桃桃子：司康好，两人坏。】 【倪初迩：小眠同学怼人有所长进（击掌）】 【时衿眠：嘿嘿（击掌）】 “又在夸我什么了？” 江予理所当然地问道，端着烤盘走出来，放在餐桌上。 “噗嗤，”时衿眠抬头，笑眼里溅出笑花，“没在夸你，是在夸我怎么怎么能把人调——教的这么好。” 初步入十月，满城桂花开。 前几天自制的桂花干这会儿有了新用途，几小朵文静地藏在最顶上用来装饰的鲜柠檬片后，很是好看。 江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某人特地加重的两个字。 可不是么，她简简单单的一举一动，一闹一笑，就能让他念念不忘了十年。 江予失笑，拿起一个司康，快速堵住了时衿眠还准备继续巴巴的嘴。 他期待地看向时衿眠：“行，那先验收验收成果。” 甜丝丝碰到嘴唇，时衿眠还愣着，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结果不妙，这一大口咬下去，她霎时感觉有东西在她嘴巴里重新高温烘烤了一遍：“@*￥%#&@！！（烫烫烫烫死我了！！）” 一直等到彻底晾凉，时衿眠才找了塑封袋，将剩下的司康装进去，真空抽好放进冰箱冷冻。 找个合适的时候送书店里吧，她想。 厨房里在收拾使用过的碗具，时衿眠听到声响，走过去想要帮忙。 江予一下感受到了后背贴上来的热源，转过身，捉住了在解他围裙蝴蝶结的一双手。 她被定住，仰起脸看他：“我来一起整理。” 江予没答应，只是从兜里拿出了张叠好的纸：“看看上面的字。” 那是张“价格代金券”，她今晚手气好，抽到了夜宵沐浴早睡一条龙的服务。 时衿眠不肯认读，依旧黏在江予身后：“我这不是不忍心留你一个人在厨房嘛。” 江予笑，干脆提溜起她的后衣领往浴室领，逗她：“不忍心是吧？那我就快点整理，等下就过来。” 等下过来？ 要鸳鸯浴？ 时衿眠登时红了脸，也不扑腾了，转而反手推着江予出了门，还不忘叮嘱：“那你慢慢整理啊。” 江予听着浴室‘咔哒’落锁的声音，嘴角弧度扬得更大了。 经回厨房时，他看到餐桌一旁贴了张便签。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刚才分装时遗忘在这儿的，江予走进，准备先收起来等下再问。 粉色的心形便签，整齐的两行字—— 小江同志辛苦啦！司康很好吃，满昏！ 此便签为奖励兑换券，可随意兑换一件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飞吻） 江予轻笑出声，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眼，依稀能听到里面的水流声。 他把便签认真收好在手机壳里面。以前她就会写这些有的没的奖券，可惜他没能留下一个，这是重新开始的第一张，他可要好好存着了。 厨房收拾完后，江予重新回到了书房，将明天要上的课备好，又去洗了个澡。 等回到卧室时，时衿眠已经躺在被窝里，被子上垫了好多张摊开的报纸，报纸上分拣了几摞信件。 他端着杯蜂蜜水，走到床边递给她：“这是什么？” 时衿眠接过玻璃杯，两手捧着搓搓暖，抬眼：“你以前写的信呀，都是我这次漫画的素材啦~” 她往一侧挤挤，邀请他一同钻进被窝。 “你还记得以前很火的，写信给十年后的自己的活动吗？”时衿眠喝完蜂蜜水，把一摞信最上面的那封拿给他，“这是你的第一封欸！” 江予眼神一亮，略微意外。 回想过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件事，但当时他把信放在哪儿了？ “你快看看。”时衿眠迫不及待地催促。 第6章 江予笑着交换了她手里东西，把杯子放好：“这么开心，因为看到了小学生作文吗？” 时衿眠莞尔，丢给他一个‘你猜猜呢’的表情。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高一还没分班，每次考试过后，语文老师经常上课的时候指着她旁边的他，好言相劝：“你要不让你的同桌教教你怎么作文不写那么偏题？老师能看得出你写的很认真，但是要写在点上啊……” 江予一看时衿眠别开脸偷乐的动作，就知道她又想到之前有关他的黑历史。 他隔空给她弹了个脑瓜崩，她给他做了个鬼脸。 江予打开信。 信纸上的字很工整漂亮，但也能看得出当时写这第一封信的紧张，好几处的涂抹，落款处原本是想画一个卡通小龙，却被画成了一只奇形怪状的小怪兽。 「2014年10月1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突然让我写信给十年后的我自己，可我发现我真的写不太出来什么，既然这样，那就写给你好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不过我要事先说明，亲爱的这三个字不是我肉麻，而是信纸上自带的。 但读多了几遍竟然感觉还是挺好听的嘛，亲爱的小眠同学。（划掉） 十年后的小眠同学你好，我是十年前你的好邻居、好同桌。 十年前的今天，我们刚上高一，这回我在开学分班考时没有发烧，没有像初三那样错听了好几道英语听力，于是我们顺利分到了一个班，又坐回了同桌。 十年后的现在，我们都已经二十五岁了吧。 你说的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要在家里养只小猫小狗，要画自己喜欢的画，要每天吃好吃的东西，要每天开心，希望你已经实现啦。 我呢，十年后，你身边肯定还是有我的。（划掉）应该还是有我的吧？ 总之，希望十年后的我们都能成为很好的人。 ——姜禹」 第5章 小眠同学 「2024年10月7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笑起来真的真的很好看，请记得一定要多笑笑。 ——jy」 / 时衿眠记得那天是在某本青春文学杂志上看到的写信活动。 “十年后——” 她当时特认真地将这个活动话题分享给他，放学后就跑到学校门口的文具店挑选信纸信封。 她拉着他的校服，挤过文具店门口看漫画的一群人，走到一面摆着不同样式的信封信纸墙前。 每张信封的正下方贴着个很小的红条便签，标着不同的价钱。 时衿眠从书包里很郑重地拿出钱包，拉开拉链。 因为昨天刚买了本杂志的缘故，所剩的零花钱并没有太多，她徘徊在那面墙前，试图寻找一个价钱和眼缘都最合适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抽走了她目光停留很久的一张淡粉色立体信封。 “就这个吧。”他说。 时衿眠瞪大眼睛拦截住了这只手：“太贵了，买了这个我今天就买不了烤肠了！” 他似乎看到了她眼里全是对烤肠的渴望，笑着把手举高：“这个好看，我买给我自己行了吗？” “原来你喜欢粉色啊！你怎么不早说！” 时衿眠的声音止不住上扬，惹得周围其他同学纷纷探头看过来。 他无奈，但也没否认，只是轻打了下她的发顶，又抽了几张同款式的黑色：“你喜欢的不就是我喜欢的吗？笨蛋。” “再加根烤肠，拿去一起结账。” “铁公鸡要拔毛啦！”她惊喜，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那我要两根烤肠行不行？” “再加瓶可乐好不好？” “冰棍呢？我不想吃小布丁了，我要吃大布丁！” 那天，时衿眠的钱包不但没瘪，反倒肚子鼓鼓。 回家后，时女士发现她吃晚饭特别的磨叽，狐疑地盯了好久。最后还没等时女士盘问，她自己就心虚的一股脑全部托出。 在即将挨训的前一刻，时衿眠带着作业冲出家门，乒乒乓乓敲响了家对面的门。 十几秒后，对面门开了，他手里拿着只水笔，脸上表情有些糟糕。 “我还以为我家着火了呢，这么敲。”他边说边拿起信纸，给她指那个画坏了的小怪兽。 时衿眠好奇的不是那个丑丑的图案，反而看着他写满了字的信纸，只差把脸贴上去：“你写这么快，下午还说不写来着的，口是心非嘛，小狗同桌。” 她笑得有些邪恶，在跨进他家的前一刻，耳朵一下被埋伏在身后的时女士精准揪住。 “回家，”时女士发话，“你怎么还好意思打扰人家写作业的。” 时衿眠捂着耳朵喊痛，而身前的人却没有一丝想要帮助的意思。 太不仗义了，她心想。 一抬头，她居然看见了他在笑，是幸灾乐祸的笑！ 她气愤的在被时女士拽走回家时，腾空踹了他一脚，脚上的拖鞋险些踹飞出去。 …… “那天之后我单方面对你冷战了三天。”时衿眠回忆道。 “是，”江予笑了笑，像是在回味，“刻骨铭心的三天。” 时衿眠睨他一眼，忍不住吐槽：“你别笑了，我牙痒痒。” 江予立刻敛回笑意，乖乖妥协：“好，我不笑了。” “我哭一个。” 他掀开被子，坐在她身边，唇角向下弯，吸吸鼻子发出声音，还时不时偷看她的反应。 “少装！” 时衿眠一下抓住了他的小眼神，失笑，抬手拍他垂在被子外的手臂，指尖却在碰到他腕内侧的几道微肿的疤痕时，顿了顿。 她低头。 那是几道新起了水泡的红痕，甚至有很深的破皮痕迹。 时衿眠一下不敢继续触碰，像是透过这条手臂看到了另一条新旧疤痕布满的手臂。 她一时怔忡，再看向他时整个神情都变了。 “你当时是不是很痛啊？”她轻声问。 江予下意识的反应是将手臂收进被子里，藏起来。 他语气轻松地安慰她：“不痛，就是不小心被烤箱烫到，已经抹药膏了。” 时衿眠没说话。 江予主动道：“明天起来就会消肿的，已经很迟了，先睡觉好不好？” “那我现在再给你抹一次。”她说。 “好。” 他应下，转身从床头柜里把药膏拿出来。 “是怕我留疤不好看，拿不出手了？”江予没有皱一下眉，只是同她玩笑的闲聊。 “明天早上我可能会比平时更早一点出门，就先不叫醒你了。” “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气很好，可以多出去走走。” “早饭已经备好了，放在冰箱，加热一下——” 说到这，他停顿，笑了：“注意用电，别用烤箱。” 时衿眠故意用力戳了下他的脸颊：“你别总这样，要是痛了，累了，你就说，不要老是想着照顾我。” 江予‘嗯’了声，举起那条被抹了厚厚一层药膏的手，感慨：“我现在是真的不痛了，但就是不知道这药膏一会儿能不能都吸收进去。” 她看着被她异常心急厚涂到快反光的胳膊，喉间一哽：“要是不行你就放在被子外面，或者我给你拿个绷带绑一下？” 江予哭笑不得，及时制止：“别这么夸张，只是一点小烫伤，不是大面积溃烂。” “那安分点别乱动，”时衿眠监督着江予躺下，给他的手臂摆了个最不容易蹭到伤口的位置，“就这样放在被子外面。” 江予垂首看了眼自己现在的躺姿，不是大面积溃烂了，到有点像是截肢后安了义肢的意味。 他笑；“知道了，你快去洗手吧。” 时衿眠贴心的给他盖好被子，关了大灯，下床，去洗手间。 再回来时，她惊讶地发现床上的信竟然都被按时间顺序收好，放在了她那侧的床头柜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整理的。 而整理的那人此时呼吸平缓，睡姿安分，手臂的摆放位置和她走之前替他摆的没太大变化。 还真是把话听进去了。 时衿眠弯了弯眼睛，悄悄走过去，钻进被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这一点意外的小插曲，她闭上眼，躺了很久也还没能入睡。 她慢慢坐起来，抻长手臂，开了最暗的一盏床头灯。 朦胧柔和的光线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也让她的心跟着软了下来。 盯着那一沓信久了，时衿眠思忖会儿，还是抽了后面的几封。 「2014年10月15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信纸多买了几张，不能浪费了，那我就继续给你写信吧。 昨晚你提出的冷战，怎么到今天才算第一天呢，明明应该是第二天才对啊。 算了，你说第一天就第一天吧。 不过你这也贯彻的太彻底了吧，连语文课背书都不再给我看眼课本了，幸好我昨晚背了，才勉强逃过了抄写十遍的恶梦。 第7章 第一次发现你走路原来可以这么快，晚上回家跟在你后面，你就像只冲出栅栏百米冲刺的小猪（划掉）小兔子，蹦蹦跳跳走了一路，用三根烤肠都不能把你叫停。 这样也好，以后也就不容易被别人给拐走。 现在是晚上十点，也不知道你写完作业了没有。 那就先晚安了。 ——姜禹」 「2014年10月16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倒数第二张信纸。 不过就算我写完了，也不会给你看的。 就昨天一天上课的时候身边没有你突然的说话声，今天我竟然有些习惯了，原来我的适应能力这么强。 还是算了，这点适应能力不能用在适应和你不说话的这个点上。 今天看你晚自习写的那张数学试卷的几道题没有写出来，我给你写了解析夹在课本里，也不知道你回家能不能发现。 晚安。 ——姜禹」 「2014年10月17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好了，这是最后一张信纸，也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也也是你说的冷战的最后一天。 今天换位置了，第三组换到第四组。 没想到你宁可让后排的同学移开点桌子，也不愿意和我说，让我起来一下。 晚上回家碰到你妈妈，你妈妈终于看出我们两个好几天不说话的问题了。 她问我和你怎么了，我说你可能牙疼，说话费劲。 看你妈妈的表情，可能你这周末逃不过牙科医院一日游。 最后一封信就写到这里了。 明天见。 晚安。 ——姜禹」 「2014年10月1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我收回我之前说是那是最后一封信的话。 今天经过文具店，我莫名其妙的就走了进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手比脑子快，一下就买了好多信纸。 不过这次的信纸没有默认亲爱的三个字，但我还是觉得加上更好听。 反正你也看不到，那我就按照自己的喜欢写了。 下午看到你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还以为你被你妈妈揍了，没想到真的是去医院看牙了，还拔了一边的阻生智齿。 你挥着拳头对我说了冷战后的第一句。 是什么来着，我其实有点没听太清，是你不会放过我吗？ 说实话，你当时真的有点太可爱了，脸圆鼓鼓的，果然还是要多吃点。 真的不行了，一想到你那个时候的表情和动作，我就想笑，是喜欢的笑。 那就先写到这儿，我再去笑一会儿。 晚安。 ——姜禹」 拔完牙的那天晚上，好不容易过了禁食时间，时衿眠勉强能吃进些流食。 麻醉失效后的胀痛酸麻感持续，她捧着冰袋敷在右脸，就要去找对门乱说话的人算账。 门是他妈妈开的，时衿眠礼貌问好后，直接闯进了他的卧室，‘啪’一声关上了卧室门。 他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杀进来，吓一跳，手忙脚乱的把桌子上的一堆东西都统统塞进了抽屉里。 时衿眠眼尖瞥到了他的动作，着急说话，舌头不小心抵到伤痛处：“嘶……侬，你在藏什么？” 她倒吸了口凉气，气势汹汹地走上前。 “你在藏什么呀？”她又重复问道。 “没什么啊。” “没什么那你藏什么？” “……” 就猜到他会不承认，时衿眠也学聪明了，声东击西，直接灵活侧身，腾出只手就要去拉开抽屉，却不料被另一只更加矫健的手给拦住。 他眼疾手快地挡在抽屉前，阻挡了一切她能拉开的可能。 牙疼让时衿眠的战斗力减半不止，她见眼前的人都快焊在书桌前了，耸耸肩，只好先放弃探究，往他的床上一坐。 “你不会是在写情书吧？”她开始思考。 “……” 他压在桌沿边的手指蜷了一下。 “还真被我一下猜中了？！” 时衿眠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迟疑，眸光就像在光下转动的玻璃球，折射出斑斓的色彩：“这才开学一个多月，你居然都有喜欢的人了！是写给谁呀？我认识吗？是我们班的吗？还是我——” “不是，”他打断，“不是情书。” 她才不信。 不是情书那他藏什么，为什么怕被她看到。 时衿眠假意相信，随口‘哦’了声：“那难道是私藏的小零食，你是不是偷我的零食吃了？” “时衿眠。”他很少喊她全名。 “干嘛？”时衿眠晃了晃腿，扬脸看他。 肿了大半边的脸配上倔强不甘的表情，他着实没忍住，别过脸，用咳嗽声掩盖笑意。 笑够了，他走过来，拿起她因为犯懒而放下的冰袋，敷在她的面颊上。 不轻不重，非常熨帖。 时衿眠下意识地往前坐了点，把脸贴向他的手，非常懒洋洋地塌下肩，把敷脸的任务交给他。 就在她闭上眼，心安理得地享受这项服务时，听到他悠悠开口：“不是情书，不是零食，是这周周末的两张数学试卷，我写完了，不给你看答案。” “？” 时衿眠猛地睁开眼，满脸不可置信：“你是在怀疑我做不出来？” “前天有位隐姓埋名的学霸指点了下我数学试卷不会做的题，我感觉我这几章已经彻底通透了，再不济也会举一反三。” 她没多想，直接按在他的手上，把冰袋夺了回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回去写数学试卷。” 她没有再给他插嘴的机会，丢下‘幼稚’这两个字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时衿眠就带着那两张数学试卷敲响了他家的门，信心满满地拍在他的书桌上。 “喏，写完了，最后一道大题我还用了两种解法呢。” 他无奈又好笑，重新扎回床上。 时衿眠问：“那我现在能看你抽屉里的东西了吗？” 他迷瞪地看她一眼：“……不能。” 多年的默契下，他不用想都知道她会做什么，立马补充道：“抽屉上锁了，你打不开的。” “哇……你这个人，”时衿眠停下狗狗祟祟的脚步，“小气鬼——” 他闭着眼接上：“我等下起床就喝凉水。” 她‘哼’了声：“那你得喝一桶了吧。” 存留的记忆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 时衿眠笑着合上信。 原来是这么开始的，当时藏的就是这封写完的以及空白的信纸嘛。 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和她讲的喔…… 反正最后兜兜转转还不是都到了她的手上。 时衿眠转头看了眼身侧或许已然熟睡的人，暖色的光线在他脸上晕开很薄的一层光圈。 想碰碰他的长睫毛，但最终时衿眠的手还是悬在了半空，转而拿了枕头边的一个小熊玩偶。 在捂暖了小熊的一只耳朵后，她憋着坏心思把小熊耳朵贴在了江予的嘴唇上。 看着江予一下睁开了毫无睡意的眼睛，时衿眠直接捉“小偷”捉了个现成。 她窃笑着挑起他的下巴：“说吧，偷看多久了？” 第6章 小眠同学 「2014年10月2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你的脸肿消了好多。 早上看你在位置上可怜巴巴地喝小米粥，饭团我都掰好两半了，最终还是为了你能好得更快没给你。 没想到被扣了一个重食轻友的帽子。 早知道当初就不想这么多了，就应该看你边吃边喊疼。 ——姜禹」 「2014年10月2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才发现你原来怕蝴蝶。 下午语文课飞进来的那只蝴蝶其实还挺好看的，没想到你直接吓得掀起我的校服钻进去？ 我也就正好那一节课没有拉拉链。 左手手臂弯里突然抱了一个人。 全班同学老师都看过来，留我一个人面对五十双眼睛。 都说蝴蝶是往有香味的地方飞。 嗯……确实很香，哪里都很香。 ——姜禹」 「2014年10月24日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下雨大课间没有跑操，我去老师办公室回来后，就看着你从小卖部跑回来，嘴里塞一个，手里拿两个，兜里揣三个，就差头顶再顶一个。 以为我没看见，鬼鬼祟祟往桌肚里放，然后再给前后桌分赃，最后把我的饭卡夹在书里，连同着书本一起丢进书包，伪造我乱放卡的假象。 虽然我的卡就是放在桌角给你用的，但你放回书包就离谱了吧，你是觉得我的记忆力*有多差？ 上课偷吃辣条还要我打掩护。 好好好，牙疼刚好你就开始作妖，什么冰的辣的都能下肚了。 ——姜禹」 第8章 「2014年10月2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看吧，我就说你又会牙疼。 疼得龇牙咧嘴，又心疼又好笑的。 小可怜蛋。 ——姜禹」 「2014年10月2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明天是军训啊，又不是秋游。 你去超市买这么零食干什么，防晒霜还是我提醒你，你才想起来去买。 倒也不用这么臭屁的和我炫耀说你晒不黑。 忘了你去年暑假游泳游的黑了两个色度的色差了？ 手机里还有照片呢，一给你看，你就开始和我急，跳起来抢手机但是又抢不到。 嘴巴一撅就又说要冷战三分钟。 ——姜禹」 「2014年10月27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再次见证了你同手同脚的本领。 被教官揪出来单独辅导还笑嘻嘻。 今天下训休息的时候发现有人是不是在偷偷看你，隔壁二班的应该是，但穿上迷彩服、戴上帽子后一下有点没认出来是谁，明天我继续找找。 ——姜禹」 「2014年10月2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你依旧同手同脚。 而我因为看你同手同脚笑出了声，被教官点名罚了三十个俯卧撑。 本来觉得有些丢脸，但你一下就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我好厉害。 好吧，也不丢脸了。 听你说想坐我背上在看我做几个俯卧撑。 下次回家后我给你试试，学校人太多。 昨天看你的那个人今天好像又没了，是我看错了么？ ——姜禹」 「2014年10月3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还挺适合领唱军歌的。 晚上回家了，在房间都能隐约听见你在练习。 给你发消息多喝点水，你却回我说要请你多喝奶茶？ 那你还是多喝点牛奶吧。 ——姜禹」 「2014年10月3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 晚上回家的路上，你忽然探到我面前，问我你晒黑了没有？ 我很认真地说有一点晒黑了，然后挨了你一掌。 我又说没太大变化，还是挨了你一掌，说我骗人。 小眠同学，拜托讲讲道理好不好？ 连续抢我三天，用完两管防晒霜我还没说你呢。 ——姜禹」 这张信封里跟着信纸掉出了一张稍稍发黄的照片。 时衿眠拿起。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江予出门的关门声。 八点多，窗外的阳光很干净，一切都有着如若新生的汹涌或平静。 照片上是穿着军训迷彩服的她。 扎着高马尾，潋滟着笑容，偏头望向一侧，似乎也是在这样的清晨定格下的画面。 当时确实是晒黑了点啊，她对他好不讲理哦。 时衿眠笑着看向照片里的自己，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江予。 江予的消息回复得很快。 【江予：高一军训？】 【江予：哪里来的照片？】 看吧，偷拍的这个人也都忘记了。 【时衿眠：在信里哦。】 【时衿眠：那这是不是代表了后面应该还会有别的照片？】 【时衿眠：我居然都没发现你那个时候在拍照！】 【江予：被你发现了那还怎么叫偷拍呀。】 还挺有自知之明。 时衿眠按了两个‘乐了’的表情包发过去，又赖床了还一会儿才下床洗脸刷牙。 早午饭是份芝士番茄肉酱面。 加热后的拉丝芝士奶香四溢，时衿眠握着叉子卷起包裹在其中的意面。 左手拿起手机，看上面江予发来的新消息。 【江予：还记得第一天你被教官带到好几个方阵中间训练正步走，没走好，又被拉到了队伍的最后。】 【江予：你那个时候还偷偷掉眼泪了，本来以为你会委屈到蹲下大哭，没想到手背随便一抹，一咬牙，身体挺更直了，脸上写着‘宁死不屈’四个大字。】 【江予：唱军歌时跑了两个音，眼睛四处飘，以为没人发觉，才继续雄赳赳气昂昂地放声唱。】 【江予：队伍位置站在第二排靠边，经常会站不进树荫里，只能小碎步往里面挤挤，被教官发现了好多次。】 【时衿眠：果然只有糗事你才能记住好多，你这个人！】 【时衿眠：好气啊，当时看不见你的糗事。】 【江予：没办法，谁让男生是站在女生后面呢。】 【时衿眠：忘掉！把那些不光彩的事都忘掉！】 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一会儿。 【江予：ok（手势）】 接着又是没头没脑的两个字。 【江予：三块。】 时衿眠看着对话框微怔。 等反应过来后，她咬了一大口芦笋，唇角不自觉上扬。 那年军训虽然在十月，可气温依旧高到仿佛在盛夏。 三十度上下的天，就像是手里捏着化掉的冰激凌，让人觉得黏糊糊的。 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出汗的人。 时常早上涂的防晒霜到中午就已经脱的差不多了，午休时去洗手间洗个脸和胳膊后，就去蹭他的。 会她非常自然的把手臂递到他眼前，用眼神示意他手上正在用的那瓶。 起初他总是会大方的多挤一些给她。 等到第三天，白皙的胳膊再次递到他面前时，他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时衿眠非常欣赏他的自觉，微笑着大力点头。 结果手臂悬空放了半分钟，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滋润。 “不是说‘ok’吗？”她戳戳他的手背，“这么两条显眼的胳膊呢，没看见吗？” 他侧首看她，重新比起那个手势，故意散漫道：“是三块，一次。” “？” 时衿眠以为自己听错了，特意靠上前，扭头将耳朵对准他：“你再说——” 耳边刮过一阵温热的呼吸，她的脸颊蓦地被他点上了冰凉的防晒霜。 “……一、一遍？” 时衿眠惊到，磕绊着说完，迅速回身，却被一双手先托住了脸。 “唔，小气鬼你干嘛！” 她感觉自己的两侧脸颊正在被他疯狂蹂躏，但每一下他却都能准确避开她牙疼过的地方。 “我在擦我的六块钱。”他一本正经地回复。 “你轻点，脸要搓红了！” 他听话地停下来，仔细端详：“好像是有点红了，对不起，技术有限，那就收你四块八。” 时衿眠不愿意了，直视他的眼睛：“多少？四块吧？” “不是。” “是四块，”他停顿，“八。” “……” “狗同桌，抠死你算了！！！” 前桌倪初迩听到怒气值拉满的气声，转过身，就看到她和他以一种诡异的预备互掐动作，再也按捺不住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好奇心，悄悄问：“眠眠，你和你同桌是什么关系啊？感觉你们好熟哦。” 时衿眠扑腾着永远差一点距离才能打到他的手，回：“上辈子欠我人情的冤家关系。” 倪初迩眨眨眼：“嗯？那就是青梅竹马喽~” 时衿眠嫌弃：“我才不想要这个竹马。” 他听完笑了一声，把她的手桎梏住，按回她的腿上放好：“嗯，上辈子不要，所以这辈子我来还了。” 倪初迩：“？？” 时衿眠：“？？？” 既然如此—— 时衿眠思考片刻后，大大方方、毫不客气地拿过那瓶防晒霜，给自己身上能用的地方都给用上，顺便帮倪初迩涂了脖子。 最后，她扬脸，眯眼笑着将仅剩下的防晒霜对准他捋上碎发的额头一挤。 “噗滋” 精准击中。 时衿眠一只手撑在他胸口的位置，另一只手学着他刚刚狂野的涂抹手法给他擦。 擦到一半她感觉不太对劲。 怎么会有人扑通扑通的心跳能这么响又这么快…… 还有……还有这耳尖怎么能这么红？！！ 时衿眠赶紧松开手，改成掐住他的人中，诊疗肯定道：“完辣，同桌，你中暑了！” 第7章 小眠同学 「2014年11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年闰了一个九月，又是一个小重阳节。 侠女好体力，军训刚结束，今天就能拉着我登两小时的高山。 不过你今天挑选的那家卖重阳糕的店铺，实在不太好吃。 下次还是吃我外婆自己做的吧。 ——姜禹」 「2014年11月3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天气晴忽然骤冷，虽然是晴天，刮过来的风也像刀割。 第9章 早上出门我特意带了条围巾，在家门口被你笑这么怕冷，结果呢，你一出门还不是冷的直往校服领统里钻。 还好有我的围巾解救了你的上学之路。 