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婚两头昏》 第1章 [现代情感] 《两头婚两头昏》作者:heysenor【完结+番外】 简介: 蒋淑兰的儿子英年早婚。 毛尔珍的女儿奉子成婚。 两家主母因为两头婚的事闹得水火不容,却挡不住这对年轻夫妇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为了家庭和睦,两家晚辈出尽法宝,上演了一场场啼笑皆非的好戏。 1急电 接到侄女电话的时候,蒋淑兰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小姑,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有心理准备。”说话的是蒋淑兰的侄女蒋可人,是龙城妇幼院的妇科医生。 退休后,蒋淑兰开始去跳广场舞,最近才刚当上领舞,此刻心思全在等会儿要如何表现上,听了蒋可人的话也只是随意“嗯”了一声,谁知蒋可人紧接着扔下一枚深水炸弹。 “我刚才经过b超科,看到了辰辰和他的女朋友。我留个心眼,等他们走了,才去问我同事。”蒋可人换到了更僻静的地方,小声说话,“那姑娘怀孕了,俩人商量着过几天去扯证,他们都不打算告诉家里人!” “辰辰毕业证都还没领呢,怎么就想着先领结婚证啊?” 一个应届生,拿什么养孩子,还不是得家里人补贴?这句蒋可人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蒋淑兰的大女儿蒋宜立在外地工作,才毕业四年,都还没真正稳定下来。 当年那种环境,她都坚持跟前夫离婚也是因为他家重男轻女。她自打离婚独自拉扯孩子,就生怕这俩哪一方觉得她偏心。现在全家住的那套回迁房,还是蒋淑兰当年死皮赖脸从母亲手里要来的。 这些年她攒的钱也是想着一分为二,给他们做打算。 这下好了,她努力维持多年的一碗水端平的局面势必要打破了。 还有,怎么就把人家姑娘的肚子给搞大了呢!她从小到大的教育他是都没听进去是不是?!还在实习期呢,就先上车后补票! 蒋淑兰真的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想瞒着家里,一点担当都没有! “小姑?!小姑!”蒋可人担心地叫了好几声。 蒋淑兰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欸,我知道了。” 她总不能在小辈面前失态吧? 蒋淑兰佯装镇定地继续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先去忙你的工作吧,暂时别对你家里人说。” 蒋可人满口答应,她算是跟着小姑她们一大家子一起长大的,早就把小姑当自己另一个妈妈,自然不会违背小姑的意愿。 说来也是巧,辰辰昨天还来约她吃饭,像是专门打探她排班时间,然后挑她不在的时候来做b超。他们还准备隐婚,看样子是要一瞒到底了。怪就怪,龙城就她们一家妇幼院的产科比较权威,若是可以避得开她,还能再瞒下去。 虽然蒋淑兰叮嘱她不要把事情告诉她父母,可没说不能让小姑的女儿,她的堂妹蒋宜立知道。以她对自己小姑的了解,估计也默认了她会将这件突发大事告诉宜立。 再说了,这件事也得让宜立有点心理准备,于情于理她也该说。 蒋宜立刚结束年会,她拿了最佳员工大奖还即将升职,整个人沉浸在喜悦里,接起电话时的语气都是雀跃的。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升职了,等我回去了,就请你和舅舅他们一起吃饭。” “你现在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一件关于辰辰的事必须得告诉你。” 蒋宜立的心因为这句话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这段时间她为了晋升有些忽略家里,现在工作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再回味更觉这几个月以来平静得过分…… 蒋宜立按照蒋可人说的,往后楼梯走去,“现在没人了,你说。” “辰辰的女朋友怀孕了。” 蒋宜立的手还攥着述职报告的文件夹,乍一听蒋可人说完,她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她靠着护栏,怔怔盯着墙壁拐角的蜘蛛网,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她成年了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试探地问。 在蒋宜立浅薄的认知里,只要不是未成年,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弟弟糟糕至此,但蒋可人说得这么严重,所以她才挑了最坏的情况问出口。 蒋可人似乎被她的话噎到了,过了好几秒才说,“那不至于,那姑娘看着比辰辰要大许多。” “但你也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简单,他们还想结婚,瞒着两边的父母。” 这句话让蒋宜立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重重地坠了下去。她自己家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哪里有钱供得起一个没稳定工作的男人,去养活他们的小家? 蒋宜立靠在墙上才不至于滑下去,她问起母亲:“我妈知道了吗?” “我第一时间就告诉她了。” “你是对的,指望我弟就真的完了。”蒋宜立不辨悲喜地总结,“他什么身世啊,还隐婚,谁给他的底气去背负另一个生命的人生?靠他兜里叮当响的铜板,还是靠他那份随时会被人刷下去的实习工作?” 虽然蒋宜立说的全是实话,但蒋可人还是下意识地安慰她,“你也别这么悲观,万一呢?” “我就知道我这个弟弟早晚有一天会给我惹祸的,就没想过会是‘人’祸。” 蒋可人也沉默了,最后问了一句废话,“那你这周放假回来吗?” “讲真,我恨不得今晚就开车回家,我是真忍不到周末了。” 蒋宜立在平江上班,距离龙城也就开车一个多小时的距离。 “别!”蒋可人制止了她,“你们公司今天开了一天的年会也累了,而且就一天了,你今晚回来都快十二点,明天一大早又得赶回来上班。” 蒋宜立的公司虽说是外企,制度却一点也不宽松,请假麻烦,扣钱就算了还要找到人替班,真真的资本主义周扒皮。 蒋宜立挂了电话,缓了好几分钟才回到宴会厅。 她们公司的年会是采取部门轮办制的,一是为了以示公平;二是为了考察各部门对尾牙此类晚宴的操办能力。 今年年会轮到了蒋宜立的部门主办,而她作为部门领导苏珊娜最看重的员工之一,需要一直保持随时待命的状态,哪怕所有同事都快走光了,她也要留到最后,听候差遣。 可蒋宜立的心思早就已经飞远,是不可能再放回到接近尾声的工作上了。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上,脑子里乱哄哄的,她并非生性乐观的人,此刻已经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了起来。 她家虽然是随母性的单亲家庭,来往的又都是母亲那方的亲戚,连住的房子也是外婆过户的……乍一看还被周围的邻居戏称“母系家族”,实则她们家并非思想十分先进的家庭,无非是把父权替换成母权,一样对子女充满控制欲。 蒋淑兰母兼父职,和所有传统父母一样,都信奉哭穷卖惨的家庭教育,从不让她和弟弟知道家里有多少钱,或者能承担怎么样的生活,只告诉她和弟弟,母亲有多么不容易,以此来鞭策他们奋发上进。 按道理在这种教育之下,辰辰也该像她一样有计划、有存款,谈不上殚精竭虑也该兢兢业业地过好自己的人生才对。怎么会做超出自己目前人生计划以外的事情呢?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太听话了,社会上、身边人都警告过她,作为一个女人,她是没有试错机会的人,而且她的积蓄也不容许她试错。 蒋宜立不断地回想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种种,试图从里面找到蛛丝马迹,是她对蒋辰骏的关心太少了吗?怎么连他谈恋爱都不知道。而且他还直接跳过了这一步骤,奔向奉子成婚了。 对于蒋辰骏要结婚这件事,她脑子里除了“荒谬”两个字,就再无其他想法。 结婚,他拿什么去结? 虽说苏南这一带因怕被说“卖女儿”,所以对彩礼要求普遍不高,而且也会返给女儿带去小家生活。 那男方这边至少也得有套房才敢谈婚论嫁吧?! 她没这么大方,还要把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拿去给弟弟买房,就算是借给他,她也不太情愿。不仅仅是因为怕他还不上,还怕自己会亏本。万一连累她错过可以“上车”的好机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家境如此,如果她不为自己好好打算,将来等着她的,就是晚景凄凉了。指望亲人,指望伴侣,都不如指望自己。 对于事态的发展她一无所知,连母亲会采取何种处理方式,她也估算不到。 唯一的安慰莫过于母亲自小表现出来的态度,从不偏心,更没有重男轻女,在家门以内她是做到了长幼平等。可这一次事出突然,又急需用钱,不知道母亲会如何处理。 没有哪一刻比此刻她的想象力还要丰富了。 她也不是冷酷无情,可她弟弟蒋骏辰毕业证还没拿呢,帮了他,没有回报还好,她怕还会连累全家消费降级一起吃苦…… 第2章 蒋淑兰也同样忽略了蒋骏辰是打算和女友“隐婚”的。 不过她和女儿蒋宜立都也没考虑错,蒋骏辰要结婚,就算是隐婚那又怎么样呢?问题的本质是不变的。因为蒋骏辰要与她人缔结婚姻关系了,只要这个婚姻成为事实,无论是“隐婚”还是“明婚”,都没差。 不怕能否结两姓之好,就怕结两性之坏。 幸运的是,现代社会,过不下去是可以离婚的。 但这孩子都有了,这婚是没法不结了的,可这结婚要用的钱,她上哪要去呢? 带着这种忧虑和烦闷,蒋淑兰还是按约定的时间到达了小区的生活广场,开始了她今晚的新舞蹈教学。 为了今晚教的新舞蹈,蒋淑兰下午还特地去洗了个头,做了一下脸,做了十足的准备。毕竟她也是活了有些时日的老油条了,哪怕内心已经溃不成军,但面上还是维持一贯的从容,没人看得出她内心的焦躁。 除了蒋淑兰多年的老朋友姜妙娥,也是她的合伙人,两个人轮流领舞,时不时组织大家一起周边游。 平日蒋淑兰结束领舞还会留下来再指导一番,或者跟大家聊聊天,可今晚她一结束就忙着收拾东西回家。问起原因,她就说是得回家煮宵夜,孩子今晚要回来。其他人都不疑有他,各自散去。 姜妙娥一边帮着她收拾东西,一边冷不防地发问:“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本来这事就不可能再瞒下去,好友如此发问,蒋淑兰也像是看到了可以倾诉的出口,把事情一五一十就说了。 听蒋淑兰的语气已经是快要控制不住脾气了,姜妙娥却劝她忍,“你想啊,平常你对他们都是高高在上,有威严的,这次如果还是采取高压政策,只会适得其反。毕竟辰辰是要去组建自己的家庭了,你要是来硬的,他要跟你分家,不来往,那孙子岂不是成了别人家到了?” 蒋淑兰冷静下来,点点头,姜妙娥继续说:“还是以退为进好,反正财政大权在你手上,还愁他不听话?” 在姜妙娥的指点下,结合蒋淑兰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她决定先按兵不动,等蒋辰骏回家拿户口本的时候,试探他,给他机会主动坦白。 总之这个婚是不能让他就这么“隐”了的,如果儿子的婚姻大事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坏情况,让本就还未站稳脚的家庭,又再度回到风雨飘摇中呢? 要是这个儿子懂事,晓得攒够钱去成立自己的小家,不要她这个亲妈操心还好,结果工作还没稳定就…… 只能说这个儿子,她没教好,现在自食其果了。 2互殴 反观蒋骏辰对于结婚的态度,就和亲妈亲姐截然不同了。 蒋辰骏自觉找到了一生挚爱,尤其在女友变未婚妻后,他更是恨不得对全世界宣告自己即将成为父亲,组建一个属于他的小家,如果不是担心家变的话。 说来也有意思,担心蒋辰骏家变的,不是他本人,反而是他的未婚妻奉如南。 跟奉如南去妇幼院做检查之前,他就已经求婚成功。他对如南承诺,无论检查结果如何,他都希望能成为她的丈夫,永远照顾她。当时如南脸上惊喜的表情,他始终记得,只是戴上戒指没多久,她就忧心忡忡问:“你家里人同意了?” “这是我和你结婚啊,又不是她们和你。”他对自己会得到家人支持这件事很自信,“她们有什么立场反对?还是说,你对我没信心?” 如南和他是姐弟恋,一直以来,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不安感。 “怎么会!”奉如南反驳,“你是我的忠实支持者,我怎么会怀疑你。”她眼底含泪,看着蒋骏辰,这个男人虽然年纪比她小很多,但也只有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有百分百被爱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他永远会站在她这一边,她就是他唯一的对错标准。 正是她需要的。 “可是……结婚始终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如果你家里人不同意,会不会影响你和她们的感情?” 说到这个,蒋骏辰也问了奉如南一模一样的问题:“那你呢,你的家里人会同意吗?”她至今还未介绍自己给奉家人认识。 看奉如南露出为难的不快面色,蒋辰骏也很识时务,没有再追着要答案,转移了话题:“现在民政局还没下班,我们去领证吧!” 奉如南嗔怪地捶了蒋辰骏一下,“你就这么着急?别以为隐婚,我就会随随便便任你糊弄过去。肯定得好好打扮啊,之前看好的摄影工作室,你觉得怎么样……” 最快乐的时候,谈这种破坏气氛的话题,自然也就被这对新婚夫妇默契地直接掠过,开始谈论一些更重要的话题,譬如婚纱照要拍几套。 在这对夫妇对未来日子充满憧憬的同时,奉家也像蒋家一样,正在为这个意外焦头烂额中。 毛尔珍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会昏了头,跟一个还没拿毕业证的实习生结婚。这都不是下嫁那么简单了,是倒贴,还是最低等的那种。 说出去,左邻右里明里暗里都要笑掉大牙。 清明祭祖,逢年过节拜神,都要被祖先问责,她怎么教出这么个赔钱货!如果不是有亲戚看到他们去影楼,她这个当妈的也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得亏龙城地方小,七拐八拐当天就问到了是哪家人,把她女儿骗到手。毛尔珍当即喊上自己嫂子林玉琴,要去找蒋淑兰谈谈,只要两家人关系闹翻,她就不信,还有哪个婆婆愿意要这么个媳妇进门。 哪知蒋淑兰比她更横,大街大巷一言不合就开始推搡,最终三个人打到进了派出所。 警察通知了三方的子女,林玉琴的女儿奉青文是最早过来的,她老公是律师,过来没多久就开始打电话找人帮忙:“陈律师,你好啊,今天有空吗,我这里有点事想你过来帮一下忙……好好,我在北港派出所,你先过来,我现在就给你发一下详情,谢谢了!” 毛尔珍本来是想静悄悄把这件事给解决的,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得人尽皆知。虽然她有理亏,但一看到自己女儿和别人的儿子手拉手出现时,还是禁不住气到破口大骂,在警局教女。 * 结束年会的第二天一大早,蒋宜立就请假回家了。 因为不是节假日所以车站里的人并不多,她才刚出站正准备打电话给蒋可人的时候,蒋可人就掐着秒打过来了。 “知知,我和姑姑现在北港派出所,你别回家了,直接过来。” 蒋宜立从得知蒋骏辰要奉子成婚,到得知母亲与女方家人大打出手,事情发展迅速到无人能猜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她以最快的速度打车前往派出所,还没走近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哭闹声,依稀能分辨出那是她母亲和堂姐的声音。 蒋宜立加快脚步朝大厅跑去,才推开门就险些被迎面扔来的皮包砸中头,砸得她心里的火一下子冒了起来,当即奔向母亲。 蒋淑兰已经被自己亲儿子胳膊肘往外拐,还有对方的跋扈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大女儿挡在自己面前,蒋淑兰头一次有一种女儿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心感觉。 蒋宜立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防备,望向面前神情激动的中年妇女,她的打扮看起来非富则贵,却偏偏仪态尽失,嘴里喋喋不休,脏话连篇。若不是今日遇见她,蒋宜立还真不知道吴语里有这么多骂人的词汇,是又脏又难听的。 几乎是下意识,蒋宜立一巴掌扇在了那个女人的脸上,全然忘记了这里是派出所。 蒋可人和蒋淑兰拉都拉不住,看着蒋宜立扑上去左右开弓,一巴接一巴地往对方脸上扇巴掌。 蒋辰骏伸手去拉蒋宜立,企图制止亲姐暴打自己丈母娘,又怕伤到任何一个,结果被蒋宜立猛地推开,她发现自己弟弟居然想帮别人,揪住他的耳朵也不骂,直接扔到了蒋淑兰脚边…… 这一阵兵荒马乱也是在场的民警始料未及的。 本来他们是想分开问话,结果人手不够,只够先审问一个人,已经派人去喊人回来了,就这么个空当,闹得人仰马翻兵荒马乱的。 见状,辅警急匆匆跑出去找领导回来坐镇,也不知道是怕波及自己,还是真的去找领导。此时一名身材健硕的便服青年进来,大家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蒋宜立就被刚进门的他整个抱起,架开她跟被动挨打那位的距离。 这是蒋宜立第一次与奉司昊正面交锋,他的手臂强健有力,举起她轻而易举。她被凌空抱起的那一瞬就害怕了,她怕被摔到地上砸出个窟窿,可当这个男人把她抱起抵在墙上,和他四目相对时,她反而不害怕了。 那是一双极其凌厉的眼睛,男人高眉深目更是让这凌厉更添几分阴狠,他鼻梁上的眼镜因为他的动作而滑落到鼻尖,此刻看起来有些滑稽。本来害怕的蒋宜立理智顿时回笼,输人不输阵,她也不闹了,回以比他更冷的眼神。 第3章 气氛越发剑拔弩张,辅警总算带着领导和同事回来了,其中一名民警劝道:“不管你们现在怎么闹,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闹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这个问题还是得你们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然后心平气和地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蒋淑兰冷笑一声,说:“人命关天的事情,真没那么容易冷静。这位女士已经严重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了,我的女儿为了保护我才挺身而出的……” 奉司昊总算将蒋宜立放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倒是旁边一个短发女人站了出来,对蒋淑兰一行人意正言辞地说:“我建议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注意措辞,我们会保留一切追究权利。” 奉青文刚才到楼下去接律师,没想到她再带着律师上来的时候,他们又打了起来。看到奉司昊出现,她才安心一点,和律师走到一旁低声商量对策。 有儿子撑腰的毛尔珍也硬气不少,她捂住脸指着蒋宜立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个宗桑给我等着!” 蒋宜立整了整外套,轻蔑地笑出声,看了一眼躲在男人背后那张红肿的脸,话都说不清楚了,嘴倒是还挺硬的。 “一码归一码,我待会再跟你算。”她一点都不慌,甚至有时间朝他们冷笑了一下。 毛尔珍见蒋宜立气焰嚣张,又恨又怒,干脆拔下发饰朝蒋宜立扔了过来。 “真是拎勿清。”说着,蒋宜立便躲开了,“没素质。” 民警站在中间隔开两拨人,神色越发严肃,大声警告:“这里是政府部门,你们不要一再试探我们的底线!” 蒋可人伸手把蒋宜立拉到自己身后,低声告诫:“别再动手了,我们就跟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蒋宜立晃了晃脑袋,刚刚发作得狠了,像失了魂一样才恢复过来。她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甚至可以带点老蛮牛的气质,根本难以想象她失控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为了不让这群人再度交手,几个民警商量后,将她们分开带到调解室。 离开毛尔珍那个大喇叭,众人的耳根总算清净了,但也不过是几秒钟,蒋淑兰回头只看到女儿和侄女,没看到儿子,尽管她的表情还维持得很平静,但眼底的哀伤出卖了她。 “这个儿子,我真是白养了。”说完这句话,蒋淑兰的眼泪缓慢却汹涌地落下,止都止不住。 蒋宜立从小到大从未见过母亲的眼泪,她诧异地望向堂姐,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3对峙 时间拨回到蒋辰骏与奉如南一同赶到派出所后,他第一时间是紧随奉如南身后去察看毛尔珍,也就是他的丈母娘,完全忘记了蒋淑兰和蒋可人。 旁观者可能会为他找借口,得讨好完全还未熟悉起来的丈母娘,毕竟他条件不好又娶了人家的女儿,如果不多做点事情来加分,只会让以后的生活不好过。 话虽如此,他有理有据这么做,但他的亲人被这么伤害到,也是理所当然会感到难受。 一个是养育他长大成人的母亲,一个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好堂姐,更别说后面亲姐到场,他还去推搡。 作为家中男丁,奉家的儿子尚且知道要一致对外,蒋骏辰他倒好,居然帮着外人! 这怎么可能不令一生要强的蒋淑兰寒心? 只能说,蒋辰骏的确年轻不懂事,真正能够让他在妻子娘家挺直腰杆的,还是得靠自己家的两个荷包。又或者说,他独立自主到不愿意吸血母亲和姐姐,更甚至,他知道吸不到血,索性直接站到新娘那边。 旁人见此尚且会怀疑蒋家人的感情,更何况蒋淑兰、蒋可人,蒋宜立三个当事人。 “是我的错,养出这么一个讨债鬼。” 蒋淑兰语气颓唐,姜妙娥还劝她,用钱找回对蒋辰骏的掌控权,现在看来是用不着这一招了。做人要懂得及时止损,养孩子也是,既然继续投资感情和金钱,都是在做无用功,倒不如直接抽起,投到能真正有回报的地方去。 蒋宜立还未来得及安慰母亲,就听到她说:“处理完派出所的事情,我跟你去平江住一阵子。” 由于双方都要求验伤,所以在结束简单的问话后,民警准备安排他们一同到指定机构验伤,再看看怎么处理比较好,当然最好是能够达成和解,不过……以他们的经验来看,悬。 双方长辈都不是轻易低头的善茬。 毛尔珍他们又回到蒋宜立她们三个的对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时间整个大厅又陷入骂战中。 毛尔珍的脸高高地肿了起来,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点也看不出最开始的雍容华贵来,甚是狼狈。反观蒋淑兰毫发无损,仍旧保持着好形象,衬得毛尔珍越发跋扈没教养。 “别以为你们可以人多欺负人少!”见状,毛尔珍气得率先开骂,“也不看看你现在几个人,我这边几个。还有你自己的儿子都跑到我这里来了,看来他都不想任由你们欺负我们清白人家!” 这个时候无论是否有理,在派出所里大声嚷嚷就是不对,所以蒋家三个女人都很默契地沉默不说话,就算心里再不耐烦,也摆出尊重公权力的样子。 值班民警不耐烦地让毛尔珍安静:“刚刚在外面不是说好要心平气和谈话吗?怎么,还想吵架?是嫌刚才打得不够厉害?要打回去?!” 毛尔珍还想再反驳,被林玉琴和奉青文一左一右拉住,奉司昊还在更后面跟自己姐姐奉如南了解情况,蒋骏辰也在。他担心万一又发生混乱会伤害到奉如南的身子,所以自始至终都伴随左右,早已想不起去关心自己的亲人。 蒋淑兰还处于被儿子背叛的伤怀中,她噙着泪望了一眼跟在奉如南旁边的蒋辰骏。奉如南也注意到蒋辰骏母亲婆娑的泪眼,她拍了拍蒋辰骏,他才后知后觉看过去。 无论他从前再怎么混账,惹出什么祸端,都未曾见过母亲这副失望的神情,失望到极点就是对他绝望。 蒋辰骏向来对家里的女人都有点怵,所以对于母亲的绝望,他也如往常那样只是低头别开眼,想着以后还能挽回便不再去想。 却不想,这次蒋淑兰的绝望,会伴随抽起对他的所有投资,比如爱与关怀,比如金钱与辅助。 父母是爱孩子的吧,只是很多时候,这个爱并非没有要求的。这个世界许多事情都是掩眼法,能做到毫无指望地爱着自己孩子的并不多,因为没有一个准则指明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算好的父母,所以“我的父母无条件爱着我”存在于每个孩子的解释中,很多时候眼见未必为实,听到的也可能是对方的自我欺骗。 蒋淑兰始终不明白,自己都算对得住两个孩子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女儿和侄女站在她这边?是不是儿子始终养不熟,哪怕养大了,也不过是给别的女人养的老公?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甚至没有一点信心,儿子会选自己。 早知他如此狠心也好,也好早为自己做打算。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蒋淑兰突然倒地,疑似昏迷。 警察生怕出什么事,立即联系了120,市中心医院就在附近,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派了一个警察陪同蒋宜立一起送蒋淑兰去医院。 至于蒋可人,则跟随另一个警察与毛尔珍他们前往伤情鉴定中心。 蒋可人目送救护车离开,她这个小姑不是个体质弱的人,更不会是被儿子气一气就会晕倒的人,她可以很确定小姑是在装晕。 蒋淑兰的确是在装晕,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想争取时间单独跟女儿商量对策,她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为了不让蒋宜立留有案底,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显然蒋宜立并没有料到自己母亲是装晕,一直忧心忡忡地握住母亲的手,也就没给警察怀疑的机会,警察还反过来安慰蒋宜立:“别担心,可能就是老人家的小毛病,去医院看看就好了。” 随行的女护士对在派出所门口装疯卖傻的情况熟悉得很,见蒋宜立如此紧张,还在心里夸她演技好。 “病人只是暂时晕倒了,并无大碍,详细的情况得到医院去检查才能知道。” 护士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蒋淑兰在演戏,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蒋淑兰一直等到进了急救室才悠悠转醒,医生怕后续会有麻烦,还是坚持给她安排了检查。等医护人员退下,蒋淑兰立即告诉了蒋宜立,她是装晕的,还让蒋宜立给蒋可人打电话,把她的情况夸大。 蒋可人接到电话后立马照做,直说医院那边打电话来,蒋淑兰受惊入院,人命关天,她必须立马过去处理,她把名片留给警察。 听到母亲有事,蒋辰骏纠结着要不要跟蒋可人一起去医院,但看到岳母毛尔珍正盯着自己看,一下子又怵了。这时奉如南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要他跟蒋可人去医院探望母亲,他才有决断。 明眼人都看得出蒋骏辰心早就不在自家人身上,蒋可人也知道小姑让宜立打电话来,也是想喊她一个人过去商讨对策。 第4章 蒋可人冷着脸拒绝了蒋骏辰同行的打算,“你的老婆现在大着肚子,还要顾着她的家人,你陪着好了。小姑的事,有我和你姐姐处理。” 蒋可人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是独生女,不然摊上蒋辰骏这种弟弟,她是真的会用手术刀给他来一下。 蒋可人走的时候毛尔珍对着她的背影骂骂咧咧的,“欸,你们两姐弟拦住我干嘛?!” 林玉琴身上本来就没伤,闹到这个地步,她也想回家休息了。 奉青文一脸了然地配合着林玉琴的演出,说实在的,哪怕她的老公有人脉,她也有点后悔今天为自己的舅妈摊上事。看那家人,明显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刚才那个年轻女人打人的样子也太吓人了,万一是个精神病患就不堪设想了。 毛尔珍咒骂的声音渐渐变得听不见,蒋可人在街边拦了一辆摩的,直奔中心医院,离开前她回过头看了十分不合拍的那家人,心情复杂。她在心里盘点着自己的人脉,有没有认识的人是律师,或者在法院里工作的…… 虽然蒋家只剩蒋辰骏一个人在场,但是伤情鉴定还是得做的。并不宽敞的警车少了三个人以后,终于不那么逼仄了,奉司昊打开车窗透气。他左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是抱着母亲的肩膀,无声地安抚着他这个外强中干、故作强势的母亲。 蒋可人会在心里盘算接下来该找谁帮忙,他自然也会,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一件难堪的事情,若是可以靠自己家的关系处理掉会更好。 奉司昊在本地的一所大学当老师,接到通知的时候已经尽快赶过来了,可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一场闹剧走向更糟糕的局面。 虽然他和奉如南从小一起长大,可实际上,他们算不上熟悉,甚至连她要和眼前这个年轻到可以做他学生的男人奉子成婚,他都不知道,更无法理解她的选择。 难道……是因为爱情?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解释了。 当着警察还有蒋辰骏的面,奉司昊不好出声跟奉如南商量对策,况且这种状况,估计她也不好处理,幸好奉青文已经把舅妈带走了,不然多一个人看他们家出丑,以后在亲戚面前也很难解释。 4办法 市中心医院—— 蒋可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蒋宜立正站在闹哄哄的急救室,手里拿着一杯热开水,时不时偷看坐在长椅上的警察,看到蒋可人,蒋宜立迎了上来,“他不会要一直守到下班吧?” 蒋宜立想了许多借口,都觉得不好,人越着急,脑子就越堵塞。她往蒋可人身后张望,直到确定蒋辰骏没来,她才不可置信地说:“妈都晕过去了,那个臭小子也不来看一眼吗?!他们还没结婚呢,这么快就要改跟老婆姓了吗?” 蒋可人“嘘”了一声,“你再说大点声,小姑就听到了。”她领着蒋宜立走到警察跟前打了招呼,就一起进了病房,并小声地对蒋宜立说:“留他在那守着,时间到了,他自然会走,我们去劝,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蒋可人在这些年里,算代替蒋宜立在蒋淑兰身边承担了不少长女该承担的职责。 蒋宜立偶尔会觉得蒋可人留在老家当医生太屈才,不太理解堂姐的这个选择,但此刻蒋宜立无比感激,有蒋可人在,仿似她心里的一根定海神针。毕竟蒋可人能在妇幼院里混得那么好,无论能力还是情商自然都比她高一段。 蒋淑兰被安排在一个多人病房里,见女儿和侄女进来,她第一时间看向她们身后,确定那个警察没跟进来才坐起身。对于蒋辰骏没有出现,她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她已经对此不抱期望了。 三人都没有提起缺席的蒋辰骏。 蒋宜立问起蒋淑兰去派出所之前的事情,事发突然,蒋可人也只是比蒋宜立早那么一点点到。 提起今天的闹剧,蒋淑兰仍旧气不顺:“昨天可人告诉我,你弟弟要偷偷结婚,我本来很生气的,但姜阿姨劝我按兵不动,结果你弟弟女朋友的妈妈直接找上门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把我堵在菜市场猪肉档那边,直接就骂我儿子心机深沉,专门骗女人,吃软饭。”蒋淑兰接过蒋宜立递来的温水喝了口,“说真的,这种妈能养出什么好人?不分青红皂白,口无遮拦,大庭广众动手动脚。” “当时现场很混乱,她闹了没几下,猪肉荣和菠菜莲就挡在了我面前,她就隔着两个人骂我,没敢上前半步。那女人就是看着凶,打人没什么力气的,还有她带来的那个女人也很怕事……” 说到这里,蒋淑兰轻轻笑了起来:“我开始的时候有还手,但我专门挑那种不会留疤的地方踢,估计验伤也验不出什么。” “难怪了她在派出所的时候那么生气,一直挑衅。”蒋宜立接话,想起自己的冲动行为,“如果早知道,我就不动手了。” 蒋淑兰没有怪责蒋宜立,对比蒋辰骏的无动于衷,蒋宜立至少知道要护母,况且…… 蒋可人打断了蒋淑兰的思绪,很懂事地扯开话题:“我感觉吧,辰辰那个未婚妻看着不算蠢,至少比辰辰懂事……” 蒋宜立也点头,她也留意到奉如南好几次对蒋辰骏使眼色,要他别太偏袒毛尔珍。只不过她想不通,假使奉如南拎得清,又为什么会愿意跟蒋辰骏这种条件的男人结婚? 今天她们都是第一次见蒋辰骏的未婚妻,虽然看不出具体年纪,但感觉也的确不是什么无知少女了。尤其蒋辰骏那个岁数,还有性情就写在脸上,除了愿意肯结婚之外,看不出什么担当,估计愿意结婚也是建立在他的幼稚上。 “他们不会是想蒋辰骏入赘吧……”蒋宜立没敢说完,抬眸飞快地瞥了蒋淑兰一眼。 蒋可人也想过这个可能,她和蒋宜立的视线对上,显然也是觉得,如果不是要挑一个听话的老公,总不至于消费降级找上蒋辰骏。虽则如此,但循例还是要安慰一下此刻心理防线崩溃的小姑的。 “欸不会的,毛尔珍不还有个儿子吗?看着也算……”一表人才。 蒋淑兰扶额叹气,她这个儿子有几斤几两,她又不是不清楚。 “先不说他的事情了,反正他现在胳膊肘往外拐了,先想办法怎么处理好知知在派出所打人的事情吧。” 说完,蒋淑兰看向蒋可人,问:“知知高中的时候不是因为学习压力,确诊过吗?那个病历还能用得上吗?” 蒋宜立则认为:“不如趁今晚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先找律师咨询一下吧。”她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2348,蒋可人按住她的手,示意再等等,这里人多口杂。 说回病历的问题,蒋可人压低声,“我有熟人在脑科医院上班,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这时,蒋淑兰看了眼手表,又看了一眼门外,说:“他应该也要下班了,我们出去吃个饭吧,边吃边聊。” 见蒋宜立还有些忧心,蒋淑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放心,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留案底的。再说了,这种事,警察也想走谅解。” 蒋宜立摇摇头,她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辰辰呢,我们不管他了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他那副样,你觉得我们谁还能劝?他都已经完全站到人家边上去了,还没领证就成一家,我们倒像是陌生人。”蒋淑兰解锁手机,“一条信息都没给我发,要是有人问他亲妈叫什么,估计他还要想一想!” 蒋淑兰抬头,看到女儿和侄女嗫喏着不知该如何开解,她无奈地笑着摇头,“放心,我看得开,等他结婚要不到钱被人嫌的时候,别想起我来了。” 此时此刻,说者有心,听者无意——哪有生了儿子的妈,会让儿子没钱娶媳妇? 蒋淑兰向来心气傲,当年与前夫离婚除了与他全家的育儿理念不合之外,便是她无法忍受受制于人的婚姻。既然当年能狠下心,现在也可以,她信奉人生尽在掌握的道理。 人一旦觉得自己万事尽在掌握的时候,当然也爱掌控他人。而且年岁会放大人的优点,也会放大人的缺点。 有了大致的处理方向,三人离开医院,在附近的餐馆简单地吃了一顿饭,这也是她们仨今天正儿八经吃的第一顿饭。 