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穿男之古代科举日常》 第1章 《女穿男之古代科举日常》作者:爱杰辰【完结】 简介: 莫名从她成为生病的农家子他,只想好好活下去,可身为老二真不受重视。 幸运被三叔三婶过继名下,获得了独生子的爱护。 可是正因为太好,所以想让他们过上人人艳羡的生活。 本来送去念书,只是想让认识俩字,但没想到命运却因此而彻底改变。 排雷:女穿男,娶妻生子一对一。 偏温馨日常多点,也没多少狗血。 本文科举流程参考宋明等朝代。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穿越时空科举 轻松 主角:范云 杨竹西 一句话简介:农家子不屈科举路 立意:想要的就勇敢去追 第1章 ------绥朝咸佑六年 正值二月中旬,万物复苏。 梨花开满白,柳树飘新绿,些许还带着凉意的风也已消去了冬日的冷酷,变的温柔,像告诉人们,春天来了。 猫了一冬的鸟儿,飞落枝头叽叽喳喳;篱笆门内的鸭子汇集成群,踏上还带着碎冰的小河,抖动着翅膀,嘎嘎着透着欢快。 越过田地,无论是大人、老人还是小孩都在忙着翻新土地,拔除杂草。 上午时分,小村子里很是安静。 听着窗外的鸟叫声,秸秆铺满、床单打满补丁的床上,此刻躺着个瘦弱的男童。 脑袋昏沉沉的发着烧,肚子咕噜咕噜的作响。 闭眼脑子里闪现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说是从小到大,其实现在这身体也只5岁罢了。 既像旁观的带声录像,也像亲身经历过般,脑袋都更刺痛着。 等稍稍平息后,拉起硬硬黑黑的被子,看到光着的小鸡鸡,深吸口气双眼发直。 再看一眼,盖上,再再看一眼,盖上,接受了这事实。 为何? 初中毕业没学上的她,工厂里没日没夜的踩缝纫机,十一点上|床后就爱看个小说。 暴富,返现,看的嘎嘎精神。 昨晚也是一样,看着看着又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可怎么再睁眼就变样了呢。 攥着被子,心里默喊“系统,统子”可能想到的都喊完后,还是一个样。 昏沉沉的又饿又难受,抛掉脑子里的幻想,求起了已知的神佛。 既然她成了小孩他,那就代替这小娃,连同自己那份,好好活下去。 可现在一丝力气都没有,来个人啊,给口热饭,热水。 但有了记忆的他,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家,祖孙三代住在一个房子里。 年龄最大者,爷爷老范头,奶奶李氏。 生了五个孩子,活下来三个。 老大,范大郎,年龄到了,李氏找媒婆说了同村的姑娘,小李氏,现已生了三个娃。 老二,范二郎,娶妻王氏,成婚晚,到现在只生了一个娃,肚子里怀着一个。 老三,范三郎,靠自己的一张脸和嘴皮子抱得媳妇,吴氏。 说来有趣,三兄弟里就属范三郎脑子灵活些。 知道家里给大哥院子里另起了间屋,再养几张口,攒钱没影。 谁也不知道怎么跟吴氏认识的,某天直接通知有了媳妇,可是把一家子唬的愣愣的,到现在都想不通咋成的。 成就成吧,女方家境可比三郎胜过许多,到现在村里都说范三郎有本事。 家里没房没啥,范三郎去人家女方家里去住,逢年过节的两口子回来。 但范三郎跟吴氏在一起五年了,到现在孩子影儿还没有,这事是唯一的疙瘩。 大房三个娃,大狗,二狗,三狗,男童排中间,都叫他,二狗。 自己竟然叫二狗,操蛋,这一刻真的很想笑。 扯了扯嘴角,没力气做出表情,看着上方的横梁,昏睡过去。 * 不收获农忙时,村里人家都一日只吃两顿饭。 早饭,辰时(7-9点),晚饭,申时(3-5点)。 申时左右,呼啦啦一群人推开家门,男人们放下锄头坐下休息,女人们第一时间就是去看屋后的鸡圈。 看到一大早准备的瓢里没了食,赶忙剁上喂上。 母鸡是下蛋的,公鸡是打鸣,还有留过年杀的,比人都金贵。 老李氏大嗓门把两个儿媳妇呵斥完,交代完一通活,赶忙去拿起水瓢喝口水。 喝完水喘口气,就听老头子皱眉喊赶紧做饭去。 老李氏嘴上说知道了,心里嘀咕催催催,没看一下没歇吗。 小李氏和妯娌俩人一通忙活,洗干净手去厨房帮忙,连二房两岁的四狗都没闲着,院子里给帮着舀水。 不想费鞋,粗布麻衣,裤腿挽着下地,得冲冲带泥的腿脚。 农户人家,没有闲人,也闲不起。 灰色的小麦面粉被活成团,老李氏揉半天擦擦汗,让二儿媳妇揉。 大儿媳妇给生了三个孙子,又是同村,最得脸,安排蹲那烧火,能歇口气。 揉好了面团,擀的薄些,撒面粉一层层折叠,上刀切。 水烧开,往里散着下,筷子边搅拌,不让黏在一团成坨坨。 烩面做好,端着往堂屋里去。 说是厨房就是个不大的木头棚子,上面是茅草顶,老旧的方桌撑死能坐四五个人,坐不开全家人。 堂屋里的大长桌子,此刻都是眼冒绿光,累了一天,啥都没吃上口饭事大。 端起饭就是狼吞虎咽,没觉着一碗下去了,都没尝着味儿。 肚子有了点食,脑子就舍得动了。 上首处老李氏对大儿媳开口,“老大媳妇,去屋里看看二狗咋样了,要是醒了看看还烧不烧?” 小李氏看了眼手里的碗,本还想吃第二碗的,这下只得放弃,起身说哎。 去厨房拿了个碗呈上大半碗,走去东屋。 推开门,看到睁着眼的娃,“吃吧,回来家还得伺候你。” 本开口要喊娘的二狗一滞,眼睁睁看着摔门走人。 其实家里人进门忙活,他就醒了,只是张口声音太小,以为都会来问问看看他。 费力自己撑着靠在床头,拿起床边的碗和筷子。 喝汤吃口面,肚子里火烧的滋味减轻了一点,他慢慢吃着,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委屈。 他心里给找补着,家人干了一天活,不耐烦,这很正常,起码给端饭送来。 * 堂屋里,小李氏看着婆婆给留了最后一碗,脸上乐开花。 吃完饭,女人们洗把脸,头发用水抹一抹,抱起昨个堆满脏衣服的木盆去河边洗衣服。 男人们修补器具,大狗和俩弟弟收拾碗筷抹桌子,再去院子里把碗刷出来。 大狗蹲下拿起丝瓜瓤刷干净,三狗、四狗小心放厨房里。 要是摔了一个碗,那被抽一顿免不了。 兄弟三人忙活完,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碗没刷。 三人走去东屋,看着烧了两天的二狗舒服的躺在床上,眼里透着羡慕。 生病真好,不用下地干活。 可想到村里很多生病就不见了的玩伴,赶紧把这念头抛掉。 大狗是长兄,从来都最爱护弟弟们,可也嘴最笨,出口也只一句,“二狗,你还难不难受?” 二狗咳嗽了声,熟稔的语气开口让别担心,说现在就是渴得慌。 大哥十岁,还真跟记忆里一样,是个小大人,下地家务啥都抓,当大人使。 三狗比他小两岁,三岁,但看眼色,嘴巴也是孩子里能多两个字的。 四狗是二房的,但都是一个土院子里长大,从小就跟屁|股后面,跟亲兄弟没差别。 阳盛阴衰,足够的劳动力,胃口也大,还得愁几年后都得盖房子娶媳妇,也怪不得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拿自己当牲口使。 可想到老李氏、小李氏平日里最自豪的就是炫耀自己能生儿子,很是骄傲。 小李氏还常常当着别的妇人的面说还得再生,现在三个还少,恨不得七个八个娃。 男丁多,腰杆硬,村子里谁要找事,都得掂量掂量。 二狗他想到这,深吸口气呼出。 就目前这样的日子,比如他生病就靠自己熬到好,大人们对生孩子那么热衷,他是真不理解。 生孩子致富? 这个靠不靠谱,他独一份的思想不知道这真假吗,还不如少生孩子多种树,来的靠谱。 * 见大哥端水来,二狗他不再想下去,想的多还徒增烦恼,干脆不想。 看着大哥的手粗糙带着厚茧,再看看三狗四狗的手,也带着一道道细口子。 这水喝的,凉水都五味杂陈。 开口问疼吗,三人都奇怪的看了他眼,举起手随意晃晃,不当回事的摇头。 大狗把两个碗拿出去刷,三狗爬上|床边坐下,小声的问,“二哥,你是不是故意生病嘞?” 第2章 四狗也有样学样,歪着脑袋睁大眼瞅着。 瞧着这俩长的差不多的脸,二狗他一时无语,“发烧有啥好事啊,哪哪都难受,我现在喉咙咽口水都疼,脑袋也晕,浑身都没力气。” 三狗笑嘻嘻忙活说起了今个地头上发生的事,还没说完,外面老李氏喊的声音传来,俩小孩赶紧下床走了出去。 因为声音大,能清楚听着是奶奶老李氏骂他俩,让去背上背篓去摘树叶。 现在树叶嫩嫩的绿,摘回来无论是野菜团子还是放汤里都好味。 俩娃从门口走过,二狗他看着,那竹编的旧背篓比俩弟弟个子还高,蓦地想到他也这个家里啥都干,就比大哥少点,一时心情复杂极了。 家里人都红黑红黑的肤色,都一般个,有理由的,从小都这么使,这么累,能长高那才是假的。 怕是自己长大,也得磨去思想,成个不敢认的人。 傍晚,家家户户都扯着嗓子喊娃,三狗四狗没一会也回来了。 老李氏看看,挑剔的嫌少,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是真的,这么多张嘴,过几年饭量大增,还得多几张口。 想到这心情更不好了,骂骂咧咧的把背篓提去自己屋。 家里但凡是口吃的,都得藏主屋她年轻时陪嫁的柜子里,还得锁上。 到做饭她打开取出,其他人谁都没资格。 三狗四狗看自己没挨巴掌呼背,高兴的咧嘴笑。 临天黑,一家人上|床睡觉。 二狗本睡的好好的,被挤得醒了过来咳嗽两声。 一摸不知是哪个兄弟把腿砸他肚子上了,咬牙挪开。 爷奶住主屋,东屋是大房,西屋是二房,还有厨房,墙角的茅房,屋后的鸡圈,这么个布置。 二房还好,因为二婶王氏怀孕,老李氏搂着四狗睡。 但他们大房最紧巴,大人孩子挤在一张床上睡,跟大通铺似的。 那边范大郎和小李氏还正在忙活,这边三个孩子挤成一团。 黑暗中,二狗睁着眼睛捂着耳朵,强制默数着羊,再加上脑子还烧着,倒是比预想中入睡的快。 只是梦里,第一次不是啥花钱返现的暴富梦,而是红烧肉、肘子、鸡腿、皮蛋瘦肉粥的梦。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启,感谢每一个小天使的支持。[玫瑰][玫瑰] 文中暴富返现啥的,虚构。 第2章 第二天一大早鸡叫声传来,二狗反射性的要蒙被子睡。 心里骂着哪个神经病在厂子里养鸡啊,让不让人睡。 拽不动迷糊醒来,睁大眼转动脑袋瞅着四周,立马清醒了。 翻过身闭紧嘴巴,庆幸自己睡觉从不打呼噜,也从不说梦话。 小李氏先起床,昨个的疲劳消散,此刻心情好,用粗糙的大手摸上二儿子的额头,试试还是温热,不由皱紧眉头。 范大郎睁眼见这情形,当没看着,自顾自穿衣穿鞋出了房门。 大狗再过三四年就好找婆娘了,三狗机灵听话,二狗闷性子随他,憨笨憨笨的,命硬,扛过这阵就好了,婆娘就是瞎担心。 心底最深处还是觉的往后肯定会再有几个娃的底气,养老有倚仗。 早晨还是面条,只不过上面不一样的浇头,冬天腌制的萝卜缨子酸咸菜,正儿八经的当碟子菜。 吧唧着吃着饭,老李氏问二狗咋样了,听着大儿媳妇说还是难受,浑身滚烫,哦了声脸上有些不好看。 心疼喂了五年的粮食,娃都能中用了,可现在正是下地忙时候,真是病来的不巧。 小孩子们会看脸色,更放轻了声音。 大人们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找事都得被骂,还是不凑上去的好。 吃完饭,大人们都去了东屋。 双手一托俩咯吱窝抱起让站地上,看着站都站不稳,脸色通红,嘴里喊着头疼、肚子疼的二狗,赶忙放到了床上。 到底是自己生养这么大,小李氏开口道,“这确实是真下不了地,娘。” 老李氏转头骂她,“我哪是让娃下地啊,二狗不是我孙子,这看着更严重了,得送去让村里郎中看看,拿点草药吃。” 小李氏忙对婆婆说好话,她刚才还以为婆婆是试探二狗是不是装的呢,真是想错了。 于是其他人拿好农具出门,小李氏背着二狗去郎中那。 小河村百户人家,村里就一个能瞧病治病的。 别看都叫郎中,可知道不是啥正儿八经的大夫,就是个会用土法子的。 吃药管不管用全靠运气,有的吃好多天还越来越严重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敲门进去,郎中婆娘领着走去堂屋,小李氏瞧着这瓦屋,多看了眼。 屋内,小李氏说完啥情况握紧手,心里想着别花太多钱。 婆婆就说让送来,也没给钱,得花偷偷攒的私房钱。 明明是大房,可是挣的钱都不在她手里,不过想想自家男人是公婆的长子,心气平和了点。 郎中让娃张大嘴看舌苔,然后把脉、问了好些哪疼,咳嗽、肚子哪哪都问了个遍。 另郎中没想到的事,说的出乎他所想的准确。 几乎问孩子哪疼,都只会说这疼那疼,可这娃会说这里一点点疼,肚子拧着的疼,嗓子又干又发痒,光想咳嗽啥的。 说的这么准确,郎中也没故作高深,算出多少钱,收了钱,转身去屋内配草药。 看着郎中掀布帘子进去,小李氏露出心疼的表情。 竟然花了八个铜板,八个,家里一个鸡蛋就卖一铜板呢,真是黑心。 都是一个村的,祖宗都是一个姓,沾亲带故还得喊个大爷,骂上一番,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等郎中出来又是挤出来的笑,送上好话,拿好两包药,牵着娃的手往家里走。 二狗看着没心情背的小李氏,也没张口说让慢点,被拽着机械的往家走。 其实他也觉的两包药居然这么贵,掀开布帘子的那一下,他看到是那种抽屉的木柜,抽屉都贴有繁体字。 但想想哪怕寻常的草药,怎么搭配,多少量,也确实是本事。 一路脑子晕呼,手脚都软软的,倒是没觉的累,跟飘着似的。 到了家,急促喘着气,喝多少水还是跟火烤的似的。 厨房里,小李氏看一包药直接是等于四个铜钱,三碗水煮成一碗水,煮的时候可是认真,倒入碗里端给儿子让喝下去。 看着吹一口喝一口,喝完了还倒了半碗水涮涮让儿子喝。 二狗直接仰口喝了,想想也是稀释的药,没啥。 这边小李氏拿到厨房,又倒了一碗水自己喝了,砸吧砸吧嘴,她也是喝了值四个铜板药的人,笑着把碗洗干净,又收拾收拾,赶紧出了门。 带儿子去拿药,也不能耽搁下地。 翻完地得赶紧种上油菜、丝瓜、南瓜、冬瓜、茄子,要不然今年吃啥。 * 屋内,喝完药眼睛和眼皮就忍不住沾一起,二狗迷糊想着,喝完药犯困看来是不变的规律。 他这睡的香,等再次醒来,明显感受到肚子不疼了,脑袋不晕了。 他真没想到,一包药就能这么厉害。 哪次感冒吃药不得吃个六七天,现今这一包药就好了,这么厉害。 自个摸摸额头,不烫了,笑的直咧嘴。 强撑着力气下了床,头发短短散着,也没扎小揪揪。 水盆里一看,小麦色皮肤,眼睛不大不小,鼻子高低适中,嘴巴不薄不厚,脸型咬肌充足的小方脸。 这典型的中原长相啊,跟课本里画的一样。 摸摸腮帮子,摸摸额头、鼻子、嘴巴,别说,这长的真是周正。 看哪哪好,左照右照,美滋滋。 自夸自个的看了好一会,走去厨房。 这病一好,胃口就有了,就是掀开看着空荡荡的锅,啥吃的都没有,不禁失落些。 走出厨房,抬头看蓝天白云,往前远看,院子外是摇晃飘动绿叶的树枝和几种不认识的鸟儿正在摘花吃呢。 一簇簇白绿相间的点缀,美的像幅画。 趟床上就是看破旧的房梁,这一出来顿觉天高景阔,心情倍爽。 怪不得都说生病了不要窝在房间里呢,这心情一扩,敞亮极了。 他在这逛悠完整个院子,就去了屋后看看鸡圈,数数那么几只。 反正这家里现在就他自己,自在的没人看着,屋子也都看了个遍。 完全看下来,还是爷奶住的主屋最好,布置也最好。 肚子更响了,去院子里拿起水瓢舀水喝,井水甘冽,打了个冷颤。 其实水应该煮开沉沉底才是,有碱。 自我安慰,喝多了顶多就是有点结石,旁的没啥。 一番心里疏导,没有了顾虑。 小河村的河流虽深但平缓,因为一望无际的平原,田多水少,尤其是夏季更是得挑水灌溉,就指望那条河,所以每户人家自家吃水都是村里那口井。 第3章 扁担挑水回来倒大缸里,上面盖个板子,保持干净,每天挑水吃用,也是每户人家的必备劳动。 转悠完,转身回屋躺着节省力气。 刚走了两步,门口传来喊他的动静。 一回头一眼认出人,原来是邻居家的奶奶。 村里人家的门都不高,虽然小李氏出门随手一闭,但门口处人一望就能看整个院子。 甚至不少用的篱笆门,到人胸的高度,出门随手用个小木棍卡上就当锁门了。 要是有事找,直接门口一嗓子喊,屋里人听着就出来了。 都每天见,闻着声就知道谁,村子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没个敲门那一说。 老人招手,“二狗,就说昨个和今个两天没见你这娃哩,是不是饿了,走,去俺家吃饭。” 二狗走到门口,因为个子矮,仰起脸笑着说道:“谢谢陈奶奶,我等家里大人回来就好。” 老人哎呦一声,满脸慈祥,这么点个小娃娃,这么乖巧,真是心软软。 要旁的娃一听吃饭不得赶紧来,这孩子,真是跟他爹小时候似的老实巴交。 二狗没想到大人问一声就只是问一声,直接被抱起来去了她家。 陈奶奶本性陈,住他家东边,因为从前二狗见大人就低头内向的性子,所以搜遍记忆也不知道是哪个村嫁过来的,有啥兄弟姐妹。 不过陈奶奶家可比自家富裕多了,就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名字也是专门找人起的,叫范彬。 小名叫彬彬,二狗他们都喊彬彬哥。 以前领着他们几个小的玩,但上邻村的学堂后,就很少见到了。 二狗被放到木凳上,不一会陈奶奶端来饭菜,一看咕咚咽了下口水。 金黄的小米粥,馒头,炒鸡蛋和蒸菜。 馒头是自家种出来的小麦磨成粉发的面,颜色不大好看,却麦香浓郁的勾人。 老陈氏摸摸娃的头,“这是早上剩的,我给你温热了下,锅里还有,快吃吧。” 二狗擦擦嘴角,又说了声谢谢陈奶奶,看的出来这盘鸡蛋明明是刚炒出来的。 去院子洗洗手,背后擦擦,左手拿起馒头,右手拿起筷子,双手都上,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馒头香甜的眯起了眼睛,再喝口小米汤,肚子顿时温乎乎的舒坦。 老陈氏看着这孩子,越发慈爱。 这娃以前怕生,古话说生次病长回心眼呢,还真是。 瞧瞧这多么稀罕人,吃东西闭上嘴嚼,一点都不埋汰,也不往外撒,自家孙子没上学堂的时候,那吃个饭满碟子用筷子翻肉,打手多少次不改,也就上学堂后,夫子拿尺子打着改了。 吃了两个大馒头,喝了两碗稀饭,炒鸡蛋和榆钱树叶的蒸菜吃的光盘。 总结出战绩,二狗睁大眼不由脸红了。 他吃的时候,满脑子好吃好吃,可哪想到能吃这么多。 明明一顿一个馒头吃不了,零食都能吃饱的胃。 只好自我安慰,这身体缺油水饭量大正常,正常。 老陈氏看着这娃抿着小嘴,满脸不好意思,哈哈笑了。 搂进怀里夸了夸,起身收拾。 娃吃的这么香,还是她手艺好不是。 二狗见此,忙上手给落碗碟。 老人、孩子一起走去厨房,老陈氏不让他沾手,他就拿起抹布去把桌子擦了,又给把地拿扫帚扫了扫。 老陈氏笑的不行,看着娃倒腾着小短腿忙,一时间冷清的家里充满了笑声。 忙活完,一老一少拿着小板凳坐屋檐下拉呱。 听小娃问多少时辰了,老陈氏手上给扎着小揪揪,抬头只看了一眼天,就说出来。 听到是刚未时(下午1点),二狗直接说陈奶奶好厉害,心里却想着,这还是来这第一次吃上正儿八经的午饭。 想到这才觉的饭食顶着肚子,有些撑。 听着陈奶奶说她的孙子很是淘气,掏鸟蛋、课堂上不认真听课总是被夫子罚站啥的,二狗忍俊不禁,在絮叨的话语声中,慢慢泛起了困。 老陈氏转头看着头一点点的,牵起手让在孙子床上睡觉。 二狗他看着宽敞的房间,结实的木床,放些书的书桌,颜色好看、无一丝补丁的床单、被罩,连忙摇头说回去睡。 “这么平整、干净,我怕给弄埋汰了。”说完往门口走,“陈奶奶,再见,我回去睡了。” 老陈氏看着进去院子后,才往自家走去。 这孩子,哎,怎么能这么懂事啊。 * 吃饱喝足的午觉,直接睡到了被家人吵醒。 脸上都是疲累,听到不发烧了,也只是点头说那就好,老李氏拍拍娃的小背,让去拿板凳。 二狗他还想说中午从邻居那吃了饭的,被这一打岔,心想等会再说。 这一等会,就又被安排去跟大哥一起喂鸡。 走去屋后,看着爪子刨土、那尖尖嘴巴的鸡,二狗站鸡圈外面不敢进去。 怕被叨,浑身僵硬。 大狗直接进去,公鸡还神奇的爪子扑棱被直接逮住随手扔一边,先让母鸡吃点,这抢不过公鸡。 公鸡扑棱着站了起来,不欺负人了,甩着红色的冠子,扇扇漂亮的翅膀,围着母鸡转悠。 看到这一幕,二狗他笑了出来,“大哥,你真厉害,手劲真大真快。” 大狗一愣,红黑红黑的脸更红了。 从小到大,他做好是应当的,最多就是不挨打,这还是第一次被夸,看着二弟,心里藏着开心。 出来后说道:“二弟,鸡啄人可厉害了,往后你跟我一起来,我自己进去喂就行,你在外看着小门,省的鸡出来。” 二狗他点头,“行,大哥,这我肯定给你把好门。” 三狗过来叫人的,看大哥二哥那么亲近说话,不开心,等走近了,鼓着脸说奶奶喊吃饭。 都是亲兄弟,说事不带他,哼。 二狗瞧着这小脸,摸摸他的脑袋,嘿嘿,手感真好。 三狗瞪大眼睛往上看着二哥,羞涩一笑,看来二哥发现对不起他,跟他道歉了,他不生气了就是。 自个心里演了一场戏,大狗二狗其实根本没看出来。 兄弟三个往堂屋里走去,怪不得做饭那么快呢,野菜窝窝头,疙瘩汤。 饿肚子的情况下就想赶紧吃上饭,哪来的精力做顿好的。 男人是四五个,女人是俩,大狗是三个,二狗是一个,三狗虽也是一个,但被小李氏塞了个。 大儿子是长孙,公婆偷摸给塞吃的,她这疼小儿子多些,自觉再正常不过。 四狗被范二郎搂在腿上,二婶王氏给把一个半窝窝头弄碎泡上,喂给儿子。 范大郎边吃着边关心大儿子两句,说今个锄头使的还行,但还得练。 整张桌子,唯独二狗自个清净的坐在那吃着属于他的份。 自己告诉自己,家人是爱他的,只是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罢了。 看,回家就问他退没退烧不是,还说晚上再喝一顿,明天肯定就大好了。 只是精力扯的方面太多,分不出给他而已。 这般想着,吃的踏实。 天底下,从来他自己最爱自己,哪怕换个环境依旧如此。 难过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细胞,想想可不值当。 细嚼慢咽下,看遍家人,起了闲心打量。 他这长的可以,家里人的长相摆在这,肤色晒成这样,可多都长宽脸的大气长相,五官跟丑沾不上边,怎么组合都不会难看。 吃饱了饭,二狗喝着药,三狗好奇喝了口,喊苦,小李氏忙给喂水。 老李氏看过去,注意到这二孙子头上的红绳,虽旧些但很亮眼的干净,家里可没红绳,都是大的用下来给小的用。 这一问,听到说去东边邻居吃了饭,都看着这娃,满眼惊讶。 老李氏说这次吃就吃了,但下次不要再去了,给人添麻烦。 可二狗却能听出来语气里透着些酸,再听下去,知道为何。 邻居家奶奶丈夫和儿子都是学堂念过书的,认识字会打算盘,现今给村里的地主当账房,帮着买卖粮食做生意。 每年定期得粮钱,不出力大宅子里呆着,多享福啊。 家里地还都租给村里人家佃着,啥力不出,每年收获直接半成到手。 周边都羡慕,也不是没想过要是投生到人家家就好了,附近的孩子也羡慕彬彬哥能去上学堂。 但大人们却都怕得罪,叮嘱各家娃别去打扰,传来传去,成了陈家奶奶不喜小孩闹腾。 邻里邻居,见面称呼陈家姐姐,也能凑上去说些话,但态度上都是敬着远着。 听着家里人说这么多,二狗装着不懂的说道:“可爷奶,爹,娘,你们不都说家里男丁多,旁人才敬着吗,为什么陈奶奶就一个儿子,村里都敬着啊?” 大人们的脸直接僵住了,老范头一拍桌子,“人家那就是好命,村里能识字多么稀罕,那能一样吗。” 第4章 老李氏对对的附和,也黑着脸,直接撵人各回各房。 三狗回屋仗着娘偏爱,大着胆子问怎么二哥说的话对的,爷奶生气了。 小李氏哼了声,“你爷奶不想承认自己没本事,儿啊,当初要是你爹被送去学堂,那你也能吃馒头吃到饱。” 大郎可是长子,要是不生旁的孩子,肯定会不一样的日子。 把钱都用在一个人身上,跟用在很多人身上,那能一样吗。 小李氏想到这里,怔愣了下,看着大儿子、二儿子、再看看怀里的小儿子,迷茫一瞬,恢复过来。 她好像,想到了个从来未曾想过的事? 可下一刻丈夫埋怨她说的多,小孩子懂什么,明早睡一觉就望了,睡觉睡觉。 看着丈夫的背影,小李氏目露无奈,丈夫听话老实,干活一把好手,可是从不会为怎么为大房多占点好处着想,还得她来。 主屋内,老范头越想越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老婆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去送学堂,万一啥也学不成呢,那不浪费了钱,还不如踏实种地,把娃养大,都这么过来的。” 老李氏走到跟前,“是,你说的对,老头子,娃娃他懂啥,就知道吃饱了不饿,别气了,啊。” 老范头得了支持,高兴了,“老婆子,你替我老范家生了三个儿子,在我看来,比邻居家那陈氏厉害多了。” 被这一夸,老李氏笑的眼角都展开了,俩人在这得意儿孙多,这事就散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要发的,今个改了改,一起发了。上文,一碗水端不平,无影射。 第3章 两包药下去,新的一天,范二狗明显就觉的嗓子、鼻子都清凉的跟通气了似的。 之前因发烧,鼻子发堵,喉咙发炎,一夜醒来,总算有点排毒的感觉。 干燥的蹲了好一会茅房,用的昨个准备没用上的树叶。 杨树叶宽,两张叠一起,比竹片让他更能接受。 心里无声的郁闷,家里就没纸张的存在,不用树叶怎么办,果然逼急了,法子有的是。 他这除了咳嗽两声,无大碍,自然就被带着一起下地。 看着奶奶提个黑色的粗瓷坛,大圆肚肚,上面扣了个碗当盖,意识到这是喝水的家伙式。 早晨睁眼就是柴火烧灶做饭,吃着饭的空,锅底余烬就把锅里的水烧热了,这水中午时候喝,就不用再回家,耽误功夫。 出门前,大人们检查一番,孩子们就在门口等着,家家户户的大人领着娃们往外走。 听着一声声二狗,本人站在那还得扬起笑脸回应着。 大人们捏捏小肩问还难不难受,小孩子蹦跳着说又能一起玩了。 另二狗没想到的是,很多娃娃的名儿比他奇怪的都有,且大人们喊的很顺口。 看来为了让小孩子立得住,贱名是普遍的。 二狗此刻消除了些被叫名的不自在,兄弟三个牵着手跟大人后面当小尾巴。 走了几步,小孩子天性互相找在了一起。 他们乘着风向田野奔去,很快超过了大人们。 不一会儿后面传来大人的喊声,慢点慢点。 听着语气不对,二狗就停下来等会,扬起笑脸说是故意等着爷奶的。 本要去劳作的大人们脸上出现了一丝笑,跟刚才要对一天劳作的麻木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范头,“你这娃,也是,搁家里闷坏了吧,不过你这刚好,还咳嗽着呢,跑慢点,又不是不让你跑。” 范二狗走到跟前拽着大手,“嗯,知道了,爷奶,爹娘,二叔二婶,我听你*们的话。” 其他大人们乐呵,夸这小子更懂事了,长大了肯定孝顺。 这句话就像打通了什么开关,村民们都参与,说不愧是范大郎的儿子,还是老范头有福气,儿孙都这么不用操心。 周边人越这么说,老两口脸上笑烂了,嘴上还得说着反话,夸邻居们的儿孙的好,顺便还把自家儿子贬的啥啥不如。 看着爹和二叔他们低头红脸,连小时候的糗事都秃噜了出来。 范二狗睁大眼更想听了,却被一个捂住双耳,然后转头就看到爹娘满是凶光的眼神。 范二狗忙自己捂着说啥也没听到,往前跑去找大哥三弟。 范大郎气笑了,却一下子生出了对二儿子的喜爱来。 以前啥事都得操心,就不用操心小小年纪就懂事的三个娃,这一关注,突觉的二儿子挺讨人喜欢的。 小李氏走旁边,悄声让丈夫喊声公婆,再说下去,怕是成婚时候的事都得说出来,那她女子面皮可更没脸见人了。 婆婆就这点不好,跟人聊上头了,啥都说,嗓门又大,你想不听着都不行。 范大郎上前一喊,这一打岔,意犹未尽的挥手各去各家地。 * 村口往外一直到眼睛能看的最远,是一马平川、连成片的农田,村庄、树木都是点缀。 老范头领着先去看了两亩种了小麦的良田,翻过土的一脚踩进去陷落没到脚腕,软软的没着力点。 小麦经过冬天的雪滋润,到了现在春天又重新直立起来,茁壮的像片绿毯。 二狗低头仔细看,刚才要不是家人们说这是小麦,他真以为是一大片韭菜呢。 粮食是加工成袋的,蔬菜是干净成捆的,买就拿给称,都不用说名,外卖更是现成的做好的。 二狗此刻站在这,看啥都新鲜,也看啥都不认识。 等跟脑子里记忆认识的对上号后,才有了点底。 小麦田检查完,走去下等田。 三亩下等田其实就是差些的田,官府会根据粮食产出、麦穗饱满程度来定田的等级。 一样的田,一样的种子,那边饱满产量一石往上,这里瘪穗,还不如种蔬菜。 看颜色也能看出来,里面还有小石子,成块的土。 这里一冬天两三个月没捯饬,就得人力先使劲翻土收拾,才能种。 那边已翻完,相邻的勤快都种上了,发出的芽看的新奇。 “二狗,你还站在那干啥呢,两天没下地,怎么不认识自家地了,站在那呆着。” 大人们这一喊,二狗嘿嘿笑道没有,忙跟着大哥后边偷着师干的像模像样。 小李氏,“这娃,发次烧好了,怎么皮了些。” 王氏,“可不说呢,这娃是长脑子了,一好更机灵了。” 小李氏心里高兴,板着脸说道:“他二婶,可别夸了,我看是身上痒,想挨揍了。” 范大郎默不作声,脸上却冒红光。 大人们嘴上一句话,手里不耽误,呸呸往手心吐唾沫,抡起锄头开干,不过今个真觉的浑身轻快些。 他们在前面松土,娃们后面捉虫子。 蝼蛄、西瓜虫、蜗牛、蚂蚁、蛞蝓,都是吃庄稼根茎为生,根茎被吃掉,上面庄稼就枯萎发烂。 所有妨碍庄稼生长的都是害虫,就靠人抓。 装回去给鸡吃,下的蛋还大还香。 至于蚯蚓,刚一见光,赶紧撒上土保护着,这么软的土,一下子就钻不见了,这好的得保护。 弯着背,不一会儿手酸脚酸,兴致过去了,想偷懒了。 但看着三狗四狗都蹲那一步一步的抓着,二狗他锤锤腿转转肩,没开口说想休息,开始磨洋工。 大人们得光看着忙活,这也是表现啊,面上再展现的累点。 但他这喘着粗气站那动弹很显眼,大人们看在眼里,赶忙喊着去地头上歇歇去。 这娃刚退烧,刚好,再累出病来,可不值当。 范二狗在懵逼中,被安排坐到了地头上的大石头上,还被娘塞了装满水的碗。 小李氏戳了下他的额头,“娃,刚还跟你二婶面前夸你这病好机灵了点,你后脚就给我丢面,真是个傻的。” 说完,自己喝了两口水赶忙下地去了。 虽说怀孕都是一样的下地,但她也不是看妯娌忙她闲着的性子,还得看着让少轻点劲。 毕竟自己怀孕的时候,妯娌可没少帮衬,操心。 一好换一好,再说她这可是做大嫂的。 是想扣着公婆对大房好,可没想占二房有的那份。 范二狗喝着大半碗的水,觉的比家里喝的甘甜。 大人们劳作,小孩子忙碌跟蚂蚁似的,每片田地都是这么个样。 更有的互相扔土打闹,惹恼了大人,被拽起来啪啪的揍屁|股,小孩子的哭闹笑声传很远。 天地之间,风吹拂着树叶翩翩晃动,阳光都那么灿烂。 这一刻突然觉的,小孩子蛮好的。 即便生活条件在这,可是这是能改善的啊。 事到如今,接受再之后是学习农家技能,多看多学,新的生活正刚刚开始呢。 再说他这个年纪,吃饱不饿,啥都不用愁,无忧无虑,家里大人们扛着一切。 第5章 回到小时候,重新养一遍自己,未尝不是幸运。 第4章 劳作归家,洗手洗脸,没等大人开口安排活。 范二狗有眼色的先给大人们倒水,吹了吹举到他们眼前。 长辈们看着这小子的乖模样,疲累立刻减轻了,面容和蔼的夸好孩子,摸摸这娃的头。 范二狗看着这情形,嘴上说应该的,心里笑嘻嘻。 使心眼儿咋了,不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咋获得关注度。 孩子对大人的爱是单纯的,可大人们对孩子的爱可不是,他们总会存在着偏爱。 在长辈夸奖声中,二狗没迷失,笑着抿嘴说去喂鸡,拉着大哥往屋外走。 大哥这跟爹一样,干啥都不说话的闷头干,干完了大人们看不着,完全白干。 干活得让人知道你干啥了,这叫有效劳动,打工不是白打工的,经验是多多的。 踏入社会,吃多少亏,反应过来的成长、琢磨,真能让人一遍就会。 刚出屋,听到呵斥三狗四狗的声音。 也没多少高兴,大人对孩子的天然权利是控制不住的。 本想着三狗四狗坐那歇歇没拉着,早知道喊着一起去了。 屋内,看着娃害怕的脸色,又止不住叹口气,让衣服脱下来,给缝补身上麻衣。 本就是旧衣,缝补口子,层层补丁也挡不住这开裂。 但总会想着再坏的慢点,能撑些日子就再撑些日子,买布料做衣服又得花钱。 王氏给缝补着,小李氏站起来去帮婆婆做饭。 吃饭时候都是动作其快,与昨日不同的是,今个二狗也获得了意外的半个窝窝头,而且爹娘也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冲两人笑了笑,边吃边心里甜甜的。 明明知道家里放不起糖,可越吃越甜。 就算是花了心思得来的,那又怎么样,开心是真的,得到也是真的。 吃饱了饭也就酉时(5点),天空的太阳还没落山,大人们去洗衣服拉呱,磨些嘴皮子。 成群的小孩子们还没到门口就扯着嗓子交换,屋里答应一声就赶忙跑出去。 瞅着三狗四狗直接跑,范二狗走到大人们面前说也想出去玩。 获得点头独一份的夸后,跑出门扬起笑。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争着玩啥,也没个确定,没个商量,想到啥先玩啥。 范二狗就看着谁都争想当捕快,开始了捕快抓小偷的游戏。 连个开始都没喊,莫名其妙的都尖叫着跑,二狗一手拽三狗,一手拽四狗,撒丫子就跑。 觉的安全了,回头一看,好家伙,乱的啊。 也不知哪几个是捕快,哪些是小偷。 争着当捕快的大多数,还有的相争扭打一起倒地的,乱成一锅粥。 正看的笑的肚子疼,对上个抓人的眼神,立即开跑。 觉的幼稚是一回事,但被抓绝不能是他自己。 好几个捕快跟后边喊别跑,拿起小木棍冲当做刀,被好几个眼看要追上,二狗瞅瞅左边瞅瞅右边,心里抱歉,直接撒开了手。 对不起啊,三弟四弟,总比全都抓到好。 他在这在乎面子,没想到还就最惹眼,大呼小叫的捕快们都不内斗了,高声喊抓范二狗,刚被抓的三狗四狗也叛变了,跟后面一起喊着抓,大人们都听着伸头瞅,拍着大腿说在哪在哪。 转悠着,他猫着身子又跑回了自家,躲门后边,捂着嘴听着一批批从门口经过的动静。 等过去了,露个头看背后,窃笑。 抓了一会没被抓,就听他们喊不玩这游戏了。 范二狗可没上当,隔着些距离说那这游戏得承认这把他赢了才行。 小孩子们围几个认了,只不过不服气的神情让范二狗心里尽是得意。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脸知道全部心思,肯定在想下次得逮到自己。 玩闹着不一会都流下汗来,乌黑的小手一抹,一个个的大花脸。 范二狗看着笑喷,差点都没力气跑动。 这边闹腾,那边发出嫩叶的大树底下,大人们边看着娃们,神情轻松些许,嘴上聊着今春啥时候下雨,聊着小麦的生长情况。 下地一家家看过去,谁家长的好一眼就能看出来,也有学的心思。 黄昏时分,天边云彩染上鲜艳的颜色,太阳圆晃晃的开始下落。 大人们站起身喊着各家的孩子回家,门口处喊着明天还出来玩,被揪着耳朵往家拽着走也不在意。 范二狗进家就赶忙招呼自家兄弟洗脸,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听到动静出来的小李氏直接啊一声就是眼睛喷火模样。 看这跟地上打滚出来的黑蛋样,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管脏了,直接上手捏住娃,另一只手啪啪的往屁|股上揍。 这里肉多,打不坏。 明明出门前让别皮,全都当耳旁风。 刚才玩的多高兴,现在就多大哭声,再看四狗那边也被二婶和奶教训着,已经轻脚走进屋的范二狗看的津津有味。 那短裤都差点成布条子了,刚才不让爬树非得爬,现在好了,不过看着那么大声,保准的记吃不记打,明个还得造。 进屋喝着水,眼睛看着院子的场景,跟看戏似的。 就是粗粮到底是促进肠道蠕动,喝完水放了几个屁又想吃点东西了。 怪不得天一黑都上|床睡觉呢,除了省油灯,也是睡着就不饿了。 睡前又想了一圈的红烧肉、炸鸡、烤鸭,迷迷糊糊睡去。 或许是下午的太过兴奋,这晚睡的香甜,一觉到大天亮。 不知不觉,已是三月了。 范家已把地里全部忙活完,种上了当季的蔬菜,连自家屋前后靠着墙的一边都种上了葫芦和丝瓜。 等幼苗出来,赶忙架上细杆,苗孱弱弯曲,得顺着架子往上爬,到夏天时候,高高的结成网,那时候,搬个板凳坐下面,天然的凉快遮阴地方。 想到那场景,范二狗拨弄着动作更轻些。 鲜绿色的苗,嫩的掐个印,可是生命力旺盛的看着就欢喜。 小李氏忙活着往孩子那一瞅,将所有娃们的动作看了个全部,厚厚新印象叠加之下,直接笑着夸二狗仔细,手轻,让其他娃都跟着学,别粗手粗脚的弄断了细腾。 老李氏、王氏也笑着夸这娃,不用多操心。 要是大狗那手劲不知道个轻重的,那都不能上手,所以跟男人们一起绑架子的活。 这种细致活,没想到二狗做的这么好。 全部忙活完,二狗被一个个长辈拉到跟前夸,可谓是显眼。 而这种情景,短短一个月,家里所有人都已当平常。 三狗四狗站那里看着二哥此刻脸颊红着,跟着一起傻乐起哄。 一开始是羡慕、不服气的,可慢慢的发现,二狗哥就算得了大人的夸奖,也还是一个样,在外也护着他们两个,不受村里大孩子欺负,好吃好喝的也想着他们。 玩游戏也带着他们俩赢,什么怪心思都没了,还吃味二哥更喜欢他们谁呢。 春风吹拂,鸟儿飞过小院,落在土墙上布谷布谷。 范二狗看着都围绕着他,作为中心焦点,此刻心理上升起了些许满足。 有了这丝插曲,气氛感染下,顿觉轻松了些。 大人们刚才还烦躁的心情也没了,接下来忙碌,娃弄的不好,也没直接拽着揍、呵斥,直接让上一边去。 三狗和四狗被吵了也不在意,院子里互相捉弄,嘻嘻哈哈的声音配着鸟叫,还怪好听。 * 恰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动静。 家人都专心忙碌着,小娃也正互相抓着,怔愣间,二狗第一个站起往门那边看去。 来人脚步很快,就直接走进了院子里。 “娘,爹。”进来的跟老范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手推着木轮车,身后是个挎着篮子的妇人。 老范头和老李氏见到来人,激动的手头东西直接扔地上,走跟前就拽着上下瞅,问怎的来了。 方才逆着光,现在范二狗仔细看着,跟脑子里的范三郎,也就是原身的三叔对上号。 明明脸型一样,长的也一看就是这家人。 可就是三兄弟里最高的,脸颊也胖些,皮子更白净,五官跟修饰过的搭配在一起的顺眼。 哪怕是不长这张脸,光这皮子,这圆润度,这鼓囊囊的肚子,跟其他黄黑瘦的村民站一起,也差别巨大。 老范头和老李氏见着最疼爱的儿子,眼睛里只有自家老三。 独轮车一停,连上面东西都没顾上看,攥着胳膊就把人往屋里拉,嘴上都是走这一路累了,渴了,赶紧进屋歇歇。 说完这话,一转脸吩咐两个儿媳妇赶紧忙活起来。 扎架子让老大老二来吧,赶紧去烧水,等会得做顿好的来让老三两口子吃。 小李氏两人拍拍手上土,赶紧哎一声答应去忙活。 第6章 别说露出一丝不满,哪怕慢上一步都得挨凶,跟三弟和弟妹打完招呼就手脚麻利的去厨房。 老李氏哈呼完儿媳妇,转头看孙子们,“你们这几个小的也别傻站着,木头墩子啊,还不赶紧喊人,这每次来都给你们带糖,真是白眼狼。” 但三狗四狗人小,早把人忘了,听着有糖,眼睛直勾勾的瞧着车上的筐子,直接跑过去上手扒。 老李氏气的攥住手让上一旁去,嘴里骂着脏话。 范三郎笑着拉住爹娘,“娘,别吵侄子们了,我先把东西拿屋里去,红英也在呢。” 老李氏被这一提醒,说着对对,嘴上跟三儿媳说着话,手上直接啪啪揍俩臭小子,揍完娃忙和老头子把东西拿进屋。 吴红英已经习惯了,从刚才就站在自家男人身后,反正从巷子口才挎着篮子,也不累,进门就是看一圈娃。 三狗四狗这黑花脸埋汰的,暗自笑笑,大侄子这么大了,懂事了,但性子还是那么老实,让喊也张不开口。 所以当看着面皮干净,洗完手就上前喊三叔,对着她喊三婶的礼貌模样,一下子眼前锃亮。 “哎呦,一两个月不见,这二娃长高了,好看了,变样了啊。” 贱名大狗二狗一直喊不出口,她都是喊大娃,二娃这种称呼。 吴红英直接上手就捏脸,摸头的,接着直接抱了起来,着实把范二狗弄的一懵,反应过来就是害羞的道,“三婶,您也更好看了的,三叔也更胖了点。” 大人们登时笑了起来,老李氏此刻搬着东西也高兴的很。 看看,刚才让三狗四狗叫人也不叫,还是二狗聪明些。 吴红英看婆婆这样子,更搂着稀罕。 范二狗感受着怀抱也看出来了,三婶这很喜欢小孩子。 三婶她脸圆圆的,身材胖胖的,性格外向,嗓门敞亮,站在那就透着精神,可见家里疼爱的那种自信底气。 这么好的人,心里不禁想,老天爷怎么还不给三叔三婶个娃呢。 被抱着走进屋里,热闹的屋里聊了开。 范三郎每拿出一样东西,老李氏都是心疼的花这钱干什么。 这时候三婶就开口,“娘,看您说的,给您和爹买什么都应当的,您吃肚子里,身体健康的,这钱就没白花。” 范三郎点头,“中,就是这个理。” 老两口喜的露出花牙子,就连向来话少的老范头都乐呵的夸两口子孝顺。 烧好水来端上的妯娌俩,脸上是客气的让吹吹喝,别烫着,等一出主屋就变了脸,直接翻了个白眼,俩人小声嘀咕发泄不满。 这么多年都是她们俩伺候,忙家里家外,生娃拉拔大,到头来,老三两口子啥没做,功劳最大,可真是没理。 每次来说上几句话,哄的老两口找不着北。 即便老三两口子不是坏的,可是老人的偏心和比较,也让生出嫉妒,面上能笑着说客套话,心里实在亲近不起来。 柳条编的筐子里装的东西,还真让二狗他觉的容量可大。 有一包红枣,这个好东西,补身体。 一块暗黄色的饴糖,砸开几个娃就都获得一块,硬硬的,舌头并不舒服,甜味还很淡,可是一点点甜味,也足够回味,好吃的眯着眼。 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猪肉,这个一出,范二狗眼睛睁大,直勾勾的,咽口唾沫。 近一个月都是粗粮做成的蒸卤面,再不然就是野菜,馋肉馋的都不曾从梦里出现了,此刻直接都想不出啥味了。 半麻袋的带壳的小麦粮食,过冬的时候粮食就吃的差不多了,一直到收获都得搀着野菜省着吃,这多添些可真是解大急。 还有小罐的粗糙的盐巴,酱油,醋,芝麻油。 粗麻布的布料,黄豆、红豆,槐树叶、香椿芽几样野菜。 林林总总,再加上三婶挎着的篮子里的鸡蛋,足足十几样东西。 老李氏拍三儿的胳膊,说着带这么多好东西的话,可表情是相反的高兴。 范大郎兄弟俩嘴巴动了好一会,说出的是,“三弟,谢谢你了,难为一路带这么老沉的来,等会敞开了吃。” 走进们看桌子上这老些东西的妯娌俩,眼睛都不好动了,大笑着说对对。 明明刚才还有意见,此刻在这些好物面前,全然抛到了脑后。 婆婆夸就夸吧,使劲夸,面上过得去,过得去。 第5章 今个是正儿八经的丰盛午饭,更重要的是全家人凑一起。 可算是吃上一顿好的了,猪肉切成丁,放葱姜蒜酱油等制成的肉臊子馋的直流口水。 范二狗掐着自己的大腿做正,可是眼睛直溜溜的看着,使劲闻着。 吴红英看着这小人一幕,转头笑的戳自家男人让一起看。 两人没发出声响,范二狗自是不知道,还觉的自己装的可以。 没看那边兄弟们已经流口水滴到桌子上吗,还让奶奶瞪了好几眼。 要不是三叔三婶在这,巴掌就直接上头了。 等老范头拿起筷子,众人开吃,筷子忙活的飞起来。 劲道的手擀面盛在碗里,撒上煮熟的青菜,浇上一勺肉臊子,筷子转着搅拌个差不离,送入口中。 吃了好几口没尝出啥味,顺滑的不可思议,内里腮帮子和舌头都被咬了下。 每吃一口,满脑子都是香。 眼睛不由湿润,之前吃的只是填肚子不受饿,有肉有菜有油水才是能称得上食物二字。 哪怕是他人小,也硬是吃了三大碗,要不是觉的到了嗓子眼,实在吃不下,还想吃。 身旁三叔三婶说吃饱了,放下了筷子。 但范二狗看着都没打嗝的两人,一瞬间明白他们的想法。 转过头来舔了一圈嘴唇,慢慢回味着,看着大人们低头猛吃,头都不带抬的样子,想看看能吃多少碗。 不过这想法落空了,比大人腰还粗的瓷盆都空了,剩下的分分进了肚子,还把煮面条的水都喝了个干净。 连装肉臊子的盘都冲冲水进了老范头的口,要不是碗筷在,真跟没吃饭似的干净。 抱着肚子站起来,都没力气站直,肚子有点疼。 范二狗此时才理智恢复,幸亏平日里饭菜还滴几滴油,平常差的也是能吃饱,要不然非得拉肚子不行。 大人们收拾着撵娃们去院子玩,站屋子里碍事,还耽误说些私密话。 * 等小孩子们一出去,儿媳妇们也去了厨房,老李氏直接让老三坐跟前,开口就是问是不是红英有喜了? 范三郎看着老娘这表情,还是摇摇头。 叹口气后,老李氏满脸失望,要不是老三媳妇腰板硬,换别人她早就指着骂不下蛋的鸡。 “你说,这都好几年了吧,在一起都五年多了,怎么肚子还没个影儿呢。” 还想絮叨,可是看到儿子低头瞅向地面,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村里人家成婚在一起,那晚上忙活,就跟下猪仔似的拦不住,生下就是个劳力。 老三这跟红英,没少看郎中,都身体健健康康,一点没毛病,偏方也喝着,咋就揣不上娃呢。 但老两口最疼三儿,也不想让这事成个结,改口问是不是有啥事? 要不然这刚春耕一过,咋地就来了,农田里就没歇空的一天,肯定有事。 范三郎抬头,摇摇头道:“我岳家也是刚松闲点,爹娘,这次来是跟你们商量点事。” 老两口大眼看小眼,拍了他一下,“有屁赶紧放,还商量,说就是。” 这话让气氛和缓,都带了点笑。 范三郎有些犹豫的看向自家大哥二哥,两人憨厚的开口,“三弟,我们是一家人,有啥事直说就是。” 有这话,范三郎也是直接,“爹娘,大哥二哥,四月清明祭祖,每年我都是自己磕头,你们都带着娃们一起,所以我想过继个娃在名下。” 这话说完,范三郎也是歇一口气,轻松了很多。 没安静一秒,老两口开心的笑,“对喽对喽,就是说嘛。” 从第一年觉的有希望,第二年等待,第三年泄气,第四年开始,全家都劝过继一个娃,传宗接代。 范三郎和婆娘之前是觉的抢大哥二哥家的娃,没点头,但心里是乐意的。 不说有后,闭眼能去见祖宗,就说家里有娃,过日子多热闹啊。 他和红英俩人在家里,各忙各的坐一块,想说什么也只是沉默,时日多了,什么都觉的没意思。 本身他们俩都喜欢孩子,每每看着别家娃,心里备受折磨。 范三郎此刻想到会有个娃,心里很是期待,面容发光。 事情比他想的还轻易,老娘一问,大哥二哥直接点头说愿意,看重哪个过继哪个。 村子里过继不是稀罕事,谁家没男娃,或是有娃夭折没养活,为了百年之后有个摔盆,给上香的后代,都会过继。 第7章 都是一个血脉,挑也首先是从自家兄弟、堂兄弟或亲戚的孩子里选。 三郎这选,肯定是大狗他们几个挑一个,谁都行。 虽然以后喊老三爹,老三媳妇娘,但还是一家人,喊一个爷奶,都是老范家的种。 老李氏见都点头,喜的跟什么似的,连夸老大老二孝顺。 又直接去把灶房里的儿媳妇喊进来,知会一声。 小李氏和王氏咯噔一下,看着都同意,为求表现,大咧咧说这好事,他三叔三婶一看就疼娃,娃还有福了。 到底是自己掉下来的肉,虽然没费多少心思,可没一点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此刻啥滋味都有,话语上却赶忙跟着商议选哪个。 连王氏都说选四狗也行,反正她这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往后还会生。 范三郎直接婉拒,“不行不行,四狗才刚两岁,正是离不开娘的时候。” 晚上都得熟人搂着睡觉,到生地方再不能适应,健康的娃到他们夫妇手里哭闹生病,好事也成了龌龊,那他们夫妻俩可真是没脸来了。 吴红英坐三郎身边,眼神交流一下,比划出两根手指。 范三郎直接懂了,打断家人的话语,开口道:“我是这么想的,大娃是长房长孙,三娃四娃太小,所以我选二娃。” 老李氏一拍大腿,“还真是,二娃还真是最合适的,老三,我跟你说,二娃机灵又听话,这么大也不记事,等过一两年,保准拿你和红英当亲生爹娘” * 本以为没自己事的范二狗捂住嘴,脚步轻轻退后。 刚才出来,直接玩着跑出去了,有大哥看着俩弟弟,他好奇想听大人们聊啥。 一溜烟轻脚走进来,没想到就听到了这话。 心慌揣揣,脑子空白的走出家。 脑子混乱着,面上扯着笑站那看兄弟们玩闹。 