发现你的脸越来越容易变红，一点风吹日晒就会很明显。 我要是问你，你肯定会说这是因为你脸皮薄。 明天要记得提醒你多擦面霜了，虽然你每天红扑扑的脸很好看，但那也给太多人看见了吧。 ——姜禹」 「2014年11月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下午体育课打球，你第一次主动给我送水了。 甜的，维c。 ——姜禹」 「2014年11月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原来昨天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啊。 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不和我谈条件了。 ——姜禹」 欸？是这样吗？她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主动给他送过水？ 时衿眠站在阳台上边看边晒太阳，背倚着栏杆回想。 “一瓶水，放学回去帮我背书包，今天发新书了，好沉呀。” “一瓶水，回家借我玩游戏机半小时。” “两瓶哦，今天是两瓶，帮我抄两遍课文吧，我实在抄不完了。” “三瓶水！给我讲讲这两张数学试卷吧！” “哎呀，这瓶水我不小心喝了一口，你还要喝吗？” …… 是她强给的单方面主动，他被迫接受啊，都快把他当‘小黑奴’使了。 时衿眠心想着，低声笑了出来。 「2014年11月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你扎了双马尾。 并排走在路上的时候感觉回头率都高了。 好的，你不用说，我知道，是我沾你的光。 ——姜禹」 「2014年11月11日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明天期中考试，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晚自修看你都快把衣服抠烂了。 不过还好，我们是同一个考场。 ——姜禹」 「2014年11月12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嗯……我语文作文貌似又写偏题了。 你说你数学最后两道大题的最后一问都没写出来。 没事，等试卷发下来了我教你。 ——姜禹」 「2014年11月13日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考英语听力的时候突然响了一声雷。 我抬头看见你肩膀一抖，整个人就趴下去了。 考试的时候怂怂的，出考场了你就嚣张地说是提前庆祝考好的雷声。 心态很好，值得鼓励。 ——姜禹」 「2014年11月14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上午考试结束，下午开始放假。 你以考好有奖励为由，薅走了我的一瓶可乐、一根雪糕、一杯奶茶以及两包黄瓜味薯片（记账） 还霸占了我的床两个小时。 ——姜禹」 「2014年11月1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出成绩了，你考得很不错嘛。 班级第十名，年级前一百名。 我稍稍比你再好了一点点，正好也有理由继续教你做题了。 ——姜禹」 高一的那次期中考是整个高中的第一场考试。 时衿眠本来从小就对考试有着强烈的恐惧，经常开考前还要掐着最后的几分钟上趟厕所，双手冰冷哆嗦着抽出张卫生纸。 不夸张地说，在看到试卷后的五分钟，她都还是在抖。 因此，那场考试，作为同考场的他，再次被她拿来镇场。 她揪他的衣服，抠他的桌角，拿他的直尺，最后摸摸他的手，心里默念：学霸附体学霸附体。 第一天下午考数学，铃才打响，时衿眠就发现自己的橡皮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坐在位置上，她焦急转身准备求救刚走过去的监考老师，没想到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她赶忙打口型问橡皮还有多的吗？她的不见了。 他很轻松地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拿出直尺将自己的橡皮割了一半，让监考老师传给她。 吃完午饭，时衿眠刚准备去小卖部买橡皮，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往她的手上直接塞了一整铅笔袋的齐全文具。 她大喜，刚准备起跳抱住他感谢，他就有预判似的先后退了一步，食指点在她的额头定住。 时衿眠抱了个空气，捏着笔袋敲开他的手指，瘪嘴：“本来还想感谢你的呢，既然你拒绝了，那我就——” “那你就换个方式感谢。”他接上。 “换什么？” “下周四放学，和二班有个篮球赛，你再来送水吧。” “……” 于是，周四放学那天，时衿眠一鼓作气，直接在小卖部买了桶3l的矿泉水。 她环抱着矿泉水走到篮球场上，等他中场休息时，非常大气的把这桶水献上去：“请喝吧，管够。” 周围的起哄声顿时变为了看戏的笑声。 谁家好人会在篮球场上送“暗恋对象”容量这么大的水。 时衿眠才不管这么多呢。 她只看到他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后，就笑嘻嘻地跑到了操场边的树荫下坐着，捡片树叶玩，听到球入框的欢呼声时，抬头去那群运动的身影中寻找到他，然后等他打完球一起回家。 当时这个场景好像还被几位偷偷藏了手机的同学拍了下来，她周末一回家就看到q/q空间上满屏的艾特。 本来以为这奇葩的“暗恋”事件就会这么翻篇过去，可她没想到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一件事又被某位有心人拍走了张照片。 …… 那，另外的这件事他应该也会记下来的吧？ 时衿眠猜测着往后翻，看到文字的那一刻她噗嗤了一声。 果然，下一封就是。 「2014年11月25日阵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没想到你今天会冲进雨里跑回教室帮我拿雨伞。 好几个人被困在器材室，只有我一个人拿到了雨伞。 还是你毫不犹豫地折回，把伞递到我手上。 虽然你说你的卫衣有帽子，可那也是棉的呀。 这阵雨这么大，你的头发湿了，裤腿、鞋子也都湿了，可你依旧开心地咧嘴笑，说好爽，下次还想再淋一次雨。 你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下雨，那你就不会让我淋到雨。 小眠同学。 谢谢你。 ——姜禹」 「2014年11月2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好像有点感冒了，但又不肯喝药。 晚上回去给旺仔牛奶里兑点感冒灵，虽然说药效差点，但也总比不喝强吧。 后续：你喝了一口就发现不对劲，被我托着瓶底强制灌进去了：） ——姜禹」 这人！ 时衿眠看着信尾画上的笑脸同样也笑了起来。 旺仔牛奶里泡感冒灵的事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那古怪的味道，她当时差点一口气没咽下去。 但其实，送伞后的第二天她也没有感冒发烧，只是多吸了几次鼻子，就被他非常负责任的对待。 想着想着，似乎嘴巴里又调皮地品咂出了这怪味，时衿眠赶紧喝了口甜柠檬水压压，才继续往下读。 「2014年11月2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看到了空间里的两张照片，还挺不错，保存下来了。 你说把你拍的都好丑，把我拍的都好看，区别对待。 可照片上你都在阳光处，我都在暗处。 我明明快黑你三个色度了呢。 ——姜禹」 「2014年12月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报名校园元旦晚会的节目。 我看到你在报名表上写了独唱，唱的是《虫儿飞》。 现在我就在听这首歌。 听了好多好多遍。 ——姜禹」 「2014年12月15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是第一次节目验收，你说你害怕，所以拉着我一起去了。 但我发现你也不是真的害怕。 舞台那么大，小不点的你站在上面也一点不胆怯。 ——姜禹」 「2014年12月2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冬至快乐。 晚上你煮的汤圆很好吃。 ——姜禹」 「2014年12月2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正式彩排，可惜我进不去，就只能站在门口听你的声音。 一遍过的。 很厉害。 平安夜快乐，今天你连吃了两个苹果。 ——姜禹」 「2014年12月2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圣诞快乐~ ——姜禹」 「2014年12月30日多云 第10章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的节目排在第六个。 今天晚上的伴奏开得比平时响，但我还是听到了你的声音依稀在颤抖。 等我去休息室接你时，就看到你趴在桌子上哭。 我知道你想你爸爸了，你爸爸一定也在天上急得团团转。 小眠同学，哭吧哭吧，不需要一直坚强。 ——姜禹」 「2015年1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快乐。 快乐。 快乐。 ——姜禹」 时光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把她一下狠狠拉回了当时的心境。 这最后的几封似乎有些沉重了。 时衿眠把读完的信纸折起收好，压在玻璃杯下，转了个身，曲臂搭在栏杆上，拿出手机再度搜索了这首歌。 缓缓响起的复古留声机音效的前奏依旧在她的心头用劲一挠。 收回笑，她抿住唇，把头低了下来。 胸腔里像是被易爆炸的气泡给一点一点填满。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在思念谁呢？ 如今，她思念的人和事更多了，对于时间，她好像从来毫无还手之力。 有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都正在随着时间被一点一点的模糊遗忘。 ——“咔哒” 恍神间，时衿眠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扭过头，看到江予一只手拎着保温袋，一只手拎着购物袋走进来。 “怎么啦？”他看到了她一眨不眨的眼睛，放袋子的手一僵。 “没事。”时衿眠笑着摇摇头，把阳台上的东西收回。 她走到餐桌边，探头看到保温袋里的一个草莓蛋糕，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买蛋糕了？” 江予扬唇道：“走在路上忽然感觉到有人可能心情不好，就买了点甜的。” 时衿眠眯起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心虚了？” “没有，我发誓。” 半响，他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好吧，其实是上次看到你微信朋友圈的背景图换成了小蛋糕，觉得你应该最近是想吃了。” 欸？ 在他看来她原来是这么馋的人吗？ 时衿眠失笑，举一反三道：“那我等会儿就把背景图换成铺满的人民币。” 她把蛋糕和刀叉拿出来，下一秒，手机就收到了转账提示。 “你提醒我了，这个月的工资确实还没上交，收假回来第一天忙忘了。”江予恍然想起，解释道。 “还有明天我们一起去线下挑块儿新的数位板吧，昨天听你说现在的这个有些不好用了。” 这回换时衿眠一愣，她昨天可能就随口一说，自己也没放在心上，低头看了眼转过来的金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得多。 她莫名想笑，偏了下脑袋，嘴角上扬。 时衿眠把钱收下，原封不动的又转到了另一个银行卡上。 放下手机，她挖了一口蛋糕，送到江予的嘴边：“好，明天去。” 江予俯身，直勾勾地探索着她的眼睛，哄人似的：“yes，sir！” / 这一晚，时衿眠睡得早且沉。 第二日自然醒，她神清气爽的照例先画了两个小时的画，用过早饭后，两个人就按照计划出发。 她原先就有想好要买的数位板牌子和型号，于是直奔目标商品，上手试过手感后，不错，很不错，她果断快速购入。 听着江予手机扫描二维码后‘嘀’的一声，时衿眠抱着板子冲他傻乐，蹦跳地从店里小跑出来，就像家长给自家小孩买了最喜爱的玩具一样。 路上，她不愿意把板子给他拿，江予牵不到手，就干脆挽住了她的胳膊。 工作日的下午，街上不算人挤人，没有大太阳，他们就多悠闲地散了会儿步。 逛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时衿眠注意到了斜前方商场上的led大屏，上面正在播放着一家旅行社的新婚蜜月假期旅游的广告。 时衿眠看完了整整两遍广告，晃晃手：“江予，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旅游吧？” “可以啊，”江予很早就发现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低头看她，“你想什么时候？” 绿灯亮起，走过路口，时衿眠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算了下时间。 “十二月底，大概圣诞节左右，我差不多也交完稿了。” 她问：“你那几天忙吗？如果请假不好请，那我们就过年了再去。” 江予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就应下了：“当然好请，蜜月假的行使权我还留着呢。” 时衿眠笑着把他往里侧树荫下拉了点：“好，那到时候去哪儿我们这些天再商量商量。” “嗯，都听你的。” “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很独断欸！”时衿眠故意用身体轻轻撞他。 江予耸耸肩：“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江予说：“听老婆的话会发达。” 刚讲完，他就猝不及防地感觉自己的脑袋一歪。 是时衿眠抬手拍开了他蓄意贴近的面颊。 她仰脸笑嗔：“……正经点。” 第8章 小眠同学 「2024年10月1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每次觉得回到家，家里有我喜欢的你，有我喜欢的声音，还有我喜欢的香味，那这一天过得一点儿也不算辛苦，一点儿也不算太糟糕。 ——jy」 / 「2015年1月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放假回来第一天，老班突击了一次数学考试。 没有拉开座位，也没有随机打乱座位，我的余光里经常出现你愁眉苦脸看向我的表情。 平常那么难的物理题都没见你这样，小小数学怎么会难倒你呢。 这莫不是你想打败我做题节奏的战术之一？ ——姜禹」 「2015年1月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看吧，我就说难不倒你，135分。 但我确实被你打败了。 好啦，小眠老师，这下我不仅可以问你语文作文，还可以问你数学了。 ——姜禹」 「2015年1月8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体育课回来，你发现了桌上多了瓶牛奶。 你问我是不是我放的，我说不是，又问了周围一圈，也都不是他们。 你笑说可能是哪位喜欢我的女同学放错了位置，放到你的桌面上了。 但我就是觉得是哪位喜欢你的男生给你的。 ——姜禹」 「2015年1月9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换到了第一组，每次看黑板的时候，总是会先看到你的侧脸。 会发呆，但我很难控制住。 ——姜禹」 「2015年1月16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末周有些忙了。 这一个周你没有再收到什么东西。 真的是有人放错了吗？ ——姜禹」 「2015年1月23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可疑的男生了。 不认识，不确定。 ——姜禹」 在买完数位板后的接连几天都是下雨天。 江予笑说，你看，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那——上天安排的最大啦。 时衿眠秉承着这个想法，白天窝在沙发，晚上就钻进被窝，写写画画读读信，顺便被简桃问了一下进度。 在提交完最新的那份稿图后，简桃好奇地悄悄来问：“小眠姐，那女主最后会知道这瓶牛奶是谁放的吗？这是一个伏笔吗？” 时衿眠转着电容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下巴处：“不知道，不是吧，就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简桃有些可惜：“这样呀，我还以为是男主故意不承认或者说会有一个深情暗恋的男二。” 时衿眠笑了，那瓶牛奶确实她到现在也没法确定是谁给的。 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芝麻事，麻烦老班去调监控。 不过他竟然那么紧张兮兮的，还替她监视了几个周的“可疑人员”。 这么怕她被人撬走吗？那为什么不早点和她说，还要偷偷摸摸晚上回家写这些信。 时衿眠笑着抚平信纸右下角翘起的小折角。 纸张平整了，可被压了近十年的折痕却再也去不平。 「2015年1月2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十六岁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正好赶上明天就是期末考，晚上回家阿姨给你买了蛋糕，都没见你多吃几口，全部打包来送我家了。 你说千万别给我什么生日礼物，等期末考结束再拉我出去买。 第11章 好好好，你生日，你最大，都听你的。 那就只好下次一起给你了。 ——姜禹」 「2015年1月2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末考试第一天，随机打乱，这次我们没有在同一个考场。 凑巧在楼梯间碰到，你朝我比了个耶。 看来考的应该很不错。 ——姜禹」 「2015年1月29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小可怜蛋，午休的时候飞进来的那只小花蝴蝶又把你吓惨了。 ——姜禹」 「2015年1月3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考试结束，你大摇大摆走路领我去买生日礼物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原来你是想要好几期你还没买的杂志。 你还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说我生日反正也快到了，顺便给我买。 我说随便，都可以。 然后就看见你从冷冻柜里挑出那根随便冰激凌，问我，你就说这是不是随便？ 小眠同学，我敢说不是？这可是真随便啊。 ——姜禹」 「2015年1月31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马上要放寒假了，今天评卷讲错题。 看你心里也是有个底了，不然不会这么平静。 ——姜禹」 「2015年2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下午出了成绩和排名，你捂着眼睛和耳朵说不敢看，不想听。 结果你的前桌好友直接摇着你的胳膊大声告诉你。 看你的表情从一脸抗拒到惊恐到不可置信再到兴奋模糊，我感觉你下一秒就要螺旋上升了。 都是你应得的，开心地过完为数不多的一个完整寒假吧。 ——姜禹」 「2015年2月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中午你气鼓鼓的来我家写作业，和我说你原本看天气预报报道今天的凌晨会下雪，结果什么也没下啊，就连小冰雹都没有。 望“雪”止渴，于是你在这么个大冷天里去冰箱拿了夏天的仅存单品雪糕。 那我们到时候考到北方的大学吧，年年冬天下雪不停歇。 但也不用太北，太北了我怕你太冷。 收到你给我生日礼物了，很喜欢很喜欢。 ——姜禹」 「2015年2月7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炒的蛋炒饭还挺好吃的，饭锅巴更好吃。 ——姜禹」 什么饭锅巴？是糊底的焦米粒吧。 她怎么没发现他那个时候口味这么独特。 ——既然如此，那什么时候再给江予炒个糊的尝尝？ 时衿眠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了大大的坏念头。 自己把自己想乐了，她往后翻信的手都欢快了许多。 「2015年2月1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说你的寒假作业的答案都被你妈妈撕掉藏起来了，于是来我这儿撒娇卖惨求答案。 可惜，我的所有答案也被我妈妈拿走了，但不亏，我得到了你卖惨时喊的一声哥哥。 虽然虽然，我被你揍了几拳^^ ——姜禹」 「2015年2月1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小年快乐！ 晚安。 ——姜禹」 「2015年2月14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明天就要去你外婆家准备过年了，说是呆到月底左右才回来。 我看到了你脸上表情的不舍，目光却是对准我桌面上写的寒假作业…… 算了，要是等你回来你实在没写完，我帮你完成抄写的任务吧。 另外，情人节快乐。 ——姜禹」 「2015年2月16日大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是真的很喜欢在下雨天跑出去玩。 视频里看到你被冻得通红的手和脸，还能咧嘴乐。 不过，开心就最好。 我也开心。 ——姜禹」 「2015年2月18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除夕快乐！ 今天我家吃汤圆了，黑芝麻和花生馅儿的。 晚上接到你的电话，你说你为了吃到包了硬币的饺子，把自己吃撑了。 不瞒你说，你刻意把手机拿远打的一个饱嗝，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姜禹」 「2015年2月19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新年快乐！ 回来给你发压岁钱。 ——姜禹」 「2015年2月22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嗯…… 为什么我会有种留守儿童的感觉？ 好奇怪的感受—— 有点说不上来…… ——姜禹」 「2015年2月25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回来了，带着一堆空白的试卷回来了。 你的脸好像晒黑了一点。 头发好像长了一点。 还有，你今天下车冲过来抱住我，跳起来挂在我身上。 我掂了掂，过年的伙食并没有把你养胖。 但我发现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承认。 在你搂住我脖子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脸一下红了…… ——姜禹」 「2015年2月26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从来没见你这么专注地赶作业过。 硬瞪大双眼不敢打瞌睡的模样真的让我很难忍住笑。 ——姜禹」 「2015年3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明天开学，今晚的九点二十八分你发来喜讯，说作业终于都补完了！！ 单方面封你为时间管理大师:d 那，晚安啦。 ——姜禹」 时衿眠记得那是她高中三年里唯一一次回到外婆家去过春节。 刚到的第二日，十六号那天，天忽然像漏了般滂沱。 她吃过午饭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缥缈在雨雾中的森绿和大片的田地，想要冲*出去在雨中闲逛的念头破土而出，而后以迅雷之势疯狂占据了整个大脑。 她二话没说，套上雨靴，找了件防水带帽的羽绒外套就往楼下跑。 时女士正在客厅里和外婆闲聊剥花生，瞧见她气势汹汹的架势，怎么的都要让她带上雨伞，时女士还多留了个心眼子，说回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不能有雨水，不然关门不放人。 时衿眠的淋雨计划破灭，但仔细想想，能将就就将就着吧。 于是接过那把陈年长柄伞。 那时候她的手机并没有太多的流量，只有每个月自带的300mb和连续签到攒下来的流量兑换券。 她站在屋檐下，狠狠心，把累计下来的所有流量券都给兑换了，再一刷新，原先的300mb弹升到了800mb。 这下应该够打一个视频电话了。 时衿眠美滋滋地打开蜂窝数据，点进了q/q，找到了他的头像。 才不过下了一小时，路面上已经有蓄了小层的水。 她穿着雨靴，肆无顾忌地踩出一个又一个水花，撑着雨伞一路走到最开阔的地方后，拨通了他的视频电话。 电话在几秒后被接起，屏幕里出现一闪而过的人脸，随后又对准了满桌面的数学试卷。 时衿眠不满：“别反转镜头嘛，我可不想在现在看见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头昏。” 电话里的他似乎是笑了一声，没多问，很听话的把镜头转了回来，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对准镜头，就是经常说的，会被看见三层下巴的刁钻拍摄角度。 可他没有，下颌线清晰可见，线条流畅，穿着件米白色的粗针高领毛衣，唇角微微扬起，衬着格外的温和。 “想看什么？”他问。 “想看你。” 雨落下的时候，她的心声一起落下。 滴、答。 滴、答。 时衿眠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睫非常明显地颤了几下，听他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又在大雨天里跑出来了？” “嗯呐，”时衿眠回过神，冲他咧开嘴笑，“不过这回我撑伞了！我给你看看哦，外面的风景真的超级好。” 她继续道：“你不要老是这样闷在家里，雨天也有雨天的别样美，你怎么就会这么讨厌下雨天呢？” 手机有些卡，她的脸一帧一帧地消失在镜头里，再是她腾换了雨伞的手，最后才是她眼前那一片的朦胧的绿色群山。 时衿眠歪过脑袋，把伞柄卡在脖颈处，边走边伸手指着面前的山山水水给他做介绍。 肩膀久了有些酸，她下意识地耸起肩想要转一转缓解，却因为讲解得太过投入，忘记了那把辛苦为她挡雨的伞还在肩膀上夹着。 呼啦一声，雨伞直接被吹过来的风给刮跑。 “呜啊——！”时衿眠小声惊呼，揣紧手机就转身去追伞。 第12章 屏幕里他的表情异常紧绷起来，身子也坐得更直了些。 