蒋可人记起蒋宜立刚升职,但看了一眼小姑和堂妹也就咽了下去,偷偷在微信上问蒋宜立准备什么时候说这个喜讯。 蒋宜立也拿不定主意,刚刚在群里咨询了两个闺蜜,她们都不建议在这个时候说。也是,刚从派出所出来,事情都还没彻底解决,哪有心情庆祝呢?她还想着,能请舅舅一家过来共同庆祝的,却没想到弟弟搞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 另一边厢,在警察的陪同下,毛尔珍做了相关检查,一切结束后已经是傍晚了,恢复理智的毛尔珍提出要请警察吃饭,他们欣然同意。 奉司昊联系了一位律师,便告知母亲自己就不和警察们吃饭了,他得去律师事务所咨询一下。 第5章 “好的,你去吧,等你的好消息。必须要让她们低头,最好滚出龙城。”奉司昊看着母亲眼里仇恨的目光,心头一阵鼓噪,他有点担心她会剑走偏锋,用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到时小事化大。 他出言规劝:“妈,您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来办,你处理姐姐的婚事吧。她是头胎,还需要你多照顾照顾的。”言下之意就是把注意力放到姐姐奉如南身上,别再出什么状况才好。 毛尔珍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至于蒋辰骏她一眼都不想看,可惜碍于还有外人在,她不好发作。刚才在派出所的时候已经丢够脸了,她得挽回一下所剩无几的形象,免得白白便宜了蒋家那个女人。 但再怎么生气,也是亲女儿,毛尔珍在点餐的时候特地选了一款补血补气的炖汤,给奉如南。等炖汤上来,她有心留意蒋辰骏的表现,看他一脸学生气,没想到挺会照顾人的,估计她的女儿就是被这些小恩小惠骗走的。 她知道自己女儿被她催婚催得厉害了,可也不至于选这么个……之前是有听过如南提过,怕年纪大了,怀不上,带不好,可再怎么担心,也有她这个亲妈在!嫁得好,才能给自己和孩子好的环境,现在这个小男生真不知道,他拿不拿得出去私人医院生娃的钱! 毛尔珍落在蒋辰骏身上的那几个眼神,从审视到稍微满意,再到嫌弃……奉如南全都清楚母亲在想些什么,她本来就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藏不住事的人,正因如此奉如南才会习惯在未确定之前,对她左瞒右瞒。 这次如果不是瞒得不够好,根本不至于闹到这么难堪,不但把奉如南心里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还彻底坏了她在蒋辰骏母亲那边树立好形象的可能。 这个孩子是在她的计划内,但蒋辰骏愿意结婚是在她的计划外,所以许多事情来不及铺排,本来还想着先让弟弟司昊站她这边一起说服母亲的,现在不仅她老公那边要家变,她这里也要了。 5鲜花 奉如南并非为爱痴狂一头热的女人,可以说这段关系完全在她的掌控中。在蒋辰骏出现之前,她的备选名单是有三个男人的,但他们之所以落选,是因为他们都不如蒋辰骏年轻、干净,好掌控。 唯独算漏的,是蒋辰骏居然会愿意负责,主动求婚。而怀孕,只是她为了分手丢出来的难题。她年纪到了,比起精-子银行,她还是更希望能自然受孕,倒不是为了省钱,只是觉得比起在电脑上挑,还是面对面精挑细选更直观,也更方便。 她都活到这把岁数了,如果还不知道如何在非稳定情况下保全自己,那之前的三十几年岂不是白活了?况且,以她这种资质进入婚姻还不能捞到便宜,岂不是这些年在这社会也是白混了。 只不过有些事实的真相是不便当着蒋辰骏的面,说给他听的。所以晚饭一结束,她就勒令他无论如何都该去看看他妈妈。 奉如南压低声,虽然强势,但仍旧措辞温和:“我知道你很在意我,怕我会没有安全感,但无论如何那个都是你的亲妈,她还是单身一个人养大你和你姐姐的,你现在的每一次忽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蒋辰骏向来听奉如南的话,静下心想,也的确有道理,便对毛尔珍道别。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毛尔珍脸上的伤口已经密密麻麻在疼了,听到蒋辰骏道别,一个白眼翻上天,冷哼一声当是回应。 她是不会让这毛头小子娶到她女儿的,既然女儿犯浑,就该她这个亲妈出手,拨乱反正。 * 回去的路上,蒋辰骏给亲姐打了电话,想探探她的口风,看他妈现在气到什么程度,结果电话接通了,他才记起,蒋淑兰在门口晕倒的事情,急急地问:“妈现在怎么了,还在医院吗?” 蒋宜立压低声答复:“没事了,我们都在家里了。”她知道蒋骏辰接下来要问什么,也不等他问出口,直接答:“妈很生气,我也摸不透她这次什么程度,但我觉得你如果想补救,今晚还是回来一趟比较好。” 说完,她又补充道:“别说是我劝你回来的,不然妈肯定更生气。而且你这次真的错得离谱,你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我不会站你这边。” 蒋辰骏不是妈宝男,但的的确确是个妻管严,挂了电话后,他让司机掉头回家,一路上左顾右盼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买来赔罪。 司机看他一脸愁容,问他是不是想买东西去探望病人。蒋辰骏摇摇头,“我把我气晕了,我在看有没有什么她喜欢的,我买回去赔罪。” “两母子哪里会有隔夜仇?”司机随口安慰,“哪有妈会舍得生儿子的气,要生气,也只是想要挟你,做她希望你做的事情。” 那是一般的母亲,可偏偏不是他的。 蒋辰骏看到路边有花店还没关门,立刻喊停,“等一下,我去买一束花。” 话音未落,人已经开门奔向花店,司机看着蒋辰骏的背影“啧”了声,“可不兴把亲妈当女朋友似的哄啊。” 有一句营销广告语流传甚广,甚至比得上“钻石永流传”,那就是“无论什么年纪的女人都爱收花”。 显然蒋辰骏也是这句广告语的受害者。 他对选花送人一向很有心得,很快就挑好一束用于道歉的花束,带着笑意和花瓣上的露水回到车上,“开车吧。”司机看他这副满脸笑意的胸有成足表情,就没有再多嘴,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提了嘴:“其实你现在去商场买个金镯子或者补品,都比送这花好。” 能把亲妈气晕,可不是精心挑一束花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蒋辰骏呼吸一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段时间是囊中羞涩到连补品都买不起……司机看他这个表情就猜到怎么个情况了,他又给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去超市买半只鸡,炖汤,炖汤总会吧?!” 蒋辰骏摇摇头,叹了口气:“如果这花没法让我妈消气,那也是我命该如此。”俨然认命,司机自然不好再说。 蒋辰骏自己也是有点侥幸心理的,想着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以前也不是没闯过比这更大的祸,最后不都还是一家人吵吵闹闹地把祸事给收拾掉了么? 这次也会顺利和好的。 蒋宜立挂了弟弟的电话后,便回头看向客厅正在看晚间剧场的母亲,从回来之后她就一切如常,中间除了回复广场舞群组的消息,其余时间都没碰手机,当然手机也没响过。 今天在市场的事情,估计早就传遍这一带了。蒋淑兰爱惜脸面,这是家里人都清楚的事情,经此一遭,难怪她会想跟蒋宜立去平江躲一躲,避避风头。 虽然蒋宜立没有在现场看毛尔珍是怎么动手动嘴的,但也猜得到那些话会有多难听。能怎么解释呢?就算她是干公关这一行的,她也暂时编不出什么好理由,可以解答大家的疑惑,又能平息大家继续追根问底的八卦之心。 任时代再发展,在中国的人情社会里,男方搞大女方肚子这件事,始终也不算得上太光彩。就算别人笑着夸你家儿子有本事,“安慰”说你家是男孩不吃亏,可真要说是光宗耀祖哪首绝不可能的。 更别说对龙城这种嘴上都表示“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地方了,谁不是家里的宝贝,你家儿子搞大别家姑娘的肚子,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好事吗?除非真结婚,不然又是一桩值得被人鄙夷的丑闻。 而且,是家长就难免有攀比之心,哪怕是谈不上坏事的普通事情,一旦成了八卦,在全是熟人的老小区都会成为经久不散的笑谈。 所以啊…… 蒋宜立认为,这次蒋辰骏应该没办法轻易翻篇了。无论因为他寒了母亲的心,还是他准备先斩后奏奉子隐婚,以及他害母亲陷入风言风语中,这三宗都能称之为罪的“恶行”,足够打他入“天牢”永不超生了。 除非他们的母亲几个小时内转性吧,不然,蒋辰骏怕是要跪下,都不能挽回。 她就希望蒋辰骏别搞什么七里八里的,直接开门跪下,声泪俱下解释一番,才有少许转机。 蒋淑兰是在看电视没错,其实耳朵一直在留意手机和门外的动静,甚至有意调低了音量。实话实说,她的确是在等蒋辰骏回来认错,但她也只是想有个机会骂他白眼狼,让他断了再有花她的钱,去结一门她痛恨的亲事的心。 她是母亲没错,但也不是个犯贱的母亲,哪怕成了母亲,她也有她做女人的尊严!她又不需要仰人鼻息过活,绝不可能为了亲缘低头的。 真说句难听的,过后他吃了苦头,还不是得灰溜溜回来找家人帮忙?他不是什么硬汉,更没吃过什么苦头,他能拿什么脊梁去承担那么重的担子?结婚生子养育家庭不是什么容易事,她这几十年深有体会,而他又是个耳根子软、没主心骨的…… 估计毛尔珍那个老百脚吼一句,他就绳子夜壶,跪下听她摆布了。 蒋淑兰今天跟毛尔珍的女儿没什么交流,所以她也就想当然地觉得,有毛尔珍这么个霸道母亲,估计女儿也是个任人摆布的主,更是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儿子只是人家稍微看得上眼的工具人。 第6章 毕竟这种事,就算她活得够久了,思想再怎么进步也是有限度的,跟不上躺儿。 正想着,门禁响了。 蒋淑兰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密码,得换了。 蒋辰骏在进来之前,还在想,反正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会不会气也消不少了?他这个时候进来是刚好的? 当然,他在开门进来以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到看到母亲笑得开心地看电视,而电视剧的画面并不好笑时,他更是觉得自己进门前是在做梦。 这哪里是气消了,分明是气压低到不能再低的修罗场。 “妈?”蒋辰骏把心一横,把花递上,可还没等他继续说话,蒋淑兰就已经侧过脸喊来他姐。 “拿拖把过来吸一下水。”蒋淑兰没给蒋辰骏半分眼神,只是嫌弃地瞥了一眼花瓣滴在地板上的水,小声嘀咕,“招蜂引蝶又惹蚂蚁……脏死了。” “妈!”蒋辰骏不满地又叫了一声,带着儿时撒娇的嗔怪,然后求救似的目光投向拿着拖把过来的蒋宜立。 蒋宜立权当没看见,她素来害怕这种纷争的局面,今天在警局也是理智出走,情绪崩溃才上去动手的,到她理智回笼时碰上吵架,她只会尽可能地躲回自己的壳里。所以她清理完,就想逃回房间,但蒋淑兰显然是想让她也参与这次对蒋辰骏的审判,又说:“还有,再拖一次。” “妈,对不起,我……” “我没听错吧,蒋辰骏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我还以为你已经改姓毛了,又或者已经改回去跟你那个老毕登亲爹一个姓了。” “别叫我妈,我可生不出你这么个青肚皮猢狲。” 6闹翻 蒋淑兰这些话像极了电视剧里面故意惹人生气的反话,所以蒋辰骏也是这么理解的,只以为自己的姿态放得还不够低,于是他继续低声下气地哀求母亲的原谅。 “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只有你一个亲妈,没有你,就没有我。” 这句话让蒋淑兰总算把视线从电视机挪开,望向了蒋辰骏。 见状,蒋辰骏又加多几分愧疚,正要开口时,被蒋淑兰打断:“你还记得我才是你亲妈?我看你护着你老婆亲妈的时候,像是找到自己亲生母亲一样啊。” 从一开始,蒋辰骏把自己亲妈当成女朋友一样哄,路子就不对到了。可惜他本人并未发现此中的差别,都归类为“哄一个女人”而已,所以眼见蒋淑兰仍旧不依不挠地复述他犯下的错,蒋辰骏也恼羞成怒,装不下去了。 他把花束扔下,人也挺直腰背,指责道:“差不多得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我已经够低声下气认错了,你还想我怎么样?要我给你跪下吗?” 花束上的水溅了蒋淑兰一脸,她不可置信地望向蒋辰骏,压低声愤怒不已地问他:“假如今天我不是你妈,是你岳母,是你上司,你还会对我这么无礼吗?你不过仗着我和你有血缘关系,我是你妈,你才敢这么对我!” 是她的错,明知他自私愚蠢,胳膊肘往外拐,这些年还在为他的未来打算。如果她足够心狠,足够有丛林法则,她会倾尽所有去投资女儿,而不是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和人脉平均分! 现在已是夜深,蒋淑兰将音量放低,是不想家丑外扬,可蒋辰骏却偏要让邻居听听自己母亲又多专制。他迎着蒋淑兰受伤的眼神,愤怒地大声说:“我要结婚了,这是喜事!你不祝福,随便,反正我已经得到爷爷那边的祝福,他们都支持我!哪像你!” “你根本就不理解我,我也是为了我们家以后能跟她们家和睦相处才这样的!” “你该反省了,为什么我宁愿先把喜事告诉爷爷他们,而不是你们!” 她在听到前夫一家支持他结婚后,两眼一黑险些背过气,指着蒋辰骏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说的不是气话,她看出来了。 果然果然,儿子就是养不熟的。 蒋淑兰故作镇定,放下手:“行,你走吧,去找你亲爹一家要钱结婚去。你和你的孩子,我一分钱都不会出,当我没生过你。” “现在,请你滚出我的家。” 蒋淑兰别开眼,定定看着电视机,心如刀割,面上强自镇定,等听到关门声后,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当初就该把这个儿子丢给前夫养,省得二十年后给他机会来伤自己的心。 听到摔门声,蒋宜立当即打开房门出来,没想到一向强硬的母亲居然也会泣不成声,她走向沙发上掩面痛哭的母亲,她除了错愕,就是不知如何收场的苦恼。难不成,这个家真的要散了么? 由于缺乏安慰经验,蒋宜立有些僵硬地抱住了母亲,还不等她问起刚才争吵的内容,蒋淑兰已经断断续续地复述给她听:“他要结婚先通知了亲爹,却瞒着我们!到底是谁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啊?” 当年照b超的时候,前夫郭丰华私下瞒着她偷查性别,得知是女儿时非要她打掉,是她坚持生下来,没想到是儿子,前夫这才到娘家下跪自扇嘴巴求她回家。可以说,没有她当年的坚持,蒋辰骏早投胎了,哪轮到他出生? 前夫只要儿子,后来还想偷偷把女儿送走,如果他不是狠心到这种田地,当年自己可能会继续忍下去,也不会离婚,下海经商以此来抚养两个孩子长大。 蒋宜立知道自己弟弟向来拎勿清,但没想过他这么拎勿清。她虽然生气,可也觉得何至于此,试探性地说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他们这些年一直都有偷偷联系辰辰?不然,辰辰干嘛跟他们有联系?” 蒋淑兰想起郭丰华到现在一个儿子都没有,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郭家人那么渴望男孙,肯定会想尽办法把她手里的儿子抢走的。不过也听说,他家的两个女儿相当争气,都在体制内。退一万步步,就算没能让辰辰改姓,到时招婿上门也是一样的,郭家又不缺钱。 提起往日仇怨,蒋淑兰当即止住哭泣,如果郭丰华以为这样就能赢得了她,那就太蠢了。多养一个儿子是容易,可郭丰华的妻女又不蠢,怎么可能容忍多出一个人来抢蛋糕? 看到母亲这么快振作起来,蒋宜立也猜到是因为母亲的“好胜心”,不管这是好还是坏,但至少能让她振作,不至于消沉下去,那便是好的。 蒋淑兰起身一边擦眼泪,一边往蒋辰骏房间走,拿出他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他的东西:“他现在应该还没走远,你现在给他打电话,然后追上去把他的行李给他。” “我们这样不就是把他往别人身边推吗?”蒋宜立不解地问,无论是推向郭家还是推向奉家,不都是对她们不利的境况么?还是说……母亲是真的决意不再管弟弟了? 蒋淑兰不过是做做样子收拾东西,箱子一盖回头应话:“我就是要把你弟弟这个烫手山芋推出去,一,是要他自己明白,除了亲妈没有人是真心顾他的;二,是要让他的后妈有危机感!” 等时机成熟了,不用她出手,蒋辰骏就会明白到人心险恶。 蒋宜立怕事情会无法收拾,不如母亲预期发展,“奉家呢?这个也是他的退路。” “奉家更简单,只认钱,他要不到钱,肯定会回来求我。”蒋淑兰对此很有信心,“但我不会给,亲儿子也没情讲!我把他养大,却忘了教他做人,那就让社会来教他!” 事已至此,蒋宜立只能奉命行事,但她还是觉得母亲在说气话,尽管她也觉得蒋辰骏这次过分了,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她可不敢和母亲一样把事情做绝,万一将来他们和好,那她算什么? 蒋宜立在蒋辰骏打车离开之前打电话截停了他,蒋辰骏以为是挽留自己,谁知没等他嚷嚷完自己不会低头,蒋宜立已经淡淡地通知他:“是你的行李,妈要我拿给你。” 到了这一刻,蒋辰骏才知道事情严重。他的呼吸不禁慌乱起来,可还是要摆出镇定的姿态:“那你快点,我打的车就到了。” 电话是外放的,蒋宜立望向母亲的脸色,尽管眼眶还有点红,但她的表情已经如平常无异,甚至还感觉到她在期待着怎么把蒋辰骏收拾得服服帖帖。 权力是毒药,当母权能站到首位,其实与父权别无二致,只是行使该权力的人性别不一样而已。 而蒋宜立作为夹在中间的旁观者,只求尽可能不伤害彼此的感情,毕竟是血亲,人生又那么长,不到咽气那天,谁都无法确定此状态会持续到大结局。 蒋宜立挂断电话,提起没什么重量的行李箱出门。 见到蒋辰骏,她直接问:“既然你都决定回来求和了,怎么最后又吵起来呢?妈是亲妈,总不至于害你吧?你在想什么呢?” 蒋辰骏嗫喏着答不上来,脖子一梗,直接拿过行李箱,回答说:“她骂人多难听,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忍,我忍不了!” 闻言,她反驳:“再难听也比不上你那个岳母吧?什么器官都往外说!我看她是没心要跟我们结为一家的,不然也不会直接找上门来打骂……” 第7章 “人家愿不愿意跟我结为一家,我比你清楚。”蒋辰骏不满地打断蒋宜立,“况且,这是我和南南两个人的事,她和我一样坚定,总之这个婚我们是结定的了!” “别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让我低头,我不是非得得到所有人祝福才去结婚的,多的是想祝福我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郭家那边对他给予支持啦,蒋宜立脸色立刻变了,但还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准不准,“你跟他们有联系?这么大的事,你不先和家里人商量,倒是跟外人聊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不是你爸吗?”蒋辰骏生气地说,“这些年她不让我们跟爷爷他们联络,其实他们也很想你的!” 虽然蒋辰骏的实际年龄与蒋宜立只差不到一年,但他的心智却比蒋宜立要幼稚不少,作为蒋家这一辈最小的孩子,都算是享尽宠爱了。 由于当年为了躲避罚款,晚了三年上的户口,以致读书也比蒋宜立晚几年,再加上小时候有段时间寄养在舅舅家,所以蒋宜立有时候会自觉亏欠,哪怕彼此岁数差不了太多,却还是把他当小自己三岁的弟弟看待。 事实上,他们根本互不相欠,甚至蒋辰骏还能得到父亲那边一家的扶持,真正弱势的从来都是她这个姐姐才对。 只能说,蒋淑兰和蒋家这边给的关爱和扶持足够公平,才没有让她感到有何缺失。 见蒋辰骏如此态度,蒋宜立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又强调了一遍:“那只是你的爸爸,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原本她出来还想给他转点钱应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了。 “你如果想改姓,我劝你早点去改,免得到时你的孩子上了户口,还要跟你再改一次!” 论伤人,还是一家人知道怎么互相伤害。 7预备 说回奉如南这边,两母女一直到回到家,只剩两个人时,才打开天窗说亮话。 “直说吧,妈妈不同意你和这个男孩子结婚。”毛尔珍向来是慈母,无论在外如何泼辣,在家她对一双儿女都是和颜悦色的,“我不求你找一个像你爸爸一样优秀的男人,至少也该是个能负担得起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不嫌他年纪小,也知道看男人不是看眼前,要看他有没有前途。可你今天也看到他的那一家子有多么蛮横,不可理喻,还把妈妈打成这样!”说到脸上的伤,毛尔珍倍感屈辱,哽咽起来,“妈妈知道你年纪到了,想生孩子,但我们家不缺人来养你和孩子,我们可以自己养……” 即便如此,奉如南还是面无表情,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扮演从前的乖女儿,移开视线,她慢慢地回答说:“我不仅仅是想生小孩,我想有自己的家庭,因为我想离开你。” “我想有我自己的生活,而这个生活,不包括你。” “那谁来给你带孩子?!”毛尔珍拔高语气说,“你不要妈妈了?凭什么?!” 这是毛尔珍没想到的局面,她慌不择言,“你要为了这么个小早死不要妈妈啊?!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她甚至开始嚎啕大哭,“我反对你结婚,也是为你好,不想你将来栽跟头……” 奉如南对她的眼泪已经习以为常,无动于衷地说:“他不是小早死,是你女婿,你认就认,不认我也要是跟他结婚的。你要是同意,你还多三个家人;你要是不同意,你就当我死了。” 说完,也不给毛尔珍继续“道德绑架”自己的机会,径直离开了这个令她窒息的家。 := 翌日,两家人都在律师的陪同下来到了派出所。蒋可人联系了高中同学苏彭泽,他是城中知名的离婚律师,处理这种矛盾纷争还是第一次,但也够用了,却不料,在这跟相熟的律师遇上了。 对方也与苏彭泽一样诧异,但双方还是很主动上前握手,寒暄。 “苏律师,最近也开始接民事纠纷了吗?” “是啊,是啊,最近离婚官司不好打。” 奉青文见到苏彭泽也有些惊讶,按道理他是不会接这种案件的,估计也是受人所托才来。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蒋家那三个女人,向来这家人的人脉不比她差。 奉如南今日并未出现,她以早预约了产检,带着蒋辰骏远离了这一次两家人的正面交锋。而毛尔珍在昨晚与女儿的争执中是完全败下阵,此刻也是无心恋战的状态,全权交由奉青云和奉司昊处理。 两个民警拿出记录册,开始循例问话,几乎是同一时间蒋可人和奉司昊都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并将手机放在桌子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冰冷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嗅到了对方身上所散发的生人勿近意味。 是同类,但又不绝对雷同。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就算律师在场,只是简单问话是不必录音的。 苏彭泽看了一眼台上的两部手机,又抬眸望了坐在对面的律师,立即就明白到了对方的意思,看来想走调解难了。 然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毛尔珍那边居然主动提出不追究了!她刚说完,奉青文十分不解地皱起眉,虽然验伤报告并无大碍,可真要提告,她们这边胜算很大,怎么向来锱铢必报的舅妈会选择不追究? 本来以为又是一场硬仗的民警也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再三确认后便爽快地放他们走了。 因为毛尔珍不追究蒋宜立扇她耳光的事,所以蒋淑兰也不再追究毛尔珍。 两家人先后离开了派出所。 尽管律师在此次并未发挥任何作用,但蒋可人还是非常感谢苏彭泽从百忙之中抽时间,来为她撑场。紧接着,蒋淑兰连连表示,等他有时间,要请他吃饭。 “别这么客气,我和可人是老同学,能帮就帮,都是互利互惠的!”苏彭泽看了手表一下,“我接下来的客人也在妇幼院,可人你到点上班了吗?我送你?” 蒋可人点头,回身同蒋淑兰和蒋宜立说了再见,随苏彭泽一同离开。 蒋淑兰未想过今天的难题会如此简单就解决了,一下子空出这么多时间,她也不想再拖,“咱们也回家收拾东西吧,时间还早,我开车和你一起去平江。” 另一边厢—— 蒋家人一离开,奉青文就立即问毛尔珍,为什么放过她们,“昨天那女的打得那么狠,就一点代价都不需要付出吗?” 她带来的那位律师在心里腹诽,就算真追究,也赔不了几个钱,还白白浪费大家时间和精力。 但因为她是老板的老婆,他不好多嘴。 奉司昊率先开口,支开了律师,留待三个自家人说话。 毛尔珍张了张嘴想回答奉青文,却只能呜呜地落泪,她一哭,奉司昊和奉青文都慌神,然后听到她说:“南南说我如果追究,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我就她一个女儿呜呜……我不能冒险。” 奉司昊与奉青文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是疑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相不相信,但从来都不肯吃亏的毛尔珍都肯这么大的让步……想必,如南是真的有这么威胁过她。 奉青文安慰道:“怎么可能呢,南南姐那么孝顺,怎么会,可能只是语气重了点,您别多想。” 奉司昊从来都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尤其这件事还未有定论,他熟识自己亲妈的性子,知道她一向爱夸大事实,还爱以退为进来达到目的。至于如南……他们年纪相差很大,说是姐姐,其实她更像是他认识的阿姨,陌生又客气。 但他也和奉青文一样,觉得如南不会这么做。 “你们俩什么表情,难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毛尔珍说这话的时候不见心虚,眼泪流得更凶了,“都嫌我碍事,系系特算哉!” 在派出所门口哭得这么凄惨,惹来路人侧目,奉青文不想给大家看戏,继续好声好气安慰:“信,我当然信舅妈你的话。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毛尔珍拿出手帕擦泪,在奉青云的搀扶下往停车场走,边走边说:“文文啊,你有时间吗?陪我去找南南,怎么样?她今天做产检,身边没个家里人陪,我心里不踏实。” 奉青文满口答应,然后对奉司昊说:“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舅妈有我陪,你去忙吧。” “有事,打我电话。”奉司昊留下这句话,便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毛尔珍这次是真心难过起来,看来她得做点什么了,不然儿女一个一个离心。 8产检 妇幼院—— 等待检查的时间,奉如南问起蒋辰骏昨晚回家的事,他神色不太自然地别开脸,奉如南心道不好,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继续追问:“你妈妈很生气?” 蒋辰骏对上奉如南的双眼,不想她为此烦心,承诺道:“她们如何,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你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件事……” 蒋辰骏显然不想提,便开始转移话题:“我们检查完,去哪?我们不如去酒楼试菜?我爸爸说想见见你。” 第8章 “你父亲?”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奉如南只知蒋辰骏是单亲家庭,没想到他父亲还在世,并且仍有联系。 “是啊,我爸爸。他开酒楼的,总不能要你一个婚礼都没有就下嫁吧?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所以到时就我们这几个亲人一起……” 奉如南打断他,“那你妈妈她们呢?你实话告诉我,昨晚,你是不是和你妈妈她们闹翻了?” 恰好此时护士喊了奉如南的名字,蒋辰骏如释重负,一脸期待的神情扶起她说:“进去吧!”比起旁边那些独自前来的宝妈,蒋辰骏的存在显得特别另类,不但没占用孕妇专座,还对奉如南鞍前马后。 奉如南坦然接受了旁人艳羡的目光,这才只是个开始,她不相信蒋辰骏能从头到尾坚持对她好,甚至以后能比现在更好。不过她也不至于为了试探他能做到何种地步,去作天作地。 如果想能一起走到美满结局,自然是要以最真实的面目来相处,而不是放大自己的缺点去逼对方崩溃。 进了科室,还没等奉如南躺下,她的手机就响了,是她母亲的来电,容不得她拒接,便听到蒋辰骏说:“是咱妈来了吗?她刚刚问我几点做产检,我告诉她了,可能现在来到了。” 连医生都不介意多一个人来陪同,“有妈妈陪同,比什么都不懂的老公要好很多呢。让你老公在旁边跟着学,下次就不需要那么多人进来了。” 奉如南抿唇,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悦,却也只能同意了。瞥了一眼蒋辰骏,她再三告诫自己,这个老公虽然蠢,但至少心思单纯好掌控,以后跟他约法三章即可。是她自己选的,衡量再三后挑中的,看他脸的份上,离开医院再说他。 谁知毛尔珍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她的堂姐奉青文,看奉青文不上班也陪着毛尔珍,奉如南很是同情,手肘碰了碰蒋辰骏,低声在他耳边说:“人太多了,医生会不高兴的。” 蒋辰骏立刻会意,“姐,你今天陪着走了那么多地方,辛苦啦!南南有我和妈陪着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奉青文巴不得回律师楼,很是感激地应承下来,她还以为奉如南千挑万选选了个榆木疙瘩,没想到却是个在关键时刻鼻子上挂灯笼的明眼人。 毛尔珍听到蒋辰骏喊自己妈,虽然不想有这么个女婿,但总感觉听仇人之子喊自己妈,非常爽。若蒋淑兰知道自己儿子“认贼作母”……这样一想,今天在派出所受的窝囊气,一扫而空。 看着蒋辰骏一脸讨好的谄媚笑意,本来还想冷言冷语一番的毛尔珍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听从医生的吩咐,陪同奉如南开始她第一次正式产检。 上次只是简单地照了b超,这次是特地过来做一个全面检查的。 当查出奉如南怀的双胞胎时,只有蒋辰骏一个人独自开怀,他开心地拍了照,又问了医生许多注意事项。而在他讯问的过程中,毛尔珍和奉如南的表情都谈不上高兴,甚至有点乌云压顶的迹象。 毛尔珍得知是双胞胎时,有过一秒高兴——奉如南肯定会需要她的,这下别想能离开她了。但下一秒,她才想起该担心自己这个大女儿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孕育一对双胞胎,尤其如南的年纪不算年轻了,虽然身体素质还算可以,但毕竟是一胎两宝啊…… 但医生的表情还是很明朗,祝贺道:“两个宝宝发育得很好,妈妈和爸爸可以放心……放宽心情,但也不要因为是双胞胎而进补过多,要适度。” “医生,我想问,如果……孕妇负担不起双胞胎,能怎么办?” 此话一出,不但是蒋辰骏惊讶,奉如南也诧异了。才知道,原来毛尔珍对她,并非无心,至少这个时候,和她至少有一点点母女连心。 医生的回答让在场人都松了一口气,“从孕妇的各项报告来看,不存在需要进行减胎的必要,只要持续观察,确保母子健康即可。别太担心!” “不过双胎早产风险是比单胎高,所以平日一定要多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就医。” 蒋辰骏握住奉如南的手,“别太有负担,一切以你的身体和意愿为准。”他求婚的誓言都言犹在耳,奉如南回握他的手,“嗯!” 奉如南自己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怀双胞胎的一天,千算万算,算漏了命运这一环。 毛尔珍也安慰她说:“你想,你这一辈不是有个表姐,也是你这个年纪生了双胞胎吗,虽然早产,但那两个孩子后来都健康得不得了!” …… 龙城就这一家妇幼院,三人离开时,与蒋可人迎面遇上。 毛尔珍见到蒋可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忍住了脾气,径直走上前,压低声:“像你们这种没家教的家庭,净知道祸害别人家的女儿,搞大肚子就算了,还害人家怀双胞胎。” “你们多多烧高香吧!真有出事那天,我一定敲锣打鼓!” 蒋可人是无法理解毛尔珍,说她是暴发户吧,她又不像暴发户那样打扮得恨不得全村的人都知道她有钱。但说她有文化,她嘴巴又脏,骂别人的同时也骂自己,脑子不太好的感觉,总是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比如上午才不追究,中午又开始主动撩起火把。 蒋可人朝毛尔珍身后的奉如南和蒋辰骏点了点头,当是打招呼,再对毛尔珍说:“阿姨再见。”便绕路离开,这里是医院,她犯不着跟毛尔珍一般见识。 双胞胎?这下事情复杂了。 蒋可人离开后,毛尔珍对蒋辰骏又开始黑脸,“你们蒋家的人没个好……” 奉如南觉得心烦,打断说:“我累了,我和辰辰先走了。妈,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毛尔珍不想今天好不容易破冰的关系又再度停滞不前,她不同意,提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市场买只老母鸡,炖好送到你家给你喝。” 奉如南没拒绝,拉着蒋辰骏离开了。 “我们就留妈一个人自己打车吗?”蒋辰骏不解,频频回头朝她招手。 奉如南上了车才发作,“你是和我结婚,不是和我全家结婚,你没必要这么讨好她。你知道我和她是母女关系,那你看不出我和她关系一般吗?” “还有,你自己的妈呢?我今天问了你几次,你都不回答。到底昨晚你回去发生了什么?”奉如南是一定要听到他的回答,她不要蒋辰骏背叛全世界来和她结婚,她承担不起。 蒋辰骏对奉如南从来舍不得说重话,就算被她如此质问,被她误会,他也不会生气,只是柔声反问:“我知道我条件不算好,我想表现好一点,好让你妈妈愿意把你交给我。” “至于我和我家人的关系……”他叹了叹气,“你说我看不出你和你妈妈关系一般,那你又看不看得出,其实我和我妈的关系也不像你看着的那样?” 奉如南顺了顺呼吸,反思了一下,她也只是和蒋辰骏本人结婚,至于他的家庭关系,只要不影响到她和孩子,就随他去算了。虽然她觉得,蒋辰骏能长成这么一幅没被欺负过的性格,他的母亲肯定付出了许多。 见奉如南没再说话,蒋辰骏就知道这一页算是掀过了。 “那我现在打电话通知我爸,说我们现在就过去。”蒋辰骏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顺便把这桩好消息告诉他们。” * 蒋淑兰爱车,但退休前为了攒钱,一直节衣缩食,没舍得换新车。退休后,在蒋可人和蒋宜立的怂恿下,终于咬咬牙买了一辆新车。此刻开着这辆车行驶在去往平江的路上,她心中五味杂陈。 新车是侄女找的内部价,女儿赞助了一大半买下的。她以前为了家庭的眼下与未来一直殚精竭虑,想尽办法多存钱,结果现在儿子不但养歪了,还嫌自己影响到他建立新家!而她可悲到,还想用钱把他从别人手中抢回来! 这次,她一定不能对他心软! 既然放他飞出去,就别再拉回来,总有他后悔的时候。他的亲爹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鬼,根本不会真心对他好。 “知知,我之前让你去看房子,你都看好了哪些?反正你今天还有时间,我们下午直接约中介带我们去看看吧。” 