明明只是一个月,哪怕吃不好睡不好,可也打起精神,适应这里的环境。 可要是跟三叔三婶一起,又得适应新的环境。 回想着饭桌上,只有三叔是给三婶盛完饭才自己吃的行为,再想起三婶抱着自己哄着玩的画面,拍了拍自己的心脏,自己安慰自己。 现在他就是一个小孩,也没话语权,连参加的资格都没。 等大人商量好后,直接就会定下,三叔三婶是好人,等待结果便是。 再说不管结果如何,还是姓范。 一会儿后,传来大人的喊声。 进入院子,三狗四狗直接无视乌黑的小手就往自个爹娘身上扑让抱,被揍了屁|股嫌弃,俩娃也嘿嘿的笑,就缠着让抱起来。 小孩子有时候是真精明,大人高兴了夸两句,心情不好不凑上去也得被骂被打。 但今个有客人在,爹娘也不吵,这不会挨凶,可劲的闹腾。 大房二房对着三弟、弟妹勉强笑笑,咬着牙还是抱了起来。 这俩臭小子,等老三两口子走的,看不打开花。 而此时范三郎和吴红英还真没盯着他们看,只是看向院子里蹲那自己洗手洗脸、爱干净的二娃。 眼睛一眨不眨的,怎么看怎么欢喜。 走上前都掐着嗓子,搭话问累不累,赶紧进屋喝点水,可别嗓子难受。 范二狗擦完脸,心里觉得嗓音咋变了,面上点点头。 刚要迈开腿,手被握住牵住。 抬头看向笑的温柔的三婶,范二狗轻轻握了上去。 吴红英手痒,也不敢用力,心里软乎乎的,怎么这么乖呢,就是太瘦了。 还有衣服穿的啥呀,缺口子,不合身,颜色灰扑扑的,鞋也是那么大。 俩人不知,这衣服是邻居老人给的,这还是好的,没那么多补丁。 两口子刚才多高兴,此刻多揪心。 三郎也想牵,但还是忍住了,进屋给倒上水。 吴红英尝尝掺了点热的,确定是温水,才给递到眼前。 范二狗双手接过,想到之前自己的巧思、讨好长辈的举动,此刻跟调换过来似的。 只是他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三叔三婶这是发自内心的想对他好,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 不在意是尝过的,一饮而尽。 两口子看着把水喝了,开口就是夸真棒,还把碗拿过来再给倒上。 喝个水这待遇,范二狗木木的,看向地面,掩饰着自己的心思。 外面闹腾完收拾完娃,进来是坐一起说话的三人。 老李氏瞧着就是乐,小李氏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王氏摸着自己还不怎么变样的肚子,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她这怀孕后也不知是男是女,四狗是第一个娃,花费多的心思,要不是想着跟着三弟能更吃的饱,也不愿意惹着公婆不快,刚才也不会那么凑上去。 但过了那阵,心思一变,不舍得了。 感谢老天,三弟两口子选了二娃,还真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 第6章 三叔三婶下午离开了,从小河村到大河村再到吴家,得两刻钟多,早点走更放心。 说是这么说,其实家里也没能呆能住的地方,人都是找更好的理由。 范二狗换算了下,也就是半个多小时。 小河村往北是大河村,从三叔三婶聊天中,知道大河村可比小河村大多了,人也富些,田地好又多。 还因为大河村往北是官道,四通八达,是众多村落往县城去的唯一道路,还能路边卖些东西。 只要是能增加外快的渠道,那就是进项,这也是差距的原因。 官道上有人饿了渴了,卖个瓜果,吃喝,来往牛驴车流不断,卖个干草都挣钱。 范二狗听的明白,也知道三叔三婶这么介绍,是想引起好奇心,给来日去打基础。 被问带着去玩,笑着点头说好,其他人心里更放心了。 这不排斥就好,小孩就是好哄。 过继是大事,两家都得好好准备。 送到门口,老人不舍的一直跟到巷子口。 三叔推着木轮车,三婶一直挥手让回,但直到看不见影儿才转身往家走。 大人们以为小孩不记事,人走了还是说老三两口子的事。 老李氏就替老三可惜,明明长的比红英好看,更白,年岁也小几岁。 要是家里有点闲钱,肯定找个村里数一数二的丫头。 老范头皱眉让住嘴,烦躁的说老三自己本事找个不愁吃喝的,多好。 老李氏站起来,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老头子:“你咋了,我不是替咱儿子委屈些吗,你这么冲干啥。” 说完,直接甩手迈开步抢先进了里屋。 在外面她都是给老头子脸,在家里,她这个生了三儿子的腰板可杠杠硬。 老范头睁大眼,半响扛着锄头去下地。 还是田好,伺候一分得十分,也不惹自己生气,说啥也不回嘴。 他刚才是以为老婆子刺他,嫌他没本事呢,原来是想多了。 老三也没家里没帮衬,能找红英这样的,足够好了。 年龄又不能当饭吃,大几岁咋了,要是老三长的不好看,人红英能挑中,吴家能乐意吗,真是糊涂的老婆子。 在田地里挥洒着汗水,气自个消了的,傍晚归家又是往常相处般和气。 饭食中午吃了,这顿省了,看着娃们闹腾玩到太阳落山。 洗洗手脚,上|床睡觉。 * 晚上,漆黑的屋里,范大郎和小李氏平躺着,没办事的心思。 二狗夹在中间,还是第一次这么摸着这娃的脸仔细打量。 看不见也不耽误握着小手,摸摸小胳膊小腿。 五岁,二狗都五岁了啊,真一点没实感。 当初生下来啥样来着,记*不得了,倒是记得三狗的小模样。 小李氏转头,“当家的,我这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 范大郎翻个身,“咋,今个白天都说好了。” “是,我知道。”小李氏都忘了看不见,点点头,“二狗现在不记事,都说娃记不得六岁之前的日子,也好。” 范大郎深吐口气,“是呀。” 明明刚对二儿子上点心,这就要离开,心里一下子拔高情感,又觉得以前亏待了这娃。 想着婆娘看不到,范大郎也动作小心的碰了碰娃的脸。 说着说着,放话赶紧睡吧,明个还得下地,耽搁不得。 听到沉沉呼噜打鼾声,范二狗睁开眼眨了眨再闭上。 事情已定,多想无益,他没那么多心思。 就是被这呼噜声和鼾声吵的老半天睡不着,不禁畅想,以后成了三叔三婶的娃,他也得过好每一天。 日子是他的,就往开心了过。 * 新的一天,范二狗明显能察觉到全家人都态度捧着些。 奶奶给上手抹脸,竟还煮了鸡蛋给他吃。 以前可没煮鸡蛋这么奢侈,一个鸡蛋打面里,全家都能吃,称得上是鸡蛋面。 第8章 生病也是躺床上,喝水硬熬,要不是严重到那程度,也不会喝上草药。 病好了也是一个饭,一样吃,没补身体一说。 桌子上老李氏给拨好蛋壳,三狗四狗吵着要吃,被揍了两巴掌消停,闭上嘴老实吃饭。 范二狗看着可怜的样子,转头说:“奶奶,我愿意分给两个弟弟吃的。” 老李氏摸摸小脑袋瓜,“娃,你自己吃。” 王氏点头,“对,二狗,你自己吃就行,不用给四狗。” 家人们都是这个意思,范二狗接过小口吃着。 滑溜溜的拿在手里,真香啊,而且鸡蛋是真饱肚子。 饭后老人安排活,没让下地松土捉菜青虫,也没让跟着做活,被安排和爷奶一起。 范大郎领着其他人下地去,三狗四狗想着那爬吃叶子的毛毛虫就垮着脸,这时候又多又恶心,可是不能不捉。 他们还想吃青菜呢,毛毛虫、大青虫真可恶。 大人们一离开,老范头去挑水,老李氏牵着二狗小手跟着往村口的井走去。 扁担长长窄窄滑溜的一看几十年用出来的,绳子系着铁钩,其上的木桶晃动着发出规律的声响。 村口打井水倒入,二狗说试试,咬牙使出浑身的劲提不动一个水桶。 当时傻了眼,满心不可能。 可再试,也没能让离地,然后就看到爷爷一只手青筋一露,木桶乖乖的被提的好高。 竟还能直起胳膊,平着举,二狗睁大眼震惊。 几秒后,老范头哈哈笑的勾上,扛了起来,前后左右轻甩,不晃出一滴水。 老范头教着,“娃,这可得巧劲,不是蛮力。” 范二狗大声喊,“爷爷,你真厉害。” 老范头直乐,“嘿,这娃,嘴真甜,真不愧是我孙子。” 老李氏小步跟后面看着这爷俩,脸上带着笑。 一趟趟挑完水,满了院子里的大水缸。 * 水缸挑满,老范头出门,没等二狗问干啥,老李氏抱着他放凳子上坐着,进屋准备篮子放好鸡蛋。 下面铺好软秸秆,每个鸡蛋用布擦干净,都摸摸再盖上。 二狗看出奶奶是不舍得的,可是期间却是带着笑。 数了好几遍,十个一对。 老李氏掖好布,仔细看看可以了,抱起娃问,“二狗,等会我去族长那,你跟不跟我一起去啊?” 范二狗问干什么,老李氏觉的小孩就是问题多,不过想想说了也不懂,就说得请族长到时候来主持仪式。 篮子里是二十个鸡蛋,村里的过继仪式可是步骤繁多,都得招呼到,这大事可得办好了。 大河村有很出名的神婆,老三会去请算好日子,吴家会去请来他们大河村的族长,两家都得忙活,可得办的热闹,脸上有光。 老李氏这么想着,心气十足。 范二狗没想到这么多准备工作,还得请来族长,“啊,那爷爷也有事啊?” 老李氏点了下这娃的鼻子,“自然啊,请全村人见证,管饭呢,得去定柴火,到时候人用牛车送来。” 范二狗睁大眼,对啊。 家家户户早晨起床一睁眼就得用柴,把锅烧热煮水做饭用不少,一天两顿饭,离了柴不行,尤其是冬天,更是耗费的多。 到时候屋里都得烧柴取暖,即便如此,冻疮也手脚都犯,到现在家里大人还都残留着痕迹,时不时抓挠。 要是遇到野兽,更得靠火驱赶。 村里往南往东往西一眼看到头的田地,没有一个山头一个树林子,也就田埂上有几颗树,但这是田地主人自己栽的,不仅当划分的标志,几十年后能当棺材。 就这都有偷偷砍的,为此打架不在少数。 就说没有山头,地里都种粮食,哪来的柴火烧呢。 晒干的拉拉秧,蒜杆,树叶,荆棘,啥都能烧。 原来可以定啊,有专门卖这个的。 将这事刻入脑子里,垫着脚尖拽奶奶的袖子,问爷爷去哪定柴火,一听是出村,去西边的邻村定,大声说想跟爷爷一起去。 从来到这玩闹都是前后几条巷子,都腻了,这去旁的村,诱惑力那是备足。 老李氏抱起来,“行,你高兴就好。” 本还打算带着娃去让族长看看的,混个眼熟,不成就不成吧。 门口处传来响动,老范头和大郎二郎一起走了进来。 老范头背着背篓,里面有两尺麻布,这是硬通货,当钱用,定金。 三人腰里插着斧头,镰刀,老范头背着背篓把孙子放里面,带上水壶出发。 二狗坐筐里晃悠着,很是兴奋,见路上啥都好看。 开口不停问,面对问话,三人没一点不耐烦的细细回答着。 说的最多的还是老范头,他一辈子的见识可比儿子多多了。 要是别的孙子,理都不会理会,可是这孩子往后会是老三的娃,那叫一个耐心。 得靠这娃继承三房的香火,想到这更往上背了背,生怕有一点不舒服。 走着土路,这方向是往西往南再往西。 不过倒是又记住了个陌生名字的村庄,名字奇怪,都不知道哪两个字。 这更靠西南,爷爷讲离县城越远越穷。 好多人家都没铁锅,只能用陶罐子煮饭,青菜煮煮吃着。 二狗睁大眼,他知道粗陶罐子是能做饭做汤,但不能炒菜啊,对比下来,小河村的人家都有个铁锅,强很多了。 他开口问:“那越往西越穷吗?” 老范头摇头,说的模糊,“走上两天或是三四天,就会有新的县城,那一片就不穷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走多少天,他哪里出过这片地方,上这个村也只来买柴火,啥县城都不知道。 二狗好奇,“爷爷,你没去过管着咱们村的县城吗?” 老范头笑了两声,“没有,县城那可都是富贵人家去的,咱们庄户人家去那干啥,还招人烦,不去不去。” 县城名字叫啥不知,青天大老爷多大不知道,每年收赋税都有官员来村,见着就打哆嗦,凑上前可不敢。 走着走着,进村都是人。 有人喊着老范,好些日子没来了,聊上些话。 从村口就是人,这要面生,直接被围起来,进都进不来。 被人领着到了目的地,房子齐整,院子超大,一跺跺的粗柴火看着让人睁大眼。 那边棚子里还有牛在吃草呢,一个个排队,称重,定哪里给送记账本上。 轮到老范头,一看是熟客,收下定金,老板还小声说会给赠点。 排后面的被大郎二郎挡着,汉子说的没遮掩,老范头点头说谢,靠近说些什么,老板更乐,还说恭喜恭喜。 “到时候得留下喝上两杯。” “这当然,说好了。”往后瞅瞅娃,让手下拿来块点心,夸一看就聪明娃。 二狗看向爷爷,见点头接过。 前后花费没多长时间,几句话把事情定完,踏上回家的路。 办事这么快,让二狗回头望着还显的茫然些,真全在路上花费功夫了。 来回一个多时辰(两个多小时),办事十分钟。 不过想到自己往后可以在其他小孩说自己出过村,生出兴奋之情。 第7章 归家路途中,老范头看看越往上的日头,即便春风吹着不冷不热,凉快的很,也让儿子折下路边一小截枝头下来。 树枝上的杨树叶子每一片长的已有巴掌大小,绿油油的密集,完全能当把小蒲扇。 兄弟两个轮流给拿着档二狗头上,没让晒着这个小脑袋。 筐子里的小娃,并不老实的呆着,大人背着走路,头上给举着遮着,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头摇的欢腾。 范大郎看爹也不说啥,也就没张口。 一路上三人轮流背着,娃说自己想下来走,直接拒绝。 这是两个村的人时日久了,踏出来的小径,西边邻村真正的路是村口往北,再往东从大河村路过,去往县城。 但是大路那可费事了,办个事村民都走这捷径。 但也是因为走出来的,很不平乎,怕娃再摔着,那可不中哩。 于是除了下来尿尿,范二狗就这么被一路背回家。 到家后,老李氏就在院子里忙活着,一看人迎上去,首先就是把筐子里的娃抱出来。 粗糙的大手摸摸额头摸摸后背,心放下了。 全须全尾的,也没着凉流汗,对着老头子给一个满意的眼神。 接着也没管俩儿子,那么大人了也不用管,抱着孙孙给洗洗小脸就往屋里走。 “乖孙,饿了吧,我的乖乖,先喝点水,我去给你盛饭。” 日头正中,大中午的吃啥饭,范二狗机械的喝着水,脑子还没跟上奶奶的思路。 半碗水下肚,先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再是眼前放在桌子上的碗筷。 第9章 大海碗的疙瘩汤,盘子里的是蒸菜。 来到这里,疙瘩汤是能吃,喜欢谈不上,但蒸菜是真很喜欢吃。 好几种青菜和鲜嫩的树叶洗干净、蒸熟,再加上盐巴、蒜汁、香醋、小磨芝麻油调汁,本身独特的清爽入口,俘获味蕾。 在奶奶的催促声中,大口吃起来。 疙瘩汤喝着没想象的烫,转着碗边喝就更舒适。 一炷香后,蒸菜吃的干干净净,旮沓汤还剩个小半。 范二狗对奶奶说想吐,老李氏点头说喝不下就不喝,收走了碗筷去灶房。 看着奶奶走出去,心里觉的这没发挥好,想来想去,早上吃了鸡蛋,路上也没走路消化的缘故。 灶房内,老李氏把剩的喝完,用饭帚直接就把碗筷和铁锅刷出来。 这面糊要干了,可就不好刷了,还得泡,早刷出来早利索。 把锅台边也弄干净,抹抹嘴洗洗手去看二孙子。 一进屋就见那么个小人板正的坐在那,离开啥样回来啥样,上手就搂抱怀中给揉着小肚子。 揉了一会儿,吃饱饭碳水足的范二娃就开始打哈欠,头开始一点点的。 老李氏没唤他,抱了起来去里屋放床上去,拿起蒲扇给轻轻扇着。 * 这时候没苍蝇蚊子,午觉睡的实在惬意。 所以被轻声喊起来的时候,范二娃迷瞪着,不知道东南西北了都。 老李氏给穿上个薄短卦系上,穿上鞋,“二娃,你爹娘他们回来了,两个弟弟给你逮了好玩意,去看看吧。” 听到这话,正揉着眼睛的范二狗立刻精神了,快步就跑了出去。 老李氏跟后面慢点慢点,紧跟着。 恰巧三狗四狗也刚进屋,这一遇上,他们俩就炫耀手上的小黑罐子。 但范二狗却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两人手上密集的红点痘痘。 他捏起俩人的手吹吹,“这是怎么了?” 三狗四狗不好意思,他们可是男子汉,“没事,二哥,过几天就好了,捉毛毛虫就这样。” 有袖子护着胳膊,手这个不当事。 把手背身后,两人让看罐子里的蛐蛐。 迎着这样的眼神,范二狗不愿服了好意,看到里面长长触角的小黑虫。 长长的触角,黑黑的身子,纤细的几条腿,瞧着就厉害。 叫声响亮,这就是蛐蛐啊,他上辈子真没见过。 看着二哥这紧盯的模样,三狗四狗昂着脑袋直乐,“二哥,你来逗逗。” 半截狗尾巴草,一拨楞这虫子就俯冲跟斗牛似的顶上来。 手上传来震动,这小玩意竟然这么有劲,出乎预料的好玩。 三人各拨愣着,斗来斗去,玩的一脑门汗,心神都放上面,被喊也没听到。 直到三狗四狗屁|股上啪啪响起来,一抬头才发现外面暗了下来。 大人们板着脸,“扣上盖子明个再玩,吃饭,不饿啊。” 范二狗心里想还真不怎么饿,可坐桌子旁,才想起来中午就他一人份的饭。 看向分饭的奶奶,闭上嘴装哑巴,老实吃饭。 饭后收拾完,使劲擦了两遍桌子。 老李氏喊着二娃让站起来,给量身。 三狗四狗等着一起玩的,站一旁看着笑个不停。 “二娃,胳膊再伸直些,嗯,很好。” “二娃,不要吸肚子,这里和肩膀宽松些更好。” 啊,忘了麻布弹性差,布料得往大了做,想到宽松更舒适,就不那么僵硬了。 量完了,老李氏轻拍一下孙子小屁屁,“出去玩吧。” 又叮嘱一句,“以后贱名叫二娃,可别再让人喊你二狗了啊,旁人喊你也不能应。” 范二娃脚步顿了下,不理解但也哦一声答应着。 看着几个娃跑出去,老李氏让老二去看着,又警告了儿子儿媳们以后都得叫二娃。 看着点头,露出丝满意。 往后是老三的娃了,喊这个没份,年岁在这,喊二娃都比二狗强。 去里屋柜子里开锁拿出布料,选出其中最好的细麻布料,本是过年给老三做新衣服剩下的料子,这给二娃做了也真是相配。 * 外面,成群的孩子中心,范二娃一说今个出村了,就得来一张张羡慕的脸,外加被催促着让说村外面啥样。 啥样?想着绿油油的大片麦田,小片的蔬菜地,蒜苗地啥的,其实跟村口往外看也没两样,但他可不会这么说。 小伙伴们这么期待,他就加工一下,说的跟冒险似的。 范二郎站旁边靠着树,看着二娃,这听着都惊住了。 啥转个弯突然被吓一跳,啥庄户地里有奇怪的动静。 不就是顶着大太阳赶路吗,范二郎挠挠头,接着听到卖柴人的房子描述,连他个大人都听的入神。 小孩们听的聚精会神,想着多大的房子,多大的院子,尽可能的想,也想不出来啥样。 直到家里大人喊声传来,都依依不舍。 范二娃看着大人要上手,忙说明天接着说,孩子们这才听话朝家走。 看着一个个说别忘了,二娃他笑着点头说一定。 三狗四狗站身边神气的不行,这可是他们的二哥。 进了家蹦跳着夸二哥真厉害,大人们听的乐趣,顺着话说是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的磕绊、车轱辘话,听不懂。 撵着去院子里洗澡去,这今个捉虫子,身上痒痒,洗洗放心。 等娃们被儿媳妇带出去,老李氏就让老二再仔细说说。 但范二郎连小娃的口语能力都不如,支吾半天,气的老李氏骂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她村里啥消息都知道,俩儿子呢,交代啥只会干啥,一点主见没有,真是不像她。 等娃洗干净,直接被抱上|床。 这晚二娃是睡在主屋,被奶奶搂着睡的。 他人小在最里面,中间是奶奶,最外面是爷爷。 一半的位置属于他的宽敞,屋里也安静,床也比大房的软些。 来到这,今晚是最满意的一夜。 第8章 新的一天,风比昨日大些,大就大吧,但风沙迷的人睁不开眼,时不时得揉揉。 田野间、院子里,飘荡着跟雪似的白毛毛。 一到这个季节,杨树、柳树毛毛多的人躲也躲不了。 一沾上就痒痒的不行,鼻子里打着喷嚏,烦躁的扇着。 看到正给自己做衣服的家人们,忙比划着给奶奶说了要求。 老李氏一听就懂了,不就是一块边角布吗,立即裁剪出,缝了边边递给孙孙。 三角布的长边往下折两下,从眼睛下面往后脑勺系上,简易版的口罩。 鼻子处呼吸是有点热,却不用再抓挠脸颊,也能保护口鼻。 家里人眼前一亮,看懂了后就抱起夸赞真聪明。 范二娃被夸,高兴的笑,“奶奶,那就多做几个吧。” 老李氏手上不停,直接嘴上说道:“你们小孩子皮肤嫩,我们是大人,皮厚用不着。” 小李氏附和,“对对,用不着。” 做衣服裁剪完布料是会有剩下的,可是用处多着呢,可以等磨损处打补丁,缝制个小衣服小裤子的,也可以做带子绑头发,做布鞋的面,哪怕再小也有用处。 对着娃仔细说完,也叮嘱了一句别弄丢了,等过了这阵,这块布留着缝胳膊上耐磨。 范二娃点点头,乖乖的站一边看着她们怎么制作。 手是真巧啊,布料交叠修剪比划缝制,上衣短裤的雏形就出来了。 看的专心,大人们一需要啥东西,二娃就忙活给递上去。 老李氏笑的不行,夸有眼色。 中午时分,站起身扭扭脖子。 老李氏开口让去送水,顺便也歇歇眼,看着儿媳妇走出去,赶紧去灶房给孙子做午饭。 这般瘦可得多补补,等仪式那一天,胖些更有福气。 范二娃可不知道奶奶是这么想的,算着自己已是第二次吃独食了,跟去灶房里抬头看一眼又不好开口的憋着。 他知道要是家里其他人知道,心里肯定会埋怨,还不如守着这秘密,不让奶奶为难。 老李氏怎么没看出来呢,这小娃抬头瞅一眼瞅一眼的,看脸就知道啥心思。 她板着脸道,“二娃,给你做你就吃就是,这是我们俩人的秘密。” 做都做了,范二娃保证道,“嗯,奶奶,我谁都不会说的。” 老李氏站起身摸摸小脑袋,这傻娃子,粮食关乎一大家子的吃喝,老头子知道儿子们能不知道。 但粮食用的是老三送来的,做给二娃吃,谁都没话说。 晚上一顿饭够给小娃做多少天的,想着这些,再看腿边给烧火的孙孙,更多滴了两滴香油。 范二娃又被奶奶看着吃完午饭,已当平常。 推着让奶奶吃口,她手很有劲,直接说再不吃就她喂着吃。 第10章 听着这话,他巴拉的飞快。 其实做的时候,看着食物就挪不开眼,吃饱真是幸福的一件事。 * 过午,老李氏拍着娃哄着让睡午觉。 等看着睡着了才离开,接着拿起桌子上的衣服缝制。 她这眼睛有点看不清线,离得很近,正闭上眼歇一会眼睛呢,听到门口有动静。 有动静也没起身,天天村里人走门口很正常。 只是再听到熟悉的声音,顾不得什么,把衣服放针线筐子里就向外走,“是老三和老三媳妇吗?” 范三郎高声那叫一个欢喜,“娘,是我们。” 话落,走进了屋。 一瞧见真是早上还念叨的三儿,老李氏握住胳膊喜的不得了。 等再往后看,老三媳妇一大家子竟都来了。 这可顾不上跟老三言语,直接往后喊着亲家公亲家母,走跟前问候累了吧,忙让坐下歇歇,凑一起说着说着聊的火热。 抽个空当转头指使儿子去灶房倒水,又先让儿媳妇跟说着话,老李氏走进里屋把柜子里吃的拿出来。 这亲家难得来一趟,可得招待好。 吴家二老跟女儿使眼色,左看右看,吴红英瞪了爹娘一眼,让别急。 她这爹娘真的一下子都不掩饰,来路上就只一个意思,想先来看看娃。 明明这两天在家给说了太多二娃的大小事,可是没看到的时候说啥都没个数。 总说关乎后半辈子,挑娃得挑个脾性好的,他们看中了那才是好,真是说不清。 吴家二老被闺女埋怨几句,好歹忍耐一二。 等再出来,聊了各自的最近状况,可不由自主的拐到了孩子身上。 老李氏拍了下老姐妹的手,“嗨,我这去把娃叫起来,犯困睡着呢。” 她这么一说,可把吴家人都吓了一跳。 站起身拦着,“可别,可别。” 家里这么安静,他们从进门就以为小孩子跟着大人一起下地去了。 这要是知道在家里睡觉,声音可不敢这么大。 拽着胳膊摆手说别吵到孩子,硬是拉回木凳上。 吴家二老放低声音,“让那个孩子睡到醒,老姐姐,孩子睡好觉身体好长个,我们今天来,最重要的是说日子。” 一听这话,老李氏赶忙催促。 范三郎挪动坐近些,“娘,昨天早上我和红英就去找了,神婆当时说得好好算,让我们今个去,今早说三月二十六就是大好的日子。” “三月二十六。”老李氏睁大眼,不漏一个字,迫不及待的让仔细说说。 范三郎开开嗓子,这可背了一路,说的加上演得,跟当时神婆样子一模一样。 “神婆是这么说的,三月二十六是特殊的日子,不光是鬼谷子祖师的诞辰,传说还是观音得道日,寓意事事如意,能一生顺遂,好运连连呢。” 这话说完,都激动不已。 其实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并不知道前者代表什么,可观音知道啊,连观音都选这日子成仙得道,那绝对放心了。 更别说后面还有那么多好处,一生好运、顺遂,哎呀,太满意了。 老李氏不停重复,“这钱真没白花,没白花。” 能让老李氏花钱都觉的值了,这可真是独一份。 好一会才平复心情,老李氏也说了自家进展。 柴火定好了,明个上午就能送来,衣服也都给看看快做好了。 都瞧着这小衣服小裤子的,针脚细密,板正,是青色的。 开口就夸颜色好,料子也好。 下地一眼看过去,都是不染色的粗麻褐衣,仅仅是带个颜色都足够特别。 再听着是过年余下来的好料子,吴红英的娘拍着手夸赞这喜庆,一屋子低笑声穿透房屋。 * 屋内的范二娃可一点没受到影响,不一会儿自然醒。 他这一醒,没睁眼就喊奶奶。 外面正乐呵着呢,被这一叫,都站起身。 老李氏快步走进去,嘴上说着乖孙,奶奶来了,奶奶在这。 要往常还知道不可以进主家里屋,现在脑子里可没那个念头,都跟了进去。 有女儿女婿挡着,吴家二老可左看右看的急的不行。 没办法,先出去。 等抱着出来,一瞧就戳中了心巴,张大嘴满脸惊喜。 他们之前还担心选个啥样的,这现在可把心放肚子里了。 瞧这小模样,长的真不赖,真像女婿。 范二娃出了屋已经醒了盹,这瞧着除了三叔三婶,竟还有跟三婶一看就长的很像的人。 跟三婶一样的偏红皮肤,脸型都一样。 这看着自己,怎么偷偷抹眼泪呢。 老李氏瞧过去理解亲家的心思,抱娃过去,“二娃,这是你三婶的爹娘,快喊姥爷姥姥。” 奶奶让喊,范二娃就大声喊称呼,不带羞的,更不带怂的。 吴家人被震着了,更没想到这就喊出来了,张手抱过去稀罕的夸不停。 这孩子,眼神一看就聪明机灵,这胆子又大,真是招人疼。 儿子闺女选的好,选的好。 闺女在一旁伸手等着,但老吴头抱起来就是不撒手,喊着二娃,又让叫了好几声姥爷。 女儿女婿住在家里,五年来每天他和老婆子急的上火,可算是有奔头了。 有了娃精神头就足了,干啥都想着给攒家底,那多有劲。 摸着孩儿小脸,用胡子扎着看娃咯咯笑,此刻尽是满足。 第9章 范二娃只被姥爷抱了一小会,就被身边亲人忙不迭的抢着抱过去。 其实也没多痒痒,毕竟隔着层衣服,而且姥爷动作很小心。 他只是看着老人笑的如此开心,配合些罢了。 但家人都担心的模样,顺着后背拍拍看娃不难受才放心。 吴红英把娃抱坐在自己腿上,搂着边摸边看,小脸颊揉揉,嘴上埋怨着爹。 老吴头听着也丝毫不在意,点头笑着回应着闺女的每一句话。 其他人见了憋着笑转而打圆场,商议起事情。 两家人全都力往一处使,有遗漏的也会被提起,商谈的很顺畅。 而一旁的吴红英耳朵竖起,手上不闲着。 她正忙活着掀起娃的衣服看,头脸耳朵后背,小胳膊小腿屁|股,还把脚上的草鞋给脱了,查看脚底。 那茧子看的心里很是不好受,但后背和屁|股白白的,没有红印,又高兴起来。 范二狗被搂着,刚反应过来,就见三婶她嘟囔太瘦,得好好补补。 就连脖子后面的小红包都紧张的不行,得问问咋回事。 听着婆婆说晚上睡在她那屋,或是秸秆硌得,也心疼的给吹吹,用唾沫给抹抹。 范二娃缩了下脖子,对此番动作接受不能,可也没阻止得了。 从上到下,每一处都像对待陶瓷娃娃似的。 范二娃脸红的不行,可心里喜的冒泡。 出神着手上被塞了东西,一低头是干棒。 手指大小,上面有撒的芝麻。 发面炸出来的,咬起来咯嘣脆,中间是空空的,很好吃。 原来大人们商谈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专门带来的吃的用的,桌子上竹筐的东西被一一拿出来。 好几样都是专门带给二娃吃的,还有叫不上名,不认识的。 但即便看着不好看的,也都好吃。 对现在的范二娃来说,可没有挑食一说。 他在这一停下嘴,吴红英就每样拿些放他手里,“吃吧,看啥,都你的随你吃。” 看着娃又吃起来,她手也不闲着,给剥着南瓜瓜子,一会一小堆。 南瓜种炒出来的瓜子,比起向日葵的并不好吃,扁扁的还带着微微的苦,但嘴巴不闲着当解馋的完全够格。 可等他好奇的拿起一个想自己刻出来,瓜子竟直接碎了好几半,直接浪费了一个。 他这小动作,都被大人瞧着,直接就笑出声来。 吴红英的娘老陈氏摸摸小脸,逗他开心,也给剥着,一小把一小把的进嘴,这才是吃瓜子的正确方式。 * 看着时辰,老李氏指使自家老三去喊人回来。 自己挽起袖子去灶房捯饬饭,这亲家难得来一趟,总得丰盛的吃一顿再让走。 面粉筛筛,尽量让黑色的面粉干净些,细些,加水揉好盖顶一扣醒会。 新鲜的野葱,荠菜,拿出些鸡蛋炒好放凉,等会活馅儿。 老陈氏走了进来也一起弄,被问二娃呢,笑着说闺女看着,没事。 听到这话,两个妇人更拉进了些关系。 其实之前两家除了孩子面前,并没有单独接触过。 心里也没少猜测是哪个孩子问题,而迁怒对方。 吴家是心疼女儿,从没想过嫁到远村,被骂了打了都知不道,还得伺候婆家。 他们从小就没让红英做过活,这成婚后女婿直接住过来,不能再满意了。 第11章 至于旁人说啥,他们可不管,也不想听。 范家呢,老李氏一直心里觉的矮一头,虽是不算入赘,当初喜酒也是范家喝的,可是成婚后一直住在媳妇家,村里人没少编排。 又因为五年没娃娃,更是操心。 有时候甚至想劝分开,可一有这个想法,又觉的有愧。 人吴家也只是想女儿在身边,没啥不对的,可没有娃就是心病。 但现在有了二娃当纽带,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真心为孩子考虑,互相敬着,那叫一个融洽。 这聊着聊着,俩村子新鲜事都知道了。 一个包一个擀,儿媳妇回来上手后更快,没觉着多长时间就等着开锅下。 主屋内,老范头和老吴头都没话多的,以前聊地里庄稼,现今聊娃聊的停不住。 可见俩人也是愁,只是从不说出口,瞧着正玩闹的二娃,俩老人笑的满脸褶子。 * 一声“饺子来喽”,满屋子小孩都哇啊的欢呼,眼睛直勾勾盯着。 其他几个孩子不懂,上次吃还是过新年,这今个啥日子能吃饺子啊,有问的直接被捂嘴,屁|股还被拍了下。 两三岁的年纪,等再大大,就会只当二娃是三叔的娃,记得个啥。 至于大娃,已经懂事了,性子又木,也不用说,到时交代句就行。 小李氏见饺子上桌,反射性的喊着三个儿子。 大狗和三狗坐身边了,张着嘴要喊二狗,骤然消了声。 只见娃已经被三弟和三弟妹抱坐在中间了,一个给晃动着饺子不让粘连,一个给吹着喂。 俩人一心照顾着,说不出的疼爱之情。 小李氏闭上了嘴,低头吃起饺子,紧着自己把心放大狗三狗身上。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拧巴,明明心里自我安慰,跟着三弟和弟妹比在这个家享福。 好吃好喝的都只一个娃,可是迟来的感情,总想着多弥补二娃。 明明知道娃不需要自己,三弟、三弟妹还有家里其他人,都不会乐意见自己扒着娃不放。 想到这里压下小心思,把自己盘子里的饺子匀了几个给身边俩孩子。 看着大狗和三狗转头看她,小李氏直接低声骂,看什么看,赶紧吃。 有点心情不好朝孩子撒气的意味,但大狗三狗都习惯了,脸皮厚,还是对娘笑笑后转身埋头吃。 范大郎看了眼收回眼神,脚下碰碰,下巴点了下三弟那边。 婆娘管娃正常,但他意思是等人走了再骂,丢面。 二房那边,范二郎和王氏也是多夹了几个放四狗碗里,“儿子,对你这么好,长大了可得好好孝顺我们,知道吗?” 四狗挣着大眼睛,习惯的直接点头。 他不懂,明明自己没要,大人还一脸自己舍不得吃给他吃的样子。 坐在上首的老范头看着这温馨的一面,升起满意来,他和婆娘教着儿子孝顺,儿子教着孙子孝顺,多么和睦。 对面范三郎和吴红英却从头到尾都是,好吃多吃点,除此之外没旁的话。 范二娃吃着荠菜鸡蛋馅儿的饺子,满脑子都是吃吃吃的心思。 来到这第一次吃饺子*啊,已适应粗粮的嗓子此刻吃着这饺子,跟滑下去似的舒服。 要不是热,两口一个,吃着吃着稍凉些,一口一个。 三郎两口子连忙说着慢些,更是吹的仔细。 吴红英边喂着边说,“娃,喜欢吃饺子就多吃,回头给你多包。” 范三郎也点头,“对,瞧这吃的跟小猪似的。” 两口子此刻别提多幸福了,一家三口,梦里的成了真,掐自己大腿一把告诉自己不是梦。 等被大嫂问,吃这么少不饱,俩人直接回他们是大人,等会回家吃碗烩面就是,还能饿着自己,看着孩子吃饱,就比他们自己吃饱还开心。 老李氏接上一句,“二娃,可得记着好,长大了要孝顺。” 吴红英直接皱眉,“娘,说啥呢,二娃长大自己过的轻松开心就行,不用他孝顺。” 这话是从小父母这么教自己的,她不用顺着其他人,更不需为旁人开心委屈自己。 他们夫妻俩对二娃的爱是自己的事,没要求。 范三郎也点头,“娘,孩子每天健康平安,我们就知足了,说不准长大的事,远着呢。” 老李氏摇摇头笑,老三两口子还是年岁小,她这不还是为了他们好。 但看向亲家,也没开口附和自己,于是住了嘴。 吃着吃着,她去灶房里拿出早上剩的饭,哎,疼娃不让娃知道,她多剩几个饺子,还不是给孩子们吃。 范二娃最先吃饱,看着饭桌上这一幕,直接脑海里出现四个字,没苦硬吃。 这饺子足够的,这么热的天,剩下晚上坏了咋办,非得省着。 其他人都劝吃也没吃,收拾桌子擦干净后,剩的一盘饺子还是端去了灶房。 其实大郎二郎他们别说一盘,就是再来上三盘都能吃下,只是这是娘的份,开口说要吃就是不孝。 吃饺子哪有够,眼睛看着盘子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吴家人看在眼里,有点想笑,想吃就开口呀,弄的啥事。 饭后吴家人也没说走,一直到过了申时(3点),几番催促下才不舍的离开。 出院子太阳照的眯着眼,有些刺眼,再加上风刮的毛毛直往脸上扑,范二娃鼻子痒痒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手指蹭蹭鼻子,被拦在了家里。 三郎和吴红英是真不舍,走到门口,头还是转着往屋口看。 脚步一顿,返回抱起娃使劲亲了两口,被吴家二老拉着才走。 村口处,老人劝道就这几天了,忍忍就是,别吓着娃,回去还得好好收拾出房屋、添置东西呢。 这一听,小两口打起精神,大步往家赶。 自是得准备妥当,让娃住的满意。 傍晚时分,范二娃和兄弟们回家。 洗完手去灶房看看,那盘饺子被笊篱扣着,根本没动。 这吃顿饺子是真扛饿,往上天黑就缺嘴了,可现在打了个嗝,一点不觉的饿。 大人们从地里回来,他们觉的饿了。 记挂着老娘说晚上吃,可被撵着回屋睡觉都没等着吃嘴里。 隔天一早,老李氏端出来让老头子吃,老头子嘴上说给大郎二郎吃,但手里接了过来。 二娃出声,“爷奶,这饺子万一坏了呢。” 老人不以为意,“坏了也能吃,这可是粮食。” 盘子里的被蒸了热一回,老范头吃着也没吃出不对来,再烫也不觉的的,一口俩,开口说没坏。 吃了一半,给老婆子儿子孙子们都分一两个。 轮到二娃,二娃直接端起面碗说不用。 这牙齿,这筷子,还有这散发着古怪的味道,干脆的拒绝。 早饭吃完,大人们下了地,老李氏和二娃在家等着送柴的来。 半个时辰内,老李氏跑茅房两趟。 出来喝着水嘀咕着,没吃啥呀。 范二娃瞅着奶奶,心想那饺子绝对是酸了。 同一时刻,地里的几个大人也是如此。 老范头还夸儿孙们,肥水不流外人田。 也许是身体素质强,一点没往拉肚子方面想,埋完后依旧挥汗松土,干的起劲。 傍晚归家,听到兄弟们喊肚子空,知道这事后范二娃噗的捂住嘴,竖着大拇指说厉害。 瞧着兄弟们迷茫,跑出家门放声大笑。 第10章 三月二十六,阳光灿烂,春风拂面,是个大好日子。 在这一天,平静的范家,连带着整个小河村都热闹起来。 从巷子口的木桌一直排到那头,来往人们高声穿梭,夹杂着各类声音,交织成和谐曲。 大河村吴家人辰时就已到,不仅是族长,竟连里长也被请了来。 村民们都喜欢凑热闹,跟吴家人不相识的大河村的村民,都站外围见个人就聊了起来。 两个村的村民别管认不认识,哎一声开个头,不一会就聊熟了。 每天重复的日子,出现个新鲜事,看着比当事人还更激动,聊的唾沫横飞。 屋内,范二娃正被家人好生打扮着。 只需要不动弹的伸直胳膊,大人们就直夸个不停。 打扮完,穿上了新衣服新布鞋的范二娃都感觉自己不会走了。 不带补丁的有颜色的衣服,低头用手背轻轻上下滑了下,手感真好啊。 拍拍自己的心脏位置,给自己加上勇气增幅。 门口处都是探头瞧着的人们,这一被抱出去,都是夸的话。 范二娃听着小心脏扑腾着,面上脆生生的开口喊人。 看着这小娃一点不怕人,大大方方的模样,围观人更是睁大眼,纷纷都是叫好声。 怪不得选这娃过继呢,这多招人疼。 出了家门口来到外面,场面比想的还夸张。 第12章 吴家办事大场面,除了亲戚,相识的、关系好的都请了来,连带着面生瞧热闹的都被挤到了角落,竟都有爬树上的。 再加上本村的村民们,走路全靠挤。 村口处,范二娃被放了下来。 两家的族长和里长,都是白胡子老者。 穿着白灰掺杂的长衫,头上发型板正。 仪式繁多步骤,老人们蹲下身子露出哄小孩的脸,说道一会儿可要听话,让点头就点头,可不要乱动。 范二娃心里觉的好笑,面上认真道,“族长爷爷,里长爷爷,我知道的。” 当着那么多双眼睛,上面人念,下面他调皮,丢人的可是他,才不会呢。 这神气的小模样,眼神也透着机灵,周边人都皆笑。 * 一群人伸着脑袋等,好一会儿,骑在毛驴上的官府之人在衙役保护中,慢悠悠的来到。 之前腰杆挺直的族长、里长,迈步赶忙迎上去。 在村民面前高高在上,现在低姿态寒暄欢迎。 来人是县衙内主管户房的艾主簿,凡是户籍、人丁册、人口、土地田亩等都归他管。 族长、里长一口一个艾主簿的称呼,众人走向祠堂。 祠堂早已被打扫妥当,踩进去是虽有裂缝但干净到反光的青石板,也是村里最气派的建筑。 范二娃被爷爷抱着,回想着之前过年来祠堂给祖宗磕头的回忆,都是大人按着磕头,也不敢到处看,这还是第一次看个全貌。 村民们进来后,人贴着人,却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族长、里长上首站两侧,正中间艾主簿被人请上茶水喝着。 男人们都放轻呼吸,女人们站门口处看。 此等情景,范二娃都提着心。 巳时一到,族长对着祖宗牌子上香告知过继仪式。 仪式正式开启,在燃香的气味下,抑扬顿挫的声音中,开始一系列的程序。 双方家主、父母的同意,子嗣交接,正式过继。 咸佑六年,三月二十六伊始。 户主范有田之孙,大房范大郎与李小草之二子--范二狗,正式过继于三房,为三房范三郎与大河村吴红英夫妻之子。 继承三房之香火,传三房之兴旺。 在官府艾主簿的认证下,契约已成,变更登记在册。 请来一次衙门人不容易,族长领着范三郎走近,说想改个好听些的名字。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族长收了好处,自然上心。 艾主簿倨傲的问,想好了吗? 范三郎忙不迭上前,“想好了,想好了,取名范云。” 艾主簿点个头动笔,“云者,志向远大,超凡脱俗,自由之意,不错。” 范三郎激动的打哆嗦,这就是他夫妻二人想要的,高兴的直弯腰感谢。 范族长使眼色,范三郎点点头回到娃身边。 牵起娃的手,说道别怕。 艾主簿记录完毕,两家人一一按上手印。 小李氏紧跟着当家的,按完不禁瞅向二娃,对上婆婆的目光,眼神一颤,赶忙低头。 祖宗排位前,香火味更浓。 族长声音洪亮,让范云跪在范三郎和吴红英面前磕头叫人。 老吴头赶忙把蒲团放好,这蒲团提前买好的,就为了这。 祠堂内青石板冷硬,他们可不舍得让娃伤到分毫。 范二娃,不,如今是范云了,跪的心甘情愿。 在范三郎和吴红英伸胳膊阻拦前,大声喊出了:“爹,娘。” 夫妻俩落着眼泪,跪着抱上去,“哎,哎,我的好儿子。” 看着这一家三口,村民们登时鼓起掌来,热闹的跟刚才静音判若两面。 范族长眼神看一圈,场面安静下来。 仔细教着,“来,娃,转过来一点,往后啊,得叫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来,喊人。” 范大郎和小李氏,心里不由生出些涩意,面上挤出笑。 听着娃喊完,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点点头应了声。 范二郎和王氏,干脆的答应,以前是二叔二婶,现在换了称呼,乍还有些不适应,可是这祠堂内可不敢弄出差错。 范家人喊完,接着是吴家,不光认识到了很多亲戚,还知道了吴家族长和里长竟都是娘的自家亲戚。 怪不得对他笑的这么亲近,跟看家里小辈似的。 收下一份份红包,范云咧着嘴拿好交给爹娘。 族长满意的点头,宣告过继仪式结束。 接下来最后一项,庆祝喽。 关闭祠堂,众人高声欢呼中走去宴席。 第一张桌子艾主簿上首,族长里长跟着坐。 第二张,老范头和老吴头,自家人围坐。 往下是亲戚远近,再往下啥规矩没有,挤挤一张桌子,吵吵嚷嚷,输出全靠吼。 厨子们忙碌着,一碗碗猪骨汤宽面被妇人们端了上来。 面条薄薄的,拇指宽,一层油花的白骨汤上还撒有葱花香菜,萝卜丝,酱菜,勾着人的食欲。 众人大声夸赞如此大方,范、吴两家脸上倍有面,站起来大声道,“来了就是捧场的,敞开了吃。” 村民们应声后抱起碗顾不得烫就是吸入,吃的狠了,抬头朝天呼气,显然是烫的狠了。 被喂着吃的范二娃转头到处瞧,认出了卖柴的汉子,看着热闹囫囵吃了一大口,差点被呛着,这下老实的慢慢吃着。 真好吃啊,晃悠着腿,美味的眯起了眼。 * 庆祝之后,碗筷桌凳各回各家,人多力量大,不到半个时辰就收拾妥当。 范二娃被爷奶抱完,就进了娘的怀里。 里屋两家大人,就他一个娃,也不避着。 把钱算算,分分账。 艾主簿是出了两千文铜钱请来的,吴家的族长、大河村的里长是亲戚,之后意思意思就是,范族长和里长则是花了两斤粮食和一篮子鸡蛋。 老范头意思是让亲家把这一千文收下,所有的粮食都是吴家提供的,这再不收下钱,他们心里可不安。 你推我挡,还是老李氏说二娃还是范家的孙子,钱该一家出一半,这吴家才收下。 吴红英亲了口怀里的儿子,抬头对婆婆说,“娘,剩下的面我们也不拿走了,留着你们吃。” 老李氏看了眼不出声的老伴,点点头。 今个之前还替三儿亏,今个之后变了想法。 要不是红英家里殷实,也办不出这大席面,儿子这还真是上攀着了,今个多出风头啊。 想到刚才那么多人羡慕自己,老李氏就畅快的不得了。 商议完事,起身去把二娃的东西收拾收拾。 吴红英一看,补丁摞补丁、都快朽烂了的衣服,小了都开缝磨脚的草鞋,因为跟着大人睡,没自个的小被、豆枕啥的。 也就婆婆给装了些零嘴,但还是他们上次来带来的。 她勉强的笑笑,“这些,我们就不带走了,给四娃穿吧。” 范三郎也附和,“零嘴我们也不带了,给侄子们吃。” 小李氏给出的手收回,一下子抬不起头,若是早知这般,二娃小时就该偏疼的,掩饰一番,再抬起头还是露出笑来。 于是范云除了身上这为仪式而穿的新衣服新鞋和新头绳,再无其他所带。 吴家人也没旁的心思,红英怀里的本身就已是最珍贵的宝贝。 送亲家离开,范家人一直跟着送到了村口。 范三郎挥着手让回去,但直到不见影,范家人才转身朝村里走去。 傍晚归家少了个娃的后劲才慢慢浮现,比如喊着娃还是带着二娃。 吃饭时候更是碗筷舀上了拿到桌子上了,才意识到二娃已不在家。 老李氏骂了俩儿媳一句,她和老头子是这个家里最正常的了。 二娃还是孙子,只是去老三家住了,有空就会被带来,想到这个心就平静下来。 其实没了二娃,家里一下子静了好多。 三狗四狗第一天还能用“以后二娃是你们三叔的儿子了,不在这个家住了”的话糊弄过去,但第二天就不管用了,光让他们大人带回来。 打骂也不管用,只得用“你们要是乖,二娃就乐意回来”吊着俩娃。 等时日长了,大点懂事了就能理解了。 范云不会料到对家里的影响,他离开的时候还想着,大狗三狗睡觉地方变大,肯定会很高兴呢。 家里也省了他这口粮,叔伯兄弟也还是兄弟啊。 【作者有话说】 皇册,,古代户口姓名册。 第11章 小河村往大河村的道路,范云想了很多次是何样子,但真见着时,大失所望。 踩的硬硬的土路,坑坑洼洼不说,还很窄,其中竟还有大小石块,不经意让你绊个趔趄。 本一直在怀里呆着还想下来走两步呢,这下消了心思。 第13章 道路两边也没有高高的树木,倒是多得是开着黄花的油菜花。 蜜蜂、蝴蝶飞在其中,添了景,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大人们眼睛都是注意着娃,见此去截了枝塞到手里让拿着耍。 范云拿近闻了下,被臭的拿远些,看着爹娘,问摘了没事吗? 俩大人亲了口他的脑门,“没事。” 听着孩子问为什么,笑呵呵的开口给讲着。 这路边按理来说不是个人的,不能种东西。 但是庄户人家可不会放过空地,哪怕再边角,也会撒上种子。 时间长了,也都默认这一块那一快是谁的。 只要不是故意破坏,这本走路的道,小孩子摘两枝玩耍,不碍事。 范云点点头,小脸上的认真模样看的人心软软。 吴红英没忍住,吧唧亲了口小腮帮子,看哪哪都好。 走了会儿路,感觉怪烤的慌,范三郎拿出自己的草帽给娃带上。 这一带上,看的人都乐的笑出声。 大人的草帽小孩子脑袋小,系下巴的绳子拉的老长,帽子扣着都看不清脸了。 边笑边把帽子往后移,给调整后系上绳子。 范云伸手摸摸脑袋,觉的自己就像那二头身的小园丁似的,连他自己都觉的敲可爱。 走着走着,大人还摘了开的喇叭花、小野花插在草帽上。 范云也看出来了,热衷打扮他,还总夸真可爱真好看,放个屁都说香。 走过土路,清清河水上有一座石拱桥。 石桥并不宽,三或四个人并排,可是很平整,两边桥梁也半身人高,弯弯的弧度很平滑。 整体浅灰色,映衬着河水倒影,像用颜料画了个圆。 这唯一的景色点缀,衬得这片土地都增添了些生动。 范云蛄蛹了下,笑嘻嘻的对爹娘撒娇,说想下来自己走。 范三郎和吴红英惊喜于孩子的亲近,也不舍得让失望,说下可以,但是得让牵着手。 看着娃高兴的点头,走到两边,一人牵一只小手,三人踏上石桥。 吴家二老后面看着,撇过头手背擦擦眼,转过脸来紧跟在后让慢点。 踏上去不如远观,有的地方黑灰色脏脏的,还有多处小缺口。 瞧着这孩子踮着脚想往外看,走到中间处,范三郎直接托高些,让从桥上往下看。 范云惊喜的哇了一声,看着水面缓缓流动,风吹拂下,荡漾的褶皱一层层。 大人们看着娃的笑脸,反倒仔细绷着脸,注意着不让小身子超过桥梁。 范云看着景顺便查看自己的模样,左右脸看了好一会儿。 范家没铜镜,水盆里模糊,这还是第一次看清楚长相。 眉毛黑黑的,眼睛大大的,双眼皮,黄黄的正常肤色,这些日子开小灶,脸颊鼓鼓的,有点向圆脸发展了都。 自己还真是好看,怪不得大人都夸可爱,内心美滋滋。 夫妻俩瞅着这小娃臭美,笑的不行,问可以走了吗。 “嗯。”初看新鲜,看完了收回心思,记忆存着,以后也只当寻常了。 就像这些大人,走路只走路,没有别的动作,还得小心别踩着鸡鸭狗呀的粑粑。 过了石桥,又走了一段土路,突像个横线用作分割,路一下子增宽了些,也更平整了。 “宝,这就是大河村的村口了,快到咱们家了。”说完,把娃更往上抱了抱。 * 从村口往里,确实明显看出这屋子就比之前的强,甚至还看到房顶是用瓦片的。 看到家门口这些随意跑来跑去的狗,范云使劲逮着爹的衣领。 吴家人忙把狗喝一边去,不让靠近,尤其是大只的,闻着生味汪汪,一跺脚夹着尾巴往后退。 范云被抱的紧紧的,爷奶家没养猫狗,邻居家的熟了并不咬人,还蹭腿,猫也是几条巷子都管着捉老鼠。 奶奶不养,一是不舍得粮食,也怕狗捉鸡影响下蛋。 习惯不见,这乍见着都能扑倒人的满是害怕。 可是接着看到逃走,他又放心的笑了。 吴红英抱了过来,顺着后背摸摸头,说不怕不怕。 范云看娘这么担心,仰起头说不怕了。 房屋无论好还是一般,都是横竖排列,往西一转,停在第三家。 亲戚们看到家了,每个都抱抱娃离开。 老吴头说进家歇歇,喝杯茶水。 都摆摆手说改天,赶紧忙乎娃娃吧,可不留下碍事,说完就走。 老陈氏见亲戚走出巷子,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锁,“来,小小云,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范云听着这夹着嗓音喊出来的名字,羞了一下,被放地上,眼睛不禁看向四周。 房子数量明显的比范家多,也干净,宽敞。 正中间主屋,左右厢房,再是灶房和杂物间。 还有门口左转,角落里不显眼的茅厕。 没等他好奇每个房间看一看,直接就被抱了起来走向右厢房。 “这是专门为小小云你准备的房间,你看看满不满意?” 吴红英推开木门,崭新的木床,崭新的床单、薄被、豆枕,还有衣柜,床头边还有个小小四角方桌。 不说那床单、被罩、豆枕,是鲜艳的橙色,一摸又软又香,竟是棉布料所做。 一直穿麻布,此刻摸着像云朵般柔软舒适,迫不及待的趴着想躺一躺。 但是他克制住了,想着晚上洗白白再睡新床。 吴家人都紧张的看着娃,当看到娃很喜欢,松了口气,觉的忙碌真值了。 