在是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时衿眠沾了雨水，碎发湿乎乎黏在面颊两侧的脸才重新出现在屏幕中，她的脸上非但没有被弄湿了的烦躁，反而笑得更加明媚。 “好爽哦，真的好爽！”时衿眠兴致勃勃的和他分享。 “你——”他无奈地笑，“别明天又感冒发热了，和上次一样。” “不会的，我等会儿就去买纸巾擦干，我妈妈说要是我身上湿的，就不让我进门了，我可还不想露宿街头呢。” “阿姨立规矩的对。” 时衿眠‘哼’了声，把头扭过去，拿远手机作势要挂断电话。 ——“等你回来，哪天也带我一起去淋雨吧？” 淅淅沥沥的雨拍打着伞面，像是小猫欢快地踩跳在玻璃面上。 时衿眠隐约听见了他在说话，但具体的话没听清。 “嗯？你刚才在说什么？”她问。 “我说，”他放缓语速重复道，“等你回来，哪天也带我一起去淋雨吧……” 时衿眠的脸上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灿烂笑容：“咦，你不是不喜欢下雨天吗？” “我想，你陪我去的话，我应该会喜欢。” 第9章 小眠同学 「2024年10月27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晚安啦。 ——jy」 / ——“我想，你陪我去的话，我应该会喜欢。” 他面上的表情虽然依旧保持着平静，可持续攀上红色的耳尖出卖了他在说刚刚那些话时的紧张。 “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时衿眠隔着屏幕和他拉钩，“我回来的那天，不管有没有下雨，你都要出来接我，而且不能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摆着张臭脸。” 他似乎分别回忆了下她说的第一次见面和摆着张臭脸，也能是在神游。 手上转着的中性笔欻一下转飞了出去。 时衿眠全都看在眼里，但她不说。 因为只要说了，他就会找理由开脱，然后迅速把屏幕切黑，所以她才不要，她还想多看看他呢，看到手机流量告罄。 十天后，在她到家那天，天空像是想要验证他们俩之间的情谊似的，当真下起了雨，但考题并没有一下上难度，而是从最基础的毛毛细雨开始。 时衿眠在车子刚拐过弯时，就看到了小区门口站着的熟悉身影，她赶紧让妈妈先停车，毫不拖泥带水地开门，小跑过去跳起，从背后熊抱住了他。 时女士落下车窗，看着小区门口抱在一块儿的两个人，笑着感叹了声，两个人的感情真好。 不过这句话只有他听到了，而时衿眠的耳边全是砰砰砰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时衿眠搂紧他的脖子：“你会不会嫌我太重了？抱着喘？” “没有啊，你又不重。”他松了只手颠了下。 这句是实话，她确实不重，而且很难吃胖，一米六的身高，体重却只有八十来斤。 夏天穿着短袖，他有时候甚至不敢太用力碰她。 被松了力，没了平衡，时衿眠眼觉着就要掉下去，吓的她赶紧把他脖子勒得更紧，双腿顺势夹在了他腰的两侧。 “……” “你这样我真的要喘不上气了。”他险些趔趄，失笑。 “哦哦哦，那我松开点。” 他稳稳托住了她，往小区里走。 时衿眠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了他脸上浅青色的小胡茬，没忍住用指尖刮了刮。 嘿，毛茸茸的！ 一路背到花坛旁的石墩子边，他才把时衿眠放下，别开头，拽着她的衣袖口走在前面。 时衿眠奇怪的加快脚步，想要并排走，却总是每一次都被他反超过去：“欸，你干嘛走这么快？” 他微红着脸，答非所问：“回家了。” ……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江予新发来的消息。 【江予：回家了^v^】 【江予：为了庆祝明天是周末，我买了火锅食材，今晚吃鸳鸯锅。】 【江予：哦对了，还有烧烤和果汁小甜水。】 【时衿眠：好耶vv】 时衿眠会心一笑，看向窗外，雨渐转停，天边出现了浓烈的晚霞。 她走过去，打开阳台门，正巧看见了两只手拎得满当当的江予，从楼下小跑而过。 亦如他之前每一次见到她，都会加快脚步小跑上前。 / 转眼到了月末。 周五下午，时衿眠从书店回来，刚出电梯她就看到江予站在家门口，他的对面还站着一位面生的男人，两人似乎在开着玩笑交谈。 时衿眠好奇之余，福至心灵般往右侧挪了两步，悄悄蹲下，就看见了男人脚边的牵引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圆滚滚立耳小狗。 小家伙的毛绒脑袋一歪，正好也看向她，扑哧扑哧地伸吐着舌头，低声呼噜。 “汪！” 小狗忽地叫出了声，四条小短腿原地迈步。 时衿眠沉浸在它的萌态中，没做好准备，吓了一激灵。 余光里，她看见江予的身影在向她靠近，再一抬头，正对上他缱绻的笑眼。 时衿眠飞快站起，看了眼小狗，又看了眼他，最后还是将视线锁定在了小狗身上。 “朋友家的狗，”江予说，“昨天我听说他要出差些日子，想找个地方寄养。” “前几天看你晚上喜欢在小区楼下和小狗玩儿，就想着可以先带过来给你看看。” 时衿眠惊喜地扬起眉梢。 她走近，笑着朝男人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你好，谢知酉。”他也笑着打招呼。 谢……知酉？ 时衿眠不认识这个人，却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见时衿眠刚舒展开的眉毛又拧了起来，谢知酉适时提醒：“我们高中的时候是同一所高中，你是我的学姐。” 他顿了下，笑：“不过也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我们就当重新认识一下。” 时衿眠恍悟。 她说怎么总感觉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确实在高中的时候听身边的同学提到过这个名字，他们当年高三快高考的时候，也是谢知酉代表学弟学妹们在台上做的演讲。 快十年了啊。 只有当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数字，时衿眠才真正有了时间易逝的实感。 这些天她一直在看他高中写的信，也就慢慢回忆起了那个时候发生过的寻常或是不寻常的事，却只觉得就是在不久前发生过的一样。 “没忘记，我记得你。”时衿眠回道。 “那是最好了。”谢知酉说。 “它叫布丁，小公主，很听话的，不咬人，”他蹲下，把小狗抱起来，“西瓜地。” ‘西瓜地’三个字没难住连网的时衿眠，反倒是江予‘啊’了声。 时衿眠笑不可抑，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布丁的头顶，手感好到不行。 “几个月大了呀？”她问。 “五个多月。”谢知酉回。 时衿眠蠢蠢欲动的双手被谢知酉看在眼里，他直接把小狗抱给了她：“我和我老婆都要出差，大概是下个月月中或者中下旬左右回来，所以——” “我可以！” 小家伙一点儿都不认生，在时衿眠的脸上舔了一口作为标记，她被弄得痒乎乎的，直接被俘虏：“我会好好养的！” 谢知酉像是完成了件大事，舒心地舒了口气：“那……那我去楼下的车里把它的生活用品拿上来？” “嗯嗯嗯，我和你一起去吧。”时衿眠抱着小狗转身就要往电梯间走。 “不用的学姐，我一个人下去就可以。” “没事，一起，一起。” 江予像一团被遗忘而冷却下来的空气，幽怨的背贴着墙壁，看着眼前两个刚刚相认的人客气往来。 他站起，连人带狗地捞过时衿眠，手指勾过她耳侧微乱的发丝：“你是不是忘记我在这儿了？” 时衿眠把小狗抱高高，往江予的脖子上蹭，笑嘻嘻道：“哦，对哦，你还在这儿。” “那要不——”她指挥，“麻烦你下去把学弟的东西直接全都拿上来吧？我就先进去了，去端两杯柠檬茶给你们。” “……” 生活不易，江某卖力。 / 除了时衿眠备忘录里记下来的那份注意事项和狗粮零食用量，江予还额外又录了份录音，防止当时打字太快给记错了。 有了小狗布丁以后，江予每晚回到家，就能看到时衿眠站在餐桌前弄狗饭，干粮湿粮混合称重配比。 而布丁乖乖地蹲在她的脚边，摇摇尾巴，乌黑的眼睛里全是对食物的渴望，实在急了扒拉着她的裤脚，嘤嘤啊啊。 第13章 时衿眠则会装做找不到小狗，端着狗饭碗，夸张的四处张望。 “布丁——布丁——布丁~” “布丁在哪里呀？布丁过来吃饭啦！” “汪！汪！汪！汪汪汪汪！”（饭！饭！饭！我要吃饭！） 布丁围在时衿眠的脚边打圈转，有时甚至在她停下脚步时，布丁会跑到她前面开始加速陀螺式自转，转的时衿眠都怕它晕了。 她粲然一笑，蹲下来，把狗饭碗放在固定的位置，看着它吃完后，再拿湿巾给它擦嘴。 布丁会定点上厕所，会无聊了自己玩玩具，玩累了就去窝里睡觉，会在时衿眠坐在沙发上画稿或是看信时，自己跑过来走上小狗楼梯，蜷起身子窝在她身边，哼哼唧唧求摸摸。 晚上睡觉的时候，布丁就咬着自己的小狗窝进到他们的卧室，拖到角落的位置放下，刨刨两下，然后侧躺秒入睡。 “你不觉得就很像养了一个小孩吗？”时衿眠悄悄关掉了盏顶灯，看向角落，“而且还是那种超级乖，超级省心的那种。” “我都怕我到时候都不舍得还给学弟了。” 江予看她满眼溢出来的喜欢，再次问：“那我们去买一只？西瓜地？” 得到的却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 时衿眠摇摇头：“说不还了是我开玩笑的，就这样能让我养一段时间，我已经很知足了，久了我可能真照顾不好它们。” 江予点点头应下，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他沉声笑道：“我还记得你以前高一的时候，和你的前桌偷偷在学校的操场灌木丛后边养了一只狗。” “欸？” 时衿眠双手叠放好，瞬间坐直，转头：“你怎么知道？我记得我当时没和你说过啊，初迩也说没有和别人说过。” 毕竟当时要是被老师们抓到，可能会扣学分，或是警告处分的，所以她们干脆任何人都不说，就连最最最亲近的人也都缄口。 “其实，不止我知道，”既然说起了这件事，江予干脆就将知道的都告诉了时衿眠，“当时体育器材管理的大叔，保安，还有段长汪老师当时都知道。” “有一天体育课，听到你和你前桌在灌木丛后的几声惊呼，说小狗突然愿意吃饭了的那次，实际上是前一晚汪老师带着小狗去了兽医站。” 那是条后来查出得了冠状病毒的串串小狗，在时衿眠和倪初迩发现的时候，特别小一只，躺在她们去买奶茶途径的草丛边。 买完奶茶后快到晚自修时间，她们又不忍心丢下不管，于是问了周边一圈的店，但没有人愿意收留，她们就只能找店里要了硬纸板箱和多余的布料垫上，把小狗放进去后，又买了些火腿肠和小米粥。 不可能带进教室，也不可能带回家，想到操场后有块监控盲区，她们一顿手忙脚乱，把火腿肠掰小块，放在小米粥边的一次性小碗里，又在纸箱上面盖了件旧衣服。 回到教室整整迟到了十来分钟，老班看她们气喘吁吁，校服上又沾了好些泥渍，以为是她们不小心摔了跤，所以来得迟了些，便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们快点到位置上。 时衿眠刚一坐下，眼前就出现了一包湿巾。 她笑着说了声谢谢，便钻到了试卷堆里。 她没主动说，他自然也没有多过问。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俗成的小事。 晚自修下课后，倪初迩拉着还在写最后一道大题的时衿眠冲出了教室，来到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好消息是，小狗会朝她们小声‘wer~wer’叫了。 坏消息是，小狗没有吃一点东西，有气无力很是虚弱。 没办法，她们只能拿起食物，强行喂了一点点，想等周五放学的时候带小狗去医院。 晚上八点多、九点的操场偏僻处只有微弱的路灯照亮，也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 夜晚微凉，风吹起，草木窸窣作响。 时衿眠以为有人来了，打掩护的同时猛地站起来，转过身。 还好，虚惊一场。 一连几天后，到了周四体育课，倪初迩先偷偷溜出队伍，有了消息后，迅速返回找到焦急等待的时衿眠。 倪初迩开心激动到似乎刚才并没有才跑完八百米：“小狗活蹦乱跳啦啦啦！” 紧接着，开心传递，时衿眠也小声雀跃，跟着开溜。 一直到打响下课铃，要最后点名签退时，她们才依依不舍地归队，在几乎所有人都捶腿喊累的动作里，唯有这俩姑娘笑嘻嘻傻乐。 后来，她们如期在周五带去了宠物医院，医生知道她们是救助流浪狗，减免了很多的费用，又给免费开了几个常用药，让她们根据情况进行喂药。 她们就这么悄咪咪地养了几个月，轮流喂食。 可等到高二开学初的时候，原先在那个纸箱里还显小的小狗，一下翻倍的成长，全变了模样。 也是在那之后，她们经常就找不到这只小狗，时间久了，她们的生活也就又回归到了最初的样子，一段小插曲永远只能成为了藏在她们记忆里的小插曲。 “可能后来跑到哪里去当小狗队长了吧，”时衿眠遗憾，“当时还没取名字呢，一直叫小花来着。” “现在这样算，那只小狗也该十多岁了，那好像都不能叫小狗了，都快是老年犬了。” 时衿眠很轻很轻地笑了声，却意外注意到了身边人的沉默。 她抬起胳膊碰了碰江予，江予才像是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是困了吗？”时衿眠问。 “没呢，”江予笑，“也是回到了那段记忆中。” 那几段和你有关的记忆中。 时衿眠好奇：“那你当时明明看见我了，怎么不和我说呀？” “我猜，你们应该也不想被人发现，”江予说完，顿了顿，突然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不过汪老师他们不是我说的啊，他也是有天正好闲逛，看到我站在太阳下莫名其妙的一动不动，才走过来拍我肩膀，我那时也吓了一跳。” “我知道不会是你。”她笑说。 时衿眠能想象出那个的画面，干脆伸手啪一下搭在他的肩膀上，清了清喉咙，压低声线模仿：“江同学，大中午的，不回教室午休，在看什么呢？” 江予一愣，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转眸，目光温柔地流连在时衿眠的脸上，抬手揉乱她后脑勺的头发。 时衿眠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脸颊很烫，她故意躲过他在她脑后的手，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就往他脸上怼。 嬉闹声逐渐变大，睡着了的布丁被吵醒，它在窝里蒙圈了几秒后才站起，舔舔鼻子，晃着脑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腿下压舒展，最后又是前爪俯身向下拉伸。 “汪！” 时衿眠打闹的手顿住，顺着声音探过身，看见两只前爪趴在床边的布丁，尾巴欢快的绕圈摇摆，小跳着想要上床。 江予也看过来，转身摸了摸布丁的脑袋，小家伙更加撒娇的嘤嘤了几声。 时衿眠忍俊不禁：“看吧，都吵到孩子睡觉了。” 江予表示赞同，下床，抱婴儿似地抱起小狗走着，慢悠悠地哼唱睡眠小曲，慢动作般蹲下。 他将小狗重新放回了窝里，拿了小毯子盖上，安抚道：“安心睡吧。” 说完，江予又扭头望向侧卧在床上，津津有味看戏的时衿眠，打口型道——快睡！ 时衿眠故意摇头晃脑，脸上写着‘就不’两个大字。 下一秒。 她忽然乐了，轻声提议道：“那你要不也唱首歌哄哄我？” 唱首摇篮曲哄哄。 江予的肩膀也随着低笑轻颤了两下：“行，等会儿就来哄哄另一个小孩。” 第10章 小眠同学 「2024年10月3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最近在听你以前很喜欢听的一首歌，《走马》。 ——jy」 / 这些日子里，通常时衿眠起不来的时候，都是江予在给布丁喂早饭。 而布丁则代替了江予来完成她的叫醒服务。 洗过澡香喷喷的小身体在时衿眠的脖子间蹭啊蹭。 叼着玩具想要她陪玩。 向来都是深夜灵感爆棚的时衿眠，如今被迫早睡早起。 但习惯好了之后，她明显感觉自己的精气神也足了很多，也没有再被江予调侃过能熬成进化掉睡眠的小神仙了。 饭后。 时衿眠坐躺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拿起手边的响纸小狮子玩偶随意揉搓了两下。 刺啦刺啦的摩擦声立马吸引了布丁的注意力，摇着尾巴就来找她。 时衿眠见状扬手往最远处一扔，雪白的团子就开始狂奔，后腿一同发力刨爪，灵活地钻过桌椅底，小小纵身一跃，扑在小狮子上，然后开始啃咬。 玩着玩着，小家伙又会不自觉地侧过身，变成了四仰八叉的躺姿。 时衿眠查过。 第14章 这样的姿势代表着小狗在家里过得很自在、放松，对主人很信任。 时衿眠笑着慢慢收回视线，拿起桌面上，时间线已经拨到高一下册的那叠信。 信的开头依旧是那熟悉的那几个字。 「2015年3月1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植树节，早上看到你从家里拿了一盆多肉带到学校。 你信誓旦旦地举起五爪说，多肉我一定不会养死的！这个植物最好养活了！ 嗯…… 当时好多人在周围，我没好意思说去年你把仙人掌养到枯死的事情。 多肉。 好运。 ——姜禹」 「2015年3月13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傍晚的云朵很好看，一小团一小团的灰粉色。 我在你的身后拍了张照片。 你不知道。 ——姜禹」 「2015年3月1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下次进我房间要不还是先敲门吧…… 嗯。 呃。 算了，就不写下来了…… ——姜禹」 「2015年3月16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昨晚玩游戏玩嗨了忘记背英语单词了，以为上课就是在座位上听写，还能趁英语老师不注意偷偷翻看书本。 可没想到你运气有佳，随机学号被抽到上讲台上来听写。 你有这气运，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姜禹」 「2015年3月23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最近是没好好吃饭吗？瘦了。 ——姜禹」 「2015年3月2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老班说会影响到时候文理分科后的二次分班，叫我们要务必认真对待。 你说你想选理科，但又还在犹豫，又问我选哪科？ 我说我应该是会选理。 你又笑说，万一高二我们不同班了，你一定会在别的班还罩着我，给我找小弟，认我做大哥。 小眠同学，正经点好不好？ ——姜禹」 「2015年3月2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月考结束。 这三天过得好快。 下午报名四月份的运动会项目。 我看到你勾选了跑女子1000米？ 明明一个平时爬六楼都会气喘吁吁的人…… 小眠同学，如果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姜禹」 「2015年3月3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恭喜你这次考进了班级前三，段前十。 不过看你好像更纠结选文选理了，因为分数都相近。 但我当时就猜到你肯定很快就会不那么纠结。 你会把试卷收起来，然后自言自语：管他呢，不还有下次考试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果真在我有了这个想法后的下一秒，你就开始了行动，甚至和我想的话都能完全对得上字眼。 ——姜禹」 「2015年4月1日阵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傍晚的时候操场是湿的，我一下没看住你，你还是溜去练习了跑步。 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被擦破了好大一块皮，都能看见里面的肉了。 我看着都有点惨不忍睹，但你还是笑着说没事，甚至还想拿校服遮起来不让我看，也不让我背你送医务室。 我真的宁可这个时候你能说痛，然后痛痛快快的大声哭一场，也不想你一直在笑，还反过来安慰我们，说今天是愚人节，上天好像给你开了个真的玩笑。 写着写着又有点难受了，莫名想敲开你家的门，把你拎出来说一顿。 ——姜禹」 「2015年4月3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很疼吧。 换药的时候，你的眉毛都快拧成一团麻线了。 可是，你还是没有喊出声。 ——姜禹」 「2015年4月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清明节假期。 受伤人员家里蹲，但我也留了下来。 今天你吃的菜是我做的，不过你好像也没尝出来那是我的手艺。 看来是我的厨艺有所长进。 其实今天看出你努力藏起的难过了。 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 ——姜禹」 「2015年4月9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运动会第一天。 还是看到你不管不顾的单脚蹦下来给我加油了。 ——姜禹」 「2015年4月1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我做到了，拿了两个第一名。 所以你说要给我的奖励一定不能食言。 但我想要的，可能只有等高中毕业后才能实现了。 ——姜禹」 高中三年统共也才两次的运动会，而在第一场时，时衿眠就已经失去了自主选择的权利。 因为她擦破皮的地方在膝盖，过多的行动会导致伤口处更难的愈合。因此她被所有人反复叮嘱不能因为太过激动而来回乱走动，蹦蹦跳跳。 老班也给她了一项重任，那就是守着班级的休息方阵。 下午。 时衿眠坐在看台最高的阴凉处，视野极好，但也难熬。 她拿出手机，发了条“好无聊啊！”的朋友圈，然后看着自己的这条文字很快被无数条更新的内容给刷屏刷下去。 倪初迩见时衿眠快要压抑不住的躁动，走到她身边坐下。 肩膀处靠了个脑袋，时衿眠扭头，看到是倪初迩，她笑着也把脑袋叠上去：“明天辛苦你了，还要替我跑”。 “这哪是替啊！”倪初迩扬起头，拿过水杯，咕咚喝了口，“当时你要是没有报名，那我可就要报了，你这是给我创造了机会！” “那你尽量就行啊，别太勉强自己。”时衿眠担心。 “放心好啦，你以为我每个周末和我舅舅的徒步登山都是坐的缆车吗？”倪初迩戳了戳时衿眠的脸，“明天等我的好消息，我要为我们班争个第一名回来。” “小眠眠安心坐着就行，明年，我就把机会还给你。” 时衿眠有点肉麻她的称呼，收紧了她挽着自己的胳膊，故意不让她逃走，挠了挠她的痒痒肉。 倪初迩连连求饶，往一侧躲，眼睛都笑弯了。 忽地，时衿眠看到了操场上的一道身影，坐着的缘故，她不敢确认。 “咦！小迩迩，”她学着说话，“你快帮我看看，那个经过发令枪旁边的是不是我同桌啊？” 倪初迩‘嘿’了声，拿起旁边凳子上的太阳帽就往时衿眠的脑袋上扣：“学坏了哦。” 她打趣完就站了起来，往前跨了几排座位。 回来时，倪初迩带着肯定的答案回复：“嗯嗯，是滴呀，不过我怎么记得行程表上今天男子3000米是在800米跑完之后的，他这么早就进去了？” 时衿眠也记得是这样的安排。 她好奇地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在场内干嘛。 得到的回复是等我一下。 奇奇怪怪，琢磨不透。 时衿眠随便点了个表情包，再抬头看向场内时，他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范围里，就连倪初迩也找不到。 估摸十来分钟后，时衿眠正百无聊赖的把太阳帽罩在脸上补觉，怀里蓦地一重，手腕上被搭着类似挂绳的东西。 她警觉地惊醒，直起身，太阳帽自动滑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台拍立得。 时衿眠的脖子像是少了润滑油的转轴，咯吱咯吱一点点转向身边的人：“同桌桌，这是你的？” “——啊不，我是说，同桌，这是你的？” “……哈。” 他听见她的快速改口，嘴角勾起笑，拨开了一丛遮住她眼睛的刘海：“前几天买的。” 他拿起拍立得：“解解闷，放心随意拍，会不无聊了的。” 说完，还未给她反应的时间，摄像头已经对准了她。 他按下了快门键，闪光灯点亮。 时衿眠完全还属于刚睡醒的困懵状态，看着相机吐出相纸时，她才清醒过来。 一想到刚才的丑态，她炸毛了。 “你你你！！！”时衿眠狂怒，拼命护着这张相纸，“刚才丑死了，你别看！！！” 她捏过相纸边，迅速转过身，学着看到过的视频，避开光小幅度轻轻抖动，一边还要扭头防止他看到她的丑照。 照片图像慢慢隐现出来，时衿眠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来面对“惨不忍睹”的自己。 她眯起眼，猛地看了眼，又重新闭上。 等等，是不是好像还不错？ 她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刚才看到的图像，才大胆的让着张照片摊展在眼前。 她又欣赏了几秒某人的抓拍技术，转过身，看到他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大腿上，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迎光的角度，他整个人似乎在发光。 第15章 “还行吗？”他问。 “还……行……吧，”时衿眠也实事求是，“不过这肯定和画面中的人有很大关系。” “嗯，你弥补了我很大程度上拍摄技术上的不足，人好看，怎么拍都会很好看。” 时衿眠被他直白的话冲到脸红。 这好像……好像是他第一次当面和她说这种话。 手边放过冰块里的矿泉水瓶的瓶身沁出水珠。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照片，拿出纸巾把水珠擦干后递给他。 他接过，习惯性的帮忙拧开了瓶盖，再递还回去。 “不不不，这是给你喝的。”时衿眠摁住他的手，折回去，喂到他嘴边。 满溢的水撒了些在他的衣服和裤子上，她也没想太多，直接俯身，就着手里纸巾帮忙擦干。 没两秒，时衿眠就看见迅速消失了大半瓶的矿泉水被他握着垂在了身侧。 她讶然抬眸，还只看见了他红里透白的脖颈和快速滑动的喉结，都还没看清他的脸，他就已经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她手里正在擦水的纸巾顺着他起身的姿势，在他黑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小道白色的渣沫。 “欸！你的衣服上面！！”时衿眠小声喊着。 “没事，我自己来。”他转过身，自己抖了两下衣服。 “等会儿记住了，”衣服干净了，他看向她，重复叮嘱，“不要乱跑，乱跳，结束了我回来找你。” 时衿眠早就听这些*话听到耳朵快长茧了：“哎呦喂，我知道了，你怎么和小老头一样碎碎念。” “那你就是小老太……” “什么？”场上爆发出欢呼，时衿眠短暂空耳。 “……没什么，”他摆摆手，“那我先去检录了。” “嗯，你可快去吧！” 时衿眠重新坐下，手里捣鼓着那台拍立得，还有那张照片。 她一下有了新的乐趣。 算好时间，时衿眠还是拐着单脚，扶着栏杆跳到了观众席的最前面，在跑道上的人群中，精准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她怕被他发现，没有喊加油，只是找到最佳的位置，放大距离，按下了无数次的快门。 四百米一圈的操场跑道，七圈半，他几乎圈圈领先，最后冲刺过了拉着的横线。 第二天的跳高项目，他一举破了校记录，拿下最高分。 结束的时候，她还试着举高伸长手臂，想把他们两人的半身都照进去，拍张合照自拍。 可惜，臂长不够，最后还是以他的手臂代劳作为自拍杆。 …… 摸着略厚于其他信的信封，时衿眠就猜到了这里面又还会有额外的照片。 