9乱档 看蒋宜立没有反应,蒋淑兰又说:“现在买,我还能帮你一点,等房价再上去,我就帮不了你太多了。” 说不高兴是假的,她自己也掂量过的存款和这个职业未来会为自己带来多少收益,可她也有顾虑,不想过早被房子绑定,因为她对这份工作也是有不确定。广告行业加班多,强度大,她未必能干到35岁以后。 但人活一世不就是求个安身立命吗? 或早或晚都是要买的,不如买早点,买巧一点,万一真有个不测风云,升了值的屋子还能换钱救急。她没什么投资眼光,也心疼风险带来的亏损,如果是买房就不同了,最起码是能住进去的,是刚需。 第9章 “之前工作太忙了,只看了几个推荐楼盘的照片,还没实地看过。”蒋宜立如实告知,“不过我有个大学学姐在平江做地产,我现在问问她今天有没有空,安排?” “是熟人吗?”蒋淑兰问。 蒋宜立点头,“算熟人,她也是我的房东,地产公司是她家开的。” 蒋淑兰沉吟半分钟,“那不着急,先约她今晚吃个饭,看看她有没有时间。” 蒋宜立按母亲说的发微信问耿若云今晚是否用空,想约她吃饭。耿若云很爽快地答应了,“怎么突然有时间约我吃饭了?” 耿若云知道蒋宜立工作忙,现在又是年底,所以对她的约饭感到惊讶。蒋淑兰瞥了一眼蒋宜立的手机,指点道:“你就回复她,‘我把我妈接到平江来玩,听说之前租房是你帮的忙,所以想请你吃饭,感谢你。’她一定会赏面的。” 蒋宜立不解,表情很是纠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听了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啊?” “这你就不懂了。”今天高速有点堵,车连着车,蒋淑兰把车控得稳稳当当,不至于离前面太远,也不至于太近,然后才继续教导蒋宜立,“如果想你朋友给你留个好房,拿到好价格,自然得多跟她来往。虽然你们是熟人,但礼节还是得到位的,不然人家为什么要帮你?” “而且,这种事情由旁人来做就最合适不过了。” 蒋宜立脸皮薄,肯定拉不下脸,所以由她这个当妈的出面,还能凭借年纪得到人家的敬重,起码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听完蒋淑兰的话,蒋宜立想了想,就照做了。她在人际关系方面谈不上精通,但她母亲却是这方面的人精,既然有现成的指导在,那她照做即可。果然,消息发过去后,耿若云受宠若惊,连忙发语音过来,“阿姨您别客气,我也只是举手之劳。” 蒋淑兰示意蒋宜立按下录音键,她也回了一句,“你才别跟阿姨客气,一顿便饭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说完,蒋淑兰对蒋宜立说:“你挑个饭店,就约在晚饭时间吧。别太便宜,最好是本帮菜,选连锁店比较不容易出错。” 蒋宜立虽然对宴请宾客没有太多经验,但她嘴挑,也算是很会选菜,所以她很快就订好了饭店。此时已经快开到了平江的市区,即将到目的地,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里,蒋淑兰瞥了她一眼:“最近有没有买新衣服?” 蒋宜立看了自己身上这套前年买的运动服,挠挠头,“太忙了……” “现在也先别回家吧,你们这里衣服最多的商场啊是哪里?”蒋淑兰又重复提醒了蒋宜立一遍,“人靠衣装,马靠鞍,别人接触你的第一个方面,就是你的衣着打扮和谈吐。内在美是要先看外在美,才有人愿意继续深入了解。” “不要觉得你的工作岗位不需要对外,就放低对形象的要求,如果哪天你的上司临时需要你出面去谈生意呢?” 蒋宜立对于母亲的说教,从来只有听话点头的道理,当然也因为她说的这些道理都不过时,蒋淑兰很怕被时代抛弃,所以就算退休了,也一直要求自己跟上时代。 为了避免母亲继续打压说教,蒋宜立想起自己升职的事情,趁红绿灯的时间说了。 “前天年会,我拿了最佳员工,还被提拔为副主管了。” 蒋淑兰喜笑颜开,随即问:“有奖金吗?升职会加工资吗?” “都有都有。” 两个孩子,只有蒋宜立在敬业乐业这件事上是像蒋淑兰的,其它地方……为人母亲的修行之一,就是接受孩子不如自己。所以蒋淑兰尽可能让自己看得开一些,控制好,别逼他们逼得太紧。 可即便她再如何努力,还是忍不住使用打压手段来逼迫他们成长。 “既然明年涨工资,那公积金也会涨……”蒋淑兰顿了顿,“买房的事情还是得从长计议,我最近看新闻,多的是婚前买房,结果婚后被男方占了便宜的。”她吃过婚姻的苦头,如今想起都是一阵恶寒,“可人那个高中同学不是做律师的吗?真到买房的时候,还是找律师咨询一下比较好。” “无论如何,这个房子都必须只属于你个人才行,谁也别想占走我女儿的便宜。” 蒋宜立看母亲这副全然为她着想的表现,心中满是高兴和感激,她一直以为母亲更在乎弟弟,觉得亏欠他,所以偏心他。但没想到,原来她其实对她也是在乎的。她该谢谢弟弟这次叛逆,让她看清楚,其实她也被爱着。 可她嘴巴笨,满腔感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蒋淑兰停好车,和她一起进商场,“今天就当是恭贺你升职,喜欢什么,妈妈给你买。” 提起过去的节衣缩食,蒋淑兰感叹:“以前为了存钱太委屈自己了,女人这辈子本来就苦,再对自己那么差,那还不如别活得了。” “既然你弟弟不想要我们这一家子了,那就让他走,我是决定不再管他了,你也别傻到补贴他!他那个人就是白眼狼,你补贴他,他还觉得理所当然,这臭脾气,让他亲爹受去。” 蒋淑兰才不会再犯傻了,她辛苦存的钱,自然要给真心在乎她,站在她这一边的亲人,而不是给没心肝的蒋辰骏,还反过来受他的气。 想起昨晚蒋淑兰说过的狠话,蒋宜立不敢多问,母亲向来是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撒野的,更不会白白受气,哪怕说不会再管弟弟,但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肯定要他受到教训。一家人闹成这样,不就便宜了郭家?他们一直想她们分崩离析。 * 蒋辰骏也是大学才跟生父重新联系,虽然也恨过郭丰华的生而不养,但很快郭丰华给了他渴望已久的父爱,蒋辰骏很快就跟他关系变得热络起来。而郭丰华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对蒋辰骏也非常看重。 尽管郭丰华没说要把酒楼交给蒋辰骏打理,但酒楼每个员工都已经当蒋辰骏是未来接班人看待,这让蒋辰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他今天把奉如南领到酒楼见他父亲,其实隐隐有对奉如南打强心针的想法,“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就行。” “你爸爸再婚以后有孩子吗?”奉如南状似无意地问起。 “有两个女儿,但她们不想接管酒楼。”蒋辰骏的意思很明显了,但奉如南总觉得有不对,不过她也没想多问。 郭丰华看到蒋辰骏进来,很高兴地迎上来,然后才留意到奉如南,眼底闪过疑虑——奉如南虽然保养得很好,但也看得出一定岁月痕迹了。但想到她肚子里是双胞胎,他又满意起来。 “这边请,我留了一个包厢给你们试菜。是我们这几年卖得最好的婚宴菜单,很多年轻人都喜欢的。” 郭家的酒楼都算是百年基业,传到了郭丰华这代都已经算是非物质财产了。当年跟蒋淑兰离婚后,郭丰华根本不担心自己找不到老婆传宗接代,结果生了两胎都是女儿。老婆的娘家势力也从一开始要依附他,到轮到他卑躬屈膝,所以她不肯生,他也没办法,才把主意打到已经多年不见的蒋辰骏身上。 儿子总比女儿好的,只要给点甜头,蒋辰骏就丢下亲妈亲姐,带上妻儿到他这来了。 “怎么样?”郭丰华一边介绍菜,一边留意奉如南的表情,“我尽量让厨师做得清淡一点了。” “很好,不会觉得腻?”奉如南点头,礼貌地文期间价格,“如果我们想在过年之前摆,有时间吗?价格上,最高可以给多少优惠呢?有没有活动?” “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郭丰华满口拒绝,“我儿子结婚,当然是能摆多少桌就摆多少,请所有亲朋好友……” 蒋辰骏知道奉如南不喜欢热闹,立即打断:“我们不想铺张……” 郭丰华不悦地打断,“这是喜事啊!怎么做都不算铺张!你们有没有想过,等生完孩子再和满月酒一起摆?” 奉如南看了眼郭丰华,猜到他是什么心思,于是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实际上已经准备随时发飙走人。 蒋辰骏还不知父亲的用心,反驳他:“婚礼是婚礼,满月酒是满月酒,怎么能一起做呢?我们没必要省这笔钱啊。” “欸,也是。”郭丰华察觉到奉如南的不悦,他舀了碗汤递给她,“喝汤喝汤,婚礼的事情,慢慢说慢慢说。” “你们今天去做产检,医生怎么说呀?”郭丰华看奉如南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又望向蒋辰骏,“几个月了啊?” “还不到三个月。”蒋辰骏眉开眼笑地说起自己的一对孩子,“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三个月啊……”郭丰华沉吟道,要知道性别应该得三个月以后吧,求神拜佛,是两个儿子。他堆起满脸的笑,“怀双胞胎很辛苦的,你可要好好照顾老婆呀。想好名字了吗?” 奉如南抬眸望向郭丰华,他在这压迫的目光中浑然不觉地继续说:“爸爸给你们找了一个师傅算过了,想了几个名字,还有出生时辰……今年清明的时候,你太爷爷给我报梦,说我们家还没有男丁。” 第10章 “将来啊你们生了儿子,总不好跟你妈妈姓蒋吧?总得认祖归宗的。” “你什么意思?”奉如南打断郭丰华的异想天开,“你算老几啊?还想我生的孩子跟你姓,认祖归宗?不好意思,我的孩子有我家祖宗保佑,用不着给你们郭家烧纸。” 说完,奉如南气得站起身,把刚刚郭丰华舀的那碗汤扔到了地上。陶瓷碎了一地,她狠狠地踩在碎片上碾了碾,“蒋辰骏你要认这个爹,你自己再找个女人得了,我的孩子只属于我,跟你爹一点关系都没有!” 10算计 奉如南离开后,蒋辰骏立刻追了出去,赶在她打到车之前急急解释:“我事先完全不知道他会提这种要求的。” 她平静下来,不想因为情绪问题影响到胎儿,但她的确是非常后悔,将自己置身到这种复杂情况里。早知道,就该出国找精子银行的,她现在所有状况都是咎由自取。再不济,也该选一个家世简单的,而不是说好控制就够了。 “我们暂时先分开冷静一下吧。” 蒋辰骏慌了神,他没想过会变成这个结果,他还想挽留,但车子已经到了,奉如南不带一丝留恋就上了车。 虽说他们是恋人,但实际上,蒋辰骏连奉如南为何会如此生气都摸不着头脑,对于姓氏,他本来就没有决定权,尤其因为小时候为了躲避罚款,户口挂靠在向下亲戚家,后来父母又离婚,他没有因为姓氏尝到甜头与苦头,所以不在意。 再者,一个从不遭受过公平的人,自然就没有过敏源。奉如南会选中蒋辰骏,原因也很简单,她喜欢也羡慕他那张没有受过欺负的脸,也想自己的孩子也能得到他那样的天性。 可惜蒋辰骏并未感激过母亲分毫,他被教导得像个人,而不是像他父亲那样鸡贼到面目可憎,都是母亲的功劳。 她是不想重男轻女这种糟粕,再一次在她的孩子身上上演,更不想自己孩子的伤痛来源于家庭,才狠下心与奉家所有隔绝,组建属于她一个人的家。 结果,怎么她好像是从一个温泉跳入一个火山呢? 总不能永远是她一个人在受苦吧? 正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响起,是母亲的来电。到底毛尔珍是在意她的,整个孕期到产后,能信任的只有自家人,哪怕观点不同,难以相处,但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达到共存。 奉如南接起电话。 蒋辰骏又回到了酒楼,包厢里的碎片已经被收拾好,浑然不知蒋辰骏回来的郭丰华叉着腰跟伙计抱怨:“我都说了这些女人读书读傻了,没有男人她算个屁!没有我儿子,她能怀上双胞胎?我看她那个年纪,都老蚌生珠了……” 郭丰华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肩膀就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他才回过身又挨了蒋辰骏一拳,打在了他的颧骨上。 扫地的那个伙计本来是想隔开蒋辰骏的,又怕人家两父子打完一架和和美美,他成了小丑,更不想,万一过段时间郭丰华真把店给了亲儿子,自己还能混?所以就只是观战,但看蒋辰骏不是开玩笑,是真狠心揍自己亲爹,这个伙计才给老板娘打电话,没敢报警。 郭丰华也想还手,但实在打不过,他叫嚷着:“戆胚,猪头三,小毕扬子!老子的钱,你一分都别想要了!” 蒋辰骏不发一言,揍到手酸了,才停下。 “我本来就没爹,这下我就当你彻底死了。你要告就去告吧,反正也会调解。你最好早点立遗嘱,不然等你死了,我肯定和我姐来抢你的遗产。”蒋辰骏警告道,说完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扔到了郭丰华脸上。 “我知道你找我只是为了有儿子送终,但我没想过你会把算盘打到我老婆身上,还背着我骂她!你瞧不起她,我也瞧不起你!” 蒋辰骏离开后,郭丰华的老婆万语蓉才慢吞吞地赶到,刚刚电话里已经听说了郭丰华被亲儿子打了,但她到了以后看着又不觉得他又多伤。 “这是搞笑呢?”她急着回去搓麻将,仔细看了一下,“死样怪气,装的吧?” 万语蓉当看笑话一样看郭丰华,“老子被儿子揍了,福报啊,你求仁得仁。”说完,也不管了,继续回去麻将馆搓牌。她现在靠女儿养,娘家又给力,早就不用看郭丰华面色过日子。 万语蓉离开后,郭丰华望向躲在角落的女人,“她走了,我只有你了。”真指望那两个女儿招婿上门,还不如再想办法生一个儿子继承衣钵得了。蒋辰骏,弃子一个,管不住,太聪明了。 用钱都控不住,拿父亲的身份更不可能抓住他了。 造孽啊,是他当年太自信了,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落得一个没儿子送终的丢人局面。 龙城也就那么一点大,蒋淑兰被未来亲家在菜市场打了一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她们这个小圈子。然后广场舞的圈子和麻将牌友的圈子又高度重叠,所以万语蓉老早就听说了,只是没想到是蒋辰骏要结婚。 毕竟谁都想不到会是最小的那个先结,还是奉子成婚,最怕蒋辰骏一索得男,她和两个女儿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哪怕郭丰华手里的肉不怎么肥了,但万语蓉是怎么都不想这口肉又回到蒋淑兰的手中。 不过今天看来,郭丰华跟他那个儿子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缓和了,况且女方的家境又不差,更不可能去受郭丰华这种老毕登的气。 所以万语蓉的心又能放回肚子里了。 而奉如南身怀双胞胎的事,也就只有她的亲妈毛尔珍,和她的未来婆婆蒋淑兰会发愁。 蒋宜立本来为弟弟的突发事件请了一天年假,准备周二再回去上班的,她也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个局面,所以她回到平江后便跟上司申请销假。她犹豫是否买房的原因,就是她对目前的工作还是不太满意。 虽然刚升职加工资,但实在这份工作实在是太累了,除了身体吃不消之外,她的心理压力也很大。 看蒋淑兰对搬来平江的事情非常热衷,她觉得那一点点苦头,还是能忍受的。以后她就是有房一族,又有人在身边照顾自己,日子会好起来的吧。 两母女难得一起逛街购物,只要是她喜欢的,蒋淑兰都爽快付了款。 经过一家金铺的时候,蒋宜立提议进去挑一款:“我送你。” “不用了,这些东西都是虚的,你把钱留着去银行买金块存起来不是更好?”蒋淑兰很为蒋宜立打算,“妈妈送你这些东西是奖励你升职的。”以前蒋淑兰盲目追求给一双儿女均等的爱,对蒋宜立有过不少亏欠,怎知到头来,还是只有女儿会心疼亲妈。 儿子真的是白养了。 11实际 有母亲这句话,蒋宜立收礼物也收得没有什么负担,两母女开开心心地结束购物前往吃饭的地点等待耿若云。 奉如南怀了双胞胎的事情,蒋可人知道后便告诉了蒋宜立,提起蒋辰骏,她也是生气,毛尔珍当时就差动手了,结果蒋辰骏不但没拦着,之后还当没见到她似的,眼里只有他那个老婆。 蒋宜立深感丢脸,作为亲姐她也没想过自己弟弟是这么一个恋爱脑的人,谈个恋爱谈得六亲不认。蒋可人建议先别把双胞胎的事情说给蒋淑兰听,等她心情好点再说也不迟。蒋宜立也觉得有道理,想起那晚的争吵,才想起给蒋可人一一复述。 蒋淑兰看蒋宜立一直在玩手机,问:“怎么了?” 蒋宜立想瞒,但蒋淑兰已经猜到,“是不是可人说什么了?你弟又出事了?” 出事倒不算,只是蒋辰骏要当一对双胞胎的爸爸,对他们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蒋宜立还不确定,母亲所说的再不理会是气话,还是真话,她迟疑的时间里,蒋淑兰皱眉,“只要没死,就不算大事,没必要告诉我。” 这种话任谁听来都觉得是气话,所以蒋宜立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选择闭嘴,这个选项对她更有利。 耿若云按时到,手里还拿着两个精美包装袋,大的递给蒋淑兰,小的递给了蒋宜立:“我在泰云地铁站的地下室从开了一家店,专门买手工皮包……你们拆开看看,摸摸质感,觉得不错,帮我多多推荐给朋友。” 耿若云虽然在家里的地产公司上班,但这些年一直想开一家自己的店,酝酿准备了许久,终于开成功了。 蒋淑兰年轻的时候曾经在皮具厂工作过,一上手摸了,就知道是好货,称赞道:“真牛皮,纯手工,走线精致,款式虽然是经典款,不过有加入时下流行的元素,不错不错。” “如果能保证每个客人拿到手里的都是限量款,有编号,并以此建立你们店的客户群,维护好会员制度,就更好了。” 耿若云虽然没见过蒋宜立的妈妈,也听说过她以前是做生意的,但没想到她这么有经验,就算退休了也不减昔日风采。她立刻坐下来,一番讨教之下,顿觉彼此之间的年龄没有太多差距。 蒋淑兰没有和年轻人有太多代沟,这让耿若云很惊喜。她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前面的大哥大姐都比她大许多,父母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平常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对她的创业没有过多的指导,就连她的事业该如何发展,也只是出钱,给资源,很少过问。 第11章 哥哥姐姐都太过优秀,所以父母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三女儿也不需要太过操心,而且他们的年纪也不允许过多操心了。好在耿若云自己也有天赋,又有运气,到目前为止都算得上不错的。 可到底是没有什么底气,也没有过硬的实力作为支撑,每每遇到有经验的能者,她都是不吝赐教。 难得有人对蒋淑兰的生意经感兴趣,她自然也是很愿意倾囊相授的。整顿饭宾主尽兴,又约了下次再聚。两个都是通透的人,所以无需蒋宜立多说,耿若云临走前就拍胸脯保证,一定给蒋宜立好好物色,留套好房,安排折扣和优惠。 “你这个朋友值得处。”蒋淑兰多说其他,“以后在平江,有她,我可就放心多了。”一直以来,她都很担心自己这个女儿只知道埋头读书、闷头苦干,会耽误她在人际关系的发展,没想到她运气不错。 蒋淑兰做人追求实际,蒋宜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也习惯了。蒋淑兰看她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又再三强调了一遍:“多跟人家走动走动,知道吗。你们年轻人怎么维系感情,我是不清楚,但若云也不是很难相处的人,你稍微上点心就行。” “知道了,我开车呢,我得认真看路。” 确定蒋宜立听进去以后,蒋淑兰才收起唠叨,拿出手机看微信,刷短视频。结果在本地视频刷到了蒋辰骏的道歉视频,其实也不算是大数据推荐,而是她的微信好友点赞过,才会被她看到。 蒋淑兰才在视频号看完,广场舞的微信群就有人艾特她,恭喜她要做奶奶了。蒋辰骏在视频里下跪求婚,透露了他即将成为爸爸的消息,希望奉如南可以给他机会,做她的丈夫。 尽管不清楚不过两天,这对准新人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枪,反正给蒋淑兰的感觉就是,他们已经爱到旁若无人,恨不得全世界都做观众。无所谓,两家人之间有多么的水火不容,尤其蒋辰骏啊,根本就没把她这个妈放在眼内了。 蒋宜立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声音,第一感觉就是蒋辰骏的声音,紧接着蒋淑兰就把手机关了,“从现在开始,关于你弟弟的事情,任何人来问,我们都当没看见,不用回复他们。” “一直不理吗?我们总会要回去的。”蒋宜立不认为这是个好的办法。 “我又没钱给他结婚,他肯定不会认我这个妈了。你觉得他还会请我们去喝喜酒?” 蒋宜立抿唇,她仍旧心软,但立马就想起那晚蒋辰骏的嘴脸……瞬间,就收起了同情心。 “别提他了,晦气东西。” * 再次回到公司,蒋宜立很明确自己已经变了,从前她虽然每个月都在努力攒钱,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压力少了不少,多了母亲的支持,她很快就能真正在平江立足,有自己的房子。 得亏蒋家这种“穷养”,虽然对她形成开心快乐的好性格没什么帮助,但至少培养了她超高的危机意识——当然这种危机意识的负面影响,就是让她长期处于很想经济独立的焦虑中。 所以突然被母亲告知,其实一直都有为她的将来打算的,她仿佛中了大乐透三等奖般,尽管有点懵,但她也只是稍微喘了口气。 紧接着她又开始为工作的事情运作起来,虽然没请几天假,但蒋宜立的职场暗箭颇多,稍有不注意,就会被某些爱搞事的同事有机可乘。 蒋宜立自认自己没有优秀到惹人嫉妒的地步,可无奈人家心思不在工作,而是在办公室政治上,时不时使绊子虽然不难解决,但就是恶心人。不过她已经升职,年后调往同城的分部,可以不再跟这些人共处一室了。 她刚坐下,旁边工位的丁璇就凑了过来,问:“你总算来了,昨天‘向荣’的人来开会,估计是想催你那个方案了。不过组长帮你拖延了两天时间,你赶紧做好交上去,年后就干干爽爽去分部上班了。” 丁璇向来就对她有意见,明里装傻卸过几次锅给她,暗里则是拉拢同组的人给她穿小鞋,招数无非就是职场贱人常用的那几招,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拙劣了。 组长年纪不大就已经开始追求中庸之道,隐隐有制衡的意思,只要全组的业绩不跌出公司前三,任内部如何斗,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蒋宜立最开始争取升职的时候,还以为组长会为了业绩强留自己,不让她有机会升到上级部门的,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所以蒋宜立对她还是感激的。 “这几天家里事情多,没时间发文件,我现在就发过去。” 丁璇凑近了些许八卦道:“怎么,你家拆迁了?年会结束后这么急着请假跑回去。” 蒋宜立平日不怎么跟同事说自己的私事,一心扑在工作上,聊天的内容全都是工作厂工作短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丁璇会怎么说。于是她很疑惑地尬笑,答道:“想什么呢,要真的拆迁了,我今天还回来吗?哈哈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那借你吉言啦。” 丁璇听她回复得这么滴水不漏,也就讪笑一声,脚尖点地挪着办公椅回到自己的位置,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小群里吐槽她。 蒋宜立没心思再关注丁璇,赶紧登陆工作qq联络“向荣”的对接人。 蒋宜立是广告人,她的工作涵盖了会展和广告两个方面,事务繁琐且复杂,但是提成多,她干得挺乐在其中的。之后调去总部的品牌公关部门,她又能学到新的知识,为将来跳槽去业内龙头企业打下基础。 她从前野心不大,最大的希望也就是能够跟到一个不错的组长,安心做一颗螺丝钉,闷声发大财。虽然蒋淑兰并没有给压力她,可她也得为以后还贷做打算的,想到属于自己的屋子,她可是充满干劲。 因为请了假,虽然没耽误什么事情,但蒋宜立中午在公司食堂吃完饭,就下楼去全家打包了五杯咖啡,请组长和同事喝。午休时间不多,加上公司位置不太方便点外卖,也就只能喝全家了。 拿到蒋宜立打包上来的咖啡,丁璇腹诽,真是抠门,不想请可以不请,羞辱谁呢?但脸上还是开心地收下了,然后朝组长的方向努了努嘴,说:“组长找你。” 12看房 蒋宜立的组长苏珊娜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海归,在国外有着十分丰富的工作经验,被公司高薪聘请回来的。最初从hr口中得知这个履历时,蒋宜立还想当然地以为,她会是个相当新潮的上司。 谁知这位上司是在业务上新颖有创意且观念新潮,平日职场人际关系上却是另一副面孔,老派得有些迂腐。或许蒋宜立的这个想法是基于自身感受,但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因为对庸才仁慈,就是对其他有能力的同事残忍。 职场人都知道跟蠢货共事多一秒,脑血管都要爆一条。 蒋宜立这种不在其位当然不谋其政的非管理层同事,自然是不解,难道教精一个蠢材对管理层是这么有吸引力的一件事吗? 反正她是不能理解的,她巴不得自己全组的人都是专心搞事业,不搞事呢。 大家积极向上奋发图财不是更好? 也许旁人会觉得她过于理想化,但不代表这是不能实现的,一个组五个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加四个像她这样心无旁骛一心只想搞钱的就行了。 当然,她也知道,可能在退休之前她都未必能盼到这个场景。 已近年底,蒋宜立以家里有事为由请假又销假,并不算什么,因为年底也有不少同事急着清掉年假。所以她在去敲开组长办公室大门之前,翻来覆去想了许多可能,总不会又有人搞事了吧? 真是让人疲惫的职场生活呀,她敲门时心累地想道。 然而出乎她所料的,苏珊娜居然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了她眼前,并说这是她今年的提成。 蒋宜立不敢动,只说:“我核对过我的工资单,数目都没问题的。” 苏珊娜瞥了眼蒋宜立拿在手里的手机,笑了笑,是那种看穿对方的笑容,说:“是你的,拿着。之前组里那个共同项目后续的奖金到位了,而你是组里出力最多的,所以我从公司给我的那一份抽了三分一给你。” 蒋宜立这才伸手去拿,还摸到一张卡,估计是购物卡。其实她的手机在录音,她也看出来苏珊娜发现了,但慌乱的话尴尬的人就是她了。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如果敌动,她就兵来将挡。 “谢谢组长。”蒋宜立笑着道谢,维持一贯她在苏珊娜面前的友好笑容。 “不数一数?”苏珊娜打趣道,她当然清楚自己这个手下的性格,虽然心里是斤斤计较的人,但很会维持表面的和平,并且爱憎分明,有恩必报,尤其是她的知遇之恩。 蒋宜立摇了摇头,眼底隐隐透着喜色,这笔钱等于是白捡,她当然高兴,哪怕里面是一叠五十元钞票她也高兴。 “那你要对别人保密哦!” 不用苏珊娜提醒,蒋宜立也不会说出去的,免得招人话柄。 第12章 回到座位,丁璇果然又凑头过来八卦,“什么事呀,单独召见你?” 蒋宜立也看不明白丁璇这种人,是真没脑子还是故意恶心人啊?但她不会在这个节点跟丁璇闹翻的,笑了笑,回答说:“没说什么啊,只是年底忙,如果请假最好提前,不要临时请急假。” 也不知道丁璇信不信,反正她已经给足了面子,做足了表面功夫。 * 蒋淑兰这次来平江没带太多行李,而且蒋宜立现在租的地方住两个人不怎么宽敞,真要买房也不可能立马拎包入住,如果蒋淑兰真要搬到平江,自然要换套稍微大点的房。所以落在蒋宜立身上的任务,除了看房,还要找房搬。 公司靠近市中心,所以在这里租一套大房并不划算,相反次市中心会更合适他们。但是蒋宜立还是想碰碰运气,万一遇上急着转租的好房,市中心也方便些。 下班后蒋宜立特地多坐了几站公交去银行存钱,再到附近x居客找中介问问。所幸最近租房不算紧俏,也有不错的,中介带蒋宜立看了两套,她都一一拍了视频和照片给母亲参考。 六点下班,忙到现在都差不多八点多了,蒋宜立还没吃饭此刻饥肠辘辘走在夜色里,想着回家就有热饭吃,步子都迈得比往常要急切。不过明天除了要应付年底的收尾工作,还要继续找房子,仍旧是忙碌,但可以有母亲的爱心便当,想想也是开心的。 晚饭过后,两母女聊起租房的事情。 蒋淑兰先是说了自己对房子的要求,然后就蒋宜立刚看的两套房子进行优缺点分析,最后才问的价格。蒋宜立吃饭的时候是没法一心二用,她是那种饿了就没法集中精神的人,所以前面她都没认真听,全是蒋淑兰在说,最后她才来回答一下价格。 蒋淑兰似乎很担心她就此决定租哪一间,“你对这两个房子怎么看,是选好了最后两个吗?” “不是,就是今天下班经过这个小区,就去他们外面的中介公司问了问。”蒋宜立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打了一个舒服的饱嗝,“今天组长给我发了一笔奖金,说是额外奖励,其他人都没有。” 蒋淑兰听到这句话也相当开心,“那你好好干。” “那是肯定的。”蒋宜立问一句为什么这么急着找房子搬家,“我这里还可以住到年后,可以慢慢找。” 蒋淑兰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叹气,还不是因为蒋辰骏太让她丢脸了?不然她早回去继续跳广场舞了,她来平江也只是想躲几天,帮蒋宜立看一房,也不想常住的。但现在,她不想也得想了。 蒋淑兰岔开话题:“如果买房的事情能定下来,我们可以租到新房附近,到时跑装修也方便。” “但我年后会调去另一个分部,虽然也在一个区,但那边租金比较高,我倾向于住便宜一点,我有车所以可以不担心通勤时间的问题。”蒋宜立还想着开源节流,尽可能省下钱。 “你要是觉得压力大,有其他的想法,可以开诚布公跟妈妈讲,尽可能一家人去解决。”蒋淑兰也猜到蒋宜立觉得自己才在职场站稳脚跟,存款还不算多,担心也正常。 “其实,不是非要买大房,将来我也会结婚……” 蒋淑兰打断,“这个世道买小真不如买大的好,别想着将来靠男人,现在就开始为他打算!反正到时候真不够,还借不到吗?况且我手里还有一套呢。” “妈,那套房是你的,我不能要……” 蒋淑兰比她更强硬,“我不给你,难道要你去求你那个等于死了的亲爹吗?你弟弟没出息,你可不能像他那样。” 蒋宜立有一种强烈感觉,这个家从蒋辰骏要结婚开始,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知道了。”蒋宜立回答,可也在心里立下决定,一定要加倍努力赚钱。 耿若云办事很迅速,很快就找到几处合适的房源,先约了蒋淑兰去看,可以说蒋淑兰在平江的时间基本上是耿若云在招待。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忘年交,蒋淑兰还入股了她的皮包店,成了她的合伙人。 蒋淑兰这么快在平江退休再就业,对龙城的事情更加没有留恋了,与此同时而奉如南身怀双胞胎的事,暂且只有她的亲妈毛尔珍在发愁。 自从那晚与蒋辰骏和好,奉如南更加坚定了和蒋辰骏结婚的想法。她不怕承认自己就是缺爱,而且是缺的是一个全心全意愿意跪着爱她的人。蒋辰骏年轻英俊,恋爱经验不多,甚至为人处世完全是个愣头青,但他可以专情到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个,可以整个世界都围着她打转。 哪个缺爱的不想享受被人捧在手心的待遇?她有这个资本享受,为什么不享受? 蒋辰骏已经为她离弃了所有家人,说实在,真想炫耀,可惜无人理解她的快乐,只会嘲笑。说来也有意思,当一个男人炫耀有个女人如此为他,会得到所有人的赞赏,可若是一个女人这么炫耀,只会招来唾骂。 算了,作为既得利益者,她不想深究他人的嘴脸。 奉如南继续如常上班,因为弟弟奉司昊对学术更感兴趣,拒绝继承家业,不然也轮不到她。为了防止奉司昊改变主意,奉如南从进入公司基层开始就已经想着,如何让公司姓她的奉,而不是她父亲的奉。 她辛辛苦苦才有今日的成就,自然是要生一个姓奉的孩子来巩固她的成就,断了奉司昊以后的孩子接管的可能。 这些年毛尔珍一直说要她好好守着,等弟弟收心回来接管,她从来不反驳,更不会在毛尔珍面前展现狼子野心,实则背着毛尔珍,将公司里反对她的老臣子一一架空权力,赶了回家。 其实她也了解那些老家伙,反正公司赚不赚钱与他们关系也不大了,但握在手里的权力不想就此失去,还是输给一个女人。这也是家庭作坊成立起来的企业的通病之一,就是见不得亲人好,第二个就是不懂装懂瞎指挥,用以往的经验来应付新的问题等。 不过好在她当年瞒着父母转读商科也不是白读的,就是为了日后凭实力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 奉如南尤为记得自己这个名字的缘故,是父亲想要她像男人一样优秀,为什么要像男人呢,她本来就比男人优秀。而她的母亲则嫌弃这个名字,一直到她成年以前都想帮她改成另一个名字,但都被父亲拒绝了。 虽然奉宏材不想面对只有女儿才最像他这个事实,但他到死在安慰自己,就当是没关系培养一个得力助手给儿子好了。谁知一次意外,他急病过世,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安排,被奉如南抓住机会说服舅舅帮她收购股份,一跃成为公司的话事人。 到了那个时候,她还在毛尔珍面前演,所以任奉家的亲戚怎么投诉,都再也挡不住她大力改革的步伐。 她不在意,也无所谓奉司昊对继承家业的想法,因为他再也没机会了。然而,她再怎么努力证明自己比奉家的孙子优秀,她的母亲始终觉得应该是男人来继承大统。不过,她已经在自己的征途里明白到,她不是因为争气才做这些,她是喜欢争夺。 现在,是时候让母亲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和一个母亲不喜欢的男人结婚生子组建家庭,营造出她不得不离开原生家庭的局面,别人也只会怪蒋辰骏这个男人太会蛊惑人,离间了这一对原本感情很好的母女。 反正母亲再怎么表现对她的宠爱,都无法改变母亲真正爱的,是奉司昊那个儿子,不是她这个女儿。 如果母亲愿意求和,放低姿态,同意这门婚事,奉如南则会改变策略,她也需要一个管家来调度保姆和月嫂,尽管毛尔珍再重男轻女,但家里的第一个孙子,肯定也会控制不住母性来照顾。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她怀的是双胞胎,如果想保证工作强度没有减弱落人话柄,给他们找到机会分权,就得冷着毛尔珍,前期只能靠蒋辰骏和保姆照顾,但又怕保姆信不过……最好还是能让蒋辰骏的母亲来。 奉如南望向手机不间断的来电,毛尔珍自从知道她怀了双胞胎就一直持续不断想联系上她,但都被她拒之门外。这是家中私事,没有几个女眷敢多嘴,也就是这个时候毛尔珍总算知道自己女儿到底多么有威严。 毛尔珍从未有过这种要失去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的感觉,就连亲儿子的劝解,她都有点听不进去,总想流泪。她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女儿,说叛逆就叛逆了呢? * 一晃又到了周末,蒋宜立这周单休,所以蒋淑兰独自返回龙城收拾细软。她作为土生土长的龙城人往常是很看不起本省其他城市的,但这次去平江颠覆了她的认知。原来像她这种退休人士,在大城市还是有机会的。 相较之下,她留在龙城就只能去广场舞里面发挥余热。但广场舞这个生意终究做不大,想发挥她以前在职场的作用,还是得去更广阔的天地。之前蒋宜立就一直问她要不要去平江玩,她都拒绝了,但现在她想在平江跟耿若云好好搞生意,还有时间能照顾女儿。 第13章 看蒋宜立投入工作就废寝忘食的样子,真怕就那么倒了,有她在身边照顾,调理好身体,做什么都来劲。 最舍不得蒋淑兰的还是姜妙娥,听说她要常驻平江,姜妙娥问了她好几遍确定了吗? “确定了!”蒋淑兰笃定地回答,“等我们买了房,你也能来我家住。而且我在那边做生意,要是做得起来,你也能带回来去龙城开分店。咱们姐妹继续一起赚钱。” 听她这么说,姜妙娥也有点心动,“你要是想好,就去吧。我是肯定支持你的。” 顿了顿,姜妙娥又说:“那你儿子的事情,要我帮你看着吗?怎么说也是双胞胎啊,你家的孙子啊。” 13踩场 “双胞胎?!”蒋淑兰惊呼,“我怎么不知道?” 姜妙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都知道了,你怎么不知道啊?” “你从哪里知道的?”