对范云来说,一切那么虚幻,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啊,想想心间充斥着满满的感动。 本来还以为是和大人一起睡觉,根本想都没曾想。 他眼前起雾,流下了眼泪。 可把吴家人心疼的,哎呦着赶紧抱起来哄,问宝贝怎么了? 大宝,臭宝,香宝,喊了一圈,哄个不停。 范云小手擦擦眼泪,他一点不想被看着哭,再抬起头,除了眼睛红红的,没有哭的样子了。 可是大人反倒摸摸笑脸开玩笑,“瞧这红的,不如再起个小名,叫小萝卜好了。” “这好,这好,小萝卜,小萝卜。”老吴头喊的笑起来。 冬天萝卜,养胃又养活人,很满意。 私底下把亲家起的贱名,扔的远远的,忘了想不起来才好。 范云看着两个老人,祠堂叩头就认定了的爹娘,知道是逗他开心,搂着娘的脖子还是点点头嗯了声。 被喊小萝卜,小小云,接受良好。 大人们看哄好了,笑着抱着出去。 院子里被洗手洗脸,进了主屋。 刚才大体观察一遍,这细看发现,住的房子屋顶竟都是瓦片,其他是茅草的屋顶,又被惊了下。 之前奶奶说吴家家境好,此刻认知到确实比范家好的多。 进屋喝着水,这一歇下来,脑子才上线问舅舅呢。 刚才路上可是一路逗他,红包也给的多多铜板,再加上跟娘长的差不多、红皮,一下子就记住了。 吴红英搂着娃坐腿上,说回家去了。 范云惊了下,“舅舅不跟我们一起住吗?” 吴红英笑的捏了下小鼻子,“你舅舅就住在我们后面第一家,你姥爷姥姥在你舅舅几岁的时候就给盖好了新房,分房不在一起住,但是还是一个户口。” 但凡娃想知道的,不管懂不懂,吴红英都说的清楚。 单单是对着说话,她都觉的溢满了对孩子的爱。 一直觉的好大好安静的家,此刻满是童稚的话语声,捏捏小手放嘴边亲了下。 老陈氏看闺女没眼看,“红英,娃正喝水呢,别烦他。” 吴红英扭头当没听着,爹娘对她向来没办法,管不住,她使劲蹦跶都不碍事。 谁让就他们兄妹俩孩子呢,她还是家里最小的,娃是她的命根子,她就是爹娘的命根子。 老陈氏哼笑了声,摇摇头无奈的给闺女倒水。 从小惯坏了,咋个办,继续宠着呗。 爱屋及乌,现在又加了个小宝贝,这个家越发热闹了。 第12章 屋内休息了会,老吴头闲不住去下了地,临走前多看了几眼娃,叮嘱好好看着。 这闺女、女婿往后指望这娃呢,他和老伴又不能陪闺女一辈子。 往常都是大人,出去时说一声就是,现在有了个小不点,心里牵绊着,发觉出门有些难。 走到门口,还是折返过来说别让吃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留着肚子下午吃好的。 老陈氏不耐烦了,“行了,老头子,你这磨蹭啥呢,俺们心里有数。” 老吴头扭头出了门,这老婆子在娃娃面前就不能给留点面子。 或许他也没意识到,在闺女女婿面前,他可没这个念头。 老头子出了门,老陈氏伸头望望看是真走了,和闺女逗了一会小萝卜,起身去和女婿去灶房。 第14章 女婿以前可不会,成了婚主动学的,洗衣做饭扫地啥的还很快真就学会了。 当初成婚没几个月,到过一年没娃,小夫妻俩就光对方原因没孩子吵架时,也是让着红英。 她是闺女亲娘,这女婿除了不能让红英生娃,没旁的大缺点。 早上离家的面团掀开看看发的怎么样,戳了下鼓的还可以,等再过些时间更好,就再盖上。 范三郎蹲着摘韭菜,自家地里割的,择干净洗完晾着。 这娃长这么大,天天不是素面,就是疙瘩野菜汤,也就过年时候吃顿饺子。 前几天一家人就商量做啥给吃,饺子是喜欢吃,但换换花样更好。 所以选择了肉、素馅饼,弄上两盆,一盆瘦肉大葱馅的,一盆韭菜鸡蛋的,都是大油烙,等会娃想吃哪个吃哪个。 范三郎此刻使不完的劲,剁肉剁的觉的是最好的一次。 弄完肉馅调味活好,韭菜切好,鸡蛋炒好放凉,素馅先不拌。 韭菜碰盐会出水,等面弄好烙再调味不晚,发面捏捏都不用赶,用手压压就可。 灶房内,俩人高兴的忙着。 屋内,范云可是嘴巴忙个不停。 饴糖,芝麻棒,甜枣,红枣,麻花,酥饼,炸的小肉丸。 吃干巴了还有水果,翠绿的嫩黄瓜,晶莹滑溜、黄橙橙的樱桃,红艳艳的树莓。 咔咔的吃了半个黄瓜,樱桃吐籽,酸甜可口,树莓上面带一点点短刺,但不影响口感,九分甜带一分酸。 上下晃悠着小身子,吃个不停。 完全把姥爷出门说的话给忘了,吴红英把桌子上的籽处理外面去,回来摸摸肚子。 这圆滚滚的,不能吃了。 于是开口说去房间看看,母子俩去各个房间溜达探秘。 范云每到一个房间就站着看,也不上手,更不会给翻动东西,吴红英又夸个不停。 她自己没娃,可是周边后边都有娃啊,那一看,埋汰的直接黑手黑脚的就扒拉人,脸上鼻涕甩着,哪怕她喜欢孩子,这样也实在看着就想当没看着。 这样的给她,她也摇头。 偏偏人家父母还觉的她馋孩子,夸的她都待不住,扯个话就溜。 现在想想有些理解了,自己孩子在自个眼里,还真是最好的,没有不好的地方。 * 范云每个房间看完,主屋是最大,堂屋东就是里屋,东西厢房小一点点,但是一样大的。 一想这边爹娘俩人住,他自己那么大的屋,那么宽一张床,心里高兴的想蹦蹦。 瞅着这孩子兴奋模样,吴红英弯着身子说过去看看豆枕,看看衣柜。 范云仰头看看娘,从门口走到床头处,睁大眼。 怪不得娘这么使眼色呢,原来竟是两个豆枕。 他刚才太惊喜了,都没发现。 两个靠一起,一个拿起来刷刷的响,一个柔软无响很轻。 两边缝着边,中间有开口能掏出里子,里子也是缝好的,看不出来是啥。 他看向娘亲,吴红英笑着开口:“这个豆枕是荞麦皮的,夏天睡凉快舒服,这个是毛絮的,塞了好多好多,软和和的,秋冬天睡。” 接着领着他的小手,往衣柜走去,打开以为是空的。 但是里面是放了东西的,上面大木格是花面的被子,蓝色的床单,中间格子是叠好的衣服裤子,下面有小格子,专门放的袜子。 他拿出袜子,一看是给自己做的,数数有四双,再加上脚上这双新的,得五双袜子。 以前都是光脚或是穿草鞋拉脱着,哪来这么富裕,都不知道该用哪个表情了。 吴红英正垫脚拿下来蓝色的床单,“小小云,这个是替换用的,等床上那个床单脏了,到时候给你铺这个,问了周边人家,都说小孩喜欢鲜亮的颜色,你喜不喜欢,不喜欢到时候赶集再给买。” 看着娘的圆胖背影,絮絮叨叨唯恐他不喜欢的操心模样。 范云鼻子一酸,咬着嘴唇眼泪滴落。 脸颊上凉凉的,回过神来赶紧抹干净,可不想让看见。 吴红英没听到说话,放好床单,转身就见娃大大的笑容,亮闪闪的眼睛,扑了上来喊着让抱。 啥都不用说,她知道孩子是喜欢的意思。 抱着孩子,故意用下巴挠他脖子痒痒,母子俩笑着走出去。 * 刚到院子,那边灶房走出来范三郎。 这看着儿子就手腕不酸,也不累了,两步三步的就把娃举高高,看着娃不怕,说想不想更高,看娃点头直接跨到了肩膀上。 范云哇啊一声,他从没体验过。 范大郎下地回家就是累的烦躁,心情好不找事,也不会给好脸色。 所以这是范云第一次骑大马,院子里被扛着走来走去,即便高处往下看犯晕,心跳高似的,他也不怕,欢呼雀跃。 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吴红英看的提着心,手在娃的后背拖着。 直到老陈氏听着这开心的童声,走出来看看干啥,这一看赶忙让放下来。 把娃抱起来左看右看,摸摸脑袋瓜,嘴上说着女儿女婿,“闹腾什么,这么能作,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吴红英给丈夫一个眼色,上前对娘说她给托|着的,又说三郎也很小心。 老陈氏这才脸色好看些,来第一天就把娃抗肩膀上,那么高,吓着怎么办,养个小孩,这新手就是没经验。 她觉得往后得更多教着些,又摸摸娃的后背,微湿,赶忙让抱回屋擦擦汗。 这不冷不热的天气,也是得注意着。 就怕跑一头汗,贪凉冷水一吹,冷水一激,生场小病,孩子难受,她这更难受。 进屋没多久,老吴头从地里回来了,被老婆子问这么快就回来,老头没话说,吭一声说太晒了。 放屁啊,老陈氏失笑,这老家伙对地刮风下雨都不当回事,啥时候在意晒不晒的。 三伏天照样去地里倒腾,对土地看的比命重。 抬头看看天,太阳西下,没中午热,找个理由都不会找。 “想回来看娃就直说,刚进屋,洗干净进去。” 老吴头仔细手胳膊脸脖子,腿脚都洗了,头发身上都拍了拍,喊着孙孙进了屋。 看那样,老陈氏白眼不屑哼了下,但也紧跟在后。 范云被娘喂着水,爹给轻轻用手扇着,姥姥姥爷围着问,水热不热,肚肚饿不饿,要饿了现在就做饭。 四个人围着他一个人转,要不是心智在这,做啥都如此被护着夸着,得多熊一孩子啊。 咽下口里的水,开口喊完称呼,让他们歇息,现在还不饿。 老陈氏慈爱的眼神瞅着,“哎呦,我家小萝卜真会疼人。” 其他人也点头,弄的范云不好意思再说,专心喝水。 喝着水,外面喵喵的声音穿来。 见娃动动耳朵,水也不喝了的往外瞅,回头看是什么后失笑。 “这是家里养的猫,这养不熟的家伙,白天不在家,晚上快天黑才回来睡,也不知道今个咋了。” 家里有肉有粮食的,耗子、黄鼠狼啥的得防备,养了这玩意。 范云睁大眼睛,看着长腿猫步走进来的猫猫。 身上黑、橘、白三种颜色,瞳孔是绿闪闪的,非常好看。 这只猫的眼神很有特点,眼尾上翘,高冷、轻蔑,瞳孔竖着。 从一只猫咪身上,看到霸气。 老陈氏看孙孙喜欢,嘬嘬嘬换着,猫就走近了,很有趣的是,竟喵喵的撒娇蹭着范云的腿打转。 这可把大*人们看的张大嘴,这给喂东西吃的时候,都不爱理人,叫半天搁墙头上动都不动,还哈人。 范云试探的摸了摸猫背,只见猫直接躺下了,尾巴轻甩。 一家子说奇了,看的稀罕。 范云有点底,俗称猫这种生物,上敬老下爱小,就不理中间的,果然是。 他抬头问:“姥姥,有名字吗?” 得知没有,决定叫甜甜。 大人们看着小娃跟猫认真的说以后叫你甜甜,好不好,看的心软软。 猫咪又叫了声,像是答应了。 过了会儿大人们看着太阳,去灶房做晚饭。 说是晚饭,做好是黄昏时候,晚霞红彤彤的驻足看。 灶房内都是馅饼的香气,中午被喂了那么大碗的骨汤面,还喝了那么多汤。 这来家又吃了好多零食,水果,嘴就没住下。 消化一两个时辰,这都没觉的怎么饿。 嘴巴馋,肚子没地方放。 肉馅的吃了一半,素馅的吃了一半,硬撑着又喝了半碗小米粥。 啊,以前想着肚子胃口小些就好了,总觉的消化快,饿的滋味难受。 现在又觉的肚子胃口大些就好了,馅饼一咬就是一嘴油,宣软又美味,根本没吃够。 肚子溜圆,夫妻俩抱着娃出去表面上溜达,实则每个人家面前都炫耀一番。 第15章 孩子们出来也得听上一句,这是我儿子,小小云,以后可不能欺负他,得让着他。 一直到临天黑,心满意足的回家。 范云回家被老人问开不开心,红着耳朵说开心。 四个大人安排的明白,两个大人给洗,两个大人给擦,还被搓了香膏,直接没让沾地抱到了新床上。 范云到了房间,这就是他的地盘,温馨安全感涌上心头,超快速度就睡着了。 吴红英轻轻拍着,看到娃闭眼睡了,又看了好一会才不舍的离开。 门被闭着留条缝,夫妻俩本意是有个动静就来看。 但一直睡在灶房锅炉地下的甜甜,轻巧蹭了进来,盘在了床边,保护着床上的弱小新成员。 【作者有话说】 取名废,本起名,咪咪的,但打不出来,是咪|咪,得加条杠才行,所以换了甜甜。 第13章 早上迷蒙的睁眼,揉揉觉的硬硬的,扣掉眼屎,习惯性的要扔床边地上,等起来再扫。 可是摸了半天,怎么还是床,碰不到边呢。 不对啊,翻身抬头一下子清醒过来。 没有蜘蛛网的三角房梁,没有吵人的鼾声,没有鸡叫声,更没有大人的骂声。 真清净啊,扔完眼屎,脑袋又粘回了豆枕上。 伸开双臂都碰不到边,不知道算多少尺,但估摸着得两米的床。 宽一米八,长两米,这他长大了也能睡啊。 他自己的软软的床,他的,翻滚了圈,头在床脚了,再翻滚,又回豆枕上了。 呈大字型摆动,意识到这个床一点咯吱声没有。 好奇的趴床边,把床单撩起来,看看下面。 没想到秸秆扎成的床垫子上面还有个薄褥子铺着,怪不得这么舒服、不扎人,一点不刺挠。 之前范家里,那床单一点不妨碍秸秆窜出来,每次睡觉起来身上都酸痛。 想到这,爱惜的把床单恢复原样,还用脸颊靠上面抚摸着。 他在这闭着眼享受轻柔的触感,一点没察觉屋里还有个生物。 直到喵喵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房间内的猫猫正眼睛溜圆的看着自己。 他爬到床边,“呀,甜甜你啥时候进来的?” 刚想聊两句话,喵一声洗洗脸卧趴在地上不理他了。 “甜甜,原来你这大早进来找地方睡觉来了。”范云哭笑不得,看着那一团子也无法生气,跟着仰躺又闭眼睡去。 范云不知道的是,爹娘偷摸缩着脖子低着身子从门口望了眼。 见到还没起交换眼神,安静的离开。 回到主屋内,老两口站起身问咋样? 吴红英笑着摇头,“还没醒呢。” 吴母也跟着笑了,“小孩子多睡好,长个,那等娃起了再做饭吧。” 都同意,各忙各的去了。 * 老吴头天刚刚亮就去了地里,寅时(3点)就起了,这已是从地里忙活两个时辰回来,喝口茶水解解渴,等着娃一起吃饭的空当也自个乐呵着。 吴红英看爹兀自笑着,皱眉觉的奇怪。 她走身边去说道:“爹,你咋了,要不先给你自己弄点饭,你先吃着。” 吴父扭脸摇头说不饿,对闺女说去院子里修修锄头。 哪用修啊,把朝地上撞撞,锄头就结实了。 范三郎拉住媳妇要追出去的手,靠近低声:“英姐,爹也是想等云云一起吃的,你别去。” 吴红英眉毛一扬,“这老汉,不说出来我知道啊,真是。” 虽这么说,但没出去再劝着先吃。 下一秒掐了把自家丈夫胳膊,范三郎装着喊疼,夫妻俩一同笑了,透着默契。 范三郎别看话少,但这个家里他觉得自己最有眼色,能左右调和。 媳妇红英性子直,爱动手,但心肠好,不怕事。 他是个男人,皮糙肉厚的,很多时候媳妇掐好几把,他都不觉的,媳妇却手疼,手指还发青,反倒弄的他更不是。 所以媳妇要一有动作,他就胳膊挡脸,其他不在乎。 吴母扫完院子,去灶房整理柴火,刚走进去堵住嘴退出来。 瞧着这动静,都跑了过去。 吴父问咋地了,吴母一只手指着里面,“有好几只死耗子。” 一听这话,吴红英连忙多到了丈夫背后,她害怕,小时候被跑床上的阴影还在。 老陈氏自小见的多了这个,一点不带怕的,但别让她碰。 母女俩站外面,躲老远。 老吴头和范三郎走进去,血呼啦差的,被放在柴火堆前。 幸亏这没藏里面,这要抱着不得更吓人。 用铲子铲了埋地里去,回来使劲冲冲,这一冲范三郎蹲着发现血迹一路是从儿子房间过来的。 惊的他站直就跑儿子屋里,娃正睡得香,家里的猫不理乖乖的窝在床头边睡觉。 他检查全部,连床底都看了看,这才放心走出去带上门。 院子里,老陈氏还在低声骂着傻猫。 等女婿出来说完话,她听明白后,转眼又夸起来,此时可一点不生气了。 睡觉的猫猫可不知道,它一晚上逮了的战利品,就被这么处理了。 它不过是放到了喜欢的地方,等着慢慢吃的,但现在它还做着美梦不想醒来。 * 范云再醒,已是整个房间亮堂,不知道时间,自己摸索着起身要穿衣服。 猫咪也恰巧张嘴醒了,伸展四肢,跟做了个弓腰造型似的,开始清洁脸部和身上的毛。 门被推开,爹娘笑着走进来,开口就是,“宝,醒了啊。” 听着这掐着嗓子的呼唤,范云已习惯但还是抑制不住开心。 端坐在床上,用被子挡住光身子,“爹娘,早上好,你们今天真好看。” 夫妻俩定住,回过神来就是连被子抱着就亲,“我家宝也好看,最好看。” 大人小孩子的笑声重叠,此时这个家才苏醒似的。 看着娃红着脸说自己能穿,俩大人忍着笑,“乖乖,你这小娃,爹娘面前有啥可害羞的。” 范云看着大人给穿衣服,就没在乱动,乖乖伸长胳膊,爹给蹲着穿上袜子穿上鞋。 娘还不高兴,说下次她来给穿,嫌爹手粗,不温柔。 范三郎回嘴,“那你都穿了,我给收拾床铺,不能你啥都占了啊。” 吴红英横眉一竖,“滚,闭嘴。” 范云想说话吸引注意力,不想看吵架,可是看着爹娘对视笑着说憋对方的话,明白过来这是拌嘴而已。 两人的独特相处模式,氛围拉满。 捂着嘴偷笑,却被爹娘看在眼里。 他们俩显然没觉的有啥,眼睛看着娃,手上忙着,嘴还精准攻击对方。 吴红英抱着娃出去,给洗手洗脸,那边老两口已经端好吃的往主屋走。 范云以往是用手指磨牙漱口,今个是娘用一小块纱巾摩擦完漱口,这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刷牙。 收拾完毕,转身就见姥爷姥姥站门口望着。 看着自己,满是慈爱的笑。 只是看着他就露出这样的笑,让范云也露出亲近的笑走上前,“奶奶,什么时辰了?” 老陈氏低着嗓子抱起来,“巳时了,还早呢。” 巳时,那不就是九点多了,这还早? 可瞧着老人这样,明白无论什么时候起在其眼里都是早。 堂屋内饭已盛好,筷子都放在碗上面,只等他坐在凳子上。 下一秒,甜甜喵呜喵呜的乱窜了进来。 它的饭呢,找了喜欢的地方,整个灶房都没有,着急的叫唤。 范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着姥姥边夸边给泡了人吃的饭喂上,还说立功了之类的话。 想一想肯定是捉到了老鼠,那可真厉害,三花就是三花。 也庆幸自己没见着那场面,他可不敢看,怪瘆得慌。 第14章 猪油清汤面,汤上面装扮了绿绿的青菜,一旁碟子里是俩煎蛋。 吴红英弄了个空碗,从大碗里夹过来吹吹喂娃。 范云好说歹说,撒娇才让能自己吃。 大人叮嘱慢点吃,不要烫到,也别弄衣服上,就一层衣服,烫到身上可了不得,直接起泡还会好几天不好。 但等看着能自己吃,又直接夸小萝卜真厉害。 在家里夸这些乳名,才不会出去喊。 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机灵懂事聪明,要脸。 而且他们也不想让别人听见,这是属于他们自家人的称呼。 大人吃饭秃噜快,范云是最后一名,见大人们还是坐着一起等他,就没着急的心态。 等剩下一个煎蛋吃不完,范三郎直接把煎蛋盘放英姐面前,看着媳妇吃了。 家里第一是云云,第二是媳妇,地位明显。 吃完早饭,问娃是想出去玩,还是在家里。 第16章 要是在家里,红英就陪着娃,其他三个下地,要是愿意去地里,那就一家子都去。 他们没尊重孩子的想法,就是想孩子喜欢啥干啥,却真切的让范云感受到了自主的权利。 他声音很大,“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碗筷刷出来,桌子抹干净。 范三郎洗干净手把床铺收拾的平整,被子抱出来在院子里晒上,再扫干净儿子房间。 院子里两根粗绳子,太阳光很好,一边晒被子,另一边晒洗完的衣服,左看右看,满意的转身。 干完活,家里都干净,收拾的利索,看着就高兴。 这空当,进茅厕解决完私事的范云,因太臭憋着鼻子,出来大口喘气。 或许是因为他来,坑边专门制作了两个横木杆,更多安全感。 用皂角洗了两遍手,凑鼻子边闻闻,清淡的气味,这下舒服了。 那边吴母和闺女已收拾完好吃的,好喝的,放篮子里挎着,还带了个擦汗的方布。 一切收拾妥当,吴红英直接走儿子身边,掐住咯吱窝就抱到了怀里。 “小小云,出门了,走。” 吴母最后锁上门,一家人往地里去。 路上还说着,回来得专门得给娃制作个小草帽。 家里大草帽每个都有,此时范三郎的戴在娃头上。 只要不晒着脸、头、脖子,胳膊的,将就将就吧,但是也不能每次这样。 听到这话,范云开口:“姥姥,你找谁给我做啊?” 老陈氏笑道:“不用找,去地里跟你舅妈说声就行,你舅妈就会编,她啥都会呢,竹筐、竹篮、草帽,她都会。” 范云双眼一亮,夸舅妈好厉害。 童言童语,老陈氏对娃乐呵,嘴上却哼了声,“厉害啥,长的不好看,个头一般,脸上都是黑点,除了手巧会编个东西,没拿得出手的。” 吴红英护着娃的耳朵,“娘,你这可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个,我哥跟我嫂子都成婚这些年了,你咋还看不上。” 老陈氏撇撇嘴,看着小萝卜瞅着自己,不再说。 略过这话题,说起旁的话逗娃高兴。 可是范云心里更好奇了,仪式那天舅妈跟舅舅在一起,他见过一面,笑的很和气的一人啊,为何姥姥这么样呢。 在他面前,爹娘、姥姥姥爷都是疼他的好脾气模样,此刻意识到,是人就好几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态度。 原来姥姥也会讨厌、看不上儿媳啊,起了好奇心。 这被勾着,心想抽空一定问问。 * 田地里,小麦抽穗长粒中,土地有些干的微微裂口。 每片田地里都有人忙碌,打完招呼问吃了吗,点头说吃了,挥手走过。 到了自家地,明显的情况轻,想来是姥爷很早起浇灌的成果。 拔草、垄旁锄锄松散土,要不然闷得慌,小麦根吸收不到营养和水,就会瘪穗。 大人忙碌,吴红英看着娃在地头上,树底下玩耍。 扒土玩泥巴,越往下扒越带着湿润,可以捏成各种形状,捏了乌龟,馒头,大圆饼,还捏了个圆球。 几个圆球捏完,兴致勃勃玩起了弹弹珠的游戏。 瞧着玩的这么高兴,吴红英拿出布给擦汗,又把水喂嘴边让喝。 成片的地一眼能看老远,吴家的地良田都在这片,足足八亩。 儿子一成婚,老两口就直接找族长和里长把田地分了。 儿子和女儿各一半,各管各的,收成、交税亦是。 省很多事,村里但凡发生一起兄弟争抢家产、或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闹翻天的时候,老两口都越发觉的他们这决定好。 属于闺女的地,他们给帮衬,再加上三郎家里人也会来帮忙。 两家你来帮我,我去帮你,每年收成都比旁人家轻松。 这边范云喝完水,转着眼神看看那边忙活的姥姥他们,去给送上水碗让喝水。 这喝的可比家里的水甜多了,手上都是泥土,嘴上夸赞完,又赶紧让回地头上,晒。 相邻田地的人们看着都笑,这娃可真逗。 “老吴家的,你家这小云可真是机灵,不像我家一点眼力见没有,往后多让跟我家的臭小子玩玩。” “对对,可不是,这娃一看就有出息。” 村里人嘛,大人带娃出来,那肯定是往娃身上夸,就等于全家人都夸了,都这么客套。 老两口喜的不行,高声答应。 笑声重叠,回荡绿野。 地头上,吴红英抱着娃坐下,开始指着说旁边是谁家,娃有几个,优缺点都说个干净。 哪怕爹娘口头上答应,还得看娃想不想跟一起玩。 某家大人小孩都无赖,有病似的,那可不兴一起玩。 吴红英说完,就见娃点点头说知道了。 范云:“那娘,我能问问姥姥为啥不喜欢舅妈吗?” 吴红英:“这大人的事,我跟你说了你不能在你姥姥面前说,各家都有糊涂账。” 范云立马站直身子,“娘,我保证,你给我说说呗。” 吴红英搂着娃,低声:“那可说的多了,当初找媒婆介绍,可是好几个要模样有模样,要个有个的好女子,其中你舅妈一点不显眼。” 范云可不信只是因为这个,接着听下去。 吴红英:“偏你舅舅相中了,你姥姥咋办,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其实除了你姥姥看不中的,你舅妈性子可以,又能干,给你舅舅生了一双儿女,你姥姥也照顾坐月子,面上能做的没含糊。” “就是你舅妈娘家太不是人了,当初我们粮食、布料、肉酒那么多去上门呢,还包了六两银子,结果成婚时候,就带来个箱子。” 范云:“那一箱子东西也不错了。” 吴红英轻笑,“傻小子,全村人都闹着让打开,看看陪嫁是啥,结果竟是空箱子,想不到吧。” 范云傻了眼,不是,大喜的日子,那么热闹的场合,他现在都能想出来那尴尬的场景。 吴红英叹口气,“哪怕是现在,这事都没过去,当初爹娘和哥哥可差点被气晕过去,幸好那天媒婆和亲戚们给粉饰过去,才没让大婚之日闹起来成笑话。” 范云眨巴眼,心情复杂,怪不说过不去呢,这一想起来就是社死场面,怪不得姥姥和姥爷不喜舅妈。 舅妈的娘家咋就这样呢,好歹陪送两床被子、两身衣服放里面啊。 不光是舅舅家的面子,连闺女的面子都不顾,想啥啊。 吴红英冷笑一声,“这还是只是成婚时候,后来你舅妈怀孕、生孩子,张家从来都是空手来,除了满月那天扯了两尺布,是啥啥没见过。” 谁家闺女生了孩子,娘家不送上篮子鸡蛋,一只母鸡、一包红糖的给补补身子。 那几年吴红英也是瞧不上,看不起。 只是慢慢的接触下来,又实在讨厌不起来,看在侄儿侄女份上,面上能跟嫂子说两句话。 但主动去,那没有的事。 实在有事找,门口喊哥出来跟说就是。 听完了这官司,范云属实是吃瓜吃撑了,老半天脑子才转动。 他扬起小脸问:“娘,舅妈家里很穷吗?” 吴红英摇头:“不穷,咱家条件可以,哪怕去县城买个人也就五两银子,媒婆怎么会说不好的,你舅妈上面俩哥哥,那钱保准昧下都给俩儿子花了。” 范云哦一声,怪不得,不舍得给女儿花,都用在儿子身上。 对舅妈娘家,打了个大大的叉号。 长了见识,小手给娘拍拍胸口,“娘,别气,人家是人家,别影响咱自个,你开心身体才会更健康。” 吴红英一怔,看着怀里哄自己的娃,哈哈大笑,“不气,咱才犯不上跟那样的人生气。” 娃这么贴心,哪舍得为旁人费心思,全部心思都用在娃身上,她还嫌不够呢。 刚才说的时候是真气的慌,现在说完了,看着娃看着远方的爹娘,心情好着呢。 * 小麦田松完土,一家人走向另一片田。 除了种小麦的良田,还有种了蒜和茄子等蔬菜和瓜类的差田。 六亩差田,一家三亩。 这里靠河水远,没有灌溉,土壤也有点沙类。 虽然都知道每年都种,土壤都会慢慢变差,可是每年赋税,填饱肚子更重要。 范云看在眼里,回看四周,这还是平原呢。 若是多山多丘陵的,那岂不是常年吃不饱肚子。 柴是第一位,到处都砍树,水土流失,土地化沙,怪不得“兴修水利”在课本上都是大功绩。 没有树木花草,哪来的抓地力。 开口想说种树,大人说没在这看着的,总有砍的,留不住。 范云收回不切实际的想法,是呀,又不能日夜守着,没人看着,柴火劈了烧了,谁能认出来。 第17章 田埂处蒲公英,狗尾巴草,苍耳子,随处可见。 走过去,裤腿就多了沾着的毛毛或带刺的小球。 什么时候发现了,大人弯腰摘掉随手一扔,可是这传播的目的就达到了,再过些日子,会重新长出来丛丛植物。 或是鸟儿吃着,飞往很远的地方,粪便落地上,开始生根发芽。 唯有树木,得挖坑栽种,几十年长成笔直的大树,遮阴当栋梁。 摘了朵蒲公英一吹,毛绒绒的圆球,化成一把把白色的小伞阳光下飞舞,如雪花般消失在目光中,最后留下黄色的花蕊。 大人们站前方等着他,蹦跳着扑到怀里,一家人接着向前走去。 菜地里弄完藤蔓,捏死好些蚜虫,再掐掉密的小花,头部争营养,接下来的长不大,尽早掐掉,下面一茬茬的才能长好。 比如西瓜,必须得把第一个开花长的掐掉。 菜地西瓜地看完,就是蒜地。 把头脸头巾蒙好,窄长的叶子划人。 拔了几根蒜薹,看看过几天得全部堤(di)了。 范云看着眼睛一亮,他没干过这活啊,连忙举着手说他也要摘,要试试。 老陈氏阻止,“那可不行,划你的小手呢。” 范三郎也点头,“对,等你再大大的,现在还不用你出力,你好好吃饭,好好长个的年纪,昂。” 范云见此,拽着姥姥和娘的衣角不依,扭着身子讹人。 底线一次次试探,无下限。 “行行,摘个试试吧,你这娃怎么这么有主意。”话虽这么说,手指捏了下小鼻子,眼神满是宠溺。 布条缠手被抱起来,大人弯着腰让娃够着,教怎么往上拽。 范云看大人左右手下边上边那么一弄,长长的蒜薹就出来了,以为很简单。 可是等他自己上手,才知道一点不简单,咬着牙使出浑身的劲,隔着布条的手都痛了,“砰”的一下拔断了。 傻傻的看着手中的断口,大人们都笑了。 鸟儿惊动,展翅飞往蓝天,划过他们的头顶。 范云抬头望去,只看到它们无畏的姿态,都忘了沮丧。 大人们笑出声后忙搂着安慰,说好话哄着,表示他们第一次拔也都断了,时间长了才会的。 范云小脸扬着笑,“娘,姥姥,不碍事的,我没难过。” 见是真的没受到影响,大人们夸着有志气,收拾东西踏上回家的路。 靠在娘的肩膀上,范云看着手里的失败品,此刻觉的很好笑。 其实讹人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一次就成功,给大人们看看本事,有点被宠着的臭屁。 但现在这一刻,感觉尝试本身就是大收获。 没有一根蒜薹比的上手里的这跟,回到家就洗洗沾着黄豆酱配着午饭吃了。 真甜,微微辣,不愧是他拔的。 * 午饭后,屋里玩了会,吴红英抱着娃拍着睡午觉。 小身子在腿上,脑袋躺臂弯里,这乖乖的睡觉模样,围了一圈看的稀罕。 慢慢放到床上,刚放到床上就哼唧,吓的又赶紧抱起来。 放不下,吴红英反倒还觉的娃依赖她的高兴。 范三郎看个明白,小小声说能放下的,儿子重要,媳妇也重要,抱久了胳膊酸。 再次放下,沾床上哼唧翻个身,果然没醒。 睡觉的臭样,显得脸蛋更圆滚滚,下巴都肉肉的,实在抵挡不住,轻轻亲了口额头。 范三郎拿着扇子坐窗边轻扇着,屋子里出现一只不知道哪来的苍蝇,等娃醒了,看他不收拾掉。 老两口各忙各的,吴红英跟说一声走出家门。 后巷子第一家,站门口喊了声,“吴全。” 比红英高点胖点的吴全走了出来,肤色更偏红黑色,模样一看就是兄妹俩。 “红英,喊哥,不像话,蒜薹快要拔了,过两天我去给你拔,不用来说。” 蒜薹不拔,地下的大蒜头不长,每年这时间段都得如此,还用来说,这傻妹子。 或许是不住一起,见面很珍惜,兄妹俩感情很好,没旁人家为钱闹过口角。 地是分了,收获还是齐上阵。 吴红英直接了当,“不是说蒜薹的事,让我嫂子给小小云编个草帽。” 吴全听明白了,直接点头,“娃娃现在熟悉你们了吗,我下午去看看,这我大外甥呢。” 老早就说最近不要去她家,省的娃见生人更不适应,他这当舅的,可早就想去见见跟说说话了。 吴红英一听,转身就走,“瞧你美的,不行。” 娃可刚熟悉她和三郎的气味,没看中午都在她怀里睡着了吗。 再出现个人,吸引了注意力咋办。 有碍于影响她在娃心里地位的,通通灭杀。 瞅着妹妹大步拐弯没了影,吴全笑了声转身回屋。 瞧妹妹现在这牛气的,有了娃可真精神头十足。 也为妹妹感到开心,养个娃日子才是有滋有味。 想以前上了年纪的乱说上辈子妹妹做了啥事,这辈子没孩子,他没少找上门去干仗,现在好了,可没再说这话的了。 嘴上哼着,高兴的进屋。 吴红英进了家,爹又下地去了。 中午太阳毒不浇地,下午傍晚才能浇。 吴母正在纳鞋底,一看那小长度就知道是给云云做的。 之前准备时间短,还没来得及给多做两双鞋。 老陈氏:“给说了?” 吴红英点头,“嗯,让我哥给嫂子说了。” 那就行,别的不说,张氏编制的手艺,村里第一,又快又好。 那时候也是觉的亲家母这么好好教,肯定也是疼孩子的,没成想完全想错了,小时候就教,是为了更早的挣钱,给她俩哥哥攒钱。 真是傻,那样的偏心,老大媳妇还一个劲的觉的娘家好,不知道啥脑子。 吴红英喝口水坐下,院子里传来哥的声音。 放下杯子走出去,就见他手里拿着一双鞋递给自己,“给大外甥,你嫂子做的,刚才我光跟你说话去了,忘了。” 吴红英接过来,“行,我去试试。” 进屋拿起脚穿穿试了,脚后跟大能插得进小拇指,正好。 走到院子里送到门口,“哥,回去跟我嫂子说声很适合。” 吴全惊讶一脸,“你叫我啥,咱自家人讲究啥,你以前可不这样,再说都一家人应该的。” 吴红英眼瞪着,“吴全。” 吴全舒坦了,畅快的走了。 吴红英转身笑了声,回屋就把事跟娘说了。 老陈氏默了几秒,嘴硬的说,你嫂子有心了。 看老娘这样,她回屋跟三郎分享这事,夫妻俩决定等过几天,让哥带着嫂子一起来吃顿晚饭,热闹热闹。 两家哪怕是过年都各过各的,想想还真是好久没坐一起了。 第15章 午睡醒来,床头柜上多出了一双鞋。 本来小小的四方桌子上就是放东西的,叫|床头柜也没差,颜色还是自然系。 看着宝醒了,吴红英抱出去,范三郎直接门一关,开始打苍蝇。 竹拍扇一圈,苍蝇还是没逃过被拍墙上的命运。 范三郎也没浪费,投喂了蜘蛛。 主屋内范云还半睡半醒窝着,却敏|感察觉到家里有了丝变化。 等知道了脚上这双鞋是舅妈做的,再看姥姥故意不在意,他懂了。 范三郎走进来问,“云云,你觉的好穿吗?” 范云嗯一声,“好穿,踩得很舒服。” 这年头做鞋是真从缝鞋底开始,一层层的,结实又舒适,尤其是踩在土地上,虽说高了点,但前后一样平,真的跟脚,走路也不硌。 见儿子喜欢,其他人就笑了。 范三郎放心的让媳妇的看着,收拾收拾,换了身补丁干活衣服,穿着草鞋去下地。 这小麦需要水的时候,老天也不下雨,就得人一趟趟的用桶浇。 浇的湿透,一白天也晒干了。 吴红英抱着娃交代慢点,别摔了。 范三郎回应:“知道了,媳妇,我和爹一快呢,放心。” 村里有人提水的时候,没站稳掉河里去了,幸亏被旁边地里的发现,用木棍弄了上来,但是腿伤了,几个月才能走,蛮吓人的。 看着爹的背影,范云目光看去,院子里都是金光,阳光这么好,家人们却得忧虑庄稼地缺水的情况。 当生存条件没到一个程度,再好的美景也无人欣赏。 但大人们劳碌,不就是为了这个家能更好吗,也为了他能在这欣赏风景。 想到此,嘴角上扬。 进屋没过一会儿,老陈氏哄着问想吃什么。 一天三顿饭,范云适应超快,想着说喝点稀饭就行。 老陈氏和吴红英都不同意,“那哪行,得好好吃。” 范云转着脑袋瓜,想到了早上看到的自家韭菜地,“姥姥,我想吃韭菜盒子了。” 第18章 母女俩笑着一口答应,“这行,简单,那就定了。” 娃想吃啥就做啥,就怕孩子不吃。 韭菜盒子,不用发面,直接用温水和面醒醒就行。 也不用像包饺子一个个那么擀皮,可以直接用手揪成块的面,擀出来比巴掌还大,韭菜鸡蛋粉条再放点荠菜那么一调。 砸吧了下嘴,范云馋了。 * 老陈氏挎着篮子,拿好菜刀出门去割韭菜。 日头虽没午时毒辣,但也正盛,吴红英就把被子抱回了各屋。 范云跟在娘身边,这一见放床上,他直接埋进去。 哇,热乎乎的,蓬松多了,太阳的味道。 瞅着娃在这傻乐,吴红英没忍住拍了下小屁|股。 牵着娃的手,把粉条泡盆里,等煮的时候好煮。 看面已经活好,转悠没她干的,抱着娃出去溜门子。 邻居家那几个儿子皮,她跟大人也噶不来,不想去,前面有家子她交好的。 范云被抱着老实的不行,这家院子里有颗樱桃树,还养了个大黑狗,趴在屋檐下。 一见着人汪汪的走过来,一闻又趴了回去。 散养的狗蛮有规矩的,被抱着的范云放下心来。 屋里出来了人,圆圆的像大饼的脸,小眼睛,一见着是谁就笑。 吴红英喊:“大远娘。” 妇人打趣,“哎呦,红英,我以后也得叫你云云娘了。” 这话一出,两人嘎嘎乐呵。 红英被哄的找不着北,直接胳膊撞了下远娘,两人进屋。 范云还奇怪这称呼,等进屋听两人聊天,明白过来。 这妇人最大的孩子叫吴大远,所以旁人关系一般的称呼吴家的,关系近的才叫大远娘。 这不就跟记忆中喊梓涵妈妈一样吗,原来这里也是这么叫啊。 俩大人靠一起说着话,范云被塞了好吃的安静吃着。 大远娘低头看这娃圆溜溜的眼神,就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她儿子远远要是见到生人肯定眼神躲闪,缩着脖子,可这娃没有怕生也没有讨好的感觉,说出上来的灵气。 娃小,正专心吃着好吃的,大远娘戳了戳红英妹子。 她手遮住嘴,“哎,问你啊,你这娃是你自己选的,还是范家挑的?” 吴红英打了她一下,“别这么说昂,眼缘懂吗,看这娃我就特稀罕。” 年龄适合是说出来好听的,并不是全部。 大远娘挑眉瞅着红英,点点头服气了。 她就不该开这口,犯蠢了不是。 越过这茬,她说起别的。 吴红英喜欢来这的理由,除了关系近,本家的,也就是这消息灵通的本事。 大河村从村头到村尾,没不知道的,坐一会村里发生啥事都知道了,一点不带漏的。 大远娘拍着大腿,“还有件事,跟你说啊,西边有家媳妇想分家骂俩老的,把婆婆气的啊,地上打滚,俺滴个娘,笑死人。” 吴红英惊讶,“哪家小媳妇这么厉害?” 一听完吴红英理解了,这家老的偏小的,给小儿子盖屋分好田,但是种田出力的都*是大儿子家,这偏心偏没边了,现怪不得闹成这样呢。 她忙问,“之后呢?” 大远娘赶忙接着说,“前两天那小媳妇回娘家,家里好几个堂、表兄弟来撑腰,那婆婆也不撒泼了。” 吴红英听着也没觉的解气,“那这田还是没分成啊。” 大远娘点头,“可不是吗,老大家媳妇只是想对半分地,要不就分家,老的都不同意,这事还没完呢。” 辛苦劳作,钱都在公婆手里,还尽给小叔子花,跟当长工似的,谁乐意。 俩老的想给小儿子当奴隶当去好了,非得扯着大儿子一家,作妖。 这也是媳妇骂婆婆,村里没人说的原因。 要是婆婆好的,儿媳不孝顺,族长早就直接出手了。 临走时大远娘给找了个篮子,摘了半篮子樱桃说给娃吃。 吴红英也直接就提着了,连个谢也没说,随意的很。 * 回到家里,老陈氏正在灶房忙乎,见闺女回来一看那樱桃,就知道又去找吴大家的了。 那妇人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可是精明。 当着谁家面都捡着好话说,就没有不喜她的。 虽说老陈氏觉的太有心眼,但也不会管闺女跟其交好。 樱桃洗了洗放碗里端娃跟前,让抱着碗吃。 范云看着这皮薄、亮橙色的樱桃,一蒂两叉,一叉或一颗或两颗成对的,看着就圆溜溜的好看,有点不舍得吃。 看了两眼,张口吃肚子里,吐出核来。 这么好看,还是吃肚子里保险。 吃了几个,拿起来踮起脚给姥姥和娘喂。 母女俩吃完笑的开花儿似的,嘴上夸着娃真孝顺。 范云嘴暂停了,这娘给洗的,他不过是借花献佛。 家人们对他真是带层滤镜,想到这心里小人仰头笑。 馅子拌好,让娃尝尝味道,看点头夸好吃,直接开包。 圆饼皮放上一半馅子,下半饼皮盖上,然后再转着捏花边,就是为了不露馅不淌汁,成品就像半月。 范云哇一声,夸姥姥和娘手艺好。 俩人看着他,“那等会宝你多吃昂。” 逗的乐呵,做的更快。 太阳西下,都能听到门口或是更远传来孩童的吵嚷玩闹声。 这时候阳光已不晒人了,撒了欢的玩耍。 忙碌田地的大人们纷纷归家,老吴头和女婿一进家就闻到了冲鼻的香味。 各喊自己媳妇,问做啥好吃的了。 母女俩迎上去,“韭菜盒子,小米汤,快洗手,这就吃饭了。”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又被放肩膀上的范云小腿蹬的跟飞似的。 吴红英端了个盘子,拿着提篮往外走。 盘子里是烙好的韭菜盒子,顺便去把篮子还回去。 范云瞧见了,知道是交换中午樱桃的情谊,看着娘走远喊一句,“娘亲,路上小心。” 吴红英一愣,转身脸上堆笑,“知道了,儿子。” 路过的村民都睁大眼看着,这过继的娃比亲生的都贴心,怎一个羡慕可以形容。 扭着自家娃耳朵,全是不能跟人范云多学学的恨铁不成钢。 范云在爹的肩膀上,高高看着这一幕,有点囧囧的,他没想到会这样啊。 看够了让爹放下,他可不拉仇恨。 拉着爹和姥爷进屋,他忙让吃樱桃。 “哎呦,哪来的樱桃?” 范云忙说是哪家给的,老陈氏从旁补上一句,“就专门给你们留着呢,这孩子。” 把父婿俩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 等吴红英回来,盘子里不是空的,就是篮子还回去了。 范云伸头往上看,“娘,给的这啥?” 吴红英蹲下身子,“你大远伯娘今个做的葱油饼,切了半张,让我带来给你尝尝。” 薄薄的油饼,撒着绿绿的葱花,颜色|诱人。 一盖顶的韭菜盒子也端上桌,配着每人面前一碗的小米粥,丰盛一词浮现脑海中。 范云吃了两个韭菜盒子,两块三角形葱油饼,又是缠着小米粥的一顿。 范三郎吧唧着嘴,故意问娃,哪个更好吃? 范云扬起小脸,“伯娘的葱花饼是好吃,但是姥姥和娘亲做的韭菜盒更更好吃。” 这话一出口,母女俩没忍住激动的心,直接把娃搂怀里又亲又夸的。 范三郎被岳父岳母连带着媳妇都瞪了一眼,面上委屈。 又看看笑着吃饭的儿子,心里却是也恨不得亲上口。 哎呦,这么小的娃脑瓜子是咋长的,这么灵光,比他这当爹的强百倍。 瞅着儿子,一天的劳累都消失了。 饭后灶房内刷着碗筷,范三郎还得被媳妇掐了好几把。 范三郎也还是笑,“这娃,怪不得都说有出息呢,我十几岁都不会这么说。” 吴红英骄傲的哼一声,“那当然。” 看着媳妇背着手走出去,范三郎闷头偷乐,英姐也好可爱。 占了老天的便宜,玩耍消食洗澡,一切忙活完,天色才慢慢暗下来。 村里人家可不会点着油灯吃饭,那傻了吧唧的。 上|床还有些暗灰色的亮光,把头埋被头内深吸一口。 啊,阳光的味道。 三花猫猫又钻了进来墙角一卷,下午沾着新成员的光,吃了好吃的,没白费它昨晚忙活一夜。 范云哪懂猫猫的小心思,昨晚睡的很好,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至于怕有耗子,喵喵在这,谁敢放肆。 温馨舒适的安全感上头,沉沉睡去。 红英两口子进来捂嘴不发出声音,明明只是把洗完澡的衣服泡盆里,再过来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出去玩还真废精力。 第19章 观摩好一会,亲口额头走出去。 过了一会,红英轻脚走了进来。 她决定了,今晚陪着小小云一起睡,委屈下当家的自己睡吧。 也就这时候小,等再大大想跟一起睡都不行。 想到此,一点愧疚感没有了。 东屋内,范三郎没媳妇在旁,翻了半天没睡着,起身摸黑也去挤挤。 一家三口,齐整的躺在一张床上。 范云皱着眉,梦里左右两个大火炉追着跑,爹娘,快来啊。 【作者有话说】 梓涵妈妈,举例,没别的意思。专门谢谢亲们的留言,和*作者大大快更新*小可爱,投的地雷,感谢感谢。 第16章 范云醒来,直接张嘴喊娘亲,吴红英嘴上答应一声,来给穿衣穿鞋。 娘俩出屋子,范云才发现家里没其他人。 他不记得自己做什么梦了,只是觉的昨晚睡的有点热。 可起床后又觉的很凉快,心想可能睡懵了的错觉。 或许他不会知道爹娘陪着他睡觉,夫妻两个早早起来忙活,一点痕迹没留下。 问一圈人,姥姥和爹天刚亮就去下地了。 除了冬天能歇,大多每天都这么忙活,早起下地,傍晚归家。 只是之前因为范云的缘故,想多看看娃,才会勤着回来。 那总共七亩地,哪怕啥也不干,光来回转一圈都得一上午。 现在正是庄稼地长的时候,鸟儿都精明的光偷吃,蔬菜地里更是招虫子,西瓜地里也会有刺猬、碴之类的小动物。 这时候也就稍稍次于收获的忙碌,防备的太多。 范云想起在爷奶家的时候,他们小孩都得抓虫子、赶鸟,忙喊着他也去帮忙。 把吴红英笑的不行,“小傻瓜,有稻草人呢,你有这心就行。” 这小胳膊小腿的刚刚大腿高,可吓不着那些鸟儿,吴红英想到这里抱起娃进屋。 放板凳上,她去灶房端出来吃的。 看着宝吃饭的模样,眼神盛满疼爱。 想到这娃昨个堤蒜薹,又想到种地那么辛苦,突觉的一点不想娃种地。 从小到大都是看过来的,顶着大太阳、刮风下雨都不停歇。 可放孩子身上,她很是排斥。 心里无奈的笑自己,七亩属于她的地,自然也是属于她的孩子。 不种地有其他活法吗,她不知道,也想不出来。 心里决定等爹娘和当家的回来,问问呢。 范云吃完早饭,跟身后问姥姥去哪了? 吴红英见这娃还没忘,对自己的娘都有点吃味。 她回道:“你姥姥请了两天假,今个去私塾了。” 私塾?这俩字让范云懵了一瞬,好陌生的两个字。 他追着问,听明白了。 姥姥因为有关系,在村里唯一的私塾里面负责做中午饭。 私塾内小孩们从家里吃完早饭去,中午会在私塾内吃一顿午饭,下午再被家长接走。 所以有两个做饭的,其中一个是夫子婆娘,另一个就是姥姥。 都是关系户,但老陈氏是真的有手艺,学生们都更喜欢她做的饭。 除了午饭,上午烧水,下午烧个绿豆汤。 做完这些就可回家,中间也无需光在那。 一天十个铜板,一个月领一回工钱。 范云心里默算,一个月就可以得三百个铜线。 怪不得家里生活条件好呢,就说即便七亩地,也不能这么吃。 吴红英刷完碗扫完地,收拾房间,洗出衣服,再扫院子门口,这一通忙活下来,锤锤自己的腰。 每天光这家务事,重复还最少得半个时辰,真一点不想干。 其实家里也没让干,但她总感觉的在云云面前,得有个当娘的样子。 进屋后,见娃给倒好水举着让喝。 吴红英梗着脖子,“云云,娘一点都不累,这些小意思。” 范云看着娘头发都因为汗湿黏在脸边,可一点不信这话。 但面上直接就附和,“我就知道,娘最厉害了。” 吴红英笑出声,摸摸孩子的小脸蛋,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娘俩正说着话呢,门口传来耳熟的声音。 范云跟着娘出去看到原来是舅舅,手里拿着一顶草帽。 吴全蹲下身子,嗓音奇怪,“来,带上试试。” 范云接过,响亮的喊一声,“舅舅。” 吴全哎哎的答应,摸着脑袋喜的不行。 兄妹俩对话,范云仔细观察手中的草帽,宽宽的帽檐,上面圆顶,可爱又时尚。 不知道怎么编制的,轻便又顺滑,一点不喇手,都找不到开头或接口。 闻闻是清香味,直接喜欢的带头顶上。 本阳光直射脸和脖子,这一带上阴影都能挡到肩膀,好凉快。 范云转着圈的高兴,说道:“舅舅,帮我跟舅妈说声,我很喜欢。” 吴全笑着点头,“行,我肯定带到。” 娃真机灵,小嘴叭叭的有点像妹夫。 吴红英进屋包了点糖,出来说拿回家给孩子吃的。 吴全接过来,转身离开,背影都带着风。 * 回屋后,吴红英就见娃还带着不拿下来,大跨步拿着鸡毛掸子哼哈的说啥海贼。 不懂哪两个字,可是贼她懂啊,吓的她忙教着不能当贼。 范云赶紧做出保证:“娘,我知道,逮住了会被打断手,做贼是犯罪,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吴红英就放心了,娃的话就是真话,放开手让搁屋子玩。 范云这下不敢随便喊了,他就是想起了记忆里喜欢看的那部海贼小子,忍不住模仿。 不过造成这样的误会下,他懂得了有些事得藏着。 存在他脑子里的,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玩的有些渴了,想起还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疑惑。 他直接问了娘,吴红英想都不想的开口:“当然是席草啊,遍地都是。” 路边随处可见,春天一暖和了,草这种东西就不缺。 席草,第一次听,范云连忙问长啥样。 吴红英看着娃清澈的眼神,出门墙角就拔了来。 范云看着很普通啊,竖长的,绿绿的,就是草啊。 可是怎么能编制成这么可爱的帽子呢,想不通。 他在这里琢磨,吴红英看的又笑又想叹气,娃这干农活手笨,连个草都知不道,咋办呢。 不想娃的不好,往好处想,娃他脑子聪明,很多优点,现在还小呢。 午时(11点)左右,老陈氏快步进了家。 拿掉头上的旧的缺口的草帽,直奔小萝卜面前抱起来。 吸口宝的香气,解解一早上的想念。 每个孩子身上的味道,家里人最熟悉,吴家人就觉的云云身上的味道最特别。 红英看着娘这样,脸上一抽赶紧让放下,嫌没洗手。 以前没勤洗手的习惯,自从娃来家里,她觉的手脏不让抱,他们就抱娃前养成洗手的观念了。 老陈氏对着闺女找理由,说她是这么长时辰没见着,太想了。 洗完手脸,拍拍身上再进来,这下抱个满怀。 范云赶紧送上甜言:“姥姥,我可想你了。” 吴红英看的憋笑,这娃刚才玩草帽玩的那个欢,但她不会说出来。 老陈氏被哄得乐开花,连说没白疼。 吴红英看看太阳位置,忙问怎么这时候回来? 老陈氏抱着娃,头也不抬,“我提前做好了,夫子媳妇光给盛上就行,说好了的。” 吴红英惊讶一声,“就该这么做了,娘。” 吃亏又不多钱,这么做就对了。 老陈氏看着闺女如此,眼里露出丝得意。 以前她做的多,那时候家里没操心的,做多无所谓,夫子媳妇就转悠拉呱烧柴火的吉祥物,现在可不行。 早上去就说开了,也都知道家里添了个娃,不能像以前一样啥都做着。 说了之后,那婆娘还有点脸色不好看,她也没让着,直接把每天干的算算,那立马就换了笑脸。 夫子婆娘也怕她不干,不说亲戚那,就是换个人怕是更合不来。 就夫子婆娘那天天不伸手,烧火的灰都嫌的样子,反正没见过那么事多的。 * 跟云云说了会话,三人去灶房。 范云争着想烧火,想的挺美,补回滴蒜薹的失败,烧火这还不简单。 吴母一掐把毛絮当引子放干柴上,毛絮这个刮的到处都是,好用好得。 火石与火镰碰撞几下,火星子把毛絮点燃。 没一下就动,开始的火很脆弱,得干柴冒烟了再翻动点放毛絮上面,放也得有技巧,不能把火压灭了。 等干柴烧起来,怎么添也有窍门。 放多了塞灶不行,放少了火不大,那光温锅似的,啥时候能煮开水。 第20章 范云被姥姥手把手教着,满脑门汗。 开始他就打不着,还是姥姥打着的,接下来就更别提了。 他就像蹲在那录像似的,手黑脸黑,没帮上一点忙,还给增加了难度。 吴红英看着那小脸埋汰的,扭头无声的偷笑。 再转头抱娃出去洗洗,正常的神情,好话说不停。 末尾,又是等你大了就会了,有这心意足够了的话。 范云心里叹气,他这努力适应这的生活,学习农家技能,样样开始不顺利。 明明厂里的活计瞅了就能上手,那流水线快就行,眼睛盯着,出大力熬时间就能干好。 