时衿眠记得他们那时洗出来了好多好多张，有合照，有各自的单人照，还有学校一隅的小猫小狗…… 但，这次她最后摸出来的，仅仅只有属于她自己的几张单人照片。 贴了膜。 塑过封。 她笑得好灿烂啊。 可是他好讨厌，把他们的合照藏起来，让她找不到他了。 第11章 小眠同学 「2015年4月1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说要请我吃一顿大餐来庆祝我夺冠，就趁着周末学校附近的烤肉店人少，拉我来了这儿。 确实，大餐是你请我来的。 最后的账是我结的。 还是当做给你的工伤餐吧。 ——姜禹」 「2015年4月1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下午化学公开课试课。 你靠在我肩上睡着了，睡得很沉。 校长和年级段主任坐在我们的后两排，但我没舍得叫醒你。 ——姜禹」 「2015年4月15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去交作业的时候被老班扣下了，果然问了我昨天下午化学课关于你的事。 我说是我昨天叫你数学教到了太晚，才导致你第二天有些撑不住。 看到老班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一下，我就猜到她想到了什么。 我说我们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家住在对门。 /：. 小眠同学，我们是吧？ ——姜禹」 是是是，我们当然是了。 时衿眠拿着信点头。 她不记得她当时在化学公开课上睡着的事，但永远记得公开课后的第二天，老班特地走到她和他的座位前，眼神来回打量他们足足有三分钟。 她那时在脑海中飞速过了这一个月以来做的事，想来想去，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于是她非常坦荡地打量了回去，无辜地眨眨眼，眨到老班都不好意思继续盯着他们。 原来是这样的情况啊。 她忽然觉得这些信是某种意义上的百科全书，能对她过去的种种疑惑解答。 「2015年4月1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中午你打完菜，才发现肉片下面都是香菇。 你有些气愤地说学校的障眼法真是害人不浅啊！ 于是，在我打汤的时间里，我的米饭上被你的香菇给盖满了一层。 谢谢你送的香菇盖浇饭…… ——姜禹」 「2015年4月19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去找你，听阿姨说你不在家，是和你的前桌一起去图书馆了。 想到你昨天突然提起的漫画新刊…… 那倒也说的没错，你确实是去图书馆“学习”去了。 放心，我没和阿姨提到这件事。 ——姜禹」 「2015年4月2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教学楼下的白玉兰花开了。 你在雨停时下楼捡了几朵。 往我的抽屉里放了两朵。 很好闻，好像夹杂着一丝薄荷清香。 ——姜禹」 「2015年4月27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今天换了个淡蓝色的发圈。 大课间跑操的时候，我看着你来回甩动的高马尾，差点摔倒。 我发现你头发长得好快，偶尔转头或者趴着睡觉时，发尾都会轻轻扫到我的手背。 有点儿痒，但好像又有点儿舒服。 ——姜禹」 「2015年4月30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回家前，你像发扑克牌一样整理着五一假期的试卷。 吐槽着三天的假期愣是像给放成了三十天。 刚说完，老班的声音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外响起。 看着你突然变成了一只胆小的鹌鹑，我甚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姜禹」 「2015年5月1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昨晚十点半开始睡，睡到了今天的下午五点。 阿姨怎么敲门都敲不醒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过来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你起来。 我尝试着研究了一下你的门锁，发卡才放进小孔，你就开了门，睡得脸上都是红印子。 阿姨激动地抱住你，睡懵了的你一脸迷惘地看着我。 场面有点微妙。 ——姜禹」 「2015年5月4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刚睡满三天，怎么今天早上晨会，听着主席台上面演讲就能差点打瞌睡到后仰？ 五四青年节呢，时大好青年。 ——姜禹」 「2015年5月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中考。 没想到你差点紧张到低血糖，幸好我兜里一直备着巧克力糖果。 ——姜禹」 「2015年5月1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难怪你昨天一直没声儿，原来是在家里给你妈妈织了条围巾，当做今年母亲节的礼物。 我妈看见了你拿来显摆的围巾，说她也要一条。 行，等暑假了，我给你们都织一条，在夏天给你们送温暖。 ——姜禹」 「2015年5月12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恭喜你期中考稳定发挥，到时候按照每次考试的百分比占比排，不管是选文科还是理科，你肯定都会在最好的班里。 ——姜禹」 「2015年5月1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给的那瓶草莓牛奶很好喝。 ——姜禹」 「2015年5月16日雷阵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晚上忽然变天，雷阵雨。 前一秒你还在q/q电话里和我争一道地理题该选a还是b，下一秒你就被突然闪下的雷电给吓到惊呼，随即噤声挂断了电话。 我跑到你家门口，按了好久的门铃，才等到把自己包裹进棉被的你把门打开。 你的脸色不太好，很久没有说一句话，窝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我。 眼见窗外划过一道亮光，你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缩进了棉被里，在雷声震响起的那一刻，我隐约看见被子下的抖动。 第16章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到我又给你盖了层外套，以及我向你靠近，把你拢进怀里的手臂。 ——姜禹」 回想到那天。 那晚的天色几乎是瞬间暗沉了下来，紧接着卷起大风，噼里啪啦的雨点迅疾的往玻璃窗上砸。 时衿眠起初只把这雨当做普通的阵雨，可当她站起准备去关窗，看到了远处的一小道闪电时，她的心脏开始狠狠地突突跳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时女士这天上午就出了差，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时衿眠迅速关好窗，拉上了窗帘。 刚想开口和他说要打雷了，能不能来她家陪她时，窗外一阵轰鸣般的雷声劈面而下，隔着厚厚的棉麻窗帘都能看见那道白光。 时衿眠吓得失声低叫，慌乱中挂断电话，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埋进了厚被子里。 她害怕打雷，害怕记忆中永远不能抹去的那个雷暴天。 ——“血……爸爸……” ——“爸爸，爸爸，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好可怜的孩子……” ——“娃啊，已经报警叫救护车了，马上就到。” ——“刚刚看到了，那个歹徒拿了这么长的刀呢，两把呢，好骇人，这爸爸也是真的勇敢……” ——“哎，为了救人，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欸！120来了，快快快让开！！” ——“小心点，孩子，你先过来……” 嘈杂的人群和下不完的雨无尽疯狂、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才八岁的她瘫软在马路上，衣服上沾满了被雨水冲淡的血迹，头发哭散了，喉咙快哭干了。 她看着爸爸被抬上了救护车，拼了命想要跑过去抓住爸爸垂落在担架外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惊吓过度导致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在救护车后门关上的那一刹，她无力地发出最后一声尖叫，乌云相撞，电闪雷鸣，划过的亮光似乎要炸破天穹。 她听见身旁有人在和她说话，有人将她抱在怀里，有人为她裹上厚毯子。 可她听不清，看不清，脑海里只有大片红色的血，流动的红色。 “呼——” 闷在被子里完全喘不上气，时衿眠探出脑袋大口呼吸。 那会儿。 窗外雨声小了点，但闷闷的滚雷声还在。 她的神经依旧紧绷，心头的悸动依旧怦然，身上全是因为旧事重现而冒的冷汗。 床沿边的手机屏幕暗了亮，亮了暗。 过了很久，时衿眠才注意到，她往前蛄蛹，拿过手机，看到了上面无数个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时衿眠？” “时衿眠！！！” 卧室外的门铃声和微弱但急促的呼喊声也在这时同时响起。 时衿眠回过神，深呼吸了口，套着被子缓缓走出，手握在门把上都是抖的。 打开门，时衿眠看见了一脸焦虑的他，想努力牵起一个笑来告诉他她没事，只是没听见他的电话。 可这回她却怎么努力都笑不起来，只好弯下腰，拿过鞋架上他的拖鞋，放在地上后，先行走到了沙发上窝好。 时衿眠安静地看着他走进来，将客厅里的灯打开，窗帘都拉起来，又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就在她跟前的地毯上侧身坐下。 他抬头看她，手轻拍在她屈起的膝盖上。 这会儿透过窗户缝的重重风雨声，像是把她的不安噼里啪啦燃烧掉的声音。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烫呼呼的玻璃杯捧在手心，她忽然很想哭，但是是一种平静地落泪。 很早以前，他的安慰就是这样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他在这种时候并不会说很多话，但他人在这儿，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时衿眠悄悄往他的身边移得更近了些，把被子卷过来盖住了他的胳膊。 或许忘了雷声从来不是能商量的事。 就在时衿眠渐渐平缓下心率时，窗外再次毫无任何前奏地炸响了声剧烈的闷雷。 这一声，连他的肩膀都微微耸动，她直接卷铺重来，缩进了被窝里，感受到身体的战栗，防线崩塌。 下一刻，时衿眠隐约感觉到沙发的一侧陷落，随后被子间的空隙骤然收缩，她被人搂住，搂进了一个怀抱里。 一个越来越紧的怀抱里。 隔着棉被，时衿眠没动，但她在心里紧紧回抱住了他。 …… 时至今日。 她依旧对雷声会产生一种应激反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反应慢慢减轻，但都难免会心绞痛。 时衿眠读完，放下了五月十六号的那封信。 跨越了十年，她笑着给了他最后的那句话一个回答：有的，有感受到你当时的怀抱，很温暖。 第12章 小眠同学 「2024年11月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很多时候我都会在想你究竟喜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可我是胆小鬼。 只要你笑了，我也就会跟着笑。 ——jy」 / 「2015年5月17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现在是凌晨，你睡着了，在沙发上。 我在你旁边。 你安心睡，我不会走的。 ——姜禹」 「2015年5月18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早上要去学校时，你蹦蹦跳跳闹着要不要座公交车，要坐在我自行车的后座。 我就猜你应该已经自我消化完了那晚的害怕。 早上风还挺大，都是下完雨后的清爽气息。 路上人少的时候，我悄悄转头往后看。 看见了你笑着在捉风。 我故意小小地颠簸了下，一瞬间感受到了夏风兜进我的校服里，你抱紧了我。 ——姜禹」 「2015年5月2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下个月的艺术节，正好抽中了我们班要出一个班级大合唱的节目。 老班问谁想站前面当领唱。 在我以为你会举手的时候，却看到了你把头埋进了桌筒里。 小眠同学，别怂呀。 ——姜禹」 「2015年5月24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晚自修开始的时候你和你前桌迟到了好几分钟，身上都是泥点子，但感觉你心情不错。 下课了也没等我就跑走了。 你有小秘密了。 好奇。 ——姜禹」 这应该就是她和前桌藏了小狗秘密的那天吧？ 时衿眠瞬间就回想起了前几晚和江予夜谈到的话题。 原来时间线被串起来是这种奇妙的感觉…… 「2015年5月27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下午的班队课进行了第一次的合唱排练。 排好的位置，你正好站在我旁边。 你笑说终于有机会能听见我五音不全的歌声了。 我给你了一个脑瓜崩子。 小老师，那要不你教教我呗？每天晚上单训。 ——姜禹」 「2015年5月28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体育课看见你跑完八百米就溜走了。 一下就找不到人了，和会消失术一样。 ——姜禹」 「2015年6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十六岁的大小儿童，儿童节快乐。 午休的时候，你旁敲侧击地问我有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我哪敢忘记给你准备礼物呀，小祖宗。 每年的儿童节你肯定都会有的，放心。 ——姜禹」 时衿眠看着‘小祖宗’这三个字笑出了声。 印象中他很少很少在生活中这样喊过她，乍一看，竟然还有些肉麻。 她笑眯起眼，伸手摸了摸信上的字痕。 「2015年6月3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月考。 这次的题目我觉得有些难了，好像是外校出的八校联考的卷子。 不过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姜禹」 「2015年6月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好像你比我还像是我妈妈的亲孩子，连我都不透露今天刚买一箱冰激凌的消息，她先提前告诉了你。 我从卧室出来的那一刻，看到餐厅里你握着之前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火炬冰激凌正和我妈妈聊得火热，下意识地确认了一下，这应该是我家吧。 还有你向我招呼的手，让我快来坐下。 我当时真想把房间清空，摆出个请的姿势，让你搬进来常驻。 ——姜禹」 「2015年6月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早上你念念叨叨了一路你昨晚梦到考试考到了倒数，成绩差到一塌糊涂。 我说梦都是反的，你这次肯定超常发挥。 但你又不肯相信，手哆嗦的差点把小面包都给抖掉了。 第17章 午休放榜，你看到成绩又开心到差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跳起来蹦我脸上，亮闪闪的眼睛眨啊眨。 好可爱。 ——姜禹」 「2015年6月11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体育老师突然“生病”了，改成了合唱排练。 我的耳边都是你的声音，也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姜禹」 「2015年6月1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晚自修课间，在我趴下睡觉的时候，你塞给了我一只耳机。 原本以为你会故意使坏放一些摇滚歌曲，可没想到听到的是安静的民谣。 偏过头，睁开眼睛看你的时候，你也正好从手臂弯里冒出了点脑袋，一只眼睛明亮亮地回视着我。 没过几秒，你的眼睛笑弯了。 我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姜禹」 「2015年6月2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端午节的第一天，家附近的那条河里有龙舟比赛，大早上你就拉着我去河边站着给别人加油打气。 撞咸鸭蛋没撞过我，你赌气的又去锅里拿了好几个，但我手上的这个就好像是个铁蛋，怎么撞都装不瘪。 最后，这颗“铁蛋”，被你拿去配了粥。 剥开后，黄的流油，你吃到连连啧赞。 看来确实是颗好蛋。 ——姜禹」 「2015年6月29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艺术节。 你化了妆，穿上女生统一米白色的连衣裙。 候场区那么多人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也不知道怎么的，你就是特别不一样。 悄悄和你拍了张合照存着。 ——姜禹」 「2015年7月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成功的又一次在化学课睡觉。 这次叫醒你了，好像闹了点起床气。 有点可爱。 ——姜禹」 「2015年7月9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文理分科填表。 看到你没多想就填了理科。 真好，我们应该又是一个班了。 ——姜禹」 「2015年7月1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末考进行第二天。 晚自修的时候，老班说这个暑假我们段有研学活动，发了行程清单，让我们考完了和家长商量一下。 你问我要不要去？ 我说你去我就去。 你又说我也是，你去我就去。 …… 如此循环斗嘴，最后被讲台上的老班点了名。 我看着你正经了一会儿，然后就又立起课本，继续低头埋在书后面偷笑。 你别老是这样看着我笑呀，有时候我真的很难忍。 ——姜禹」 「2015年7月19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截止最后一天的报名时间，你告诉了我答案。 嗯，你去我就去。 明天一起去储备物资。 ——姜禹」 「2015年7月2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三天两夜的第一天。 晚上去海边，意外见到了荧光海。 你说这叫“蓝眼泪”，是星星坠入了人间大海。 我看着你提起飞扬的裙摆，往那群下午刚认识的别班同学中跑去。 一路上你躲着爬上来的浪花，却又去追逐睡去的海水，沿途踩亮起了一片又一片的蓝色荧光。 以及第一次看到你脸红到说不出话的样子。 ——姜禹」 「2015年7月27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日份徒步登山。 没有昨日的大太阳，气温也舒爽了许多。 下山时你腿上被叮起了几大个蚊子包，和我要了风油精。 结果你抹完后一不小心忘记了手上还沾着，就摸了摸鼻尖，然后你非常顺利地享受了一下午吸进又辣又凉飕飕又上头的空气。 捶我时你那幽怨又惨兮兮的小眼神真的很难忘。 ——姜禹」 「2015年7月2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昨晚通宵，好几个班的同学一起在围在民宿楼下的大院子里。 你凑进游戏堆里，我坐在幕布前看电影。 看着看着，我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头就看见你笑着举起手机晃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的直觉就是你又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好吧，我的直觉准得可怕。 你果然是输了选的大冒险。 不就是抱一下吗？抱十分钟都行。 反正是我抱的。 ——姜禹」 安城中学有个传统，每年的新高一结束，都会进行一次暑假研学活动。 每年去的地方也大多不同，轮到她们那届时，正好是去隔壁粼海市的海岸边。 本就在沿海城市长大的她们，最初都对去海边没有抱有特别大的期待。 可没想到，那年的第一晚却正好赶上了难遇的荧光海。 海岸边层层的蓝色浪花宛若一片揉进了碎钻的银河，所有人无一不对这预料之外的浪漫感到震撼。 时衿眠还在远处的时候，就兴奋的一直惊呼，当鞋底踩在软软的沙滩上，她就迫不及待的想把鞋脱掉，赤脚往海边跑。 那时他就在她的身后，在她拎起鞋子要跑的那一刻，他也同时勾住了她的衣领。 时衿眠被拎了回来，然后看着他把她手里的鞋子拿下来，放在了她的脚边，让她一定穿好。 她知道自己小时候赤脚跑在沙滩上，玻璃碎渣把她脚底割出血的事情让他一直心有余悸，而她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时不时需要他再次提醒。 时衿眠做了个鬼脸，乖乖的把鞋子穿上后，转身就开溜。 最开始她还会好几次站定，回头等他，到后面快走着快走着直接飞奔了起来，往同学堆里扎。 时衿眠玩起来就忘记了不久前还跟在身后的他，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同学提出‘我们一起拍个合照吧？’的时候，她才想起了他。 没等“时衿眠牌雷达探索”开机巡视多久，她就一下看到了还站在几米开外，正把沙子往海里踢的他。 怎么和小孩子生闷气一样的动作？ 时衿眠在心底笑着想，向他一步步跑过去。 “帮我们几个一起拍张合照吧？”她灵活地弯下身子，一脸灿烂地笑着凑近他的脸。 她的脚步声被海水拍礁石的声音给掩盖，神出鬼没的动作让他下意识的身体后仰，时衿眠趁机伸手将他拽起，捉过他的手就往嗷嗷待哺的同学们那边带。 几个同学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时衿眠哭笑不得，解释道：“是认识很久的同桌——” “只是认识很久的同桌吗？”有位别班的女生偷瞄了他一眼，没忍住打趣。 “我们也是很好的青梅竹马啦~” 时衿眠嬉笑着接过相机递给他，再抬眼时，意外捕捉到了他随着她话落扬起的唇角，很淡，却莫名在那一刻勾走了她几秒钟的魂。 夜色暗得朦胧，他低着头摆弄相机，应当是没发现她神游的表情。 “调好了，快过去吧，我来拍照。” “认识了很久的同桌？” “……很好的小青梅？” 等这都笑着的第三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时衿眠才回过神，面颊微微发烫。 她眨眨眼，猛地发现眼前是他不断放大的漂亮五官。 “呃……那我、我先过去了，你记得多拍几张啊！” 时衿眠第一次那么慌张地逃走，她无法准确地描述出她那时的心情，但她好像尝到了红色小浆果爆炸出的酸甜果香味。 是一种很想品尝多次的味道。 以至于在后面的拍照过程中，时衿眠看着镜头时，就会本能地瞥向镜头之外的那个人，耳边全程都是自己清楚的心跳声，勉强混杂着其他人微弱的声音。 拍完照，他走过来，看她眼神都是虚焦的，非常顺手的想要拿过她的包帮忙背着。 “玩累了？”他问。 时衿眠条件反射般后撤了大半步，他却反应极快地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辫子。 时衿眠被迫停下了脚步，扭头瞪了他一眼。 他接收到了她的怒气信号，松开手缴械投降，转而又失笑，问道：“怎么了？我身上有刺吗？需要突然退开？” “……” “没有。”时衿眠实话实说。 少年似乎执着于这个问题，大跨步走近，挡在了她的面前：“那你为什么要走开这么远呢？” 第13章 小眠同学 那时已经近晚上十点，同学们开始零零散散的往回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面对面站着。 时衿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好这样默默地抬眸同他对视，安静到和平时完全两个模样。 第18章 她的视线尽头是一座灯塔，穿透夜色的暖黄光束混合着海边渐渐淡去的蓝色调，光影不断跳跃在他的脸上，模糊但却生动。 许久之后，见时衿眠还是没有说话，他只好抬手轻轻嘣了一下她的额头。 收回胳膊，他这会儿十分轻松的就能勾过她的背包：“走吧，看样子是等不到你的回答了。” 时衿眠讷讷地揉了揉被他手指弹到的地方，撇开目光，低低的降调‘哦’了一声。 “哦，”他笑着学她语气说话，“你走前面，我在你后面走。” “……” 她慢吞吞地挪步，一颗圆圆的脑袋徐徐埋了下去。 他倒还当真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慢慢来。 旁人若从远处看，就能看到这两个人每一步迈出的脚都相同，龟速向前，仿佛绑了一根绳般。 他低头看着她刚才迅速将马尾拆掉，重新扎成的丸子头。 松散的小揪揪边散下了几缕未扎进去的碎发。 他抬手，想帮忙把头发塞进发圈里。 “那个——” 时衿眠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想说话。 孰料身后的人一心正在想着其他事，压根没注意到她已经站定。 距离太近，等时衿眠反应过来的时候，险些就撞到他的下颌，她心头一颤，后仰了些身体。 下一刻，他本在她后脑勺的手下意识地松开，迅速虚搂在了她腰后的位置护着。 四目相视。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染上了潮气，变得黏稠。 暧昧悄无声息却有肆无忌惮地缠绕在两人之间。 “……” 时衿眠一时间懵忡，好像有个透明的气球将她紧紧包裹在其中，全然隔绝了一切的声响，只能看见眼前的他。 而那么近，他却没有松开他。 等到一根无形的针将气球戳破，耳畔重新回荡起浪花拍岸的低吟和热闹的交谈声时，她才蓦地清醒过来，面颊迅速升温，心跳狂跳不止，荒唐地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她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咕噜滚回房间，倪初迩看见她爆红的脸，吓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她也慌了，摸摸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脸温。 心里想的全是，完了完了，肯定被他看见脸红了，这以后该怎么办呀？ 临睡前，她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 也就是那几个瞬间，她几乎是明确地知道自己产生了一种叫做‘心动’的因子，但她不敢承认，更不敢说。 