蒋淑兰问,“我完全没听说。”姜妙娥拿出手机,点开郭丰华的朋友圈,给蒋淑兰看。姜妙娥的老公跟郭丰华的酒楼有生意往来,所以也就有加微信。 郭丰华在朋友圈庆祝自己要当爷爷了,还是双胞胎的爷爷。他向来惧内,估计这条朋友圈屏蔽了老婆和女儿。 “他家的伙计有一次说漏了嘴,你家辰辰带老婆去见他的时候,吵架了。”姜妙娥又继续说起郭丰华的那个小老婆,“还有啊,他那么一大把的年纪又骗了一个女的,还想追儿子!” “这个老毕登。”蒋淑兰啐了一口,“我当年真的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非他不嫁!” “欸,还不是因为他会骗人!专骗女人,我看啊,万语蓉早就后悔了,但为了面子才不离婚的。不然早给他生儿子了,也不至于天天搓麻将,都懒得打小三。” 蒋淑兰问起郭丰华的一对女儿,“他老婆不管,那他的女儿也无所谓了?” “估计她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哥哥要当爸爸了吧。”姜妙娥笑道,“真知道了肯定求神拜佛,求你的儿媳这对双胞胎里一个带把的都没有。” 蒋淑兰摇摇头,“爱生啥生啥,反正不归我管。” “你现在是这么说,真生出来了,你能真做到不闻不问吗?我也是看着辰辰长大的,他可能是一时气话吧,你可是养大他的亲妈啊。” 蒋淑兰不同意姜妙娥的说法,“我也算是看清楚了,所谓亲生亲养都比不上亲爹的臭钱。你想啊,他在我这还要跟知知分,他去他爸那边就不需要分,独享。他是比不上知知对我一条心的,一条百分百的白眼狼。” “有我在,可不让他们轻易好过。”姜妙娥放话,“总不能让你白白受气吧?!”不愧是好姐妹,完全猜对了蒋淑兰之前的心思。 “我本来也特别生气,但现在想一想也是好事,到时这两个孩子我都不需要管,多好。享受我的退休生活!” “也对,活到这个岁数,我也看清楚了,亲生儿女不如近身钱,儿孙享福不如我享福。”姜妙娥前段时间去申城帮女儿带孙子,三个月不到瘦了二十斤,受不住就跑回来了。 “反正到时候你女儿结婚,一定一定要在婚前说清楚,要男方出钱请人带娃,不出钱也没必要嫁。自讨苦吃!” “还早呢,我女儿还要拼事业。”蒋淑兰笑着说,“再说了,我现在觉得,结不结婚无所谓,她要是找个男人来气我,我还不如她别结。” “我就没有你这么前卫了,有个男人照顾我女儿,老了还有个孙子照顾她,我才能安心。”姜妙娥的女儿找的老公条件还算可以,是申城户口,本地人,就是婆家抠门了些,但等他爸妈走了,钱还不是到他手里?所以跟婆家有什么矛盾,姜妙娥都劝老公和她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我也不算前卫,只是我觉得吧,你老公有时候说得也对,你老是忍让,你女儿在婆家也没地位啊。” “不说我了,你东西收拾好没有,出来一起打牌吧。” 蒋淑兰和姜妙娥到相熟的棋牌室,坐下打了一圈没多久,万语蓉居然来了,而且明显就是冲着蒋淑兰来的。姜妙娥看来者不善,给牌友使了眼色,都是几年姐妹了,自然认识蒋淑兰前夫的现任妻子,所以下意识就进入战斗模式。 万语蓉自然也知道自己是踩到了别人的主场,收敛了气焰,放软态度,说:“我不是来找茬儿的,我就是有事想找兰姐聊聊。”她是放低了姿态,但她的女儿没有,一脸嫌弃地环顾棋牌室。 蒋淑兰一直分不清这对双胞胎,也懒得分清,见她们进来,猜也知道是为了蒋辰骏的事情,于是直接开口:“如果是为了你老公的财产分配问题来找我,可以回去了。” “真不要脸,以为生了儿子就了不起……”郭馨雯被万语蓉拉住,眼神示意她别乱说话。万语蓉走近了些,“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吧。” 蒋淑兰仍旧是不解的表情,“其实郭丰华有多少钱,你也知道的,何必为了那点钱低声下气?况且,你不知道我儿子是要入赘吗?生出来还未必姓蒋呢,你两个女儿都姓郭的,怕什么呢?” 万语蓉会找过来,其实也是听了姐妹的劝告,郭丰华的钱不是他一个人的,是夫妻共同财产,要是他拿钱去补贴蒋辰骏,不管是多少,她都会亏。再说了,她两个女儿都还没结婚呢,万一郭丰华把钱都给了儿子,到时女儿结婚拿不出钱,她再阻止也晚了。 蒋辰骏和蒋淑兰闹翻,对她是不利的,到时两个孩子出生了,又是一笔钱啊。 可一听说蒋辰骏是会入赘,又不同说法了,可万语蓉还是怕这是蒋淑兰的气话,真信了,自己就傻了。 “怎么可能呢?辰辰是个好孩子……” “他是什么东西,我还不比你这个后妈清楚吗?”蒋淑兰懒得废话,“你省点力气回去劝你老公吧,或者再努力拼个儿子跟他姓,就万事大吉了。蒋辰骏又不跟他姓,你怕什么?” 郭馨雯怒不可遏地反击,“自己儿子都入赘了,你还在这里打牌,也不怕自己绝后。” 同桌的牌友不甘示弱,慢悠悠地反驳:“我一看你这小姑娘就是没经历过计划生育时代的,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女儿也是传后人’?真怕自己老爸的钱进了别人口袋,倒不如你招婿上门,生个儿子跟你姓。” “人家儿子爱入赘入赘,关你什么事?自己受不住亲爹的财产就来找别人麻烦,你妈妈生你这个女儿真没用。”姜妙娥也随之附和。 万语蓉面皮薄,挂不住脸,拉着要发飙的女儿匆匆离开。 等她们真走了,同桌的牌友又劝蒋淑兰,“你家辰辰不会是真要入赘了吧?你开玩笑的吧?!” “本来儿子结婚就是去别人家做半个儿子了,你还让他入赘啊?” 14婚期 蒋淑兰本来已经放下这个烦扰了,如今又被人提起,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只是用来回敬外人的话,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到,谁都清楚这是要打个问号的事。她打出一张牌,说:“他想入赘,人家也未必要他。” “你想啊,入赘多亏啊,不能收彩礼也不能要他买房买车,可能吗?” 蒋淑兰这么说,连她自己都快信了,姜妙娥接收到蒋淑兰的眼神,立刻帮忙说话:“是啊,现在不是流行什么两头婚吗?他们年轻人想出来的法子,我们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于是话题被岔开,她们开始聊起什么是“两头婚”,要怎么操作。 “哎呀,我们当年要是有这种想法……”其中一个牌友感叹,“也不至于一套房子也没从爸妈那边捞着。” “就是啊!就因为我们不能传姓,不然哪能白白全便宜我那个弟弟?养老的事情全都是我做了,结果我一分钱都没捞着!” “还是老蒋你聪明啊,知道离婚改姓,才从你哥手里捞着便宜。” “可她一个人养两个孩子也很辛苦啊,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而且孩子的亲爹什么都不用做,孩子大了,又能拿点钱收卖他们,不划算啊。” “也是,我还是不能离开我家那个死鬼,没有他帮忙,我半个孩子都养不了,别说养到她牛高马大还结婚生娃了。平常家里的活都是他做,孙子也是他带。” “你是福气好,你出门问问看哪家男人回家会干活的?出去赚那么一丁点钱,回家就是大爷了,唉!” …… 本来是蒋淑兰一个人的烦恼,结果成了大家伙的控诉大会,她找了个借口,从棋牌室离开,再待下去她就要呼吸困难了。蒋辰骏那个女朋友居然怀的是双胞胎,而她这次又是从外人口中才知道。 她拿起手机想给蒋宜立打电话,不过这次也是她自己主动屏蔽蒋辰骏的事情的,既然做了决定,自然就别再让自己徒增烦恼了。于是转头拨号给她的大嫂蔡慧月,“嫂子,吃饭了吗?我回来了,今晚别做饭了,我们去吃陈记私房菜,我现在开车过来接你,然后再去接可人。” 第14章 接着,她又给大哥蒋明辉,“哥,今晚我们去吃陈记,你下完棋走几步就到了,大嫂和可人我接她们过去。” 蒋明辉那边还在棋局上“厮杀”,“好好好,我下完这局就先过去。”他挂机后,旁边的看客搭话,“有人请吃饭呀?你家怎么那么多有钱亲戚啊?” “一顿饭而已。” 蒋明辉的心思只在棋局上,对旁人的艳羡罔若置闻。用时下的说法来讲,他就是个典型的工科男,加之平日对老婆言听计从,是附近人人都知道的“老婆奴”,总有人明里暗里嘲笑他,结果他总听不明白,这些人也就自讨没趣了。 蒋可人今天不算忙,所以按时下班,才出医院门口就看到小姑的车子,她快步走近,上了车,“小姑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请我们吃饭庆祝。”她想起蒋宜立的升职,又说,“是要庆祝知知升职吗?” “这算是其一。”蒋宜立升职,算是蒋淑兰这段时间的安慰剂,至少证明她的教育方式是没错的,女儿没长歪。 “是不是有事想拜托我们啊?”蔡慧月猜测道,“是想我们帮你看好房子,还是挂售?” 蒋可人惊诧地问:“小姑你是要搬去和知知一起住了吗?不回来了?” “那还不至于,我们还只是在平江看房的阶段而已。”蒋淑兰自住的那套房,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别出售更好,万一将来女儿要结婚了,她不想跟他们一大家子住,到时还能回龙城,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她现在再就业了,不到紧要关头,还是别卖掉自己唯一一套房比较好。当然,这套房,她百年以后留给女儿的,只留给她一个,跟她未来老公没半点关系她现在再就业了,赚钱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她是不会卖掉自己唯一一套房的。 “是想你们平常帮我留意一下房子就行了,我里面已经用防尘布弄好了,也不需要你们找人帮我搞卫生。” “你打算长留平江么?”蔡慧月问道,她和蒋可人对此都很惊讶。蒋淑兰点头,“我在平江搞了点小生意,需要长期留在那边,所以龙城这边的房子就拜托你们帮我看好了。” 蒋可人想到蒋辰骏那对双胞胎,正想说,但转念一想,万一小姑还不知道,被这么说出来,估计又毁了她今晚的好心情。她咽下话,准备等晚饭结束后,再单独私下和小姑说。 蔡慧月问起蒋淑兰的生意,蒋淑兰立马提醒蒋可人:“车后座有三个礼物袋,你们拿来看看,最小的那个袋子里是我给大哥选的钱包。” “你怎么去平江做这个了?”以前也没听说过蒋淑兰对皮具生意感兴趣,只知道她曾经的单位有接触过这一行。 “知知在平江的好朋友开了一家皮包店,做全年龄段的生意,我去她那里看了一下,一拍即合我就去她的工作室,也看了厂子,我才投的钱。” “小本生意。放心,也不是很多,我主要还是负责门面销售,管店,她负责款式那些事。” 蔡慧月点头,“退休之后有点事情做,也不至于太无聊……”更不至于被儿子那笔烂账烦扰到,她是很庆幸自己只有独女,听话贴心又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她也没心思绑架自己女儿成为自己的傀儡,所以省了要费心的地方。 蒋淑兰错就错在想大包大揽,掌握孩子所有的,一旦有了破口,所有付出如同泄洪,统统浪费,还毁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蒋明辉收了礼物,也觉得妹妹去平江搞小生意是个好决定,“辰辰的事情你就不必烦了,他现在不明白,过段时间吃了苦头就肯定明白你的苦心了。如果他真觉得回到郭丰华身边是好事……” 蔡慧月岔开话题:“不提他了,吃饭吃饭。” “小姑,你有没有打算,到时把分店开回龙城?毕竟平江不比家里,知知在那边也要上班,你想找人打牌都难。” 蒋淑兰笑着摇头,“凭我广场舞的舞功,到哪都混得开。” 结束晚饭才不过八点,蒋明辉和蔡慧月习惯晚饭后两人世界,于是蒋淑兰带着蒋可人到附近逛街。 “要不要喝奶茶?最近这东西好火啊,走几步就是加盟店,开得那么密集,怎么赚钱?” 蒋可人是医生,从来爱惜身体,对吃进嘴里的东西非常挑剔,所以她拒绝了喝奶茶的建议,回答蒋淑兰的问题,“这些都是竞争对手,不是一家店,虽然都是加盟店,不过也是各自的牌子。” 两人走着走到了负一楼的皮具包箱,蒋淑兰都一一进入看了个遍,顺便跟蒋可人点评,教她怎么选款。 蒋可人已经把她送的皮包背上,一边逛一边找机会聊起蒋辰骏,结果没找到机会,反而刷朋友圈看到了他发出来的电子喜帖,蒋可人想关掉页面,蒋淑兰已经看到了。 她特别淡定地说:“他要当双胞胎的爸爸了,我知道。我看你这幅样子,我也猜到你要跟我说什么了。” “你大胆说吧,他后妈今天已经找过我了,要我回收,呵呵。” 蒋可人没想到万语蓉会找上门,心里暗骂万语蓉鸡贼,“他没在我们家族群提起……” “我已经把他移出去了。”蒋淑兰轻飘飘的一句话,蒋可人差点没站稳。 “真不管他了?”蒋可人和蒋宜立一样,对此抱着怀疑态度,说到底还是不够了解蒋淑兰为人,把其她母亲的做法按头给她。 “不管了,我当是白养了。” 婚礼的日子定在了下周五,听蒋淑兰这么说,蒋可人就只转发给了蒋宜立,便不再多言。 那边蒋宜立收到婚礼请帖,立即又点开对话框,都不见蒋辰骏的只言片语,她打开蒋辰骏的朋友圈,发现自己已经被删。真行啊,她无语凝噎,截图发给蒋可人。 蒋可人也无语了,难怪这张喜帖只有她看到,估计就是故意删到剩下她一个人,好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消息。 怎么她以前没发现这个堂弟这么会恶心人呢? “别给他眼神了。”蒋宜立回复,“我们就当不知道吧。”她倒要看看,这种不被家人祝福的婚姻能走到哪里,此祝福并非轻飘飘的几句祝语,而是实打实的支持。 “他是真的要入赘吗?”蒋可人反问,“我看他的丈母娘不像是好说话的人,那天她们查出双胞胎,她妈妈还冲上来骂我。有意思,搞得好像是我逼她女儿奉子成婚似的。” “一大家极品,真扯上关系当亲戚,我们就不只是今天这么简单的鸡飞狗跳了。”蒋宜立有些庆幸,蒋辰骏去找生物爹要钱,不至于要她们掏钱,还把毛尔珍这个棘手货色带到郭家去继续鸡飞狗跳。 15筹备 蒋辰骏的所作所为完全把他和家人的关系闹僵,不但钱没了,关爱也没了,抛下自己原有的东西,去投奔另一个家庭真的好吗?而且很显然他的生物爹也不会真心对他。 蒋可人是想不明白,但见小姑和堂妹都已经铁了心要和他斩断联系,她也不好再多问,于是也将他列为“仅聊天”,不必再知道他的近况,如果哪天他又跟小姑一家恢复关系,她又不至于要重新添加。 进可攻退可守。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居然在商场里遇到了毛尔珍她们,只能说龙城真的太小了,巴掌大的地方,出了名的商场也都集中在步行街这一片了。 蒋可人发现毛尔珍的身影后,立刻拉住了小姑:“那家的银饰挺漂亮的,我同事最近都买了……”蒋淑兰还未发现毛尔珍也在,听到蒋可人如此介绍,也感兴趣地往门店走去。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得身后有人在嘲笑她。 “金子都买不起了吗?” 蒋淑兰回头一看,居然是毛尔珍,以及毛尔珍那个鹌鹑样的大嫂林玉琴。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毛尔珍,林玉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惹是生非,拉着毛尔珍就要走。 本来脾气就容易被人激怒的毛尔珍,看到蒋淑兰眼里的不屑后,火立刻点燃了。在她看来,自己女儿就是因为蒋淑兰的儿子后才变得那么叛逆,不但全盘否决了她的所有提议,甚至还说如果再多管闲事,就会跟她断联。 无论毛尔珍再偏爱儿子,始终奉如南都是她的女儿,如果真的断联了,不但自己没有了女儿,整个家就会剩下她和儿子,等同散了。再者,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的老脸往哪搁。所以一听到“断联”两个字,她就慌了,奉如南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只要关系不断,她以后还有机会让女儿回心转意。 于是不得已,她只能认了蒋辰骏这个女婿。好在他的确是个孝子,比她的亲儿子还要体贴,本来她也快说服自己了,可问起他会给多少彩礼,买哪个牌子的三金,到时孩子他妈妈会不会帮忙带…… 才知道蒋辰骏为了结婚和家里闹翻了,后面因为孩子跟谁姓的问题,又和亲爹闹翻了。 也是这个时候,毛尔珍才知道奉如南想两个孩子都姓奉,那这和入赘有什么分别?!眼见劝不了女儿,她只能把气往姓蒋的人头上撒,这时见了蒋淑兰,她只觉得是冤家路窄。 第15章 “也是,少了一个吞金兽,又不用带孙子,做一个自私的母亲是很快乐的。” “就是苦了子女啊,造孽哦!” 蒋淑兰总觉得毛尔珍不应该是这么愚笨的人才对,一次丢脸不够,要一次又一次在人前丢脸她才高兴的么? “你如果那么喜欢我的儿子,你就拿去养吧,我当养少一张嘴。你多劳多得,你多子多福行了吧?养一个自己生的还不够,还要养别人家的。” 毛尔珍在自己的朋友圈里从来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别人都捧着自己的,结果离开舒适圈,对上蒋淑兰,次次都讨不到便宜,这次也是。 “你次次见到我,都要缠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是要钱还是要我把人接回去?”蒋淑兰满脸不耐烦地说,“无论是钱是人,我都不会给,也不会要回来。你是好妈妈,你是好外婆,这些漂亮的高帽你戴好就行,不需要问我羡不羡慕的!” “可人,我们走!这里的空气太清新了,我们这种坏女人就不该来!” 蒋淑兰和蒋可人去了另一家商城的分店,她们一边挑选一边聊天。蒋淑兰挑了一款问蒋可人:“这一套怎么样?你和知知一人一套。” 问起最近年轻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明天就要开始管店了,只有一个店员,我想跟她打好关系,虽然我是老板,但本来这家店是她在管,怎么也得安抚一下,好让她以后为我认真工作。” “现在的女孩子很好哄的,有奶茶就行,都不需要红包。” 蒋淑兰了然地点头,然后提醒她:“你可不能这么容易被哄骗啊!就好比这银饰,随便买来戴戴可以,但真正值钱的还是金饰。” “还有,金饰婚前送,是心意,婚后送,其实就是左手倒右手,不值钱了。倍要他送金子,或者开户口存金条到你爸爸妈妈的名下,那才是真爱你。” “其他的,都是鸡贼行径。舍不得大钱的,都不是真心对你。” 蒋可人没敢说自己不打算结婚,只是点头捣蒜,闷头选款。 “我看你也好久不恋爱了,平常也不像喜欢小朋友的样子……”蒋淑兰顿了顿,“你如果不打算结婚生小孩,早点做打算啊,不说是女人,就我们普通人这辈子就这么几年精力最好了,不利用好时间赚钱,老了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是有这个打算……”蒋可人低声说,她在妇幼院见多了男女之间的牵扯,早就断了婚恋的念头,但又担心将来养老的问题。可这次看了小姑一家的鸡飞狗跳,她觉得,有孩子也未必能处理好退休的问题。 还不如没有。 “你们这一代人选择多了,不像我们那个时候……”蒋淑兰叹气,“你自己想好,能处理好,不要连累家里人就最好。”她当年就是爱错了人,嫁错郎,害得家里人总为自己操心。如果当年她没有快刀斩乱麻,狠心离开郭丰华,现在都不知道活成什么糟心样子了。 她与万语蓉家庭背景都不同,万语蓉能过得好,不代表她也能。 命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蒋淑兰选定了款式,已经付款,店员在包装。 “那如果知知也不打算结婚生小孩,你会反对吗?”蒋可人问,她清楚,父母都这样的,严于律己娃,宽以待别人的娃。 听到蒋可人的问题,蒋淑兰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抗拒,“我平常对他们两姐弟管得那么严格,只是不想他们在我两眼一闭以后饿死,或者被人欺负死而已。” “蒋辰骏的事情,是他自己选的,他拒绝了我的参与,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但知知和我是一条船上的,我是商人,我不是无私的母亲,我也希望我的爱护是有回应的,而不是丢进无底洞,还要被嫌弃。” 蒋淑兰的坦诚,让蒋可人有些诧异,但也觉得有道理。所谓掌控,也分程度,毛尔珍那样放不开,才容易被儿女绑架;而像小姑这样的,看似对儿子失去了掌控,实则真正有实权的仍是她。 不过正因如此,蒋可人更觉得生儿育女很无聊,从她身体里分裂出来的产物还要她花时间去调教,才能和她母子(女)同心,太麻烦了,也没必要。一个人自由自在,也少个人气她。 蒋淑兰开车送蒋可人回去后,便回自己家收拾行李,明天是她重新上班的第一天,对此她可谓相当期待,准备中午再到店,然后请看店的小姑娘吃饭。两人聊一下商铺的运作,做好打算,蒋淑兰才放心入睡。 * 说回毛尔珍那边,她见蒋淑兰离开,还想追上去,被林玉琴拉住:“别追了!我们今天是来给南南买东西的,别耽误了事情。”事实上她不想又陪着毛尔珍丢脸,以前怎么没发现毛尔珍这么不顾脸面? 毛尔珍停下动作,答道:“我是气不过!凭什么她就能置身事外?!她生个儿子出来没教好,祸害了我家的女儿,居然还能拍拍屁股,什么事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林玉琴没好意思说真话,其实有这个下场,还不是她的女婿不会做人,气走了还算明事理的亲妈,找一个事儿多又别有所图的亲爹回来。 毛尔珍唉声叹气起来,“还是生儿子好啊……生儿子不用操心,也就生女儿要操心这么多!” 这话林玉琴听着就不高兴了,当年因为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明里暗里被奉家的老太婆给了不少难听话听,如果不是全家都仰仗着毛尔珍老公吃饭,还至于忍气吞声? “话可不是这么说啊,你家南南比较有主见,你就辛苦了点。我们家青文什么都听我们的,选的老公也是听听话话,一家人有商有量,我们这两个老东西还能插得进话。”林玉琴一不小心说了真话,于是又找补,“有主见的人,就是能干一点,我们不求女儿飞黄腾达嘛。” “南南一个女人扛起这么大的公司,不容易不容易。” 毛尔珍抽回手,她又不是笨人,怎么听不清林玉琴在说什么呢?但她反驳生女儿好的理由,也特别封建,“生女儿,香火不就断了吗?!女儿能干有什么用,还是得听话,当妈才能好过啊。” “断了就断了呗,我们林家有孙子可以传香火啊。”林玉琴听了也不生气,“我老公自己姓奉,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在旁人看来鹌鹑似的林玉琴其实也有脾气,况且风凉话谁不会说,林玉琴继续在毛尔珍心上捅刀子:“那不至于再招婿,不知道的,还以为司昊生不出儿子,才要南南辛苦自己……” 这年头招婿也就只有独生女的家庭,毛尔珍家有儿有女,不至于到招婿的地步,结果……如此讽刺的话听在她耳里,简直比扇她耳光还过分,当即毛尔珍的脸色就变了。 奉司昊在公司里不如奉如南有威信,也不如奉如南的话又分量,而奉如南已经表明不会在听她的话,难怪林玉琴会这么不放她在眼内了。如果是儿子掌权,按儿子听话的程度,只要她这个当妈的说什么,他就会去做,不至于林玉琴也不放自己在眼内了。 毛尔珍想发飙,可一下想到自己现在身边也就这么一个熟悉女性亲戚了,自己身边少不了一个陪伴,只能忍了。她得想办法,招一个助理在身边陪着自己才行,真是造孽哦,她辛苦养大两个孩子,等她需要人陪的时候,一个体贴人儿都没有。 林玉琴也没料到毛尔珍居然就这么忍下去了,两个人像是没聊过刚才的话题那样,继续逛街。她更觉得毛尔珍可怜了,一个朋友都没有,不像她,有女儿陪,又有女婿撑腰,还有自己的圈子好友。 她们逛了一圈,买好金饰,再去相熟的师傅那里取货,她们订做的旗袍赶工赶出来了。 “婚礼当天南南真的不出席吗?” “不出席,怕小气。”毛尔珍答道,“就算她不出席,我这个当妈的也必须去撑场面才行。”绝不能让郭家那些人把份子钱收走了,就算钱再少,那也得她们女家收回。 林玉琴懒得再多嘴别人家的家事,新郎新娘不出席的婚礼,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反正好吃是一顿,不好吃也是一顿,作为亲戚在婚礼的唯一作用就是交钱而已。 毛尔珍不知道的是,奉如南一早就安排了自己的助理,在婚礼当天到场帮她收份子钱。钱是不多,不比她在股市赚的,但她要释放一个信号,就是她的所有事情从今以后都自己管,不会再让毛尔珍插手。 她要进一步收回所有下放在母亲手中的权力,把自己大小事务都收归自己管,她想要让母亲更加惶恐失去对她的控制,届时孩子出生了,母亲一定会为了捍卫自己外婆的地位,抢着照顾她的孩子。 至于郭家,其实也是奉如南有意让他们来承担酒席,她问过蒋辰骏关于这个生物爹的“彪炳”事迹,她如果想让蒋辰骏与蒋淑兰重归于好,自然是要让郭家付出一点代价。现在蒋辰骏是同意两个孩子都跟她姓,可保不齐未来会有异心,所以她还是觉得要把蒋淑兰拉拢回来,帮她带另一个娃。 第16章 郭家的人怎么也不适合做她孩子的另一家长辈。 她是足够幸运的,头胎就是双胞胎,她不介意用一个孩子绑住一个不错对象,因为这是最简单也最容易的,尤其对蒋辰骏这种心底柔软易掌控的类型。 虽然蒋辰骏没说,但奉如南还是能感受到他希望家里能够回到原本状态的。 不过,恢复的过程肯定不容易,所以为了避免这些事影响到他们结婚的心情,她决定远程操控。在龙城本地办一场他们两夫妻不出席的婚礼,然后他们两个单独去外地旅行结婚。 本来蒋辰骏是拒绝的,怕她身体吃不消,“没事也不是很远,主要是留在本地,我觉得太闷了。” “对不起,委屈你了!”蒋辰骏又道歉,这段时间他已经道歉太多次了,为了讨好她的家人,一直听候毛尔珍差遣,既当佣人又当司机的。 奉如南没说话,只是窝进他的怀里,她也不是无所图的,但她不会将野心宣之于口,获得一个人长久的爱意,就是要让对方觉得欠了自己。 16婚礼 因为婚礼当天新人都不出席,郭丰华前一天晚上特地找人过来改了字。拿掉蒋辰骏和他老婆的名字,改成“郭府喜事”,一来,不想别人知道他儿子不姓郭;二来,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儿子的婚姻是女强男弱。 万语蓉本来是不想出席的,但两个女儿都让她来,于是她也好好打扮了一番,陪老公到场。她没想到蒋辰骏和奉如南都不到场,“这像话吗?怎么结婚新人都不到场?怀个孕就这么精贵了?她老公,你儿子就这么顺着她?” “这要是我的孩子,我才不会这么教他们。” 此时一旁的毛尔珍凉凉地讽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亲妈呢。” “请你来喝喜酒而已,又不是真把你当婆婆一样跪。” 这话让万语蓉火气攻心,但想起女儿的叮嘱,她忍了下去。郭丰华也怕老婆今天脾气上来,直接把婚宴给搞砸了,没想到她居然忍下去了。他正要与亲家寒暄,却见毛尔珍一脸黑地指着“郭府喜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是你家喜事,跟我家没关系咯?” “自己儿子都入赘了,还在那欲盖弥彰……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 毛尔珍说完,就带着这边的男亲戚上去拆掉了那四个大字。 本来婚宴没有新人出席就已经够奇怪了,结果还没开席,两家人剑拔弩张像是快要打起来一样。 好几桌人已经在交换眼神,谁能想到花几百块的份子钱,将要吃到第一手的瓜呢?奉家在龙城都算有点知名度,还是龙头企业的家族,本来大女儿匆匆下嫁给一个小年轻就已经够奇怪了,多的是人猜是不是奉子成婚。 现在又目睹这两家的矛盾现场,很明显是奉家不满意这门亲事,显然是奉子成婚了。 奉如南收到助理从现场第一时间发回来的消息,了然地笑了,这场婚礼只有双方的亲戚,没有同龄朋友,只是为了给双方家长一个交代,也算是给郭家下马威——奉如南是料定自己亲妈会在这个场合闹事。 所以她才避开,眼不见为净。 而且能白得郭丰华免费提供酒席,不要白不要。也该让他知道,别痴心妄想能算计到她。他明显不是真心祝福自己儿子结婚,只想白得一个跟他姓的孙子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这个机会,来帮她承办婚礼好了。 回到现场—— 有眼力见的已经在打包食物了,怕待会鸡打蛋飞什么都捞不着。而想看完全场的,已经放下碗筷,生怕错过戏份。 “算了算了,别跟她计较。”万语蓉低声安抚,她今天有任务在身,“你想啊,等你孙子出生了,那个女人的钱不也就是你孙子的钱了?” 郭丰华爱钱,万语蓉也是拿捏他七寸。 毛尔珍没想到郭丰华这样都不生气,她是故意惹怒他的,就是想让奉如南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姓的人才在意她,让她不要偏听偏信郭家。殊不知,这也是奉如南计划的一环,她不想蒋辰骏到时亲自出面与郭家闹翻,所以借母亲的手来达到。 被万语蓉劝好了的郭丰华回过味来,有点不可置信,平常这种时候,第一个忍不了脾气的不正是她么……他懒得深究,也不想应付别人的好奇心,干脆坐下闷头喝酒。 就在看客以为没戏看了,有些失望地吃席时,婚宴现场进来一群壮汉。倒不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坏人的壮汉,还穿得整整齐齐,看脸也是长得斯斯文文的。 助理第一时间报告了情况,她以为这也是奉如南的安排。结果奉如南告诉她,不是,并要她随时准备报警。 但这些人也不是来闹事的,只是走上舞台,拿过司仪的麦克风,“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几分钟。” 这时,万语蓉收到女儿的微信:“我安排的人到了吗?” “你们准备做什么?”不等万语蓉收到回复,台上的人已经开始发话了。 “蒋辰骏欠钱不还,听说他今天结婚,兄弟们几个来送祝福的。希望你们看到他的时候,帮我们提醒一下。他该还钱了。” 说完这段话,他们就下台,硬是坐满了一桌。 吓得大家也不敢吃了,一时间整个宴会厅默不作声。 万语蓉见状,又发微信问:“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啊,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因为她低头按手机,所以避开了毛尔珍丢过来的喜饼。喜饼落在了郭丰华的头上,把他今天辛苦梳起来的头发都弄脏了。 “真是老百脚生的小早死,欠高利贷还好意思出来骗我女儿?!”毛尔珍这边的亲戚看她都带头动手了,想想自己平常受过的恩惠,也只能帮忙撑场。 郭丰华这边本来就是知道他理亏,所以只是来蹭吃蹭喝的人已经偷偷准备离开了。 谁知被那群壮汉看到了,眼神示意要他们回去。郭馨雯安排这些人来除了要激化矛盾,就是要郭丰华在郭家亲戚面前丢尽脸,以后提起蒋辰骏就想起这份丢脸的心情,再也不想和这个儿子来往。 郭家的亲戚见走不了,便回头来找郭丰华要说法,“你自己的破事不处理好就办酒席,我们来是给你面子,你怎么还害我们走不了呢?” 如果只是两家人打起来倒无所谓啊,现在还额外多了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为何而来,更不知道会不会伤害他们。 郭丰华也自觉丢脸,于是一股脑把过错往奉如南身上推:“你要算账找他们去啊,我儿子那么乖,才大学毕业,哪里可能欠什么高利贷,指不定是她女儿骗了我儿子呢!” 郭丰华一句话就倒打一耙,完全遂了郭馨雯的意,万语蓉也一脸受害者地样子附和,“对呀,我们一无所知,和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啊!” 奉家大多是有头有面的人,甚少与三教九流来往,这下都被激怒了。毛尔珍当即发话,力证清白:“我们平日做生意来往的都是银行行长,哪里需要借高利贷,保不齐是你儿子欠了钱,才赖上我女儿,搞大我女儿的肚子,要她结婚……” 说着还哭上了。 这完全出乎奉如南的计划之内。 听到助理如此报告,奉如南让她先行离开,然后匿名报警,马上回公司叫公关部办事,别让这些不利的消息传出去。 两家人都不认为自己理亏,所以双双言语不合,气氛恶化,从推搡变成动手。 不等警察赶到,现场已经升级为大型斗殴现场。 奉司昊因为学校开会的缘故,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前往姐姐的婚礼,在得知她并未出席后,他便给她转了一笔钱当是发红包。下午正要去的时候,就接到奉青文的电话,“舅妈又进局子了。” 他在警局门口撞到为了同一件事来的蒋可人,这次再见,他们已经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尴尬。 说是旧情人,又不至于;但说是陌生人,又超出了这个范围。 “好巧啊,我们又在这里碰面了。” 错过奉司昊可以说是蒋可人年少时最后悔的事,但看他家这个烂摊子,她非常庆幸自己错过了他。 奉司昊不知说些什么,于是点点头,“又麻烦到你,真不好意思。”他知道今天蒋家没有人来参加婚礼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又要他们到派出所来。 这次斗殴发生的地点属于姜妙娥那个警察女儿的辖区,她知道这件事后立刻通知了亲妈。姜妙娥见势不妙,立刻给蒋淑兰打电话,可惜无人接听,估计在忙,于是找到了蒋可人。 其实蒋可人今天不来也没关系的,但刚好她休假,没事做,想来看戏。这件事她告诉了蒋宜立,征询了她的意见,才过来的。 蒋宜立认为这很可能是万语蓉想破坏弟弟婚礼搞出来的事情,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只要没对蒋辰骏的征信产生影响,担保人与她们无关,就不管。 结果在派出所门口撞见了奉司昊。 第17章 蒋可人也很纳闷,她与奉司昊相处都算是很熟悉的程度了,却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来自毛尔珍的影响。可以说,完全没瓜葛,如果以前有人告诉她,奉司昊的妈是毛尔珍这样的,她还会说人家诬蔑呢。 可惜眼见为真,他的确是毛尔珍的孩子。 虽然以前熟到差点谈恋爱,但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蒋可人压下多嘴的八卦心情,寒暄:“配合调查,应该的。” 由于这次涉事人员过多,尤其那群追债的人进来没多久就将自己其实是被人收卖的事,和盘托出。 “我们只是收钱来这里演戏的,我们不是真的放高利贷的!” 他们都只是体院的学生,谁知道第一次出来赚钱,就被带进警察局呢? 蒋可人见状硬生生忍下笑,姜妙娥的女儿龙晴美过来把她拉倒一旁,“都招了,还是你弟弟那两个便宜姐姐搞的鬼。” “真蠢,跟她们的爹妈一样蠢。”蒋可人喃喃道,“谢谢你啊,麻烦你了。” “没事,你现在可以走了。” 蒋可人扫了眼屋子里的人,“你辛苦了,有这么多人的口供要录。” 龙晴美只是叹气,又八卦起跟蒋可人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刚刚跟你一起进来的人,是谁啊?” 蒋可人看向人群中央最耀眼的毛尔珍,“看到那个骂人最厉害的阿姨了吗?” “他,就是这位阿姨的亲亲儿子。” 龙晴美打了个冷战,“还好,我差点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我可无福消受啊。”蒋可人连忙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真的怕了她一家子。” 17踌躇 奉如南当然知道蒋辰骏没有欠钱,结婚之前她就调查过他的征信记录,除了婚期前后用过花呗之外非常干净,也没逾期过。 恋爱期间的时候,她是隐瞒了奉氏集团总裁的名号跟他恋爱的,直到要结婚才告诉他。她也是图新鲜吧,才知道原来花小钱恋大爱也别有一番风味。之前不是没谈过年轻人,结果一个个体质比她还差,她才不敢怀他们的孩子,但蒋辰骏不一样。 听说精-子质量差,孕期会很辛苦,还分分钟保不住胎儿,为了她自己的身心健康,所有事情都要慎重。 毕竟她连怀孕期间都不可以对工作放松,如果有人造子宫放置体外,对母体不产生影响,她肯定多少钱也愿意花。 可惜科技没发达到能完成她期盼的程度。 婚礼当天的事情,最后又是奉青文解决的,对此她已经彻底不想再管舅妈一家的事情了。她也看清楚了,这个家,或者说是整个企业的话事人,是奉如南。 不会是奉司昊,也不会是毛尔珍。 与其继续像个管家婆一样大包大揽毛尔珍闯出的祸端,不如直接为奉如南做事,毕竟也是别人的家事,再如何亲,也不要多管。 但直接跟毛尔珍说不再管,要她别再麻烦他们一家又太过生硬,万一将来奉司昊上位了呢?主要是,奉如南现在怀孕了,对女人来说生前生后是两个世界,奉青文是过来人,她太明白了。 况且那些股东根本不是善男信女,奉如南如果稍有不慎就会立刻被拉下,想再翻身都难。那群老家伙根本容不下一个女人爬到他们头上,是真正的老顽固。所以她很理解,为什么奉司昊不想接管。 奉司昊有许多选择,无论他想走什么路子,也会比她们走得容易。庆幸他是真的志不在此,否则,奉如南未必能争得过他是奉家儿子的身份。 