眼前这些活计不用出力,使点巧,怎么就屡屡失败呢。 回屋前自个坐着,抬头是蓝天白云,看树叶晃动,沙沙的声音,被治愈了。 时间用来沮丧蛮浪费的,重新挂起笑脸。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就不信了。 肯定是没找到适合自己的窍门,等某一刻大成了,那肯定一通百通。 想到那场景,家人围着夸的画面,嘿嘿乐着。 灶房内娘俩伸头瞅着,就是见娃脸色变换到重新高兴的笑模样。 云云这娃,心大,心宽,也不闷气,是干大事的料。 这么棒的娃娃,是她们家的。 * 饭做一半,岳婿俩扛着农具回来。 在还没到家的时候,脸上的累就消失,展出笑脸。 回家就黑着脸,担心娃瞅着怕。 看着爷俩这使劲使的奇怪的表情,老陈氏直接让别笑了。 腮帮子使劲扯着嘴角,都吓人。 院子里洗着泥巴,开口就是问娃干了啥,细小的事听着也很认真。 等听到想烧火,却连打火石也没学会的事,忙扭头说那火石难打的事,下次换块好打的。 比娘和姥姥还夸张的找补,范云没憋住,嘴角抽动。 吃饭的时候,大人们好像达成了啥共识。 吃个饭,“哎呀,真棒,吃的真多。” 把碗放盆里,“我的乖乖,还知道放碗呢。” 围着饭桌转圈消化食,“云云走路也好看。” 范云懂了,大人们是想让他觉的会的比不会的更多,逮着什么夸什么。 这群可爱的家人,想学好的心气更足了。 等姥爷和爹下地,姥姥也出门后。 范云哄着娘说自己玩泥巴,其实偷摸的门口拽了几片树叶,找了点毛絮。 这次没放灶台里边,直接放地上,拿出火石和火镰就打。 火石缺口是贝壳状,火镰是翘起来的钢片。 咬着牙大劲击打,只要速度够快就一定行。 结果,哇啊一声。 大拇指指甲盖下面被打掉一层皮,手指盖子也劈了,毛絮没点着,衣服被点了个洞。 拍完胸前,那边吴红英已飞奔而来。 即便在屋子里也竖起耳朵,一听娃尖叫声,心里慌慌。 这一出来,不管衣服啥的,抱着娃说你没事就行。 不就是衣服吗,里面补块布就看不出来。 可说完发现手上的伤,天塌了,又吹又赶忙拿炉灰撒上,手抖的不行。 范云憋着情绪,咬牙开口:“娘,我没事,一点不疼。” 其实好疼啊,疼的想掉眼泪。 炉灰洒在手指上,直接疼到了心里似的。 吴红英哭个不停,抱着娃自责。 范云这才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直接用右手抹了。 拿剪刀把手指盖子修的短短的,再把左手的大拇指缠上布条,绳子系上,交代好几遍不能沾水。 范云老实的点头,这下是真老实了。 接着又换了衣服,吴红英放桌子上。 她就会两块布缝一起,不会精细的锁边、补补丁,等吴母回来补。 毛絮踩几脚踢飞,火石火镰拿起又放回灶房。 她迁怒的摔了好几下,嘴上嘀咕,让云云点燃了不就好了,气人。 屋内,瞅着左手的加粗版大拇指,泄气的叹口气耷拉下脑袋。 下一刻,重新抬起头,失败是成功之母,下下一次肯定不会现在这个结果。 等好了再试试,这次不就能打出火星了吗,只是方向没控制好。 外面,吴红英洗把脸扯动嘴角,如往常一样进屋抱起孩子哄睡觉。 等睡觉了,把火石火镰不放灶台边了,放墙角用柴火挡住,高处再放一个,藏起来以后不让拿了。 半个时辰后,老陈氏回来就说,方才在私塾里心跳的很快,问家里出事了吗。 吴红英说完,老陈氏那个后悔,她早该藏起来的。 “娘,要不你骂我吧。”吴红英低声开口。 吴母瞪了闺女一眼,“骂你也不管用啊,我去瞧瞧小萝卜。” 闺女和小外孙,她都爱,可硬要说,还是更偏闺女。 她生下养大的孩子,那么点养这么大,怎么舍得。 基于对闺女的爱,延续到闺女的孩子身上,都是心头宝。 进屋轻脚走到床边,等看着那包的肿的大拇指,出来哎呦的捂着心口。 比想象的重,真恨不得伤的是她。 爷俩回来知道此事,范三郎直接就埋怨没看好,又气又急。 要往常吴红英直接嘴上骂着,手上也收拾着。 现在只是回一句,确实是她没看好,转身回了西屋坐床边看着,等着娃醒。 堂屋内,范三郎张着嘴看着没了影,直接自己打了自己,一脸的后悔,忙追过去。 轻脚走到身边,双手握住英姐的肩膀,低声道歉。 刚才满脑子后怕,幸亏只是伤到手,这要烧到身上,想都不敢想。 他和英姐被戳脊梁骨说上辈子干坏事,这辈子没孩子的话语历历在目,有了云云,他太看重了。 这辈子就想和英姐把娃养大,老了还一起拌嘴。 吴红英肩膀一扭,开口让滚,吵着孩子。 范三郎笑了,陪着一起坐窗边默默瞧着娃。 真心疼啊,伤的是他多好,干嘛让孩子受这苦呢。 * 范云醒来,睁眼就是爹娘温声细语的模样。 刚要抬起手揉眼睛,就被抓住了手。 啊,左手受伤了的认知出现,改用右手揉。 被抱着出来,家人提着心围一起拆布条子,重新撒了炉灰包上,给娃带上草帽,一家人出门去找郎中。 大河村内郎中两三个,手艺最管用、脾气最好的就属村东的吴佃丰吴郎中了。 范云睡着不觉着,这醒了咬牙忍着疼。 转移注意力,说这个郎中的名好记。 家人给说着,范云听的仔细,更加深了印象。 这郎中父亲是大地主,家里佃户数不着,送去念书但不知怎么的对学医有了兴趣。 其父气的不行,断了钱。 他出钱是想让儿子继承家业的,离经叛道。 没想到这位吴郎中仗着识字,直接去了县城里的医馆去给人当学徒。 当了二、三十年的学徒,回来村里开了药堂做了郎中。 周边很多村的村民,小伤小病的熬着,由着本村的郎中瞎治,可一旦大病或是严重,就往这跑找这位。 其父名声差,收村民粮食总是坑骗,可是这位吴郎中却都竖大拇指。 村民戏称,歹竹出好笋。 听完了,也到了。 中药材或是煮药的味道太大,熏得脑壳冲,打了两个喷嚏。 医馆大门敞开,能看到其内有村民和被挡着的柜台之人。 不过,最显眼还是墙边那一排好几个木柜拼一起的药材柜。 抽屉数不过来,左右的药材名字看的人眼晕。 医馆是到现在为止,见到有台阶有门槛的。 小河村的祠堂有门槛,但没有台阶。 进入医馆内,老陈氏插队就往里冲,喊着佃丰,快来给娃看看。 范云见都转头瞅来,连忙喊姥姥,咱得排队。 老陈氏看着孙孙,闭了口乖乖排队。 那边柜台后伸出头的吴郎中,又坐了回去。 比他辈分高,还得叫声老嫂子,要不是这娃娃,还真没得办法。 等排到他们了,范云看着这中年男人,只觉得跟脑海中想的对不上。 头顶发间有点点白发,脸型宽宽,两颊横肉向外扩着。 这要不是坐柜台上把脉,跟生意人似的。 吴佃丰站起来,堆着笑称呼老两口,二老客气应了,让先看孩子手指。 辈分归辈分,吴郎中本身全村人尊敬。 吴郎中手给拆着,嘴上问个不停。 首望之下,第一眼就是觉的这孩子真俊,眉眼长的真好。 有神,眉浓,眼明,毫无惊慌之色。 他与这孩子聊天,其实也是一种手段,病人思考回话的时候,就会放松并且会把注意力从伤口处移开。 实在是刚才开口阻止,乖巧懂事的印象让他很有好感。 第21章 但没想到这孩子摇头说不疼,并且转头安慰家人。 吴郎中全部拆开后,用凉开水冲洗干净,不由惊愕,这一看是明显凿出来的伤口。 皮连着肉都没了,小坑状,没了炉灰立马流出血水。 顺着手背,滴到地上。 孩子还是没露出害怕情绪,大人们却着急的问得开什么药? 吴郎中把目光从孩子脸上移开,实在是这小娃的淡定,让他也惊讶严重程度。 真狠啊,这居然能忍住。 起身走后面拿出个瓷瓶,撒上药粉,血水慢慢止住了。 范云感受的最清晰,沙沙的疼和凉混合着不断传来,数倍得疼,偏头咬紧牙,只是吸气呼气更重。 胳膊颤抖,小娃脸都皱了起来,可还是一声未喊。 吴郎中掀开布帘走进内堂,拿出两个瓷瓶。 介绍道:“老嫂子,这瓶十文,是我自制的药膏,这瓶二十文,您选哪样?” 吴红英比娘还快,“吴郎中,这怎么个说法?” 吴佃丰也没耽搁,话语很直,“这十文的或许会留疤,就是重新长出血肉来,边缘也不会跟原来的一样,另一瓶则不会。” 这还有啥犹豫的,异口同声都说选二十文的。 其实一看也能看出差别来,十文的就是褐色粗瓷瓶。 而二十文的,瓷瓶是有点偏白色,瓶身还贴有带字的红纸,一看就是好的。 老陈氏从怀中拿出铜钱来,数出二十个铜板捧着放柜台上。 范云眼睛看着这一幕,震惊于一小瓶药膏就这多钱,忙开口让姥姥选十文的。 大拇指这没人仔细看的,再说只是或许留疤。 大人摇头不让他说,瓷瓶到手,脸上终于露出丝笑来。 听着注意事项,一天要抹几回,认真记在心里。 范云眼神都落在那瓷瓶身上,骤然联想到了,发烧起不来床那八文钱,小李氏烦躁不给他好脸的曾经。 要是在范家,他这个炉灰包半个月都不会上心。 养恩比生恩大,此刻懂了点这句话的含义。 吴佃丰洗干净手,过来边抹着边让看怎么抹。 二十文就是二十文,立马清清凉凉的舒服多了。 这精神一松缓,装作好奇的问瓷瓶上是什么字? 这还是来到这,首次接触到带字的,大约摸能猜出来,得验证下。 吴郎中抹完给用细纱布包上,系好线,温和的说上面写‘胡氏庆余堂’五个字。 范云不自觉低声重复了遍,没想到进了吴郎中的耳朵里。 吴佃丰笑言:“你这娃,念一遍就记得住不算厉害,我来写其中一个字,你能说出来才算有点本事。” 这话一出,激出范云的胜负心。 老陈氏把瓷瓶好好拿着,抱着娃做一边木凳上等着。 反正现在也没有忙的,回去做饭时辰还早,全都支持自家孩子。 处理范云的手,开始结束一炷香就完事了,时辰也巧,看完之后几个,药堂内暂且清净。 吴郎中写出五个字裁剪打乱,拿起一个让猜出来。 吴郎中根本就没觉的能猜出来,可事实却让他大惊失色。 不管拿出哪个字,这娃都能大声念对,语气肯定的像学过似的。 哪怕他故意说错了,可是这孩子也不带犹豫的说没错。 深深看着这孩子的眼睛,笑着点头说有点本事。 吴家人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呼吸,激动的夸个不停,范云却受用的很。 他对花二十文铜钱的内疚,此刻消失大半。 被娘抱起来,先后走出药堂。 老两口最后看看,没漏的东西,转身要走。 吴郎中掀开木板走出来挺挺腰,随口一说,“老哥老嫂子,你们家这娃脑子好使,有点念书的料。” 老两口互相看了眼,迷茫之色。 门口处红英喊声传来,俩人被点醒似的赶忙出去。 瞧着一家子背影,吴郎中好心情的揉揉肚子,难得碰上个有趣的事,回去得跟媳妇分享分享。 【作者有话说】 胡氏庆余堂,灵感源自支持左宗棠的清朝红顶商人,胡雪岩之说。 嘿嘿,宝宝们,两章发一章,是不是有点字多,感谢营养液和地雷。[猫头][猫头] 第17章 回到家后,一日三次抹药。 药味很香,颜色像油,药效超过范云的想像,抹上不疼不痒。 哪怕大拇指被缠住了,活动都不会引起疼痛。 好货不便宜,这药值二十文。 吃饭洗脸都是娘和姥姥来,怕沾水干脆两只手都不让碰水。 即便范云说自己可以用右手,也没人听。 就这被当瓷娃娃照顾着,来到了三十号这日。 因昨个就听家人说大河村的集市是多么热闹,早晨起来都比往常时间起得更早。 满是对集市的期待,赶集去喽。 * 一家人收拾齐整,娘搓了香膏,嘴巴上带着点红,姥姥也盘头扎上头巾,还特意换了衣服,锁上门出发。 一条横道,从村西直通村东,这头到那头,路两边都是卖东西的。 范云被爹扛肩上,睁大眼看着这拥挤的场景,都是人头。 因为路很窄,再加上两边摆占地方,两、三个人都得斜着肩膀才能走动,一直喊着让让,都被碰胳膊腿的。 而且来的人,明显都收拾了自己来。 哪怕是有补丁的衣服,头发整齐,面带微笑。 好似除了赶集,逛逛拉呱、相熟之人谈谈最近变化也是来的原因。 他头转不停,吴红英变买着东西,是个好吃的就问想不想吃。 大铁锅里面是滋啦一声的煎饺,蒸笼冒着热气的白面包子,邦邦甩面的肉丝面,还有喊着馒头、花卷的悠长叫卖声。 范云看一圈,最后选了火烧。 卖火烧的是个妇人,正在低头擀,然后手指抹上碗里的黑乎乎调料,卷卷再擀,拉开炉把放里面烤。 出来就是鼓囊囊的胖胖火烧,看的人想吃。 老陈氏看一圈选了个自认为两个最圆最大的,讲价流程没成功,两个三文钱买下。 就是这样斤斤计较、会过日子的老人,那天却眼都不眨的花出去两天赚的钱。 范云想到这里,对姥姥讲价的行为一点不感到丢脸。 讲价嘴上几句话,又不是非要这个价卖给他们。 他被娘抱着沉浸吃着,那边大人们也不停采买着。 先直奔肉摊子,越肥的五花肉越好,还有专门练猪油的板油也来上两块。 逢集是五日一次,买多不能买少。 肉真贵啊,放篮子里占一半的空,五十七文出去了。 这么大的数就不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着给了,而是五串再数出七文交给摊主。 一串铜线正好十文,草绳一系,方便许多。 这是昨个老陈氏为赶集专门准备的,即便如此摊主婆娘也是全部数了才放心。 因为这是纯属个人的良心问题,比如有的就是九个一串,就抱着你不仔细数直接收的心思。 更有的几串铜钱里面,就偏偏其中一两串少一个,让你无法预料。 买了肉,挤出来,这下从容了。 卖肉的摊子是一家人,儿子管一个,女婿管一个。 就这一家卖,垄断买卖,听说背后有啥关系,不让其他人卖。 火烧半个进肚,越吃越好吃。 里面有花椒壳颗粒、有油有盐,很有滋味。 留下一个,带回家给家人吃。 空了嘴巴,喊着娘说人好多。 吴红英笑了,“不说南边西边的村,就连靠近县城那边的村都会来赶呢。” 范云迷糊了,“啊,那为啥不去县城买东西啊?” 吴红英亲了一口,“进县城有进城费啊,再说里面卖的没有这便宜。” 有时候只为了那几文钱,就可以让早起走半个时辰来这。 听明白了,范云安静了。 大人们不知道想啥,但是可以从容的买东西了。 一样东西,问遍所有摊,再回去方才那个买。 说着还是你家的便宜又好,摊主也热情的给高秤,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 路过个卖冰糖葫芦的,大人们停下来直接走过去。 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吃这个的,直接就买了一串。 范云接过来先给家人吃,反应是预料的,“娃你吃比我们自己吃还高兴,吃就是。” 既然如此,直接吃了。 吴家人瞅着说好吃的娃,满脸都是笑。 家里还有醋,只打了酱油。 一种特殊的竹子做的工具,反手一倒,熟练的说多少就多少。 两刻钟后,把家里所需买完。 东西给俩男人提着,吴红英直奔卖布料的摊子,见都是深色的不显脏污的。 摊主见客人过来,满嘴夸自家的布料好,结实耐脏。 第22章 带小孩来那肯定给小孩买啊,可今天这个话术没成功。 要其他妇人一听便宜耐磨就得问多少钱一尺了,可这客人摇头说不好看。 摊主看明白了,忙转身从车厢内抱出匹浅颜色的布料。 嫩绿色一出,称得那些深色更暗了,毛茸茸的新春之感。 这种要拿出来,那些妇人总上手摸,还不买,就给摸的卖不出了。 果然这一抱出来,客人就看的睁大眼,相中了的模样。 范云感觉这卖家跟看了肥羊似的眼神,扭头跟娘摇头说衣服够穿了,不需要别的。 但是他这话一说,娘俩买的心更坚定了。 买了还得赶紧做出来,都已经想好得往大了些做。 老陈氏头一昂,使出讲价本领。 老板满脸苦瓜色,喊着:“婶子哎,真不挣钱,这可是细麻,穿身上多软,还有这鲜亮色,都八文一尺的。” 讲了好一会儿,以六文一尺的价格买了五尺。 范云也差不多懂了点,布匹和身高的尺不一样。 布匹宽数在那,尺就是量多长,差不多三尺一米。 现在的范云身高就一米左右,再加上胳膊,四尺就已够了。 但是做衣服可不能那么算,胳肢窝胳膊得竖起来,还得裁剪,总不能把布条子给缝到衣服上,所以都会尽量多点算。 在老陈氏要让点的话语下,摊主说着不挣钱,还是多给了两寸当添头。 摊主数好递过来的三十文,放入囊中,递过去折叠好的布料,最后还来一句,“婶子,您这单我可真没挣钱,太能讲价了您哩。” 走出几步远,范云使劲扭着小脑袋往后看,就看到老板正咧着嘴乐。 跟刚才的样子,完全两副面孔。 他笑出声被姥姥问咋了,就直接说道:“姥姥,你信那人不挣钱吗?” 老陈氏哼笑,“鬼才信呢,都这么说。” 和气生财,无需戳破。 范云又学到了,更有兴致的观望四周。 没走几步,很巧的遇到了范家几人。 没带小孩、挎着篮子没装满的小李氏,怔怔望着被三弟妹抱怀里的二娃。 左手是火烧,右手上是吃了大半的糖葫芦,小嘴还在动着,吃的正欢。 这孩子胖了,脸都白净些了。 瞧这穿的衣服鞋子,哪一点都找不出以前的模样。 养的真好,她和当家的从没给买过这糖葫芦,得三文钱呢。 她在公婆身后盯着孩子,忍着想抱抱的冲动。 两家话事人说完,范云也喊完爷爷奶奶,错过各往各自的方向而去。 * 出了集市,吴红英脸色不好看。 她刚才喊完公婆,喊着大嫂,发现其眼神光看着小小云。 她喊了两声才抬起头答应,回应自己。 这是弄啥样给谁看,之前不当好的,娃离开了就学会愧疚了,想疼了,早干嘛去了。 每年回多少次小河村,见过多少次二狗,那都是脏兮兮没人管似的样。 三郎从旁哄着媳妇,“就让大哥嫂嫂羡慕去,反正云云都快记不得他们了。” 范云咯嘣咬着糖衣,心里点赞爹这话术。 果然没一会儿,娘就被哄好了,又重新笑了起来。 回到家,已经完全把生气的事过掉了。 范云被娘用毛巾擦干净手脸,想起爹说的话也蛮赞同。 在这个家里生活久了,每天睁眼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家人,还真留不住范家的记忆了。 这记忆还真是玄妙,好日子覆盖着,想起来就觉的轻松愉快。 由于买了肉,温水洗洗就是切块卤猪油。 大半锅放点水卤着,好一会后,看肉颜色发金黄色,漏勺抵着,勺子一勺勺往坛子里倒。 整个院子都太香了啊,肚子都开始觉的饿。 猪油渣盛盘子里放桌子上,范云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拿起一个就往嘴里放。 “嗯~~”好吃的发出语音。 咯嘣脆,一咬爆出油,实在是太香了。 看着这么喜欢吃,都笑着说慢点,锅里还有呢,都是你的。 被爱的肆无忌惮,范云眯着眼睛沉浸式吃着。 一盘吃完,两口子怕伤肚子,说下午包饺子吃,留着些肚子。 板油卤猪油,五花肉包饺子、炒菜,各有用处。 范云一听,点头点的迅速,喊着说要瘦肉多。 “行,听你的,油渣也给你剁碎放里面一起做馅,小馋猫。”捏捏娃的小鼻子,大人们很高兴。 看天认时辰,老陈氏去私塾给那些学童们做饭。 她昨个就说好了,或许会晚点。 没想到今个云云起的早,一点没耽搁,还在家把家务活收拾了都离时辰宽裕着。 老娘一走,吴红英就把买的麻花让娃吃几个。 有油渣在前,麻花已经觉的没那么香了,反倒还有点干干的,吃了一个没那么想吃,让爹娘和姥爷吃。 把其他人感动的不行,至于孩子说不想吃,那肯定是借口。 张口咬了空说好吃,赶紧再包上系好,跑油发绵就不好吃了。 临走交代红英好好看着,岳婿俩下了地。 中午时分,老陈氏回来做了蒜薹炒肉的捞面,香喷喷的。 范云夸不停,“姥姥,明明一样的东西,到你手里就是好吃。” 老陈氏满脸笑,“那你多吃,吃的饱饱的。” 她啥也没学过,就是做饭做了一辈子练出来的,什么时候放什么放多少,时日一久,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来。 很多人都说她手艺不错,可此时最开心。 中午剩下的火烧,让了一圈,最后还是对半进了娘俩的口中。 下午,男女分批忙活。 和面包饺子,母女俩忙。 男人们则是去买上坟祭祀的东西,比如纸钱,六样糖点。 鸡鸭鱼,村子里有养的,到时候前一天买做好就可以。 老吴头买了两份,他和儿子一份,女婿拿一份带云云去祭拜范家祖宗。 等男人们回来,老陈氏问多少价钱。 哪怕比预想的贵,她也不多说。 一年就这几个日子祭拜祖先,不会讲价就不会。 拿去里屋放好,不让孩子碰。 有传言说,孩子小灵魂不稳,不能让沾上不好的东西,阴气重的地方也不能让去,提防被吓着发烧生病。 都这么传,就得遵守规矩。 所以范云午睡醒来,一点不知道姥爷和爹出去又赶了一趟集。 只是灶房里站姥姥腿根看着勺子转一圈,水开加三次凉水的操作,等着饺子熟。 他的左手大拇指睡前上了药,明显开始长出粉嫩的新肉,药膏是真管用,可能药材好也有关系。 但是吴家人觉的没长好之前,那就是没好。 弄一个碗里尝尝熟了,盛在盘子里。 范云紧跟着端堂屋去的娘亲,扑腾着小腿跟姥爷和爹喊,饺子熟了。 岳婿俩哎哎的应答着,摆好木凳让坐好。 一家人坐好,开动。 吴红英将盘子里的拨了几个放碗里,勺子断开,吹吹喂孩子。 范云乖乖坐着吃,内心放起烟花,放了油渣、肉也新鲜,更更好吃了。 好幸福啊,他真是一个幸福的小孩。 * 进入四月,风更大,毛絮漫天分,路边都是厚厚一堆,地上都是一层,家家户户拿麻袋子装。 希望可以装一年当引子用,不过也知道不可能,能装多少是多少。 这个不能靠近火,所以老陈氏直接放在杂物间的墙角,农具都另靠一边墙边。 樱桃更大更甜更红了,大远娘又来给了大半篮子,范云吃的爆汁可口,喜欢上了这类水果。 曾经的他觉的皮厚厚的,里面还有核,可谈不上喜欢。 西瓜地里,掐尖后也长出拳头大小的瓜了。 这时候正是需要水浇灌才甜的时间段,不过相比上月,看天色的村民们都带着轻松的笑。 范云看着家里院子里多出了好多乱爬的蚂蚁,出门路边也是。 抬头看着蓝天,移动的白云,凉爽的风,也有了点猜测。 就像老人们的猜想一样,白天天气那么好,晚上却打雷下起了雨。 清晨,雨停,阳光重新照射,不过没有昨日的耀眼,时不时飘过去的厚厚白云会带来阴凉。 打开房门,空气中带着些土腥味和让人想睡觉的某种东西。 伸了懒腰打了哈欠,这样的天气好似有种让人懒散的魔法。 一举就被抱入怀,趴在娘的肩膀上来到堂屋。 就没见过姥姥闲着的时候,之前还说滴蒜薹后得腌制,现在反倒把肉的表层抹了层盐巴。 这样的天又热又潮湿,弄好挂房梁上能多撑一两天。 肉臭了心疼,吃的东西进肚子才不心疼。 第23章 弄完肉,娘俩商议事。 等范三郎回来,就听媳妇交代这次回去祭祖得问问云云啥日子生辰。 得给专门想着过,煮一碗加荷包蛋的面。 范三郎直接点头答应,说回去问问大哥大嫂,停了两秒,还是说出万一大哥大嫂都不记得呢。 这可把吴红英弄蒙了,迟疑一会儿说道:“就算大哥大嫂不记得了,孩子奶奶总记得吧。” 范三郎对这称呼习惯,直接回应这话:“大概吧,我记着了。” 吴红英她除非当着面喊婆婆,私底下都说孩子奶奶。 她内心深处觉的喊娘是个奇怪的事,又没有生养她一天,就因为看上了三郎,就得改称呼,哪门子道理。 可是这话她可不会说出口,直觉上说出来会给她、给这个家带来不好的事情。 不说村里男人,明明是自个亲娘,有媳妇了就会说,那是咱娘得好好孝顺,之前不是似的。 就说族长那些老人,更是用孝道俩字想怎么用怎么用。 看在眼里,大家都默认遵守,她也认了。 可实际上,这属于她吴红英自己的独特想法,会一直存在于内心深处。 【作者有话说】 文中人物想法,纯属虚构,不代表现实其它。 第18章 四月四,连着两天的细雨纷纷,这日竟然停了雨。 只是厚厚的灰云,还笼盖着大地,逗留着不离。 再三检查后没遗漏的,范三郎让云云坐在独轮车,推着车离去。 范云看着路上的浅层泥水,脚踏进去不会陷落,但会鞋边上都是泥巴。 所以坐好后就抓着装东西的篮子,不让歪着掉下去。 其实绳子绑的很结实,也算起到了个作用。 父子俩一路说着,听着鸟叫,没觉的多累,就到了范家门口。 从进村口就是一群汪汪跟旁边蹦高,离开多少天,闻到气味还是记得,并不叫嚷。 家门口范家二老本就等着,一听着声音往巷口迎。 嘴里喊着三儿,孙孙,一把就把范云抱了起来。 范云有些不适应,还记得当初高声骂他们是讨债鬼的面孔,现在这两幅面孔弄的有些混乱。 可以说成了范三郎的娃,一下子范云就成了老两口最喜爱的孙子。 院子里大人们都围着,这个碰碰,那个捏捏,忒稀罕。 可是这么多天没见着这娃了,得看回来。 范三郎停好独轮车就瞧着这一幕,忙洗手走过去说别累着了,还是他抱吧。 老李氏没听出来,说不累,招呼着赶紧进屋歇歇。 范三郎刚顾着跟说话去了,现在才看到老娘那手。 开着玩笑似的:“娘,你孙子身上干净衣服都让你抱脏了,您先给我,洗洗手再抱。” 要旁人说直接就跳脚,可是面对小儿子,就觉的三儿是关心她,给了娃转身去高兴的洗。 范三郎抱回了孩子,跟着爹和兄弟们走进屋,两个嫂嫂已经把水倒好放眼前。 妯娌俩放轻声音,“云啊,早晨吃了啥呀?身上衣服真好看,谁给做的?” 小李氏瞅着娃就是稀罕,妯娌王氏则是一句接着一句的说更俊了,更白了,看着像是长高了些。 范三郎无论听多少回这样的话,还是爱听。 老李氏进来,拿出几样好吃的给娃递过去让吃。 刚好听到孙子正说衣服是姥姥做的,嘴上夸蛮好,手上直接比量,说回头她也给做身。 范云愣了,范三郎直接应承那行,“云云,还不快谢谢奶奶。” 范云照做,哄得老李氏找不着北。 他心里回过味,看来面上哪怕是亲家,奶奶这也存着比较的心思。 三郎起身去把娃的专属小竹杯拿进来,倒上水放着,等凉温了喂。 二郎媳妇王氏可算插上话,说这小杯子好看。 范三郎笑着看向二嫂,“这三十号赶集那天买的,娃看中上面有刻的一圈小鱼。” 王氏又夸到孩子身上,说会挑。 不管是大嫂还是弟妹的娃,都是她的亲亲侄子,这个不会变。 瞧着水碗和桌子上一层擦不去的污痕,王氏拿起去仔细刷了刷。 每天忙的晕头转向,就乎能使,没三弟妹家爱干净,刷完再重新倒上水端屋里去。 范三郎接过来,“麻烦二嫂了”咕咚着喝了起来。 其实他看着了碗边那脏,下不去嘴。 他也知道她娘除了出门讲就个面子光,啥都是糊弄。 也就过年了,才会来一场从里到外的收拾。 老李氏出门扯着嗓子喊,把娃喊回家。 几个小孩挽着裤腿,赤着脚,甩着泥巴跑回了家。 只是到了屋口,见着范云,张着嘴巴呆呆的。 范云放下水杯,站起身怀着期待打招呼:“大哥,三弟,四弟。” 还是看着自己没反应,范云又开口,“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二娃呀。” 范三郎站孩子身后,怕娃难过又觉的忘了正常。 但他想多了,孩子们跑过来拉着手,不舍得吃、不舍得吃玩的,一股脑的拿出来。 几个孩子一起吃着,说着以前逗蛐蛐、抓青虫的事。 大人们看着孩子笑的模样,心里感慨,每天他们都不提,可是见着面了,还是能玩一起去。 家里公婆统一话术,哪个孩子问就说是老三的孩子,这也扯不断还是亲近。 孩子们搁屋子里耍,大人们去灶房里收拾祭祀之物。 祭祀扫墓得赶早,不能过午,能早就早点。 范三郎瞅着灶房这不抹的黑样,锅台都有饭渣子,炉灶旁边柴火也是随便放。 他转悠一圈,挽起袖子默默收拾到能看的过去,可是费了一番力气。 不像岳家,每次饭后都会碗筷刷出来、锅台擦干净、地面扫出来等一系列流程。 收拾起来反倒很简单,擦一遍就行。 范三郎拿出他带来的那份,着实撑场面。 不说老陈氏,就连老范头都夸准备的齐全。 收拾好后,范三郎也不用负责提,抱着娃出发。 * 阴阴的天气,风中都带着水气。 家家户户都出动,村口处等来老范头的兄弟姐妹,都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往祖坟而去。 范云被爹抱着,让喊啥喊啥,只一个念头,亲戚好多啊。 三狗四狗眼晕的低头不吱声,长辈们笑着说没事,小孩子怕生。 场面温情,大人们也喊着长辈,互相聊着近况。 跟三郎走一起的都恭喜,范三郎收下好意。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都不是路,到了坟头前。 就是几个坟土包,啥标志没有,围一圈石头。 对孩子们来说,这稀奇的当出来溜达。 大人们拿出镰刀收拾一圈,得站住脚,草都又粗又高,根本拽不动。 蝴蝶、蜜蜂,都让孩子们尖叫,引着大伙去看,竟还看到了螳螂,蚂蚱。 蹦蹦的跳去更远的草丛里没了影,这孩子们才放过。 范三郎看其他人没看着,砍掉的挑出些干净的放一边备着。 祖宗坟前,老人们点上香,摆好贡品,絮絮叨叨诉说近况后,求祖宗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子孙有出息等等。 范云在爹身旁,听着这一大堆的诉求,好似都看到香燃的快些。 爷爷的爹娘,爷奶,也是普通种地的农户,这么多诉求。 有点太为难祖宗了吧,可是这也求个心安,也蛮好的。 老人跟祖宗们交流完,点燃纸钱、敬上酒水。 一脉一脉上去磕头,轮到范三郎时,把刚才备着的草抱过来撒湿地面上。 有了草做阻隔,范云跪地磕头,没像旁人一样额头、手腿沾泥巴。 一圈大人看着,笑指着三郎说有心眼。 在村子里都是闷头干活的愚人,这话纯纯夸人,没丁点不好。 范三郎理直气壮:“祖宗们疼娃,肯定更高兴。” 祭祀完毕,大人们让小孩们玩去吧。 今天难得能聚聚,大人们都想说说话。 范云跑着,心里感慨,原以为今个这日子是悲伤的。 可是就跟出来同踏青似的,有孩子带来风筝的,他给后面跑动,觉的差不多了喊放手。 看着晃悠着一点点升高,激动的欢呼。 老人们听着动静,转头看着都是笑意。 来祭拜祖宗们,表示他们还记着,小辈们撒欢玩闹,子孙繁茂,都好。 * 放风筝挺难的,明明晃悠着飞上去点,可又会落下来。 这样凉快的天气,都跑的满头汗。 叫着大人来帮忙,放了落放了落的,找几回风向,终于见着风筝越飞越高。 可也不敢放的太高了,那边树上就有一个破损的燕子风筝缠在树顶没法拿的例子。 时不时拽动线,不让往下掉。 第24章 仰头看着,爹走到身旁,承诺回去也给做一个。 范云仰头问爹会放吗,看着说会的模样,摇头说不怎么想放风筝。 方才爹上去放,明明没成功,自己也甩了掉。 其实有时候也纳闷,他的手就不巧吗。 内心暗道,肯定不是,还没碰到罢了。 下午,孩子们喊着渴了饿了,大人们收拾东西走人。 回到家,大人们赶紧洗手,把篮子里的吃食拿出来收拾收拾。 这些可都是熟的,弄好后端上饭桌,丰盛一桌。 老范头一向沉默,今个说了几句,还喝了两杯酒。 范云明显看到上面都有浑浊、有漂浮物,但爷爷却眯着眼睛喝的很享受。 刚想出他可以研究更好的酿酒法子,可是转而想到,酒可是朝廷专管,粮食更是,立马心思丢掉,不再想。 这样的家庭,犹如小儿抱金,直接老实。 鸡腿被分在手,鱼眼睛和除了刺的肉被夹着放碗里,连兄弟都让着他。 范云也饿了,胃口大开,吃嘛嘛香。 饭后父子俩又呆了会,范三郎看看外面,开口说得走了。 大人们赶紧起身,把想让带着的放筐子里带走。 几个娃拽着不想让走,但无用被拉住,就赶忙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二娃。 范云收下,父子两个离开。 * 路上,范三郎推着轻多了的木轮车,速度加快。 回到大河村,父子俩心里的归属感强烈。 在范家得装点,跟亲人们说话还得费脑子,还是家里自在啊。 走进家门,吴红英一见着当家的和娃,扑上去搂着亲。 范三郎阻止的慢了点,“身上脏呢,快放下。” 草阔里啥虫子都有,可得防着。 吴家老两口给把木轮车推到屋檐下,篮子拿屋里,等会收拾。 说水已烧好,赶紧去洗洗。 范云被仔细检查,没虫子后,他自己也舒坦了,木盆里扑腾,擦干穿上衣服。 屋内搂怀里,吴红英开口问玩什么了,吃了什么,玩的高兴吗。 不在她身边看着,她一点点小事也想知道。 听到玩的高兴,吴红英就满意了,放下心来细细听着小萝卜讲。 范云口才也就一般,想到啥说啥,途中还打了哈欠。 等讲完头发也干了,吴红英笑着把娃放平,盖上薄被。 看着入睡的小脸,亲上额头,许愿每天开心、健康平安。 如同今个上午去吴家祖坟前时,她许愿亦关乎家人与孩子。 范三郎擦着头发进来时,一看低声问孩子睡了? 看着媳妇点头让小声,他嘴上说着娃睡着,打雷下雨都不知道,但声音并不大。 即便如此,也得了媳妇一个白眼。 嘿嘿笑着上前凑近,说一天不见怪想得慌。 吴红英打了一下,又问了一遍娃怎么度过的。 娃说一遍,三郎说一遍,她爱听。 当听到孩子没说过的话时,尤其听到亲戚们都夸娃长的俊,更是捂着嘴没堵住笑。 范三郎得意道:“咱家云云,家里人、碰到的、还有亲戚们都又抱又夸的,真给我长脸呀。” 吴红英看的手痒,上手就揍,可是胳膊邦邦硬,她打几下不打了。 突然想起个正事,她问道:“对了,让你问娃啥时候出生的,啥时候?” 范三郎忙点头:“问了,娃放风筝没在的时候我问了一圈,实在都记不得了。” 他故意没说,想了个把时辰都没想到,每个人说的不一样。 村里孩子大多如此,地头上生了,大点就在哥姐的背上长大,哪有人会去记日子。 吴红英听了失望,“什么啊,要旁人问,孩子连个日子都没的说,想想我就心疼。” 看着三郎也皱眉,她突来了主意,“那干脆定仪式那天当生辰好了。” 寓意好,日子好。 夫妻俩越想越觉的合适,悄然离开。 等两人走后,喵喵钻了进来围着床转一圈,趴窝睡觉。 * 隔天醒来,范云收拾兄弟们给的礼物。 嗯,一块滑溜的圆石,一根直直的小木棍。 手心把玩圆石放桌子上,拿起木棍空中甩了几下,嗖嗖的声音着实有种武侠的江湖感。 只是看遍房间,没地方放。 但这一烦恼到了下午就解决了,因为舅舅一家来了。 这是第一次仔细看舅妈和舅舅的两个娃,一家子长的真像。 兄妹俩长相差不多,脸型也相似,只是皮子一个像爹偏黑,一个像娘偏黄些。 黄比黑显白,豆豆就比大虎要好看。 兄妹俩被牵着来坐那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给啥吃啥,大人们都夸老实。 范云猜测是还没混熟,主动问叫什么,几岁。 哥哥明显放松了点,“我叫大虎,娘说我八岁,是大孩子了,妹妹叫豆豆,五岁。” 范云立马啊一声:“真巧啊,我也五岁。” 这顿时拉近了关系,有了话题,三个小孩不一会玩到了一起。 过程中,大虎把这个弟弟当妹妹一样保护,让着。 范云发现,大虎看着叫这名,其实真的很老实,舅妈一喊就应声,倒是豆豆,熟了后拉着拽着疯玩。 范云也看出来了,豆豆更受偏爱。 大人们还在拉呱,之前说好全家聚一起,今个才有空。 俩男人说着话,去了灶房去做饭。 互相也知道手艺不错,又都自家人,直接让二老去歇歇,今个他们来。 吴红英正说着从大远娘听来的八卦,张氏听的一愣一愣的,很入神。 直到一声饭做好了,小孩子们一起洗手,张氏都还没听够。 范云进屋走跟前,喊舅妈,问家里有没有带盖的竹筐。 张氏点头摸摸,“编的空筐有收的,家里十好几个呢。” 说完喊大虎回家拿个,给了家钥匙。 范云忙拉住大虎的胳膊,“不忙不忙,我就想用来装玩具的,明个拿也行。” 舅舅走了过来,“让你大虎哥去拿吧,后巷跑着去一下就拿来了。” 都说去吧,大虎跑的没影,很快就拿了来。 竹筐长方形,不光有盖着,两边还有提把,范云谢舅妈高兴的说超满意,飞速拿去了自个屋。 把礼物放里面,盖上盖,筐子推到床底下。 这下保险了,而且以后啥好东西都能藏在这,有了藏宝盒,范云兴奋的蹦跳了几下。 等再出门,面对家人的逗弄,只是保持微笑。 饭桌上,二老最高兴,嘴就没合拢的时候。 逗留到太阳落山,院子里仨孩子玩着老鹰抓小鸡。 张氏喊着回家,大虎和豆豆不舍得走,但两人反应不一。 大虎眼神不舍,可走到了父母身边,但豆豆直接喊再玩会,发出汉子般的粗笑声。 吴全和张氏直接笑了,“行吧,那就再玩会吧。” 说完,就又进了屋。 范云瞧着这场景,看着大虎咧着嘴过来,说妹妹厉害,放下心来。 直到天色开始变暗,舅舅一家子才离开。 豆豆磨着说想在这睡,她脑袋瓜里因从小就被家人爱着,就没怕和不适应,看谁都是好人。 范云很严肃的觉的这不行,直接板着脸说白天可以来找他玩,今后还有机会,不能这样。 他说话很重,“豆豆妹妹,你记住,不能相信陌生人,更不能一起呆着,亲戚也不行。” 最后豆豆趴舅妈怀里,哭的很大声离去,大虎因妹妹也不开心的噘着嘴。 倒是大人们哈哈大笑,不仅不放心上,还夸云云这孩子真是让人放心。 其实他们也教娃得有警惕心,但是娃不当回事,一看别鼓嘴、掉珍珠就不舍得再说。 现在可算好了,吴全还蹲着身子感谢外甥,没个当长辈的样。 最后吴红英撵着走的,关上门一家子笑个不停。 第19章 乌云散去,阳光直射,直接温度暴涨。 之前猫猫总爱窜出去,现在老实的趴在堂屋内贴着地贪图凉快。 范云也不想去院子里,感觉都被烤化了似的,还是屋里凉快舒服。 两边倾斜的屋顶,大人们借了梯子检查修整,防患夏季的暴雨时节。 吴母趁此日子,腌制蒜薹,晒酱,捂豆腐。 酱盆上面盖层纱布,亲眼看着酱料每天颜色越深;豆腐也是长出白毛,真的很有趣。 即便凑近味道不好闻,但太阳下落后,他得去瞅瞅。 家家户户十来天内,都是蒙头带草帽从早到晚堤蒜薹。 两只手刷刷的,滴出的蒜薹完整长度,把头上一根叶子摘去,嫩脆脆的口感。 草绳一捆,直接扔地上,等会再笼统的抱去地头上。 地头大树底下铺了凉席,篮子里准备了烙饼、茶水等。 第25章 要是热、饿了,就去坐着歇歇。 范云没忍住馋,直接拿一根蒜薹擦擦头吃了,以为新鲜的带点甜,结果被辣到。 咔咔啃了个黄瓜,才解了辣味。 吴红英看的乐,说再嫩的蒜薹也不是甜的。 大人顾念着手还没好,直接就负责把成捆的抱去地头。 看着还小的三娃都轻松滴的顺利,范运悄摸摸再试,被爹娘看个正着。 俩人对视交流个眼神,低头装忙。 又是断的在手,范云一秒扔旁边,抱成捆的转身就走。 这时候人多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相比旁人家,吴家、范家很快就滴完了。 留出家里吃的,用木轮车一趟趟运村口卖。 每年都有收的,不过除了吴地主可以本村地头上收,其他的都只能在村口收。 要不是吴地主太坑,两斤按一文,也不用再费力气运村口。 定了价格每斤一文,称重完到手五百多个铜板。 一吊钱百文,五吊钱草绳系着到手沉沉的。 后面的村民都探头瞧,这场面人人都喜欢看。 老陈氏数了三遍,范云站旁边瞧钱得开心。 可是一算人工、数月的辛劳,每天不过两个铜板,顿时觉的不对等了。 大人看着不高兴一问,笑呵呵的说蒜头才是大钱。 都这么说了,范云也不好再使性子。 不是亲手种买来吃,跟亲手种卖,真不是一个心情。 范云仗着人小,跟收主们喊叔伯后问运哪里去。 收主知道村里的小孩没出过村,更不知道外面是啥样,笑呵呵说了。 他们这里蒜薹,家家户户当寻常。 可是运去南方,就是受欢迎的新鲜时令。 就像再过两个月,从南方运来橘子似的。 范云喊着谢谢,被家人牵着手走。 橘子啊,口水骤增,多长时间没吃过了。 两边期待的心情一致,怕是到手的价格也都贵。 下午饭,家里特意用陈豆子换了豆腐。 豆腐不愧是素肉,香的从灶房里就伸筷子吃了几块。 老陈氏:“这些天可累着云云了,多补补,瞧都黑了。” 听这么说范云才发觉,明明带着草帽还是黑了点,摸摸脸只能用更健康了安慰自己。 阳光就是毒,隔着衣服,胳膊都黑了一个度。 说不看重,心里在意长相,喜欢被别人夸。 大人见了说等秋冬捂捂肯定就白了,范云才重新挂上笑脸。 晚上,范云睡的沉沉,累了是真倒头秒睡。 黑暗中,主屋和东屋却都没歇,响起了说话声。 直到半夜,才渐渐消声。 * 天边微微亮,村民们就已走到地头间劳作。 摘完黄瓜,检查西瓜地,再看遍小麦地。 没干什么,回家时太阳就露头了。 到家后,闺女让快坐下,说有个事要说。 老两口互看一眼,“正好,英啊,我们也有话想说。” 吴红英:“那我这事得先说,肯定比你的重要。” 她带着愁开口:“眼瞧着云云这孩子啥啥不分,野菜能吃、不能吃的也不认,种地就更别提了,三娃那孩子都比云云强,真怕将来养活不了自己。” 不是没听过,种地光长野草,饿死的事。 养了孩子,忍不住考虑到很远。 吴红英看向爹娘,“我和三郎左想右想,娃脑子聪明啊,娘你不在私塾给做饭吗,干脆送去识俩字,等大了当个账房给人写写记记的,也不至于饿肚子。” 老两口突地笑了,“英啊,这事我们同意。” 昨晚想着吴郎中的话,老两口也本打算今个开口说这事的。 小两口懵了,这么快就完事了,都恍惚着。 这样的话,他们昨晚商量到半夜算什么。 四人定好该做的,为了孩子一股劲。 西屋内,范云正砸吧着嘴梦里想着吃西瓜呢,啥也不知。 起床后,埋头吃玩早饭,跟往常一样,大虎和豆豆来叫自己去玩。 他看向娘,被批准点头说去吧,撒丫子跑。 三人去到,舅妈给好吃的,就走到堂屋内坐下编筐。 边编边抬头看着娃们,眼神透着温柔。 没一会,豆豆非要玩家庭版*过家家。 自己要当娘,让俩哥哥当儿子。 范云俩人直接摇头不同意,就是不干。 可以找更小的,他俩来怎么回事。 豆豆直接嚎,张氏把筐放地上,忙活跑过来。 “大虎,你怎么把妹妹惹生气了?” 扔下这一句,抱起豆豆就是哄,但豆豆声音更大了。 大虎闭嘴不言,范云直接说不是的,把刚才的事说出来。 豆豆睁眼看娘的脸色,一看不好,笑着抱上脖子亲,“娘,不生气。” 张氏没办法的问原因,听到是可以指使人,哭笑不得。 在张氏裁判下场后,角色变了,但变成了地主和两个长工。 豆豆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下巴仰着,把俩人指挥的团团转。 范云举菜(其实是一个个泥饼)豆豆扭着脸咬口空气,说难吃,再去重做。 范云低头说是,蹲下再鼓捣,野菜啥的当调料撒,大虎也是一下不停。 豆豆模仿着吴地主的样,玩的最开心。 这感觉真好,果然最喜欢过家家了。 * 直到晌午,吴红英来叫回家,范云才抹着满头汗,脱离长工这角色。 被让干啥就得干啥,他都想当地主那个角色了。 可是想到自己学习种地技能,到现在没见个进步,顿时自个灭了这心思。 看哥哥离开,豆豆现已不哭了,直接笑着说下次还玩这个。 听到这话,范云拉着娘脚步都加快了。 哄归哄,可是这对他来说并不好玩啊。 回到家洗干净手脸,被姥姥喊过去量身体。 量完后,范云也没在意,肯定给做那个嫩绿色的布呗。 想想肯定很好看,午睡前都还笑着。 堂屋内,老陈氏母女俩还是第一次做长衫,以往都是短卦短裤,没经验。 直接出门去几个妇人家,解决此事。 她们孩子都在私塾内念书,跟老陈氏认识。 面对老陈氏上门,很是客气。 孩子们都在私塾里一天不见,可就指着听到点吃饭、学习上的事。 妇人们还讲了好多,都是经验。 “除了布包,笔墨要专门一个小木盒,墨水不透布,也省的弄脏。” “准备个水壶,衣服布包都得绣上名字。” “一开始练字不用那么好的纸,不过也不能用草纸,容易糊。” 母女俩说着谢谢,仔细记下。 下午衣服完成大半,袖子衣领几处,多缝两圈细密的活计,母女俩手拿把掐。 离开时,面对非得硬塞来的东西,老陈氏挑着些收下。 她知道不收这些娃的爹娘不安心,都为了孩子。 回到家,吴红英洗洗手脸、拍拍衣服才去将娃喊醒。 睡到天黑的话,不说吃饭,晚上容易睡不着觉。 范云醒来后张口:“娘,家里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吴红英收起笑拍了下,“快起,别扯旁的。” 范云哦一声,昏昏的脑子不再多想。 本觉得娘这神情不一样,才这么说呢。 若是刚来这个家的时候,他心思敏|感时期,肯定就觉察出来。 可现在腻歪会娘和姥姥,直接去撩拨甜甜,沉浸在玩乐里。 要是旁人还没靠近,猫咪就起身爬上房梁,可是唯独是面对他,乖乖让摸,还发出舒服的夹嗓子撒娇声。 老陈氏看的猫表情不耐烦的忍,发出呜呜的声音,再看孙孙说就是在撒娇。 虽一脑袋问号,但直接走过。 要猫真不舒服,起身走就是,还让在那揉搓,人老了眼神不行了。 * 眨眼间日子过的飞快,来到了四月中。 家门口两颗石榴树的花开红似火,这日清早迷糊中被家人喊起床。 范云问着怎么了,但见家人们笑而不语。 家人好似很紧张,托|着脑袋瓜检查,又被搓了遍香膏,手都专门抹了猪油。 被娘抱着往外走,范云都还啥事不知道。 他昨个的衣服都没怎么脏,今个就换了身干净的,连布鞋都是刷干净的上脚。 从村西往东走,再往南。 范云瞧着这没来过的地,瞅天瞅路边花,打着哈欠趴娘脖颈间看景。 每天都太阳老高才起,今个不算早(七点)也得醒醒神。 脚步一停,范云被放下来。 眼前是窄长,高高的木板围起来的一个地方。 在前后屋院一眼扫全的比较下,更是显眼。 范云目露疑惑,家人带自己来这干啥? 第26章 姥姥指着里面说是私塾,一会夫子面前问什么回答什么就行。 范云眨了两下眼,只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这可是私塾呀,怎么说上就上了! 吴红英蹲下道:“我们路上不对你多说,怕我们说的多了,惹的你反倒紧张,你这娃一向机灵聪明,等会进去拿出在家的样就行,昂。” 范三郎点头:“对对。” 两人这般说着,可腿都打颤。 范云被姥姥牵着,吸口气走近。 来都来了,所有疑惑等回去再问。 家人们既都准备好,他就不能搞砸了。 第20章 门口处,老陈氏直接扯着嗓子喊了声“老赵”,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男人有些惊讶,“老姐,你今个来这般早?” 话落眼睛看到了身旁的小孩,“这是?” 老陈氏介绍完,老赵忙笑着说一定会被夫子收下。 多年一起共事,这关系当然近。 范云说完谢谢赵爷爷,跟着姥姥一起走。 他知道,被夸是因为姥姥,可不是真的看在长相。 老赵心里嘿一声,怪不得陈姐这每天都嘴上提起呢。 范云进来后环视一圈,地方宽敞,前后两间青白色的瓦屋。 木窗打开,能看见里面转着脑袋念书的场景。 走的更近,传来声音。 尽管范云感觉许久没接触过书本知识,可是一听到还是感觉那么亲切又熟悉。 好似这一刻的场景,更懂了其中含义,犹如回旋镖。 夫子是个留着山羊须的长眉男子,须发、胡子都灰白色,层次浅薄,长到脖下。 身穿水墨色长衫,第一次见这种像是毛笔挥洒淡墨的颜色,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种渐变色,不知道怎么染出来的。 孟夫子喊着陈姐,领着走去课堂相邻的办公间。 这里书桌之上,笔墨纸砚,墙边书柜排列整齐,墙壁之上,还挂有一副画。 明明都是暗色,却铺面而来的文气。 孟夫子坐下,屡屡胡须,这陈姐家的小娃,怎么从书堂前到这里,都不老实。 瞧那脖子转的,就不带停的。 唠完嗑,老陈氏顺着低头一个眼神。 范云把目光从纸张上的字体收回来,挺胸抬头,胳膊紧贴身侧。 孟夫子流露丝笑意,这孩子自信,大方,不由生出好感。 但面上严肃的告知孩子,得经过他的考验才能念书。 范云心想这很正常啊,面试环节,懂,直接点点头,集中精力。 但几个问题和要求后,范云边做边带着‘就这样’的赶脚。 左手摸右耳,右手摸左耳,转头上摸过去,很简单啊。 然后就是夫子让说一段话,说啥都行,只要流畅些。 范云直接从今年五岁开始,把家里成员、住在哪精准到第几家,连猫咪都不忘。 说完自家说舅舅家,正说着豆豆,就见夫子摆手说可以了。 孟夫子维持着表情,心里怀疑自己今个很好相处吗。 学童们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怎地这孩子不一样。 定定神,夫子点个头说道这过了。 范云还没说完呢,也只好接着下一个。 笼统五六个要求,感觉走过场似的。 协调、表达、口语、耐心,夫子肯定是看在姥姥的面上。 岂不知范云这么想,完全是想多了。 很多比他大的孩子都会说的磕绊,或是站那不停乱动。 只是这些对范云来说,小意思。 老陈氏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放松下来。 孟夫子考察完,让娃出去等一会儿。 范云站在门口,安静等着。 等待的时间是缓慢的,只听着脚步声,带着笑的姥姥和夫子走了出来。 范云一看到姥姥这表情,心就踏实了。 客气几句,老陈氏抱起娃离开。 快到门口,范云先喊了声赵爷爷,说自己过了。 老赵笑呵呵的,“陈姐,恭喜,我就说行的。” 老陈氏忙点头,说着回见。 一出私塾门,家人们快步走近,听到说通过了,惊喜的不知说啥。 下一秒,范云被家人轮流抱怀里又夸又亲。 回去路上,范云问姥姥,夫子说什么呀? 老陈氏呵呵笑,“就知道你这小机灵鬼得问,夸你表现好。” 范云一听表情亮了,夫子那从头到尾都是板着一张脸,根本看不出啥来,这就放心了。 吴红英问夫子问的啥,范云说很简单,一家子高高兴兴的朝家走。 * 回到家已是巳时(9点),平常这个点或许都还没起。 果然赖床不觉得,去办正事就觉的时间过的慢。 两刻钟后,手工面条煮熟,蒜薹炒鸡蛋的浇头。 好似蒜薹成熟,这也不知道多少顿了,可是今个吃着格外有味,突不觉的腻了。 范云吃完饭,去撩拨摸猫肚子。 “甜甜,跟你说啊,我今个过了很考验,你知道吗,我表现的可好了,我跟你说。” 自个屋子就范云自己,夸的张扬。 堂屋内,老陈氏把孟夫子的话讲出来,一家人商议。 一年二两的学费,因是熟人,说收一两。 启蒙书,《三字经》《百家姓》两本书,再加上纸张笔墨,二两银子。 吃饭一年四季,得提供粮食和钱。 孟夫子意思是,本就是她做饭,单单提供粮食就可。 