最后，她找补来的理由，是前几天晚上熬夜看了好几篇杂志里的言情小说的结果。 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成了一位胆小鬼。 第二天醒来后，时衿眠感觉状态好多了，在大巴上面对身边坐着的他，她也只是不自知的红了耳尖。 几个小时的车程，两人都照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但在下车时，她却意外发现了被她完全揪皱了的衣角和出汗的手心。 最后一晚，时衿眠又一次输了真心话大冒险，同学们给她选的大冒险是去拥抱一名异性至少十五秒钟。 异性…… 她的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他。 正好，她也想确认一下前一晚的心动是否是偶然。 于是，毫不犹豫地起身往他身边走去。 在他张开怀抱的那一刻，时衿眠忽地看见了他放在凳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而上面的屏保，居然是一张他在艺术节上偷拍她的合照——他悄悄比了个‘v’，错位托在她的下巴处，笑得温柔。 时衿眠拥在他的怀里，彻底乱了心跳。 或许还没有五秒，她就慌忙推开了他，生怕再多一秒，她响亮的心跳声就会出卖了她。 回到位置上，周围的同学都在起哄她没有完成大冒险，让她吃桌上切好的柠檬片。 在嘈杂的欢闹声中，时衿眠的心却渐渐明晰了起来。 她笃定了一件事。 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 现在再看那些信，回想起那次的研学活动，时衿眠仍旧为那份独属于青春期的小小躁动而感到心动。 也很慨叹，心底的一小片柔软地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他在那时，肯定不知道她在心里想了这么多。 而她必然也不知道他当时会写下的心理活动。 可能很早之前他们就有过心照不宣的对视。 彼此都不约而同的为对方多停留了几秒。 是一点一点撒下的小种子慢慢，相继冒出嫩芽。 初生的，青涩的，也是最纯粹的。 她缓缓摩挲纸张，接续着向后翻。 「2015年8月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已经一周没有来我家写过作业了。 我妈都怀疑是我欺负了你。 所以，你为什么不来呢？ ——姜禹」 「2015年8月8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看到群里老班发的之前研学活动的照片。 突然想起了你在海边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你走了之后，我又待了一会儿。 那天的夜景真的很好，很适合表白（划掉）（涂黑）坐在那儿聊聊天。 再等一等，还是再等一等。 ——姜禹」 「2015年8月19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感谢这次很难的数学暑假作业。 你终于想起过来问我问题了。 ——姜禹」 「2015年8月31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开学了。 我们虽然是同一个班，但不再是同桌。 你坐在第三组第三排，而我在第四组最后一排。 但似乎这样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看你了。 ——姜禹」 「2015年9月1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早上看到你手指上贴了好几个创口贴。 刚想问你的手怎么了，就看到你从身后变出了一朵蓝色的花，近了看才发现是朵手工花。 听你说是用扭扭棒做的，还特别强调是有多余的边角料才给我多做了一朵，书包里另外的一大捧是今天教师节给班主任的。 嗯，一朵就很够了。 很喜欢很喜欢。 ——姜禹」 「2015年9月1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在语文课上偷偷看杂志被我抓住了。 盯着你的后脑勺看了很久，没想到你居然会转过身，眼神先是心虚的胡乱瞟，而后锁定目标瞪了我一眼，挤眉弄眼的让我不要举手打小报告。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姜禹」 「2015年9月26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中秋节，你把不喜欢的五仁和莲蓉口味月饼都塞给了我。 我说我们玩个盲吃的游戏，把所有的口味都切成了几个小块，摆在一个盘子里，闭眼用牙签戳，戳到哪个吃哪个。 你好像今天的手气不太行，一连戳了好几个五仁，而我戳到了好几次你喜欢吃的鲜肉。 看你苦着脸，我作弊把剩下你讨厌的都给吃完了。 真的好撑。 ——姜禹」 「2015年9月28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明天是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 晚自修看你一直在深呼吸。 别紧张，你肯定可以的。 ——姜禹」 这回鼓囊囊的信封里掉落的不再是照片，而是一张印着安城中学校徽的……草稿纸？ 时衿眠把叠成方块的纸打开，入目就是几道物理题和数学大题的解法。 太久没有见到的公式和符号以一种很是暴力的方式进入了她的大脑。 时衿眠果断选择眯起眼拿远，这个动作却让她一下注意到了这张纸的右下角有几行颜色不一的小字。 她疑惑地收回手，看着上面两种熟悉的字迹在“对话”，才想起了这是她和他当时在传的纸条。 隔了好远的距离，戳了好几个人的后背和胳膊，才来回传递的纸条。 ——[红字：这是考试频率很高的题，最后几道大题大概率都能套这个公式和思路。] ——[黑字：呜，我看不进去tt] ——[黑字：晚上回家请我吃两根冰棒好不好？让我缓解一下情绪。] ——[红字：你想吃直说就行，都会满足你的，但是两根不行，最多一根，吃坏了怎么办？先看题。] ——[黑字：你好无情，偷你冰箱bibibibi] ——[红字：别传啦，再传真不用看题了。别紧张，你肯定会考很好的，我要努努力超过你。要是超过了你，就是你请我了。] 时衿眠记得那之后她确实没再传，而是扭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然后蹙起眉头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而他没有一点儿脾气，只垂头低声笑了出来。 第19章 …… 当下，她也同样垂眸浅笑。 看着金色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在跟前的地毯上碎了一地。 她挂在沙发边的双腿不自觉的前后随意晃动。 「2015年10月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在这么好的假期里公布成绩，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嗯…… 以上是你在点进查分系统前的愤恨，然后下一秒，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变脸，开心到跑过来和我击掌。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接下来的动作是一个拥抱，但在最后一刻刹住了车。 你为什么不抱我了呢？ ——姜禹」 「2015年10月1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老班突然通知让我去参加数学竞赛。 有一个多月的封闭集训…… ——姜禹」 「2015年10月30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接到了你的电话。 你哭了，但我没有任何办法，越安慰你好像哭的越厉害。 心好乱。 ——姜禹」 「2015年11月3日大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打了几声闷雷。 希望你没害怕。 ——姜禹」 「2015年11月2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比赛结束，你应该知道我们拿到金牌的消息了吧？ 马上就能回去见到你了。 ——姜禹」 「2015年11月2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之前落下的那个拥抱今天终于补上。 才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变得更加呆呆的，也更瘦了。 ——姜禹」 「2015年12月2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说我昨晚好像出现在了你的梦里，但死活不肯告诉我你梦到了关于我的什么。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姜禹」 咦，当时是做了什么梦，会让她在第二天想和他讲？ 难道是太久没见，太想他了的梦？ 时衿眠边看边想，同款好奇。 她把信纸翻到背面，以为他会故意把内容写在后面，结果没有；又拿起来对准光线，也没有暗藏的玄机。 最后，她甚至还起了想把信纸浸到水里，看看是不是有隐形字的念头。 一顿操作下来，时衿眠被自己的想法搞到咯咯笑。 那时候她没说或许真的就是没说吧。 不远处，布丁听到她的笑声，屁颠屁颠地从窝里爬起，朝她小跑而来，围在她身边转圈。 时衿眠顺手摸了把布丁背上蓬松柔软的毛，开了包肉干给它。 看它啃得正欢，她也继续开读。 「2015年12月11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对你的背影发呆已经成习惯了怎么办？ ——姜禹」 「2015年12月1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上学期你带的那盆多肉植物开花了，一小簇的橙红色。 更多的时候是我记得帮忙浇水、晒太阳，那我可不可以有点私心地想着，在以后的某天，我也能在你心里开一小朵的花呢？ ——姜禹」 「2015年12月2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又是一年平安夜，你还是吃了两个苹果。 ——姜禹」 「2016年1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感觉这一年过得特别快。 似乎有了念想之后的时间都是加速成倍走的。 小眠同学，新的一年一定会更加快乐顺遂。 ——姜禹」 「2016年1月1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拉我逃了今天的晚自修，去后湖边吹风听歌。 你最近应该很累，困了，无意识地靠在我肩上睡觉，垂下的左手正好落在我的掌心。 你的手有点凉，我没忍住还是偷偷握紧了些。 好小的手。 ——姜禹」 「2016年1月23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末考结束。 恭喜我们通关了二分之一的高中副本。 ——姜禹」 「2016年1月2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十七岁生日快乐。 祝你岁岁无虞，长安常乐。 吃蛋糕的时候，我把奶油抹到了你的鼻尖，看你傻乎乎地伸出舌头想舔，却怎么努力也够不上。 突然好想亲你一下。 ——姜禹」 「2016年2月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小年夜快乐。 今年你们留在这边过年。 我也是第一次包饺子，有点丑，但你还是很给面子地夸我，吃了很多。 ——姜禹」 「2016年2月4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说明晚要给我个生日惊喜。 我的惊喜能不能是你？ ——姜禹」 「2016年2月5日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对不起，没能赴你的约。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我 」 第14章 小眠同学 「2024年11月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是最好的小眠同学。 ——jy」 / 那是一封没有署名,没有结束标点的信。 最后的几个‘我’字甚至被水渍给洇染开。 那应该是眼泪水吧？ 时衿眠心想。 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继续往后翻。 纵使过了那么久，也仅仅是单看文字,她还是尝到了从高空跌落的失重感。 思绪百转千回，她沉沉叹了口气。 时衿眠永远记得那天。 明明那天的早晨还是明朗的大晴天,可偏偏下午的时候,天色开始变暗，渐渐落起了小雨。 她那会儿还在他的房间，和他的妈妈里应外合，掐着时间点在楼下碰面。 在她收到他妈妈发来的二十分钟左右下楼的消息后，她揿灭手机，心里已经在想象到时候他看到她们准备的礼物时的惊喜表情。 才过了几分钟,就在时衿眠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想要下楼时，她蓦地看到他皱起了眉头,很轻地‘嘶’了声，脸色一下变白。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他把头埋得很低：“没事,应该是昨晚睡太迟,突然一阵手麻头疼……” 时衿眠赶忙站起,关掉他面前还在吹进冷风的窗户，又把手边的玻璃杯推近了点，碰碰他的胳膊。 他抬头，唇色正常了些，可眼神依旧飘荡。 好一会儿,他才端起玻璃杯喝口温水,缓缓压了压他自己心脏的位置。 “好一点儿了吗？”时衿眠担忧地问。 “嗯,好多了，”他扬起笑看她,“你不是要和我妈在楼下汇合了吗？怎么还不去？” “欸！”时衿眠瞬间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你，我有和你说过吗？我怎么记得没有的啊。” “嗯，你没有。”他回。 “那就是阿姨……” “阿姨居然说漏嘴了！”时衿眠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眉梢微微一动：“现在当着我的面喊阿姨，不喊干妈了？” “……” 时衿眠小声嘀咕：“毕竟是你的生日，给你点面子。” “好，给我面子，”他笑出了声，“那我也可以很给面子的假装不知道你们的准备。” “哇，好一个不知道。” 他听她语气带了沮丧，抬手硬是把她的两边酒窝给戳出来。 时衿眠感觉脸上痒，歪头撇开了他捣乱的手：“不管怎么说，我先下去了，你安心等着吧。” “嗯，我就在家里安心等着你们，”他转身从一边拿了把雨伞，“外面下雨了，拿上。” 时衿眠接过雨伞，穿好鞋，轻快地跑下楼。 她走到约定好的十字路口接风。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她左看右看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妈妈。 又过了一个二十分钟，依旧没有等到人。 她的脖子有些抻累了，拿出手机给他妈妈发了条消息，但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拨通好几个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时衿眠隐隐不安，还是先安慰自己可能他妈妈突然有事，手机静音了，所以才毫无讯息。 抬眼瞥见了对面的一家零食店，于是她打算再买点东西来打发时间。 等时衿眠买好出来，再次站在那个十字路口时，已经是快两个小时过去，揣在兜里的手机终于响起了电话铃声。 只不过那不是他妈妈，而是她的妈妈，语速很急，有些慌乱。 时衿眠撑着雨伞，手里拎着的袋子掉落在地，整个人无比彷徨地站在雨幕之中。 脑海里妈妈的那句话久久挥之不去——小眠，他的妈妈在去接他爸爸时，出意外了，两个人都……妈现在在警察局，看见他也刚刚到。 第20章 时衿眠很少见到过他爸爸，可能好几年他爸爸才回家几次，一次可能最多也就呆一周。 每次开家长会，从来都是他妈妈出席，有时候填写信息表时，她悄悄凑过去看过一眼，也会发现他的那张表格上父亲信息的那一栏是全空着的。 从前她好奇地问过他几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久而久之，她也没再询问。 时衿眠瞬间胸腔酸涩翻滚，她完全没有勇气去想他在生日当天知道他爸妈情况后的表情。 她提腿就往家的方向跑，脚底下快速溅起的水花好似来不及绽放就即刻陨灭的花火。 ——砰砰砰 她失神地敲着对面的门，恍惚间才想起他刚刚也出门了。 低头，妈妈发来的[乖宝，你现在先别过来，回家等我]这句话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她合眼，额头抵在门上，眼眶漫着潮气。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而不知何时砸下的一滴眼泪重新点亮了界面，屏保还是昨天他们两家四个人在包完饺子后，每个人手上糊着面粉，摆拍的一个四角星。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昨天一切都还好的，明明他爸爸也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参加他的生日礼，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和她开玩笑。 时衿眠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淌，她狼狈地拿出钥匙，打开家门后，背靠着门后，直直蹲下。 鼻子酸透了，压抑在喉咙里许久的声音终是不再克制的放声抽泣了起来。 晚上，妈妈回来后和她说，他被他舅舅舅妈带回去了，让她先不要担心。 她紧紧抱着妈妈，湿润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向远处，同样失去过至亲的同理心让她变得格外敏感。 那天之后，时衿眠整个寒假都没再见到他，给他发的消息也全部都石沉大海。 一直到开学两周后，她去办公室给老师端作业，意外看到了老班压在笔记本下面的一张休学申请表，不用看名字，她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的申请表。 那晚，时衿眠请假了晚自修，提早回家，果真在家门口堵到了准备回来收拾东西的他。 原先在心里打好要气势汹汹质问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丢下她的腹稿，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顷刻间瓦解。 楼梯间转角处，时衿眠颤抖地喊他的名字。 他略略顿了一下，转过身，安静地站在原地，面上的神情平淡至极，好看的眼眸完全没了之前的熠熠。 他看着她，喉结浅浅滑动，抿起一个很淡的笑：“还是被你发现了呢。” 像是在她心底砸开了一块尖锐的玻璃，时衿眠忽地感觉阵阵钝痛席卷而来。 她攥紧的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也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就怕再多往前走一步，他就会突然不见。 “我不想影响你。” 半响，他拿着钥匙的手缓缓垂下，有些无力地开口。 时衿眠微愣着抬起头。 傍晚的霞光很烈，光线打满在他的侧脸，把他的剪影铺到了身后那面墙上。 他是真的在那儿。 她强憋着眼泪，往前多走了几节台阶，直到那束光也同样把她照了进去，她也出现在了那面墙上。 两个人的影子慢慢贴得很近。 “你现在这样才是真的影响我了！”时衿眠第一次如此大声和他说话，讲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抹掉眼泪，扬脸直视他，“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大声……” “但是，但是你别离开我，别走好不好？” “我想陪你，就像你之前陪我那样，你陪我走出我心里那个结一样。我可以给你讲故事，我也可以做饭，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我的爸爸……” 话语一顿，时衿眠倒吸了口气。 手抹不完眼泪了，她干脆放任它们在脸上肆意淌过。 “是你一直告诉我要往前看，不然他们在世界的那边会更不安心。”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一时难接受，所以求你让我陪陪你好不好，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在她感觉快要哭到窒息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她的脸，替她蹭开了那些滚烫发涩的泪水。 两个人的影子贴合在了一起。 他轻叹了口气：“小祖宗，别哭了。” 时衿眠嘎巴一下合上了嘴，只剩下鼻子猛猛吸气，皱着张脸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他说。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真的能我的安慰后往前迈一步，而我尝试着用这些话来进行自我安慰后，反而选择了退缩。” “我不走，我只是回来拿点爸妈的资料再去一趟舅舅家，”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但我想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调节。” “那张休学申请书是？”时衿眠轻声问。 “嗯，是我填的，我不确定这个时间。” “那你、你——” 他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我不会再一声不吭地丢下你了。” 隔了几天的周末，他处理好事情后敲响了时衿眠家的门，把一把全新的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 他说她可以随时自己开门来找他，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家里，也可以随时进来做她想做的事情。 像是失而复得。 这一次，时衿眠仍旧跳起来熊抱住了他。 而他依然稳稳托住她。 时衿眠和老班说明情况，请掉了下半个学期的大多数晚自修，带着作业和好吃的来找他。 她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的一角写着试卷，也会在遇到难题时缠着问他解题思路，更多还是什么都不做，就陪着他发呆放空或是聊天。 那段时间里，时衿眠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看见他笑，她也逐渐分辨摸透了他什么时候是发自心底的笑，什么时候只是想要她开心而扯起的假笑。 但每每看到他假笑，她总会难以自抑的心疼，然后在心底把刚才聊天的话题给默默划个叉，睡前再想一个更好的新话题来等着明天。 …… 后来，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呀。 时衿眠欣慰地笑着回想，重重眨了下眼睫，眼尾早就蓄满的泪花连成串地滚落了下来，砸在手背上，发烫的。 又在不经意间从指缝间淘气地滑下，湿了下一封信。 这是在无形地催促她继续读下去吗？ 时衿眠不禁再次很浅地弯了弯唇角，但也尝到了微微发涩的苦。 「2016年3月2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这回换你告诉我要勇敢的往前看。 ——姜禹」 「2016年4月4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请原谅我今天将你拒之门外。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低落。 ——姜禹」 「2016年4月1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傍晚有一场很好看的日落。 我刚看完，你就来了，带着一场更好看的“日落”。 ——姜禹」 「2016年4月1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我用你教我的方式，把手放平在后脑勺后，躺在草坪上看太阳和云。 好像真的能抓住时间。 ——姜禹」 「2016年4月18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如果只要思念便能重逢就好了。 ——姜禹」 「2016年4月3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看得出来你最近在努力想一些能让我开心的话题。 ——姜禹」 「2016年5月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每晚见到你我很开心，但也很想掉眼泪。 ——姜禹」 「2016年5月11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今天把塞到我抽屉里的试卷带给我的时候，我有足够震惊到。 ——姜禹」 「2016年5月19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晚上炒了一盘把糖当成盐的菜，你却一句话没说都吃完了。 ——姜禹」 「2016年5月2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是个小太阳。 ——姜禹」 「2016年5月2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听着你给我的歌单，看了一整天的书。 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 ——姜禹」 「2016年6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当了天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谢谢你请了一下午的假带我去玩了你有些恐高的全部项目。 你说要是能带着我释放，那些都不算什么。 ——姜禹」 「2016年6月17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我还是，很想很想他们。 ——姜禹」 「2016年6月3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嗯，我们拉过钩的。 第21章 ——姜禹」 「2016年7月2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比我平安喜乐，我会更开心。 ——姜禹」 第15章 小眠同学 “你比我平安喜乐,我会更开心。” 看着这句话，时衿眠不觉恍了眼。 她记得那时是高二结束的暑假，她看着黄历选了个合宜的大晴天,和他一同去寺庙祈福求符。 