处理完婚礼的闹剧已经是深夜,奉青文回到家中,老公吴阳秋已经把孩子哄睡了,明天是周一,她临睡前强忍着睡意检查了一遍孩子的书包。吴阳秋也从睡梦中起来,热了一杯鲜奶给她。 “你那个舅妈啊……你以后要真继续像个管家一样处理她的事情,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家庭,连你自己的事情你都顾不过来了。” 奉青文喝了一口热牛奶,开始想对策:“我看到她今天带了一个人过来,好像是生活助理……” “要不你找个人替代你的位置?”吴阳秋提出建议,“再让咱妈敲打敲打,舅妈会明白我们意思的。” “就怕她明白了,还是要……” 吴阳秋拍了拍她的肩膀,“真那样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迟。现在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奉青文叹了口气,说实在的,要她彻底放手舅妈的事情有点难做到。舅妈虽然自作自受但其实也可怜,再者她自小可以说是被舅妈带大。她的父母是老夫少妻,在她的童年和青春期,母亲总是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 所作所为并不成熟。 她们紧张的关系都是在她婚后缓解的,因为母亲终于发挥了作用——带娃。 世间事,便是如此残酷。 打定主意,奉青文准备明天让她的助理发布招聘信息,直接安排一个人过去,到时有现成的助理也不怕舅妈会反对了。 与此同时,身处外地正值蜜月假期的奉如南,也从助理口中得知事情已经完满解决的消息。这种发生在家人之间的纠纷通常都很好处理,加之有奉青文在其中处理,根本无需她担心。 由于她是头胎,又是孕初期,所以他们今天只是在度假酒店内休息和娱乐。即便如此,蒋辰骏还是早早要她回房休息,之后到点进餐,饭后她又短暂休息了一阵。 本来不想处理工作,但查看手机的消息,便忍不住开始办公。怕被蒋辰骏发现,她一直都有留意门外的声响,生怕在客厅打游戏的蒋辰骏会进来。 就在她准备入睡,想看看蒋辰骏在玩什么,怎么还不进房时,蒋辰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我本来准备了泡脚的药包,刚刚问了好几个我学医的同学,都不建议孕妇用……”他把热水放到她脚边,把她扶回到床上。 “我现在才三个月不到,你别把我像是易碎品一样看护好吗?!” 蒋辰骏听不得奉如南如此调侃,他认真地说:“无论是三个月还是八个月,都要小心的!” “产前产后的所有时间,都很重要!” 奉如南笑笑,抬脚要放进热水里,被蒋辰骏按住,“先稍微试一下水温,别着急。” “不得了喔,照这样下去,我岂不是月嫂都可以不用请了?” 提到这个,蒋辰骏有些尴尬,“那还是要请的。” 他正踌躇着,奉如南又说话了,“其实不太放心外人来……” “要不我报班去学?” “那你的实习还有工作怎么办?” 这的确也是个问题,蒋辰骏抿唇,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靠谱人选,还是他的母亲蒋淑兰。他抬头看了奉如南一眼,她转了转眼睛,“如果是一个孩子其实我妈妈还是能应付,就……” 水温已经适合了。 “其实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帮我看着就好,而且我已经订好月子中心了……” 结婚第二天聊这些并不是为了要蒋辰骏付款,他一边给奉如南洗脚,一边打腹稿,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有结婚不是恋爱的实感。囊中羞涩让他说不出话,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奉如南动了动脚趾,差点就要开口说,钱的事情不用担心了。 蒋辰骏停下手里的动作,举起三只手指,发誓道:“我现在没有钱,但我这个月开始,我的所有工资都上交给你。”他知道奉如南条件比自己好,“这些都该是我负责的,记下来,我以后都给你补上……” 奉如南用食指按住蒋辰骏的嘴,“这种账单……其实你可以用其他东西补上。” 蒋辰骏露出疑惑的神情,听到她接着说,“比如加倍对我好,比我身边所有人都要爱我。” 他想问,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比奉如南身边的人都要对她好呢? “百分百的忠诚,永远站在我这边。评判标准在我手,只要我觉得你做得不符合标准,我就会把你逐出局。” 蒋辰骏眨巴着眼睛,“可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能做到,可它们并不值钱……”吃亏的始终是她啊。 “我怎么可能会吃亏呢?”奉如南笑着捏住蒋辰骏的脸颊,“我背后有一整个律师团队啊。” 她话锋一转,“那你会觉得吃亏吗?会不开心吗?” “不会。”蒋辰骏很坚定,“在你身边我觉得很自由,虽然,有时候是会很愧疚负担不起我们这个小家庭,但我有信心能做到负担得起。” 两个人无比坚定地选择这段婚姻,都是有各自原因的,看似难以自洽,实则都怡然自得。 至于在对方心中的真实情况是如何,其实他们并不在意。 18孕期 结束蜜月假期,奉如南就立即投入到工作中去。 为了抱住地位,她又高薪聘挖了两个经理级的人马过来帮她处理工作。她预计在孕期结束后,在海城和陵城开分公司,现在就当是培养未来分公司的管理层。关于怀孕的消息,她既没有大张旗鼓广而告之,也不去有意隐瞒,她就看谁敢以这个为理由攻击她,要她下台。 第18章 届时,那个人以及他的派系,就会是她的主要整治对象。 怕孕期会很辛苦,所以她即便有许多计划,也有意放缓了进度,然而尽管只安排了那么丁点的工作,她的身体还是有点吃不消,不多时就亮了红灯,大半夜送急诊。蒋辰骏忙前忙后,生怕漏了什么细节没顾上,抓着医生问长问短,每句话都录下来。 “南南啊,你有没有想过让自己别这么忙?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爱惜……” 蒋辰骏说着差点就要哭起来,奉如南只觉得心烦,以前图他心思细腻,现在…… 她点点头,移开视线,结果对上了值夜班的蒋可人。 蒋可人正伸懒腰,低声与身边的护士交谈,下一秒就对上了奉如南的视线,紧接着她便看向蒋辰骏。出于亲人的熟悉感,她下意识就要走过来,但很快想起此时不适合有交集。熬夜果然使人脑子迟钝,她收回脚,在犹豫要不要过去。 距离小姑因为婚事跟蒋辰骏闹翻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中间蒋辰骏和奉如南结婚摆酒蜜月再到此刻的安胎,他们都没有过交流,更别提有任何缓和的迹象了。 但以蒋可人在妇幼院的所见所闻,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闹得再僵,将来总有一天都会和好的。 假使蒋宜立在今天这个局面,她可以继续赌气转身就走,但未来有一天她也会上去问候的。以后的事情都是说不准的,蒋可人顺从内心的意愿走到蒋辰骏和奉如南面前。 “来看急诊吗?” 蒋辰骏听到熟人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答话:“嗯,腹痛,在等b超结果。” 蒋可人伸出手,“把缴费单给我吧,你们回去休息吧,出结果我发短信通知你们。” 蒋辰骏还在犹豫,奉如南已经直接拿过他手里的东西递给蒋可人:“麻烦你了,谢谢。” 两夫妻走远了,蒋可人才自嘲地笑起来,自言自语:“要真是帮了白眼狼……我就亏了。”可转念一想,那是奉司昊的姐姐,就当是帮老同学,还以前的人情。 奉司昊的姐姐,蒋可人在心里咀嚼这六个字,她一直以为奉司昊是独生子,因为他实在太独了。 谁能想到,结果人家有姐姐。 还有一个疯狂愚蠢的母亲。 收回思绪,蒋可人摸出手机给蒋宜立发短信,说自己看到了蒋辰骏。 年关将至,蒋宜立也进入了等放假的摸鱼阶段,趁此契机,她平日都利用办公时间看房,做装修攻略。因为年后就要到新公司报道,届时肯定会很忙,自然也不会有时间摸鱼了。她已经想好买耿若云家的哪个楼盘,只是不确定是买毛坯房自己装修,还是直接买精装的。 虽然母亲说可以帮忙,可她不想母亲出钱又出力,一把年纪那么辛苦。而且母亲退休后又找到自己喜欢的职业,也不想过多占用她的时间。 可要蒋宜立自己跑装修,又不现实,因为房贷是她供,工作上迟到早退不尽力不行,扣工资事少,被辞退事大。只可惜她的工作不是那种可以放肆摸鱼的,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赚到丰厚奖金的。 临睡前刷到一个自装修的视频,忍不住又看了许多,真想放下手机睡觉的时候,看了一下消息。 蒋宜立当即回复了蒋可人,“他们还好吧?” “没事,我拿到报告了,挺好的。”蒋可人很快回复,“你怎么还不睡?” “在看装修攻略。” “早点睡。” 蒋可人点开蒋辰骏的对话框,把结果拍下发了过去。 蒋辰骏与奉如南回到家中后,他很严肃地拉住她,“你信得过我吗?” 奉如南不解地皱眉,蒋辰骏继续说:“毕业后,安排我做你的生活助理吧,我真不放心……” “你确定?” 都说男人自尊心很强,尤其像她这样下嫁的,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女强男弱,不对等地位的婚姻关系了。 没想到蒋辰骏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但商人的本性她很快又想到,蒋辰骏不会是想借此,窥探她的事业吧? 蒋辰骏没想那么多,只是奉如南的迟疑,让他有点不安。 “你如果觉得我管太多……那就当我没提过吧。” 奉如南需要时间考虑,怎么才能完全规避风险,于是说:“你让我考虑一下,毕竟我身边人多口杂,股东也一直……” “没关系,我听你安排。”蒋辰骏也很好哄,奉如南说什么,他都信。 * 一通电话,打破了奉如南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 自从怀孕之后,她的情绪不再似孕前那么容易控制,尽管她已经安排好一切,包括产后各种事宜的备用方案。 奉如南有个情同姐妹的好友徐悦,两人感情好到秤不离砣,但自从徐悦结婚后,她就忙于家庭,加上怀孕带娃,她们已经有两年没怎么联络了。前段时间得知徐悦又怀孕,奉如南还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 当时她问徐悦为什么这么急着二胎,大女儿才两岁,结果徐悦很无奈地表示男方想要男孩。 作为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奉如南缄默了,突然想起她们以前斩钉截铁说过,绝不会让悲剧再上演,谁知徐悦婚后这么快就背弃诺言。奉如南当时很想劝她离婚,但怕说了,徐悦会生气,就此断绝来往。 徐悦从谈婚论嫁后,就十分维护未婚夫,奉如南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夺舍了。 好友有了自己的家庭,朋友成了弃子,这件事奉如南还以为不会发生在她和徐婷婷身上呢。 谁知还是逃不过。 奉如南结婚也给徐婷婷发了帖,虽然婚礼她不会出席,可听到徐婷婷说她也没法到场时,奉如南也有点失落,只因她的理由是好不容易怀上男孩,家里人不让她出门,要在家保胎。 奉如南是很理解的,可当再问徐婷婷身体的时候,她说自己身体很好,就是平常只能在家里绕圈圈,很无聊。 那一刻,奉如南是清楚彼此友情只能到这里了。 唯独悲悯徐婷婷因为婚姻失去自由。 所以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时,奉如南也觉得奇怪,但出于某种直觉,她立刻接听。 …… 奉如南冲出办公室,迎面遇上拎着汤壶的毛尔珍。 “南南!” 毛尔珍看女儿如此急切,也立刻跟了上去,她身边的助理也反应很快追上去。 紧接着,奉如南的秘书也追了上去。 跟到停车场,奉如南还要开车,被毛尔珍拉住,“让助理来开!” 奉如南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作为母亲根本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开车。 “你怎么了?!” 奉如南才稍微清醒一点,立刻报警:“你好,沿江路有孕妇要跳楼……门牌号……门牌号……我记不起来了,你们快派人过去啊!” “13幢107!”毛尔珍立刻大声补充说明,这时两个助理已经跟上来了,她立刻发号施令:“开车去沿江路的别墅区,快快快!” 一行人飞快地赶往事发地点。 从公司过去不过短短二十分钟,奉如南紧紧攥着手机,不停地拨打号码,期望会被接通,生怕会是噩耗。 她无意识地流泪,浑身颤抖,害怕到不行,“再开快点啊!” 此时她身侧的毛尔珍紧握住她的手,“别急别急,你自己肚子里有两个孩子的,你要顾着你自己啊!” 奉如南罔若置闻,那是她从小到大最重要的姐妹,只是因为一个男人,一段婚姻,徐婷婷去了别人的家,从此再也不是徐婷婷本人。此刻居然要因为这家人,夺走她唯一朋友的生命。 想到这个可能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居多,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她想起自己的这个好朋友,平日里斯斯文文对人客客气气,哪怕受了气,她都是好好脾气,真不敢想象那家人是如何欺负她,才让她怀着孕走到轻生这步。 而她更伤心的是另一件事,如果好友真的是因为家暴和产前抑郁然后看不开自杀的,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没有阻止她结婚的。 奉如南拍了拍隐隐有些绞痛的心口,深呼吸,煎熬地忍住了眼泪。她望向窗外倒退的风景,如果一切都能退回去昨天就好了,不管怎样,至少能改变今天以及明天以后最后悔的事情。 她咬咬唇,支撑不住,倒在了毛尔珍的怀里。 毛尔珍摇了奉如南好几下,“南南啊?!” “掉头,去医院!”毛尔珍当机立断,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拨给徐婷婷,这次通了。 “请问你是死者的家属吗?” 19影响 徐婷婷跳楼身亡,一尸两命,父母亲和弟弟在申城定居,闻此噩耗也要第二天才有时间赶过来。 徐婷婷传给奉如南邮箱里的遗书,也是奉如在医院醒后,经助理提醒查阅,才得知徐婷婷二胎后,她所缺席的全部。 为了接男宝,此前徐婷婷已经堕过两次女胎,这次终于查出是儿子,总算可以消停。她在家被全方位保护起来,搬到位于郊区的独栋别墅居住,派了两个保姆照顾她的起居饮食。正是如此的锦衣玉食,让她放松警惕,自认幸福的生活很快被撕破。 第19章 大女儿和老公还有公婆、月嫂住在市区的住宅,偶尔老公会带女儿过来见她,和大女儿的相处中,她发现了老公与月嫂的奸情,本想为了女儿忍下,结果在女儿心中,月嫂才是妈妈…… 徐婷婷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胎器,她没有闹,只是想与老公平心静气对话,结果他早就做了去母留子的打算,如此吵了一架,此时已经顿悟的她孤立无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求助奉如南又自觉丢人。 之前拒绝出席奉如南的婚礼,理由也就是为了安胎,全然是站到了老公那一边。她无法接受自己擦亮了眼睛,最后找到的还是这么一个烂灯盏,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又与自己离心,更别说为了肚子里的男宝堕掉的那两个女孩了。 她总觉得这是她的恶报。 然而上天似乎嫌她不够惨,辛辛苦苦怀上的儿子居然被查出有遗传病,她想以此作为谈判的条件,届时离婚带走女儿的。 这成了压倒徐婷婷本就脆弱的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接受不了,想想自己这一生从选择结婚那天起,就崩盘了。从另一间医院复核回来后,她留下遗书一跃而下。 奉如南醒来后,看完遗书,立刻报警,她都没时间理会毛尔珍和蒋辰骏。 听到她要报警,毛尔珍立刻阻止:“你现在是孕妇,不要碰白事……” 蒋辰骏则是主动站出来,要帮她去警局处理事情,“我拍下聊天记录,和助理一起过去帮你处理。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万一你去那边又晕倒,对事情是没有帮助的。” 这句话宛如强心剂,奉如南总算定下心来,但毛尔珍不赞成掺和别人的家事,反对道:“人家爹妈都不管,你们插一脚进去,以什么身份?别到时候忙没帮上,反惹得一身骚。” 蒋辰骏其实更同意岳母的看法,但看奉如南的表情,显然是要为徐婷婷讨回公道。毕竟老婆才是亲的,他就算有其他想法,但行动上还是会支持奉如南的。 “记得带上律师,但不要从公司法务部调派。”奉如南当没听到毛尔珍的话,“她婆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注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免得中了他们的诡计。” 其实只凭徐婷婷遗书的一面之词,最多只能谴责男方一家,假使他们出钱堵住徐家的口,他过不了几个月又能再婚了。 真不想让罪魁祸首太过好过。 但奉如南现在身子重,想做什么,都得顾忌身体。 蒋辰骏和助理离开后,只剩下毛尔珍在病房里照顾奉如南。 “听妈一句好不好?别管。”毛尔珍叹气,“你觉得这是现代社会,结了婚还是独立个体,实际上……你是聪明人,你不会看不明白的。” “她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你让我眼睁睁看她去死,我做不到。” “我的意思是,找个好点的师傅,帮她做场法事……”看奉如南满脸不同意的表情,毛尔珍又继续说,“真打官司,你名不正言不顺,又不是婷婷的谁,到时人家两家人互相谅解,你什么都捞不到。” “你有好办法?”奉如南这段时间难得有耐心听毛尔珍说话,“我不想让她老公一家好过。” “其实龙城地方小,真出了这种丑闻,很难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之前的风光的。”毛尔珍虽然做了大半辈子的家庭主妇,但在人情世故上并不是完全的蠢人。 “所以,真想他过不好,只要把事实半遮半掩说出去,就不会有人蠢到再和他结婚了。” 奉如南想起徐婷婷遗书上写的那个月嫂,“他不愁找不到第二个女人生儿子的。” “要是他命中注定有子,你是做不了什么的啊,只能说是尽人事。” 一段坏的婚姻会毁掉原本稳妥的生活。 是豪赌,是不平等的赌约。 徐婷婷这一跳,给她父母带来了一笔丰厚的掩口费,顺带给儿子还了贷,一家人又欢天喜地准备再生一胎,只有徐婷婷除了死干净再无烦恼一点好处都没有。 一女多吃,吃完还能再吃。 得知她家还要拿徐婷婷的骨灰去配阴婚,蒋辰骏主张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奉如南已经因为好友的去世,整个人陷入情绪低潮中,垂直进入产前抑郁状态。 她再不想停工,也无可奈何不得不停了,这让她更加难受,却无能为力。 她甚至想把孩子打掉,但被毛尔珍拦了下来,她提出让正放寒假的弟弟回来帮忙处理公事,被奉如南大骂一顿,将这些年憋在心里的怨气悉数爆发,毛尔珍被骂得哑口无言,哭成泪人。 奉司昊是为了逃避母亲的掌控,才埋头学术,真要他回去帮忙,他也帮不上。看母亲和姐姐因为他的存在而吵架,他除了心烦,就是想躲掉。他惧怕一切争吵,他更害怕成为争论的中心。 那天送母亲回去后,他发了长文给奉如南,表明自己对继承家业毫无想法,还阐明了自己这些年都是真心放弃的,不存在做戏。紧接着,他在朋友圈暗示,会把终身奉献给学术,不想沾其他事业。并感谢家人对他的支持,尤其感激姐姐愿意放弃自己的人生理想,接管家族企业。 算是隔山打牛,在叔父面前坦白他会无条件支持姐姐,他们是一家人。 让他们别白费心机争夺了。 经此一役,毛尔珍也开始反思,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20劲爆 在毛尔珍看来,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尽自己所能,在这片地方,可以给自己儿女最好的安排了。一切的出发点,皆因为,她爱他们。至于这样的爱,是否是儿女所想所需的,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徐婷婷的事在龙城传疯了,尤其是在妇幼院范围内,基本上这一个月聊的都是她的案例。龙晴美的老公是徐婷婷该辖区的警察,回家跟她随口聊的时候提起过徐婷婷的好友竟然是城中女富豪,转头龙晴美就和蒋可人说了。 “你的那个弟媳当时派了律师来跟男方交涉,但被女方家长拒绝了,真是里外不是人。”龙晴美还是赞赏奉如南的所作所为,“这种朋友交得过,一般这种孕妇自杀的案件,男方绝对逃不了干系的。你在妇幼院工作,你肯定也清楚这种事情,大部分都是被婆家亏待了!” “你别这么说,万一被人听到你这么说,你就等着被革职吧!” “得了,谁不知道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龙晴美不以为然,“再说,这话我只和你说,我老公我都不这么讲。” 话锋一转,龙晴美提起徐婷婷的老公,“不过死者老公真的很大方,为了堵住娘家人的嘴,给了很大一笔钱和解。这个是我听回来的,毕竟这件事闹到警察局也怪不到她老公身上。” “你从哪知道的?”蒋可人也有些不可置信,“他们不是私下解决的吗?” “你不知道吗?”龙晴美比蒋可人更诧异,“不是从你弟媳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吗?而且我真的有熟人的内部消息,的确只字不差。” “如果他不是心虚,至于给这么多补偿吗?而且死者的爸妈也是吃女儿的,钱到手,立刻给儿子换新房了。” 蒋可人猜到龙晴美的消息从何而来了,她弟是做房地产的。 “不过你的弟媳也不是吃素的,遗书都给散布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她散布?” 龙晴美低笑一声,“除了她还会有谁,死者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她。” 蒋可人想起那晚奉如南怀的是双胞胎,还有点不太稳,“不和你说了,我这边准备上班了。” 不知道经历好友去世会否对奉如南造成什么坏影响,看她亲妈对她的在乎程度,应该会好好照顾她的。虽然这么想,她还是点开了蒋辰骏的朋友圈看了看。情况似乎不是很好,蒋可人翻完后得出结论。 但这与她不太相关,因为小姑和堂妹都像没事人一样,她更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她会对奉如南有几分关心,全因她是奉司昊姐姐而已。 还有一周就过年,蒋宜立提前把攒下的年假在年前休完,加上过年的假期刚好有半个月。复工后,她就会换地方,这段时间她已经把新家收拾妥当,也付了新家的定金,趁放假好好休息,此后就要为房贷拼搏了。 蒋淑兰在龙城的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耿若云本来没抱太大期望,同意合作除了觉得她有生意头脑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蒋淑兰是自己朋友的妈妈,谁知合作后竟能获得超出预计的效益。 她们乘势决定新年不休息,让店员放假,耿若云亲自到店帮忙。 蒋淑兰本来想问蒋宜立要不要和她一起留在龙城的,但看她兴致勃勃计划旅行,只得说:“你自己和朋友去吧。我看铺子势头好,想和若云一起在过年开店。” “你们两个人能行吗?” “妙娥会来帮我,顺便和她老公在平江玩一段日子。” 蒋宜立记得龙晴美有个儿子,“姜阿姨不用给美美带娃吗?” 第20章 “美美的儿子到时送她老公家带,妙娥就是不想跟她婆婆抢,才说要找我。”蒋淑兰叮嘱蒋宜立今年回去过年要做的礼数,“别忘了去给你外婆外公上香烧纸。” 见蒋淑兰半句不提蒋辰骏,蒋宜立也就没多嘴问,一休假,整理好行李就回龙城了。她在高铁上眯了一会儿就到站了,因为是提前休假,所以蒋宜立还是得保持留意钉钉群内消息,结果打开手机准备叫车,瞥见丁璇在组内小群阴阳怪气她,“我真是劳碌命啊,不像@蒋宜立hetty可以提前放假去玩。” 蒋宜立本来想当看不到的,但想到如果任丁璇这么中伤她,传出去对她的印象有这么一个污点,就是无妄之灾了。 “@丁璇sakura提前做好规划,你也可以攒下年假一起休掉的。” 等她搬到新的办公室,再在群内致谢便可退群。如果明天丁璇还继续紧追不放,她不会再忍气吞声。以丁璇的能力和眼界,到不了她这个高度,更不会长久共事,对蒋宜立来说根本谈不上威胁。 就只是恶心人而已。 蒋可人和龙晴美都是大忙人,蒋宜立回来好几天才约到她们共同的休息时间,出来见面。 龙晴美没想那么多,把发生在奉如南和蒋辰骏身上的事情当八卦一样告诉了蒋宜立,她才知道他们发生了那么多事。 “你弟弟怎么谈到这么厉害的一个老婆的?”龙晴美没和亲妈住一起,对于蒋淑兰和蒋辰骏闹翻的事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领证就把你妈气到将你弟弟逐出家门,你弟也是绝,回头找亲爹帮忙……结果闹到婚礼那样。” “挺聪明的,他们婚礼那天都不在。”蒋可人淡淡地补了一句,正想转移话题时,蒋宜立开口了。 “没人能从我生物爹手里要到钱,包括他的儿子,就不知道他抱着那些钱,到底要干嘛?” “你还不知道吗?”龙晴美堪称龙城八卦全书,比她妈还厉害,“我还没跟我妈她们说,今天刚知道的第一手资料。” “你那个生物爹一把年纪找了个女人,不知道岁数多大,反正怀上孩子了,我看你后妈那副样子,估计是个儿子。” 蒋宜立与蒋可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说不出话,这八卦太劲爆了。 “他那个年纪,还能……生?”蒋宜立迟疑地望向蒋可人。 “生殖科角度来说,是可以的。”蒋可人点头,“我就是没想到,居然还有女人愿意帮他生?这一胎不是儿子怎么办?还生?他有钱养,不一定有命活到看儿子再生儿子吧?!” 21求和 虽然是亲爹、亲姑父,但这八卦对蒋可人和蒋宜立来说,都跟听陌生人的事情一样。 “对呀,他老婆不闹?”蒋宜立也发出疑问。 “闹不闹我就不知道了……你们都不知道,我还能知道这个?”龙晴美哭笑不得地说,“再说了,搞不好到时是可人的同事接生呢。这事,之后估计我都得找你们八卦才知道。” “果然生儿子这种事情,男人不到绝精那天都不会轻言放弃。”蒋可人感叹,“老来得子,那蒋辰骏对他就没有价值了吧?” “不是说,两个孩子都会随母性吗?”蒋宜立平常也不敢跟蒋淑兰讨论蒋辰骏的事,难得有机会详尽聊,几杯酒下肚后,她也没藏着掖着,摊开说了。 “不过我弟那种性格的确很适合入赘豪门,可惜就可惜在,他入赘豪门之前,跟我们闹翻了。不然我还能沾点光。”蒋宜立打趣,“我以前还老逗他,让他一人得道,带我们全家升天,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这话要是被小姑听到,你也要被逐出家门了!” 蒋宜立摇头,“辰辰要是好好说,我妈才不会拦着,我妈又不是我亲爹那种千年老顽固,非要有传后人。” “而且医学研究都证明了……”她顿住,“还是不说了,我感觉前桌那个大哥想打我了。” 蒋可人这才抬头看去,前桌坐着的不是别人,是奉司昊,她们谈论的其中一个对象的弟弟。 龙城真小,蒋可人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了。 奉司昊只是没戴眼镜,不太确定坐在对面的是不是蒋可人。实际上,他一开始是看错了,把蒋宜立看成了蒋可人。因为是清吧,加上离得也不远,所以她们一桌的谈话,或多或少他都有听到。 不过听完,就知道说话的那个不是蒋可人了。但她们好像看到他,就止住了讨论,仅仅思考了几秒,他就起身上前,礼貌问候:“晚上好。” 奉司昊不像他的母亲那样易怒,蒋宜立预想中的暴跳如雷并没有出现,更让她惊讶的是蒋可人的态度。 “真巧啊,你怎么一个人?” 同样惊讶的还有龙晴美,“你们?” 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关系,却看起来像旧友再会一般熟稔。 龙晴美和蒋宜立的眼神瞬间变得八卦起来,蒋可人当没看到,很自然地对奉司昊介绍:“这是我堂妹知知,你见过的,这是我朋友晴晴,之前负责……” “你们好,我是奉司昊,奉如南的弟弟。”奉司昊很自然就接过话,“之前因为家里的事情,可能有过不少得罪的地方,我在此一并道歉。” “要是被你妈妈知道了……”蒋宜立喝了酒,胆子变大,说话也没收敛了,“不过没关系,我们仨也是瞒着长辈在聊。” “一起啊,相请不如偶遇。”龙晴美提议,她有不少好奇的地方。 奉司昊今晚会来喝酒,也是因为家里最近的氛围太过窒息,才暂借这夜里的空余时间换取少许喘气空间。 “大学已经开始放寒假了吧?”蒋可人找了个最不刻意的切入点,开展了话题。 龙晴美更诧异了,“你在大学……当辅导员吗?还是老师?” “算是老师吧。”对于他年纪轻轻就当上教授这件事,说出来只会惹来更多的疑惑和追问,索性模糊地回答。 “我弟跟你姐,最近怎么样?”蒋宜立关心了一句,“之前听说胎不是很稳,现在好些了吗?” “不太好。” 三个女人对视了一下,的确,孕期碰上好友去世一尸两命,难免感同身受。 奉司昊看她们表情,也知道她们猜到了因由。 “我姐姐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保姆,而且她跟我妈真的天天吵架。就是辛苦了你弟,我姐夫从中周旋。” 蒋可人苦笑,“没想到辰辰还能从中周旋,他不往锅里倒油真是谢天谢地了。” “姐夫比自己小那么多,你是什么感觉?” 奉司昊不太好意思地低头笑了起来,“就好像是我的学生,下课以后成了我姐夫一样,不太习惯。” “不过辰辰的表现,超出一个毕业生该有的成熟,有他照顾我姐姐,我比较放心。” 闻言,她们仨不约而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异口同声:“你说谁?蒋辰骏吗?” “难道婚姻家庭真的有法力,能让一个人飞速成长吗?”龙晴美大呼难以置信,“那为什么我跟我老公的结婚仪式,没有这种功效?” “你老公对你也不差吧,你出来玩也肯帮你带孩子。”蒋可人戏谑道,她在妇幼院可见过不少丧偶育儿的家庭。 龙晴美这个白眼翻得结结实实,“那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那你妈妈现在接受我弟弟了?” 蒋宜立还是不相信蒋辰骏能忍得了,知道爱情有魔力,但不知道那玩意对蒋辰骏有效力。这要是真的,估计她妈知道了都要气晕过去,教了半辈子的儿子,没教好,到别人家里就无师自通了。 奉司昊也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会让她们如此惊讶,听到蒋宜立的问题,他沉吟许久,才回答:“谈不上接受。” “她始终觉得是他离间了姐姐和她的关系。” “我小姑反而没有怪你姐姐。” 四人沉默了几秒,举杯相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喝到差不多奉司昊借口上洗手间去把账给结了,回头就碰上了跟过来的蒋可人。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是啊,也没发生什么值得让我改变的事情。” 提起过去,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虽然不再如从前那样暧昧,但仍旧是共同度过青葱岁月的好知己。 分开前,四人互相交换了微信才分开。 回去的路上,蒋宜立问起可人与奉司昊,蒋可人也没隐瞒,实话实说了。 “果然,没人想得到,毛尔珍能有这么一个性格的孩子。” “我妈跟她是绝对处不来的……” “好就好在,辰辰做了选择,制止了一场可能天天发生的大战。” 蒋宜立无奈地摇头,“她和我弟的脑子,是我今年最好奇的东西了。相处二十几年的人,突然变得好陌生,知道他没脑子,没想到他既没脑子又没心。” 22回魂 “你想小姑和辰辰和好吗?”蒋可人问,“说实话。” 第21章 蒋宜立吹了风,清醒不少,既然要说实话,她也没藏着掖着了。 “只要不影响我的利益,其实他们和好与否,都无所谓。我不是很在意,因为我很清楚,我们之间所求的是什么。” “我想要有自己的房子,我妈要一个站在她那边的女儿。这两件事对我们两母女各自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而我弟自己选择了出局。他既要又要,还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会伤人。” 蒋可人虽然是独生女,但也清楚父母的爱不是无条件的,对蒋宜立的话,她也能理解。 “他也求仁得仁啊,得到爱得到婚姻得到钱,唯一辛苦的可能是要做夹心饼干吧。” 她们互相搀扶着走在深冬的路上,只有汽车经过的呼啸声,再过不了几天就是新年,第一次过年是少人的。 “都说结婚会多出几个家人,又是同城联姻,结果我们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结个婚会弄成这样……” “你今晚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没他,我们日子一样过。” …… 许久没促膝长谈,她们打算到蒋宜立家续摊。 哪知提着酒摇摇晃晃回到去,竟然碰上等在门外的蒋辰骏,她们今晚一直谈论的对象。 “姐,咱妈呢?” 两人满心疑惑地开门让他进去,之前闹成那样,结果还是回家喊着找妈妈。 门锁和密码早就换了,蒋辰骏也是今天回来才知道。 “妈,是不是还很生气?” “你说呢?”蒋可人反问,“小姑对你结婚这件事倒是没有非议的,唯一心寒的是,你还没做人家女婿呢,就上赶着去舔人家亲妈,不管自己的亲妈。” “都这样也就算了,你还嫌火上浇的油不够,还回头找亲爹……你这放在古代就是通敌卖国了!” 蒋辰骏为自己辩护,“那怎么也是我爹,他有钱,愿意给我钱花,我也算是帮我妈做了好事啊。” “那不是你亲爹,他是你仇人。搞搞清楚,当年要不是咱妈坚持生下你,你早就因为b超报告,不知道死去哪了。” 这件事虽然蒋辰骏不知道,但亲爹当年为家里带来的糟心事也不少,分开以后对孩子也是不闻不问,到了需要儿子的时候,才幡然醒悟。难道郭丰华如此行径,他也能无视,与之为伍? 现在还好意思觉得自己无辜吗? 自蒋辰骏出现,蒋宜立不发一语,她坐在沙发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说:“我今天才知道你那么陌生。”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如果是想找咱妈,那她暂时还不想见你,而且今年过年,她也不会回龙城。” 蒋淑兰是多么恋家的人,竟然不在家乡过年,蒋辰骏才觉得事情严重,他有点语无伦次地问蒋淑兰在哪过年,为什么不回来。 “这么晚了,我帮你问,也要明天才行。” “还有,你还没说,找我们什么事。” 蒋辰骏不好意思回答,他想找蒋淑兰帮忙照顾孕妇。今晚,奉如南和毛尔珍彻底闹翻,又辞退了保姆,现在家政公司都不肯接他们的单子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加上奉如南的心态越来越差,他实在顾不上。 郭丰华的金钱资助也是有条件,所以他也早与之闹翻,只是不想说出来,怪没面子的。 见蒋辰骏不肯说,蒋可人和蒋宜只得立下逐客令,他也不好再纠缠,只是收拾了些东西离开。他好像半分不舍也没有,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老婆。这对奉如南是好,对他的家人……就谈不上好了。 “真的是没骂错他,没心肝的叉烧。”蒋可人气得喝了一大口啤酒,“以前也没发现他那么爱钱啊。” “他是恋爱脑,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猜他是为了什么?肯定不是因为钱。” 蒋宜立不想自寻烦恼,开了一瓶果啤,“聊点别的吧。” …… 蒋辰骏回到家,找奉如南,她竟然不在。他翻来覆去,又打电话,无人接听,连续打了好几个,他才开始晓得慌,打给毛尔珍,她挂了两次才接。 “什么事,大半夜的!” “南南不见了!” “怎么可能,这么大一个人?!打给她的助理了吗?” 听到毛尔珍这么说,蒋辰骏才想起用座机,打电话给助理。哪知助理那边接了电话,音调都是抖的,“先生……太太想不开,她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蒋辰骏听到电话那头远远传来奉如南的声音,“婷婷,别过去,回来!” “谁打来的?是不是婷婷老公?” 助理怕刺激到奉如南,低声说:“我得挂了,你们快过来,我们在云江北大桥。” 