大人们扒拉着手指头,虽没学过算数,可时日长了都有自己的道道。 “不光这些,还得加上隔三差五的得加点肉,夫子说念书费脑子,得补着。” “换季也得添置两身衣服鞋袜,这念书了,穿的不好,别的孩子笑话咱娃咋办。” 算完,念书一年得五两银子的数。 第一个念头不是钱的多少,而是庆幸自家能拿出这个数。 老陈氏从私塾那一年挣三两银,地里每年交完赋税除去吃用,能省下二两。 不农忙的时候,三郎还会去城内的码头扛麻袋,还能挣个一两。 这么算下来都笑了,“不能从孩子上省,咱大人省省一年花一两,挣的钱够用了。” 之前还想过去借呢,这不愁了。 钱的事解决,吴红英开口问定哪天去? 老陈氏:“孟夫子说这都四月末了,不差这几天,定在五月一上。” 老吴头点头:“那等两天,咱们就先把银钱和肉、葱啥的先送去,那天光送娃就行。” 吴红英嘟囔,“这粮食是按七个月算好算,可这半年的学费,感觉有点亏。” 老吴头忙劝着:“英啊,不能因为你娘在那干就这么说啊,那明年开始咱不就不亏了。” 范三郎握住媳妇的手,也摇摇头。 虽然他也赞同媳妇的话,可又担心惹那孟夫子不快,影响孩子咋办。 以前丈母娘去私塾那是他们求着自家,现在有了孩子,就感觉软肋捏在人家手里。 吴红英哼一声甩手,“那又咋了,谁也不能给我孩子气受,那孟夫子也不行。” 范三郎点头应声,顺着几句,红英又高兴了。 他熟练的很,媳妇再生气,只要站在她那边,她没一会就忘了。 等范云出屋子,默契的都忙活去。 可不让娃听着,这是他们大人该担的事。 * 没觉着,大人提醒明个就是五月一了。 范云啊一声,咋过的都记不得了。 心思回笼,听着大人的交代。 好似两天就重复一次,去到别被欺负了。 要是被欺负了,直接去找姥姥,要是姥姥不在,就去跟夫子说,反正不能吃亏。 范云拍拍自己:“你们放心吧,我这么机灵,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 吴红英没好气,“你这娃就没见过你碰人一根手指头,村里娃跟你玩的时候,你都让着,这说这话。” 范云没想到他去念书,家人们反倒是得了分离症。 围一圈都带着担忧的神情,这一直养在眼前,不饿就给做饭,不渴就给倒水递手里。 这去到自己照顾着自己,怎么能放心。 又教了好多,还把衣服鞋都床尾放好,书包也放在显眼处,带上门离开。 范云坐趴右趴,心理暗示,睡觉睡觉。 脑子里反倒清醒的回忆起,那天去私塾看到的场景。 想那些孩子的轮廓,模糊中睡着。 而大人们躺床上说着白天见不到孩子,又说着孩子去念书识字,一整夜没怎么睡。 半夜看了好几回娃,摸黑回屋。 天刚亮,大人们眼睛酸涩,忙活起来。 使劲冷水揉揉眼睛,饭快做好才去喊娃。 卯时(6点)喊,范云扑腾着薄被蒙头,此时很凉快,屋外树上清脆的鸟叫。 第27章 哪这么早起来过啊,可是大人催念书迟到咋办的魔咒,不舍的离开被窝。 早起对小孩子来说,好难啊。 清洗之后,凉哇的水一激灵,彻底醒了。 喝口水,饭桌上是卧了两个荷包蛋的面条。 大人们说成双吉利,范云吃干净说好吃。 第一天上学,爹娘两人去送,一步没走,手里也空空。 到了私塾门口,可以看到好几个小孩正走进去,身后每一个送的大人扯着嗓子喊,多喝水,多吃饭。 范云看到这里,紧张的心情顿时没了,笑出声。 这不都一样吗,只是上辈子没有人接送的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只是羡慕着那些被送的角色。 想到这里,让娘低低身子,吧唧一口亲,“娘,下午要你来接我。” 吴红英大笑,“行,一定。” 范三郎瘪嘴,“娃,下午我和你娘一起来接你。” 说完,把手里的布包给娃跨上,水葫放手去。 拿了一路,这才易手。 范云转身进去,背后传来,“云云,多喝水,要吃饱,昂。” 回头大声说知道了,挥手进私塾。 * 老赵站门后给开着门,笑看着一个个小孩进来。 范云礼貌的喊了声赵爷爷,老赵夸着今个跟颗小树苗似的。 范云走着低头看看自己,还真是。 浅色扎眼,像初春的嫩树叶。 孟夫子已在课堂里,招手让坐在第一排中间。 夫子这么想的,年龄最小,个子最矮,还得从启蒙讲,前排过去方便。 范云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离门近,出入能省两步。 木桌带漆面滑溜,范云记得家人的嘱咐,从书包里拿出姥姥准备的布擦拭一遍,看看布很干净,又擦擦凳子。 东西放好,被夫子喊着离开。 穿褂子短裤穿惯了,第一天穿长衫,又热又觉的扯不动腿,只好缩小步伐跟后面。 孟夫子往后看一眼,微微点头。 办公间,第一跪,面向北,跪拜居住在京城的皇帝。 第二跪,面向东,墙壁上孔子的画像。 孟夫子讲解之时语气尊崇,教导要忠君、尊孔。 哪怕是他这个夫子,连同父母都要排在这二者之后。 范云听的这洗|脑,心里真切意识到,怪不得每个读书人都自认学有所成,卖与帝王家。 一系列定思想之后,开智。 孟夫子让站起来,毛笔朱砂红,点在眉心。 到这,学童鞠躬喊先生,孟夫子微笑受了。 递过去两本书,让牢记爱护,不得有损坏。 又说着家人为其所做的一切,定要好好识字,不要辜负。 范云接过书本,手有点僵,墨水的味道,深吸一口觉的很好闻。 再走回学堂,第一节课开始。 每个进度不同,一一往下教几句,或是检查背诵。 范云翻开书籍,竖列一排排字,下意识从左往右看,赶忙从右往下看。 孟夫子在旁边仔细教着认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范云,你先念这句,要念熟,每个字最好认得,等会我过来检查。” 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没有断格,没有留空,不一会就眼晕了。 闭上眼转着头,反倒减轻了晕,果然什么事做的人多了,都是有理由的。 突然产生了联想,这要是没教授的人,连怎么断、含义都不知道,根本无法自学。 念了一会,每个字的笔画边看边用右手食指描。 沉浸在内,直到被哭声惊醒往后偷看。 夫子从讲桌上拿下戒尺,啪啪的往一个孩子手心打去。 学童咬着嘴唇抽涕,除了刚开始哭几声,现在咬着嘴唇硬憋着。 范云赶紧回头,孟夫子下一秒环视一圈,不学的都被罚站着学。 范云心里绷着,喘气都放轻。 那天跟姥姥说话那么和气,板脸也不怕,现在看到生气的样子,不敢冒头。 * 从这一个学童开始,连着打了好几个,还有去站墙边站的。 这时候可没旁的说法,你背不好,就是打的少了。 最前排中间的范云,听着这些背后传来的动静,背挺的笔直。 其实他这根本没人瞧,孟夫子骂着蠢材,气咻咻的接着检查昨天留抄字的学童。 然后又是一顿骂,说字跟狗爬似的。 结束之时,坐着的就剩下俩人。 范云偷偷看过去,两人此前并不认识,现在互相比个笑。 一会后,孟夫子走近声音放轻,这五岁第一天学,怕吓哭了。 范云立马站起,夫子指一个,说一个。 孟夫子一顿,把书本拿起来,让背,范云也照做。 背完后,就等着夫子开口,可是几秒后才听到夫子让坐下。 看着捏紧书本的动作,书本到手后忙心疼的抚平。 孟夫子瞧着,转身掩饰不平静的心态。 这孩子陈姐之前提聪明,他只当夸张,现在真见识到了。 尤其是跟背‘人之初’半月都还背不下来的一比,就跟三伏天吃口西瓜似的,那叫一个痛快。 重新拾起做人师的自信,就说不是他教的问题。 学子们明显感受到夫子的脸色晴了点,虽不知什么原因,可是不再被骂就感谢天地。 三刻钟后,夫子一手拿书本,一手拿戒尺离开。 门口还得嘱咐,“休息一刻钟,喝水、歇歇,不准闹腾。” 学童们异口同声:“是,夫子。” 范云还正计算着时间呢,心想真乖啊。 可等夫子转身没影,课堂内顿时跟水煮开了似的。 喊手疼的,比更红的,叫着腿酸不能动的,吵吵起来的仿若鸭子群。 嗯,最前面的范云两眼看鼻子,保持微笑。 把书本放桌内,刚要起身,但被围住了。 学童们比惨之后,想起来这个新同窗了,满脸好奇的问个不停。 范云忙让暂停问,先介绍起自己。 没想到,听完大多数都兴奋的说咱们一家,或是亲戚。 比如大河村的里长孙子,陈学才;族长孙子,吴玉宁; 李家村的,奶奶和大伯娘(小李氏)的村子,里长之孙,李春生; 爷奶家东邻那曾招待一顿饭,老奶奶的孙子,范彬; 小河村邻村,来参加仪式,卖柴汉子的儿子,徐鸣; 其他的方圆十里,各村都有的,也能说起长辈都认识。 就这片地,谁不知道谁。 一时间,都拍着胸脯放话,今后罩着他。 范云开心笑了,点头说好。 认识了,以后就是一块玩的朋友了。 比较年龄月份之后,五岁的范云最小。 第一件事,几个哥哥领着去上茅房。 上次只粗略看,这从课堂后门走出去,就见后面明显的住宅屋子,用竹子扎成的篱笆,跟学堂分割。 西墙角,茅厕,东墙两间屋,灶房和柴房。 如厕出来,几步远有个大水缸,就一个木盆靠放着。 范云赶紧先洗完手,幸运自己先被让第一个。 果然接着出来的学生们,直接围一圈插空就往水里放。 一个盆也能洗的跟打闹起来,啥都有趣。 正看着呢,那边夫子一嗓子把他们吓的跑进了学堂。 陈学才小声说还没到上课时辰呢,范云这才看到讲桌上一大一小两个沙漏。 大的倒过来是三刻钟(45分钟),小的是一刻钟(15分钟),恰好一节课加休息时间是半个时辰。 如此一来就很准,夫子和学生们都知道时间。 范云之前还想着这里没铃铛,怎么算时间的,只能说是他没见识了。 沙漏还剩下小半,许是夫子看到打闹让进来看书。 但都小声说话,各有心思,夫子不在也不敢大声。 每个学生单独的书桌,两边通道不挨着。 范云左右数数是十六个人,嗯,忘了加上自己,十七个。 还不到二十个学生,比想的人数好少。 曾经的记忆里,班级数都比这个多,一个班都得四五十呢。 可另一方面,这时代识字的多稀罕啊。 一个村一只手数出来,更有偏僻的除了里长没一个识字的。 陈学才半个身子侧着靠近,叭叭的把其他人的外号和小秘密分享给了范云。 比起其他人,没认识的时候就先笑着给对方好印象了。 范云听的快速变脸,尤其是听到徐鸣现在还尿裤子,尿床的事,更是直接捂住嘴。 不过他控制着没转头,也没发出动静。 比较年龄的时候,他记得陈鸣还比自己大一岁。 但是想到就算孩子在早熟,也才六岁,这事就没那么惊奇了。 陈学才一口一个徐鸟的叫着,范云琢磨过来这个外号了,鸟尿一个音,真够损的。 第28章 范云眼瞅着门口,赶紧使眼色,陈学才立马直身低头看书。 孟夫子没料到他探出衣角,先站在门口看,才迈步走进来。 学子们低头缩脖子,还是没逃过被一一点名的命运。 陈学才嘚瑟的偷笑,给过去个感谢的眼神,范云接收,端正坐着。 而其他被呵斥的,只祈祷着家人不知道惹了夫子生气,否则迎来的就是爹娘混合双打。 新的一节课,范云又被查背诵,就那一句,怎么可能忘。 站起背了后,接着被教导了下一句。 范云鼓鼓劲,说道:“先生,要不您教我两句怎么念。” 孟夫子脸色一厉:“贪多嚼不烂,读书要踏实。” 一个从没接触过字的农家小子,那手脸和脖子都晒的两个颜色,地基是必须的。 骂了几句,往下一个走。 范云低着头,被骂了但他就是能感觉出先生偏他,就一点不往心里去,还有点得藏着的窃喜。 其他学童见此场景,都脑补出抹眼泪的场面。 哎,这新来的学弟还是没被锻炼出来啊。 哪像他们,每天都如此,早就习惯了。 * 从第一节课堂适应后,一节接着一节,觉的好快。 又到了下课时辰,姥姥过来了,范云喜的蹦出去扑上去。 姥姥递手里东西,“给,快吃。” 范云一看,“哇,煮鸡蛋。” 吴母擦擦额头流汗的地方,问适应吗一大堆话。 范云忙让姥姥不用担心,说夫子好,学兄们也好,课本也不难。 这么听下来,老陈氏就放心了,让快回去。 还不到晌午,今个她故意来早的。 进了学堂,剥着鸡蛋打算吃。 陈学才看见了靠过来,“学弟,哪来的鸡蛋?” 范云瞅着这直勾勾的小眼,掰开,“给,一人一半。” 陈学才大喜,怕被旁人看见,直接全塞入嘴里。 肚子里早饭已消化完,正是饿的时候,范云小口小口吃着,满足的很。 吃完有点噎,拔开葫芦的木塞,倒入竹杯喝水。 范彬心里认定这学堂里,他们两关系最亲,是一个姓的,直接走过来说用葫芦喝水不好。 陈学才相护,上前一步打断话,“你啥意思。” 两人直接推搡,别看范彬干瘦,陈学才壮实,但两人不相上下。 其他学子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范云忙阻止,让范彬接着说。 范彬对着陈学才哼一声,对着范云就又带了笑,说他刚来时也用过葫芦,但被烫到的事。 范云明白了,“谢谢,葫芦这里面的水,家人放凉后才给我装上的。” 葫芦来源简单,可以装水但缺点明显,只能装凉的,热和冷都会让发脆,炸裂,也不保温。 范云:“也就先用着,家里人等逢集给买个水壶的。” 范彬点头:“那就好,我奶奶跟我提起过你,今个我回去就跟她说,你来念书了。” 范云又想起那次好意的午饭,点头说好,问起老人家的身体。 两人在这聊,其他人也听懂了。 都不知道说啥,只以为一个姓的,一个村住村西村东也同姓啊,竟然是邻居,这可真是巧到家了。 说完私事,范彬拉过陈学才,解释方才是误会,不要再生气了。 本来就是他的事,闹的不好看,一个学堂里那可伤脑筋了。 有这话,再加上这么多人看,俩人嗯了声。 范云一看放心了,三人回到座位。 * 午时(11点),饭菜的香味传到了学堂内。 家里这个点不大饿,可是在这里,前胸贴后背。 夫子讲完几句,夸赞表现好的,没想到包含了自己,范云听的抬起头。 先生虽无表情,却像是眼神透着鼓励和认可。 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被砸蒙了。 孟夫子:“吃饭去吧,别忘了先洗手。” 学童们站起鞠躬,出学堂就加快速度。 范云出来后总算不用憋着自己,满脸笑容,见到姥姥就高声给说,夫子夸背的好。 老陈氏直接抱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孙孙,真棒。” 第一天可根本就没想到会这样,能跟人相处的好就行。 兴奋之后,老陈氏又忙补充道:“云云,不要骄傲,万一下次又被骂了。” 范云点点头,“我记下了。” 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默念平常心。 洗完手,轮到自己,饭量高高的。 每个人的碗筷都是放木柜子里的,其上都有自己名字的贴字。 就范云自己这被姥姥放进去的碗筷没有贴名字,也算另一种的标志了。 一边灶台,另一边两个低矮木桌和木凳。 范云随便坐了,没想到好几个人争着坐自己身边。 陈学才瞪着眼,把人推开,坐下转瞬变换,又是一张嬉笑面孔。 旁边是吴玉宁,再接着对面是范彬几个。 转头大声夸他厉害,夫子每天都拉着脸,得到个夸可不容易。 范云吃着饭把嘴里饭咽下,也说他们都很厉害。 陈学才摇头,“徐鸟没被夸过,他差。” 这话一出,连那边桌的学童们都笑。 陈鸣脸通红,站起来争辩着,还有谁没被夸。 可惜语言能力不行,估计家人都顺着,都不虚开口要,没几句就被挤兑的气的不得了。 再加上其他人也插嘴,话题都不知道转哪去了。 老陈氏瞧着孙孙跟其他孩子一起说笑打闹,看的欣慰。 饭后嫌热都赶紧冲回学堂,范云收拾碗筷放盆里,让等他的朋友们先走。 陈学才几人震惊于范云喊的姥姥,睁大眼再问,确定是真的。 挽挽袖子,也自己拿去盆里。 范彬还不好意思的问自己剩的倒在哪,他挑食厉害,不合口味的一筷子不吃。 老陈氏拿过来说她一会弄,别脏了手。 但孩子们只知道好朋友的姥姥就是自己的姥姥,怎么能光看着呢。 老陈氏夸着好孩子,催回学堂去凉快。 但她说话没她孙孙的话管用,等到桌凳都擦干净,范云说走,都才走。 范云走到门口,拐弯处走出来一个妇人。 垫着脚,拍着衣服,头上发髻还插着个发亮的银簪,挎着个篮子。 明明没碰上,这拍啥呀,范云开口道歉。 妇人吓一跳,这个点不没孩子了吗,闪过心虚,但一想是小孩,转眼撵人。 范云走到一旁,等人进去返回,趴着露脑袋看,其他人也蹲着有样学样。 只见妇人客气堆笑的说,陈姐,还有什么要干的吗,她来。 只是嘴上这么说,手还放在银簪上,没动弹的样。 其实进来眼睛看一圈,什么都干完了,才说出这话。 老陈氏今个孙孙被夸,一点不影响,说没事了。 妇人解释说来晚是因为头晕没注意时辰,等会烧绿豆汤她来。 提着篮子靠近,“陈姐,这不快端午节了吗,娘家包的,不多,给你尝尝。” 老陈氏心里被逗笑,面上夸张:“啊呀,包的这么漂亮啊。” 妇人语气发软,显然高兴的不行,聊起了什么馅。 范云看的心境跟过山车似的,感觉姥姥也是一样。 下巴点点走人,轻脚离开。 等回到学堂内,都拍着桌子笑。 其他人问,范云忙开口说没啥。 不理解,但也都跟着摇头。 陈学才更是编了个话题,打消了问。 范云就看着陈学才说谎话跟说真话似的,一点带眨眼、脸红的。 不一会,夫子走进来,看着他们睡觉。 范云脑袋趴胳膊上,闭着眼想着夫子媳妇的事。 现在是真有些明白,为何姥姥做的多也愿意干的原因了。 * 吴家,老陈氏去私塾,老吴头和当家的去下地。 晌午了,回来后第一句话:“云云,想吃啥呀?” 没娃跑过来,意识到不在家去念书了。 吴红英一脸想娃,“三郎,要不我们去瞅瞅。” 范三郎,“那啥也看不到啊。” 吴红英:“真是,堵那么严实干什么。” 没了娃在家,就乎有啥吃点算完。 私塾内,范云最先醒来。 一起身凳子都粘在屁|股上,把凳子放下,举手低声说去茅厕。 夫子点头让过去,范云出去洗个脸凉快多了。 其实学堂外有大树遮阴,还是瓦房,冬暖夏凉,就或许是小孩子火气大。 看到木盆抱着半盆水回|教室,说是图凉快,夫子不再问,小孩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冰块放才会凉,水管什么用。 范云看着身旁的水,展开是湖边的联想,有用。 第29章 等其他孩子接连醒来,直接不用出门就洗手洗脸,忙对着范云说谢谢。 范云快速摇头,不用不用。 一痛绿豆汤被提来放在学堂后面,勺子乘上,范云被推着第一个。 夫子看在眼里,明白为啥要端水进来了。 一杯绿豆汤下肚,舒服的再来一杯。 这边孟夫子媳妇负责,老陈氏已回家。 回家直接就是渴求的几张脸,篮子放桌上,老陈氏就开说。 听的不真实,可都笑着说肯定是真的。 交到了朋友,还被夫子夸了,自己掐自己一把,笑的嘎嘎的。 一家子不停乐,开口闭口说着娃。 学堂内,范云打了个喷嚏。 “我这肯定是家人正提起我呢,都不用猜。” 小声说完,想到家人*止不住笑。 于是,孟夫子转一圈,其他孩子点头睁大眼或是眼神无神敲打的时候,范云认真学着,还边学边笑。 这孩子觉的很简单吗,要不比旁人多教着点试试? 下午三节课比上午四节课觉的快多了,酉时(5点)走出私塾,就见门口大人们挥手喊娃的名字。 都不知道来这多久了,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四人,在范云眼里发着光。 “娘,姥姥。” 吴红英抱起转了两圈才搂怀里,一口一个我的宝,先给带上草帽。 家人拿过手里东西,说累着了。 范云撒着娇,完全忘了是在私塾门口。 直到被朋友和他们的父母看着,走过来打招呼才绷着脸装。 心里觉的丢的慌,但一想就是喜欢家人这样表达爱,面上越发坦然。 “范云娘,我家娃正跟我说,你家孩子被夫子夸了,哎呀,这真厉害啊。” “我家孩子跟我说,您家孩子端盆水放学堂里,真是谢谢啊。” “哈哈,是吗,不知道呢,我还没问呢。”家人们这么说着,从头到尾不带贬低。 一家子满面红光,挥手说明儿见,踏上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说】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三字经》----作者是南宋时期的王应麟。 《百家姓》-----是中国传统的一部关于姓氏的书籍,其确切的编撰时间和作者已经无从考证,但普遍认为它成书于北宋时期。 第21章 谈论孩子,大人们说不完的话。 回家吃了粽子,被问啥味好吃。 范云直接说蜜枣馅儿的最好吃,豆沙馅的也可以。 吃完就喝了点汤,糯米消化的慢,还被催着早睡。 于是临睡觉了,范云才想起来,问里长跟咱家什么关系。 吴红英:“你娘我喊六舅,娃你得喊舅姥爷,虽然你姥姥和里长不是亲的,但爹是亲兄弟,这也关系近啊,一个血脉。” 哦,范云懂了一点点,但不能细想,越想越糊涂。 村子里就是这样,各论各的,不按年龄。 范云:“怪不得陈学才今个说我跟他一家的。” 吴红英摇头:“孩子,其实算算到你这辈,已经关系远了,别谁的话都听,你厉害关系才近。” 她又补句:“云云,论大小可以,但是咱可不吃亏,知道吗?” 吴红英觉的这孩子心善,就怕受欺,啥都得多说一句。 范云点点头,在娘的揉肚下入睡。 看到孩子睡着的乖巧样子,起身离开。 东屋内话头一起,夫妻俩倒是又言语到半夜。 结论是有的孩子真的天生的性格,不用大人教的省心。 早睡早起,范云有点习惯了。 这次进入私塾,门口处跟大人都打招呼,直接跟几个朋友一起进。 熟悉学堂后,适应的很快。 再加上每次巳时(9点)左右,姥姥就会从家里带来煮鸡蛋,中午吃饭也是她的手艺,丝毫没影响饮食。 和家里一样,能吃能喝。 上午下午上课而已,学的有趣又珍惜。 人的情绪很奇妙,觉的简单好学,被夸,更想学,又被夸,如此循环,更更想学。 果然发自内心的驱动,才是动力。 * 转眼到了五月四日,这日午饭后回学堂,陈鸣说他的水壶里的水又少了。 范云直接看向左手边的陈学才,这人每天没老实的时候,总得搞点小动作。 徐鸣也是直接走过来,陈学才笑着摇头说不是他的事,一直坐在这看书。 徐鸣瞪着,他知道就是这人,可又说不过,生气转身走回座位。 教室里没证据,即便陈学才第一个回的教室,可谁也没看到他喝。 范云搞不懂为何这样做,转头问干嘛喝人家的水? 陈学才相信范云不会告密,说闹着玩的。 他还说:“陈鸟他不会当回事的,你看他哭都是憋着掉眼泪,胆子小着呢。” 范云无语的看着捂着嘴,小得意表情的这人。 给出态度:“陈学才,你真幼稚。” 陈学才睁大眼,“你说我|干啥,咱又不跟那胆小鬼一个村,你帮他不帮我。” 范云觉的自己错了,他的想法对不上小孩子的想法。 陈学才还在不平,意思就一个,他们是亲戚,得向着他自己人,不能向外人。 或许他没意识到,他用亲戚俩字,逼范云当看客。 范云摇头:“我不觉的这个是这么论的,哪怕咱是亲戚,你就不对。” 说完,喊吴玉宁的名字。 吴玉宁直接站起来走到身边,开口问啥事。 吴玉宁每天每节课都是被打手心被夫子骂,学习倒数第一,可又高又壮,学堂内扛把子。 羡慕每天都被夸的范云,下课就找来玩。 相处没几天,范云让干啥就干啥。 陈学才此刻不吱声了,范云让去给道歉就道歉,还保证以后不这么做了,也不喊徐鸟这外号。 可是心里贼委屈,想着回去告诉爹娘。 但一想学堂里,他家人又进不来,偷瞟一眼范云右边的吴玉宁,打消了这想法。 这是第一次知道委屈这么难受,但他难受说没就没。 下一秒探头,小声问:“范云,你说的我都做了,以后还跟我玩不?” 范云扭头,心态懵着,“没说不跟你玩啊。” 陈学才立马笑了,走过去揽着脖子,“哈哈,咱哥俩第一好。” 吴玉宁看着,座位上哼一声。 陈学才丝滑改口,“范云跟玉宁哥第一好,跟我第二好。” 心下:才怪呢,就是跟我第一好。 前排三人玩闹,后面座位上,徐鸣满眼感激。 下午放学后,走到范云面前说想请他明天去家里玩。 范云摇头说没空,明个端午,想看家人怎么包粽子。 徐鸣脸通红,“哦,对啊,我给忘了。” 范云看着倒觉的自己的不是了,“这样,明天放假,后天一早你来给我带两个粽子吧。” 徐鸣笑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转身飞快的跑走了,从没见过这么活泼的样。 陈学才斜眼,“要吃粽子,明个我去给送啊,我娘包的咸蛋黄馅可好吃了。” 吴玉宁:“鸭蛋馅的不好吃,红糖的最好吃。” 因为哪个口味好吃,从学堂走到私塾门口,一路打嘴仗。 在口味面前,不论其他。 他们一起出来,站一排本也拉呱的家人们住了嘴,招手喊着孩子的名字。 吴玉宁和陈学才来到自家大人面前,吵着说要去范云家玩。 范云看眼两家大人为难的表情,对俩人说明个下午来玩,那时候凉快点。 这同意的点头,各回各家。 进了自家院子,吴红英跟爹娘说着这一出。 老陈氏:“咱家娃长的俊,又善良,可不招人喜欢吗。” 吴红英:“确实,每次那些孩子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家娃,最白。” 范云喝着水听着这话,心里想笑。 他这哪白了,正儿八经的自然色,健康。 其他同学那是太阳底下玩耍,晒的黑点,等秋冬天就又会变回来。 不过家人想说啥就说去呗,低头看着猫咪的绿眼睛,开口夸甜甜最漂亮。 甜甜喵呜一声,歪着头,可爱的上手搓了两把。 不一会儿,娘来喊他过去。 洗洗手,老陈氏走过来给系上五彩绳。 手腕上这一彩色点缀,范云说:“姥姥,你编的真漂亮。” 老人笑的慈祥,搂着说带上辟邪,保护孙孙健康平安。 范云好奇的问明个啥时候包粽子,他好奇想看看。 没想到直接大笑,说今个上午就开始,包到下午,已经包完了。 范云傻了眼,忙问在哪里。 这一去灶房,一大半锅加洗好的鸡蛋只等着晚上煮。 范云拉着娘的手,“我还想看你们怎么包的呢。” 第30章 吴红英:“傻孩子,包好了吃就是,不用你学。” 接着又说习俗,都是今个包了,煮一夜,明个清早就能吃了。 哪有五月五开始包的,岂不是五月六才能吃,那不就过了。 范云捂着自己脑袋瓜,长了见识。 曾经当天都直接去路边买熟的来吃,哪知道还有这多道道。 * 傍晚,黄瓜擦丝黄豆酱拌面,爽口解腻。 家家户户包了粽子的,都没天黑就开煮。 也不用一直看着,直接放粗的木柴烧就是,范三郎起了两回夜。 凌晨后,年龄大的老吴头觉少,直接负责。 范云是被香味弄醒的,一看外面都还没咋亮。 “今天放假啊,怎么比上学醒的还早,真是服了。” 自言自语完,一点没睡意了。 竹条凉席,一半地方呆热了,翻另一边去,刚贴上凉快,过一会儿再移动地方。 这是舅妈趁热之前给编的,只一点点夹肉。 大字型躺会,坐起身。 一直被大人穿衣,自己上手穿还有些生疏了。 他不是不会穿,但家人喜欢这么做,就当不会穿呗。 老吴头正在看火,听到动静一扭头,“乖乖,你咋这么早就起了,快去再睡会。” 顾忌着手拿柴火脏,只是嘴上说。 但可拗不过撒娇,爷俩还是头一次单独相处。 范云去解决早起一泡尿,出来洗手洗脸,仰头问姥爷什么时辰? 老吴头看一眼天边,肯定道:“还不到酉时(5点)呢。” 范云惊讶看看已经鱼肚白的天空,好似一会就日出了,亮这么早。 怪不得每天去上学路上,太阳早升了。 老吴头看着孙孙,平常红英和老伴都没他插话的空,现在听着背书,笑成一朵花。 起身开盖,把鸡蛋弄出来放凉水里拔拔。 范云看的笑,“这鸡蛋的颜色又绿又黑的。” 一会后很好剥壳,里面也染了颜色,三个进了嘴,说比白煮蛋还好吃。 清香还带着甜,跟粽子一起煮,好像加了料似的。 过了一会,家人陆续起了。 都满口问原因,听到孩子自己能穿衣服,夸奖完就是沉声说以后不能这样了。 没大人看着,自己跑出去,或是有坏人咋办。 范云赶忙开口说自己吃了姥爷剥的鸡蛋,一会想吃粽子。 家人们才赶忙去忙活,范云擦擦额头虚汗。 夸是夸,不对也是真吓唬。 等熟了,吹着手指粽叶剥掉,把粽子放盘子里,端去堂屋喊着娃来吃。 糯米黏,蜜枣甜,刚才还说吃鸡蛋饱了,现在又干了两个。 不一会,舅妈带着大虎和豆豆来给粽子。 腾出点肚子的吃了几口,剩下的被娘吃了。 等人走,姥姥问谁包的好吃。 范云张嘴肯定的说:“当然是您包的好吃。” 舅妈包的边角有点不行,进水,没姥姥包的严实,范云说的认真。 老陈氏以为是哄自己的,摸摸娃的脸笑。 吴红英拿出些装篮子里,盖上布,和三郎一起抱着孩子去婆家。 端午节,吃粽子之外也是走亲访友的节日。 去到范家都在家呢,热闹的很。 等回家已是上午,范云跟兄弟们玩的累了,路上就犯困,趟屋里补觉。 旁边家人拿着蒲扇给扇着,轻柔凉爽的风,睡的舒服。 老两口忙乎,里长、族长、交好的都送,那边也来送自家,送来送去,一点没少。 六舅和族长那还都提起孩子就是夸聪明,懂事。 这一牵绊住,说的止不住。 那陈学才和吴玉宁让递话,等会就来玩。 快午时(11)睡醒,日头高高的。 转悠着不由拿出书本翻开看,这亮堂的好阳光,不用觉的浪费。 范云刚坐下看,老陈氏传达话,听完点头。 或许有时候真就一说就来,俩人门口就敞开嗓门喊范云,后面跟着大人。 大人说着话走进来,低头就说,“看人家,端午放假都努力看书学字,再看你们,一天到晚想着玩。” 陈学才和吴玉宁觉的好丢人,好朋友一家都看着。 范云站起来把书合上,“没有的事,我也是刚看,方才刚起床。” 俩娃看着自家娘卡壳,啥丢面忘了,笑话怎么这时候才起。 三孩子跑去了西屋去,大人们放下篮子就说孩子难管。 听着说哪差哪差,吴家人说着蛮好,谈论起孩子。 范三郎夸学才那娃见大人就笑,活泛,会说。 又夸玉宁那孩子,会吃,个子不愁,没人敢欺负。 两家大人笑的合不拢嘴,摆手说比不上您家那小云会念书。 吴红英瞅了当家的一眼,这死样,表现行。 西屋内,范云没想到自个这屋在俩人眼里哪哪都好,还羡慕自己在屋里养猫咪。 “不是啊,我连火都不会生,是姥姥喂,只是晚上过来睡觉。” 俩人:“那也好厉害,我家猫见我就跑,根本不理我。” 范云没相信这话,“猫这个不能用力摸,没轻没重的,它当然不理你们。” 俩人疑惑脸,“没用力啊,就是抱怀里不让。” 范云内心呵呵,人觉的没用力,可不代表猫。 他建议着,“等你们大些后,控制力气就行了。” 描述着自家的猫咪漂亮,边找出好玩的去屋檐下玩,还让看了独轮车。 没想到吴玉宁说上手试试,竟还真歪了几下后,直接满院子转的溜。 陈学才着急上手,但不敢抢,小声哔哔:“这力气,跟蛮牛似的。” 范云笑出声,“要不,你再大点声?” 这下不吱声了,大人们屋内看着喊了句,别摔着,走出门。 范三郎想的多,俩孩子在自家磕碰,都不好交代,忙说太阳毒,喝口水屋里玩。 吴玉宁蛮横惯了,“没事,这点太阳算什么,我才不怕。” 范三郎被这话一堵,再要开口,就见娃一句话,吴家小子立马放下,跟着一起进了屋。 儿子这个找回场子来,心里特美。 喝完水,范云说看三人的五彩绳,又让尝尝姥姥包的蜜枣粽子,还说有鸡蛋。 两家大人就看的纳罕,这最小,偏跟主家的大人似的招待。 两家大人忙问咋教的,说羡慕说累了。 听到没怎么教,咂嘴点头说有福气。 下一秒就看到三孩子大声,忙站起过去,竟是因口味。 范云坚持蜜枣的最好吃,吴玉宁连说红糖的,陈学才俩都惹不起,左右转着头说都好吃。 “哎呀,不都是糯米包的吗?” 这话连大人都无语了,找理由说得赶紧回去做饭了,把小孩拉起来。 走到门口,范云笑着说私塾见,俩人也挥手。 大人们:“” 刚才屋里吵,出屋子就好,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待人走,抱起娃说干嘛吵架。 范云摇头:“没有,喜欢的不一样,也能做朋友啊,又不是非得一样的才行。” 娃这话,越想竟觉的好有道理,索性不再管。 第22章 粽子当饭,也没吃够。 隔天被叫起,觉的放假跟没放似的,已经记不起咋过的了。 半路上遇到了好朋友,吴玉宁嘴角耷拉着,陈学才正忙活吃饭。 范云顿时觉的自己可以了,表现比其他人强就行。 再说除了在家磨蹭,出来旁人见他都是好印象。 快到私塾门口,吴玉宁被骂别一副苦瓜脸; 陈学才被催着赶紧吃,让早起不早起,要不就能跟范云一样吃完饭来,多好。 边凶着看到噎着,赶忙又催着喝口水。 范云瞧着那金黄的鸡蛋烙饼,闻着就香,就是没菜确实有点干巴。 打招呼和吴玉宁先走进去,留陈学才吃的更急。 私塾内,没想到比他们离的远的都到了好几个。 范云想想也不奇怪了,就因为觉的村子里离的近,忍不住磨蹭; 若是离的远,早早就起,留出路上的空,反倒来的最早。 徐鸣快步喊着名字就跑了过来,递给个布包。 范云手一沉,“这么多?” 徐鸣害羞:“不多,里面就几个。” 自家吃舍得用料,四角形状,比巴掌大。 范云收下后走出私塾,看到家人果然还在,递过去说朋友给的,下午回去吃。 大人追问:“啊,哪个,谁?” 范云:“哎呀,回去再跟你们说。” 看着娃走进去,低头不轻的还热乎的包裹,无奈笑笑。 自家孩子原来不只俩玩的好呀,比他们想的还受欢迎。 那边的陈学才呜呜的吃着,还剩两口都塞嘴里,鼓囊的差点咬不动。 第31章 好歹吃完了,撒丫子就跑。 身后大人喊着多喝水,头也不回,大人气骂。 这哪是生的孩子,不知道上辈子咋欠的。 周边大人看的都笑,说跟娃生啥气。 言语说着,树上响动,麻雀渣渣飞走。 * 学堂内,陈学才坐下袖子擦汗,顺顺食道里的饭。 范云看着给递过去水,啥也没说,吴玉宁直接嘲笑,就他能踩点。 夫子已走进来,陈学才忙把水放下,手忙脚乱的拿书本翻动,扯着嗓子开始念。 说是辰时(7点)上第一节课,但得提前来念会儿书。 夫子转悠着检查着,听到谁念错了,更正过来。 还拿谁来比,要是下次再错,直接罚站。 这下子耳朵听到的,更是睁大眼仔细着。 到上课还剩一刻钟了,夫子叫停才离开。 都一个个趴桌子上,说活过来了。 喝水,上茅厕,陈学才不停打嗝。 刚才被吓的,那一口水咕咚咽了,差点呛着。 开口找补理由,“都怪爹娘,说喊我早起,就不能直接把拽起来,而且那饭烫的没法吃,来不及才路上吃个饼垫补着。” 吴玉宁只一句话,“谁问你了。” 陈学才饶是再脸皮厚,也被憋的呼哧呼哧说不出话。 范云自个走了几步,一回头俩人还站在那,大眼瞪小眼。 过去一手拽一个,“走了,迟到了咋办。” 又开始新的话题,吵吵闹闹。 生气不带超过五秒的,范云心里觉的幼稚,却从不会漏下这俩。 这天课程,除了检查背诵情况。 让范云惊喜的是,夫子开始讲解其中意思。 一点变化,一点新的知识,都足够让不变的私塾生活更趣味起来。 下课了,站起出去活动手脚,扭动转转肩膀和背。 同窗们在院子里疯玩,抓人,蹦高摸树叶,一个个啥都没有,却也玩的高兴。 范云围着大树跑,树底下阴凉地凉快点。 一转头发现徐鸣站不远处看,喊着他过来一起跑。 跑累了,走动会。 范云问:“别人说你胆小鬼,说你被打也不还手,真的吗?” 徐鸣还是笑,认真回:“我怕把别人弄疼了。” 范云停住脚步,惊愕的看着这人。 “其实你并不是胆小鬼,你是个温柔的好人。” 看着徐鸣,觉的天真。 范云教他:“可你被打,他们却不担心把你打疼了啊,听玉宁说,都把你抓的流出血,你都没找,还说自己抓的;” “这不行,你不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啊。” 徐鸣这点头,但范云知道没往心里去。 他爹娘家人不这么教吗,到现在不也一点用没有。 白说,可又看不下去。 没好气的道:“这样,以后你跟我玩吧,我不欺负你,也不打你。” 徐鸣疑惑的说,“我们早就是朋友,一起玩了啊。” 范云转脸接着跑起来,说不通,互相说句话,徐鸣就觉的是朋友。 原来徐鸣根本不觉的是欺负,都没那个意识。 停步抓狂的喊:“不是说句话就算朋友,是对你好不伤害你的,才算。” 听着哦哦的回应,范云闭上了嘴。 浪费口水,又生气,还是他自找的。 抬头想想今个姥姥会做啥,重带上笑。 自己哄好自己,觉的生活质量又提高一点。 * 鸡蛋从一人一半,到现在两个鸡蛋,还是分半个。 陈学才和吴玉宁不理解带这胆小鬼干啥,可看范云都分鸡蛋了,闭好嘴巴。 分好吃的了,那就是自己人。 吃完把鸡蛋壳偷摸扔树跟下,没痕迹。 夫子不让在私塾内吃饭,更不准偷摸带零嘴。 说学堂就是念书的地方,除了读书写字,其他都不可以。 但范云想着,他是姥姥给,树下吃,不算带零嘴,更不是吃饭,没犯规不是。 迎着三人锃亮佩服的目光,范云忙让去喝水。 万一张嘴有痕迹,那不连累他吗。 四人这一个个的进,戏有点多。 临到午时,听着身后咕噜咕噜的饿肚子响,垫呼了的肚子没跟着唱曲。 下午放学,几个人一起玩外走。 没想,徐父走近,“云小子,谢谢你带着我孩子一起玩。” 吴红英看向娃,就见孩子大大方方的说:“徐伯伯,徐鸣他性格很好,我们俩喜欢一起玩,不是带着。” 两家大人哈哈笑,客套几句往家走。 路上,夫妻两个跟范云说,怪不得今个来送柴。 两口子说不要不要,还是硬放院子里就走,感情这般啊。 范云:“就我跟他家孩子玩,送东西来,至于吗?” “谁家听话老实的娃,家里人都会担心受别人欺负的,云云,我跟你爹爹不也操心你吗。”吴红英两口子可是理解,心情是一样的。 范云知道,但正是觉的这没什么,却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善意。 回到家,去灶房里先看看,多了四捆柴。 这也忒舍得,两捆意思意思不就行。 老两口也说着:“云云,往后对那孩子好点。” 受了人家的东西,嘱咐孩子这样的话。 范云觉得他要是真的小孩,肯定会升起逆反心,直接不带着玩了,或是故意反着来。 可他不是小孩子,沾染上大人的人情又咋样。 “姥姥,我对朋友一个样,才不会特别对一个,你们人情是大人的,不关我们小孩子的事。”范云昂着头说完,走出去。 洗手洗脸喝口水,还有不知道啥味道的粽子等着他吃呢。 灶房内,老陈氏不由拍了自己一下,孙子说的对,犯糊涂了。 徐鸣娘亲包的粽子,竟不是芦苇叶包的,打开是种树叶,范云问大人,大人也说不清楚。 厚实的长方形,成对抱在一起,拆开是两半。 大人们都围一起看的新奇,说第一次知道有这样包法。 其实比角角形的好包,但是这用的米更多。 举着吃,吃出豆沙馅儿,不由惊喜。 运气真好,豆沙馅的,蜜枣馅的,都是他爱吃的。 于是这天晚上,又省了顿饭。 * 五月中,老吴头和范三郎从地头上扎个茅草屋,很小的那种,晚上可以躺里边休息。 一来可以看越发金黄的小麦田,二来巡逻瓜地。 于是上午下午就娘一个送,范云开口要自己的书包,不想娘累着。 但吴红英却说小看了她的力气,就是没给过。 晚上一家人吃饭也有时候凑不齐,直接和姥姥一起去送饭。 家家户户打扫院子,烙饼,大葱蘸酱卷上,不用回家生火在做饭。 太阳吃烤炙烤大地,热风吹着,连绵不绝的金黄色,看不到头。 好似再怎么走,那边都还是麦田,像是为大地添色。 这天夫子开始放假,这收割粮食,一年的收成,更重要。 鱼肚白的天色,全村男女老少聚集,村口里长举行开割仪式。 敬畏天地,感谢今年没旱没蝗虫。 用红布系把的镰刀,割一把,高举开割。 村民们嗷一嗓子,冲向自家地头,比拼似的谁快谁厉害。 若从高处看,像是个个蚂蚁,起先是直线,后来波浪线。 人就恨不得不吃不喝也不累,不顾麦穗刺挠扎眼,一直弯着腰。 晌午时分带的水喝完,去那边瓜地里摘个瓜。 粉红的还没完全熟,摔开,手扒着成块的啃,算是喘口气。 成捆的扎着,小孩子们跟大人后面,挎着小篮子捡拾掉的麦穗。 麦穗刺硬硬的,范云的手即便被家人缠了布,中午打开,也还是避免不了红点。 不肿不疼,跟针眼似的。 吴红英直接落了泪,这好不容易白了嫩了的皮肤。 范云赶紧笑着说不疼,但家人们开口就是让回家。 “那边大虎和豆豆都在捡呢,不要。”像是比较的语气。 看着这娃,过过水擦干让吃饭。 之后再给缠上,说慢点没关系,等他们割完,一起捡。 半篮子了,直起身擦擦流眼睛上的汗,怪痒痒的。 看着前边的家人们,想着自己能做到再多些该多好。 可是转念想,正因啥都不会,先做好能做到的就可以了。 接着干,一趟趟倒,看着越来越多,成就感充满心间。 尤其是大人们夸这么多的时候,挺直胸脯反说不多。 天微微亮下地,傍晚回家,不知日子。 五月下旬,有割麦客一伙伙的来。 黝黑的皮肤,干裂的嘴唇,赤着脚,不知道从哪来,说的话都听不懂。 第32章 领头的和里长交谈,里长过来问有谁家要雇,把价说了出来。 先谈好一亩地多少利,按照地多少当面给领头的,至于麦客们咋分,那不关里长的事了。 范云站里长身边,“舅姥爷,他们哪里来的?” 里长笑着:“哪来的,舅姥爷也不知道。” 范云好奇看过去,领头的和麦客们却对他露出笑。 这是怎样的笑呢,目光满是讨好,脸部肌肉使劲扯着嘴角。 范云一下子脸热,眼热,不知怎么的想哭。 使劲憋着,跟舅姥爷说两句话回到爹娘身边。 本能忍住的,娘一温柔问怎么了,眼泪滑了下来。 走到地头,吴红英抱着跟着也哭。 范云抬头:“我就是觉的,要是能帮到那些麦客就好了。” 吴红英笑了,抹掉眼泪,“娃,你是好心,等你长大了肯定可以做到。” 范云一下子心情变好,点头接着忙活起来。 太阳还挂在那,时间不停往前走。 下午,从娘那听到吴地主和哪些家雇了麦客,直接高兴起来。 来这个村没白跑,能挣些就好。 * 范家两亩地先割完,一通来帮忙,一鼓作气,自家地和舅家的都一起割了。 八亩地呀,看着根部尖尖的留在地里。 割的时候不见到头,这割完了又觉的真快。 舅舅舅妈下厨,其他人也帮弄,直接抬桌子堂屋里请客。 两张桌子,男人一桌,妇人和小孩一桌。 忙乎近半个月,都瘦了好几斤下去,脸颊都凹了,小孩也更黑了。 男人们说着今年多少收成,比较去年的,再就是希望最近几天都是好太阳,晒干全放屋里才放心。 因为还要赶回去,都只喝了两小杯。 这边吃差不多了,妇人们开始说着八卦,嘎嘎乐。 其他小孩子不懂啊,范云听着什么新婚小夫妻,半夜床塌了的事,低头不停吃饭。 竖起耳朵听着,就是不离桌。 那边娃们吵吵,过来拉一起去玩,忙说等会,还没吃完。 时辰差不多了,多人收拾,送到门口。 差点忘了回来抬桌子,还是范云提的,忙活去抬家走。 迈入六月天,每天早晨祈祷着别下雨,别下雨。 初时几天,从没觉的火|辣的太阳如此美丽。 要是云彩飘过就得时刻瞅着,因为即便有太阳也不阻碍下雨。 院子里晒着麦穗,范云找了个直溜的竹竿绑着红布,一看落就挥舞着去撵走。 其他时候鸟树上蹦跳,跟看景似的,现在一点不想看到落院子里。 但麻雀、斑鸠、鸽子好像也知道这时间段特殊,一群群的落。 左边赶了右边落,反正就是不歇着。 大人正翻着,忙喊去屋里歇歇。 这娃本就瘦,刚长了的肉又要不见,这些臭鸟。 陈学才和吴玉宁来找,也跟着拿树枝赶。 这俩现在比范云还黑,都不带草帽。 他们家里的地也自家割,吴玉宁还说他割的都比大人快。 陈学才脸上不服,但自家大人说找麦客的事不能说,可没憋住还是说了出来。 说就说了,补着说麦客就割了一半,家里人也是没闲着。 吴玉宁哼哼,“果然是里长家的。” 陈学才回嘴,范云吼,“来吵架的,还是来赶鸟的。” 真是,他现在看谁闲着都难受。 多了俩人四只手,着实更省事了。 朋友多多的,确实好处多。 正悠哉着呢,头上一滴凉,手上又一滴。 “啊,下雨了,我去。” 这一喊,脚步忙的残影。 一趟趟收拾,也不管哪个屋放里面就成。 最后连土捧着一起收拾干净,噼里啪啦大雨以至。 进屋抹不知是雨还是汗的额头,满是高兴,收了这下大了,真好。 大颗的雨滴砸向地面,鸟儿抖动羽毛,依旧在飞翔。 太阳还挂在空中,这天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欣赏起太阳雨。 第23章 麦穗晒干脱粒后,天气变的更阴晴不定。 铺平后,下雨滴,收好,又放晴。 以为不下了,再整出来,雨水直接哗哗的不停歇。 忙活来忙活去,汗出的快跟上雨多了。 抬头看去,就跟逗你玩似的,天空好似一张得意的笑脸。 不过西瓜地里、蔬菜地里,连带着树叶,每每下完雨,还带着露珠的景,晶莹透亮,组成一张张美画。 绿叶中,蝴蝶破茧,花丛间飞舞。 小孩子看着扑,追,一不注意掉进了堆粪坑。 惹来大人喝骂,揪着耳朵朝家走。 回去洗洗换身衣服,打一顿还能要。 麦秆收了晒干,根部燃烧后,田地里准备再种上豆类。 黄豆、红豆、绿豆、黑豆,有喜欢吃凉粉的会再种上些豌豆。 但黄豆通常是每家比例最多的,发豆芽、豆汁、豆腐,炒黄豆等,花样多多。 人们心疼这田,趁着这时候地头上堆肥。 不管是什么粪便,哪怕鸡屎、鸟屎都是好的,等发酵好,撒入田地里去,补补肥力。 伺候这田,也得各种技巧。 恰恰是这些说不来道道的,字也不识的,却都藏着不起眼的大智慧。 小麦晒干入屋,一家人看着就欢喜。 这下老天爱怎么下,怎么下,也不担心了。 家里猫咪成了现最忙,每天都能看到,大摇大摆嘴里叼着战利品的傲娇样子。 范云喊着甜甜,把和朋友们去河边捉的小鱼小虾殷勤的放盆里让吃。 以前没发现这么多的老鼠,幸好都逃不过甜甜的手段。 但即便说着是河边,被家人知道后也保证不再靠近。 范云说着他不会水,绝不会踩进去,也不行。 其实他也怕抽筋跌进去,每每去站那顶多打个水漂。 不过看到家人这般害怕,以后就不去呗。 * 隔天,正吃着早饭呢,外面传来敲锣的动静。 范云*转头要出去瞧瞧,大人们却很自然的说没小孩子的事,让接着吃。 刚晒好的小麦煮成粥,嚼劲滑溜,范云喝了两碗。 喝完姥姥让回西屋去看书,范云点头去了。 也是,自己这起的可不早,吃完饭去看书也好。 敲锣声更近了,院内里长领着一群人进来。 老吴头迎上去,老陈氏邀请喝口茶水。 艾主簿本忘了的,经范三郎上前几句话,想起有过一次收好处的小事来。 管着户籍、田地、赋税,艾主簿想了想能记得,就是惊喜。 里长和范三郎连忙好话送上,得艾主簿个笑,稍稍放心。 不求好印象,但凡别给个差印象就满足。 艾主簿翻开账本,点个头,往前没欠的,那就只用交今年的赋税。 先,赋: 一户内,十五岁以上,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铜钱。 七到十四岁,一年二十铜钱。 户籍上,户主老吴头,老陈氏,加上长子吴全,长女吴红英,儿媳妇张氏,还有一双孙辈。 范三郎和范云,是小河村范家的户籍上,不包括在内。 五个大人,600文,两个小孩只算一个,20文,一共六百二十文。 艾主簿打完算盘,问是铜钱还是粮食算,老吴头被老伴拐了下,哆嗦的说铜钱。 艾主簿数完,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递给身后的衙役。 再,税: 八亩良田,六亩下田,二十税一。 其实良田才是大头,下田都是种蔬菜瓜果的,但交税也是按粮食算。 范三郎送上好处,艾主簿袖子微动。 衙役接到眼神,称重没怎么动大手脚。 呼啦啦一通来,呼啦啦一通去。 大人也没想到,西屋木窗半开着的,都被孩子从头看到尾。 范云问过夫子,朝廷税收,当时先生说的是三十税一。 但方才那艾主簿说二十税一那么坦然,理所当然。 范云坐书桌前,一下想明白。 三十税一是衙门要交朝廷的份,差价则是衙门内人员的。 这么热的天,主簿和这些衙役,还有背后的,得赚点辛苦费。 截留下来,互相分分,各进自己的口袋。 往好处想,二十税一总比十税一强的多。 范云正因为懂,所以再心疼亲手收获的粮食,也没跑出去。 一个小孩的话,比不上艾主簿动跟手指头的针对,更没有抵抗能力。 一家家收完,去年欠下的今年还得加上利息还,若是还清不了账,明年继续。 性子愚笨的,给不出好处,那直接两百斤称出一百斤。 里长从旁边给说好话,自己替掏,衙役改口一百五十斤。 第33章 中午时分,艾主簿和衙役们在里长家吃喝。 旁边瞧着爷爷讨好这些人的样子,被爹娘教着要好好学。 陈学才露出笑,有眼力见的给倒茶上点心的。 他从小就被这么教着,更明白爷爷当这个里长就是因为和艾主簿的关系。 而他也得跟着学,才好接着爷爷的位子。 爷爷眼看和艾主簿喝多,说些私话。 陈学才被自家大人直接踢了一脚,让出去耍耍。 他赌气跑出门,直接跑到了范云家。 进了西屋,趴好朋友床上。 范云蒙了下,看看门,看看人,过去把门关上。 坐回凳子上,接着看起书来。 好家伙,幸亏是白天,刚就看个影子,突的一下跑自己屋子里。 陈学才看不管,毫无顾忌的把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平常都说我是大人了,一谈事就让我离开。” 范云嗯了声,陈学才更说个不停。 说完了,心里好受多了,恢复没皮没脸的样。 范云瞧着这样,让离开自己的床,过去拍了拍。 要不是穿的干净,才不让碰。 陈学才说他来,手上拍着,心里吐槽讲究。 这一蹲下发现床底有东西,“里面是啥呀?” 范云拽让离远,转移话题:“你不是饿了吗,走,在我家吃饭。” 陈学才高兴的快步出去,范云落后面把门带上。 藏宝箱,是属于他自己的小秘密,不想让其他人看。 * 吃着饭,陈学才就没停下嘴,不停夸姥姥做的好吃,又说水也好喝。 范云瞧着,觉的就这种性格,混哪里都不会差。 吃饭吃一半,耳朵嗡嗡的,范云扭头,“你快吃,吃完咱们找玉宁去。” 正说着范叔叔吴婶婶长的好看,范云才这么好看的陈学才,咽下口里的饭,不满道去找那蛮牛干啥? 范云:“有事。” 