大殿前香火缭绕，人头攒动。 菩萨低眉,慈悲渡众生自渡。 她虔诚跪拜,许下心愿。 结束后，她转头见他依旧双手合十，心诚默念。 她为他求了一串朱砂手串还有一个平安符，叮嘱他一定要带在身上。 “我为你求了双重平安，”时衿眠说，“刚才在大殿里我也求了你平安。” “你呢？刚刚你求了什么呀？”她好奇地问。 他笑了笑,看她：“我也是，我求你我都平安。” ——但,你要比我更平安喜乐。 时衿眠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当时还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而那串手串,在他六年后出的一次紧急任务中,突然断裂。 那天,他告诉了她这件事，宽慰她说这是手串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帮他挡了一灾，但别怕，他身上还有平安符呢。 平安符,保平安。 可他希望她比他平安…… / 又落了几场雨。 十一月中下旬,安城正式入冬。 也很快到了要接走布丁的日子。 周末傍晚,时衿眠抱着小狗最后睡了个午觉，给吃完零食脏脏的嘴周擦干净。 电梯口,她抱着布丁交还到了谢知酉的手上：“拜拜，姨姨会想你的。” 谢知酉熟练地搂过，摆摆小狗的爪子：“布丁快说一声谢谢哥哥姐姐。” “还上难度了这是，”江予笑着挠挠它的下巴，嘴里发出逗它玩的声音，“拜拜~” “——汪！” 小家伙在咧开嘴好一会儿后，奶声奶气地吠了声。 又寒暄了好一会儿后他们才回屋。 关上门，两个人不谋而合的都站在玄关处不动，好像都对房子里突然的安静有些不适应。 意识到这莫名的气氛，时衿眠偷偷瞄了江予一眼，发现他也同时“鬼鬼祟祟”地看了过来。 “……” “……” 悄然相视，时衿眠先笑起来，搡了搡江予的胳膊：“你干嘛啊！” “没干嘛呀，”江予假装很忙的活动四肢，往前走了一步，“饿不饿？晚餐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时衿眠想了一下：“拌饭吧……辣鸡肉海苔拌饭。” 说完，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再加一个荷包蛋。” “好。”他愉快应下。 他们分头行动，江予去厨房准备晚餐，而时衿眠则走到沙发边，将早上从衣柜里理出来两人的反季节衣服收起。 她这些年的衣服调调都很简单，更多是黑白灰这三种的简约款式，不算太多的几件亮色，都是为了偶尔要出席活动而预先准备的。 江予的比她稍稍好一些，但也没太好到哪里去。 时衿眠看着沙发上叠好的几叠相似颜色的方块，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了简桃之前开的他们衣服都能玩消消乐了的玩笑。 这形容简直是过于贴切了，时衿眠心想着，唇角微微翘起，俯下身，将最底下的两人唯二买的情侣款卡通兔耳睡衣给翻出来，放在了最上面。 这一下舒心了许多，她满意地拍拍手掌，往餐桌边走。 鸡肉刚入锅翻炒，拌入的辣酱刺啦刺啦的飘出会让人嗓子痒的辛香味。 时衿眠忍不住咽了咽喉咙，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了果盘里的柑橘剥了解解馋。 这个季节的橘子汁水特别充足，皮薄，果肉亮黄饱满。 她知道他不喜欢吃里面的橘络，于是在吃完了自己的那个后，又剥了另一个，不紧不慢的将白丝给挑了出来。 熟能生巧后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等处理完一切后，时衿眠拿过湿巾，擦了擦自己微微泛黄的指尖。 视野里，江予随意搁置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她凑近看了眼，是个显示归属本地的陌生号码。 “江予！你有电话，”时衿眠边朝厨房里面喊，边拿过手机站起身，“等下，我给你拿过去。” 江予在呼呼响起的油烟机声音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时衿眠的声音，他转过身，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示意她帮他接就行。 时衿眠愣了一秒后点点头，重新坐下，滑动了通话按钮。 “喂，你好？”时衿眠不确定地发问。 “您好女士，这里是轻缦婚纱。” 嗯？婚纱？ 时衿眠困惑地拿下手机，又看了眼手机，确定这是个陌生来电，而没有任何的备注名。 什么婚纱？ 是打错电话了吗？ “女士？” 听筒里的女声将时衿眠发散的思维给收了回来。 “……嗯，你好。”她回神。 “这边先确认一下您的个人信息，您是时衿眠，时女士对吗？” 时衿眠惊讶，看来这好像并不是打错的电话。 她又‘嗯’了一声。 “是这样的，您先生四月初在我们店定的定制婚纱已经到店，这边您看最近可以选个合适的时间过来试下，如果有不合身的地方，我们可以再改一改。” “啊？我先生？四月初？” 时衿眠越听越一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婚纱照她在七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和江予拍了一组。 “是的时女士，不过您先生当时没有登记他自己的名字，只是留了您的名字和两个电话号码，我们拨通的第一个号码没接，现在这是第二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听时衿眠懵懵的声音，估计也懂了什么，笑说：“这可能是您先生和您的惊喜吧，所以当时没和您说，您这几天可以和您先生商量下时间一同过来哦。” 时衿眠扭头看了眼厨房里摆盘完成，正好转身走过来的江予，她朝他招了招手，又对电话里说：“等一下，我把电话给他，你们确定一下，我真的有点懵，不好意思呀。” “没关系的女士，好的。” 江予把餐盘放下，看着时衿眠一直擎在空中的手机，问道：“怎么了？是谁呀？” “一家婚纱店，”时衿眠脑袋一歪，“你们聊聊。” 江予的疑惑绝对和她最开始的疑惑不相上下。 时衿眠盯着他的表情，轻笑了声，低下头，自己先拿起勺子尝了口拌饭，没有再看去阳台接电话的江予。 几分钟后，江予握着手机回到餐桌前坐下。 “是什么情况呀？” 时衿眠的声音有些低，有些泛哑的潮湿，抬头，眼眶都是红红的。 “就是——”江予拿起垫在纸巾上的橘子，在看她的脸时心脏猛地一紧，“你怎么了？” 时衿眠攥紧了勺子，有些无奈：“你这次是不是放了比平时多的辣酱？刚不小心吃了满嘴，呛到了。” “是和以前一样的两勺呀。” 他想去冰箱给她拿牛奶，被时衿眠摆手给拦了下来：“没事，已经缓过来了。” “那个婚纱——”她再度提起，仰面笑着望他。 江予的睫毛微颤了两下，指尖摩擦在纸巾上，没能忍过她直直注视着的双眸，他回笑：“嗯，惊喜，想着度蜜月的时候给你穿的。” “这样啊……”时衿眠故作思考，抬腿在桌底下踢了踢他的小腿，“那你想的还蛮早啊，四月，我们连证都还没领呢。” 她很喜欢看他吃瘪的表情，又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突然反悔。” 江予被她手拿把捏的问题给问倒，低头，单脚勾住了她胡乱踢的脚：“我怕，所以才没有提前告诉你。” 我怕。 更多时候，他对她说的都是你别怕。 小眠，你别怕。 你别怕，过几天就结束了。 你别怕呀，小眠，我真的马上就能回来了。 …… 时衿眠看着江予紧张的神情，抿唇笑了起来：“好啦，不逗你了，别怕。先吃饭吧，热乎的拌饭都要凉透啦。” 江予含糊的应了声，就着话题问：“你现在有想好要去哪里旅游了吗？上次听你提到了去西藏。” “还没呢，”时衿眠咬了口鸡肉，“这些天画到天昏地暗，赶进度了。” “不过西藏确实有点想，想去转经筒、看经幡，再给我几天，我确定一下。” 江予点了点头。 好半响，他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提早告诉你婚纱的事？” 时衿眠圆了双眼：“完全没有呀，谁会不喜欢婚纱！” “那就好，”江予舒了口气，“我们最近有空就先去把婚纱取了？” 第22章 “嗯，可以呀……” 时衿眠垂下眼帘轻声答应，但好像又吃到了口辣酱，心口火辣辣地烧。 深思熟虑后她复开口：“那到时候到地方了，我们找家好一点的摄影馆，多拍些照片留下给以后吧。” / 书桌上的那沓信随着日子的过去愈来愈薄。 时衿眠每次在画完画放空时，总能瞥见还那些还未拆开的信封。 泛黄的信封看上去如此沉甸，包含太多。 里面的那些文字在十年后正中了她的眉心，无声但深刻。 又有些画累了，她放下电容笔，伸了个懒腰，盘起腿后放松的后仰靠在椅背上，伸手取了最上面的一封。 「2016年9月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昨晚梦见你在教室里突然转头看向我的位置，但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神情瞬间变得无比慌张，不管老师是否在上面讲课，也要跑过来抓住我。 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手穿透过我的身体。 ——姜禹」 「2016年9月16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偷偷抹眼泪又被我看到了。 ——姜禹」 「2016年9月2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他们也入梦了。 我好开心。 ——姜禹」 「2016年9月29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幸好今晚出来找你了，不然我真的会懊悔一辈子。 你别怕，我以后都和你一起回家。 ——姜禹」 「2016年10月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我看见了你在走廊的尽头对着我笑，然后冲过来，抱住了我。 你跑过来的时候，身边有光。 ——姜禹」 笨蛋，你不知道吧，我当时也看到你身边的光了。 第16章 小眠同学 「2016年10月1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碰巧遇到你和老班说起换座位的事情,你说，你不能离开我，不能没有我。 我当时直接震惊在原地,后面你们还说了什么我都没怎么听清*，脑子里只有你非常笃定的两句话。 但事实上,是我离不开你,不能没有你了。 ——姜禹」 「2016年10月2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重新坐回了我身边。 下午讲国庆前的月考试卷，和你共用一张。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每道题都非常认真地记下易错点。 见我发呆，你还会转头过来轻声问我有没有不懂的，然后挑重点给我讲思路。 于是我故意将脑袋靠的离你近了些。 ——姜禹」 「2016年10月26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好喜欢你叠字喊我的名字。 ——姜禹」 「2016年11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黑板上挂了高考倒计时。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218天。 ——姜禹」 「2016年11月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说我周末还在卷，想拉我出去看电影。 但我们说好一起考q大,我不能给你丢脸。 ——姜禹」 「2016年11月1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体育课我回来迟了点，在后门看见你拿纸巾仔仔细细给我擦了椅子,因为在这之前有别的男生坐了我的位置。 你好可爱。 ——姜禹」 「2016年11月17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晚我给你打掩护睡了一节晚自修。 我也名正言顺地看了你一节晚自修。 ——姜禹」 「2016年11月22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阿姨送的小蛋糕很好吃。 没想到里面还有会一张你写的卡片。 谢谢你，我没有不开心。 ——姜禹」 「2016年11月2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大课间休息,在我快睡着时,忽然听到你前桌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一下就不困了。 本来以为你会不回答或者否认，但没想到你几乎是瞬间就嗯了一声。 可能你压很低了声音，但传到我耳朵里就是无限放大的音量。 你说，嗯，我很喜欢他。 小眠同学,我也很喜欢你。 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姜禹」 那天的话他竟然是听到了的！ 时衿眠的眼皮突地跳了跳,那时候她非常冷静,心里美滋滋的感受瞬间再次涌出。 她记得她当时弯起眼睛看了睡着的他一眼，回答的声音轻到怕惊扰到这句话。 “嗯,我很喜欢他。” 很喜欢他。 咦—— 照这么说，她不就是先向他表白的人了？ 时衿眠忽然意识到这点。 不过表白就表白，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羞涩嘛。 而且就算没说，她也觉得那会儿她表现的也够明显啦。 这都不算什么。 因为，他也喜欢她。 「2016年12月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185天。 有一瞬间感觉好快。 ——姜禹」 「2016年12月6日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中考你又进步了。 真好，希望你越来越好。 我么。 就等小老师给我恶补英语和语文了。 ——姜禹」 「2016年12月19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牵到你的手了。 你也回握住了我。 ——姜禹」 「2016年12月2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166天。 平安夜快乐，今年换你给我吃了两个苹果。 ——姜禹」 「2017年1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新年快乐！ 在你家过的元旦，打地铺和你一起跨过了旧的一年。 去年这一年发生太多事了，让我有些恍惚，到现在还是很难相信。 有时候睡醒了，感觉那就应该是梦，可推开门时，空荡荡的房间无时无刻都在告诉我，那就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前几天收拾屋子的时候，找到了我爸写给我妈的日记本和好几封信。 才发现在这件事儿上，是会有遗传的吗？ ——姜禹」 「2017年1月5日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喝到了小眠牌热乎乎的腊八粥。 多加了一勺糖的感觉。 ——姜禹」 「2017年1月9日阵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说我是你带过最差的一个学生。 气的又给我布置了五篇完形填空。 但这五篇我每篇都只错了一两个，你又摇头晃脑说是你教育有方，说我孺子可教也。 怎么那么可爱。 ——姜禹」 「2017年1月16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末考排名表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上下排在一块儿了。 听到有人说我们好配。 嗯，好配的。 ——姜禹」 「2017年1月2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年的除夕夜和你的生日撞上了。 当然首先是要祝十八岁生日快乐。 恭喜你解锁了新地图，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大人吧。 往你的书架里偷偷塞了很多本你喜欢的书和海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现。 然后，除夕快乐。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姜禹」 「2017年1月28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提议我们互相给对方写对联，再一起贴上。 你够不着贴横批的地方，不要凳子，想要骑我肩上。 我当然会答应你的要求。 这些天你每天都往我家跑，给我塞东西，怕我孤单。 费心了。 ——姜禹」 「2017年2月3日小雪 亲爱的小眠同学： 现在是凌晨三点。 安城难得下雪，是新年的初雪。 我默默许了愿望。 猜你应该在睡觉，那我自作主张地帮你也许几个。 ——姜禹」 安城是一座偏南的小城。 雪在冬季是极为少数的存在。 然而就在他们都步入十八岁的那年。 城市徐徐飘起了小雪。 时衿眠记得初雪那天，她早上八点不到就站在楼前的小道上仰头冲着他屋里喊：“樾樾！今天凌晨下雪了！！你许愿了吗？” 樾樾是他的小名，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喊过了，一激动，竟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坏了，刚喊完，她就赶忙捂住了嘴。 第23章 她记得他说过要是再喊他这个小名，就要给他吃个脑瓜崩子，她可不想在这么美好的一天吃上这么个不美好的东西。 时衿眠看着三楼的窗户被打开，里面的人似乎刚刚睡醒，要笑不笑的，朝她招了招手。 “上我家吧。”他说。 ——上我家挨脑瓜崩子吧，时衿眠默默在心底给他补全了这句话。 门打开，时衿眠立马把头低下：“对不起。” “嗯？” 她看见他迟疑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抬起头道：“我不该喊已经被你尘封在记忆里的小名的。” 她小声叽里咕噜；“别弹我，怪疼的，下午我们还要一起出门逛街呢，留个红印好丑……”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笑：“进不进来？门口风还挺大，挺冷的。” 时衿眠忙点头：“进进进。” 甫一进门过了玄关，她就看见他进了厨房，端着个大碗走出来，香味瞬间飘到了她鼻子里。 “这什么？”时衿眠好奇地问。 “牛肉面，我做的。”他拿个桌垫，把碗放上，折回厨房拿勺筷。 “啊！你真真好！”时衿眠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虽然我早饭已经吃过一碗糯米饭和豆浆了，但我觉得我还能吃得下。” 他扫了眼她拿厚重羽绒服撑起的小身板：“那你悠着点，别撑着了。” “不会的樾樾，面条嘛，正好溜溜缝。” 一道好似雪球炸成碎冰的目光顷刻间瞥了过来，时衿眠不自觉冷地缩了下脖子，咬断了嘴里的面条。 她随意扯出话题：“咦！你还没回答我，凌晨你许愿了吗？” “不过要是你没许也没关系，我帮你一起许了。” 其实她也搞不懂‘樾樾’这两个字怎么难听了，分明很好听啊。 但听说是因为他爷爷奶奶在他没出生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就取了一个有很多同音字的小名，于是樾樾也可以是月月、栎栎、悦悦、跃跃…… 好吧，那她就只能当他有名字强迫症了。 “我许了。”他道。 窗外响起了几声小孩子玩雪的尖叫嬉笑声。 碗里的面条向上冒出腾腾热气，两人的视线在模糊的雾气中小心翼翼地相交。 他没让她的话在这温馨的氛围中停顿太久：“同样，我也帮你许了。” “欸？”时衿眠嚼着牛肉抬眸，眨巴眨巴。 “我帮你许了三个。”他说。 “那这样我就能实现六个愿望啦，”她愉悦的下意识前后晃腿，棉拖鞋鞋尖蹭滑他的脚踝，“不过——我只给你许了两个。” 她抬手示意他先别急：“虽然但是只有两个，但这其中的一个绝对比无数个都管用，那就是——” “心想事成。” “万事顺心。” “你也猜到啦，意思都差不多哦，”时衿眠把筷子放下，很认真地思忖，“你说上天会不会觉得我很贪心啊？” “我觉得不会，毕竟四个字可比长篇小作文好记多了。”他安慰。 时衿眠乐了：“我觉得你觉得的对。” “那你帮我许的三个愿望是什么呀？”她追问，五指并拢贴在耳侧收音。 “不告诉你。” “嘁，这么绝情。” …… 那三个没说出口的愿望—— 时衿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往后翻。 「2017年2月4日小雪 亲爱的小眠同学： 既然许给你的三个愿望没能说出口，那我就写下来吧。 1.希望小眠同学身体健康。 2.希望小眠同学学业顺利。 3.希望小眠同学会一直喜欢我。 ——姜禹」 看吧。 就知道你会写，我多懂你。 时衿眠忍不住在心底嘀咕。 还有，我当然会一直喜欢你啦。 「2017年2月5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说我应该在刚成年的这天留下点什么，于是租了好几套汉服拍写真。 红红火火的衣服，你还给我戴了虎头帽。 我看向你的镜头时总能先看到你亮晶晶的眼睛和感染力很强的笑。 阿姨和你的拍照技术都很好。 真的很喜欢。 ——姜禹」 「2017年2月10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假期的最后几天我看完了我爸写的信。 有一件事其实我藏了很久一直没有告诉你，只是最近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小眠同学，我想我大概率会走我爸的路，当一名缉毒警。 你……会支持我吗？ ——姜禹」 第17章 亲爱的 「2024年11月27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喜欢你的第十年,这是我坚持最久的事。 ——jy」 / “樾樾，你的嘴唇好粉啊……” “看上去好软。” “唔……” “你这么用力推开我的脸做什么！” “你你你不要拿走我的酒啊！” 书桌前，时衿眠一只手扒拉开他挡在身前的胳膊,另一只手俯身向前伸，试图抢过被夺走的菠萝啤。 “坐位体前屈”了一会儿,时衿眠不仅没抢成,反而看见他在掂完还剩余的量后直接端起，对口喝完。 “这是我喝过的哇！”时衿眠一猛劲向前钻，没料到他会松手向后躲开，她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 好不容易撑着他的腿直起身，她皱眉揉揉脑门：“什么东西这么硬？” “……” “凳子腿。” “那你家凳子腿好高，和你的腿一样长。”时衿眠才不信他的鬼话,把身子倒向他，想要场景重现。 他及时捉住了她挥舞的双手,摁在了桌面上。 “你喝醉了？菠萝啤？”他还是有些难言的又看了一遍瓶身上写的果味型饮料，咂了下舌头,感受到底有没有含酒精。 “……你才喝醉了,菠萝啤我喝什么醉！”时衿眠嘴犟。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在语文试卷上写圆周率？”他可乐。 “我醉菠萝总行了吧。” “行,你醉白砂糖都行，”他笑，“还有吗？我陪你一起醉。” “没啦，家里最后一瓶被我偷过来了。” 顿了顿，时衿眠抬眼,扭过头,凑上去,放光的双眼一看就是起了什么小心思。 “我们一起再出去买吧？”她小声密谋。 “买完然后在外面喝。”他替她说完下一句。 “嗯。” “喝够了再回家……” “嗯嗯。” “最好喝完了，再去吃个kfc？” “嗯嗯嗯。” “然后如果你回家被你妈妈发现,你就说是我怂恿同意的？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嗯嗯嗯嗯！！” “呵，”他嗤笑了声，伸手擦掉她嘴边还残留的水渍，“你还是回去和周公下棋去吧，让他听听你的狂言。” “走不走嘛？”时衿眠晃着他蹭着她脸的手，不留神，舌尖舔到了他的拇指指腹。 也是甜的。 时衿眠有些愣住，可反观身前人的表情却丝毫未变，神态自若的继续擦着她的唇角，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近在咫尺的下半张脸上。 “那个……”时衿眠扭开了脸，莫名想逃。 “小眠同学，”他打断了她的话，把她的脸掰回来，笑得有些蛊，“你再躲我就要亲你了。” ——“吧嗒！” 一只一直在桌角岌岌可危下坠的三棱铅笔突然掉在了木板上，咕噜咕噜往前滚出一段距离。 时衿眠猛然惊醒，有些懵的在四处寻找发声源，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着看着歪靠在u型枕上就睡着了，顺带稀里糊涂地做了一个梦。 她缓了会儿，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不甜，甚至有些干。 反应过来，时衿眠笑着垂下脑袋，看着怀里被抱着的那封信。 是看了初雪那几天的信才做的梦吧，她想。 虽然那梦里的情景确实是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但梦的最后被她的潜意识给替换掉了。 既定的故事结尾是高中的他真的带着她出了门，不过喝的不是菠萝啤，而是酷儿橙汁。 喝够了不是去的kfc，而是去了家附近，她馋了很久的一家炸鸡店。 回家后她没有被她妈妈发现，因为她在他家通宵过了个生日。 他的生日倒像是被过成了时衿眠的许愿日。 他在那一天变成了她许愿池里的“王八”。 时衿眠把信放好，取下u型枕，拿过玻璃杯喝了口水，站起来，慢慢走到窗边。 这天仍旧是雾蒙蒙的下雨天，世界好像褪却了饱和度。 玻璃窗上不断留有雨水滴落下的水痕，泛着潮意。 她侧靠在墙上，安静地盯着一处发呆。 第24章 明明笑得很平和，可眼眶却不自觉地跟着这天气泛起潮湿。 有多久了？ 姜禹。 你到底有多久没来过我的梦里了？ 虽然是比以前还要模糊的脸，但还好，你这次终于肯来了。 / 江予下班到家的时候，时衿眠正把锅里的面条捞出放进调好味的瓷碗里。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往厨房走，想着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听到身后缓缓响起的袋子窸窣声和脚步声，时衿眠转身，正好对上江予看过来的视线。 “我不是发微信说家里东西都够，不需要再买菜吗？上次妈妈带了好多东西都还没有吃完呢。”时衿眠边说边顺便抽过一旁的香油瓶。 江予下意识地挽起袖子，把手洗干净后拿起菜刀准备切放在砧板上卤好的牛肉：“顺路带了点，不全是菜，还有一些你喜欢吃的甜点。” “我这次可没有换朋友圈背景图啊，”时衿眠笑着睨他一眼，“快说是你嘴馋了。” 牛肉很快切成薄片，江予笑回：“是是是，是我嘴馋，我喜欢的。” “这还差不多。” “不过你怎么会忽然想做牛肉面了？”江予问。 “没有呀，就单纯的想吃，可能是降温了，”时衿眠往面汤上撒了些白胡椒粉，而后扭过头，“你觉得，今年安城还会下雪吗？” 江予想了想：“应该比较难，好像，嗯……一七年之后到现在就都没下过雪了吧？” “那也挺好。” 他疑惑：“我怎么记得你是喜欢下雪的？” “是喜欢的呀，”时衿眠笑说，“我这不是怕太冷了嘛。” 吃完饭，江予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扫尾项目。 时衿眠拗不过，又碰巧简桃打进来了个电话，她只能摆手将整个厨房都还未整理的重任全全交给了他。 十来分钟后，江予收拾完所有东西，从厨房里走出来。 