毛尔珍也听到了,已经准备出门,“我去把司昊叫上,我们在那边等。” 蒋辰骏立刻飙车前往,赶到时,奉如南坐在桥上,旁边是一直在劝的助理。他不等了,立马报了警,警察听到有人大冬天的要跳江,还是城中主要大桥,怕出大新闻,不敢耽误时间迅速急召谈判专家。 这条桥就在徐婷婷家附近,所以接警的是龙晴美的老公,他认出了蒋辰骏的声音,所以他出警的间隙抽空给蒋宜立打了电话。本来和蒋可人喝得晕乎乎的了,蒋宜立听到奉如南要跳江,两个人都清醒了,匆匆出门买了醒酒药喝了,也赶了过去。 奉如南本来因为又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准备早点喝牛奶睡觉,谁知睡到半梦半醒间,听到徐婷婷喊她名字,越来越大声,她醒过来后问了助理好几次,有没有听到。这段时间一直在面试保姆,但还没找到,于是助理暂时充当保姆的角色。 助理安抚了她许久,可奉如南又一次睡着,还是梦到,循声走到车库……等助理发现,她已经开车离开,幸好奉如南出于安全起见,车子都有定位系统,而她的家人以及助理都有权限。 结果找到奉如南,她激烈反对助理报警、通知家人,她说徐婷婷让她谁都别说,要是家里人在乎她,会找到她的。 助理生怕她会想不开,所以不敢造次,不断劝说她。毕竟奉如南是自己的铁饭碗,也怕她真的跳下去了,自己逃不开嫌疑。 可越是劝奉如南,助理就越怀疑徐婷婷真的回魂了,因为今晚满打满算是徐婷婷死后七七四十九天。 “婷婷,我真的错了,我当年就该劝你出国读书的。我应该强硬阻止你的!是我错了。” 奉如南越说越激动,而且看起来真的很像有人在和她说话一样。 23跳江 “南姐,你别再往那边过去了,很危险!” 奉如南像是听不到助理的喊叫声,挥舞着双手,像在挽留什么人一样。 江面冷风阵阵,人要是掉下去,且不论会不会溺毙,如此天气之下,首当其冲的估计是会否冻死。 虽然奉如南完全当助理说空气,可一旦她企图打电话,奉如南就会准确逮到,并威胁组织她。刚才接到蒋辰骏的电话,助理就盼着警察或者奉如南的家人能尽早赶到,她好稍微休息,不至于现在精神紧绷到一秒都不敢放松。 奉如南又哭又笑,时而唱歌,时而诗朗诵,尽管是深冬夜里,途径的车子和行人寥寥无几,因为她的声音和举动,不多时也围上了好些人。 途人拿出手机拍照的动作,激怒了奉如南,在其他人的斥责下,拍照的都收了起来。斥责完,大家便七嘴八舌劝了起来。但完全陷入自我意识的奉如南根本听不见,只是不听地重复,“我错了,我不该放任你结婚。” 看她大着肚子,还以为她早婚早育,没做好榜样,女儿又重蹈覆辙了。 于是好心人又转换角度劝解,但见她仍是疯疯癫癫,对着空气说话,大家也有些慎得慌,开始疑神疑鬼。 助理濒临崩溃,不禁抱怨出声:“警察怎么还没到啊?” 随即路人便应声答道:“我刚从那边过来,也是有人自杀,闹着要烧车。” “怎么临过年出这么多事?真邪门。” 正说着,远处传来鸣笛声,是警车和救护车。 哪知这竟大大刺激到了奉如南,她尖叫着张开双臂,纵身跳入冰冷的江中。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措手不及,幸好警察早有准备,立刻告知水警,安排搜救行动。谁知更意外的情节发生了,轻生者家属居然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现在有两名坠江者,两名!一男一女!收到请回复!” 这时奉司昊与毛尔珍赶到,惊闻噩耗传来,毛尔珍当即晕了过去。在场的救护人员立马展开工作,奉司昊则随消防人员往堤坝走,手机响起,是蒋可人的来电。 “司昊,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我们在路上了。” 事情若是严重,她们还得通知蒋淑兰。 “辰骏跟着姐姐一起跳下去了,现正搜救中。”奉司昊强忍着情绪,尽量平静地告知情况。 电话旁的蒋宜立听了心脏都差点停了,才说了蒋辰骏是恋爱脑,后脚他就跟着老婆跳江了。她颤抖着唇,心头满是恐惧,喃喃道:“该不该打电话,怎么办,可人,我们怎么办?” 第22章 蒋可人挂了电话,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安慰蒋宜立:“大晚上告诉小姑,她再急也赶不过来,天亮了再通知。” “如果辰辰真的出事了怎么办?我们今晚还那么对他!” “不会的,云江北的水位不高,这几天没下雪又没下雨,只要搜救行动顺利……而且,辰辰以前是游泳队的啊!”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蒋可人也怕更坏的情况,现在只求上天垂怜,别太早收这对夫妻上去。 与此同时,蒋宜立也想到了奉如南肚子里的双胞胎,双手合十祈祷:“吉人天相,一定要吉人天相!” 总算赶到,助理还在配合警察问话,龙晴美的老公见到,立刻朝她们挥手,然后小跑到她们身边。 “谢天谢地,已经救起来了”说完,指向堤坝处,“在那儿,准备送医院了。刚刚你们亲家晕了过去,所以现在救护车没有空位了……” “没事,我们就跟警车一起过去。”蒋可人答道。 蒋宜立听到他们已经被救起来,心头大石放下,瘫软在地,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真到了生死关头,没什么事是难以原谅,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这个弟弟若真就这么没了,她和母亲很难当无事发生。 “别坐地上,地上冷。”蒋可人扶起她,“现在我叫辆网约车去接小姑,你给她打电话,通知她到医院。” 以往再怎么鸡飞狗跳,也没闹到出人命的程度。所以蒋淑兰接到急电,也不太往心里去,很平淡地接听,结果被这消息的惊爆程度吓到喘不过气。 她胡乱地套上衣服,拿上身份证银行卡等证件到楼下等车,得亏平江到龙城没多远,不然这一路的煎熬,她怎么受得住? 一路上,她都与蒋宜立保持通话,反复确定蒋辰骏没事,已经醒过来,她才安心。 他们跳下去的位置刚好是最浅的水位,蒋辰骏刚好漂到奉如南边上,还协助水警的救援。只是奉如南拒绝救援,一直挣扎到没力气才被救起。 “到底怎么回事啊,好端端她为什么跑去跳江?” “看样子是产前抑郁。” 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同车的还有奉如南的助理,她目睹了全程,至今惊魂未定:“我看未必……倒是像有人在叫她跟着跳下去。” 开车的警察不信这类事,说:“癔症也是症状之一。”都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 “南姐做过心理测验,她没产前抑郁。在今天之前,她的心情都平复很多了。” 奉司昊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是自杀,那也太毫无征兆了。” “诶,大学教授也会封建迷信吗?” 还是蒋可人喊停了这对话,“是迷信,是生病,等她醒了,让医生来界定。” 到了急救室,蒋辰骏和毛尔珍一左一右地站在门两边,见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走向各自的家人。 蒋辰骏自然也是后怕,握住两个姐姐的手臂以支撑自己的身躯,“妈妈呢?” “在来的路上了,就到。没事的,很快就会醒。” 蒋可人是医生,她的安慰让蒋辰骏放下心,下意识开始流眼泪。 毛尔珍这边也是后悔地恐惧着,她错得离谱,如果再重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忍住脾气,顺着女儿,南南大着肚子,情绪又起起伏伏,她就不该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蒋淑兰赶到,医生刚好推门出来,“孕妇的家人在吗?” “在,我是她老公。医生,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24互殴 蒋辰骏表情激动,医生退后一步,继续说:“一切顺利,等情况稳定,再转院到妇幼。” “孕妇情绪已经平复,家人要做好心理疏导工作。”医生说完,便回去继续余下的工作。 众人都放下心来,尤其蒋辰骏整个人贴着墙慢慢瘫软坐下,捂着脸喜极而泣。不同于他无声地哭泣,毛尔珍则很激动地站起来,朝蒋淑兰冲过来,扬手又要打人,比她反应更快的是蒋淑兰。 蒋淑兰捉住毛尔珍的手将她一甩,压低声训斥:“这是医院,发疯也得看地方!”她风尘仆仆赶来,也不知毛尔珍到底哪根筋不对,次次见面对她都是非打即骂。 毛尔珍被推开,也不顾这里是医院指着她和蒋辰骏开骂:“都是你没教好你儿子,要不是他跟我女儿结婚,我女儿会出这么多事?!” 蒋淑兰也火了,虽然她已经对蒋辰骏呈放弃态度,但她自问对蒋辰骏的教育,并不是导致她女儿悲剧的根源。毕竟蒋宜立也是这么教育长大的,也不见蒋宜立有什么行差踏错。 “你女儿到底为什么跳楼这件事,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原因?他们结婚之后,我儿子等于是你家的了,前二十年他也没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怎么一结婚,就性情大变,我还没说你们一家抢我儿子呢,你还倒打一耙!” “妈,你少说两句吧,这里是医院,真要吵,出去再说。” 奉司昊拉住毛尔珍,现在已是夜深,哪怕压低音量也非常大声。而且,他围观全程,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蒋辰骏的错,怀孕会导致荷尔蒙影响心情,又加上亲眼目睹好友的噩耗…… 如果有性情大变,也是可以理解的。直接将所有罪名推到蒋辰骏的妈妈身上,是不对的。毕竟在为人处世上,他不觉得蒋辰骏的性格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以致将他姐姐逼“疯”。 奉司昊不拉住毛尔珍还好,他这么一出手,毛尔珍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在她看来,自己两个孩子都已经不再将她放在眼内,已经脱离控制。尤其此举还是发生在,奉司昊阻挠她对蒋淑兰出手的前提。 她好像做什么都是错,毛尔珍觉得。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也没人听她说话,她这些年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严,原来不值一提,轻轻一推就会碎掉。 毛尔珍挣脱开,奉司昊本来也没用力,她突然这么一个大动作,他还被推了个趔趄,蒋可人抱住他的腰,把他扶好。也就是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毛尔珍扑向蒋淑兰,虽然有蒋宜立拦住,做了个缓冲不至于被撞得直接摔倒在地,但也闹出很大的动静。 蒋淑兰本来就比一直养尊处优的毛尔珍力气大,加上最近一直跑工场,走访市场,所以她一站起来立刻就回击了毛尔珍。她才不管什么法不法律,防卫过当的,她只认一句话,“宁见法官,不见法医”。 如是者,两人纠缠在一起,很快毛尔珍就落入下风。 围在旁边的四个人,只有奉司昊和蒋家两姐妹敢上手分开,蒋辰骏已经完全沉溺在悲伤中,他还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导致了奉如南的坠江,根本无心理会自己母亲和丈母娘之间的战争。 可惜蒋淑兰和毛尔珍积怨已久,哪怕有三个人企图分开,最终也不过是变成大乱斗而已。 医院的保安看了监控急急赶来,熟睡的病人三三两两起床看热闹,对纷争见怪不怪的医护人员只是传呼保安,为求自保他们也不会随便参与,等到保安赶到,将两人分开没多久,警察也赶到了。 是上一批送他们过来的警察,没走多远又被喊了回来,把他们送到派出所。 一行六人,蒋辰骏虽然整整齐齐但浑身湿透,其他五个的身上则或多或少有些损伤,好不狼狈。 警察在问话时也是带着笑的,大冬天的,派出所好久没那么热闹了。唯一苦的是送去又接回的那几个警察,很是不解地询问他们打架的原因。 毛尔珍率先回答:“看她不顺眼,养儿不教,害我女儿。” 蒋辰骏一听脑子也不清醒了,他哭着跪下来,自扇巴掌:“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妈你告诉我,为什么南南会跑去跳江?我哪里不对我哪里不对?!” 蒋淑兰也呆住了,她无措地望向蒋可人和蒋宜立,她们都不清楚蒋辰骏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所以他这样问,是喊的哪个妈,问的哪个妈? 毛尔珍总算清醒少许,拉住蒋辰骏的手,“别打了,别打了,你要是伤了,南南醒来,我怎么跟她交代?” 奉司昊仍不忘彼此处境,他出面对警察说:“我们双方其实认识,刚经历大风浪,暂时丧失部分理智,请让我们平复心情再回话,可以吗?” 龙晴美的老公毕竟也是认识蒋家人的,他也附和说:“让他们去醒酒室冷静冷静,等白天再问话也不迟。” 深冬夜雨,酒鬼都知道家里暖和,不像他们…… 进了醒酒室,毛尔珍和蒋辰骏坐一处,蒋淑兰和可人、宜立一起,时不时还看向痛哭流涕的蒋辰骏。 蒋淑兰突然没那么在意蒋辰骏这次举措了,看他哭成那样,又如此落魄,估计这婚姻生活并不好受,不论别的,且论他的身形,已经瘦削无比,两颊下陷,甚是凄凉。即便如此,她也不是已经原谅他,只是怜悯他。 奉司昊问警察要了热水,和龙晴美的老公一起捧进来。 第23章 “你是坠江者的弟弟?” 看奉司昊点头,他又继续说:“我看你,不像她们的家属,倒像是姓蒋的。” 奉司昊只得苦笑,“还未请教?” “我姓徐,徐正思。” “今晚辛苦徐警官了。” “这有什么的,应该的。不过,这一连串的事情,也算是很热闹了。”还好是过年前发生的,不然过年期间这种事情,上了新闻,就苦了他们这些基层人员了。 25下跪 这些天以来确实热闹非凡,奉司昊唯有苦笑,“那我进去陪他们了。” 徐正思指着朝他们走来的蒋宜立和蒋可人,说:“她们好像有事找你。” “我们谈谈吧!”蒋宜立率先开口,“单独的,我们三个。” 现正深夜,派出所人也不多,正好有空房,徐正思带他们进去后,便留出空间。 这是一场迟来的家庭会议,而且得速战速决,不能说废话,醒酒室里的三个人还处于矛盾之中,怕一个没看住,又闹了起来。 “为了两个家庭的和睦,我认为我们三个有必要做点什么了。”蒋可人这句话像极了电视剧台词,按道理应该说得振奋人心,却被她用凄惨的语气讲了出来。 想来也理解的,毕竟对她们姓蒋的来说,的确是无妄之灾。 她们愿意主动提供帮助,奉司昊已经无比感激,“是蒋阿姨提出的吗?” “是我提出的。”蒋宜立的回答,让奉司昊有些诧异,“辰辰都跳江了,我们做亲人的,很难再坐视不理。” “至于我妈……这件事先不能让她知道,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反对阻止。” “那我们该怎么做?吃一顿和好饭?”奉司昊感觉两家误会颇深,根源是蒋辰骏让蒋淑兰寒心,其次才是他的母亲毛尔珍…… “估计会在宴席上大打出手吧,这个还是别了。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也就是帮忙开导你的姐姐,助她早日恢复平静。”蒋可人说,“可能现在不适合找外面的保姆来照顾她,我认识不少针对孕期情绪波动的咨询师,她现在更需要的是心理上的照顾。” “这段时间我都会在龙城,我可以帮着辰辰一起照顾她,但前提是,你得让你妈妈别再靠近你姐姐。”蒋宜立也与奉司昊想法一致,毛尔珍确实情绪不够稳定,本身奉如南已经够不冷静了,有她母亲在只会火上浇油。 奉司昊点头,“支走我母亲这件事,我能办到。而且我已经开始放寒假了,平日可以由我接送去咨询师,多点人看紧她,不给机会再发生今晚的事情了。” 达成共识,三人回到醒酒室。 此时的醒酒室正上演三人抱头痛哭的画面,只见蒋辰骏跪在了蒋淑兰前面,旁边的毛尔珍正握着蒋辰骏的手,哭得凄厉。 醒酒室回荡着蒋辰骏的忏悔,毛尔珍的哭声,蒋淑兰虽然冷着脸,但眼睛也红了。 外面天寒地冻,里面热火朝天。 站着的三个人更是无措,敢情之前他们三个单独谈话的时间里,他们仨倒达成和解了? “都是我的错,错得离谱!妈,我没有忘记自己是您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忘呢?但南南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没办法离开她、失去她,在我心里,她的确比你重要了,因为她甚至比我自己更重要。” 蒋辰骏不愧是大情种,你说他缺心眼吧,他也确实是,可你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他这个年纪正是为爱情上头的时候。 只是蒋家的三个女人都纳闷,怎么就教出这么个恋爱脑来? 然后蒋淑兰后知后觉,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恋爱脑,否则也不至于为了郭丰华那样的男人死去活来,还嫁给他。 毛尔珍听到蒋辰骏对自己女儿如此上心,哭得更大声,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南南选他了。 “妈,我从来就不是来跟你抢南南的,我是来和你一起对她好的。” 蒋辰骏对奉如南的好,毛尔珍一直看在眼内,自问她作为南南的母亲,都未必有蒋辰骏做得好,在她心里,其实放第一位的,还是奉司昊。她彻底冷静下来,她也该把担子分点给蒋家了,毕竟南南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他们一半。 蒋淑兰当然知道毛尔珍突如其来的服软,背后藏的是什么心思,毛尔珍是真的蠢,不是演的。好在毛精,她也不笨,她倒要看看毛尔珍能忍到什么时候爆发。 况且蒋辰骏都下跪了,蒋淑兰心里再气,也得摆出大度样子,实则关系即便修补了,也无法忽略那道裂痕,而这道裂痕,她将会在接下来的日子反复展示给他,直到她彻底消气。 毛尔珍抹了把眼泪,“你跟我们南南结婚了,那就是我半个儿子了……”她不再说入赘,而是说结婚。 蒋淑兰也假装附和:“我儿子这么不懂事,还能讨到你家的好女儿做媳妇,是我几生修到,以后好好相处吧!” 随后两人你来我往地对话,毛尔珍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说嫁娶,是两头婚。蒋淑兰又问,既然是两头婚,那得按两头婚的礼数,重新相处…… 蒋辰骏听不出真心假意,脑袋又哭得昏昏沉沉的,听到这些话,只知重复一句,“这些还是得南南醒了才能做决定。” 另外三个站着的人总算反应过来,知道再放任两家母亲深入谈下去,肯定要第三次互殴,马上过去分开,“既然聊开了,我们出去办手续吧!” “是啊,是啊,大晚上的在派出所里面冻着,后天就过年了,多晦气啊!” “我们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医院,刚好可以探望姐姐。” 三人交换眼色,一个一个对接好,奉司昊管好毛尔珍,蒋宜立扶起蒋辰骏,蒋淑兰则和蒋可人走在后面。 徐正思很爽快就把他们给放了,一行六人,分两批驱车各自归家。 至于助理早就录完口供离开,随后她便打了辞职报告给奉如南,这种工作她能坚持到年前,已经是她的大限了,哪怕为了年终奖也撑不下去了。她不想有一天,在社会头条看到自己出现。 蒋辰骏回奉家,届时随他们一起去探望奉如南。 蒋淑兰和蒋宜立回到家,门一关,手提包一放,她便问起他们刚刚三人的秘密谈话。 “说说吧,你们瞒着我,聊过什么了?” 蒋宜立顾左右而言他,可她实在不会说谎,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和盘托出了。 蒋淑兰也猜到是这个情况,所以并未有任何生气的情绪,并且更加确定,也就家里这两个女孩了解她,换蒋辰骏未必有这个心思。 “你们做你们的,我不插手。” 因为她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 26出院 蒋淑兰没办法立刻抽出时间来照顾孕妇,于是拜托好姐妹姜妙娥暂时替代她的位置,帮自己先去照顾奉如南几天,等她处理好平江的工作再说。 事实上蒋淑兰根本就不想过这趟浑水,且不论与毛尔珍会有产生多少摩擦,光是要她放下自己的刚起来的事业,就十分讲不过去。凭什么她事业第二春不算事?她儿子的事,她就必须得上心? 把他养大了还不够,还要搭上她后半生? 当年要是知道儿子这么不省心,早知道就不生了。 还是女儿好。 因为好友也是抽空来帮自己的忙,所以蒋淑兰非但没压价,还以超出市价聘请了姜妙娥。 “万一她又闹着辞退我怎么办?” “那你就走,别惯着她。”蒋淑兰平静无比地说,“有事就找我,我会晚点来处理。” 姜妙娥还是有些担忧:“你家儿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虚病还是实病?” 蒋淑兰不大迷信,但姜妙娥有些。 如今这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蒋淑兰提议姜妙娥等奉如南出院了,带她去“看看”。姜妙娥满口答应下来,“我的直觉估计不会错,就是她被自己那个朋友给缠住了吧。” 蒋淑兰还有工作,匆忙挂了电话。姜妙娥随即也给自己相熟的师傅去电,预约见面。 毛尔珍那边也是想到了这一个可能性,在出院当天就带上师傅去接奉如南。 奉如南虽然身体恢复了,但精神仍旧萎靡不振,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甚至指着蒋辰骏认成了奉司昊,“弟弟,你现在赶紧回公司,替我开会。” “好好好,我替你回去开会。”蒋辰骏无可奈何地假扮奉如南弟弟,然后回过身对奉司昊说,“那你们好好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此时姜妙娥也在蒋可人的指引下进来了,“淑兰今天有事,让我暂时过来帮一下忙。” 毛尔珍脸一黑又要发难,被奉司昊眼神制止。她不悦地低声对奉司昊说,“姐姐不来,亲妈不来,到底几个意思?合着如南这孩子不是给她们家生的?” “孩子本来就是我为我自己生的!和别人没关系呀!”奉如南已经听到,捂住肚子,“你们休想来抢我的孩子!” 第24章 姜妙娥的眼神已经很直白了,奉如南不该住妇幼院,应该进精神病院。而毛尔珍则认为,是中邪了,该找师傅治治,这世上哪有什么精神病,只有撞邪。 奉司昊夹在中间无能为力,只能硬着头皮主动安抚情绪不稳定的亲姐。 毛尔珍思前想后,觉得只有一位师傅还不够,于是借口打电话又去找别人。 奉司昊一个人走不开,打电话给蒋宜立找她帮忙,她说在排队预约精神科医生,让他支开毛尔珍把奉如南送过来。 比起将奉如南交给不知打哪来的师傅,不如去找专业人士。打定主意,他知道姜妙娥才是自己人,于是跟她打个商量,让姜妙娥拦住毛尔珍带来的师傅,他带奉如南去找蒋宜立。 姜妙娥是抱着迷信的心来,但看奉如南这幅样子,觉得还是得先看实病,再看看是不是虚病,于是立刻同意奉司昊的做法。 他们按正常手续办好出院,转身奉司昊就抱起奉如南直奔电梯下楼到停车场,开车载她到蒋宜立发过来的地址。 这位精神科医生是退休后在家开设了一个咨询室,只看熟人。见了奉如南,她很快就有了诊断,“一般的咨询已经帮不到她了,建议还是去三甲医院里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见医生都这么说了,三人也不想耽误时间,问了蒋可人有没有熟悉的医院可以安排,当即就赶了过去。 路上,姜妙娥打来电话,“我挡不住了,辰辰的丈母娘已经带着另一个师傅过来的路上了!” 当即毛尔珍的电话追了过来,“你们在哪?你们到底去哪里了?”她在电话那头怒不可遏,“昊昊你是不是也要反对妈妈的做法?你跟那家人怎么就混到一起了呢?” 奉司昊直接挂了电话。 他一直以来哪怕不同意母亲的做法,都会顺从,除了怕麻烦之外,就是不想面对母亲的歇斯底里。都到了姐姐生死存亡的时刻,毛尔珍想到的还只是这些,他到底摊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母亲啊? 难道是她作为母亲的权威比亲人性命更重要吗? 蒋宜立负责开车,而被奉如南当成蒋辰骏的奉司昊则一直在安抚她,“我们不是去医院,只是去见个朋友,一个可以保护你和宝宝的朋友。” 两姐弟其实疏离得很,连奉如南眼底闪过的阴霾,奉司昊都没察觉。 进入精神病医院的安检要求堪比上飞机,三人通过后进入医院,蒋宜立联系到医生后,根据医生的指引去挂号,她从奉司昊手中接过奉如南的证件,“你看紧点,这里……”她意有所指,这里走过路过的都是精神病人,真有个好歹就不好了,让奉司昊护住点。 这给了奉如南机会,她推开奉司昊冲到电梯,将里面的人都推了出去,笑着把门关上。奉司昊赶到,猛按电梯按键,然后看到数字一直往顶楼去。 今天往来的病人并不多,所以奉如南很快上到顶层。 真不知道她手里怎么会有万能钥匙,直接开了医院顶楼的门。蒋宜立和奉司昊赶到前,已经报了警,还让医生帮忙安排安保人员,他俩始终想不到,这是奉如南这些天住院时计划许久的事。 蒋辰骏与毛尔珍是随后赶到的,蒋可人因为工作走不开,但也打电话通知了蒋淑兰。 姜妙娥也跟着毛尔珍他们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休假的龙晴美,两母女也是开了眼,心疼蒋淑兰一把年纪还要面对这些。 “我的好女儿啊,为什么想不开呢,一定要这么折磨妈妈吗?” 奉如南根本罔若置闻,她指着奉司昊,“我要他死,他才是折磨我这么多年的噩梦!” 27决裂 奉如南根本罔若置闻,她指着奉司昊,“我要他死,他才是折磨我这么多年的噩梦!” 奉司昊是毛尔珍的心头肉,哪里舍得他去死,本来还对奉如南抱有少许母爱的她,此刻直接歇斯底里起来。 “我们家对你已经够容忍了,你身为姐姐为弟弟做过什么了吗?” “只要权利不要义务!你现在居然还想他去死?” “你自己的人生失败了,为什么要拉你弟弟下水!” 奉如南说出这话,三分真心,七分试探,真得到她想要听到的答案以后,她总算收起所有对母亲的幻想,从护栏处下来,“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以后我们再无母女关系。” “明天我会亲自联系律师跟你解除关系的。” “奉如南你敢!我是你公司的股东,你跟我解除关系……” 奉如南一扫先前的癫狂情绪,此刻冷静得不像是要死要活的产前抑郁患者,“母女关系不通过股份传播。” 所以她刚才根本就是故意认错蒋辰骏是奉司昊的。 在场的知情者都自觉地让开了路,奉司昊的伤心不是演出来的,他扪心自问从小到大,自己都不争不抢,却没想到亲生姐姐恨他至此。 “如南,我可以知道原因吗?”奉司昊真心求问,“到底为什么?是因为我是弟弟……” 奉如南一秒之间打断了他,“不,不是因为你是儿子。” “从一开始有你这个二胎的存在,就是错的,就算你是妹妹,我对你的痛恨也是一样的。”奉如南苦笑,“不过,我说实话,比起弟弟,我宁愿你是妹妹,那么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就不会那么多。” 凭什么要和解?她这辈子都不和解。 尤其在经历了婷婷的事情之后,她就是心软和解了,得到一段时间的爱意,于是服下裹着糖衣的毒药,结婚生子步入婚姻,然后再被父母吃到骨头都不剩。 毛尔珍是没办法再从她身上吸到任何情绪和价值,就连奉司昊该继承的家业也都被她彻底夺走,可她怕将来哪天所谓的母性荷尔蒙让她心软退让,最终自我毁灭。 她不介意提前铲除这一威胁。 /:. 这些天她试探够了毛尔珍,也没得到她想要的那一刀,谢谢今天这个机会。 蒋辰骏心惊胆战地赶到医院楼下,迎接他的是已经恢复冷静的奉如南。她轻快地朝他跑过去,蒋辰骏毫不犹豫地比她更快跑向,“没事吧?我来晚了……” “没有,时间刚刚好。”奉如南抱住他,“把你那两个姐姐的支付宝账号给我一下。” “想给她们打笔钱,今天估计吓坏她们了。” 蒋辰骏满心都是劫后余生,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如果他认真听了,就会告诉奉如南,他那两个姐姐肯定不会被吓到,只会把这个八卦传出去而已。 事实上,这件大事,姜妙娥还没离开医院就已经电话告诉了蒋淑兰。 “我的淑兰啊,你那个儿媳妇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毛尔珍气到原地住院,躺在平板床上吸着氧气干瞪眼。还是护士拍了拍姜妙娥身边的龙晴美,提醒她让自己亲妈先闭嘴,别气到病人。 为什么不拍姜妙娥,因为她讲八卦讲得太投入,根本没察觉到。 多亏有蒋宜立在旁边打下手,奉司昊才不至于手忙脚乱。怕毛尔珍对蒋宜立出言不逊,奉司昊守在病房,交由蒋宜立去办理入院手续。 “单子都在这里了,那我先走了。”蒋宜立根本不敢和毛尔珍说再见,当即跑了,奉司昊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唯独有些悲凉,就这情况,他估计和蒋可人没机会了。 还好毛尔珍这次没气到中风,不然手尾长。 奉司昊坐下来,喂她喝了水,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得认真讲讲道理,劝她别再拿自己健康开玩笑,“妈,你这次是第几次气到住院了,你算算。” “再这样,我怕你哪天中风,留下我一个人。” 毛尔珍拍了床板一下,“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你妈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苦,要是中风就别抢救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拖累你。你可是我们家的独苗。” 奉司昊对这些话早已免疫,即便刚经历断绝姐弟关系这种事情,他也懒得多反驳一句。因为这种腐朽的思想已经侵蚀了他母亲的大脑,她这辈子都只会用这一套方式来思考所有事情,她无法被改变,她更害怕被改变。 甚至无法接受被改变。 要推翻自己大半生的所有观念,是伤筋动骨,且是她难以承受的痛楚。 而且,他不想做那个改变她的人,更不想去承受她改变过程中传递给身边人的情绪。如果她是受害者,那么他也是被回旋镖打中的得益者。 人都是自私的,哪怕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也要说,凭什么要孩子去接受母亲的所有负面情绪呢?他已经作为她的投名状活了大半辈子了,就像现在,姐姐可以断绝关系,他如果也这么做,就会比她承受更多的骂名。 即便也会得到更多的同情,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对母亲还是有点怜悯心在的,况且也没到要彻底断绝关系的程度。 母亲之于他,除了给予生命之外,是可有可无的。 第25章 在她身上得到的母爱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是有要求的。 与姐姐相比,只是报酬厚薄的区别而已,同样苛刻。 其实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非得要个“不爱她”的确切答案呢,母亲不爱任何人,她从来只爱自己。所以他从来不在乎,把能让给姐姐的东西,都让出去了,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能力如何,只要他想要,根本轮不到她来抢。 如南有今天的成就的确是她争取到的,同样,也是他不要的。 还以为,她会去更广阔的天地,哪知为了所谓的“爱”,非要证明自己,留在了龙城这个弹丸之地。 奉司昊其实早就申请了国外大学,他还会继续进取,争取留任海外。 只是现在她将母亲彻底交付他一个人了,这个目标还得再往后排期,既然她那么想要爱,那么想要得到这份爱,何不……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浮现,太自私了,其实断情绝爱才适合做一个商人。 28失踪 毛尔珍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就出院了,对于自己女儿在天台那番说话,她总算听进去了。她不敢再惹奉如南,作为女儿作为姐姐,奉如南已经疯了。 为了奉司昊的安全,毛尔珍决定不再接近奉如南,她承认,只有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当年生二胎她死里逃生,又因为无业在家,奉司昊是她亲力亲为带大的,还是她培养成才,在她心里,儿子更重要,并不是因为重男轻女。 是因为爱。 没能把老公的家业留给儿子,毛尔珍已经很愧疚,若是为了女儿害了儿子,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出院那天她拉着奉司昊的手说:“昊昊啊,你姐说的话别放心上,以后有妈在的一天……” “妈,吃饭吧,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奉司昊淡淡地说,又给她喂了一口菜,“以后你别再去烦姐姐一家子了……” “我那天说了,当没生过她!而且她都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你也别在当她是你姐姐了。” 奉司昊不想多话,继续给毛尔珍喂饭,直到她吃完:“我先回去了,明天来接你。” * 蒋可人猜到奉司昊会来喝闷酒,所以特地和蒋宜立找了过来。 在医院天台发生了断绝母女关系这种大事,她们也不确定三人小团体还要不要继续。 奉司昊给出了答案:“我姐已经派律师过来办手续了。” “我们仨之间的秘密协议,可以作废了。这段时间麻烦了。” 蒋宜立不是很想结束,“我个人拙见,阿姨肯定不会轻言放弃的,我们不必直接取消作废,可以先搁置,如果哪天需要了,我们再合作。” 说完,蒋宜立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事,你们先聊。” 蒋宜立离开后,蒋可人又叫了一打啤酒,对奉司昊说:“我陪你。” 奉司昊苦笑,“我今天一直在想,如果我想办法,让她们和好,让我姐继续分担母亲的‘有条件的爱’会不会太自私。” “被她这么绑住,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很难自由呼吸了。” 像奉司昊这种抢占了亲姐资源却自我烦扰的,甚是少见。蒋可人只当他是无病呻吟,答道:“你想过没,你这种幸福的烦恼,是你姐苦求许久都没有的。” 奉司昊淡淡看向蒋宜立,“所以我才会想,既然她那么想要,我不如让出来好了。” “可那么做太自私了。” 蒋可人则是不一样的意见:“无论你怎么做,你的存在就是自私。” “就是抢夺,抢占,不利她。” 奉司昊喝了一口酒,突然福至心灵,“是啊,你说得太对了。” “我其实从小就很不快乐,就算整个家族都把我捧在手心,可我觉得太窒息了。不知道是我迟钝,还是我自私,我根本没察觉到我姐这么痛苦,我真以为她不需要。” 蒋可人静静地听着,她从小看自己小姑为了对两个小孩一碗水端平,做了很多平常母亲不会去做的。即便如此,在蒋辰骏眼里,没吃到红利就是偏心了。 可能怎么办呢? 别人作为儿子在家里地位崇高,而他什么比起来什么都没有。 难免心气不顺。 即便如此,在蒋可人看来蒋辰骏就是一白眼狼,还好看小姑那样子不像是要心软原谅,她还好受些。 奉司昊不知不觉又喝了半打,他越喝越清醒,甚至做好了决定。 “可人,你先离开吧,别逗留太久。我有事要忙。” 蒋可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要做傻事吧?” 奉司昊笑起来,夸赞她:“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有些事情,不是一定要走到极端才能达到目标的!”蒋可人劝,“你不要用极端的办法去善你妈妈的后……” “放心。”奉司昊承诺,“不是傻事。” 奉如南知道蒋淑兰在平江做生意,提醒蒋辰骏带上她,过去陪婆婆过年。 蒋辰骏不理解,“她根本不喜欢你,我们干嘛讨好她?” “你知不知道,其实她不喜欢的,是你,不是我。” 蒋辰骏更不明白了,“她不喜欢我,你更没必要贴上去……” 奉如南更欣赏蒋淑兰这样的母亲,而且蒋家的氛围更好,她自然想融入。 蒋辰骏继续说,“南南,你是因为少了一个妈妈,就想找我妈吗?” 奉如南讨厌这个说法,“你不想去,那就算了,难道你要孩子出生之后,没有奶奶,连外婆都没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才平稳下来,又去外地不好。如果真的想见面,我可以让我姐姐安排,到时全家一起吃饭多方便。” “要人家长辈开车东奔西顾?这又很好吗?”奉如南不满地说,“本来形象就不好,再这样,更不好了。” 蒋辰骏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她肯定满意你的。” “你怎么能保证?”