陈学才哦一声,专心吃起饭。 吴红英还没听够呢,无奈又宠溺的着云云,“这孩子,人吃个饭也催。” 陈学才抬头,“婶婶,是我吃的确实慢了,不关范云的事。” 说完,认真吃。 吴红英更是笑,觉的学才这孩子不愧是六舅家的娃。 俩孩子脸颊鼓鼓的,吃饭香的孩子,大人眼里就是好。 俩人走路上,陈学才揉着肚子说饭真好吃。 范云点头道:“当然了,我姥姥做的饭就是最好吃。” 吴玉宁在家,看到范云来找,高兴的说还是第一次来他家呢。 忽略掉身旁的撒谎精,拉着胳膊往自个屋走。 范云看一圈,也是单独一个屋,比自己的大。 屋内不说床铺,竟然放着俩桌子。 一个四方,一个大的长方形的。 俩桌子上都有书本,毛笔,纸张,砚台。 那好几支毛笔,看的范云多瞧了两眼。 他走过去指着,“我看看?” “哎呀,当自己屋,随便看。”吴玉宁直接拿起放他手里。 范云看着这么大力,“毛笔的管是空的,小点劲。” 陈学才逮着就开嘴:“你说你这多东西啥用,还是倒数第一。” “你写字好看,我怎么没听夫子夸过?”吴玉宁又一句话逮着痛处击。 陈学才背书确实没被打过手心,叭叭的熟练,但写字着实一般般。 夫子课堂上原话,也就是连起来能认是啥字。 两人互喷着要动手,范云开口:“再大点声,就把大人们引来了。” 两人赶紧放开手,嘴上还得说着不怕。 范云转头,心里一点不信,村里打孩子那是每天上演。 尤其是用那种条条抽,小孩子哭爹喊娘,又疼又不会伤筋骨,大人最爱。 再顽皮,一次长记性。 那俩人安静着走到身边,范云放下毛笔,按下馋意。 转身让玉宁,带他俩去苹果树那瞧瞧。 吴玉宁听这一下子跳跃的话,几秒后才哦哦的点头说那走吧。 走两步脑子回来喊:“哎,我都忘了,我啥时候和你说过了。” “就那天,你来我家帮我赶鸟。”范云看他一眼,服了这记性。 陈学才指着这蛮牛取笑:“不就下雨咱还帮着一起收的那天,你说等自家苹果熟了,到时候让范云尝尝。” “怪不得夫子这里教,你那里忘,啥记性。”说完,笑的大声。 吴玉宁的长辈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你们仨个要出去,留家里玩多好,外头这晒。” 说完还拿把好吃的给两个孩子吃,尤其是范云让多来玩。 因红英本就亲,更何况这孩子念书好。 玉宁娘长相说话都秀气:“云娃,听牛牛讲夫子每天都夸你,可真聪明,以后常来玩。” 陈学才听着这小名,闭紧嘴巴低着头。 范云也看了吴玉宁一眼,点头笑着说会的,又跟长辈说是说去看苹果树,看完就回来。 玉宁娘这下放心了,觉的这孩子贴心,叮嘱去到别跑别摔。 吴玉宁没等说完,直接打断:“行,一会就回来,娘真啰嗦。” 但范云看的出来,是因为提起了乳名的缘故。 出来安静走了几步,一声憋不住的笑打破这氛围。 范云没等吴玉宁做出反应,直接抢先让陈学才别笑了。 “牛牛这很好听,长辈希望自家孩子像牛犊一样健康壮壮的,没什么好笑的。”范云此刻,很认真。 陈学才看着范云,“对,蛮好听的,我不该拿这个笑,当我刚才啥没听见。” 吴玉宁抬头得意的说:“要不是范云在,你要再笑一声,我就用拳头揍你。” 陈学才虚汗冒了出来,打着哈哈夸其娘亲长真好看。 说话的时候,表情对着范云感谢不停。 范云撇开眼,这家伙,绝对不会长记性。 果然,不一会又吵闹起来。 * 苹果林是围着的,外面是削尖了的竹竿。 其实范云觉的,这是族长的地才是不敢动的理由,要不然推也推开了。 吴玉宁喊了声,里面有个男人打开门。 走进去,没想到每棵树上已结了苹果,个个有婴儿拳头大小。 “哇,没想到现在就结果子了。”陈学才转着圈的看树上这老多果子,看的眼晕。 他明明和吴玉宁是同村,相处不来,关系不好,这还是第一次来。 路过也看不着啊,对范云说沾了他的光。 但范云正专心看着,围着转悠,陈学才见此,没再打扰。 他去问蛮牛,现在能吃吗? 就说他起外号起不错,蛮牛不也有牛字,这话心里想想就乐。 吴玉宁正站范云一旁,摘个给过去。 有这么好心?可是青色的苹果,感觉好香啊。 放衣服擦擦,咬一口。 下一秒满脸皱巴,酸的直冲脑门。 转身使劲咽下去,扯动嘴角转过脸惊喜的夸好吃。 范云一眼看出啥意思,看向吴玉宁问了几个问题。 吴玉宁说不上来,喊了看果树的男人来。 问完后范云说走,三人离开。 吴玉宁就看着这吃了好几口都夸甜,疑惑的想,难道这个真不酸? 当这么想的时候,结果就定了。 陈学才又一次让不信吃口,他真吃了口。 范云是悠闲的,看着两人追赶,连滚带爬的场景。 原来跑着是真能一下子腿软摔倒,长见识了。 差不多了喊住两人,教了一些话。 说着自己回,可被俩人坚持送家门口。 * 家里人以为回来得脏脏的,没想到还是那么干净。 吴红英说着:“刚我瞧学才和玉宁那身上抹的啊,没眼看都。” 范云童言童语:“啊,他俩地上打滚了,我嫌脏。” 吴家人都点头,原来这样。 自家娃就是爱干净,抱起就是夸。 范云露出天真的笑,说着干了啥,还见到了玉宁的娘亲。 老陈氏和吴红英直接说起了八卦,怀里的范云睁大眼睛听。 当初吴族长儿子到要成婚年龄,族长婆娘那挑的呀,这片每个村都找了媒婆,就找好看又高的。 放话,娘矮,矮一窝,不要矮的。 挑剔的不行,个个村挑出花来。 玉宁娘那高高瘦瘦,又秀气,说话也好听,才满意。 但是全村人看着,生的孩子都随他爹,又高又壮,他娘的好看是一点没随上,也不白一点。 族长婆娘本想掺乎掺乎让下一辈好看的,村里人都偷摸说起就是笑。 范云听的满足好奇心,这才下来喝水。 突想起那看苹果林的,跟姥姥说。 老陈氏说那是个光棍,族长让看果园,给口饭吃,给个地方睡,族长也放心。 第34章 范云点点头,怪不得玉宁那般态度。 下午,舅舅和舅妈来了。 除了粮食,堂屋门一关,拿出铜钱来。 明算账,每年都如此,吴红英收下后。 吴全又老话重提,他这出自家四口人的,想要改改。 这话俩老人找棍子就要抽,范三郎忙拦着。 他嘴上说道:“大哥,我跟红英成婚了,爹和娘脾气也跟我们更合,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吴红英拽着吴全让离开,将门一关。 范云从自个屋里出来,进屋让姥姥姥爷别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先让姥姥和姥爷心情平复最先。 老两口看着乖巧的孙子,露出笑:“不生气,还得陪着云云长大呢。” 吴红英进来,听着大人们的话,范云就明白了。 爹娘觉的老人跟他们住,出赋税伺候养老是应该的。 但舅舅觉的现在有了娃,又念书,他好意,觉的老两口的赋税那部分,该他出的。 从今年变,他出六份,往后也这般。 没成想,俩老人觉的这等于提醒他俩没用,得被养着了的戳心; 范三郎和红英,则是觉的爹娘劳碌都是为他们,养老大哥来,那算什么。 范云心里有点乱,都是好意,弄岔劈了。 舅舅这先跟爹娘通通气,再跟老人说也行啊。 不过此刻范云一点不担心了,再吵,感情不会受影响。 【作者有话说】 上面根部燃烧是文中,现实不要做。 第24章 大清早,范三郎被媳妇交代几句,和大舅哥出村。 怀里装着两吊钱,两百个铜板,独轮车上还装着些粮食,直奔小河村。 范三郎把钱交给娘说手里,老李氏嘴上说家里有,手上数数直接拿去锁上。 转身就是问孙子云云最近情况,让多说些。 大河村内,范云起来一问。 知道爹去了奶奶家,剩下的不再问。 爹赋钱是一百二个铜板,但每年都多给,贴补的心思。 和舅舅一起去,交赋税时也帮衬着些。 * 坐等着吃饭,吴玉宁和陈学才跑来自家。 一听没吃饭,老实等着。 陈学才站大人跟去,边说着话边拿个递个的; 吴玉宁坐那坐不住,去院子里想推推车的,没看到,急的挠头走进来。 范云看在眼里,笑了声:“我心想吃完再去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来这么早。” 吴玉宁说都没睡着,陈学才当大人面前,乖乖的,没开口怼。 心里嘲笑,这人有点事都睡不着,没自己有耐心。 吃完饭,看三个小孩出门,吴红英不由叮嘱几句。 要是娃自己出去,她肯定跟着。 范云点头说好,还抱了下娘。 旁边俩娃看的都脸红,他们可做不来。 路上,范云问进展。 吴玉宁赶忙说着,说完这下舒坦了。 陈学才直接说:“你这办点事,真不行,多大点事,把话加点东西不懂吗?” 吴玉宁瞪了其一眼,“我可不会把黑的说成白的,不像你。” 陈学才跳脚,口水乱喷。 他可不近身,宽度比他两个,要挨一下,疼的还是自己。 范云笑着看俩人闹腾,快到里长家门口让停。 吴族长在家,除开在里长面前,其他都是严肃的。 他见孙子都看着地喊爷爷,云娃能对着他喊族长爷爷。 这娃唯一的,每次说话都对上自己的眼睛。 村里其他的娃见到他,缩脖子就跑。 他和蔼的问:“云娃,你怎么想的,好玩?” 范云笑的可爱,清脆说着:“吴爷爷,这现在放假了,就想挣几个铜板,我们三个可以买糖人吃。” 老人哈哈笑,掏出两个铜板递到眼前,“那这直接给你去买。” 范云:“吴爷爷,这是你的钱,不是我的。” 族长把钱收回来,看着三个娃说同意了。 几个小孩就想自己捣鼓捣鼓,卖出的钱算他们自己的。 虽然不看好,倒是也看看做出个啥来。 * 苹果圆头几年是不赚钱的,但结果子之后,可比卖菜挣钱多了。 族长领着几个小娃,让选一颗树。 陈学才直接选坠着果子多的,范云阻止,选了那天看中的。 树干粗粗的直,果子不多不少的匀称,看着就健康。 选中了,围一圈石块标上。 那边族长把看守的喊过来,让把三个娃要干什么给他说,照顾也多用心。 看守人弯腰点头,里长放心回去。 三个小孩围着果树,是越看越开心。 回到家,家里大人就问干什么了。 范云没想瞒着,直接说了。 “这,苹果上贴剪纸?”一家子傻眼,从没听说过。 大人拉着娃搂怀里,“这小脑袋瓜咋想出来的。” 范云仰着头说把苹果弄的好看,不就可以更贵? 吴红英亲了口娃:“那你去试试,钱可不好挣的。” 即便觉的瞎胡闹,再好看也不如粮食能饱肚子,买的也不会当冤大头。 但这云云既然做了,一家人就支持。 第二天没想到,玉宁娘和学才娘都拿着纸过来了。 她们不知道剪啥样,过来问问。 妇人们凑一起,嘴上说着孩子瞎胡闹,可手上一个比一个仔细。 虽不认识字,但照着样剪完展开就是个字。 玉宁娘柔柔的问:“云娃想出来的字?” 吴红英摇头:“不是,云云说问的学才和玉宁,那俩孩子到底是多学两年。” 当娘的嘴角咧耳后根,嘴上说没啥没啥。 手指头累了,放下剪刀活动活动,再接着剪。 不过几天,比要的百个还多。 门口石榴树上,咕咕咕的斑鸠配着蝉鸣让人梦里都是这动静。 私塾上了半个月左右,夫子怕热,也怕孩童们中暑,这次放到立秋之后的处暑。 范云直接心里默算,也就是八月中旬,二十号左右。 摸摸头上汗,心里雀跃。 坐着不动都是汗,背后也粘的痒痒。 天热真想在家吃西瓜度日,啥也不想干。 七月上旬,一批批来收西瓜的,开始吆喝。 自家地里的西瓜,姥爷拍拍就知道成熟度,换成铜钱,叮铃的响换来家人的笑。 当然,范云眼里啥也看不出来。 都是绿绿的宽纹,圆圆的,敲也分不清生瓜蛋子还是熟了。 每天早上,下地摘几个洗洗放缸里用井水冰镇。 吃完饭就是切了一块块的吃,红瓤黑籽,姥姥扇着蒲扇风,温声道慢点慢点。 “你小孩子肠胃弱,吃两块就是。” 范云拽着袖子撒娇,还会被多吃一块的允许,然后就趟铺地上的凉席上伴着姥姥的哄声下入睡。 要是小的瓜,直接抱着半个,拿勺子吃。 蝉鸣似乎都奏乐,夏天是西瓜味道的甜。 暑气越加,七月中连绿绿的叶子都好似蔫着。 苹果园里,果子已从青变红。 早晚两天,一家人出动开始贴剪纸。 不能对着正阳面,得在旁侧,沾水贴上,移动着让更正中间。 大人们说就这么简单啊,这也不耽误活计。 范云心里偷笑,太阳光才是最重要。 八月初,苹果园里其他苹果被收,一文一斤。 就留下那一颗没动,大人们都有点焦虑担心,这三孩子到底能不能卖出去? 要不他们偷偷买了?可在孩子们面前又如往常。 * 八月初六,范云也不用去查,就觉的是个好日子。 带上草帽,三人去忙。 吴玉宁爬树蹭蹭的,摘了递给陈学才,然后再是范云,揭去贴纸放铺了草的竹筐里。 数到三十个,范云喊行了,看守的锁门也跟着。 范云回头看到了,以为是盯着玉宁的,这走都走,直接喊着叔叔让帮忙。 看守的脚步一顿,走上前去。 范三郎和吴红英好奇,说给推独轮车,豆子都种下去,家里又没啥活,正好去看看娃们怎么卖。 一路看守的和范三郎轮流推,吴玉宁也推了一段路,这么来到了官道。 卖茶水、葡萄、桃子、苹果等,一溜。 范云不让爹娘插手,说树荫下等着就是。 人都往东挤着摆摊,范云没去,直接路口西卖。 草撒片,铺开布,苹果也擦擦,摞着,把字的一面都朝前边。 卖相,还能提高价值。 陈学才和吴玉宁一路都激动着,这才想起问卖多少钱? 吴玉宁挥下手:“我家卖一文一斤,咱就两文一斤,咱这好看啊。” 陈学才摇头:“瞧你那胆子,三文一斤。” 第35章 刚巧,传来那边卖主喊:“又脆又香的苹果,三斤两文哩。” 两人不吵了,都看向范云,看他说没事就安心。 俩人其实也是第一回这么个经历,站那都不咋动。 范云说一会他喊就喊,而且喊六文一个。 陈学才、吴玉宁张大嘴,突觉得他俩胆子比起范云,忒小了。 范云低头看看,自己这也当一回摊贩,笑出声。 看到有人朝这来,看俩人要喊,范云没让,这不是目标。 连续过了几个,来了一个目标之人。 牛车啊,范云赶忙站起,“来看一看,瞧一瞧,福苹果喽。” 牛车停下,车窗打开是一个妇人和孩子,女童头上扎着彩绳,头发编成花苞状。 就是她好奇,怎么小孩子声叫卖,让爹娘停下。 范云速度快,直接捧起一个苹果走向车窗。 窗内妇人本随意的眼神,一看定住,惊讶的喊郎君快看。 又大又红的苹果,其上竟然有字,像是用金笔写出来似的。 这下再看那摊子,“福,夀,囍,寳”。 范云笑着说道:“先生夫人,快到十五月圆,摆上定保佑全家,福寿安康,平安喜乐,招财进宝!” 男子一声好,即便知道六文一个,十文两个,眼也没眨。 直接把四个不同的字都买了,一脸还值了的喜悦。 范云低头直接数,“二十文,正好,这是赠品。” 范云就车轮高,举着递给女童。 女娃看看爹娘,见点头收下。 草绳编制的艾草包,也不怎么好看,可是球球状很可爱。 此刻有种惊喜,女童直接凑近闻着,车窗放下。 范云走回摊位,笑看牛车走远。 身后俩人也不僵硬了,“就这样?” 范云点头:“有什么难的,这不就卖出去了。” 把钱直接放竹筐的布包里,动作自然。 陈学才和吴玉宁对视一眼,不服气又争抢的心思。 接下来,范云就只数钱的作用。 吴玉宁喊卖,陈学才发挥出本事,口号成溜,车停、选字,成交。 不到一个时辰,苹果就被卖空了。 东边,那些摊主都看呆了,就听着喊论个卖,那么高的价,竟然还卖完了。 等反应过来去问,大人已把几个孩子抱上木车,推着走的飞快。 难道卖的贵了也可以,但之后提价,迎来的却是无人问津。 * 心跳很快,恨不得飞似的,到了村口。 回到家一说,瞧着爹娘都不信,两口子更开心了。 西屋内,范云倒出铜钱,说平分。 晃晃眼前,喊回神。 听着平分,摇头摆手状。 俩人:“主意都是你出的。” 范云看着他们:“苹果树是玉宁要来的本钱,推销卖是学才,我就收钱,剪纸也是咱们三家大人一起剪得。” 他说定,只好收下。 因为没料到会这么多钱,手拿不了,借布抱着走的。 吴红英和范三郎跟着送到家,才放心回来。 那铜钱桄榔响,大人都忍不住,云娃竟然就这么分出去了。 没过一会,两家大人都来了。 吴红英忙让坐下说,两人爹娘拽着自家娃,生气道:“这孩真是撒谎,摘了三十个苹果,说卖了一百五十文,他分了五十文。” 玉宁爹嗓门大:“就是啊,哪怕分回家五个铜板,我都敢信。” 吴红英拦住,说是真的。 陈学才和吴玉宁趁此机会,挣脱开,“就说了是真的了。” 见两家大人不言语,吴红英关上门也晚了。 门口和邻居都聚集,问卖啥一天分那老多钱。 一路见骂孩子,都跟着身后瞧,刚全都听见了。 不管两家大人多么后悔,一下午的时间,事包不住了。 有机灵的已经向族长,定树苗,问咋中。 吴族长给村民们说他可以包揽这事,解决后关门黑着脸就往儿子身上招呼。 要往常族长婆娘相互,现在拉着儿媳妇躲里屋,不去管。 玉宁爹也是没处去后悔,抱着头乱窜,还得让老爹慢点,别伤了骨。 等累了坐下,族长笑了:“以后让牛牛就跟那范云一起玩。” 玉宁爹:“哎,爹,您说的是。” 听这话,里屋的俩人也忙出来附和。 族长婆娘艳羡:“这红英还真是啊,多年没娃,这有了个就不一般。” 如同吴家,陈家亦是如此。 里长叮嘱往后对红英家的态度之后,问学才那娃呢? 里长婆娘:“这不被他爹又骂又拽的,说是把自己关屋里生气,其实我刚刚去看了,正床上数那钱呢,来回数个没完。” 都能听见那笑,这个就不说出来了,就一上午这些钱,跟白捡的似的。 “那俩孩子一起玩,还真是玩对了。” 接着里长去了孙子屋,这得去教导,一文钱很难赚的,可不能拿今个的事当平常。 * 范云睡了个下午觉,悠哉舒服。 从树苗要结果子,得七年,他觉的不会有多少村民感兴趣的坚持。 但他好像是低估了,睡醒后院子的说话声还有。 问怎么剪贴纸,爹娘说的嗓子怎么哑了。 等没了声音出去,被抱起来就是亲。 姥姥从里屋拿出俩篮子,“这里长和族长送来的。” 又大又红,散发出清新的苹果香。 范云无奈说:“其实不虚这样的,本来就玩的好啊。” 但有了那就吃,洗洗咔咔的吃了两个,脆甜多汁。 检出六个去给舅舅家,给舅妈二十文钱,推着不要,硬是放下,张氏追院子里,但母子俩更快,已经出门了。 张氏看着钱,感动的笑。 之前云云让自己编点说赠品的艾草球球,她当玩似的就给编了。 那么小点,艾草不费一把。 编筐一个才收几文钱呢,云云这孩子,花钱大手大脚的。 回到家,范云闭上屋门,拉出藏宝箱。 小玩具之外,当初亲人们给的红包,把铜钱数了一遍,再放进去今个的。 一觉好梦,那俩人比昨个来的还早,瞧那笑的啊。 范云:“今天不去卖。” 见问为啥,他解释清楚:“昨个初六,十五送礼,那就是再贵也挑新鲜物买。” 陈学才反应过来了,“都双日子送,一年也就中秋和过年,不在乎钱。” 范云对其竖大拇指:“对头。” 于是初八,初十,就把剩下的留出几个过节摆,对半摘卖了。 一百五十个苹果,卖了七百五十文。 三人各分二百五十文,这个数,范云就觉的咋那么巧呢。 想起钱还分给舅妈了,蹦跶着笑。 家人瞧着,捂着嘴回屋。 这孩子,一棵树卖的都赶上那大半个果园卖的钱,娃想咋乐就咋乐去吧。 第25章 家门口石榴树能摘了,范云被娘抱在怀里,范三郎问摘哪个? 路过的村民们都笑着过来搭话,闲聊几句夸完一家子,才往前走。 进来冲洗下石榴表面,范三郎握着掰开。 吴红英接过来一半,去掉白色的薄膜,光把石榴籽弄碗里,让娃抓着吃。 范云看着鲜红的水晶似的,一把把往嘴里吃着。 俩大人不讲究,直接上嘴啃,说还不完全熟,到时候是暗红色的,那更甜。 范云却觉的现在就很好吃了,都不吐小核,一会就把碗里的吃干净了。 吃完看看湛蓝的天空,这耳朵清净的日子真好。 范三郎抱完孩子,进屋换上打补丁的旧衣下地。 豆虫可是好东西,地里捉些来烤了让娃尝尝。 路上碰上都下地的,听他们又夸云云聪明。 忙笑着夸对方孩子,说就是巧了,娃馋嘴想买糖人吃的,又说念书花钱地方多着呢。 一听书本要一千个铜板,村民们都说这么贵,话题就拐远了。 两口子不懂旁的,但平稳就觉的踏实。 尤其是关乎自家娃,不想那么多人光惦记。 吴红英唾沫抿抿线穿针,看着云云坐在那念书,专心缝孩的袜子。 她针线活自个觉的不好,毛毛虫似的,不齐又粗,疙瘩也打的大。 但娃说穿鞋子里,不碍事。 范云才不会觉的差呢,不知道为啥,大拇指那比脚后跟还能破。 里面缝上不开线能穿就行,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吴红英缝完,想着孩子穿自己缝的就露出笑。 院子里忙活,就见云云的好朋友又来找玩。 俩孩子先喊大人,才进屋。 进屋叹口气说钱没了,范云把书一放:“谁偷的,跟没跟家人说?” 俩人诉苦,大人说不能拿那么多钱,哄着过年给买新衣服好吃的,就把钱拿走了。 第36章 范云嗯了声:“那不还是你们自己给的吗?” 这话把俩人憋的不行,又伤心的坐那不吱声了。 还真是,大人一夸主动就给了,后悔也晚了。 “没给你们留一点吗?”范云心想总不会那么狠。 看到说两文,扭头控制住表情,再转过来安慰有就不错了。 俩人一点没被安慰到,抽抽鼻子问:“对了,你的呢?” 听这话,范云违心的说:“当然也是爹娘保管了。” 顿时,两人脸色变的开心了。 开始说大人说话不算数,明明说放他们那里一样,要就给,可真要了根本不给。 吐槽好一会,来说正事。 再有两天就十五了,大人让他们来问喜欢吃啥馅的月饼? 范云想了想,“红豆沙馅和板栗味的。” 俩人:“你咋啥都喜欢吃豆沙馅的。” 这一个声吐槽,范云翻了个白眼,“口味这个,我就喜欢吃甜的,没旁的。” 俩人笑出声,“行,记下了。” 范云瞧着,故意问:“你们抄书作业完成了吗?” 两人睁大眼啊的一声,起身就跑。 听着这惨叫,范云屋内笑出声。 咋突然不笑了呢,看来是不爱笑。 吴红英看跟狼追的俩孩子,嘀咕声接着转身忙。 * 念了半个时辰后,范云出去歇歇眼。 走到屋内,拽着娘的衣角好奇问为啥不要他钱啊。 刚才那说被要了纯属忽悠,其实爹娘就说句要放好。 “那你的钱自己放好就是,娘知道你不会乱花的。” “嗯,娘,我拿钱会先问你和爹的意见的。” “那不就是喽,傻孩子。”吴红英抱起来。 范云笑了:“娘,我就是不舍得动你们给的红包,才想赚点钱的,其实我就是想买支好看的毛笔。” 吴红英知道了原因,顶顶孩子脑瓜,“那就买。” 又疑惑道:“可孟夫子不是说你现在还小,得等过年才能练字吗?” 范云撒娇:“放那好看呀,娘,早晚能用上的。” 吴红英定声:“行,都随你。” 范云连喊娘,抱着脖子不撒手。 自从那天从玉宁那屋看过,他就想要了。 毛笔的木管上有花纹,线条或是刻痕,让没见过毛笔的范云一看就喜欢上了。 哪怕不用,他也想收集摆来看。 他也知道其他孩子都要糖人、好看的衣服,可是他要是有也高兴,但没有毛笔般那么强烈的想要。 晌午,卖货郎来了。 各种东西,摆放的乱,但孩子要啥,卖货郎直接就能找到给。 大人都站在一边看孩子,即便娃讹着要,一问价摇头不给买。 孩子再闹,直接虎脸,说给*巴掌要不要。 范云过去问,有没有好看的木梳子? 见身后大人没阻止,货郎立马热情的拿出来个,夸多么多么好看。 好看个啥呀,圆弧形的就像木片简单磨出来似的,颜色图案都没有。 梳齿子也细,肯定不会舒服。 范云摇摇头说不买了,货郎就看着小孩转身拉大人手走。 “这么有主意。”把梳子再收起来,心想下次带点贵点好看的,他记下来。 买卖这次不成,下次成一样还他赚钱。 下午,磨剪子磨刀的一喊,大人们都出去看是哪个。 一看是熟的那老头,问还是那个价格,就把家里刀和剪子都拿出来。 范云也看着自家刀被磨,姥姥还跟人说了两句话。 说之前有磨刀的来也没磨,就等着他来,磨的好又不伤刀。 看来这做买卖,都认人。 黄昏时分,男人们归家,这晚加了道炒虫子。 尽管说着很好吃,范云坚定的摇头。 孩子不吃就不吃,于是这道菜被大人吃了。 * 十五这天,前一天准备的材料,从上午就开始做。 天气暑气依旧,但早晚已凉快些。 范云起的早,跟大人身后像个小尾巴。 和他脑海里的小圆圆一个不一样,发面揉着,好大一个。 转着填满馅料,呈大圆形。 蒸出来,再放铁锅里上下两面煎煎。 放凉切出来,三角形状到了手里。 咬嘴里,枣泥味道的,饼皮是好吃,可馅儿不喜欢,脸一苦给了爹娘吃。 喝了水,换块瓜子芝麻味的,吃完觉的不用吃饭了。 油糖盐聚齐,撑肚子。 大人们温声问咋不喜欢枣泥味的,枣泥也是放了糖的。 知道这孩子喜欢甜,专门给他弄的。 范云摇头:“齁得慌,粘的牙齿不舒服,发疼。” 大人说那明年开始,不做这枣泥味的。 “也是奇了,云云这能干吃红枣,放稀饭煮着的也吃,就是不吃弄成泥的。” 大人说完,都哈哈笑。 范云哼一声扭过身子,家人赶忙哄,可不敢再笑。 放盖顶上罩着,开始送人模式。 半路上,遇到了往自家走的学才和玉宁。 互相恭喜,交换回家,还省了事。 夫子那,连同看门老赵,姥姥带着他都送了。 亲朋好友,忙到下午。 月饼是傍晚吃,或对着月亮吃,无所谓送的早晚。 数数没漏的,一家人坐着靠桌子上歇口气。 学才和玉宁送的都两三口一个的,绵密的豆沙细馅,范云吃的眯着眼。 老陈氏看着,她不会这样式的。 小时候大人怎么教的,现在也只会这么做。 范云吃完,见姥姥问好吃吗,看爹娘使眼色,笑着说:“跟姥姥你做的一样好吃。” 老陈氏笑的眼角皱一起,“云云你喜欢吃就好。” 过后,收拾东西三口人去小河村。 这过十五中秋节,范三郎两口子都是在范家待到日落再赶回来。 这样范家人能聚齐,回来不耽误吴家再一起赏月,两家子都过。 到了范家,巷子口范三郎就喊娘。 老李氏快步走出来,“三儿,红英,云云,哎呦。” 看一圈儿子儿媳和孙子,说怎么看着瘦了。 范云看着爹喊没瘦,他和娘都笑了。 小李氏和王氏也从屋里笑着走出来,只见王氏的肚子更大了。 篮子里,给孩子们带的糖和麻花,还有鸡蛋、月饼、小米、黄豆、蒜头、一块猪肉,另外专门放着一小包红枣。 吴红英递到跟前,“二嫂,这是专门带给你的,平日里多吃点。” 王氏接过先交给婆婆,“弟妹,烦你老这么惦记着我,真是不知道。” 她还没说完,弟妹就笑。 “说啥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吴红英拉着,和大嫂打起嘴仗来。 不像其他妯娌处的近厌烦,再有什么,每次见面都是聊不完的话。 来一次不容易,就啥都成了小问题。 范云见奶奶推着兄弟们上前,都张口不出声。 明明上次临走玩的很好,见面还是又得走先熟悉的流程。 他主动说给带了石榴,问谁想吃。 三娃四娃立马跑身边,喊着我我我,互相争。 范云趁着吃的空,拿月饼跟娘说去邻居家找范彬,吴红英忙跟着。 范彬听见声音还不敢信,把门打开,惊喜的问你怎来了? 范云:“今个十五,我当然来我奶奶家啊,这是月饼,给。” 范彬接过,拉着进屋,喊自家大人。 范彬娘是个不爱搭理,高傲的性子,但此刻对母子俩却笑着让坐,给倒茶。 彬彬那孩子可是光提起,说范云怎么怎么得孟夫子夸奖。 放假时候,都提起。 以前她没跟范家人说过几句话,但因邻居,还是见过那孩子的。 范家人都埋汰,家里弄的不干净。 可现在看着坐在那很有礼貌,上下都干净的娃,脑子里怎么想不起以前了。 可能以前看到的是三狗四狗吧,脑海里自动此刻这模样存留。 两个孩子说着私塾内和放假发生的事,直到门口传来范三郎的喊声。 范云站起来,说得离开了。 “还有几天就结束放假了,到时候私塾见。” “好。”范彬不舍,递过去自家月饼说回礼,送到门口。 近了范家,吴红英就问孩子,他家就那一个娃呀? “嗯,”范云点头。 “怪不得。”看他娘估计也不会让儿子跟村子里娃玩,觉的那孩子挺喜欢热闹,缺一块玩的朋友。 范云知道娘在想啥,“我跟他私塾内玩的很好的。” 吴红英失笑:“行,知道就属你朋友多了。” 范家没做月饼,对老李氏来说,除了大年三十也就是过年,其他啥节日怎么过都是过。 第37章 月饼吃的她都收好锁好,过节就得吃饺子。 把包好的饺子下熟,一盘盘打出来。 范三郎进灶房,“娘,我弄俩菜吧。” “弄啥菜,饺子里有馅子,有肉有菜的。”老李氏让端碟子出去。 范三郎换了个说法:“娘,云云那孩子喜欢就点什么。” “啊,你不早说,弄啥?”说完让儿媳妇端出去,她留着跟老三一起弄,更快。 一个豆橛子炒肉,一个拍黄瓜,还专门炒了俩鸡蛋,觉的三个菜不好,又弄了个蒜浇茄子。 齐活,都往云云面前放。 范云吃口饺子,吃口拍黄瓜,再吃口蒜浇茄子。 他大声道:“奶奶,你做的真好吃。” 老李氏顿时满脸笑,“乖孙,你奶奶我做了一辈子饭,哪能不好吃,多吃点。” 说完对着其他人夸,还是云云会说话。 瞅着老李氏高兴,都顺着点头,屋内气氛欢乐。 小孩子们更开心,大人高兴,不用挨骂。 有饺子、这么多菜,等会还可以吃月饼。 饭后又呆了会,老李氏在院子里摘这个去地里弄那个的。 葫芦和冬瓜、南瓜的,不怕颠,直接放车旁一绑,再把亲家没种的,装满一筐子。 老李氏说着云云就吃了一盘饺子,让把剩下都带着。 两口子说不用不用,给侄子们吃,推着到门口,还是范云说真吃饱了,老李氏才作罢。 踏上回家的路,夫妻俩问怎么吃饭的时候,怎么把那炒鸡蛋推给了三娃他们吃。 范云一愣:“爹娘,你们看着了啊。” 他以为大人都拉呱,不会在意呢。 “云云,知道你让着,可是带你来得吃饱啊。” “我觉的拍黄瓜和蒜泥茄子解腻好吃,真吃饱了。” 知道不是委屈自己,那夫妻俩就放心了。 “云云,娘给你说,你要把自己排第一。” “对,等回家爹给你炒鸡蛋吃,炒三个。” 范云心里暖流涌动,哭笑不得。 “爹娘,我其实是想着回家后,还想吃姥姥做的饭菜,才留了点肚子,不然撑着难受,睡不着觉。” 小夫妻俩听着这话,夸着聪明,不说炒鸡蛋的事了。 范云扭头笑,真是让他得变着法子的哄。 第26章 十五月亮,十六圆。 椭圆的银色圆盘挂在天空,漫天星辰亦不及。 拿出油灯擦擦,连着两天晚上,家里大人代拿着孩子的手照着一个个屋门后。 说着俗语,面容虔诚。 白天问为什么,爹娘说会有神仙保佑,把一切不好的东西照飞,保佑全家平安健康,顺顺利利。 范云记下,觉的好有趣的习俗。 天气越发凉爽,过节后好似一眨眼就开学了。 这天早晨,私塾门口聚集一起说笑着走进去。 范云遇见朋友们说完早,拿出油纸包的月饼递给徐鸣。 徐鸣高兴的笑,说他也捎带了。 交换后各自让大人们带回去,走进私塾。 先擦擦桌凳再坐下,打开书本默念。 玩的时候好好玩,念书的时候专心学。 第一天,孟夫子进来,学堂内气氛紧张。 从前排开始,直接就是一个个让站起检查背诵。 陈学才过,范云更背的快又熟练,之后戒尺啪啪打手不停。 轮到徐鸣虽磕绊但没有错处,夫子罚抄五遍让坐。 “真是心都野了,学过的都忘了。”夫子气的一个个指着骂。 骂了半节课后,收作业检查。 陈学才的手没逃过,一开始字迹还能看出是字,越往后越潦草,更后面就直接一个字老大,还空那么多。 “以为我不会往后翻是吧,让你耍这小心思。”戒尺打的更狠。 范云往左偷看一眼,赶忙收回来。 一节课,所有学童们好似回到了放假前的心态,效果显著。 下课后,陈学才呜呜个不停,吴玉宁不耐:“有脸啊,我的手可比你红肿的多了。” 背不好,抄写也不行,被打了两回,他可连哼都没哼,还很骄傲。 陈学才没理这蛮牛,范云说夫子要来了,抬头袖子擦眼泪。 被打就被打了,要是夫子说叫大人来,那他离死不远了。 范云说他明明过节前就提醒了,这咋回事? 俩人抱怨,谁知道怎么一天天过这么快。 就是想着今个在玩一天,明个写,明个拖明个,彻夜补也来不及了。 范云觉的俩人真活该,但又能理解。 日子又恢复了固定,过的流水般。 * 八月下旬,村里开始割豆。 里长问老人们适合的日子,他们看天色就定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只觉这样不热不冷的天气很短。 割完豆子,打谷场不停敲打,敲出来颗颗饱满,看着就乐呵。 不管种的时候、浇水的时候多累,收获时候都是喜悦。 几天后,晒完入屋。 艾主簿带着一通衙役而来,还是同样的流程。 豆杆也要上交,这个得运去边关,预留给军中战马冬季口粮。 丰收时节,得为无产出的严冬做积蓄。 夏、秋两季赋税,交完大人们都觉轻松。 这次范云就没看着了,只是回家听大人们那么说了一嘴。 黄豆之后,刨完地,土地施肥休养。 九月初忙活完,秋雨温柔的下了起来。 细细的像是飘着的,抬头看去如同笼罩烟雾。 树叶开始变黄,衣服从一层变两层。 里长敲锣一家家提醒,村中集|合。 范云因这日放假在家,被爹娘抱去也跟着看。 秋季徭役开始,一户出一男丁,或是拿两千钱来赎买。 五天商量决定,各回各家去。 回家没多久,里长和族长竟来了自家。 摸摸娃的头,范云被大人叫回西屋去。 好一会,里长和族长离去,家里人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一个小孩,好奇问。 “大人的事,你怎么啥都想知道。”吴红英捏捏娃的小手,说了点。 范云这心踏实了,放松的去玩。 上回福寿苹果,里长送去给了艾主簿,艾主簿孝敬县令,得了个好。 这次服徭役,自家没被算进去。 但对外放话,花钱找人替了。 服徭役这事,各有法子。 有的人家不想让男人去,又花不起两千钱赎买,那就找村里愿意顶替的。 对愿意去的来说,非农忙时节,这就是个进项。 五百文到一千文,去一个月挣这钱,过年更宽裕。 * 隔天,学堂内。 范云问学才,知不知道村民们今年去哪干活。 陈学才说听爷爷讲,这次服徭役跟往年一样,疏通河流,再去平整官道,加固县城城墙。 学童们家里也谈论,自是都关心。 这一听都说哇,去县城啊。 学童们关心的那叫一个耳朵尖,陈学才说进不去,只是外边修补修补。 可都当听不见,谈论县城内有什么,很是热闹。 有人问陈学才他去过县城吗,昂着头说道当然去过啊。 学童们就把陈学才围着,催他说说。 坐在位置上的范云,都能听见学才那大声。 说路就比村里的宽,牛车驴车啥都有,屋子也都瓦屋,人都穿着好看的衣服。 一眼想像出来的胡诌,说的很空,范云低着头笑。 吴玉宁往那斜视了一眼,根本不信。 这撒谎精要是去过,早就满村炫耀了。 站起身要拆穿,却见范云冲他摇摇头。 “学才他好脸面,拆穿让他怎么在私塾呆,就当没听见。” “行,你这么说了,我就听你的。” 重新坐下,吴玉宁捂上耳朵。 午饭时间,陈学才嘿嘿的问上午说的牛不牛? “我脑子转的快吧,立马就想出来咋说了。”他一脸得意。 吴玉宁:“呸,要不是范云拉住我,我早就拆穿你了。” 陈学才转向范云,感谢的话不停。 范云拦住:“行了,不用这样。” “不过,学才,以后别再这样了,等我们真正去过,不就更有底气的说。”范云这话,说的认真。 陈学才忙点头,“就是我要说没去过,不很丢脸吗,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嘻嘻哈哈笑闹着,沙漏流动不停。 下午放学归家,范云偷偷问娘,奶奶家怎么办? “白天我和你爹已经去过了,你奶奶不舍得花钱找人顶,今年轮到你二伯去。” 吴红英就知道会如此,三兄弟每人轮流,轮三郎的时候,吴家就出钱找人顶着去。 但三郎要是替范二郎把这钱给婆婆,依旧会人去,钱昧下。 第38章 听娘这么说,范云有些惊讶。 奶奶这还真是钱粮都攥手里,牢牢掌控,谁都翻不了手心。 * 大河村男人们出发后,范云就明显感觉到村里比往日安静了好多。 饭后被朋友找出去玩时,突见到那边一个胖孩直接打另一个比他矮的小孩。 打完一巴掌,还要打。 范云直接喊干啥呢,跑了过去。 让玉宁逮着打人的,学才去喊大人,范云把挨打的小孩拉身后。 一问根本不是一起玩的,只是住一个巷子的关系。 不远处一个老妇跑过来,喊着要放开她孙子。 嘴里骂着不干净的话,要上手抓。 吴玉宁直接把胖孩挡身前,范云喊:“族长的孙子都认不得了吗?” 老妇这一看,不敢下手,只去拽自个孙子。 这时,学才带着大人们来了。 瘦孩娘心疼的抱着自个孩子,问为啥打人。 族长让老妇离远些,老妇这下也讲理了,边退边说回去就打孩子,今个不对。 里长让胖孩说,胖孩说完打错了,又被吓得说实话,“是奶奶说他爹去服徭役了,我打了也没事。” 这话一出,大人们都直接变了脸,妇人们更冒火,喊里长要做主啊。 里长咬牙说了句好呀,直接让娃打回来不算,还让老妇这家出一百钱做赔偿。 老妇这下是真嚎哭了,下狠手打自个孙子,满脸后悔。 里长发话,这时间段,不准再有这种事,否则明年徭役出俩男丁。 村民们都点头说是,尤其家里娃老实的可是放心了。 笑着离开,大快人心,往后都得拿这家当故事的反角。 事情解决,母子俩不停对着三个孩子,三家大人们说谢谢。 要不是看着了,那这一个月都得光偷偷欺负,都不敢想。 大人们都说应该的,让带娃回家去,洗洗脸哄哄,可别让吓着。 离开后,大人们看着身后的三个娃,露出骄傲之情。 被夸,本就兴奋的三人,挺直身子说看着了当然管了。 “行,没说不让管,但是下次喊大人要紧。” 三孩子都笑了,点头说好。 天快暗下来,各回各家。 范云被爹扛肩膀上,夸今个是小英雄,吴红英也这么喊逗儿子。 说可不是帮了一家,是帮了所有老实娃的人家。 做好事,就是高兴。 洗澡上|床睡觉,一夜好梦。 第二天学堂内,夫子一走,陈学才就用那口才说的故事般精彩。 只是故事中,事都是他和范云做的,没提吴玉宁。 “你们不知道,那小孩胖的啊,腮帮子鼓的跟癞□□似的,那小眼睛里都是心眼子,差点我都抓不住。” “那么胖,学才你都能抓住,真厉害啊。” “那是当然,我是谁呀。” 学堂内如此热闹,邻房孟夫子都听着了,本要生气,听完事情后,点点头原路返回。 学生人品好,也是他这个夫子教的好。 * 大雁南飞,临近十月。 服徭役的男人们回来,村子里热闹之后又恢复如常。 从九月初到九月下旬,修养了一个月的土地,迎来种下冬小麦。 男人们歇了几天,被照顾着恢复气力。 挑出小麦种子,先泡,提高发芽率。 范云拿小板凳坐着瞧怎么挑拣,看了老半天还是没学会。 他眼里,小麦种子棕色的那么一小小粒,可是大人眼里区别大了。 然后被大人撵着去看书,他拿起书本熟练念了起来,还是这个轻松。 大人们听着这读书声,却都笑着满身劲。 冬小麦种的不深,看天儿不好赶早种上。 隔天下着秋雨,老人们不在意淋身上,松快的说省的浇水了。 范云带着斗笠,到学堂内摘下来。 想想夏季那暴雨时期多亏放假,要不都想不到怎么来私塾。 秋雨只薄薄湿了一层,树叶旋转着掉落,踩在上面咯吱响动。 陈学才正说着他看到了松鼠,范云都免疫了,边看书边听着。 早晨来私塾,下午回家,吃完饭就来自家找他玩,他咋不知道村子里哪里有松鼠的。 不过这时候,松树还真是为收集松子忙碌着。 大雁和燕子都飞走了,麻雀和乌鸦倒是停留树上还在,玄黑色若是展开,五彩的黑。 只有范云欣赏,孩童们眼里,乌鸦可不好看。 十月中旬,这天下午娘来接的时候,高兴的说了个好消息。 “二婶生了”,范云睁大眼,“娘,真的吗,大人孩子平安吗?” 听这话,吴红英笑着点头,“真的,都好好的。” 范云说想去看看,吴红英说:“等你放假就带你去看,小娃娃生下来都红红的,你去到别说难看,昂。” 范云答应着,心想他是没亲眼见过,可是他知道这理啊。 私塾内,上十天放假一天,心里算着啥时候能去。 到家,吴红英就把娃问母子平安的话,说给了家人们听。 “了不得啊,娃知道这个?”老吴头说完就乐呵。 老陈氏白了眼老头子,“云云这心是真善,随红英。” “果然啊,都说谁养的,性子像谁,长的也会像,确实是这个理。” 老陈氏说完,一家子都笑。 终于到了放假这天,去了小河村。 路上两口子说见奶奶不高兴别怕,不是对他,去到有点眼力见。 范云哦一声,等到范家理解娘咋说这话了。 原来二婶生的是女娃,老李氏拉着个长脸,一家子从大人到小孩都生怕触怒。 见三郎一家三口来,老李氏立马转怒为乐。 又是倒水又是拿好吃的,被红英说着洗手就洗手,抱着云云亲香。 范云吃了一小口放了俩月的月饼,借着说话放爹手里,“奶奶,娘说二婶生了个小娃娃,我想去看看。” “没啥好看的,你奶奶我就喜欢男娃,你二婶生了个女娃。”老李氏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很大声。 这话让范二郎头更低了,让其他人都看过去。 吴红英腿碰了三郎下,范三郎忙说:“娘,别这么说,家里男娃这么多,女娃头一个呢。” 老李氏哼一声:“下地还是男娃有用。” 范云听的心里不由想,喜欢归喜欢,但下地有用的喜欢,这算啥。 再说喜欢男娃,可连饭都不能吃饱。 他扭着身子说就去看就去看,老李氏抱起来说行。 她走第一个,身后一众人跟着。 三狗四狗正床边踮着脚喊着妹妹,一见奶奶进来,缩着躲墙边。 范云见这么暗,看到木窗那都用东西挡住了,一点风没有。 吴红英也心下一松,婆婆这不喜欢归不喜欢,态度上不行,可照顾月子上,倒是没苛责。 屋内王氏听到脚步声,抬头对婆婆讨好的笑。 小婴儿用的她哥哥的包被,长着些头发,正张着小嘴睡着,真红红的,好小呀。 范云故意哇啊一声,“这小娃娃长的好像奶奶啊。” 这话让大人们都愣住了,都没巴掌大,哪像了,他们咋没看出来。 可云云还在说着像,都说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 吴红英走婆婆身边,“我看着也像,都说闺女像爹,这丫头像二哥,二哥又长的像娘,可不是吗。” 老李氏愣住,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仔细看过,这板着脸走近,越看还真有些像? “这丫头真是不会长,随我这老婆子干啥,也不往好看点随,能嫁的好。”老李氏这么说,却是抱起来打量眼轻轻放下。 只是谁都看出来,孩子长的像她,是有些高兴的。 王氏此刻胆子大了点,也更小心,“娘,这都好几天了,也没个小名喊着,您看叫啥好?” 老李氏转开脸,呛声:“叫啥,叫招弟好了。” 对小娃娃刚好点,看老二媳妇,她又心气不顺了。 王氏脸色发白,看向二郎。 范二郎刚要开口,被大郎拽住。 气氛安静,范云喊着奶奶,伸着手,“我念书了我来起。” 老李氏愣住,接着笑:“好,云云起,你说叫啥?” “嗯,如今是秋天,就用秋这个字好了,妹妹名字要好听,就叫秋兰,小名小兰,奶奶,你觉的呢?” 大人们都很惊喜,尤其是范二郎嘴唇哆嗦,眼神发光。 范云知道得奶奶拍板,老李氏看向孩子期待的模样,“嗯,就这么叫吧,云云起的,你们两口子记着云云的好。” 王氏眼睛湿润,露出笑来:“云云,名字取的真好听,二婶谢谢你了。” 于是这般,名字就定了下来。 “小兰,小兰。” 第39章 边看着娃边都这么轻声喊着,睡梦中的娃娃好似笑了。 第27章 迈入腊月,学堂即便烧着火盆,夫子和学童们也坐不住。 冬日放假,孩童们出了私塾都欢呼,这下不用早起喽。 当雪花飘落鼻翼间时,范云没留疤的手指,藏袖子里还是发红。 只要漏出来就防不住,即便家人每天给抹着油膏。 雪到小腿跟,抓一把搓了,手被搓热,预防冻疮。 范云以为又是个可以挣点零花钱的思路,可以用毛线织出手套卖呀。 但大人听了直接被逗笑,村里没几户养羊的不说,哪里懂得怎么弄羊毛啊。 羊毛兔毛只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做衣领。 “娃,好端端的问谁家养羊干啥,你想喝羊奶,我去给你拿东西换一碗来。” 大人这么说,范云忙摇头说就是突然想到了。 看大人们点头信了,范云把起了个头的法子,按回了脑子里。 冬季寒冷,早早进入温暖的被窝。 娘怕他自己暖不热,来搂着他一起睡。 临睡前心里默想,往后事情有把握了才能公布,而不是空话一说。 想出来很简单,但怎么实现可不简单。 屋檐下冰棱一溜长短不一,用铲子把这些敲下来,洒扫院子的雪,门口到巷子口也扫出来。 邻居们也都起了,拿起大笤帚一起扫。 人多扫的快,约好借个梯子,等上午把屋顶上的雪弄弄。 邻居们一口答应,说等会给送去。 回到家开始生火,做好饭吃自己那份,剩下的放锅里留根柴火温着。 天还没亮,各自忙活。 岳婿俩去地里,雪压着麦苗,等来年雪化,就是最好的浇灌。 放眼望去,光秃秃的大树发出风响,大地一片银白色。 巳时(9点),老陈氏敲敲西屋门:“再不起,又要两顿饭吃一顿了。” 老陈氏这一叫,吴红英醒了,晃晃娃。 但云云翻身躲在了被窝里,瞧着这赖床的的样子,吴红英本起了个上半身,也跟着躺了回去。 娘俩磨蹭会儿,先后起床。 稍稍烫的水洗漱,打了个颤,开门接触外面冷风头脑清醒。 他的屋内随着冬天来临,又添置了几样东西。 比如衣柜里的两身棉袄棉鞋,比如洗脸木架,再比如角落里的夜壶。 一晚上冬夜长,起来开门去茅厕不方便,半夜夜壶解决一回,起来再倒。 大人们放心,范云也省的挨冻。 到了正午,眼睛能盯着看天上的太阳,一点都不刺眼,此刻珍惜着这阳光。 屋顶积压的雪,成块状快速的落地上,发出邦邦的响。 范云跑着摔里面,爬出来看是个人形窟窿,笑的很开心。 等玩够了,运去田地里当棉被盖着小麦。 * 一年的忙碌,腊月不需忙地。 白菜放满灶房墙边,萝卜地里挖出个坑再埋上,这样不糠。 开始每天忙收拾家里,不讲究啥日子,各家有独自的安排。 吴家整理屋子后,这天开始炸丸子。 灶房内靠着炉子热乎乎的,老陈氏炸好一个放,范云手拿吹吹就吃。 范三郎从外面进来,这一看:“娘,英姐,你们炸了半天,咋没有呢。” 母女俩扭头一看,云云嘴巴一包油的冲他们笑。 “这孩子,没事,吃吧。”老陈氏说等会再弄一盆馅子,过年馋嘴正常。 炸了一上午,都进了娃的嘴。 范云只觉得刚炸出来的真的特香,凉了的炸丸子不如热的好吃。 下午又炸了一筐,这现在坏不了,等想吃或者做菜的时候,快熟了放几个,很好滋味。 老陈氏去做豆腐的家里,定了两版豆腐。 买肉也是十斤的买,猫着冬,到时候雪堵大门出不去,也不怕。 范云和朋友们外面玩闹,那手打雪仗、抓冰棱吃,非说冻疙瘩舌头一舔是甜的。 小孩子兴趣一起,呜啊的分不开了,还是范云回家舀水让低下身子,一浇下去才没让舌头破。 “这再尝尝?”范云反问。 他们一起摇头,但还是固执的说真是甜的。 范云才不会试呢,他知道这原理,根本不为所动。 吴玉宁的手冻疮都破了,流出丝血。 身边都说着让他把手缩在袖子里,但他就是不放。 他说弱孩子才怕冻,他可不怕。 范云突的想到自家有药,拉着他胳膊往家走。 把血冲冲,问大人当初治手指的药瓶要来,给抹上。 大人都说咋把这个给忘了,破了都能抹,肯定也管旁的。 给吴玉宁涂了一次,之后他家人来问,去了吴郎中那也买了瓶,说真好用。 范云每天早晚用这药膏抹手指,竟然几天就手指恢复白嫩的滑溜样子。 见着这样,吴红英抓起娃的手亲了口。 “这药膏什么都管啊,以后冬天都买上一瓶,云云的手就不会再红了。” 她这么说完,都开心的不行。 范云也看着自己的手,摸了摸露出笑。 离年越近,家家户户日日飘着香味。 那个被打的小孩家大人还给送来了肉包子,范云吃着很是开心。 大年三十下午,把里长给写的对联贴门上。 大人浆糊刷墙,范云负责看正不正,喊可以。 来到这的第一个新年,参与感新鲜又满足。 恍然意识到,他来这一年了啊。 爱他的家人,念书的生活,哈口白气看着整个小院,这是他的家,蹦跳着进屋。 老陈氏见着,笑说小孩子果然最喜欢过年。 爆竹声中,旧年去,新年伊始。 * 咸佑七年,范云长了一岁。 床底下拉出藏宝箱,把家人和亲戚们给的压岁钱放里面。 数数三百多个铜钱,故意从上往下撒着。 听着这声音,嘴里小声喊着发财了发财了。 不枉每天都被家人抱着走亲,奉上笑脸,值了。 凑近闻闻,摸摸再扣上盖子。 正月十五,吃了汤圆。 这天出去玩时,河水明明还没破冰,就见鸭子领着嫩黄嘴的小鸭子嘎嘎冰上走。 河水破冰,鸭子最先知道,这还真是。 麻雀停留树枝上,树枝上下发颤,好似有了生命。 月中,去地里挖出萝卜,忽然发现树枝发芽了。 脚边看地上没变化,往远处看却出现野草。 当大地出现绿意,好似眨眼间,风都变的温柔了。 数天后姥姥去私塾,说一冬天得去打扫打扫。 范云也要去,被娘抱住。 老陈氏趁此机会赶紧走人,吴红英哄打扫脏,去干啥,咱在家玩多好。 二月第一天,安静了一冬天的私塾热闹起来。 孩童们互相说着新年好,学堂内重新响起读书声。 这天下课,范云去找夫子,说新的一年可以有毛笔了吗? 孟夫子:“不要着急,你现在力气还太小,筋骨不适合写字,可以先用小木棍地上练练;” “若是你习惯错误的姿势,想改都改不过来。” 范云失落:“夫子,我是觉的学兄们都有毛笔,就我没有。” 孟夫子点点头,说几天会给捎带一支来。 范云抬起头惊喜的说谢谢夫子,背影都透着快乐。 孟夫子看学生离开,点了下头。 这孩子态度上如此珍惜念书的机会,着实令他满意。 可一想到那最差的学生,吴玉宁,笑容立马淡了。 范云背着自己的书本,听着那边讲解的知识,他当然能听懂。 可是再看到玉宁被提问去年学的都答不上来,孟夫子指着骂愚木时,心里也觉的愁。 授课结束,陈学才嘲笑道:“学了两三年了,《百家姓》还背不下来,吴玉宁你真是蠢,没见过比你还笨的。” 其他学子看着吴玉宁喷火的眼神,偷偷的笑。 吴玉宁发怒的直接伸手逮住一扭胳膊,范云不在课堂里,没有人拦着。 陈学才忙喊:“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教你读。” 无需书本,他大声背道: “俞任袁柳酆鲍史唐 费*廉岑薛雷贺倪汤 滕殷罗毕郝邬安常 乐于时傅皮卞齐康 ” 学童们看着这场面,跑后面离远。 从灶房倒水回来的范云稀奇的看着这一幕,徐鸣走过来说了清楚。 他脸一黑,坐回座位。 陈学才眼光瞄着,喊救命。 