时衿眠已经没在客厅接电话，原先关着门的书房被打开，透出一点光和细微的说话声，他看了时间，猜她现在应该在忙工作的事。 江予把手上端着的草莓慕斯放回了冰箱，没去打扰，转身回卧室先换了身衣服。 看到飘窗上凌乱摆开的纸和堆在一边的毛毯，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2017年2月28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进入最后一阶段的冲刺，你比往常对自己更加得苛刻。 ——姜禹」 「2017年3月1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99天。 按照你的歌单给你点了好多首歌，听到你开心的跟着广播合唱了。 ——姜禹」 「2017年3月2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98天。 你突然肚子痛，四处找热水袋。 其实我的手很暖很暖很暖，可以给你用的。 ——姜禹」 「2017年3月3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97天。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非常认真的。 ——姜禹」 …… 「2017年4月6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62天。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姜禹」 「2017年4月7日小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还有61天。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姜禹」 …… 「2017年5月9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距离高考只有30天。 最后一个月了，很快很快。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姜禹」 最后一封被拆开的信日期停在了五月九日，上面还有时衿眠用彩笔写的六个字‘我当然知道啦’。 再旁边，还剩下薄薄一叠没拆开的。 江予知道这些信，思忖片刻后，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去整理，但转身去书架上的一本书里抽出了另外的一张信纸。 那是他今年的九月二十日，在决定七年后重拾起这称呼时，续写下的第一篇。 江予将纸张小心对折，取了很早之前就买好的信封，放进去，然后塞到了那薄薄一叠还未拆完的信封最下面。 感觉并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后，他又陆续塞了第二封、第三封…… / 书房内。 简桃在电话里拼命地劝着时衿眠不要停笔，可以再继续把这个系列画下去：“小眠姐，你真的就打算只把故事留在他们高中毕业吗？真的不再往后再画点？” “嗯，我觉得就停在这儿挺好的呀。” 时衿眠说完，立刻拿远了点手机，这是她长久以来的经验所得。 果不其然，听筒里响起了简桃撒娇的拖长音：“小眠——” “那就再画一点，画点他们在一起后的生活，也算是给读者们最后一个交代，好不好啦？你最好了，抱起来啾一下！” 时衿眠忽然觉得简桃如果以后不想做编辑了，可以去当幼教，绝对能将小朋友们哄得团团转。 她笑出了声，打开窗户，缠着雨丝的凉风吹过脸颊。 “好~”她也拖长音，“我知道了小桃子，我这两周画完给你。” “嘿嘿，”简桃打了个响指，“还有作品后记，别忘喽。” “嗯，记住了。” “还有还有，主编让我提醒你，这次我们社里的元旦晚会你一定要来参加喔，超有趣的，去年你就没来。” 时衿眠伸手接住雨：“元旦晚会吗？” “对呀对呀，下个月的三十一号。”简桃回。 十二月三十一号…… 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画完画，已经攒够钱，已经拍好照，已经把能做的事都做完了吧？ “我就先不去喽，”时衿眠柔声说，“有人今年失约了，我想我要去找他啦。” 挂掉电话，她仍旧靠在窗边。 最近天黑得很早，不过七点，天色就全暗了下来。 总是下雨，好像也很久没有看到月亮了。 就算想念一个人，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一片混沌。 手里握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亮起，时衿眠拿起，发现是一条新邮件的消息提示。 她解锁开屏幕，滑下消息通知栏，却看到了一个在这几个月频繁出现，但当此刻看见仍旧让她心痛的发件人名字。 姜禹。 「亲爱的小眠同学： 见字如晤。 现在是2022年11月27日，晚上11点，我在你的宿舍楼下写下了这封收信时间为两年后的邮件。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走了，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上级说最少要做好需要两年的准备。 对不起，请原谅这次我没能对你说出‘你别怕’这几个字，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安抚你的情绪。 因为我不敢保证。 等你收到这封邮件时，是2024年11月27日了吧。 这一年，你研究生毕业，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结完婚，会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养着小猫小狗。 我记得你说等我回来，想和我一起再去一次粼海市的海边，再去看一次蓝眼泪。 那么，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带你去看了吗？ 但是。 如果不顺利的话，我想，我还是那句话。 小眠，不要等我。 不要等我。 小眠，听话。 我永远爱你。 姜禹」 时衿眠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颤抖着手读了一遍又一遍。 以为隐匿得很好的伤痛再次被开了锁，足足憋了有半年多的眼泪水在这一刻决堤，像是再也止不住。 她缓缓蹲下，缩在墙角，泪流满面，衣服湿了一大片，冰凉的，像是溺了海。 第18章 亲爱的 那晚,时衿眠哭了很久，久到江予惊慌失措地打开书房的门，看见了墙边在用泪水筑巢的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只能把她抱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脑袋,让她整个人都贴靠在他身上。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抱,江予才发现时衿眠这几个月轻了太多太多，平时穿的衣服外套厚，视觉上并看不太出来变化，但其实早就—— 难怪她现在会这么怕冷，就连晚上睡觉也裹着厚棉衣。 江予在心底狠狠责骂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发现。 他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发现呢？ 他明明答应过那人不会让她哭。 他明明答应过那人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 他明明答应过那人要把她当小公主一样来照顾。 …… 可他呢,却连最她基本的瘦了也没有第一时间知道。 怀里的哭声渐止，江予拧着一团的心垂眸去看她。 第25章 “小眠……”他喊她。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回应。 她好像哭累,睡过去了。 素净的一张脸，脸颊两团燥红,眼尾藏着的最后一滴泪随着她起伏的呼吸滑落,落在了他的手上,似乎睡着了也没有那么安稳，皱着眉在想很痛苦的事情。 江予脚步轻缓地抱着时衿眠回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掀过被褥给她小心盖上掖好。 想了想，他又倾身拿过放在两人中间的小熊玩偶,塞进了她的怀里,希望能帮忙带进一些美好的东西入她的梦。 屋内仅留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江予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这侧的床边。 很多时候，他都不敢回忆过去那段时间,因为暗恋太苦，可能有那么一次突如其来的对视，都是他蓄谋已久的观望。 所以当大家大学都毕业，又过了一年，2022年，姜禹再次找到他时，他似乎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都没了当初见第一面的毛躁，没了拳头比话先落下的冲动。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平静中参了些严肃的气氛。 姜禹开门见山地问他：“你现在还记得衿眠吗？” 江予笑着点了点头，他没料到第一句话竟是问的这个，也打趣地回：“放心，我到现在还铭记你高三那年你对我放的狠话，虽然我们现在在同校读研。” “还记得呢，当时是急了些，抱歉，”姜禹一愣，也笑，“现在是真的有事想要拜托你。” “嗯，你说。” “我要走了。”说到这个，姜禹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肃穆。 别的话姜禹也没再多说，但江予好像也能猜测到一些。 也是事情过了好几年，江予才在无意间得知那年高二下时，姜禹突然变得消极、休学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母被收网时意外逃掉的贩毒蓄谋报复所迫害。 而也就是那年，江予每晚的晚自修前都能在走廊看到一个奔跑的身影，是时衿眠，她一直奔跑，跑到校门口，就连下雨也是，就像有用不完的活力。 她就是颗星星，是个不停转的小太阳。江予曾在他的日记本上写下过这句话，也写下过无数句有关她的话。 高中时候的江予并没有太出彩，甚至可以说是默默无闻，内向敏感，自卑。 江予想他只是非常侥幸拥有了这个名字，而这个恰好同音的名字，能让他在那三年里的很多时候听到一声声清脆甜美的呼唤。 或许是在操场上的篮球架前、在考试快要入考场时前、在跑完操去小卖部时、在食堂烧了她不喜欢吃的香菇和洋葱时…… 无论何时听到，都会像道曙光一样照进他的心里，奔涌了无数遍。于是，喜欢的就一点一点在他的心里扎根、发芽、生长，最后慢慢占据。 尽管，江予十分明确地知道那一声并不是在叫他，她也从来不知道他。 就像在高一军训那年，江予听到了隔壁一班的女生方阵里传出响亮的一声‘jiangyu’，他迅速站起身，四处张望，一下就找到了那位喊出这两个音的女生——她扎着高马尾，潋滟着笑容，偏头望向另一侧。 鬼使神差的，江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相机，借着拍学校风景的理由，在这台新相机上留下了第一张的人像。 他看着女生蹦蹦跳跳地走出方阵，朝一位男生挥手，一直喊着‘jiangyu’、‘jiangyu’、‘jiangyu’……最后雀跃的脚步停在了那位男生的跟前。 那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好几天，在最后一天军训的午休时间，经过一班的门口时，正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放慢了脚步，凑巧看完了一场‘ok’与三块的闹剧，也在那刻得知了原来她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 追溯完最初的相见，可以落俗地称做一见钟情的年少悸动后，江予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在递给姜禹的时候，他提早先打了预防针：“只是今天是你来，所以我才找到，洗出来的。” 姜禹接过照片，看着上面脸还有些婴儿肥的时衿眠，向来都是很稳的双手竟然微微抖动了起来，他把照片收好，对着江予道谢。 “我在想，”过了会儿，姜禹说，“接下来这几年能麻烦你多去看看小眠吗？如果我回不来了，我怕她——” “我会的，我答应你。”江予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是只录音笔，如果有需要，你可以给她。” 江予沉默了。 好半天，他才问：“她知道这件事吗？” 姜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垂下头，声音变轻：“她说她支持我……” 那一天，他们还聊了很多，往事都在江予的脑海中重新一遍遍来过。 可越聊，他也越来越沉重，他完全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明媚肆意的女孩如果真的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江予听到姜禹说，如果到时最后是托着残缺的身体回来，那他也不想让她等，他不想让她的下半生守着一个残疾人，她值得更好。 她只需要知道有人会一直在她身后爱着她就行。 这天之后的两年里，江予总会时不时在经意或是不经意间关注着时衿眠的消息，很多能帮上忙的小事都在后面默默托举了一下。 江予从来没有贪心地想过要去做逾越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些事后会得到什么。 他只知道她是一位在他高中点亮过他生活的女孩，他想她好，即便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可就在今年。 2024年五月初，还在学校的江予突然收到了时衿眠妈妈的来电。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时衿眠正从抢救室推出来不久，但好在送医及时，且受伤的不是致命部位。 病房门口，江予也从时女士的口中得知了时衿眠是*在接到一通来自警局的电话后，疯了似的冲出家门，路上太过着急，在走过斑马线时，来不及躲开一辆闯红灯的汽车。 警局的电话…… 江予的心里瞬间泛起一种难言的苦涩。 病床上，时衿眠合着眼，嘴唇惨白，虚弱不已。 他红了眼眶，不忍心多看，却在已经回过头的下一秒，听到了女孩的嘴里嘟囔了一声‘jiangyu’，紧接着又是一声。 “滴——嗒” 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江予似乎听到了他心尖一颤的声音，像是水滴亲吻在了湖面，溅起的那刻如神的一束烟花，而再落下时，圈圈水纹顷刻又漾开。 江予屏住呼吸，仍旧习惯性地像高中那样，在听到这两个字后，心底默数两个数才转身去找她的身影。 他缓步向前，走到她身边，轻声应答。 看到时衿眠的睫毛很明显地颤了两下，江予复又蹲下，半跪着靠近她的耳边：“小眠，我在。”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让他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到，如果她睁开眼，发现他并不是他会是怎样的情况。 她会被吓一跳吗？ 她会慌乱地推开他吗？ 她会觉得他是个变态默默关注了她十年吗？ 在时衿眠努力睁开眼的几秒内，江予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割裂的想法，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先一步离开。 可就在他内心挣扎时—— “jiangyu……” 微弱但却裹着惊喜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是你吗？jiangyu？” 他扬起头，看到了她嘴角挂上的笑，微眯着眼，放在被子外夹着血氧仪的右手抬高就要去摸他的脸。 但就在她要触碰到他时，她却忽然止住，眼睛使劲闭上又再次睁开，皱起眉，像是在拼命想回忆起什么。 江予跟着紧张到吞咽，呼之欲出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去叫医生。” “你别去……”时衿眠这次伸手拉住了他，“姜禹，我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医院？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语无伦次：“我怎么感觉我想不起来了很多东西，我好像……好像也想不起来你在我脑海中的画面了，你的脸怎么是模糊的？你、你——” “妈妈呢？妈妈在这里吗？” 她很慌，慌到监测仪立刻发出警告声。 医生和时女士紧急推门而入，江予后退到窗边，透过人群的缝看到了时衿眠还在使劲回忆的脸，但没过多久，她因为体力不支，又昏睡了过去。 根据江予的话，医生判断道，这很有可能是解离性失忆，在遭受了重大创伤后，大脑开启自我保护机制，选择性地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可能是暂时性的，会在短时间内恢复，但不排除需要长时间治疗的可能。 在突然得知姜禹牺牲的消息加上车祸外力的重击下，时衿眠一下忘记了记忆中姜禹的模样，也忘记了很多与他相关的痛苦事情。 时女士对时衿眠说，乖宝你是因为毕业忙到低血糖晕倒在路上才住的院，而想不起来很多事情是因为用脑过度，脑子累了，需要休息。 第26章 而每当江予来医院看时衿眠的时候，他都能看见她妈妈一个人在病房外偷偷哭，难受着这两个孩子的遭遇。但一旦他来了，就又会不着痕迹地收起悲伤，笑着打招呼，跟着他一同进房间。 时衿眠每次见到江予都会非常高兴，从躺着的姿势迅速坐起来，招呼着他过去，还是像以前初见那样一遍遍喊着“姜禹、姜禹……” “jiangyu、jiangyu……” 江予没办法否认从她口中喊出的这两个音不是在叫他，他深呼吸，像往常无数次那样走上前，把包里的草莓小蛋糕偷偷递到她手里。 “还是你好，每次都会答应我给我带好吃的，”时衿眠冲他灿烂地笑，埋下脑袋悄悄挖了一口，嚼嚼嚼，“不像妈妈总是给我喝白粥，吃好清淡的菜。” 一口毕，江予在她即将要吃第二口时，及时收回了蛋糕盒：“其实我也不好，因为我只能给你吃一口。” “诶诶诶！昨天不是说好两口的嘛？”时衿眠不乐意了，“小骗子。” 江予挨着她轻飘飘的拳，没答反问：“想早点出院吗？” “当然想呀！” “嗯，”他把蛋糕收好，“我们每天少吃一口，就早一天出院，好不好？” 时衿眠眨眨眼，伸出小拇指：“那说好了哦，这次不能骗我。” 江予勾住了她的小拇指：“不骗你。” 她牵着他的手玩了一会儿，忽地抬头问道：“今天是你值班吗？如果不是你能不能陪我久一点，我发现我脑海中你的脸越来越模糊了，每天晚上都会想不起来，你多待一会儿，让我多记一记。” 江予听到‘值班’两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转头去看在门边的时女士，发现时女士也和他一样，猛地一滞。 “怎么了啊？”时衿眠看到江予的动作，小慌，“偷吃被我妈发现了？” 江予扭回头，尽量保持平静：“小眠，你刚才说的什么……值班？” “就是警局值班呀。” 他的声音抖了一下：“警局？” 时衿眠一脸看智障的眼神：“嗯呐，你不是毕业后考上警察了吗？你也摔傻了？” “那……你还记起了什么吗？” “有点想不起来了，只知道你很忙。” 江予舒了口气，可很快，他发觉这一声里包含的侥幸竟大于对她在往好方向恢复的喜悦。 但说白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借机占用他人身份的人，他是一个小偷。 可小偷…… ：= 最终是会被人抓住的。 时衿眠揪他的脸：“姜禹，你最近好奇怪哦。” 是要被抓住了吗？ 江予强牵起笑，把脸凑上去给她揪：“有吗？” “有点儿，”时衿眠仔细瞧，“你是不是没睡好啊最近，声音都哑了。我说想让你留下来多陪陪我，是随便说的，你还是回去多睡睡觉吧，然后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下雨，如果你不方便过来，就可以休息一天啦，我也不是贪吃到需要你每一天都来的。” 江予没说话，只是学着抬手很轻嘣了一下她的脑门。 这一天临走前，时女士叫住了他，和他说医生建议在时衿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时间里，不要再做刺激她的事情，她希望他能常来看看小眠，陪陪她。 “小眠和我说她最近很开心，身体的各项指标也在变好，”时女士看着江予，“我也不是想要一直瞒着她，只是想着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她能更好一点接受。” 这些天，时女士人也憔悴了很多，她低头叹了口气：“希望小眠不要怪我……” 后来，一切都按序发展，很快到了七月底，时衿眠出院的日子。 时衿眠同意了时女士说把家搬到新一处的建议，甚至还主动提出和江予住在一起、去拍婚纱照，又说起了去高中看老师，也常常让时女士来家里住，逗人开心。 她的身体也恢复得越来越好，生活状态上也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开始继续画画。 她似乎还是把江予当成了姜禹，那个十岁就认识的姜禹，那个二十五岁会和她结婚的姜禹。 她依赖江予，只是变得喜欢发呆放空，独自站在阳台上吹风，一吹就是一下午。 江予曾经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她笑说那是她在冥想和构思。 但其实，早在六月下旬的一天，照常去看时衿眠的江予，曾发现了她有那么一瞬的眼睛是空洞的，就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外的一个人。 至此之后，这样的情形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但也只是那么一下，剩下的熟稔和热情都没有变。 江予不敢去多想。 直到那天，他无意间看到了那几条成功送达，但却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的消息。 …… “江予？” 比往常更加坚定但却透着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予回过神，抬起头，看到床上的时衿眠翻身侧躺过来，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她探究地盯着她，迟疑：“你……也哭了？” 一个‘也’字。 江予随意摸了下脸，当真有些湿凉。 他没否认，很浅地笑了一下：“是啊，也哭了，困出来的眼泪水。” 拉住他小拇指的手收紧。 时衿眠轻声：“你骗人。” 江予抬起手，让她借力坐起：“你呢？你刚刚怎么哭了？” 时衿眠没有看他，反而看向他身后，漆黑一片的窗外：“我累了。” 她没有骗人。 她真的累了。 没有等江予再问什么，时衿眠顾自先开了口：“我们平安夜那天去粼海市的海边吧，就是我们之前高一暑假研学的地方，听说这次也会有蓝眼泪。” 她慢慢说：“我们再去一次，我那时想说的话都还没说完呢，你不想听吗？” 江予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好像在寻找什么。 久久的，他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的对不起，满眼心疼地回道：“好，我们一起去。” 第19章 亲爱的 「2024年12月23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那天要告别的眼神太明显。 爱一个人的眼神也太明显。 ——jy」 / 接下里的这几天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上次的事情。 时衿眠想，其实那天没有想那样失声痛哭的，时间久了,是会品尝出一种叫麻木的滋味。 但那时的她就好像是个迷途了的孩子，突然有人对她张开了怀抱,她委屈,她难受，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发泄，而那人没有生气，只是无条件地接受了她所有的负面情绪。 等哭累了，那人也消失了。 十二月，江予负责整理收拾行李,时衿眠则把最后的漫画内容画好提交。 在她将后记的最后一个句号圈完，敲完自己的笔名后,她竟真的有了落幕的感觉。 他们去婚纱店试了婚纱，尺寸不出意料的偏大,需要重新修改裁剪,但轻纱裙面上点缀的鸢尾花刺绣让时衿眠发楞了许久。 她想起了在大学的某一天,她和姜禹坐在草坡晒太阳，正好碰到有校友回学校拍婚纱照。 姜禹看着那件婚纱，忽然转过头，对她说：“以后你和我结婚时，你的婚纱上一定要有鸢尾花的图案。” 她疑惑地问为什么？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说：“因为鸢尾花寓意着彩虹,代表的是希望与上天的礼物,你不就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吗？” 那时，时衿眠假装被这句土味情话给噎到,推搡着他，他险些向前摔去，吃一嘴的草。 “谁说我要和你结婚了？”她嗔笑。 “啊这样——”姜禹假装不满意地瞄了她一眼，旋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捏捏她的耳朵，“那你想和谁结婚啊？我可是都会去抢婚的。” …… 这次，时衿眠没有因为一场回忆而偷偷掉眼泪，她只是抿唇笑了笑，笑到了心坎里。 粼海上预测的二十四号的蓝眼泪，他们二十三号晚上到。 快十年没来的地方，早就翻新过一遍，可再来还是感觉那么的熟悉。 他们还是在海边定了间民宿，还是能透过窗户就看见大海。 那天到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 在一切都收拾完后，躺在床上，时衿眠忽然很想去看日出，一次海边的金色日出。 于是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江予，江予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调好闹钟，她带着美好的念想入睡。 凌晨五点半，时衿眠被准时叫醒，迷迷瞪瞪地抱着被子不肯撒手，闹了好一会儿。 直到江予说，已经要六点半啦，再不起床就赶不上日出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抓过手机一看，嗯……才五点五十分。 老一辈的催醒方法果然好用。 六点十分，洗漱完，时衿眠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往海边走。 沙滩上同样也有来看日出的游客，两人根据哪里站的人多，哪里就是最佳观赏点的原则，踩着柔软的沙缓步前行。 第27章 没有什么大风，乌云的重重阻拦，在他们坐好后的不过十多分钟，粉紫色的光就渐渐出现在了海天相接之际。 太阳每多冒出一点，时衿眠就感觉鼻尖多酸胀了一点，鎏金的光芒慷慨地照亮每一寸土地，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海面上波光粼粼，每一次的潮起就像有无数只银色蝴蝶义无反顾的向她扑闪着翅膀而来。 对了，她忘了告诉他了。 