奉如南反问,那天蒋淑兰虽然答应了跟蒋辰骏和好,但表现上只是安排女儿过来打下手,虽然蒋宜立面面俱到,可怎么看也觉得背后安排的人是蒋淑兰。 至于毛尔珍和奉司昊,自从断绝关系之后,再也没有音讯,目前奉如南对此还是很满意。 “等过完年,元宵节那天我带你去见我那些家里人,一起吃顿饭。”奉如南要融入他的家,蒋辰骏当然百分百欢迎,可想到自己母亲和姐姐什么都给不了他,不免有些觉得亏欠奉如南。 “你和岳母……” “她不是我妈又怎么会是你岳母呢?”不等蒋辰骏说完,奉如南打断他。正要说什么时,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 * 蒋可人接到警局电话才知道奉司昊那晚的最后做了什么决定,她当时以为是他有别的计划,但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激烈的方式把母爱还给自己姐姐。 他失踪了,可更多的像是自杀。 蒋可人不确定这是他的计划,还是伪造出来的失联,去警局之前,她找了蒋宜立壮胆。 “只要没看到尸体,那就不算是去世。” 29下落 奉司昊下落不明,毛尔珍哭到北大桥都快崩塌,每天缠着警局的人盘问自己儿子身边所有人。小区的人都晓得她家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人劝她,可能奉司昊只是出去散心了,劝她多做做儿子的思想工作。 或者让姐姐去主动联系。 可奉如南过了新年之后便将公司事务交托给属下,随蒋辰骏到平江,她决意彻底摆脱奉家,奔向蒋家。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还在赌气,像个撒娇小孩一样,期待得到更多得到更多的关注。 她得知弟弟失踪,内心毫无波澜,像听陌生人的事情一样。就连蒋辰骏的反应都比她大,“南南,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也许只是躲起来了呢?” “小舅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么没交代的人。” 他们已经提前住进待产的月子中心,提前开启度假,虽然是奉如南付的款,但蒋辰骏都记录下来。他自从结婚,把生活重心全都放在了婚姻生活里,和以前的朋友也不怎么见面了。凡是得知他结婚对象是城中女富豪,都想搭上他这趟快车,走个捷径。 所以他顺势跟这些人断干净了。 等他的南南生完孩子回归职场,他就负责带娃,带到可以交给保姆上幼儿园,他再工作。他对于职场和社会可有可无,但南南不一样,更有能力,应该去办大事。至于他,已经明白自己这辈子的宿命,就是平平淡淡。 真要兜底,自己还有父母亲姐,她不一样,她没有家人,只有他和孩子了。 所以做好一个丈夫,绝不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是他自小就有的打算。他不想自己的爱人,像他母亲那样凄惨,以致性情大变。 奉如南吃完一瓣橘子,掌心立刻又放上一只剥好皮的。 “最后一个了,别吃太多,会上火。”蒋辰骏把砂糖橘放好,去厨房把红豆粥热了,“要加糖吗?南南。” 第26章 其实她情绪恢复后,不需要太多人的照顾,光是蒋辰骏一个人就能把她照顾得很好,果然她人生唯一的礁石就是亲生母亲。也许奉司昊觉得自己消失了,她与母亲之间的矛盾也就不复存在,那就太蠢了。 不过她还是给奉司昊发去了“慰问”短讯,“要是真消失,就不要突然诈尸出现了。” 他没回复,她发完顺手又再拉黑了。 说来也是有意思,蒋淑兰因为她和毛尔珍解除母女关系,对她开始没那么冷淡了。 谁知毛尔珍还会找上门来哭诉的呢,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住在这家月子中心,硬闯进来,说她一定知道弟弟的下落,证据是她发的那条“慰问”短信。 “你这个恶毒女人,我生你养你,你不报答我就算了,你还害我失去唯一的儿子。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怕的人,我就是去捡一个女儿回来养,都不至于被你害成这样!” 奉如南懒得多话,直接报警。 蒋辰骏想缓和关系,被她一个眼神制止。毛尔珍看她不为所动,而自己像个小丑,呼天不应,哭得稀里哗啦的。 最后被安保人员带走,警察看是家务事,训斥了奉如南几句,也离开了。 唯有住到别家酒店,靠近蒋淑兰开的店,奉如南刷自己的人情卡,吸引了不少朋友过去捧场,也就更得到婆婆欢心了。平日蒋宜立还会帮忙带汤过来,其实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利益,还是相安无事的。 奉如南深知自己不是来抢东西,而是加入这个大家庭的,所以还会帮忙调教蒋辰骏,让他们家庭关系缓和,哪怕不能恢复如初,能有所变好也是好事。 * 奉司昊不告而别,大学很快来了新老师顶替,谁都想不到一向有交代有责任感的他,会这样离开,丢下工作等等。 但他抵达新地方后,很快就联络上蒋可人。 两人不咸不淡地保持联络,他偶尔也会打探家人的消息,蒋可人也都会实话实说。 她也想不到,他的人生会是如此,还以为他拥有旁人没有的好家庭,好前途,结果是这样戛然而止了。 他不再做以前的事情,而是重拾画笔,花着积蓄做个自由的无业者。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你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人生其实只要放弃,一切都会豁然开朗。我不会回去了。” 真是决绝,难道父母窒息有条件的爱,真会让人狠心舍弃好处,都要隔断吗? 奉司昊果然如她当年所想的那样,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春天的时候,蒋可人瞒了除蒋宜立以外的所有人,去了一趟巴黎。 还好奉司昊没有像《月亮与六便士》那样过分,依旧有些人样,也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虽然住在集装箱,却怡然自得,她来了便患上正装,和她到高级餐厅吃饭。 她又问了一次,“真不回去了吗?” 奉司昊像没听到这个问题,递来餐单:“看看吃什么,不用给我省。” 其实她在幻想什么呢,她和他已然是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路了,她不可能选择这种生活,而他不会再想回到过去。 “我姐姐生了吧,龙凤胎还是双胞胎?” 蒋可人回答,“龙凤胎,哥哥和妹妹,本来应该是弟弟的,但是她希望哥哥可以多照顾妹妹,所以改了。” “儿子跟你们家姓奉,女儿跟我们家姓蒋。” 奉司昊点点头,不再问,开始说起他在巴黎的生活。 听着听着,蒋可人想,他有任性的资本,也有放得下过去的优渥生活。而她若是他那个位置,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送到嘴边的肉的。 当然,夏虫不可语冰,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劝人大度天打雷劈,所以她能做的,是祝福他一切过得好。 而巴黎,她是绝不会再来的了。 其实两头婚的生活,远不如蒋可人对奉司昊转述的那样平和,其实仍旧鸡飞狗跳。 只是没必要再告知他这个局外人。 “就送你到这里吧。” “可人,好好去过你想过的人生,不要为任何人改变。” 没有人值得谁去改变,从心所想,便是正道。 30番外1:她们 <1> 蒋淑兰在平江的退休再就业上轨道后,她和耿若云打铁趁热又开了一间分店。 店面选在一片写字楼的附近,瞄准ol市场,走经济实惠的中端价位路线,不似第一家店,有定制服务。这间分店专门找设计专业的在读学生设计,一来节省不必要的成本,二来更加贴近年轻人市场。 最初耿若云是不同意这个冒险做法的,但蒋淑兰用市场的结果,说服了她。 尽管部分地方节省了成本,但不代表她们会放弃质量和口碑。而且现在年轻女性花钱欲望较上一辈,在同样的年纪时期,要更加舍得,也就意味过低的定价不会留住客人,反而会惹来怀疑。 在物价飞涨的年代,大部分人已被说服“便宜没好货”这个道理。 与此同时,工资水平跟不上消费水平,所以定价也不能过高,会流失也会违背她们原本对这间分店的定位。 解决了定位和开业第一要务起店名之后,她们着手开店的第二要紧的事,聘请店长和店员。蒋淑兰要负责总店的运营,而耿若云也有自己家业要打理,这就意味着这位店长必须长期在岗,不能轻易离职。 面试了许久都没有合心意的,耿若云都想从自家公司调配人手过来用了,她在通讯录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朋友圈,刷到蒋宜立发的动态,她在陪蒋辰骏带娃。 “淑兰阿姨,你的儿子找工作了吗?” “算了吧,他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孩子。”蒋淑兰对蒋辰骏的能力嗤之以鼻,“他自己的事业没开始就去当全职奶爸了,他哪里会做生意?” “能把家务操持好也是个能力啊……”说到这里,耿若云又往下刷到自己邻居的近况,“要不请个宝妈再就业?” “行吗?我们客源定位……”蒋淑兰顿了顿,“我这样的退休人员都能再就业,宝妈肯定也可以。再说了,这附近写字楼里面的上班族,总不会全是单身吧。” 耿若云点开对话框,感叹道:“她以前可是销售一把手啊,当然是有能力我才愿意高看两眼。” 就在这种严谨准备中,开展了她们合作的第二间分店。 开业前期工作已经很是繁重,开业后不仅繁重,还充满业绩压力。所幸蒋宜立在新团队里已经站稳脚跟,爬到二把手的位置,她平常也能帮忙做做饭送去给蒋淑兰吃。 看她母亲在退休的年纪还在发光发热,她除了佩服,更多的想法是,她可不要过这样的劳作生活。如是这般便是两代人的代沟吧,劳作了大半生,又经历过磨难的一代,会更加瞻前顾后,即便退休了,也不敢好好享受——更别提现在根本没资格享受。 蒋淑兰都算好的了,别的老太太照顾完老头子,又要照顾小子生的孙子。或者给女儿带外孙,没有自己姓氏的孩子,一生除了受本姓人的气,还要受外姓人的,临老了才来感叹没有自己的房间。 既然无论哪代普通人,这一生怎么过都是错,为何不肆意些,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蒋淑兰性格就是不能受气,在她的保护下,蒋宜立虽然性格软,但也没有受过太多气,更没吃什么苦。唯一的苦,大概就是上班吧,所以她现在努力工作赚钱,退休后就要享受生活,而且越早退越好。 她平日除了看看八卦小组,看得最多的就是如何早日fire的相关小组,在蒋可人开始转变观念要相亲恋爱的今天,她决定坚持不婚不育。之所以转变观念,也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弟弟的带娃日常。 很显然奉如南和蒋辰骏两夫妻的风格,和市面上大部分家庭不同,完全反过来的。 蒋宜立觉得自己很大概率会担任蒋辰骏这个角色,所以更加抗拒进入婚姻家庭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奉如南的,除非她的生物学父亲突然暴富再转死性,把所有遗产给她一个人……又或者蒋淑兰暴富,并指定赠予所有财产给她。 与其幻想不可能发生的,不如脚踏实地,这是她这么多年摸索得出的生活经验。况且,不是给她奉如南的条件,她就得过成一模一样的“人生赢家”。 人生不是非得“赢”才是对的。 世间所定义的“赢”,说到底不过是随大流中最后面的海而已,等所有浪花都拍死在沙滩上,他们也很难幸免。 当中层消失了,顶层便是底层。 有人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但那不会是周身都是软肋的普通人。 分店初期蒋宜立给自己的同事都送了优惠券和女式小钱包,哪怕是男同事,她送的也是女款,方便他们连带优惠券都送给女亲戚或者对象。 不是不做男人的生意,只是男人的生意该从长计议,另起一条生产线。 第27章 耿若云以前就觉得蒋宜立是自己的贵人,除了因为有算命的这么说过,其次就是后来相处中的点滴,以及现在她母亲成为自己的合伙人。说实话她是真没想过,蒋宜立的妈妈是这样的一个女强人,但其实也不难猜,通常强势的母亲背后,是软弱的孩子。 虽然蒋宜立不至于软弱,但的确有被保护得很好,哪怕受了气也会有人帮忙出的那种底气。 这个底气是她母亲给的,哪怕即便性子软,也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大部分孩子人生第一次受伤的源头,来自家庭。 从蒋辰骏看得出,他根本就没有那种伤痕,因为他没经历过蒋宜立所经历过的,来自郭丰华给过的伤害,所以比起他的姐姐,他虽然弱势却不软弱,尤其在他坚定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时,无论谁他都可以伤害那种无所谓看得出。 好与坏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有参照物的,至于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是错,每个人最好在自己心里有个度量衡。 以便有天需要人为自己的错误埋单时,能找到根源和甩锅对象,虽然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自己本人。 但人总得有点劣根性才能过得舒心,毕竟不是人人都是修女,以吃苦为乐的。 <2> 蒋可人自打从法国回来便一门心思扑在找对象这件事上。 也不是故意跟奉司昊说的话反着来,只是她一直在从心所行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从未为任何人改变,为什么他还要对她说出这样的寄语来? 她觉得要么是她有问题,要么就是奉司昊有问题。 于是她决定去尝试一下大部分同龄女性都在过的生活,比如找个男朋友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可同龄男性都已经结婚,早的都二胎了,而且他们的孩子分分钟是在她们医院出生的,更有甚者的老婆患妇科病,是经她手治疗的。 熟人社会,相亲见面超过两次,可能在别人眼里,你们已经确定要结婚了。 蒋可人开始相亲后,便确定,男人这种生物何其无趣,见多了甚至开始当成一门社会观察课程在进行。 她想着,既然对着男的不行,不如换个性别吧。 于是开始出入les酒吧,然而这个社会,除非换个物种恋爱吧,否则逃不过异性恋那一套。难不成恋爱就是无趣的吗?蒋可人开始新课题研究。 她同时谈了一个男朋友和一个女朋友,并且观察对方在这段关系中的表现,结果这两个人觉得关系稳定之后,都开始启动“谈婚论嫁”这个项目。 姑且将男朋友称为阿强,女朋友称为阿珍吧。 着实有趣,阿强那边毫无疑问是按照传统那套来的,最有趣的,是阿珍那边。 据阿珍自己的话来说,她是个长发t。谈及婚嫁,阿珍说的话与阿强大同小异,同的地方在于,希望蒋可人来生孩子,但得跟阿珍家那边姓,她们可以住到阿珍买的房子,花阿珍的钱养小孩。 异的地方在于,阿珍表示,不介意蒋可人与男人形婚。 虽然蒋可人在妇幼院工作,但不代表她有繁殖欲望,而不知她是否为了得到最普世的结果,故意找了这么两个典型到极点的少数派。 总之,经此一役,她觉得自己原本坚持的就很好。 性缘关系果然是她这类人生活中最不必要的东西,她可以大踏步丢弃,重返单身。 哪知阿珍和阿强都奋力来挽回蒋可人,毕竟她学历高,铁饭碗,家庭条件好,还是独生女,个中好处不言而喻。社会生活的残酷之处在于,每个人丢到一个特定的范围里,都不过是明码标价的商品而已。 阿珍挽回的方式,与那些感情新闻里面女角色做的别无二致,其实她们之间谈不上有任何感情,可能阿珍单方面无法接受自己投入的成本,又或者,人类天性喜欢自己得不到的。再者,用行话来概括,直女对les的天然吸引吧。 殊途同归的是,阿强的挽留方式无非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对应了每个社会新闻求爱不遂的男犯罪人,好在蒋可人的好友龙晴美和她老公都是警察,轻松就让阿强不敢再来烦扰。 可陷入这样的纷争里,难免被人说闲话,加上蒋可人又是妇幼院的医生…… 蒋可人又想起奉司昊的寄语,其实这样任性毁掉自己的社会关系,才是人人口中“做自己”,但这种“自己”并不是她本人。那不就是意味着,所谓“想过”的人生,其实也是有参照物的。 人终其一生都是在摆脱他人的期待,成为真正的自己。 而这个“真正”的自己,也是相对“虚假”的自己而言,可她原本的人生就是很“真正”啊,她不需要再寻找了。 蒋可人自小从不满足别人的期待。 就像这次,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满足奉司昊这样的外人,觉得她该“拥有”,认为她应该去“寻找”所谓的“真正”的自己。 其实那才是“虚假”的她。 想通以后,蒋可人辞职开始申请外国博士,她想去希腊学习哲学。 并非为了摆脱别人的期待,不学医,不去德国留学念哲学,只是她的从心所行而已。 蒋可人特地经过巴黎,去见了奉司昊一面。 把她这一年的经历,得出的经验,统统告诉他。 “其实你才是最该回去满足期待的人,因为你所做的,只是在满足一个世俗所定义的‘断联’。” “你因为你的存在,对奉如南造成伤害,真正能弥补的,是完成她对你的期盼,而不是远离,这一切于事无补。要是你根本不觉得愧疚,就更不该离开。” “你自己想摆脱和毛尔珍的母子关系,不该拿你姐姐当借口,你这是在陷她于社会所不容忍,是恶行。” “回去赎罪,最好告诉他们,是我劝你回去的,这样我们两家人就不会水火不容了。” “这也算是功德一件。” 31番外2:他们 <3> 奉司昊再回到龙城,一切都如从前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甚至这里的土壤更适合他,外地再好,都不及老家七分,许多人同他这样说。从前不觉得,现在深以为然,果真如此。 他回来的事,只告诉了蒋辰骏一个人,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回来,会不会又对谁产生麻烦,所以也不敢声张。 “我……我妈,她什么态度?”奉司昊小心翼翼地问蒋辰骏,“她现在好些了吗?” 蒋辰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她?” 奉司昊直觉有不对,又说不上来,直到蒋辰骏带着他去往位于市郊的三甲精神病院,他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想起当时,这里还是奉如南假装要跳楼的地方,如今竟然住着他们的亲妈毛尔珍? “毛阿姨……想你想得精神错乱了,好几次去你之前的单位寻死觅活,我们又都联系不上你,那个时候南南又快生了,所以迫不得已……”蒋辰骏也知道直接送毛尔珍进精神病院,作为家属来说是很难接受的,可当时毛尔珍的存在已经危害到他老婆以及两个孩子的人身安全了,不得不才出此下策。 龙城人对这间精神病院都有着许许多多纷杂的误解,尤其这里还出过不少都市传说,听旁人入院的消息倒不会感同身受,可真到了自己亲人住进去的时候,就不是一个说法了。 “你们就这么送她进去了?”奉司昊压下火气,耐着性子问起他们有没有安排护工,或者里面有没有熟人会照看毛尔珍。毕竟是亲妈,再如何怨她怪她,在养育自己这件事,她是没有对不起自己的。 蒋辰骏答不上来,是有安排了人,可有没有照顾到位另说。 送奉司昊到医院后,蒋辰骏也要回家带孩子了,把行李递给他:“进去看看她吧,如果情况好转,也许就能接出来亲自照顾了。” 接出来亲自照顾?奉司昊直觉自己没那么伟大,更别提有没有那个能耐照顾一个精神病老人了。 毛尔珍只是忆子成狂,清醒的时间比发病的时间多,之所以把她送进来,除了是因为无暇照顾之外,更多的是怕她会伤害奉如南和两个小朋友。毕竟在毛尔珍眼里,奉如南是害她失去儿子的罪魁祸首,尤其在她发病的时候,这种信念会促使她出手伤人。 人老了就会成为儿女的负累,人还未老却病了,那更是负累。 即便富裕如他们家,也难以避免,因为早在毛尔珍老之前,家人离心,子女不和且各散东西。 奉司昊在医院门口仰起头看楼顶的位置,思考良多,最后才过安检进医院探视。蒋辰骏自从成为家庭煮夫,在待人接物方面做事更加细心认真了,早就帮奉司昊申请好了探视,他只需要进去出示身份证便可。 根据指示他到达指定地点,随后毛尔珍也在护士的带领下,前来跟他见面。 她刚吃过药,不太清醒,过了许久才认出这是她久未谋面的儿子。 “我……我的梦境成真了?”毛尔珍猛掐自己,又去摸奉司昊,“昊昊啊,你终于回来了?” 第28章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被你姐姐害死了。”她哭得呼天抢地,“你的脸怎么这么黑?你是去了非洲回来吗?” “我的儿啊,妈妈真的不能没有你!” 提起奉如南,毛尔珍还是恨得牙痒痒,“去,去找你那个白眼狼姐姐,把公司给抢回来!你爸爸的心血不能给她!” 奉司昊按住她激动的身子,“妈,你坐着,别动气。” “你在这里住得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问起这个,毛尔珍心里的气更盛了,她哭得毫无形象,求着奉司昊带自己出去,“妈妈在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昊昊呀,你带妈妈出去吧……” 奉司昊找到毛尔珍的主治医生,要申请出院,毛尔珍没有犯罪前科,病情轻且已缓解,整体趋于稳定,在监护人的同意下,可以申请出院。他离开医院,打通了奉如南的手机,想得到她的书面允许。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去死。” 奉如南答应得很痛快,她已经将公司大部分生意转移到比龙城更发达的平江,两个孩子也都安置过去了,即使毛尔珍出院了,也不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危害。 手续办妥那天,蒋辰骏问奉司昊打算怎么养活自己和母亲,即便有遗产和存款,也差不多见底了。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吃存款利息和收租也是够活的。” 即便奉司昊有困难,蒋辰骏也帮不上忙,他自己的社保还挂靠在自己老婆的公司,他待业在家带娃。 “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本来蒋可人如果还在龙城,也能给予些许帮助,但她现在也出国留学了。 说实在,刚开始奉司昊照顾自己和母亲的起居饮食都还算得心应手的,可时间长了,他便开始力不从心,但他现在的条件大不如前,根本找不到女朋友来分担。他甚至开始怀念从前在国外自由自在的日子,果然孝子不好当,疯婆子的孝子更不好当。 本来毛尔珍住院的费用就是奉如南在承担,他如果不回国,当做不知道,日子还是能过,一人吃饱全家不愁。都怪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蒋可人的话,回来接下这个烂摊子。 奉司昊不禁怀疑这一切是否就是奉如南的计谋,利用他心软,布下的局。 可这个时候才来始乱终弃,道义上他又做不出来,别人都知道他有个精神病母亲,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想抛弃她,之前吃到的红利又得吐出去,并且还会连带产生一系列负面效应。 /:. 他不清楚毛尔珍有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情绪变化,甚至有点想剑走偏锋,撇除她这个包袱。 终于机会来了。 然而天意弄人,想害人的他,反而跌在了车轮下,毛尔珍则站在斑马线处看着他卷入其中。 “早听说生儿子没心肝,却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以为我是真疯了吗?我早就没事了。” 毛尔珍本来就没有很严重,只是贪恋被儿子照顾的感觉才一直装疯卖傻,没发生这件事之前她还坚信,儿子比女儿好,会疼人,知道给她养老。她的儿子奉司昊,和别人的儿子不一样,不会抛下她,是一等一的孝子。 没想到都是一样的。 她一边给瘫痪在床的奉司昊喂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 他们搬去了广陵的一间疗养院,奉司昊住在疗养院里,她则是租了房在附近。 每天他躺在床上扮演不幸遇上车祸的可怜儿子,她扮演在病床前不离不弃的好母亲,再也不会有人分隔他们。 <4> 郭丰华是在一次醉酒后,意外去世,他在外的情人生出来的儿子没几个月就夭折了,他借酒浇愁,开车上桥,错把桥梁当厕所,站上去撒尿,一个不稳掉了下去。 因为是郭丰华的独子,万语蓉依照传统有打电话邀请蒋辰骏出殡,想他来给亲爹送终,免得郭丰华到了下面死不瞑目。可蒋辰骏平常都要带娃,哪里有时间去哭坟?更何况,也怕惹来什么脏东西,对孩子不利。 按理说,他一个年轻人是不会有这种迷信想法的,可自从经历了一次徐婷婷事件,他不得不信以为真。虽然奉如南一直强调,那是她演的,但蒋辰骏仍旧不信。 “我这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了,我好不容易跟我妈和好,我还去拜那个老毕登?”蒋辰骏一脸后怕,“再说了,他也没养我几天,小时候给我妈的赡养费也是抠抠搜搜,给一个月拖三四个月的,我干嘛去跪他?” “他不是重男轻女吗?我就送他没儿子送终,也算是替我妈出气了。” 奉如南开玩笑地夸他终于懂事了,知道疼亲妈了。蒋辰骏幽幽叹了口气,“过去是我没心肝,伤了我妈的心,现在我当了爹才终于明白她的苦心和难处。” “所以,我呢,以后只会跪你和我妈。” 奉如南大喊晦气,“吐口水说过!” 蒋辰骏立刻解释:“不是不是,求婚的时候跪了你,和好的时候跪了我妈。咱们这片又不兴跪礼,我吃饱了撑了天天跪人啊?” 这时婴儿房传来哭声,蒋辰骏立马起身过去安抚,他抱起哭得哇哇大叫的妹妹蒋宇宙哄道:“怎么了,是饿了还是拉粑粑啦?” 奉如南慢悠悠地跟上前,抱起没哭的儿子亲了口,“哥哥真乖,像妈妈,亲亲。”说完,抱着奉九天出去看财经频道,势要从小抓起,领他进入商界,将来继承奉家产业。 “乖,囡囡不哭,有爸爸疼你。” 蒋辰骏想起一句话,换个词,刚好贴合他老婆—— 屠凤者终成恶凤。 32番外3:不好当(上) <1> “梦云去世了,初步排查的结果是自杀,具体的要等警察最后确定。”打电话的人是耿若云的哥哥耿华,一旁哀哀哭泣的声音估计是他们的母亲丁安莲。 耿若云的心因为这句话一下子跌到深渊,霎时间无法接受,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她为了工作有些忽略家里,现在再回味便觉这几个月以来平静得过分,与妹妹耿梦云的聊天还停留在她刚开学那阵子…… 耿若云的手还攥着文件夹,乍一听耿华说完,她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耿华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再多透露几句前因后果。 耿若云挂了电话,靠着护栏怔怔盯着墙壁拐角的蜘蛛网,久久未能反应过来。她不断地回想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种种,试图从里面找到蛛丝马迹。 耿梦云怎么会自杀? 从平江开车回龙城的路上,耿若云的微信消息提醒安安静静的,亲戚应该还未知道这件事。她紧紧攥着手机,生怕再接到下一通更加糟糕的来电。 是学业压力太大了吗? 毕竟也是全国赫赫有名的高考大省,耿梦云就读的学校在南部地区里算不上好,所以谈不上高压政策下导致学生崩溃。 难道是遇到校园暴力了? 想到这个可能耿若云心里一下子冒起火,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居多,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她这个妹妹,平日里斯斯文文对人客客气气,真不敢想象如果在学校里遇到恶霸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而她更伤心的是另一件事,如果妹妹真的是因为校园暴力然后看不开自杀的,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 耿若云拍了拍隐隐有些绞痛的心口,深呼吸,煎熬地忍住了眼泪。她望向窗外倒退的风景,如果一切都能退回去昨天就好了,不管怎样,至少能改变今天以及明天以后最后悔的事情。 “若云,我和妈现在梦云学校附近的派出所,你别回家了,直接过来。” 耿华也不废话,说完就挂了。 耿若云以最快的速度掉头前往派出所,还没走近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哭闹声,依稀能分辨出她哥和母亲的声音。 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值班民警分开了拉扯的众人,严肃地批评说:“不管你们现在怎么闹,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闹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这个问题还是得你们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然后心平气和地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耿华冷笑一声,说:“人命关天的事情,真没那么容易冷静。” 其中一个男人整了整衣衫,转过身对耿华言简意赅地说:“我建议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注意措辞,我们会保留一切追究权利。” 男人旁边的妇人见耿家人气焰嚣张,又恨又怒,可又不能发泄,只能愤恨地盯着他们看。 警察看不过眼,站在中间隔开两拨人,神色越发严肃,警告道:“这里是政府部门,你们不要一再试探我们的底线!” 民警把他们带到调解室,然后再各自询问了双方的名字,查实身份证信息,并作登记。 耿若云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的妹妹耿梦云会跳楼自杀?” 第29章 忽地一阵凉风吹过,耿若云望向风吹来的那个窗口,鼻一酸差点要掉下泪。 但是她忍住了。 <2> 辅警才提起耿梦云的名字,丁安莲又开始哭了起来。 先是小声的,然后逐步变大,像是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哗啦”止都止不住。 这是耿华这些天以来,每日都要重复听到的哀恸,而他每次都会被母亲的哭声所感染,不停地想起年纪轻轻就选择死亡的小妹。她还那么小,都没来得及去看看外头的花花世界,就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耿若云拆了一包新的纸巾,各递了一张给丁安莲和耿华,然后又拿出一张给自己擦眼泪。 在辅警不带感情色彩的描述里,耿若云得知了在这段时间了,耿华和她所缺席的全部。 耿梦云早恋怀孕,孩子的爸爸是同班同学詹一修,被发现的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且耿梦云的体质不适宜做人流手术,只能生下孩子。詹一修的母亲得知此事后,立即给詹一修转了学,并且四处宣称是耿梦云勾引她儿子早恋,还说她肚子里的小孩是别人的。 丁安莲给耿梦云休学以后一直忍气吞声,两母女都默契不提,一直到孩子出生。 因为怀孕期间产检不到位,婴儿出生后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地中海贫血症,这成了压倒耿梦云本就脆弱的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接受不了,月子还没出就跑回学校教学楼,留下遗书一跃而下。 遗书作为证物被放在密封袋里,辅警给耿梦云看的是遗书的扫描件。 “妈妈,对不起了,要让你伤心了。我更对不起姐姐,这些年她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养家,而我却不能回报她什么,如今更是严重拖累了你们。我无颜面对现实,更无法接受这样的未来,请原谅我的软弱,留下烂摊子给你们。 “再见。” 耿父是在耿若云大二那年意外去世的,之后靠耿华和丁安莲撑起整个家,好在耿若云也争气,毕业一接手家里的产业,接着就开疆拓土到了平江。 然而天公不作美,失去父亲的伤痛才平复没多久,他们一家人又要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都怪詹家一家,逃避责任,还出口伤人,妹妹才会想不开的!”丁安莲呜咽着说道,泪水滚滚而落,字字见血。 耿若云望向母亲,她想问,为什么隐瞒,如果没有出现这个最坏的结果,是打算瞒到多久? 耿华回答:“妈妈是不想影响我们的工作,当时发现梦云怀孕的时候月份就已经很大了,后面又一直都在医院里陪产……” 人人都看得出耿若云的野心,连带着耿华都在努力辅助妹妹打江山。外头的风言风语还没有传到耿若云和耿华耳边去,丁安莲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担心两个孩子会抛下工作回家。 只是兄妹二人都没有想到自己亲妈也是这么看自己的,以致于发生这么大一件事,都没有和他们说,还伙同他人企图瞒天过海。 可他们终归是会知道的呀! 耿若云抹了把脸,也不好在母亲面前叹气,只得强打起精神。 辅警瞥了三个女人一眼,继续说:“在你妹妹跳楼自杀后,你母亲到所里来报案,分别是詹一修诱奸妇女致使其怀孕,其母刚惠恶意散播谣言、以及诽谤他人,最后是詹一修‘弃养罪’。” 在场的另一个男人,詹一修的父亲詹明辉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以致他妻子随值班民警回来看到后,当即不分青红皂白,指责道:“人多欺负人少是不是?你这个辅警的工号是多少?怎么能任由别人欺负我们清白人家?” 值班民警不耐烦地让她安静:“刚刚在外面不是说好要心平气和谈话吗?怎么,还想吵架?是嫌刚才打得不够厉害?要打回去?!” 刚惠只得作罢,不敢再闹腾,又坐回到耿若云她们三个的对面。 两个民警拿出记录册,开始循例问话。 “报案称,你已故的女儿耿梦云被她的同学詹一修诱奸,然后怀孕生下一个儿子,稍后我们会派专人随你去取证。这是你报的第一个案子,第二个,是传播谣言和诽谤罪,根据你和刚惠的证词,传播谣言这项罪名暂时未能成立后续需要你提交更多的证供,至于诽谤罪名,刚惠女士方面提出希望可以调解……” “不和解,我们不调解,绝对不能调解!”丁安莲因为自己之前的懦弱,痛失小女儿,如今耿梦云尸骨未寒,她说什么也不会再放过姓詹的了。 刚惠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满不在乎地嘲讽道:“呵,说得好像我稀罕一样!”她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耿若云,“待会儿,别哭着来求我就行!” “第三,刑法上没有“弃养罪”,只有遗弃罪的规定。其次,男方不承担抚养义务,可以孩子的名字起诉,诉请男方支付抚养费。”辅警有点艰难地说完后,便把主场交给了值班民警。 丁安莲哭着哭着,突发性心梗,倒地昏迷。有人受惊入院,警察问话的事情只能押后。 <3> 自打那天弟弟回家主动坦诚之后,詹时琪便当机立断要父母替弟弟办理转学。他没想到的是,母亲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简直是在给女方一家递刀子,真不知道女方跳楼自杀的这件事上有没有他母亲的推波助澜。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对方看起来非富则贵,万一对方要追根究底,他这边顾虑的事就更多了。 整件事里最重要也最无辜的,就是那个孩子。听说还是个地贫儿,这个责任如此重,他那个弟弟胆子比鹌鹑蛋还小,根本就不敢担,安排转学这一步棋也算是走对了,反正明年就送出国了,在此之前这几个月还是少生事端为好。 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就谢天谢地了。 詹世棋联系了一位律师,便告知母亲自己得去律师事务所咨询一下。 “好的,你去吧,等你的好消息。必须要让她们低头,最好滚出龙城。”