范云转过头:“你先给玉宁道歉,我就让他放开你的胳膊。” “道歉,我道歉。”陈学才现在悔自己,抽范云不在的时候嘴快。 道完歉被放开胳膊,都不敢使劲动,小心掀开袖子看红印子,放下搓搓。 第40章 认栽就认栽,可也不服气。 走范云身边,“我是说话难听,可是我说的是真话,他直接就动手,你看看。” 范云摇摇头:“但这也不是你骂的理由,玉宁又不是不背,是学了不会,他也不想的。” 又转过头看向另个当事人,“玉宁,你也是,不该动手。” 吴玉宁本得意呢,看了眼范云,“动手是我不对。” 两人都各自道了歉,消停了。 后面的学童们看着,安心的走回自己位置。 等夫子进来,课堂上依旧,听着学生们念,下去一一纠正。 走到范云身边,抽背,无一丝错。 夫子不由惊讶:“上节课教你的,这节课就能背的熟练,这样下去,下个月你就能把这本书全会背了啊。” 其余学子已消了音,震惊的看着范云。 明明他们中最矮,可是看着站在那,高大耀眼。 下课后都围着说,范云你真厉害。 就十来个同窗,也弄出这种场景。 范云说道:“许是太简单了,你们不是比我学的更难。” 没想到都摇头,说进学比他还大,但也没背的这么快过。 哦,是他错了,这个年纪还不用这样的方式。 范云换了个说法:“等我学跟你们一样的时候,夫子讲了不会的,我可以给你们讲。” 不学写繁体字之前,讲解含义啥的小意思。 学童们喊着太好了,好似对此毫不怀疑。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开心,想着到时候练字,得更加努力才行。 午饭时候,陈学才占着位置喊陈姥姥,说出来这事。 老陈氏看向孙子,抖动的手不停,夸真棒,还得维持住给盛饭的姿势。 范云知道姥姥是顾忌着这么多小孩在,对姥姥露出个笑。 下午放学,出私塾就听见娘高声喊云云。 学童们和大人都看着,但吴红英抱起娃就是亲了口,“娃,你咋这么争气啊,真是厉害。” 学童们也出来就跟自家大人说,发生的事。 大人们都惊讶,赶紧走过去恭喜。 又对娃们说,跟着多学学。 吴红英和学才娘几人一起往村里走,其余人还是没动,“有这样的娃,真是让人羡慕啊。” 范云到家,又是一轮家人的轮流夸夸。 打喷嚏的时候,纳闷谁念叨自己? 他不会想到,每个学童的家正都在谈论着他。 【作者有话说】 俞任袁柳酆鲍史唐费廉岑薛雷贺倪汤 滕殷罗毕郝邬安常乐于时傅皮卞齐康----《百家姓》出处,北宋初年 第28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子教背书还是跟其他学童一样教着范云。 但每每检查背诵时,经常会走过范云的位置,提问旁人。 范云就看着夫子走过去,眼神里满是疑惑。 但其他学童却知道,这不是忽略,是觉的无需检查。 这天又是如此,陈学才背完,夫子走过眼前,之后又好几个被罚站的。 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回来,啄新泥成双成对于屋檐下。 柳树垂下的柳条随风飘动,像春姑娘在梳头发。 新的一年,大人开始让孩子自己结伴走。 之前娃自个走去,大人觉的不放心。 现在吃完饭就去到范云家等着,三个孩子一起结伴去学堂,于是放心的不再送。 村民们忙碌自家门口或是地头上栽种苹果树苗,用心的很。 即便几年不结果,等下一辈长大了也可以获好处。 如此这般,给这片土地和村落增添了新意。 四季变换,时光匆匆。 不知不觉,来到了咸佑九年。 对每个人来说,除了增长岁数,并不会觉的自己多大变化。 范云就是如此觉的,倒是头发更黑更厚更长了。 也没不能剪头发一说,隔两三个月娘就给修剪修剪。 夏天就薄些,凉快;冬季就修的尾部,能干的快,还能保温脖子处。 说头发来自于父母,是不能咔嚓留个半截头发的损毁,那才有问题。 享受着爹娘嘘寒问暖,递到手里的水只会是温水的适宜。 八岁,他喜欢家人说他还是个孩子。 早晨拿床尾的衣服穿上,外面动听的鸟叫传来。 快吃完了鸡蛋面,门外像是定例般,响起了喊他的声音。 陈学才和吴玉宁进屋坐板凳上,范云吃完洗洗手,喊着走了。 爹娘追到门口:“云云,好好喝水,午饭要吃饱。” 看,就是这个样子,让怎么觉的长大了呢。 身边朋友走在两边说着话,脚步大着,越来越快能更早到达私塾。 范云肩膀跨着的书包里,已好几本书。 学完开蒙书籍《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接着学了《幼学琼林》和《笠翁对韵》。 现在正在学儒家孔子学说的《论语》,学每日三省吾身,教诲自身的仁义道德,之乎者也。 他如今刚学几页,学堂内也只有他自己在学论语。 每个句子那么熟悉,意思背的滚瓜烂熟。 左边学才背着《笠翁对韵》,学习怎么押韵,才能更好的理解做诗。 右边玉宁则是《千字文》里的语句,“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第一句意思是,安抚百姓,讨伐暴君,是周武王姬发和商王成汤。 第二句则是,贤明的君主坐在朝廷上,向大臣们询问治国之道,垂衣拱手,毫不费力就能使天下太平,功绩彰著。 所以读书人眼里,皇帝只要用贤臣治理天下,就能天下太平。 反之,那就是朝中有奸臣,皇帝被蒙骗。 《千字文》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鸿荒。” 一听脑子就浮现出来知识,玉宁嗓门又大,被这么一打搅,差点顺着他的念。 幸好范云都练出来了,一心一用,不被影响。 满脑子自己手上的书本,耳朵好似只有自己的声音,外面其他读书声、鸟叫声、树叶声都渐渐消失。 午时之后,跟姥姥说了会话,又得了小灶吃了喝水,返回学堂。 下午练习写字,范云从布包里打开一个宽又扁扁的木盒,扣锁片往上一打开,宝贝的看着四支毛笔。 三支每年夫子发的,一支是他亲自挑选用自己的钱买的。 其他三支是棕色的笔身,就这一支是浅蓝色的笔管。 即便上面什么都无,可在范云眼里,一眼看得到的漂亮。 擦擦手拿起来,鼻子闻闻小心放下。 每次夫子发放作业时,范云才会用这支好毛笔写,给其查看。 练字、抄写等都是其他三支的活,随便拿起一只用。 范云觉的写得多了,脑子不用使劲,想到手就能写出来的事半功倍。 又看了眼蓝笔,才把笔盒盖上。 身边俩人看的笑:“瞧你宝贝的,都一年多快两年了吧,这笔还这么新。” “我这是爱惜。”范云骄傲,手上不耽误把木盒扣上放好,放回书包。 接着拿出来的就是黑色的跟脏污似的木盒,其实不是脏,纯粹被染的。 里面是砚台和墨条,虽然每次都擦干放里面,但墨条这里面碰动,就成了这样。 放好说一句别跟他动,赶紧出去洗洗手指头。 左右同窗瞧着都笑趴桌子上,写字弄两只手、衣服袖子上、脸上,很正常。 可唯独范云,每次干净的手拿毛笔,脏了就嫌弃的不行。 学堂内就他一个,上学干净来,放学干净的走,可谓是独特。 大人们总夸范云什么都好,又说他们一天|衣服弄的不成样子。 洗不出来,时日长了,浑身的墨味。 用的砚台和墨条都臭臭的味道,孩童们扇扇口鼻,也习惯了,加水研磨做好准备。 范云洗好手进来,他闻着这墨水味道,觉的是香香的,味道不好形容,但绝不是臭的。 孟夫子进来,每个人安排后,一个个查看,拿过笔示意怎么能写的更好看。 陈学才比起几年前进步了一点点,但也就那样。 孟夫子呵斥,怎么横竖总不平,比划总写着就往下倾斜,每个字难看,整体更是乱糟糟。 “把一横一竖,练十张,写的要慢,改不过来再练。” 孟夫子说完走人,陈学才紧张的点头称是。 第二个轮到范云自己,夫子先是纠正点姿势,接着看字体。 “横平竖直,板正匀称,整一张更是悦目,你的字老夫一向放心,倒是藏锋得多练。” 孟夫子这么说完,范云点头说是。 面上认真,心里开心。 不管什么笔,什么姿势,练到骨子里的楷体,捏手就来。 得到了夫子的夸奖,下课后又是被围观字的一天。 第41章 “范云,你这字写的怎么就这般好看呢。” “对啊,都是夫子教,跟你差距真大。” 范云并不糊弄,教着道:“每个人写字都有自己的习惯,我也有自己的风格。” “我写横会微微向右上倾斜,写竖带点曲意,这样一个完整的字就会很好看,每个字好看,一整张的字不就更好看。” 学童们睁大眼,认真听着。 其中有不甘心道:“跟你学着怎么写,有时候我自己都不会写字了,看一个字久了,就不认识了。” 范云压压手,安慰道:“不要急,每个人都是这样,慢慢来,练字这个就得比耐心的。” 几句话下去,学堂内气氛又重新有了笑声。 下午放学,又被朋友们送回家。 吴红英这个时候都在家等着娃,也不出门。 陈学才一进来就不住嘴,喊完称呼,就说范云的字今个又被夫子夸了。 吴红英直接一脸的笑,让多说说。 三个孩子玩了会,大人巷子口一喊,才回去。 这到时间不回去,指定在这玩,大人之间都不客套了。 没事直接说句走了,转身回家。 等家里其他人回来,吴红英把这事一说,都美滋滋的乐呵。 云云每天被夸,也听不腻。 晚饭是煮熟的面条过了凉水,那油盐酱醋香油一拌,撒上荆芥和蒜末。 搅拌搅拌,吃上一口,清凉爽口,直冲天灵盖,突突的吃着。 干了两碗,出院子揉肚子消化食。 碰上好吃的就是吃到撑,不懂啥六成七成饱。 太阳一点点落下,橘红粉色的晚霞照亮半边天,边看着景边走,到像是为了景不舍得进屋似的。 看儿子还在外站着,吴红英催着,“孩子,怎么还不进屋写字?” 范云:“哦,在学堂里就把今个的作业写完了。” 吴红英啊了一声:“那怎么我跟学才娘和玉宁娘碰上,她俩都跟我说作业得写到半夜都写不完?” 范云笑出声:“他俩的字今个又被夫子批了,学才被罚抄写十张,玉宁背也没背好,还得抄书本呢。” 吴红英直接喊了句老天爷:“怪不得呢,写到那时候。” 其他人也是点头,这听着就累。 范云转身接着走动,那俩人写字没有难看,只有更难看,懒得说。 想起之前,他那么教,四个字四个字的背,教怎么断,好歹玉宁总算把《百家姓》背完了,但是这练字,毫无进步。 俩人的字一看就是他们的字,总不能把手剁了吧。 人的个性,领教过一次,范云觉得往后再插手得好好想想。 隔日,夫子查完作业,新的篇章教读、让抄写,说明日就检查背诵。 范云举起手,孟夫子看到让说,就见说明个放假。 一算,还真是。 “那就后天来我检查。”孟夫子这话如常,像是顺嘴。 学童们丁点不在意是不是真记不得了,表情惊喜,又多一天背谁不高兴。 下课后,范云被夫子叫到隔壁办公房。 夫子看着他说道:“刚刚你做的很好,不过怎么如此清楚记得放假时日?” 范云直立着:“夫子,其实是我爹今个对我的,明个要带我去奶奶家,个把月没回去了。” 跟着念书几年,孟夫子了解家里情况。 点点头让离开,不是光计算着玩耍的日子就行。 这位老童生也知道,来自己这私塾,就只是不让孩子睁眼瞎的想法。 旁的没有,也没那个脑子敢想。 譬如陈学才,认字是必须的,若不然往后接里长的位子,不认字怎么跟衙门之人打交道。 再比如吴玉宁,别看罚抄写,实际要求的低,知道笔划就行。 村民们发生争执,都是村里内解决,下一辈族长不会写名字,那怎么处理。 但唯独范云这学子,孟夫子是注意的最多,心神也放的最多。 如此天赋,实在稀罕。 背书好,写字好,念书也教一遍就会读。 可怎么爱才,就家里那情况,没有选项,没有能借力的。 一家子种地的,往后范云村子里给人写写信,念念字啥的,一眼到头。 摇摇头,孟夫子不再想。 往好处想,已经比家里人强了,也没白花钱。 会写会念的养活自己,已比种地轻松。 【作者有话说】 《三字经》----南宋时期的王应麟 《百家姓》-----北宋初年 《千字文》----南北朝编纂 《幼学琼林》----明代程登吉编著 《笠翁对韵》-----李渔,李渔号笠翁,因此这本书被称为《笠翁对韵》。 《论语》-----孔子,春秋战国时期 第29章 放学回家,范云三人一起桌子上写作业。 大人们看着就移不开眼,这场景真是爱看,去院子里离的远远的不打搅。 老吴头去地里摘了个西瓜,有点歪,但丁点不影响吃的口感。 大人们切吃了一半,另一半等会孩子们歇歇吃。 自家种东西就是这样,商贩来收专挑圆又好的,不好看的都自己吃了。 好一会后,两家大人来领孩子走。 陈学才没吃够,直接手还拿着一块边吃边走。 学才娘直接打了儿子一下,自家有偏不吃,云娃家啥东西都好。 吴红英连忙说小事,几个大人门口聊几句,笑着分开。 范云吃完西瓜,解渴又饱腹,晚饭就吃的少了点。 跟大人说吃饱了,回屋子里把书本纸张都收拾收拾。 比起写到半夜用油灯费眼睛的同窗,范云有意的保护自己眼睛。 屋子里一暗,他就不再看书写字。 爱护眼睛,每天牢记。 隔天一早,范云从藏宝箱里面拿出粉红色花绳。 半月前,货郎来村时买的。 当时买了两份,一份给了豆豆,这一份想着给小兰的。 放怀里,父子俩回小河村。 巷子口玩耍的孩子们都认识范云,这一喊,范家人直接都快步走了出来相迎。 范三郎笑着分给孩子们糖,老李氏看见忙赶走,把糖她自己收着。 那边小兰直接扑着抱人,“云哥,云哥。” 范云哎着连声答应,抱了下,递上花绳。 范秋兰蹦跶着两手捂住,大人们瞧这小模样,逗着说想看看,但小人摇头不给看。 拉着云哥的手,只一个劲往屋里拽。 “这小丫头,可真精,给带好吃的好看的,这个亲。” “就是,平常都是大娃他们背着出去,这云云一来,谁也不要了。” 大人们说完笑的不行,王氏进屋看着,其他人跟三郎聊家常。 屋内,小兰只会嗯嗯啊啊的,或是单个字的蹦。 但范云能听懂,点头,啊,哦的回应。 捏捏软软的小腮,小孩皮肤真是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无论半个月还是一个多月,小兰总是能这么腻歪他。 两岁的黄发小屁孩,都还穿着开裆裤呢,喊云哥喊的溜。 平常大娃他们背篓里看着,或是三娃四娃逗着玩,可偏就最稀罕他。 在范家呆到午饭后,范三郎就忙说得回去了。 范家人都不舍,说再呆会。 但等范三郎一说回去还得写作业,都站起给收拾东西。 认不得一个字的他们眼里,念书写字,那啥也耽误不得。 筐装半个满,家里也没其他东西给,老李氏去主屋,再出来给云云一百钱。 草绳系着放娃手里,“拿着,回去买个毛笔买个啥的。” 范云收下:“谢谢奶奶。” “瓜娃,都说了,对别人客气,对自家人不用这样。”老李氏说这么说,但笑的开心。 父子俩离开,走了一会,范云把钱交给爹。 硌得慌又沉,让爹先拿着。 左右都没人,范三郎还是快速把钱放怀里。 其实他也搞不懂老娘想啥,对钱那么攥手里的人,对云云大方。 每次俩人单独在,老娘就会说,沾了亲家的光,要范家哪送的起去念书。 这话都心里清楚,要在范家,一年到头省不下一两银,不吃不喝都送不成。 到了家,洗手喝口水,范云接过钱回自己屋,放藏宝箱里。 铜钱有旧有新,虽都值一文,但范云喜欢新的又足料的。 而且正是从这些铜钱上的字,他知道了两个年号呢。 新些的咸佑通宝的穿孔分好系上,亮亮的分一起晃动着,动听的很。 范云在这听钱响,堂屋里范三郎把给钱的事说了出来。 吴红英:“又给了啊,多少,钱呢?” 范三郎笑:“娃去放着了,一百钱。” 老陈氏:“这是孩子奶奶的心意,一年给个两回三回的,收就收了。” 第42章 她懂亲家,这意思是老范家送不起去私塾的钱,但也能为孩子出点力。 闺女女婿出去,老两口悄声说着话。 为了孩子,并不在乎谁付出的多。 听一会响,范云开始写作业。 一写就写到了下午申时,出屋子揉动手腕。 手不能放桌子上写字,没有支撑,真的很累胳膊,尤其是手腕。 悬空状态一个多时辰,转转胳膊轻松很多,也能歇歇眼睛。 * 新的一天,看着俩黑眼圈严重,满脸没睡醒的俩人。 范云出家门就问昨晚干啥去了,听到又写到半夜。 他皱眉说:“你们这样不行,就不能白天写完吗,晚上太伤眼了,油灯再亮,都不如白天的太阳光。” 陈学才和吴玉宁脸皱着,说一天都除了吃饭都坐在书桌前的。 范云斜了眼俩人,“我真不信,是不是你们早晨想,还早呢,出会神,半天写不完一个字,下午再快也写不完了。” 看着两人被戳穿了的神情,范云哼一声往前走。 一路上赔笑道歉,范云也没理会两人。 吴玉宁:“范云别生气了,我这会写自己的名字,还能认好多字,还会背书,爷爷都说足够用了。” “对啊对啊。”陈学才也是说了一大通。 范云听了一路,私塾门口才说行了,别呱呱了。 其实他一大早的没那么多气,只是听着两人说的话,不知道说啥。 大人灌输的,他们就认,当目标。 但范云又清楚,大人并不是拿当木偶,只是觉的最好的一条路让走。 可他总有些排斥,明明村里没出过,却要被禁锢在这,有点不甘心。 走进学堂,把这些想法放空。 胡思乱想又浪费时间,还耽误背书,可不会为难自己一点。 放好书包,拿出书本,转着脑袋沉浸其内。 学识的浩瀚,怎么能不想出去见识见识,看看村外呢。 默背的熟练,夫子来检查,期待的看着。 孟夫子一看这眼神,直接走过。 范云扭着脑袋跟随身影,见停在了玉宁面前。 奇怪,我脸上写的会背吗,好想被检查一次,再被同窗们哇塞一回的。 可是这不被检查的特权,好像也蛮爽的。 心里笑着,书本看的越发认真。 转眼日子过去,艾主簿又来收赋税了。 一年年的应该习惯,但一亩地就一石多粮食,每次一收,见少那么多,就是心疼。 可他又清楚明白,朝代的统治离不开赋税。 见孩子这不开心,吴红英抱起娃来,亲了口脸颊,“云云,等会给你包包子吃,行不?” “包子?”范云双眼一亮,“行行,我要吃韭菜鸡蛋馅的。” 在吃面前,啥事都无,犹豫一秒都是对粮食的不尊重。 每日辛苦劳作的成果,还是进自己肚子好。 里长家,堂屋内艾主簿主座,陈里长,孟夫子作陪。 在村里就田地之事,拍着艾主簿马屁,听到好几件县衙之事。 艾主簿转头跟孟夫子言语,他这县衙人员,能接触到朝廷公文,治理权利在手,对不算功名的老童生,态度一般。 孟夫子自诩是读书人,又觉得艾主簿不过个小吏,算不得什么。 两人不和,以前孟夫子只是陪旁边,但今天脸上是淡淡的笑。 交谈中谈起一个学生,口里说着比其他学童强些,可神情掩不住的自得。 里长一下子就猜出是谁,他自己孙子他都是慢慢让艾主簿认得。 先混个脸熟再其他,等大了再安排事让看看能力。 看来有时候想的多,整的复杂,还不如直接来。 艾主簿只关注收粮多少,在意屁|股下的位置,这一听有利可图,来了兴趣。 可听完,不信:“村里念书,不过识得几个字就罢了,夫子说的未免有点夸张些。” 一句话,孟夫子桌子下手一紧。 好高高在上的话语,在其眼里,村里孩子就不该有脑子似的。 陈里长脸上讨好的笑暂停一瞬,接着更大的笑容。 倒上酒,“主簿,孟夫子他有点醉了,我来陪您喝。” 不解释,也不话多,更不反驳,里长几杯酒下肚,哄得艾主簿又笑了起来。 瞅准时机,里长开口: “主簿,提那孩子叫范云,跟您不敢瞒着,我跟他姥姥有亲,但那孩子还真五岁上学堂,现年就开始学《论语》了,我家孙子可是就听他的话,是真没夸张。” 艾主簿眼神对上,“既然如此,就去把那孩子叫来。” 孟夫子立刻站起离席,里长也快,说让孙子跑着去叫来。 陈学才咬牙跑着,只觉平常几步就能到,今个有些远。 范云正在灶房内,被以尝馅子咸淡,开小灶。 院子里范三郎喊学才,他忙擦擦嘴,咋这时候来找他玩。 但一瞅过去,是满头大汗的样子。 范云:“你急啥,来玩就来玩呗,出啥事了?” 陈学才直接拽胳膊,跟大人说爷爷找。 两个小孩跑出门,吴红英忙让三郎去跟着里长家看看,这咋回事啊。 孩子进堂屋,范三郎院子里从里长婆娘的口中知道艾主簿也在里面。 睁大眼,吃惊又疑惑的等着。 此刻,站屋里的范云虽也不理解,可艾主簿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带磕巴犹豫的。 艾主簿喝酒不上脸,此刻却越发上脸的红。 他热切的问:“这真不是县城私塾内进的学?” 孟夫子又脾气上来了:“主簿,老夫功名上是童生,可学识自认不输于秀才。” 艾主簿却没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连声说好。 治下出读书人,可是政绩,这真是意外之喜。 一秒,他就想到这毫无根基的农家小子,若是他扶持出来,回报简直不敢想像。 【作者有话说】 《论语》春秋时期,孔子学说。 第30章 范三郎紧张的心,在见到孩子出来那一刻,踏实了。 牵着孩子的手,被里长婆娘送到门口。 父子俩说着话到家,其他人都迎上来问干啥去了。 范云:“没啥事,就是把我叫去背书唻,背完那艾主簿夸好,我就出来了。” 听这简单的事,一家子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范云洗洗手,漱漱口,进屋干了两杯茶,嗓子舒服多了。 晚饭吃着包子,香的把啥事都往后排。 隔好些天没吃,着实香迷糊了。 大人不当着小孩子面说事,范云也不想去猜测,干饭第一。 夜晚,范云很快就入睡了。 东屋,吴红英跟三郎说着话。 但猜测来猜测去,把自己都说累了,打了个哈欠。 “不说了,可能就是挑个娃,专门去表现的吧。” “嗯,或许就是这样,但一想到是挑咱云云去,那不就说明,咱孩子最厉害吗,也没见挑其他孩子去。” 两口子说这话,嘿嘿的笑。 过了几天,一家子都把这事差不多忘了。 这日上午,里长竟带着艾主簿来了,一家子都慌张又局促。 这又不是收粮,交上足分量就完事。 翻找茶杯拿不定主意,问里长,即便听着干净的就行,也是刷了又刷,小心的递到面前。 看着茶杯水都晃悠出来,范三郎放下就把手赶紧握住,露出个笑。 一家子站着,跟不是自己家似的。 艾主簿放下手中包裹,并没有碰茶水。 老陈氏是最稳定的,让坐下交谈,她就直接拿凳子放旁边坐下,眼看着两人。 艾主簿观察完人,微笑说道:“别紧张,老人家,我为了范云那孩子来此。” 这话一出,愕然看过去。 可再听下来,就更不由迷惑。 范三郎手放背后,左手掐右手,觉着疼再换前面来。 半个时辰后,一家人堆着笑送两人离开。 哪怕看不到人,也是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家走。 到家嘴角放下,揉揉腮帮子,坐那一松。 * 老陈氏为不影响孩子,一个字没说,去到私塾做完饭收拾回家。 下午范云见姥姥来接,没让学才和玉宁送。 院子里边洗手,边笑说今个学堂内发生的事。 大人们让进屋,他就看到了桌子上那显眼的包裹。 没等孩子问,他们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艾主簿今个来了,他说云云你念书有天分,送来了几本书,还包揽一年五两银的私塾费用。” 范云听着,一下子蒙了。 说的每个字都明白,合起来不理解。 头回碰上这种掉馅饼的事,第一是棘手的感觉,并不是高兴。 “姥姥,要不先把这包裹放我屋那桌子上,我明个去跟夫子说,问问他的意见?”范云不折磨脑子,第一时间就想这法子。 第43章 大人们都喜意,忙点头说行。 “哎呀,咱们还不如孩子呢,瞧咱这没出息的样。”吴红英说完,拍着大腿笑。 见家人们恢复这有说有笑的,范云也笑出声。 只是写作业时,磨墨还是出了神。 看磨好了,轻拍两下自己,专心默写作业。 管怎么想,里长既带来那就无恶意。 再说艾主簿是官,自己这村里的农户人家,咋能摸清人那心思。 隔日抽着午休时间,范云去把这事告诉了夫子。 孟夫子捋捋胡子笑,心想:不枉自己开口提。 他直接两个字:“收下。” “现在这般,是为了以后结个善缘,你回去跟家人说,不必疑虑。”说完,还说艾主簿小气。 范云定了心,弯腰说谢先生解惑。 孟夫子站起来,让走到孔子画像前。 “范云,切记,作为儒家学子,钱财只是浮云,要以天下为己任,做一个忠君爱国的君子!” 范云躬身,称是。 走出夫子的办公房,回到教室用袖子擦擦汗。 想到夫子那恪守的思想,生出复杂之心。 钱财明明是很重要的,跟做一个君子不冲突。 他也做不出,无视、甚至挑剔别人的好意。 不过还是记下夫子此言语,往后说不定能用上,这么高大上。 * 回家后,范云说完,大人们拍拍胸口没困扰了,就催他去打开看看。 抬头看一圈好奇的表情,还是让爹娘打开。 数本书籍,两支毛笔,上百纸张,砚台和墨条亦有。 还有个单独包裹,打开数数是五贯铜钱,等同五两银。 范云先去看书籍,一本本摞着,拿起来看书名。 竟然是整套九本的四书五经,印刷比手上现有的清楚。 字大些,纸张也好,摸了摸,不舍的放下。 看着这些东西,一家人好一会才记得出声。 “每年收粮,艾主簿领着那些衙役跟虎狼似的,没想到还有如此一面。” “这还是看云云有出息,才如此。” 大人说着说着,越发坦然。 果然人得练胆子,范三郎都觉得要是艾主簿再站面前,他不会再手抖的丢脸。 “娃,等几天,再给你做张书桌,现在书桌太小,专门练字好了。” “嗯,这么多书本呢,可得放好,明天就去木匠家让做。” 范云还没出声,大人们兴奋的说了算。 钱被姥姥收走,其他的都拿回自己屋。 仰躺床上,范云来回翻滚。 有了这些书本,他可以更加快学习速度,一两年不愁练字纸张和墨水。 家人们也会减轻负担,轻松很多。 蓦地想到几年前,那时候还好奇,羡慕玉宁两张书桌。 如今自己要有了,心境突然觉的不一样了。 原来家境有了变化,看问题也会另个想法。 从这天开始,攒钱还是攒,大人们还想着成婚盖房子那地步的钱得多少呢。 但之前节省着一年吃用只花一两,紧着孩子。 从这开始,变着法的能做肉吃。 家里也添置一直没添置的,比如又找人垒了个灶台,又打了个铁锅。 不再为先做后做,半途刷锅弄出来而烦恼。 这边煮,那边炒菜,直接一起端上餐桌。 每每下地被打趣天上掉钱似的,吴红英就会大声说,钱也比不上云云重要。 村民们都笑的肚子疼,说知道云娃念书好了,瞧嘚瑟的。 要换他们,他们也乐呵。 云娃子念书好,有奔头,天天开心都是轻的,要是那孩子是自己的,那眼睛都长头顶上去。 * 寒来暑往,过了年关。 正月中旬,艾主簿又派人送来钱和物。 范云无需买笔墨纸砚,都还有剩余,再加上新的,都愁放哪。 毛笔也比原有的好用,写出来的字更顺滑。 但在范云心里,他自己买的蓝笔管这支,还是排第一名。 私塾内学习这本,回家后、放假日读背其他本。 背会了再夫子之后的教授含义,理解更加。 新鲜感与成就感并存,沉迷其中。 孟夫子思量,看来随着年龄增长,头脑更加聪慧,快些反倒更适合。 如此这般,在其他学童还在开*蒙五本书没学完,范云已开始拉开巨大差距。 转眼树叶从绿变黄,往上一看,仿若灿烂的金叶。 八月十五,中秋节放假。 吴家人想到的有钱奢侈行为,就是舍得用双倍料。 饼皮薄薄的,馅料满满的。 加倍的酥甜,范云当饭、当零嘴吃。 不一会儿,舅妈来喊他去尝尝她包的,范云出了家门。 没人想到,夫子会来。 老陈氏喊着孟夫子,忙倒水让坐。 孟夫子坐下,说明来意:“老夫想让范云试试明年二月的童生试。” 老陈氏手一歪,水从桌子上往另一边趟。 其他人赶忙擦干水,老陈氏解释道:“孟夫子,刚才没拿住,您说的我没听懂。” 孟夫子没意外,可听着范云的家人说当初为何送去念书的的缘由,不由沉默了一会儿。 “范云种地一途竟如此差劲?”不可想象,明明在念书上,一骑绝尘。 “也不怕夫子笑话,到现在这孩子都分不清哪是能吃的野菜,那手养啥啥死。” 春夏看路边花开的好看,范云就兴冲冲拿铲子挖家里院子栽一墙边,还说秋天开花,肯定好看。 每天都惦记着,可没俩月,啥也不剩。 “就连跟花一起挖来的草,都没成活。”吴红英说这话,掐着自己说出来的。 孟夫子手握成拳,站起来转身轻咳两声。 几秒后,如常落座。 一家子都没多想,夫子肯定是不愿接受吧。 毕竟孩子念书上,一点不用操心。 范三郎把孩子叫回家,范云院子里洗洗黏糊糊的手,快步进屋。 “夫子,您来了。”范云躬身道。 孟夫子点点头,悄然多看了眼那写字好看的双手。 一圈坐着,他讲解科举、童生试,是何? 除了范云心里有底,仔细记住,吴家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一辈子村里呆着,看衙门官吏害怕,头回知道人是怎么当上官吏的。 关乎自家孩子,嫌弃自个不中用。 老陈氏小心问:“这得给多少钱?找谁呀?” 老吴头赞同:“嗯,给粮食给鸡蛋怕是不中。” 孟夫子无奈,“这不是村里给点好处就能行的事,科举关乎朝廷取仕,给圣上效力,严厉到处罚族人,若是作弊,流放失去性命亦是常态。” “啊!”吴家人心慌,“这云云不去考,孟夫子。” 对牛弹琴,真切理解了。 可当孟夫子说出好处,又立马变了态度。 不交赋税,粮食就可全部给攒着,更别说不服徭役,这四个字,太重。 “孟夫子,你放心,我们都支持,虽然还是不太懂,但您说怎么做,我们就咋做。” 孟夫子点点头,又跟范云说了几句话,往外走。 老陈氏忙阻拦着,一家人给上月饼,给上自家腌制的咸菜、豆腐乳、豆豉、黄豆酱。 孟夫子如此费心,他们不会说,干脆送上些心意。 来一次,不说夫子两手提着,连门口等着的老赵,差点看不到路。 第31章 秋收一过,短暂的停留之后,冬天来了。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树干之上长出了洁白的翅膀。 村里猫儿狗儿踩过,留下一串串小脚印。 虽已放寒假,但范云在家跟在私塾内一样。 数张白纸上,孟夫子安排了每日每个时辰要干什么。 书桌从西屋搬到了堂屋内,门闭着,火盆烧着。 大人翻出埋底下的芋头,吹吹灰剥开,白白的散发香味。 吴红英剥了一碗,“来,云云,歇会再写,把这吃了。” 范云放下毛笔,活动手指,端过碗吃起来。 吃了一半,外面传来熟悉喊声。 里长、族长,身后学才和玉宁,一起过来。 自得知孟夫子安排让参加年后的童生试,隔三差五的过来问问,下雪亦是。 “云娃啊,去到县城可不要紧张。” “对,你在私塾那样拿到考场上去就行。” 一言接一句,范云只点头的份。 跟孩子说完话,大人们开始商量些事。 小孩子们上一旁,小声嘀咕着。 范云见眼睛落碗里,就去灶房拿了两双筷子,陈学才和吴玉宁拿过来开吃。 吹吹咬上一口,芋头里面更烫,忙呼了几口气。 吃完俩人满足的喝着水,开始互揭自己爷爷的短。 第44章 明明要考试的是范云,他们吃不好睡不香的,饭桌上都提科举。 范云捂住嘴忍笑,其实他也能看出来,俩老人很紧张,比他自己还紧张的多。 半个时辰后,说有啥事再商议,里长、族长两家人离去。 大人们不懂,但准备的多、防备的多总觉更好。 范云就开始了只要打个阿嚏,或是流鼻子,就红糖姜茶的备上。 学才和玉宁都被差来,送了好几回红糖和姜。 他还发现,姥姥和娘亲在缝制类似绑腿的东西,爹和姥爷反倒负责做饭洗衣的工作。 这日去灶房,爹在做饭,姥爷蹲地上给烧火。 悄声走回主屋,娘和姥姥低头缝制。 明明没靠近火盆,却从内而外的温暖。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范云吃出了铜钱。 家人们都兴奋的笑,把所有会的祝福好话都说了出来。 守夜到凌晨睡觉,意识到自己已十岁了。 时间过真快,像鸟儿飞过一样。 * 一过年,正月初,孟夫子竟从县城而来。 这路冻的邦邦硬,都不知道车轱辘咋来的。 里长和族长都无功名,听着孟夫子安排,除了点头没旁的。 正月中旬这日,范云和家里人一起坐上夫子的牛车去县城。 后面还有第二辆牛车,里长去跟吴地主借的。 学才和玉宁跟身后,其实非常想去,但也没说出口。 他们俩知道是去办正事,笑着对范云说路上小心。 掀着棚帘子,范云扭头问夫子,可不可以让朋友一起去? 孟夫子:“若安静,不开口,可。” 范云使眼色,学才俩人一脸惊喜,使劲点头,小心上了车。 第一次做牛车,范云兴奋劲撑着,还是觉的不好受,颠得慌。 可听着外面的寒风,对比车内的舒适,安静|坐着。 因晃动脸也使劲,才没撞棚子上去。 孟夫子瞧在眼里,心想这再胆子大,一听去县城还是小孩子状。 老赵顾忌着慢些,半个时辰后到了县城门口。 范云说想下去看看,孟夫子摇头,说先办正事。 外面老赵跟守城门的熟悉,给上钱,衙役掀开棚子扫完后,放入城。 这一入城,立刻不一样了。 不颠簸了不说,车的木轮也发出了好听的声音,像有节奏感似的。 范云本以为来能看看县城啥样,但此刻却像不属于这的人,办完事就赶紧走的疏离感。 一直到县衙不远处停下,众人一一下来。 见惯了村里的屋子,县衙这建筑,门口石狮子,让他们当场愣神。 其中,唯独孟夫子和范云神情如常。 范云左看右看,一路上脑子里想的,这现实中差远了。 县衙门口台阶混有雪水的脏,门口石狮子旧旧的,牌匾上的字也掉了漆。 范云走夫子身边,“夫子,这就是县衙吗?” 孟夫子点头说是,看其他人还没回神,再看抬头打量县衙的这孩子。 知道这孩子胆大,没想到县衙前,也还是如此。 一群人进去,留老赵看俩孩子。 范云挑干净的地方进,门口衙役听是来报名的,直接分出一个领着进去。 一溜排其中一房屋檐下,发现已有身穿长衫的人等着。 听到声,都扭头看过去。 见穿着,轻视转过身。 范云见家人整整袖子,拍拍身上的模样。 刚才那打量人的眼神,真是让人不舒服。 走亲人们身边笑说衣服很干净,直接握上手。 吴家人见孩子如此,定了心。 出来喊人的,放着先来的不喊,直接让孟夫子进去。 “艾主簿他就等着你们来呢。”还特意走孩子面前,“你就是范云吧,跟我来。” 越过一众,走进去。 留下的书生及家人,目瞪口呆。 紧接着就是后悔,若是知道有关系,方才绝不会那样做。 * 艾主簿正坐在房间内,边办着考引边说话:“想想那时候仪式上给你认证备案,现今又给你办考引,真是有缘分。” 范云仰着头:“谢谢您费心。” 艾主簿笑,这娃眼神明亮的很,说最少的字,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真心。 记录好父子三代的年龄、相貌、情况、籍贯,还真祖辈都种地的,出了个能参加科举的娃。 “身家清白,良民之身,无犯罪记录,来,签字画押都行。” 范三郎和吴红英上前按下手印,太紧张第一次按轻了,又使劲按了一下。 接着是村内里长和族长,这都是证明范云是这个村的人,都乃人证。 艾主簿点下头,站起身说稍等。 出门口去其他几个房喊来人,指指范云让认。 几个也穿着跟艾主簿一样的官府衣服的老者,话语中得知,是其他几房的主簿。 范云这才知晓,原来参加科举需要五个秀才做担保人。 艾主簿是秀才,其他几个主簿亦是。 不仅钱财相助,这资格亦是轻松就办了,范云心里觉的这人情太厚。 “考引”到手,范云双手拿过来,怀里都不敢放,直接两手捏着。 瞧着这样子,艾主簿和孟夫子都笑了。 那时候他们参加科举时,未尝不是这样。 出了户房,门口的读书人都笑脸相迎,与刚才相反的态度。 说着二月一起参加县试,范云点头微笑,与家人走出县衙。 孟夫子夸做的好,考生之间能不交恶为上。 范云捂好考引,“是,学生记下了。” 门口处,学才和玉宁正仰头还在瞧石狮子,再看看踩着的石板砖。 同手同脚的慢慢走着,看向高又宽的县衙,入迷中。 直到看着范云等人出来,上前问办好了吗? 一听办好了,挥舞着手,连声说太好了。 上了牛车,范云说出担保人的事。 说完看向夫子,好奇的问:“先生,除了秀才还有旁的担保方式吗?” 孟夫子点头:“有是有,将要参加此次县试的学子中,五个考生互相联保亦可。” “但无亲无故的,恨不得少个竞争的,可不会给你担保,毕竟出了事,都会受牵连。” 孟夫子说到这,看向那俩还在傻乐的学生,没眼看。 私塾内其他学生启蒙书本都背不下来,走上科举这条路的就范云一个。 若是县城内私塾,同窗内找几人,互相作保,轻松至极。 而不是现在这样,依靠艾主簿才行。 范云看夫子如此,笑言考引办下来就已是幸运。 他又自信的说:“且五个主簿给您的学生我做担保人,其他考生要知道肯定十分羡慕,先生,您说呢?” 孟夫子一愣,捋捋胡子心情上佳:“你这心性,比老夫我年轻时候强,保持住,定能支持你走的更远。” 范云点头说是,他就这么想的,在生活中自己不可能什么都做到。 可不会觉的受人帮助,牵扯自尊心什么的,好处有了,面子算啥。 第32章 回到家,考引小心放书桌上,用书本压着。 洗手洗脸后,范云坐着喝水歇口气,这牛车坐的好累,扭动扭动舒服了些。 大人们可没一点累,进了堂屋还是商量事。 孟夫子说县衙墙上公示,这次县试是二月初十开考。 若是住在村里,顶着寒风凌晨就得往县城赶去,等着开城门进,时辰紧张,更影响学生身体状况。 吴家人都紧张,各法子都说出来。 还是孟夫子拍板,说提前就住在他县城的家里。 他说道:“家里就老夫和贱内在家,清净,且陈姐跟着一起去,吃食上也更放心。” 吴红英出声:“我可以跟娘一起去吗,主要是不放心孩子。” 孟夫子点头说可以,吴红英放心的笑了。 其他人都理解,孩子养这么大,第一次离开身边出远门,牵挂少不了。 至于私塾,那就三月再开学,周边几个村去通知就是。 里长忙说这事他负责,其他村的里长他都认的。 等夫子里长他们一走,做饭的时候大人们就商量得带着什么。 这是去人家家去,说的时候就怕遗漏。 这半个时辰呢,到时候忘带东西,又不能飞回来。 范云吃下口饭,“姥姥,没事的,县城里啥没有啊,到时候哪怕真忘了什么,也可以买个应急的。” “说的在理,云云。”夸完孩子,多了些轻松的笑意。 饭后被玉宁叫出去耍,就见很多大人孩子们围着学才,不知道在干啥。 吴玉宁:“从回来就炫耀,说去县城了,说县衙啥样,石狮子啥的,这下可是真去过了。” 范云往那看去,不由笑了。 第45章 想起曾经学堂内,说瓦屋,说人穿的好,那时候的场景,此刻感慨,果然真去过才说的细呀。 范云:“这不好事吗,村民和孩子们也能知晓些县城什么样子。” 吴玉宁点点头,“今个都沾你的光,谢谢。” 范云不满:“往后别说这样的话,咱认识都五年了,说这个生分。” 吴玉宁:“好,都怪我家人,他们光说你以后就跟我们不一样了,让我拿你像长辈一样。” 范云笑容秒没,“不需要这样,明明我还比你小好几岁呢。” 这话说完,俩人都笑出声。 抬脚走人群外面,学才正说着县城内都是铺的好看的地板砖,又平又干净,一点泥巴都没有。 村民们惊奇,“那都赤着脚走路呗。” 陈学才扯嗓子:“啥啊,乱说,可都穿着鞋的。” 有人说脱裤子放屁似的,村民们哈哈大笑。 范云也没忍住,乐的不行。 一夜后,新鲜事传播,村里人都谈论着。 也都知道了范云要去考试的事,路过门口都得说句鼓劲的话。 要是听着念书的声音,那就轻脚走过。 村里真的要出个读书人吗,都不敢去想。 * 二月初一,整整两个大包裹先放进车内。 吴红英牵着孩子的手,向外走。 范三郎叮嘱遇事冷静,多想想,尤其吃的东西得注意,把媳妇送到门口。 “英姐,好好照顾孩子,家里有我照顾爹,不用担心。” 吴红英:“知道,就你废话多,这次咱孩子肯定能成,我还能去县城溜溜,回来跟你说说。” 范三郎点头,怀着期望满脸笑,一点不像送人的场面。 村口处,里长领头,很多村民都篮子装东西让带上。 不收不行,老陈氏娘俩就每家受些鸡蛋带着。 族长给上一坛子猪油,里长给上一包袱馒头。 老陈氏收下,娘仨上了牛车。 村民们喊:“云娃,考不上也没关系,咱明年再考,你还小呢。” 像是鼓励孩子出去闯闯,成不成都还是家里的小辈。 范云见此,看着村民们期待的目光,心里越发坚定。 或许是东西多,觉的比那日慢些,路上也明显更多车。 这么多都一个方向去,不用猜也是去考试的。 因带的多,城门口守卫还让把包袱打开看。 老陈氏悄摸送上铜钱,守卫瞧着是衣服、馒头等,无刀具器械,痛快放行。 进城后,吴红英就问给了多少钱。 老陈氏不说,“红英,俗话小鬼难缠,得长点心,这里可不是村子里。” 老人自有一番自己的处事,小心做事不会错。 车停下,夫子婆娘出来笑着喊陈姐。 说帮忙拿,手挑着个轻的,“路上累了渴了吧,快进屋歇歇,饭菜马上就好。” 前面一个一人宽的门,后门更宽些,拿完东西,老赵去后门放牛车。 范云喊着师娘,孟氏哎一声,笑着夸不停。 本就相熟数年,此时都不见外。 洗漱后,孟氏教着让倒入下水道。 老陈氏又长了见识,自家那水浇地浇树,直接泼,听着这会流外面去,点头记下。 东屋安排范云住,西屋安排陈姐娘俩。 孟氏说以前是儿子女儿住的,早已成家在外,都提前洒扫过,放心住。 屋子地面,墙壁都平整的砖面,不是土地。 虽说没自家屋子大,也没个院子,但开口就夸干净漂亮。 母女俩跺跺脚走进去,鞋底有带的沙土,要用扫帚扫扫。 孟氏笑说没事,每早都洒扫的。 饭后被带着逛逛前后巷子,乍见着实看不出差别。 感觉都一样,范云倒是觉的横平竖直的好认。 下午孟夫子回来,将范云叫去主屋隔壁的书房。 讲解县令喜好,性格脾气。 县令出题,当然得记下来其特点。 孩子科举,妇人们都自觉不打搅,遇事轻声商量着来。 外加一个做饭的老妇,后门的老赵,宅子里竟然很安静。 习惯两日,肚子不舒服。 县城内很方便,四五家医馆,孟氏领去其中一家开药,喝了三顿就好了。 好了后,大人们就说他适应这里的水土了。 范云还真涨了见识,这么近,也能水土不一样。 就连口音都带着不同,出门一句话,旁人就会问从哪来的? 不是听不懂,而是音调有丝丝差异。 白天孟夫子一对一教导,饭后孟氏带着出去消食。 还专门去考场围一圈看了看,认认要科举的场地。 范云越发了解这个,名叫‘乐安县’的县城。 * 二月初十这日,天还没亮,宅子苏醒。 考篮准备好,检查两遍后,大人用布蒙上。 考引放小布袋里,戴在脖子上。 一切准备好,打着灯笼出门。 风很大,大人给按着帽子,吴红英站孩子前面,让走后面给挡着风。 考场前面,排着队查验。 列队中,都是少年、中年、甚至老年生员,唯有一个孩童。 轮到范云,给上考引,衙役观察对上号。 年龄十岁,来参加科举,可真稀奇。 搜子们查看考篮,装考引的小布袋都里外翻了翻,看无字交还。 拍拍身上,也不需脱,内里搓搓无纸张的硬感,检查完了,让进去。 这么冷的天,倒是比范云想的宽松,或是县试的第一场? 考场正门也叫龙门,无字纸糊的灯笼照着亮。 县令即使主考官,县里的教谕乃监考官。 时辰一到,县令拿着名单一个个喊名字。 另范云没想到的是,他在头列。 他走到前面,县令再次查看考引之上的记载,加以确定。 接着担保人艾主簿走出,上前确认是考生范云是报名的那个范云。 唱保之后,县令给发木牌。 上面有桌凳号,范云对县令作揖后,穿过走廊进入考场。 边走边放松,流程在夫子教着下排演过,一点错没出的过关。 考棚内找座位,很巧,是前排第二个。 夫子说过,每天座位随县令发的木牌抉择,坐哪是随机。 考篮放桌边上,明白为何检查松了。 正前方,稍高些的台子上放着两张坐北朝南的桌子。 县令和教谕进来后,直接坐在考生对面。 范云低头看桌子,这桌子真好看。 心里想着,这样的话,底下啥动作不都看的一清二楚。 试卷发下,听上面讲:写出糊名线外的一律成绩作废,且试卷不得有脏污,不得有错字,不得有改痕。 县令:“限当日交卷,写不完,试卷作废。” 气氛肃静,考生们仔细看着发下来的试卷。 范云翻动着先大体看遍试卷,没有看不清的默念幸运。 三张试卷,数张草稿纸。 第一张就是默写《论语》,从头开始要满三百字。 第二张试卷是填空、补充;最后一张试卷,大片的让解释含义。 都在夫子的意料之中,范云觉的蛮简单。 更像是检查背诵和默写四书,童生试确实科举第一道门槛。 第一天《论语》,第二天《孟子》,第三天《中庸》,第四天《大学》。 第五天,最后一天,是做两首五言试贴诗。 对范云来说,前面四天并不费脑子,就是提着心,不能写错字。 但最后一天,下午才开始动笔。 题目一个春燕,一个夏荷。 唯独这个,与夫子所猜测的对不上号。 上首处,看着考生们抓耳挠腮的,两个考官暗暗得意。 之前县令出诗词都是定例,今年是教谕所出。 看着之前每每最早停笔,等待交卷时间的最小考生都沉默着低头思考。 头一次觉的欺负小孩,还真心情愉悦。 范云不是没思路,是总觉的不是最好。 午时吃完县衙提供的饭,草稿纸上画画写写的,决定眷抄上。 春燕 檐下呢喃燕,春来不静宁。 悠悠飞柳岸,蔼蔼舞江汀。 遥见寒烟落,时逢晓雨停。 是谁红锦绣,满目尽香屏。 夏荷 夏荷绽清颜,碧水绕芳园。 微风摇翠盖,细雨润红莲。 蜻蜓点水面,锦鲤戏荷边。 幽香沁心脾,清景醉人间。 最后一字都押韵,就这样吧。 哎,这么浅显直白,范云眷抄完,越看越没眼看。 可是脑子里的诗人都是几十年的阅历,他一个农家小子写出来,那不等于跟危险挂钩。 又不能做一辈子的诗词,干脆就自己想出来的答卷。 第46章 稳妥至上,开始收拾文具。 安慰自己,之前四天的答题,有把握,这个拉就拉点吧。 能做出来,写出来,不是白卷,还押韵,不错了。 如此哄好自己,脸上重新挂起笑。 【作者有话说】 上两首诗,ai修改所做。 翻了半天诗词,传下来的历史古诗词都太好。 还是自己作吧,然后ai修改,改字改的我脑袋大了,哈哈。 《论语》孔子,《孟子》孟子《中庸》子恩《大学》曾参 第33章 出考场,范云抬头望去,天高云阔。 其实是阴天,但此刻在眼里就是好看。 考场外,家人们和夫子他们都已等待在那。 范云如同之前四场一样,快步跑跟前。 “辛苦了,我的娃,这下好好休息休息。”如此说着,手上赶紧把考篮接了过来。 上了牛车,孟夫子就赶紧问,诗句题目是何? 孟氏阻止,说既已结束,孩子歇息为上,明个再好好说。 范云笑着:“师娘,我不累,你们才辛苦。” 早上比他还早起做饭,送他来考场,下午等着接,站那冷风吹着,范云都看眼里。 其他人感动不已,搂怀里夸贴心,懂事。 孟夫子没那么外漏,只是心想,这孩子真生来就讨人喜欢。 到夫子家,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衣服,轻松十斤似的。 吃着饭只想睡觉,就平常饭量的一半。 孟氏开口说累着了,吃点垫垫就可,要不等会睡觉,肚子会不舒服。 有这话,红英没让范云多吃,给揉揉肚子催着娃去睡觉。 看着睡着的模样,床前看好一会儿,走出屋子。 范云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睁眼醒来还有些混沌,安静的产生些慌。 门声响起,娘和姥姥进来一看他醒了,笑着说不怕,她们在这。 上午来叫,晃都晃不醒。 孟氏就说,孩子硬说不累,身体骗不了人。 是呀,凌晨就起,使一天脑子,这孩子考完的模样,想来是撑着的。 水倒端近前,起半身喝了,醒了醒神。 问什么时辰,听完不由愣住了。 扒拉手指头算完,自言自语:“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潜力真大。” 老陈氏娘俩乐出声,这孩子睡迷瞪了都。 穿好衣服出来,是特意给他煮的小米粥。 喝了碗养胃,一会儿后吃的第一顿饭。 孟夫子此时从外面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我已知晓,你们这次的诗题,没想到县令竟然变了题。”说完叹口气。 其他人再不懂,也能看出来不好来,跟着担心。 范云忙站起来:“夫子,没那么夸张,我做了的,也押韵,还行。” 孟夫子说他听听看,范云手拿着筷子,不好意思的说忘了大部分。 孟夫子无奈:“你睡了这么久,不记得也正常,事到如今等着结果吧。” 说完还坦然了,“好好吃饭休息,好不好,五天后自然见分晓。” 等待的五天,大人总忍不住去想。 唯独范云,想都不去想,考完了,才不去困扰。 * 二月二十,出榜单的好日子。 县衙鼓手锣手出动,县城内从上到下都过来瞧热闹。 人一多,占位置的怕挤不上去,各有法子。 范云被牵着手,连同家人和夫子师娘早早等着,站在前排。 里长族长他们也来了,坐着牛车进城。 孩子出成绩,当然要来看。 范云头回见这么多衙役,拿着棍棒留出片空地,等着张贴的人来。 吴红英低头对孩子说别紧张,但范云明显感受到握住她的手有汗。 巳时一到,红榜张贴。 人群控制不住的往前推,吴红英赶忙把孩子抱起来。 衙役一喝,人群稳定下来。 刷完面糊贴上,两个嗓门大的站榜单下面开始念。 “第一名,县案首,范云,年十岁,出自乐安县小河村。” 顿时人群安静,落针可闻。 可比方才衙役呵斥,还有效果。 此刻别说其他人了,范云自己都呆住了。 他想的是中间,或前十名。 吴红英、孟夫子反应过来,喊着第一名,兴奋极了。 衙役见此,上前恭喜,把周边人推开。 孟氏哆嗦手,留一点脑子,给上赏钱。 范云被又亲又夸的,没觉着的到了家。 看着亲人们高兴的模样,产生实感。 心里默念:不就是第一名吗,要得多了,不也很平常。 嗯,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自己。 从这一刻,越发自信。 * 午饭是酒楼定的饭菜,摆桌上,都是笑声。 摆完了,门口传来敲门声。 去开门,只见好些说着吉祥话的各家小二进来。 不是掌柜的叫送的,就是东家让来的,给钱不收,放完弯腰后退着走。 看着满桌好酒好菜,鸡鸭鱼肉都齐了。 