她已经不怕蝴蝶了，所以不许再说她是个会被蝴蝶吓哭的小可怜蛋了。 时衿眠安静地坐在那儿，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腿上，湿润泛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远处。 ——“咔嚓” 闪光灯亮了亮，拍立得很快吐出相纸的吱啦声响起。 多么熟悉的偷拍啊。 时衿眠一怔，笑着垂下脑袋，披散在后的头发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到身前。 即使这时是素面朝天，她也没有再大惊小怪，只是十分自然地朝江予摊开手掌，并拢的四指向上抬了抬。 掌心上很快落了轻轻的一张相纸，时衿眠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些。 看来是会意错了啊。 她扭过头，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拍立得上：“我们来拍合照吧。” 转身迎着光，他们连拍了好几张。 相纸上慢慢印出了他们的人像，时衿眠在确认没有模糊后，将所有的相片都给了江予，拜托他帮忙保存着。 回房间短暂的休息后，下午，他们又和之前约好的摄影工作室碰面，化妆，试衣服。 时衿眠编好的低发髻缠绕了一小束的蓝紫色鸢尾花，等她再戴上头纱，穿着那件刺绣婚纱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江予整个的眼神都变了。 他被她震惊到，很久都没有动。 片刻之后他偏过脸，闭上眼，轻呼了口气在调整情绪。 她猜到他可能在想什么，还是提起裙摆，悄然转悠到他的身前。 “好看吗？”她明知故问。 那双蕾丝手套上也绣了朵鸢尾花，时衿眠抬手，慢慢整理着他的领带。 “非常好看，”江予说，“就是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以后多吃点，以后…… 时衿眠笑了笑，没有打断江予的话，而是点了点头：“嗯，好看就好。” 天光还亮的时候，他们连拍了好几组，不同的衣服，不同的场景。 气温较低，但时衿眠都没催着进度，反倒是江予，每次在摄影师喊完‘好’的下一秒，就直接从助理的手里拿过羽绒服，从后往前将她紧紧包住。 时衿眠看到了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投来祝福幸福的目光，她没有因为成为焦点不好意思地跑开，而是笑着感受着衣服和他共同的温度。 但，还是有一点可惜，那天晚上七点多的蓝眼泪规模很小，存在的时间也很短，还没等他们完全出片的下一瞬，蓝色碎光就随着潮落渐渐退去。 工作室紧急改变为第二版方案，拿出了露营灯和小灯串。 氛围不同，但效果意外出彩。 一直拍到晚九点，留下了很多张照片，在约定好给最终成片的时间后，工作室的一丛小伙伴们便先摆手说晚安回见。 时衿眠牵着江予的手还在海边踩浪花。 在海水第十次漫过脚踝时，她抬起头看向海面。 夜黑见渔灯，星星点点，大海像是倒过来的星空。 时衿眠默默欣赏了好久，脑海里想了好多想要说的话。 “江予，”时衿眠喊他，但是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扬起头，像散步时聊天那样平静，“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和我妈妈的。” “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加上了一个人，“我知道你是受姜禹的托付来照顾我的。” 江予的心猛地上提。 看来那时在医院，她或许就已经知道了许多。 虽然在今天出门前，他就做好了要把两年前的这件事从头到尾和她说，但他没有想过她会是那个主动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手心不自觉地捏紧。 感受到忽地一下攥紧的力量，时衿眠噗嗤一声：“你别这么紧张啊。” 她瞄他一眼，一字一句：“江、予，安城中学曾经高一隔壁班的江予。” “……小眠，”江予喉间发涩，垂下头，“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让那个时候的我不要过度悲伤，是在帮我渡过难关，而且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我确实忘记了很多和他有关的事，忘记了他的脸，”时衿眠轻呵了一声，踢起水花，“不敢相信吧，我竟然能忘记了和我相识有十五年的人的模样。” “然而在六月初的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姜禹的脸竟突然清晰了起来，也开始自动播放起了所有之前记得或是忘记了的事情，像是一个长长长长的走马灯似的，当然，这其中就包括了知道他在今年五月被害了的事。” 时衿眠的声音很轻：“现在想想，那一天就好像是回光返照，因为在那一天后，我渐渐发现有关他的模样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只记得他的眼睛是最后变模糊的，最后一刻了也还在笑，弯弯的。一个人记得和另一个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可唯独忘了那个人的脸，清醒的遗忘真的会很痛苦。” “妈妈的身体也不算太好，在我躺在医院的时候，她肉眼可见的变得疲惫和瘦了很多，她一个人把我带到这么大，从来都是把最好的给我，我很感谢她。” “所以在后来看到她因为我变好、变开心而开心，还有身边的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时，我就选择把我其实很早就恢复记忆了的这件事瞒了下来，没有和你们说。” “但是现在看，好像已经瞒不住了。” 走了很远的路，时衿眠一口气说了好多，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竟轻松地笑了起来。 她晃了晃江予僵硬的手，快一步走到他跟前的台阶上，试图弹开他拧起的眉头：“其实你很早就知道我已经什么事都想起来了，对吗？连我都能发现，你的演技有些拙劣哦，但是没关系，我也同样拙劣。” 江予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出明明让她那么痛苦的事，心胡乱搅在了一起。 他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应该一开始就和她说这件事，但是、但是……现在好像想什么都太迟了，已经只有走过的这一条路了。 江予伸手想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再这样笑着继续说下去，可刚抬手，却被时衿眠反按了下来。 她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摇了摇头，低声：“让我说完吧。” “还有去年的同学会，如果我没去，我还真不知道，高中的时候你竟然喜欢我，他们打趣说是我那个时候被姜禹蒙了双眼，所以才不知道你。我很荣幸，能被你喜欢了那么久，也很荣幸，能在那个时候帮到你。” “我自己知道我这个人实际上大小毛病还挺多，但在后来相处的日子里，你还是在一直包容我。” 时衿眠松开手，抬眸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很好，江予，这几年谢谢你。” “只是我现在演不动了，对不起呀，和你们一起演的这场剧，我想要先谢幕了。” 到房间门口了，刷开房门，视野中是一片漆黑，但也好像在这片漆黑中，时衿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没有选择插卡取电，而是转过身，将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我希望你以后过得非常幸福快乐。” 顿了顿，她再次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或许在你想着该怎么让我更好的生活时，我就已经提早计划着要离开。 对不起，我也骗了你。 耳畔窗外海浪的呼吸声大过了屋内两人共同的呼吸声。 这三个完全不该从她口中说出的字眼…… 不安疯狂漫上了江予的心头，他瞬间感觉站着的双腿都是虚的，过分窒息。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双膝跪在了地上，张开双手把时衿眠紧紧抱在了怀里，好像抱得再紧一些，刚才那些在他脑海里闪过的可怖念头就都会消失。 “江予，起来，你不要这样。” 冷不丁被裹进了怀里，时衿眠一愣，但也没有推开，只是温柔地说，“你站起来，我们可以好好抱一下。” 江予固执地摇了摇头，仍旧紧抱着，眼眶发红，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听她的话：“小眠，你不要……你不要……” “我不要什么？”时衿眠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弯唇笑了下，“听话，你太用力，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听话。 她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也同样用了这个词。 她听话吗？ 她觉得自己可听话了，笨蛋姜禹让她不要等他，那她才不等他呢。 她要去找他。 渐渐的，腰间的那股束缚感减轻了许多。 时衿眠低头，看到了江予松开了点手臂，但依旧将她圈在他的手臂弯里，他正不断抽着气，像是在强忍着泪水。 第28章 她弯腰，想将他的身体扶起来，可使劲挪了半天，他也才起来了一条腿，变成了单膝下跪的姿势。 这样的姿势，怎么感觉更别扭？ 时衿眠哭笑不得，但她真的没有力气了，这一天好累，累到她下一秒就能闭上眼。 她伏身靠近，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偏过脑袋，她问道：“如果我说，我现在突然很想吃草莓小蛋糕了，你会去给我买吗？” “你和我一起去。”江予嗡声回。 “可是我很累了，真的很累。” “那我背着你。” 时衿眠被江予的回答逗到，松开了手。 但是她没说话，只是着着他。 江予也注视着她，很久之后，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他站起身，拿过她手上的房卡，将屋内的灯点亮，然后抱着她去了床上：“累了你先睡一觉，我很快就回来。” 时衿眠点点头：“好。” “安心睡一觉，一定要等我买完回来。” 手握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江予仍旧不放心地转身叮嘱，忽地想到了什么，他继续说：“姜禹有样东西想让我给你，等我回来，我就给你。” 时衿眠的眼睛亮了下，似乎有那么一秒的惊喜：“真的吗？” “嗯，真的。” 在江予要开门的那一刻，她又喊住了他。 时衿眠试探性地问：“你、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江予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犹豫道：“……两年前。” 听到这个回答，时衿眠脑袋一歪，很淡地笑了笑，像是确认了什么答案：“我知道了。” 江予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却在她看过来时，慌乱地撇过了脸。 他的眸色又暗了暗，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左手按住发颤的右手，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抉择着放开了双手：“我很快就回来，很快。” 第20章 亲爱的 「2024年12月24日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回忆是场盛大的告别。 听故事的人都已泣不成声,故事回忆里的你该有多难过。 望众安。 ——jy」 / 关上门，江予靠在墙边，拍着心口急促地深呼吸。 心慌让他在黑夜暗的街道上跑了起来。 这个点,沿路的蛋糕店都已经打烊，面包店、零食店也都拉起了铁卷门,就连二十四时便利店的冷藏区在今晚居然也是空荡荡的。 好像都在阻拦着他买回东西去找她。 江予不知道自己刚刚对时衿眠提的这个条件能维持多久。 可他越想越后悔当初说了那句‘等我回来,我就给你’。 那是什么？ 那是本就该属于她的录音笔，而他竟拿来当做交换时间的筹码。 他太自私，太卑鄙了。 海风刺骨，在他耳边低呜。 江予最终忍不住，跑停下来，狠狠揪着自己的手背。 他想起了以前很多晚的凌晨,在他偶然醒来的时候，基本都会看到时衿眠坐着,看向窗外发呆。他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睡不着，很久没有做梦了,每次闭上眼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又会继续笑叹着讲,不是说只要一个人思念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会出现在被思念人的梦中吗，看来没人思念她啊。 但从有一天开始，他便再也没在夜里醒来时看到她也醒着，也再没有听到她说过看来没人思念她啊。 看来那时她就已经没有了执念,只剩下密密麻麻做好的决心。 她是痛苦的,可除了那次撕心裂肺的哭泣外,其他时候他很少见到她掉眼泪，都是用笑用闹来掩盖。 攥紧的手掌不自觉地慢慢松开,江予仰起头，单手撑在路灯杆上。 视野里，对面街角处隐隐亮起了彩色霓虹灯串，闪闪烁烁，最后慢慢变出一朵红玫瑰的模样。 江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脚步不自觉地往前快走。 那年暑假来这儿时，也有这么一家只在深夜才开的巷里小店，店门口也是这样亮起霓虹玫瑰花，在同学们发现这家店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来。 店铺面积很小，玻璃橱窗内摆了很多老式的小糕点，一样一样都是新鲜出炉，玻璃橱窗前则围了一群小馋鬼，挑选着自己想吃的。 江予站在最后面，兴趣不算太大，所以也没打算挤进去，但在刚准备走时，却在嘈杂的人声中精准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快快快，姜姜姜禹，你快付钱，草莓小蛋糕，只有最后几个了，我全部都要！ ——哎呀，我回去还你钱，这不出来的着急忘带现金了吗？ 几米开外，江予转过身，看到人群中开了一条路，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纸杯蛋糕，手腕上还挂着一袋，笑着蹦蹦跳跳地冲了出来。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手里同样拿着蛋糕，但一看就知道是强塞过去的，目光却一直注视她跑远的方向。 …… “您好，请问是要买东西吗？” 店门被打开，响起了铃铛声，店员戴起手套朝他问道。 江予站定，看着熟悉的店内布局，彻底恍了神，行动却比大脑快了一步。 他点点头，问道：“请问有草莓小蛋糕吗？” “草莓的，嗯——” 店员往橱窗内看了眼：“不好意思呀，现在没有草莓，不过有蓝莓和菠萝，您看看需要吗？” 没有草莓…… 江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从最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被迫坦然接受，都好像在默认走向一种既定结局。 心头像是笼了厚厚乌云，沉重，压抑，他拨通电话，好想问问她，草莓味没有了，其他的口味可以吗？ 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那就不问了。 等会儿什么口味你可都要吃，可不许怪我。 江予忽然觉得浑身好冷，一股空洞的痛感直击心脏，他忍着悲恸，拎着另外两种口味的小蛋糕往民宿跑。 抄小路回的小巷很黑，没有路灯，只有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是啊，今天有月亮了，不圆，但格外的亮，亮到让他的难过无处隐藏。 等不到电梯，他没喘一口气直接爬了八层楼，在刷开房门的那一刻，手都是抖的。 屋内很安静，还是和他走时一样开着壁灯。 江予屏住呼吸，往前走。 床上，没有人。 他能想到的，一个人要告别时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想让她留下来，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痛楚是永远不会让人遗忘，埋藏得越深，只会在爆发的那一刻，让人更加痛不欲生。 闭上眼，江予感觉到眼泪滚了下来。 可他还是给她发了消息，宁愿当她是因为他没给她买来草莓口味的小蛋糕而闹脾气出门躲了起来。 【江予：小眠，蛋糕买回来了，你回来尝尝好不好？】 他没再敢打电话，那一声声的嘟嘟嘟，是种凌迟。 但也就是在江予想出门找她的下一秒，他收到了她的回复。 不过不是微信，而是条短信。 【时衿眠：江予，你不用来找我啦，我知道你肯定会理解我的，对吧？我已经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这些事已经烧掉了我剩下不多的精力，再往后，我真的累了。】 江予看着这一行字，悬在键盘上的手在颤，他努力敲下一个个字：【如果我不理解你，你能回来解释给我听吗？】 时衿眠的消息回复得很快：【还是想再次说谢谢你，还有别的感谢的话，就只能等你回去后，和身边的人一一转述啦，谢谢你们。】 紧接着又是一条。 【*时衿眠：卧室第二层的床头柜里有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的生日，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嗯……还是告诉你吧，是990127，妈妈那边也不需要你担心，我也都已经处理好了。】 又是一条。 【时衿眠：我曾经试过想要重新开始，想要以一种平常心来对待姜禹已经不在身边了的事，可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当他的模样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我止不住的心慌，止不住的想要去回忆往事。】 【时衿眠：我每天看信，每天去想，可终究还是抵不过遗忘的速度，我很痛苦，我怕最后我真的会完全忘记他，我不敢想，遗忘比死亡更可怕。】 【时衿眠：姜禹其实留给我的东西挺少的，他身份的特殊原因我们也没有合照，可能曾经有一些，但我知道那些应该也被你们或者他自己给收了起来，不过没事，因为我想要去找他了，他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时衿眠：又让你看我唠叨了这么多字，不好意思呀，江予，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谢谢你。】 ……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可没有哪一条在回复江予之前发出去的消息。 江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开始在房间里疯狂寻找，能藏起东西的地方都被他翻了个边，最终，在时衿眠的枕头下，那个明明离他最近的地方，找到了她的手机。 第29章 手机里，还有好多条待发出的定时短信，有给他的，还有给亲近的朋友的。 好多。 好多。 多到像是从好几个月前就开始书写。 她…… 时女士的一通来电打断了他滑动着屏幕的手。 江予直愣愣地看着手边自己电话的来电显示，心猛烈跳动到了极点，过了好久，他才按下了接通。 听筒里谁都没有说话，在安静了好几十秒后，江予感受到空荡彻底将他最后一道防线摧毁，他咬着牙，把头埋得很低，强迫着冷静：“阿姨，我……我好像把小眠弄丢了，对不起。” 时女士的嗓子已经在收到时衿眠发来的消息后哭到哑了，但在听到江予的这句话后，仍是忍不住潸然。 她说起了在最后几次去看小眠时，听她说起了小时候的事，也看到了她脸上出现了自出车祸后从未有过的笑，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笑，她很想回到过去。 从那以后，时女士也时常会听到小眠问，要是、假如、万一她以后不在了，她会怎么办？尽管她加了很多的假设词，假装随意地提问，但时女士也还是猜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彼此间都没有说破，可母女间相通的心让她们早就深谙了对方的想法。 “小眠一直是个过于坚强的孩子，这次她也一个人就这么默默扛了下来，替我们着想了那么久。都是我以为的会让她变好，可她从头到尾也没怪过我。” 时女士哽咽不断：“如果她还是很痛苦，我会尊重她。” / 除了拿走一块头纱，时衿眠这趟离开什么都没有带。 她当然知道这次的故地重游就像刻舟求剑，可她还是来赴约了。 与岸边灯塔相接连的是一条长堤坝，沙滩边的引路灯已经熄灭，只剩下灯塔顶上的明灯驱走了一小片的黑暗。 没有游客再往那条路上走，只有时衿眠向着最深处漫步走去。 她小心的将头纱戴上，海风徐徐，轻纱从后往前被吹起，蹭着她的面颊。 上次来这儿的时候，时衿眠并没有走这条路去近观灯塔，只是远远地看着，感叹好蜿蜒的一条路。 可这次走起来，却那么快，快到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四周，就已经走到了头。 再边上，有个小台阶，往下走，是礁石堆砌起来的一块地。 时衿眠走下去，挑了块平整的石面上抱膝坐着。 自从她打算来这儿后，她曾以为自己又会像高二那年，在姜禹一声不吭离开时那样，痛哭流涕，最后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可现在一看，并没有，她就默默地坐着，看着浪花溅拍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时衿眠捡起脚边的一块小鹅卵石，往海里掷，听不到回声。 她又拾了一块，继续扔。 还是没有回声。 又扔一块。 没有回声。 又是一块。 没有。 一块。 没有。 …… 一块接一块，可卷起的海浪声永远在石子落水后的下一瞬就给覆盖。 时衿眠莫名开始较劲，执着于向大海投着石子，只为了听到那点微弱的回应。 她看到了两块礁石之间有块半陷在沙石中的大体积鹅卵石，于是侧过身，伸出双手拼命想将沙子刨开。 “嘶——” 沙子中似乎混了细碎的玻璃渣，她感觉一下钻心的痛从指尖传来，可忍过了那最痛的一下，再往后，她便只记得最初机械般的动作。 好久好久，刨开了那些阻碍，时衿眠站起来，双手捧着鹅卵石，奋力向前一掷。 海浪依旧翻涌沸腾，还是那么快地吞噬了这渺小的存在，一切都好像是徒劳。 下一秒。 十指连心的痛没有任何征兆地猛烈传来，时衿眠忽然感觉到自己全身在抖。 手指上全是深深浅浅流血的划痕，撬进指甲缝的石粒，锥心地疼痛让她失力了似的瘫坐回了石面。 这一次，她终于找到了恰当的理由，让眼圈发酸发烫。 她想姜禹了，很想很想。 时衿眠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仿佛触手可及的月亮。 身体却像在不断下坠于冰冷的海面。 笨蛋姜禹，这次是你失约了呢。 我每天都在读你写给我的信，原来那时候在你眼里的我是这样的啊，你的喜欢比我来的还早。 可是遗憾现在你的模样在我的脑中快要完全模糊，于是每个故事，我都只敢用‘他’来代替你参与回忆。 很早以前就答应你画完的那本漫画我也已经画完了，上下两册，很受欢迎，销量还很好，好多场的签售会，不过既然你都没有夸夸我，那我就不带给你看了。 想说我是小气鬼对吗？那到时候你见到我，我当面多喝几杯凉水。 还有那件婚纱，是你在四月份的时候偷偷出来订的吧，因为我过说定制一件可能需要半年多的时间，而我想把婚礼定在十一月。也不知道那天我有没有出门，你有没有在路上正巧看到我一眼。 笨蛋，你照顾好了身边的所有人，唯独没有照顾好你自己。 你给我的未来铺好了路，可我的未来里没有你了。 我们有好久好久没见面了吧？ 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你忘没忘记我。 要是连你也忘了我，那我们—— 时衿眠垂下眼，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多想。 一整天的疲惫让她在这刻耳鸣眩晕。 恍惚间，她好像感受到了一个轻到缥缈的拥抱，是姜禹从身侧将她搂进了怀里，又捏了捏她的耳朵：“你才是笨蛋，我只是死了，又不会不爱你了，更不会忘记你。” 姜禹叹了口气，继续道：“小眠同学，倒是你，怎么又把自己的手指弄伤，疼不疼啊？” 时衿眠再也藏不住悲伤，任由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嘶哑着开口：“那你呢？姜禹，你那时疼不疼啊？你应该好疼好疼吧，好疼的……” 姜禹没有回答。 ——他们说你最后是被那些毒贩用链条锁在木屋里，放了把火活活烧死的，小小的四方盒子里甚至连你的骨灰都不是完整的。 你没能逃，是因为在这之前被生生敲碎了两条腿膝盖以下的骨头，双手、双眼和嘴巴没有一处是好的，一旦疼晕过去，就会被注射入精神类药物而强制醒来。 时衿眠痛苦地张着嘴，没能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在姜禹后来亲口告诉她，他决定了要走他爸爸的路，要去当缉毒警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无比痛恨那些夺走他父母生命的漏网之鱼，那些正在摧残着一个又一个家庭的犯罪分子，所以他想要亲手去端掉那些制毒和贩毒的窝点。 可这是一条开始后注定不能后退的路，艰难且永无无止境。 “要是那个平安符是保你平安就好了。你还说你不是笨蛋，你为什么要求我比你平安……” “是你一直和我说别怕，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所以，你能带我一起走吗？我已经把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你别丢下我，带我回到我们的过去，好不好？” 姜禹还是没有说话，还是安静地当一名倾听者。 时衿眠哭着喃喃:“我真的快要忘记你了，可我不想忘记你。” “我说过我要一直陪着你的，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又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缩在他的怀里哭了有多久，只知道到四周变得风平浪静，再抬头，天色也已如墨水般漆黑。 好累啊。 时衿眠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在不断下沉。 她被迫使出了以前经常对姜禹使用的激将法：“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默认你答应了。” 才话落，蓦地，时衿眠就听到耳边一阵无奈地叹息。 紧接着，她的额头就被人弹了一下，赏了个脑瓜崩吃。 “小眠同学，”姜禹掀开了她的头纱，低头吻上她的唇角，轻声道，“我答应你。” 时衿眠终于笑了。 她合上眼，紧紧回抱住了他：“我愿意。”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