詹世棋看着母亲眼里仇恨的目光,心头一阵鼓噪,他有点担心她会剑走偏锋,用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到时他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决定还是得出言规劝:“妈,您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来办,一修那边才刚转学,还需要你多照顾照顾。” 言下之意就是把注意力放到弟弟身上,别再出什么状况才好。 詹世棋的这番话让刚惠从那种要争一口气的心思里稍微清醒少许,点了点头,应允道:“你说得对,若是阿修被她们的行为影响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刚惠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说:“真是冤魂不散,为了讹钱,无所不用其极。”她仰起头,耿重其事地望着自己的大儿子说,“琪琪,你也别服软!自己的女儿不自爱,生下孩子不敢负责,就要我们来负责吗?想得美,我们才不会让她们赖上。” “好了,妈,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詹世棋安抚道,催促着她进饭店,然后自己打车离去。 詹世棋的打算是给一笔钱,息事宁人,既不承认也不激烈否认。只要那家人接受这个赔偿,今后的所有责任他们都不再承担,她们若是不接受这个价,他也有的是办法。 首先,去调查这家人的收入来源,再然后是她们的社会关系。 <4> 耿梦云是一大早从妇幼院偷跑回校的,在丁一的升旗仪式开始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从教学楼的顶层一跃而下。将年轻的的生命,绽放在了操场的水泥地上。她预料到了所有混乱的场面,唯独算漏了,她那位肩膀瘦削的男友此刻已经转学了,来年就要带着干干净净,没有瑕疵的履历出国镀金。 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以她的性格也只会在跳楼的时候,更加用力地将头砸向地面而已——她无法接受他从这场变故里毫发无损,而她则背负着“地贫儿”母亲的名号过着悲惨的人生。 至少她死了,这个责任就是别人的了。 耿梦云的确很自私,她的自私是出于恐惧和懦弱,同时她又对詹一修完全置身事外,完全没有被他们早恋怀孕产生的恶果所影响这件事感到委屈与不公。 为此她懊悔且不知该如何自处,她先是痛恨自己的性别,其次是痛恨自己的出身,她不想再去面对,之后人生路上那些因这两个客观条件带来的困难了。 她只想用死亡换来重启键。 在下定决心后,她丝毫不曾考虑过生育她的母亲和供养她的兄姐,她甚至觉得自己会有这个下场,他们也该负上一定的责任。 她以为这样会最大限度上让姓詹的一家人不好过,殊不知她的死是在“惩罚”自己的亲人,让她们余生都活在失去她的悔恨里。 刚醒来的丁安莲还是很虚弱,吃饭的时候不停地掉眼泪,一点一滴砸在热汤里,耿若云看在眼里真是心如刀割。 丁安莲终于止住了眼泪,红着一双眼望向耿若云和耿华,小声问道:“那孩子,怎么办?” 第30章 耿若云夹了一块鸡肉到她碗里,说:“等他能出院了,接回家里养着呗,还能怎么办?”听到她的这句回答,丁安莲像是总算放下心来一样,吃起饭来也变香了。 耿若云看在眼中有点不是滋味,却又不好开口问原因——生怕从她母亲口中听到什么伤人的话语。 耿华瞧出耿若云的欲言又止,便安慰似的看了她一眼,再对丁安莲说:“那孩子还有几丁就出院了,到时上户口的事情,我有同学可以帮忙。” 丁安莲这下子心头大石都放下来,才想起之前自己要告詹一修那家人的事情,“我想了想,与其提告他们一家,去索偿,还不如我们自己把孩子养大,以后与他们詹家无关,更好。” 耿若云和耿华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解地望着突然想通的丁安莲。 在丁安莲醒来之前,耿若云和耿华稍微聊了一下对策,他俩都一致同意向詹家索取一定的赔偿金和抚养金,并且必须拿到那笔诽谤罪的赔偿金。 毕竟导致耿梦云自杀这个罪,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詹家根本不用负责任,而她们还要浪费钱找律师。 因为好几桩被pua导致自杀的案例告诉他们,现实世界不是律政剧,就算发上网引起舆论也无非让对方社会性死亡一段时间,对他们不会有好处,再过段时间网友淡忘了对加害者也不会有坏处。 唯独恒久存在的,就是受害者及其亲友内心的伤痕。所以耿华和耿若云都觉得拿到实打实的钱,才是最实际,而最有可能拿到赔偿的两个案子就是诽谤罪和抚养权争夺了。 但是打抚养权争夺案也有一个隐患,万一没抢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耿华和耿若云万万没想到丁安莲醒过来第一件事,居然是说不告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后,同时将目光投向丁安莲,耿若云咬着筷子,小声地问:“为什么,什么原因?” 丁安莲也担心他们会不同意,她连忙回答道:“詹家现在不承认,也不想要这个孩子,那索性遂了他们的愿,等他们以后想抢也抢不了,白白让自己的血脉进了别家的祠堂。我之前查过新闻,只要我们不做这个亲子鉴定,那他们就没法把孩子抢走。” 见耿若云和耿华都没有反驳的意思,丁安莲的语气也更坚定起来:“况且就算法院判他们每个月付抚养费,钱也就那么点,杯水车薪。再有,万一把孩子判给他们……唉,我家梦云也就留下这么个孩子了,总不能丢给那家子去养吧,要是养歪了,我以后下去了,也没法跟她交代。” 丁安莲说到最后又开始掉眼泪,语气哽咽,字字句句也有她自己的道理,也不能说她有多对,但她一定多少没把耿华和耿若云放在心上就是了。 耿若云拿着筷子在饭碗里扒拉了几下,才迟疑地问:“妈,你真的想好了吗?” 丁安莲这才透过朦胧泪眼看一看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女儿,耿若云看起来既想哭又想笑的样子,她点了点头,不解地问:“你,你们是不同意吗?那可是你们亲妹妹的女儿,你们的亲外甥。” “可你想过没?虽说咱家算不上很穷,可那家人该给的,我们凭什么不要?一个地贫儿,我们还要供他读书认字、培育他成才的地贫儿,我们不缺那笔钱吗?咱缺呀,妈!” “所以呢,你要拿你妹妹的死去学校拉横幅讹钱吗?我们还要不要在这块地上混下去了?本来被那家子在外面乱造谣,我都已经不好意思出门了……如果我们还打官司,这件事就会被更多人知道,搞不好还会上社会新闻登上报纸,那让我们一家以后怎么在龙城混?” 耿若云的心冷了又冷,她已经习惯了在家庭事务中被母亲曲解好意。 母亲做了大半辈子的职业女性,一下子当起家庭主妇并且是伸手跟孩子要钱,以前都是孩子问她要钱的。虽然每个月都有一笔退休金可以领,但和以前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语。并且她每天就是围着小女儿转,成了她以前最看不起的“全职太太”,而“老公”则是她的大儿子和二女儿。 她一边不满自己的身份,一边对自己孩子的所有行为起疑心,怕自己会拖累他们,又怕被他们瞧不起,各种负面情绪之下她已经性情大变,耿梦云的死更是将一切都放大了。 耿若云深知这一切的缘故,以及它带来的现状还有后果,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摊到明面上说。 “我们是做错了吗?凭什么退让,如果学校真的有错,那他们就该出来承担,同理,詹一修以及他的家里人做错了,他们自己不愿意主动站出来,那我们拿起法律武器维护应有的权益有什么问题吗?” 丁安莲觉得自己在理,据理力争道:“你妹妹走之前名声就已经被闹得不好了,你让她安安静静地走” “她要是真的想安安静静地走,我当然尊重她,可你觉得她是吗?” 耿华虽未发言,但他的想法与二妹一致。 丁安莲这次是铁了心要耿若云听她的,她放下碗筷,死死地盯住耿若云说:“总之你们这一次必须得听我的!我之前去算过了,他们家以后生不出男娃,我们只要把这个孩子养好了,让他们一辈子只能看不能摸。我相信,这会是梦云想看到的!” 耿若云的心径直下沉,语调也变沉了,说:“所以在你眼里,这个孩子只是个复仇的工具吗?” 丁安莲想起当时耿梦云得知她不得不生下这个孩子时,脸上心如死灰的表情,结果这个孩子还是个地贫儿,更是雪上加霜。 在那种状况里,丁安莲真的感受到了世事无常以及命运有多残酷,就像是一座你命中注定都翻不过去的大山,无声却有力。 “他是或者不是,重要吗?他不能来,也来了,就当是你妹妹回来讨债的。”丁安莲冷冷地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跟他们家掰扯了。你们愿意出一份力帮我养,你们就养,不愿意以后我们各过各的。” 丁安莲知道耿华和耿若云不会就此丢下她,无论过程如何,她都有信心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见耿若云有了同意的苗头,丁安莲收起先前的戾气,慢悠悠地劝道:“你也找那个神婆算过,你也知道她很准的。这个孩子也就只有我们愿意管了,真跟他们打官司,被他们赢了,他们能好好对他么?” 耿若云还是一言不发,丁安莲又看向耿华,继续说:“你们也先别怨我,我也是为你们好,等我走了,他就是你的家人了,以后还能给你们养老。” “妈,你知道我们不是在乎这个。” “你们不就是在乎钱吗?” 耿若云无奈地看了母亲一眼,淡淡地说:“我想出去透透气,一时间,我也需要时间消化。现在养一个孩子真的不容易,我也不是不想给妹妹养孩子……” 耿若云一走,丁安莲整个人就软了下来,靠在耿华的肩膀上直叹气,也不哭了,只是抹眼泪。 耿华忍不住出言支持耿若云的观点:“妈妈,不是我给你泼冷水,现在养孩子跟你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 果然,丁安莲像所有大龄长辈一样,说:“再怎么不一样,我不也把你们给培养出来了?” 说完,丁安莲又哭了起来:“梦云预产期那几天,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因为担心,梦云生完之后,我就偷偷塞红包让一个护士替我重点看护那个孩子。” “结果怎么着,原来姓詹的那一家,还真的想对那个孩子动手,得亏我机灵提前做好准备。”丁安莲现在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我今天也是末雪雪,才想硬碰硬。我不能冒险了,我就你们两个孩子了,不管你们怎么说,这件事我都不敢再追究了。” 耿华没想到还有这个隐情,他还真是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有人想对他的外甥下手!他叹了口气,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虽然经商却没有太大的人脉,这件事如果真的涉黑,也只能忍了。 就这样,耿梦云死后四十八小时内火葬,没有葬礼,就此结束短暂的一生,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婴。 33番外3:不好当(中) <5> 既然有了新的打算,那么先前作出的“错误选择”,就得一一去修正了,比如撤诉。准确来说,是撤案。因为不清楚丁安莲报的案属于自诉还是公诉,所以耿若云在耿华的推荐下找了一个叫卫嘉年的律师。 他是耿华的高中同学,专打抚养权争夺案,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方面的歪打正着。 耿华叮嘱道:“对方一家人可能会很难搞,但无论如何,都请帮我们争取最大的利益。” 卫嘉年依言应下,说道:“我们律所也曾经跟他们家的法务打过交道,詹世棋是个狠角色。” “辛苦你了,等事情都结束了,我请你吃饭。”耿华因为工作繁忙,和高中的同学来往不多,这次拜托卫嘉年也算是刷了人情卡,将来也是得还的。 耿华把案子的情况都给卫嘉年说了,他沉吟几秒后说:“这属于自诉案件,当时是没有立案的情况下,其实是不必要去撤销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去派出所问清楚。” 第31章 “这应该需要报案人在场的吧,我现在通知我母亲去派出所等我们。” “记得带上身份证。”卫嘉年提醒道。 丁安莲接到电话后很快就动身前往派出所了,她在电话里问耿华,她这样撤案的话会不会被警察认定为报假案会受到处罚。 因为电话是公放的,卫嘉年接过话说:“丁阿姨,你好,我是您的代理律师卫嘉年。您可以放心,如果没有构成立案的标准警方大多不会理的。” 卫嘉年的话让丁安莲放下心,连连道谢。 他们去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丁安莲已经等在那里了,见着耿华后,她便快步朝他们走过来,拉过耿华的手,语带焦急地说:“我看到他们家的大儿子来了。” 耿华望向卫嘉年说:“被告人的哥哥来了。” “没什么可担心的,指不定他也是来撤案的呢。”卫嘉年安抚地拍了拍耿华的肩膀,真不至于慌到这个地步。果然如他所料,詹世棋真的是来撤案的。 这三桩案件都不构成立案标准——首先,刚惠被耿若云掌刮并未构成轻伤;其次,丁安莲后续没有提供更多的证据证明自己被刚惠诽谤;最后,没有文件证明詹一修是婴儿的生物父亲。 可以说那天耿若云装晕导致丁安莲真的晕倒,算是歪打正着,让事情偏离原先的轨道,却换到了此刻心满意足的结局。 卫嘉年和詹世棋在非工作的场合有过交集,也对他为人处事略有所闻,他和他母亲那一派不同,相对文明许多,对上他,卫嘉年认为自己有很大可能争取到想要的结果。 丁安莲拉着卫嘉年到一边说话,“卫律师,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他们之前想对我孙子下手,卫律师,我真的怀疑他们是黑涩会。” 面对满脸担心的丁安莲,卫嘉年笑着回答道:“阿姨,您放心,我能处理。”他本来想提一下自己跟詹世棋打过交道,他不像他妈会使阴招,但转念一想,在丁安莲面前夸詹家的人不好,于是收住了话。 詹世棋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律师,也没有带他母亲。看到律师卫嘉年,想不到他会接这种小案子。 詹世棋略带警惕的眼神被卫嘉年捕捉到,他假装没看到,朝另一位民警走过去,伸手过去说:“你好,我是丁安莲的代表律师。请问我的当事人之前在你们这里报的案,立案了吗?” 民警望向卫嘉年身后,提示道:“请出示身份证。” 丁安莲依言照做,民警偷偷瞥了詹世棋一眼,装模作样地查了一番,才说没有。他摸不准这家人是要再次报案,还是撤案,也有些心虚,毕竟那天跟人家吃完饭,还拍胸口保证不会轻易让他们立案来着。 卫嘉年的话,让在场的詹世棋和民警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是来撤案的,既然没有立案,那就不存在撤案了。 全程耿华一行人都没有跟詹世棋有过对话,等他们走了以后,处理丁安莲撤案的民警还想跟詹世棋多说几句,但对方指了指摄像头,也就作罢了。 詹世棋出了派出所,看到了等在他车边的耿若云,应该是特意找过来的。 耿若云冷冷地对他嗤笑一声,说:“我不知道你们家用了什么手段吓唬到我妈,但我劝你们不要逼人太甚,这件事真的闹大了,输的是谁还不一定。” 耿若云眼神凌厉,语气却是温柔得像刀子,“我相信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 詹世棋不像他的母亲那样易怒,耿若云预想中的暴跳如雷并没有出现,她有点不满他的态度,于是又走近了少许,逼视道:“我说得对吧,某……上市公司的老板。” 詹世棋的神情终于有了少许松动,耿若云把他的意图猜个正着,他之所以瞒着母亲撤案就是为了向她们示好,为打消她们提告而做准备。他稳住了情绪,淡淡地说:“你的警告我收下了。我可以保证我妈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们,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哼,你觉得我们会需要吗?” 耿若云说完,掉头离开。 她们既不会对詹家提出要求,也不会接受詹家的帮助,因为一旦有了交集,必定会为日后埋下隐患。譬如,被他们以此为凭证来争夺抚养权,又或者被有心人曲解为她们家死皮赖脸要无辜的詹家负责任。 她又不傻,既然她母亲说了要跟詹家再无瓜葛,那她自然也不会阳奉阴违。再者,她和哥哥选了扛这个担子,他们自然就有办法应付,再不济也不至于找詹世棋求助。 托耿华的人脉,顺利给小孩上了户口,取名耿康成,寓意又健康又成功。 <6> 失去耿梦云这件事,全家人每次想起都像是一场幻觉。 极其不真实。 耿梦云她真的离开了吗? 丁安莲望向墙上微微泛黄的奖状,中年丧女的钝痛感在这些天慢慢发酵,一步一步吞噬着她的心,整个人陷在一种无望的失落感里。 丁安莲发现自己又无意识流眼泪了,偷偷擦掉后,侧过脸看向自己仅剩的两个孩子。 他们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露出老态了,耿梦云的离去让她一夜间变衰老,眼里的疲惫像是快要溢出一般,已经没了从前的精神劲儿。 耿若云有点心痛,此前丁安莲一直保养得很好,是附近的阿姨都艳羡的程度。此刻……詹一修毁掉的哪止她妹妹年轻的生命,更是他们整个家啊。 “过了头七,我们跟大伯一家吃顿饭当践行。”丁安莲打起精神,“这边的事情整理一下,我和孩子就去平江跟你们汇合。” 耿若云问起户口和读书的事情:“孩子的户口随你,读书怎么办,回来念吗?” 丁安莲难得笑了起来,答道:“这件事,是学区房解决不了的吗?” “我也不知道能带这个孩子到什么时候……”说到比较远的未来,谁都没有信心,丁安莲哽咽了一下,“真不想到时候,变成你们的负担。” 耿若云握住了母亲的手,她许久不曾与母亲有过肌肤接触了,如今握着她有了皱纹的手,心上一片酸涩,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安慰。接连失去家人,再迎来新的家人,命运真的是充满变数,且不可预期。 “他,是我们的家人,你不是负担,他也不是。”耿若云往好处想,“现在多一个人要养,以后就多一个人养我们呀。” 丁安莲眼底含泪,笑着看耿若云,她们都知道,丁安莲未必能等到耿康成反哺那天。 耿若云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如妹妹与母亲那般亲密无间,更多的是客气和疏离,虽然彼此血脉相通,也关爱对方,可却从未摆到台面去表达。乍然又意外地因最近发生的事情拉近了距离,但这样的“因祸得福”,她们并不想要。 可如今只剩下三口人加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时,血脉让她们不由自主地向对方靠近,把背交给对方,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执枪,此后面对生活的枪林弹雨都得携手走下去。 再次回到公司,耿若云很明确自己已经变了,即便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里,不让自己想起已经永远失去了妹妹耿梦云这件事,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直回想起那些伤痛。 <7> 在回来上班之前,耿若云和詹世棋在妇幼保健院里短暂地见过一面。他来,似乎是想能否在金钱上帮到她们一家。 詹世棋想过被耿若云拒绝,却没有想到她压根就没打算跟自己碰面。他在妇幼保健院的老友一直帮他密切留意耿家的动态,可他前脚到,耿若云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抱着孩子乘电梯跑了。 医院的电梯能去的楼层都是错开的,而耿若云又十分熟悉住院楼的路线,带着詹世棋坐了一趟迷藏,玩得他团团转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这种事情没必要经他手,可为了保密起见才不得不而已。说真的,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在他看来,这毕竟还是一件丑事,他得帮一修瞒好,以免将来成为他弟弟的绊脚石。 詹世棋的老友在楼上看着有点失态的他,吹了一声口哨,朝他喊道:“原来还是有你追不上的女人。” 詹世棋回过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沈修伟才笑嘻嘻地闭嘴。詹世棋是他们高中出了名的田径苗子,只可惜父母一心要他读商科,说做运动员难出头,最后很大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落下一身伤病。 当时体育老师求到他父母面前了,听到这个理由也没有办法,只能作罢——因为詹世棋的母亲说得对呀。 若问詹世棋后不后悔,他自然是不后悔的,因为对于田径他只是兴趣,以此谋生实在并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面。况且家里有事业等着他去继承,父母又把心思都放在如何把弟弟培养成艺术家身上,他更没有置之不顾的道理了。 当然,如果他对经商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甘愿被安排。与其说他是继承人,不如说他是老旧企业的创新者,他喜欢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和推陈出新的过程,推翻旧人旧事建立新制度听起来就充满挑战。 第32章 既然他喜爱接受这种挑战,当然也有办法挑战成功。 不过在处理弟弟留下的烂摊子这件事上,他时不时会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一方面他认为父母有必要严格管教弟弟,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虽然是作为哥哥在帮弟弟善后,但还是很缺德。 尤其当对方又是如此对他避如蛇蝎,总觉得她们并不是百分百在息事宁人,而是另有谋划。可跳出当事人的角度,他又觉得她们再怎么谋划,出发点也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毕竟做错事还不承认,并且企图划清界限的,是他们。 所以他才会瞒住母亲,单独过来找耿若云,企图用金钱来弥补,好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这也是他自己的私心,只是没想到耿若云会如此决绝地拒绝他的好意。 决绝到让他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他能预料到这件事最坏的结果会到哪种程度,所以无所谓耿家如何折腾,如何使诈,他都有办法可以解决。 <8> 丁安莲每天除了去医院照顾耿康成,便是去医院附近的寺庙祈、福,耿若云担心再这样下去母亲会迷、信到走火入魔,便托人问了一下平江的妇幼保健院有没有床位,可以让耿康成先转过来,等可以出保温箱了再住到新家。 丁安莲知道她的打算后并没有同意,她担心转院过程里耿康成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得不偿失,虽说平江和龙城之间的医资力量差不多,但是在龙城还有熟人帮衬,去了平江担心举目无亲。 耿若云没办法,只能拜托大伯家的人多看着点,少让丁安莲去庙里烧香。 大伯一家好说歹说,也没能拦得住丁安莲敬神拜神的决心,如果不是有人拦着,她甚至想求菩萨赐圣水来治好孙子的地贫。她知道这是没用的,不过是求个心安。 耿梦云离世的事情一直折磨着丁安莲,总梦到小女儿怪自己没有帮她讨回公道,就这么放过了姓詹一家,没有让他们身败名裂。丁安莲是不想他们身败名裂吗?而是不能,办不到。 詹家的背景远比丁安莲能找到的后台都要硬,她根本拿这些人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甚至还得等耿康成出了保温箱后,避走平江。 丁安莲越想越气,在菩萨面前求的东西也越来越负面,直到有天她上完香下山,在路上撞见要上去拜神的刚慧。她想也没想,直接把刚慧推了下去。 34番外3:不好当(下) <9> 阶梯不高,刚惠滚到一半的时候被后面上山的信众救了,丁安莲当着菩萨的面犯下如此大错,在警察和医护人员赶到之前,围着一群人对她指指点点,不乏斥责她的话语。 本就因为失去女儿精神不振的丁安莲,在这些人的责怪下,彻底失控,她将刚惠儿子的恶行,以及自己被威胁到无法为女儿讨回公道的悲愤悉数讲出,字字句句的控诉,让周围人噤声。 “这是菩萨给我的机会,推她,我不后悔;推不死她,我才后悔!”丁安莲双手合十,泪流满面。 形势逆转,刚惠哪里还装得下去,立刻跳了起来,驳斥丁安莲:“少含血喷人,你自己教不好女儿,还怪我儿子,讲不讲道理啊!说我黑涩会,你主张,你举证啊!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我可是一等一的良民!” 丁安莲稳定情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不心虚,你干嘛被我推了还要装受伤博同情?还不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最无可恕,才先下手为强,占领道德高位?” “我女儿识人不清,现在还死无对证,谁知道是不是你儿子霸王硬上弓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孩子你家没份?不肯认就算了,还想找人干掉罪证!” 骂完这一遭,丁安莲才惊觉自己做错事了,她信誓旦旦说不要跟这家人沾上关系,结果这边又如此字字句句和盘托出。 好在刚惠没有要抢孩子的意思,还在撇清她小儿子没有霸王硬上弓,更没有始乱终弃害人自杀,一切都是她母亲在污蔑人。 周围人已经不想多管,两边不站,警察一到,问完话也离开。 刚惠和丁安莲在阔别派出所好几天,又再次聚头。 耿华和耿若云都不在龙城,于是前来处理的,是此前的代表律师卫嘉年。 “丁阿姨,刚才警察已经跟我说了详细过程了,别怕,阿华和若云没空,派我来了。”卫嘉年一到,丁安莲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放下心来,也不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了。 刚惠验过伤并不严重,在她老公詹明辉的陪同下录完口供,此刻在派出所的一楼大厅等着。 此类案件一般都是调解,这次也不例外。 刚惠是不想轻易放过丁安莲,在接了通电话后,乖乖同意了。 一直到回家,丁安莲都不敢相信,卫嘉年一直安慰着,最后坦白:“他们家有背景,我家也有啊。丁阿姨别担心了,你回家好好洗个澡,明天我来接你去探望康康。你儿子把你托付给我,我就绝不会让你少一根汗毛的!” 丁安莲放下心来没几秒又担心地问:“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去找姓詹那些人的麻烦了?” “放心,我还没说,需要保密吗?”卫嘉年很是妥帖地问丁安莲。 丁安莲当然希望隐瞒,毕竟她这么做不就是给自己打脸吗?无端端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难保两个孩子会不会有怨言,想把耿康成的抚养权交出去。看刚惠那副嘴脸,肯定不想要这个包袱。 菩萨不会骗她的,丁安莲坚信,这个孩子会为全家人带来转机。 “好,既然阿姨你想我保密,我会保密,可如果有需要,我还是会告知你的子女,没关系吧?”卫嘉年很有耐心地跟她谈条件,“你得保证,下次再遇上他们一家的时候,会保持冷静,不再与他们起冲突。” “只要你能保证做到,我会帮你对阿华和若云保密。” 丁安莲点头,“我也很快会搬走,等过了风头,再带康康回来。” “能这么想就最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必急于一时。”卫嘉年随口安慰道,“你们不选择跟他们斗下去是对的,留得青山在,对吧。” 丁安莲跟他道谢,“辛苦你走这么一遭了,若是不嫌弃,我请你吃顿饭吧,不然白白受你恩惠,可不是一个长辈该有的风度。” “那我却之不恭了。”卫嘉年也没有拒绝,问了饭店地址,直接开车过去。 虽然卫嘉年没有告诉任何人,但难保没人告诉耿若云,她也有自己的人脉,得知母亲与刚惠起冲突,她也暂且放下手里的工作,开车赶回家。路上经过一间4s店,竟然看到詹世琪的车。 堵车的间隙,她细看了一下,他的车头被撞得凹进去,损毁惨重。 公路边的4s店与路上经过的车子距离并不远,詹世琪也看到了她,两人的视线中空中交接,很快又错开。在耿若云看来,詹世琪真是活该,天有眼,可这比起她失去亲人,是完全比不上的。 最好的结局当然是他们全家死于非命。 可这有可能吗?她问自己。但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不问可不可能,只看最后结果。 她启动车,开往目的地,整好赶上丁安莲请卫嘉年那顿饭。 生活依然在继续,只要还喘气,就暂时还不会被世界抛下,哪怕大部分人的生命其实就如一场渡劫。 渡过了,就是解脱,也是极乐。 <10> 要丁安莲一把年纪又重新体验一次当妈,真是苦了她,还好耿若云舍不得她吃苦,请了两个保姆,一个负责耿康成的起居饮食,一个负责他的幼教。而他的医药费则由耿华负担,在他长到三岁的时候,改把户口落在了耿华的新居,算是过继到了他和新婚妻子的名下, 新婚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耿若云请给耿康成的幼教。 这三年正是有耿康成的存在,鞭策了耿华和耿若云,督促他们奋发赚钱,才能养活一个地贫儿。 他们耿家的根基本来就是在龙城,若不是出了意外,怕再有事,也不会轻易离开。 诚然,其中也有因为平江更发达的缘故,才会到异地发展,否则以本地人的傲气,哪里舍得离开呢? 耿华决定回家发展的原因,是奶奶年事已高,又抛出高额遗产的条件诱惑。耿家到了他们这辈,也就耿华的发展最好,作为一家之主的她,自然也想把家业交给他来打理。 耿若云在平江已经买房落户,又把自己的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她是不肯轻易回头,但耿华又不想显得自己这个当大哥的独食,于是又从奶奶给的那份里,提前跟她约定好,会分她一部分。 耿若云也不想白食,平日里也对自己的大嫂很照顾,承诺等大嫂怀孕了,耿康成会由她暂时照顾。 当初说要对耿康成包办一切的丁安莲,在照顾到他两岁,有了儿媳接管后,也扔下一切去享受退休生活。当初耿若云的顾虑全都成了真,照顾一个小孩早已不像是从前那般简单,现在更难更费心费力还烧钱。 第33章 可每每想到这是自己妹妹唯一的血脉,耿若云又觉得能接受,若耿康成交到姓詹的人手里,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他们能不能再见到他还不一定。 当日神婆的预言也不知道算不算实现,毕竟詹世琪和詹一修都还很年轻,说没人给他们生孩子,都没人信。 尤其詹一修国外镀金回来参加了一场选秀节目,以c位出道,成了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因为他的歌剧演员身份,比其他比赛以及往届的第一名都要备受瞩目。 至于詹世琪,本就是低调赚钱的主,因为弟弟出名,顺带被扒出,顿时也成了城中抢手货,放到相亲市场都是炙手可热那种。 还好丁安莲在国外旅行,不然知道了,非要上网爆料不可。 但重新将伤疤展示……大人倒无所谓,可误伤了小孩就不好,照现在这种隐私泄漏程度,真要反击,肯定也得先把孩子保护好,至少转移到国外才行。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詹一修站得那么高,家世又显赫,多的是对家粉,他曾经搞大女同学肚子,亲妈又用舆论攻势害得人家跳楼的事情,很快被爆出,且添油加醋多了许多假细节。哪怕他家花钱处理了,也还是在网上小范围内传播。 更大范围的传播,发生在线下。 这桩事在龙城谈不上秘密,加上耿华又回乡发展,事情很快发酵,到了詹家无法淡定的程度。 刚惠认定这是耿家的手笔,趁詹世琪还在外出差,自己喊了一批人到耿华的公司楼下堵人,谁知被人早早告密,被当成集结一车拉到了警察局。 这是比聚众斗殴很严重的罪名,詹明辉找了律师又托了关系,都只是把刚惠一个人捞出来而已,另一个亲戚则关了进去,害得他的亲妈吵上门,闹得不可开交。 詹世琪赶回家收拾残局,先是训斥了母亲,又勒令她不准出门,再安排公关稳住龙城之外的所有范围。他企图联络上耿华谈判,谁知对方有意避而不见,不给他任何机会。 紧接着,詹一修又闯祸了,抽烟带妹上夜店还酒驾,就连车祸入院都全被娱记拍个正着,事业翻风浪沉船,人还躺进医院里丧失生育能力。 此时詹家害死过一个未成年少女的事情再度被提起,詹世琪焦头烂额之际,又有人把他们全家的所作所为举报到了扫黑办。 一沉百踩,形势一边倒。 <11> 得知刚惠死讯那天,丁安莲恰好回国准备接耿康成出去避避风头,虽然他年纪很小,也还没上幼儿园,但家里的主心骨耿华和耿若云都在想着怎么送詹家一程,怕留个孩子在身边会变成软肋,被抓住。 因为儿媳也得留下来帮忙处理事务,于是丁安莲被委以重任,单独护送耿康成。 骤然得知刚惠去世,丁安莲问耿若云是否还要再按原计划,带耿康成出国。 当时卫嘉年和耿若云还在研究接下来怎么做,若不是丁安莲这通电话,他们也不知道刚惠去世了。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他送出去好些。” 这些年卫嘉年渐渐成了耿家的一份子,他说的话,向来行事上较为冒进的耿若云也能听进去。她点点头,对电话那头的丁安莲说:“找原定计划出去吧,我让堂姐陪你们,报个团秦欧洲转一圈再回来。” 这件事他们谋划多年,不容有失。 收网那天,卫嘉年和耿若云去给耿梦云上坟,在那里遇到老熟人詹世琪和拄着拐杖的詹一修,他们在给刚惠下葬。 龙城就这么点大,出生在一个妇幼院,死后也葬在一片地。 远远看到卫嘉年和耿若云手牵手拾级而上,詹一修就开始发抖,他出院后大病一场,开始看见脏东西,看到和耿梦云如此相似的女人,他惊恐得上蹿下跳,差点就打翻了亲妈的骨灰。 刚惠之所以出车祸,也是因为当时车上的詹一修发狂抢了方向盘,好不容易制服了他,他又说自己看到了耿梦云,司机听得入了迷,连撞上电线杆也不知道,坐在副驾驶的刚惠被跌落的树枝穿窗而过捅死了。 死之前,她一直念叨着,这是报应。 司机本来没事的,经此一次,也被吓得住进了精神病院。 詹一修觉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这个念头在看到耿若云出现达到了顶峰。 “哥!我就说她回来了!”詹一修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整张脸扭曲起来,痛哭流涕的同时还在狂笑,并开始抽搐,很快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扶到一边去躺好,继续仪式。 耿若云走近了才看清这两兄弟,以及刚惠的遗照,她满脸遗憾地笑了起来,拿出自带的香点燃,“来得巧,刚好可以给您上香,一路走好。” 詹世琪没有好脸色,可这里人多嘴杂,又有监控录像,他们现在全家都被盯着,一举一动都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忍了。 一如当年。 卫嘉年眼神示意耿若云见好就收,不要恋战,她当然知道把握好分寸,免得害了他们的全盘计划,于是插好香,便随卫嘉年离开,前往她妹妹的牌位。 耿若云一离开,詹世琪就拿走了那三炷香,结果被烫了一手,不得不去处理。 结果等詹世琪再回来的时候,他弟弟发了狂似的,将整个灵堂搞得一团糟,就连母亲的遗照都断成两片,一片歪歪扭扭地挂在原位,一片跌在烂了的花圈中间,负责仪式的道士被詹一修压着打,他带来的徒弟不知所终。 住持怕有事,报了警,耿若云和卫嘉年是看着他们俩上的警车。 世间事真的是一报还一报么?在耿家人看来是这样的没错,这一切不是不报,而是日子未到。 “不知道你满不满意,反正我很满意。”耿若云轻声说,卫嘉年没答话,他知道这番话不是跟他说的。 回程的路上,卫嘉年问起当年那个神婆,“她老人家还健在么?不如给我们算算结婚的良辰吉日?” “什么老人家,她没比我大多久。”耿若云叹了口气,“不健在了,早些年自杀死了。” “能算别人,却算不到自己。”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