孟夫子捋捋胡子,手劲大的歪了下脸,“如今我这是沾上学生的光了啊。” “我们也是呢,怎么能想到。”大人们说完,都是骄傲。 范云见都看向自己,说应得的。 大人们笑声更大,摸摸孩子头,这顿饭吃的酒不醉人自醉。 孟夫子是真醉了,喝着喝着还哭了。 说几十年没考上秀才功名,如今弥补遗憾。 孟氏哭笑不得,起身让人帮忙送回屋去。 夫君要脸,这幸亏喝酒不会记得,要不然怕是往后都躲着见人。 范三郎再回来,教着孩子,说什么也没看到。 范云啃着鸡腿,不耽误点头。 刚才还自己是主角呢,现在又成了小孩子角色。 但吃着鸡腿,真香。 吃饱后洗洗油呼呼的手,走门口就见大人们互相夸对方功劳的场面。 范三郎正说着:“云云这孩子,哪让我们操过心,总是觉的委屈了这孩子。” 吴红英点头:“想过很多回,要是比我们有钱的人家养云云,那肯定更好。” 本偷看乐呵的范云,觉的眼睛里进沙子了。 几秒恢复如常,走进屋内。 一个时辰后,里长他们离开。 说着回去就通知村民,要好好庆祝庆祝。 祖孙三个留这,等孟夫子醒了,当面告别后收拾行李,那时再离开。 也得邀请孟夫子一起去,这可不能缺席。 * 隔天从早到晚敲门声不断,十岁的县案首可无需考府试、院试,直接就是秀才。 更何况十岁,都抱着亲近的心思。 范云都没想到,对他的称呼已是小范秀才。 门口,一口一个小范秀才在不在? 这称呼,范云莫名觉的有点丢的慌。 但孟夫子直接让老赵说高兴喝醉了为由,一个没见。 这可是小范秀才的夫子,背地里不管怎么说,面上说好,改天再来。 书房内关上门,孟夫子笑问想过这名次吗? 范云站的笔直:“回先生,其实我想会是前十名的,但这次结果告诉我,第一名也没啥难的。” 孟夫子一愣,这孩子以前被夸书背的再好,都当平常,谦虚的很。 此时能说出这话,如此自信。 口里说出第一名,跟说今个天气似的。 孟夫子:“是该有自信,但不要小看府城、甚至省城的那些读书人。” 范云点头:“是,夫子,学生明白。” 后门敲门声传来,两人本不耐烦,一听声音,范云跑出去忙让赵爷爷开门。 艾主簿走了进来,隔着门他也听着孩子说的话。 高兴着一听就知道他声,更高兴这态度没变。 前面那么个情况,累的他得来走后门。 把点心盒子递过去,范云接过,说谢谢,告诉说夫子在书房。 艾主簿蹲下身,夸真有出息。 资助不过两年,哪成想这么快就得到回报呢。 走进屋后就说:“十岁的县案首来迎我,你这老童生坐屋内。” 孟夫子得意:“学生是我教出来的。” 主簿又怎么样,学生这年纪,以后肯定比他强,此时觉的畅快,可惜让捡了个大便宜。 艾主簿一下就看明白心思,也不计较,说正事。 “县令和教谕批改试卷时,就夸字独一份的好,而且前四场一个字不错,再加上后面的诗句中上等,就定了头名。” “你也知道这次诗题改了,很多有准备的都当天现做的太差,有的直接写不出来,中等就比大多数强。” 孟夫子听着笑出声,“老夫也知道,很多都专门准备好几首,到时候直接写上,这下都成了空,哈哈。” 第47章 艾主簿捧了句:“可不是,做诗可是当场动脑。” “县令这两天心情很好,十岁的轰动可比点个老者强的多。” 俩人在这说着,控制不住的喜意。 得知案首是他资助的,县令都跟他说话比以前多的多。 突觉的自己还年轻,这个位子再稳当不过。 “还有最重要的事,本来县官不打算宴请这批童生的,改了主意。” 说完日子定二十六号,艾主簿离开。 孟夫子看着不由笑,这老吏真跟年轻了十岁似的。 第34章 自考中后,吃不完的宴席。 县城正儿八经的酒楼定个包厢,专请艾主簿。 找的酒楼是送酒送菜的,那天尝着味道很好,也不虚选择旁的。 范云父子站起感谢两年来的资助,还有担保之情。 范三郎说完要敬酒,被艾主簿按住手腕,摇头笑着说开心就好,无需这些繁琐礼节。 “你要敬我,那我还得敬你,可就变了味。”艾主*簿说着,酒杯推置一旁。 他一眼就看出不善饮酒,自不会让喝。 范三郎两口子以茶代酒的敬,神情放松。 坐下后,范云侧头看了下酒杯。 闻着是带点酸的味道,还有些浑浊的白色。 但这都是好酒了,掌柜的亲自抱上来。 范云扇扇鼻子,这像糯米味饮料似的,为防止诱惑,直接拿更远些。 艾主簿带来的少年郎看着这幕,被逗乐,直接笑出声。 范三郎两口子看过去,“艾主簿,这跟你长的相像的是?” 艾主簿笑着回答是他家孙辈,非说要来见见今年的县案首。 说完扭头对其一个厉眼,迅速又无人发现。 少年郎面容立刻老实,站起拱手,说出名字,年岁。 “余良,这名字真好,个子真看不出就比云云大五岁。”范三郎说完,吴红英也说是呀。 这话听着,艾余良秒变换脸色,直接微笑。 就这一下,范云了解这性格了。 艾主簿摆摆手,叹口气指着说笨的发愁。 “一辈比一辈差,他爹还能考个童生,到他这考童生都考不上。” 艾余良面色涨红,低下头。 艾主簿越说越将其全部否定,范三郎二人摇头找着夸。 大人边说边吃,范云吃的最专心,只见那艾余良,筷子就拨愣两下的挑着肉吃点。 不禁想,这作为艾主簿的孙子,没人给气受,生活上也优越。 考不上挺正常的,又不需他努力了。 半个时辰后,出包厢。 到柜台付钱,掌柜的说啥也不要,范云垫着脚:“伯伯,您要不收,下次我们不好意思来了。” 掌柜这才收下钱,热情送门口,说以后来都给打折。 艾主簿爷孙看眼里,各有心思。 挥手告别,艾主簿上车严肃道:“带你来这就认识了,往后多往身边凑,有眼力见点,知道吗。” 艾余良点点头,两年前知道阿爷资助农户家娃时,家人们都私下说昏了头了。 可是现在,亲眼见到那孩子,明白了原因。 爷爷真是眼光毒,服气了。 * 从县城收拾离开,两辆马车往村里赶。 到家第一洗手洗脸,回到自己房间,多么熟悉的味道。 趟床上埋脸,手摸着心爱的小床床。 摸完床铺,数自己的小钱钱,这么多天,肯定想他了。 数完钱,撸喵喵不停的猫咪。 住夫子家一样吃喝,但自家就是随意的放肆。 夫子他们住私塾的屋,留吃完饭再走。 第二天,村民们从早热闹到晚。 小河村的也一起过来,桌子从巷子口一直排到了打谷场。 很多老者打起鼓来,那叫一个气势,没想到除了下地,还有这样一面。 范云睡到自然醒,已是晌午。 回想昨个那场面,揉揉耳朵。 姥姥擀面条习惯硬面,劲道爽滑,范云此刻说比肉还好吃。 大人笑着,他们真没想到每天吃肉竟也馋素的。 到了二十六号,秀才专属标志,身穿蓝色长衫,头戴方巾。 城门口处,其他人薄袄短裤。 直接称得越发显眼,见先检查读书人,范云也没拖延,被查完就上牛车入城。 见这小书生进去,排队的自然的觉的正常,还更放松。 县衙内,五十名被录取的童生按照名次所坐。 没想像的什么说年纪小,个个都是好态度。 甚至还说家中有年龄相仿的女娃,认识做朋友。 范云又不是真就信的小孩子,直接笑着说他住在村里,很多朋友陪着玩。 其他童生都笑,还觉的这孩子大方伶俐。 快到时辰各回各桌,县令坐上座,高兴的环视。 范云就发现,其他人的面前是酒,就他面前是果浆。 尝尝有梅子、山楂、木瓜的味道,一丢丢酸,味道酸甜可口。 温温的很好喝,壶内还剩下一半,身边站立的就又去给他弄的满满的。 原本还有点紧张,宴会上说啥。 现在都是暗喜,好喝好吃的不间断,完全是来放松的啊。 宴会中途,站起说了些话。 感谢县令父母官,这是真心的,听艾主簿说,这县令是没啥能力的高官之后,来这就是家里安排。 庶务啥的一窍不通,特意安排来这,别闹出乱子,有个吃饭的地方。 但范云觉的这没啥不好,除朝廷公文将人丁税每年都涨之外,没多立名目乱要钱,也不搜刮,这就是个好官了。 县令看出这孩子眼神崇敬,兴致更高。 原本还觉的自己无才,无法让治下百姓更好,但瞧着村民教孩子说他都是好话啊,看来他做的村民们都认可。 其他童生就看到县令跟县案首说话如此态度,不由更羡慕了。 小孩过几年才是对手,都拿当晚辈的心态,恨不得自家孩子如此优秀。 宴会结束,其他人则是喝醉被搀扶上车,就范云自己果浆喝饱的打嗝。 刚走到前院,被衙役带去后堂。 县令已醉,问要不要在县城念书,他来给办,考不考虑四月的府试? “你现在已是秀才功名,但若是府试案首,院士案首,即是小三元,到时候不要说县内,整个省内都会传遍你的大名。” 范云觉的刚才的好印象直接垮掉,对他一个农家小子来说,不交赋税、免徭役,到手的才真实。 名声传遍,可有可无。 范云:“回父母官,学生还小,这个回去跟父母、夫子商量。” 县令官摇了摇脑子,“那回去商量好,告知艾主簿,我就会知道。” 被衙役送出大堂,范云从自己脖子间的小布袋拿出铜钱来递过去。 衙役失笑,说不需要。 这么小的年纪就懂这个,真喜人。 “这是赏钱,拿着。”范云给完,把绳一拉,布袋收紧,放入衣服里。 出门口,牛车前学才蹦跶着招手。 上车后里长赶车,他俩一起坐车棚内。 范云从袖子里拿出点心,“给,尝尝。” 陈学才一惊:“你这从县衙敢拿啊?” 说归说,直接上手往嘴巴送。 “嗯,好细好软,好吃。”陈学才夸着。 范云笑,“我要尝着好吃,那肯定好吃啊。” 点心盘除了这一块,都进了他肚子,可一点没剩的节约。 一路上学才光问县衙内啥样,恨不得连县令的长相都知道。 范云知道他小心思,除了真不知道县令的来头外,想起来的都说了。 说完县衙,陈学才说村里的八卦,范云直接把离村后的事都给补了回来。 “哎,你这一考上头名,连我爷爷都说我努力试试,可是你说,那么多考的,就录五十名,我这不是去找死的吗,那丢脸丢县城去了。” 学堂内十来个,他都排不到十名,爷爷和家里人真是敢想。 范云笑着,他知道他自己成了那点燃火的火种。 学才家都如此,但肯定有更多村民会起把孩子送学堂的心思。 一旦见着回报,那人的胆子成倍数增长。 “没事,换个想法,那里长也是想让你更好。”范云安慰。 “这我知道,但我就不是念书的料啊,背点是点,可不会写,家里人做啥梦,还是我什么时候念书好过。”陈学才吐槽起家人,又啰嗦起来。 范云肯定,里长能听见。 速度都放慢了的,但没见说话声,怕是装着不让学才知道。 此刻范云装不知道,嗯嗯给着回应。 回到家,望着牛车离去,祈祷明天学才还能有如此活力。 进屋把事情一说,大人们和他一起去私塾找夫子。 这快三月了,去到师娘正擦着,老陈氏直接挽袖子,上前帮忙。 第48章 有她在,知道偷懒,没她在,也不累了。 屋内,夫子听完直接就是不同意。 “我年轻时屡次去府城,一路颠簸,大人都生病靠天,更不要说一个孩子。” 孟夫子说完这话,直接说县令官糊涂。 读书人见官不跪,说也无事。 范云默默听着,大人们一听一个点头。 孟夫子:“府试四月,院试五月,名字不同,但都是在府城内考,出题程度不一样。” 又对学生道:“府试是知府出题,当监考官,摸清知府的脾性有用,但院试是学政当主考官,那可更严格。” 虽没说怎么严格,但孟夫子这考到灰心,不必说。 孟夫子还有话藏心里,这还是个孩子,要真太过风头,直接被抢去成亲咋办。 榜下捉婿,可历来不缺。 年级小点更好培养感情,到时候都没能力去阻拦。 想到这,赶忙压下这心思。 商议一会儿,定下今年再好好学学策论等,明年看情况去考。 吴红英脑子晕呼,“云云,夫子,既然已是秀才,为何还要去考?我一听路上不安全,心都紧着。” 孟夫子说上好处:“县案首是秀才,该有的都有,也免税,但不是按廪生算,要是考前十名过,每年有朝廷廪银,还会发米粮炭。” 这话直接就听明白了,既然能考好名次,好处不要是可惜啊。 范云心里盘算,朝廷会发银子,他还没见过银子呢。 瞧着这一家子都笑,孟夫子知道事定了。 第35章 既已决定,范云又不是拖延性子,直接和夫子约定明天就去县城。 有事情办,早晨醒来一会儿就直接起了。 吃完早饭,姥姥给上两个煮鸡蛋,说让路上吃,触感温暖,扑上去抱着说姥姥真好。 这么大孩子还腻歪人,但全家都是笑着看,老陈氏更是喊乖乖。 抬头看天气不好,风大,范三郎就没让红英去。 吴红英点头,孩子他爹陪着,她也放心。 路上牛车内,范云把鸡蛋放脸颊上碰了碰,热乎乎的,跟个暖手宝似的。 剥了一个吃,剩下一个留着回程再吃,心中一乐,自己安排的真好。 旁边范三郎正和夫子询问相关于府城的信息、路上情况,总归要去,多知道点更踏实。 这么聊了一路,范云也听了记心里。 但听到从县城去府城要花两天,再快也得一天半的话。 惊讶过后,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吃饭,怎么过夜。 他没想到,路途如此。 也不内耗,府城在哪都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就像来县城一样,次数多了,不也习以为常。 范三郎却愁的不行,连着问好几个问题。 大人怎么都能就活,小孩子怎么行呢,头疼脑热的不得着急,路上去哪里找郎中? 但听到孟夫子说几个法子后,这心才放了放。 “夫子,有你在,真是省了我们做爹娘的多少心,谢谢您。”范三郎真心道。 孟夫子摇头:“不虚这样,还是范云这学生争气,我乐在其中。” 如果不考中,他并不用说出这些,更无发挥之地。 两人顺着看向孩子,只见正脸上滚鸡蛋玩,直接都乐了。 * 入城后县衙前下车,范云突意识到,站在这里,内心平静。 当初第一次站在这的心情,已然没有了。 还记得那时候,路上紧张的想县城和县衙啥样子。 突的感慨,见识多了,眼界也会高。 被衙役领进去,正和艾主簿说到一半,衙役来叫。 两人去到堂后,县令坐在那说考虑一天就来了。 范云弯腰作揖,将商议好的话全部说出。 县令听完后点点头,内心觉得可惜,要是今年去,他这肯定就能用用劲,往上升升。 让家里那些人好好看看,他其实是一直没找到施展能力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这孩子明后年再去的话,肯定把握更大,他这怎么都不亏。 范云和艾主簿都不知道县令在想什么,边等待边猜测着其心思。 另两人没想到的是,县令淡笑着说也可,接着问范云想要何奖励? 其实是上次醉酒忘了问,但县令本人可不会表现出来。 “银子,笔墨纸砚还是别的,尽管说。”一挥手,大方极了。 只要一想到今年的政绩评级,县令心里就跟沸腾的水似的。 艾主簿低着头,眼神往范云身上观察着,他想着肯定选钱。 家里那情况,定是穷怕了。 可等了几秒后,却听见说这孩子说想要头牛。 “牛?”两人愣住。 范云点头,不好意思说道:“是的,家里田地都是长辈劳作,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如果有头牛的话,家人就会减轻很多劳累。” 到时候不用肩扛,犁地多轻快,牛粪也可以肥地,想想就止不住笑。 看着这孩子诚恳的模样,良久县令说出好。 “艾主簿,这事交给你,钱本县个人出,不走衙门的账。” “是,县令。”艾主簿上前应道。 出了县衙,范云跑到爹和夫子面前,迫不及待的说出这好消息。 范三郎又惊又喜,孟夫子亦是欣慰,学生这靠自己得来的,再高兴不为过。 艾主簿问好公母等想法,点头记下。 看着人离去,艾主簿嘀咕:这样的孩子要是老夫家的多好。 * 父子两个回家,一看三郎咧着嘴,问啥事。 可听了后,都捂嘴说天啊。 “英姐,是你让说,这说了你又不信。” 下一秒,范三郎被掐了好几把。 老两口抱起娃来落泪,“好孩子,你怎么不要别的呢,操这份心。” 范云给擦擦,挺起胸膛说牛犁地深,到时候自家粮食肯定长的最好,那更独一份。 一家子被逗笑了,摸着小脸不停点头。 吃饭时候,范云拿出剩的一个煮鸡蛋,说回程太高兴了,忘了吃。 范三郎拿过去剥壳后,放在了媳妇手里。 晚上大人们又睁着眼没睡意,嘀咕牛的话题。 “一头牛得十两银子,十千钱吧,再瘦都得七两八两的。” 重复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不由想起当初送去念书,那时候哪里能料到现在呢。 越说越精神,讨论起在哪搭棚子,还得定个车棚、套头。 云云有事这下不用再去用别人家的了,去县城套上说去就能去。 三月一,私塾开学。 乍听到来朋友叫他的声音,还愣了下。 不就是晚了一个月上学,感觉好久了似的。 学才没坐,吴玉宁直接说被里长用柳条抽的现在还屁|股红着。 范云看着嘿嘿笑的玉宁,再看那边挣着说没有的学才,直接笑出声。 陈学才脸越发红,“真是的,怎么就现在有了柳条了。” 把错都推到了柳树身上,他一点错没有。 于是范云直接笑了学才一路,太好笑了,这春暖花开的,咋还叫柳树不长。 “学才,其实就算没柳条,也有竹条,扫把头,挨一顿揍你是跑不了。”范云觉的自己说的实话。 “对,同意。”吴玉宁点头。 陈学才也顾不上疼了,两腿外八着追:“你们俩也太过分了。” 笑声中三人跑的飞快,头顶划过燕子尾巴,又是一年春季。 * 念书不过几日,路上村民们喊着让他快进家看看。 范云心思一动,书包交给朋友拿着,直接往家里奔。 回到家,门口院子都是人。 “云云,快过来看。”吴红英拉着手,屋后多出个新成员。 很健壮的一头黄牛,大大的眼睛清澈,四条腿粗粗的,甩着尾巴哞哞的叫着。 “真好看。”范云问爹娘,它几岁了?是公的母的? 听到三岁的母牛,脑子一抽,“三岁就这么大了?” 这话直接让大人们都笑的捂肚子,“云娃没见过牛,不懂呢。” 范云闹了个笑话,跑姥姥跟前去。 老陈氏护怀里,不让乡亲们笑,“说的跟你们懂似的。” 这时,学才和玉宁喘着粗气跑了来。 把书包递过去,一扭头啊的一下子。 学才娘直接揪耳朵,“小点声,冒冒失失的,天天跟云娃一起,也没学点好。” 陈学才挣脱开,跑牛跟前,“哇,范云,你家竟然有牛了啊。” 范云看着他表情,说道:“嗯,以后我要去县城,带着你和玉宁一起去。” 俩人猛的回头,扑上就抱,欢呼着说好。 大人们笑看着这一幕,云娃真大方,孩子们之间真纯粹。 学才娘和玉宁娘喊人走没成功,只好先走说回去做饭。 第49章 俩孩子说知道,头也不回的跟范云一起喂牛吃草,觉的真好玩。 得,看来得稀罕好些日子了。 从这天开始,白天上课,放学就跑家去背背篓割草。 看着草堆,再看低头吃的样子,一点不觉的累。 大黄牛吃住也不停改善,木棚搭上了,水槽弄上了,家人伺候的很是上心。 每次回家,范云都发现变化,跟找不同似的。 家里有头牛的影响,着实比范云想的还要大。 就像村里人家有了马车,甚至比马车还得村民们的心。 连小孩子都成群的拔草惦记着跑来喂,各个喊着牛牛,蹲那不嫌晒的盯着看。 不理解这什么游戏,但范云爱看,也会去跟着一起蹲着说着童稚的话题。 这天还惊奇的发现,猫猫趴在牛背上睡觉。 揉揉眼睛,蓦地笑了,把这画面记在脑海里。 第36章 生活再有波澜,总会进入平缓状态。 范云享受着不被打扰的时光,该出风头就出,该睡懒觉就睡。 直接睡到大上午头,有现成的理由,再过些日子就酷热,那时候睡觉可没现在舒服。 其他人听的直乐,附和着说还真是。 出门下地,半个时辰看看就回来了。 今年可比往年地里忙活的少,往年得用锄头把硬板的地,好几天全家出动松土。 现在有牛了,前面拽绳子,后面扶着犁,一上午就来回弄的能陷下去腿。 如此松软,春雨直接落透。 没过几天,芽苗从土里钻出来,成片的绿色,眼睛看的舒服极了。 不光自家,村民今年也轻松多了。 给亲戚们犁完地,其他人家也上门来借牛犁地。 未雨绸缪,怕担心有使坏累着牛、占便宜的,范云直接出主意,按照田亩多少、上等还是下等,价钱不一。 比如耕一亩良田,五个鸡蛋或是半斤麦子。 范三郎牵去,会在一旁看着。 一家人定好,范三郎还背了好几遍,等村民来直说的清楚。 听到这说法,村民们大多都直接点头说,是这个理。 鸡蛋、粮食等价换,夸赞大气。 这可比去吴地主那借牛用实惠多了,他那只收铜钱,二十文一回,还只能半个时辰,没见谁舍得。 于是,家里黄牛成了家里最忙的,每天都来钱。 慢慢的,黄牛也都不用人拽绳,就能自己走回家。 范云喂草靠近摸头时,咀嚼吃草,都不抬眼。 越熟越觉的牛真温驯聪明,要不是体格子大,不好洗澡喂吃的,完全可以当宠物。 家里屋檐下的燕子不知道是去年的还是它们的孩子,直接还用旧窝当家,飞来飞去,傍晚回窝。 范云站门口抬头看着,再看看一整个家。 有猫有牛有燕子,就缺个狗狗了。 跟姥姥一说,家人都笑,“咱甜甜也会呜呜的看家啊,抓咬厉害着呢,再说了,猫和狗可光打架。” 范云恍然,他知道鸡吓鸡不下蛋,原来跟猫也不行啊。 不过邻居家们都有土狗,逗着玩,也一样。 * 私塾内,除了四书五经外,范云还买了数本拓展书。 《孝经》《春秋》等,翻开数本第一排书名,第二排作者,第三排就是印刷的黑字。 不全部背下来,不知道考试时让默写哪一句。 即便知道九成考四书五经,但这些拓展书也得全部会写会背。 范云学着,下课后同窗们好奇来瞅瞅,一看就眼晕的逃走。 字复杂,也不流畅,看着就难。 墙外黄鹂鸟飞落树枝上,发出脆鸣。 天气越来越热,离税收近了,里长来问范云有什么想法。 关乎那一百亩免税的地,现在主要就是,哪家哪户的归拢到范云名下。 范云好奇问:“舅姥爷,咱们村的田地总共有多少啊?” 里长被问到了,说回去算算,起身走人。 他作为里长,自有家家户户土地账本,但他以前就关注每家交税,欠税、利息的情况,还真没想过这方面。 等人走,吴红英诧异的说,里长竟然不知道这个? 老陈氏说没走咋办,闺女这嘴就是没门似的。 可吴红英根本不在意,“娘,是云云才能有免税地,听着咋样。” 老陈氏无奈,唠叨一句在家里这么说行。 两天后放学,范云跟学才玉宁一起走回家,里长已在堂屋等着。 里长笑着:“云娃,我查出来了,咱们大河村总有田亩五千四百亩左右,村民们共是三千来亩。” 陈学才啊一声:“爷爷,你算盘错了吧,这数对不上。” 里长看了眼孙子:“没错,吴地主名下两千亩呢,要不那么多佃户租他的地种着。” 范云思考几秒很快就接受了,人口多的家,一代代传下的地少,就得租地主家的地。 给地主交租,包括县衙那份,两头交,剩下的归自己。 只是村民们总共就三千多亩地,比想的少。 范云不由想,或许里长和族长也得几十亩地。 商议完,出来一看太阳已落山。 私塾放假日,大河村的祠堂开启。 陈里长让静静,说的清楚。 云娃自家的,他舅吴全家的,小河村爷奶范家的地,一十九亩。 “云娃说了,玉宁和学才家的地,还有春生家的,凑到五十亩,剩下五十亩,就咱们大河村村民分。”里长说完话,看向众人。 村民们念叨,学才家的不就是里长你家的吗。 里长一顿,他也知道挺不要脸的,但好处哪能往外推。 “你们也知道,云娃跟学才自小就玩的好,我这也沾孙子的光了。”里长如此说着。 村民们笑,羡慕之外还是羡慕。 至于那个叫春生的,都知道是小河村里长的孙子,这个也理解。 里长看都乐着,接着说道:“对云娃家,咱也不能啥表示没有,每年交三十税一就行。” 村民们都喜的露出一口牙,那这岂不是每亩能少交二十斤粮食。 看向范云一家,满脸感激与谢意。 老陈氏忙说道:“都乡里乡亲的,不需这样。” 没异议后,商量怎么分,村民们七嘴八舌着说啥的都有。 有说就该姓吴和姓陈的分,其他人可不乐意了,眼看生气要动手。 里长喊:“当着孩子们面,丢人。” 众人撒手看向里长:“丢人就丢人,哪有嫌粮食多的,填饱肚子最重要。” 田地、粮食面前,亲人也不行。 范云看着,将这一幕记在心里。 里长脸色并没变化,“那就干脆抓阄吧,一户出一人,加到五十亩地,就不再抓。” 都点头同意,事情定下。 范云长了一课,明明那天里长就说用这法子的,可今天争吵过后才说出来。 转念一想,要是一开始说,肯定还会有反对的,但各方法提出后,都有人说不行,那靠运气的也成了最公平的。 名单定了后,走出祠堂。 下午,范云被爹娘陪着和里长就去衙门,看着艾主簿记载,出来后浑身轻松。 晚上范云梦里,一碗碗面条围着他转,躺粮食堆里扑腾着。 大人进来看盖没盖肚子的,“这娃,不知道做啥美梦。” 把手脚往里弄弄,笑着出屋。 六月割麦税收之时,这次范云看着自家的粮食一粒不少,还越多了的场景,触感深深。 这不就是努力的意义吗,绝佳的动力。 书中自有钱粮,和改变一切的机会。 * 花开花落,秋季突听夫子说,黄河又决堤泛滥了。 学堂上孩子们根本不在意,一是听的多了,二是没发生自己身边。 只有范云下课后就去办公屋,打听问。 省内黄河在,温热平原,土地肥沃,可是缺点就是黄河脾气不定。 速度传播慢,六七月份的消息,这九月了才从县城内听艾主簿所说。 明明每年都加固堤坝,可是在水患面前,好似无用。 对未知的县城,未知的百姓,报以同情。 不过再听到没多严重,感谢黄河今年脾气没那么大。 孟夫子:“艾主簿意思是,朝廷要赈灾,要处理水患,还要再修河道,怕是又得提高人头税。” 范云一惊:“可是去年提了啊。” 见孟夫子不言语,范云闭上了嘴,朝廷的命令已下,说这不合适。 没两天,艾主簿带着衙役来村里。 人头税从一百二提到现在的一百六一人,村民们知道是朝廷赈灾,越发庆幸范云考中了。 没有多省下来的粮食,得更发愁。 现在钱花了,但冬春省着不用买粮食,直接相当于没多花。 越到青黄不接之时,粮食飞涨,家里上百斤麦子放着,天然的安全感。 第50章 小河村范家亦是,一百六算着,得交一千多铜钱。 要往年夏粮得卖大半才交得起,那冬天怎么过。 直拍着胸口感谢各路神仙保佑,感谢云娃子考上了。 交完赋税之后,村民们的话语又围绕家里长短。 范云身处其中,回忆起小时候,再对比现在。 就是一年年过着,根本不会察觉到变化,但若是一算,负担是加重了的。 是呀,自己已长大,一代一代人更多,带来的必然结果。 这天放学,见奶奶一家子来。 被拉着仔细瞅,忽略掉那黢黑的手指甲,忽略掉发黑的衣着和鞋,高声喊着称呼。 老李氏连声答应,从身上掏出糖来。 要是小时候见到这不知道放多久的糖肯定不嫌弃,可现在下不去嘴。 面上很高兴,打开喂给三娃四娃吃,转头问奶奶家里啥样。 老李氏说很多,老陈氏过来:“云云,去写作业去吧。” 范云点头说好,走回自己屋。 才怪呢,他回自己屋放下书包,等院子里家人都进屋了,直接悄悄走到墙后面。 听着了解,原来是借钱来了。 老李氏说大狗这都十五岁了,家里积蓄就一两银子,根本不够盖房说媳妇的。 “亲家,云云现在还小,真羡慕你们还等几年愁这事。”老李氏说着,更是叹气。 下地时候农忙时候都高兴,人多快,办事了这花钱的地方真是多。 大狗被说的红脸,心里却期待着。 老陈氏宽慰:“亲家,一个个孩子慢慢解决是了,可别说愁字,到时候这么些好孩子孝顺你。” 老陈氏笑:“亲家,你说的我爱听。” 开口借钱一回,听到问要借多少,老李氏直接说十两银子。 范三郎本坐着,一下子站起:“娘,十两银子,这么多钱。” 老李氏:“三儿,大狗是你大侄子,盖间屋,还得找媒婆,下聘礼,真不多。” 范三郎一脸不敢信,十两银子不多。 他直接问,村里人都咋传的话,老李氏点头说着,吴家人都又好气又好笑,这吹的也信。 “娘,县令就给牛做了奖励,没有啥百两银子的事,您这怎能信啊,说啥都信。”范三郎哭笑不得。 老李氏一愣,她真以为的。 转头笑着找补:“亲家,云云这得了牛,挣了脸面,多好呀,等大狗生了娃,我也给送去念书去。” 接着说借五两银子,心里决定回去就跟瞎传话的没完。 老陈氏憋笑,站起进主屋去拿五千钱(五贯钱),交到亲家手里。 来此目的得到,吃完饭老李氏领着一家子高兴的回去。 【作者有话说】 《孝经》《春秋》孔子 第37章 寒风入冬,咸佑十一年的年关,大河村的村民过的肥厚又开心。 在所有村民们都来送心意拜年的话语声中,来到了咸佑一十二年。 穿着新衣的范云,收到压岁钱,忙放到藏宝箱内。 已层层厚度,直接捧着往下撒,听响听的爽。 即是新年,去年得到的寄存心中,展望新的开始。 令他没想到是,不仅村里,县城内都围绕着他展开连番动作。 还没开学,孟夫子就又提前回村,白天来集中灌输要点,还夹杂着自己对府城二试的理解。 艾主簿也来了,转述县令的交代,传授经验。 孟夫子去的多,但艾主簿自觉他可是考中,更胜些。 范云都不用动脑子,该带的不该带的,都被人操心完了。 而且连医术最好的吴郎中都被安排,随自己一起去府城。 这么准备着,三月下旬出发。 县衙内,县令安排了马车,和两个衙役当车夫,开了路引和驿牌。 路引是出门必备,后者是入住驿站的凭证。 村民们又来相送,比起第一次,现在都是一口肯定能考上,等着他回来庆祝的话。 姥姥奶奶她们,则是注意安全,让好好照顾自己。 学才和玉宁,一个哭,一个抽鼻子。 一方面是担心,另一方面是想跟着去,家里人不仅没同意,直接还上手揍了。 范云看的暗笑,嘴上说回来给说府城啥样。 “真的,那你得多看看。”陈学才不哭了,叮嘱。 范云不理他,跟所有人挥手:“大家,我走了,回去吧。” 走官道自然是从乐安县城门口经过,县令已在城门口,下马车等了会,数数十来个读书人。 虽去年考中五十个,但童生们之间想法各不同,有的想稳妥,会再努力个数年才考。 县令一番鼓劲的话,又包含了对考中的画大饼。 县令讲完,读书人们拱手弯腰,上车出发。 唯一范云是马车,其他人则是牛车驴车。 车内,范三郎问饿了吗,包袱里拿出葱油饼、包子、馒头、烧饼,都提前做好的,就担心路上饿肚子。 自家粮食,颜色黑,可一口咬下都是麦香味。 烧饼不是邦邦硬的那种,是发面烤出来的厚软,抹上酱,放点葱白丝,一口接一口,一会就吃完一整个。 吴郎中说着不饿,还是被劝着尝尝,一吃也说好吃。 其实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的随口一说,现在这孩子取得这样的成果。 不仅给大河村,这一去更给县城争光。 一行人向北经过数个县城,每过一个,路引都会被检查一遍。 范云就抬头把县城上的名看遍,午后也会进县城内,正儿八经吃顿饭喝个汤再离开。 * 下午看到个驿站,一行人下来松快。 即便官道平坦,但光坐着也想活动活动。 驿站内数个驿使身穿褐衣,头戴专属帽,把马儿解开车厢,喂上草料和水,还有人给擦擦马身上汗。 剪毛修马蹄,一通下来,范云看的解压,消除了劳*累。 他站马厩前看,问是兽医吗? 驿使脸红:“当不得,当不得,就是个会看畜生的粗人。” 范云跟聊着天,得放慢说,范三郎出来喊进去吃饭,才转身离开。 驿使擦擦汗,刚被看的不好意思,都差点出错。 晚上躺在陌生地方,驿站内马儿牛儿的叫声,虫鸣声传来。 可再听到爹跟郎中的说话声,驿使的轻脚步声、忙碌声。 身边都是人的安全感,不受丝毫影响的沉沉入睡。 范三郎催着夫子另一张床睡,他桌子上睡就是。 都是读书人赶考,一间房数个人,但不在外面呆着就极好,枕头放桌子上一趴,一样睡。 两个大人眯一下醒一下,看看孩子,陌生地方怎么也放不下心。 驿使招呼半夜来此的官员,给传递消息的换马,听着这忙碌声,睁着眼到天亮。 也不知道是哪的官员路过,大清早就因为吃的不好发脾气,骂骂咧咧走人。 这一下,除了范云,整个驿站内的人都醒了。 出来已无官员身影,驿使还是那般忙碌。 读书人装着不知道,可又觉的做官真威风,对此行科举的心更热切。 范云是最晚起的,出来还被同乡的读书人开玩笑。 他反驳:“我这算早了的,辰时(8点)怎么算晚啊。” 可说的认真,却见堂内都大笑,连上饭菜的驿使都低头憋着。 范云绷着脸,可动筷子吃饭,眼睛一亮,愉快的吃了起来。 真各个地方不同饮食,这豆腐脑是放着粉丝、酱油、撒葱花的口味。 吃完响亮的说还要半碗,太好吃了,第一吃这样口味的。 驿使笑着给添上,做饭的也出来瞧。 清早的事,被一扫而空。 吃完重新出发,又经过不同的县城门口。 此番真是长见识啊,离家乡越远,口音越发变化。 同行的读书人都说听不懂说话,但范云还是能听个差不离。 或许是天分,也或是这是平原,交流也可,不至于全听不懂。 于是跟守城门的打交道,他来当二手传话,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还只是一个府城内,要是这个府城到那个府城,岂不是更夸张。”范云掀开车帘,好奇的问。 充当车夫的衙役给解答:“小范秀才,孟夫子教你们的都是官话,就像我们县令,有需要找能跟当地百姓来交流的就行。” 范云听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他和家人平常说话,在旁人眼中也是方言喽。 过了会人下来休息,牛马也得喂草喂水喂豆子。 这官道不靠县城的地方,总算见着些绿树和花草。 蹲下摘了几朵小野花,吹吹花蕊,高兴的上马车。 范三郎笑,这孩子第一次出远门,真看啥都新鲜,适应的比大人还强。 * 第51章 晌午时分,车夫高喊:“府城到了。” 范云把小花一放,掀开车帘往外看。 越走越嘈杂的声音,城门口就很热闹。 城墙那边一溜摊贩,竟还有小孩子从那爬城墙玩。 排队到其中一个城门,仰着头看清上面的字“洛安府”。 直接睁大眼,好家伙,就说冬天有雪呢,原来跟北直隶如此近。 他虽第一次来,可地图直接出现在脑海,现在再跟脑海里的对比,少了好些陌生,又觉的逊色好多。 府城周边光秃秃的一点树没有,墙边小孩子就能趴下碎土玩,商贩马车直接拉尖尖走过,人们也不少穿着耐脏的暗色衣服。 他在这观察四周,观察人,其他读书人仰着头,腿肚子不由打哆嗦。 老家县城就一个城门,如此高大、多城门、繁华的府城,都直接发怯。 觉的自己配不上这里,好奇的眼神也觉的是嘲笑。 范云见都过来了,开口说走啊。 他们都苦笑:“范秀才,你这走我们前头吧。” 范云看了眼那哆嗦的腿,开口说:“那谢谢你们让我了,我第一个进。” 看着就像进老家似的样子,一行人有了点底气,跟后面走着。 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那边就有正接受检查的,直接打头走过去。 守城门的衙役,一脸不耐烦,每到这时候,事多又累。 范云把凭证给上,铜钱在下,守卒垫垫检查的没那么暴躁了。 检查完路引对上容貌,另一边也检查完马车内,放行。 范云没先进去,让车夫先拉着马过,范三郎不放心,站身边看着。 范云给帮着把一行的读书人办完,才跟最后一个童生一起入城。 第38章 穿过城道之前,范云把钱、值钱的都放马车内,也劝其他人这么做。 如此入城,光亮一霎那,繁华入眼。 穿着各异,人群拥挤,高声入耳,但见如此场景,目不暇接。 范云边走边领略着,只觉人好多啊。 人找空子能走动,可因为马车,只得放缓。 范云不想跟其他人相碰,无关陌生人穿着,提前就侧身躲着。 看乞儿好似打闹着往这跑,直接往车辕上坐。 眼见跑过去,也不打算下马车了,晃悠着腿,转着头左瞧右瞧。 人群中突有骚乱,有人喊钱袋丢了,这一下都低头检查,又多出数人跟着喊。 范三郎和其他人低头忙检查,可怀里是空的,正慌着,想起来都放马车里了的。 顿时放松了,接着往前走。 这下都知道护好自己的东西了,好歹分些心思。 范云拿出艾主簿给的单子,上面是几家客栈和路线。 找到其中之客栈,院子大,桌椅干净,定下洗漱吃饭。 拿出路引后,一听是艾主簿推荐的,掌柜的立马换了口音,一口流利的乐安县城的话。 范云一行人顿时生出老乡的惊喜感,边等着饭菜上边聊起天。 掌柜的听着问着,还失了态。 虽不过两天路程,可是定居在此,早已不是回去就能找到熟悉感。 望着小辈,回忆起年轻时候。 范云被仔细看着,不理解此时想法,可也大方的回一个笑。 吃完饭回房洗漱,二楼打开点窗户,边看边等着吹干头发。 等摸着全干了,浑身轻松的上|床休息。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暗下来,醒来被问难不难受,还摸上他的额头检查。 范云起身问怎么了,从爹和吴郎中嘴里得知,有读书人发烧了。 书童来请吴郎中给过去看看,见其看着自己问可以吗? 范云点头,“您决定就是。” 吴郎中才离开,他是被县令官安排照顾小范秀才的,其他人次之。 没有个点头,他到时可交代不起。 查看后是头发没干就睡,着凉了,写下药方,让去抓药。 书童不停说谢,快步而去。 范云以为自己幸免,可没两天,就无预兆的这天一早头晕晕,没胃口。 吴郎中紧张的查看,稍稍放下心,“幸亏只是低烧。” 他自己去药堂抓来药,借了后厨煮了,等范云喝了半碗小米粥后,看着喝下药。 “我没事,就头晕点,我还想下去逛逛。”范云站、走,说自己没事。 即使转个圈蹦了个,但也没被准备离开房间。 不离开就不离开,范云心情很好的从窗那边看景,看书本,自得其乐。 吴郎中看着这么精神,也更是放心。 掌柜的知道后,送来鸡肉粥和蒸菜。 这独特的食疗,让范云胃口大开,吃的很香。 能吃能喝,还自己找乐子,范云这发着烧不耽误跟各种人拉呱。 两天时日,退了烧,开始咳嗽最后一流程。 其他读书人五日退烧,范云已经和父亲出门逛街买好吃的去了。 跟没生病似的,掌柜的都来上一句,年轻就是好呀,怕是不吃药睡一觉照样好。 洛安内城,叫卖的摊贩、大批的货物车流,随处可见。 如此之大城,每天消耗想不出。 洛河穿城而过,河水能看到河底泥沙,上万只船只挤满水面,卸下南方的特产,再装上北方的特产,畅通无阻,带来不断的繁荣。 微风吹过,河边带来凉爽。 各类建筑、佛寺,走过这些斑驳的墙面,侧发芽的树桩,范云此刻才意识到这是座老城。 但当看到爹爹那兴奋的说,原来这就是佛寺这就是箭楼的惊叹,直接心情飞扬。 父子两个品尝了数种小吃,还看到竟有花瓣粘面糊被煎,大米、小麦做出花。 也有各种饼做出的夹菜,厚厚一个开口,都无法下嘴咬。 给身后两个衙役也都买一份,即便说不吃,也给提着说回客栈内再吃。 两个衙役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对他们来说,此行完全是游乐似的。 下午,父子两个回客栈。 吴郎中接过吃食愣住,“这也太多样了。” 虽这么说,可是脸上很高兴。 * 随着读书人越多,客栈内也更是热闹。 考生们病好后,结伴去府衙填写履历、户籍,五人互保后,办下考引。 范云领略府城之后,专心用功。 每当范云出门,只见很多拿着书本走廊上来回走的都会看向他。 范云率先回以个微笑,从哪里来的话头开始,熟悉认识了大半。 很小部分,那纯是门都不出,吃饭都在屋内用功。 书店内,知府的诗集卖的火热,三两银一本。 范云舍不得,每天去翻看一个两个时辰,记下喜欢什么题材出书肆。 四月初,一同来的聚集范云的屋子,商量去知府那拜访。 县令特意交代过的,送了不知你是谁,可不送那是绝对不行。 再说读书人拜见主考官,这可不叫送礼,叫有礼。 范云心思转动,提出要不要跟客栈内其他读书人一起去。 只见都忧虑说不认识啊,范云指指自己,“放心,这事交给我。” 这很简单,直接敲门一说,就点头同意。 范三郎看的乐,他都听不懂说话,儿子这竟然能交流,还跟谁都认得。 隔天初二,拿上县令的信件,拜访知府。 门房看着大批考生,去通报知府,亦转交信件。 另范云没想到的是,不仅见到了贺知府,还与他们聊天问学识。 如此平易近人,考生们都亲近之态,一个个推崇知府诗才之名。 出了府衙,范云回头看了眼大门。 知府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归程中,听同伴们提知府独独对他说的话最多,范云疑惑说是吗? 都点头,还猜测县令肯定信件提起了他。 范云见都看着自己,笑着说:“刚我光顾着紧张去了,怎么回答都忘了。” 其他考生都忍俊不禁,反而各个宽慰起他来。 范云边听边微笑,愉悦的回到客栈。 掌柜的紧张的问见到知府了吗,他希望老家的后生们能多考上一个是一个。 听到不仅见了还指点的话,一同高兴。 范云就见他人读书更用功了,知府那句祝考上后为朝廷效力的话,比想的还要有效果。 其实这大概率分人,有的放松发挥更好,有的能复习点是点,紧张会记得更牢固。 但对范云来说,会的都记在脑子里牢牢的,作息如常,适合自己的最好。 * 府试之日,早早的油灯点亮大堂。 每个都检查两三遍,面容紧张,提起考篮走出客栈。 路上都是考生,排队不知队伍长度。 范云随着队伍往前就往前,此刻有种平静感。 到了这时候了,考完就完事。 第52章 篮子放身前,胳膊遮挡着,准备充分。 四月的天,早上很凉快,考引给上,检查脱衣穿上亦无碍。 护好的考篮快速被检查完,拿好考引、接过号牌被催着往里走。 这明显比县试严格,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侥幸心理的。 被查出来茫然的腿软,搜查的衙役念出与之互保的其他四个考生,直接带上枷锁。 不管如何,考场门口这一出,警示的作用那般深刻。 范云走进考场正门,呼出口气。 方才看那四人天塌了的样,说不出的可怜无力。 根据号牌,是庚列第五间号房。 第一个号房旁边就是臭号,庆幸在中间。 尽管府衙的考场旧旧的,号房也小,心情依然是好。 敲锣声响起,试卷发下。 知府带着府丞巡看,依旧是当日交卷,不得写出糊名线外的警告。 第一场是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这想都不用想,定是这样开头。 中午从考篮拿出烧饼,中间一边撕开,放上煎鸡蛋和熟肉片,美美的吃了。 下午做完,等到傍晚交卷。 跟县试不同的是,每一场考完,隔天就会出成绩,红纸黑字标出过了的考生名字。 然后过了的才能接着考,这就是规定。 出来后一打听,那些作弊的和一同互保的都会被革除功名,终生不得科举,还会被流放的结局。 考生们听着,寒意遍布,越发谨慎。 范云亦是,从老家一路接触过来,品行好的,他邀请一起互保,而不是按照成绩来,保险为上。 第二场默写数百字的《尚书》,最后一场诗赋结束。 以‘竹’为题,作诗。 竹林翠色浓,清幽映日红。 叶密风声细,枝疏鸟语通。 山深人迹少,水静月华空。 独坐幽篁里,闲吟兴味同。 其实这种水平,恰恰适合。 那种表达冲天志气的,他这个年龄写出来,旁人也觉的是提前猜几首花钱买,考试直接默写的。 范云全考完,觉的府试是比县试题量大,但难度并不高多少。 考完后还有些失落感,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但另一方面,可以尽情品尝美食小吃。 反正就等着出结果了,不能亏了自己的嘴。 难得来一次府城,一行人寻摸着还问着路边坐着的老人,找了那种窄深巷子。 外面看着不起眼,一转进去全部是卖吃食的,各种口味的渴水(饮料)。 吃好几天都没到头,家家都好吃又实惠便宜。 别看就五六张桌子的窄小,可味道上等。 吃完空出来赶紧去坐上,甚至自己动手把碗筷收放一边,等着老板收走。 简直比那些主干道商铺强多了,满脑子发现的晚了。 说若是路口有个牌子指着往里面多好,但看着老板们说有牌子,这里呆不住的话,范云秒懂。 恰是这里不起眼,不好找,不跟争抢生意,所以才能存在。 三日后,府衙出成绩。 这次更有经验的直接定对面包厢,县试就被挤得那样,这府试可不能试。 一个包厢的钱,十来个人平摊下来不过几文钱。 范云还邀请了客栈内的一起来,就更低了。 反正来这一趟府城,家人说多带钱不怕,穷家富路,带的钱可多。 但范云会省,到现在没花多少,除了吃上不省。 榜单被衙役拿来时,范云觉的过了就行,虽头三场都是头名,但诗赋上,这届可不乏出名的。 可张贴后,衙役第一喊出的,恰恰是他的名字。 他站在那呆着,从窗户往外看,听衙役喊出乐安县小河村的籍贯,是他没跑了。 包厢内其他人轰然恭喜,还把他直接抱起。 考生们不知为何,当衙役首个念出家乡乐安县的名字时,他们比自己考中还高兴。 衙役一一念完名字,过府试的就六个。 范云被放下:“学兄们,等明年后年再考,过的肯定更多。” 考中的安慰着,没考中的一会儿就心情好起来。 反而还聊下话:“没什么难过的,府试录取六十人,咱们考中六个,府案首还出自我们县城,该高兴才是。” 心情好庆祝,心情不好还需庆祝。 付钱出来回到客栈,大堂内热闹数个时辰。 饭桌中,范云就见没考中都站起来祝福他们过院试的心意。 此时,都低头抹眼泪。 范云扭头使劲眨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他不愿掉眼泪。 他站起来,“那学兄们也得更不放弃才是,等着几年后,我们一去见识州城什么样子。” “说的好。”众人起身应和,满脸坚定的向往。 【作者有话说】 上面诗句,ai所做修改。 《尚书》孔子。 第39章 客栈热闹之后,范云上楼梯的时候就眼睛时不时闭上。 现在就一个念头,好累。 犯困之下,洗手洗脸后直接床上一趴,瞬间入睡,什么都与他无关。 范三郎给掌柜的钱财,但被拒绝,于是帮着一起收拾,上下都开心。 楼上范云在此酣睡,作为中心风暴点,却点燃了整个府城。 府衙内,学政登门,知府笑着出来,上好茶水招待。 学政一挥袖子,茶杯摔碎,质问为何这样做? “那考生范云无论是第二还是第三,都比头名合适,你这身为知府,我要参你一本。” 知府收了笑,“你知道为何学政这位子你做的极好,近二十年却没升官吗?” 学政吹胡子瞪眼,被戳中要害。 知府双手一拍,站起身来,“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自从运河不走我们洛城这,眼看只守着昔日,洛城早已落寞了,那就再造出个天才少年,起码能再次吸引朝中的目光。” 学政满眼看疯子的眼神,“你真是疯了。” 门一摔,离去。 只是在走出府衙之时,脚步一顿,还是接着往前走。 他做学政是为心中儒家的君子之风,跟这种只重权利的蛀虫,就不是一条路。 只是他惋惜那个十一岁的少年郎,年少成名,太过风头,一个稳不住,过刚易折。 对这种天才,他都会故意低几个名次,或是直接把卷子作废,让其不中,培养心性。 走进轿子,满脑子回去就写表书上奏布政使,气煞他也。 后堂处,府丞走了出来,“上官,这学政怕是会状告到布政使那。” “无妨。”知府重新坐下笑,不说布政使会默许,之前他可就送礼给其最宠爱的小妾。 枕头风一吹,谁能奈他何? * 客栈内,没过的一夜睁眼到凌晨,收拾好行李就客栈门口告别。 天还蒙蒙亮着,童生们都摇头不让吵醒小范秀才。 “往后还得仰仗他,分别就不要了。” 那个年纪,肯定会比他们出息,再三叮嘱作为同乡要保护好人。 过了的六人直点头,言语几句,最后家乡见。 上车后掀开车帘让慢慢走,路边已然叫卖着早饭,又是一日的开始。 这么大的地方,回想着之前游玩,终究就像场梦一般。 出城门后,停下仰头看,高大的城墙闪闪发光,一如来之时。 下定决心,哪怕下次不中,下下次不中,都会再来。 如此想着,带着城内的美好记忆,笑着离开。 新的一天,许多学子走进客栈,说来拜访府案首,讨论些学识。 “府试太累了,现在还在睡呢,还请明个再来吧。” 不管什么办法,送走一批批读书人。 其中头名下面的前几名也都来此,听着没起,坐下喝茶一边等着。 要让说走,就说客栈不是迎客的吗? 一壶茶喝完,再来一壶,反正这就是不走。 掌柜的说没茶了,又被说是店大欺客,只得继续上。 范三郎拉住这些小辈,劝着上楼不要起冲突。 范云门口俩衙役直立着左右看,保护的紧要。 范三郎轻声进入,看看还在睡,给盖盖肚子,摸摸没淌汗,放心走出去。 没人喊,范云一直睡到了巳时(10点)起床。 床上胳膊腿拉伸下,脑子嗡嗡的,坐起来一点不想起,也不想吃饭。 懒洋洋的,好似骨头都睡软了。 打了个哈欠,这一出点声响,门口俩衙役开门,一看醒了就说去端早饭。 “不用,我去大堂吃,屋里吃一股子味。”范云提上鞋。 衙役一乐,这又不是家里,客栈也这么讲究。 弄脏得弄干净,住的屋子不是自己的也爱惜着。 范云下楼去后院转轱辘打上水洗漱,就被告知堂内的事。 有种不意外之感,照样整理后下楼。 第53章 掌柜的问想吃什么,范云说猪油面就好。 再一个时辰就午饭了,随便吃点就是。 这边说着,那边等着的站起身来,报上自己姓名和排名。 听着这些话,再抬头看这些二十左右的读书人,范云知道不爽他,可也笑着与之对话。 考生们觉的,任谁知道头名的情况,都会不愉。 可是亲眼看着府案首时,对上这种笑脸,一下子反而生出大人欺负小孩之感。 再随着交谈,都不由改观。 正说着,掌柜的上了清汤面和两个煮鸡蛋。 随着谈话认同对方,书生们态度转变,恨不得早点认识,发出阵阵笑声。 午饭时分,他们还掏钱请的范云吃。 饭后范云送到门口,挥手间关系倒是像朋友似的。 同乡之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怎么感觉他们被比下去了,那可不行。 后知后觉,客栈内安静很多。 范云下午才知晓,没考中的都离开了。 对此点点头,送上顺利二字,个人的路个人决定怎么走。 * 五月,府城内学政当主考官,专门用于院试的考场,再次较量。 不过排队的人数明显少了很多,可以更晚些到考场,就六十个进入考院,搜查很快。 范云是一点没小三元的想法,还是平常心。 范三郎反倒加倍紧张,晚上见不到孩子,叮嘱好好吃饭好好喝水。 府试就两场,正试和复试。 比府衙大些的考院内,两天一场,真正的吃住睡都在考场内。 怀念一天考完就能回客栈痛快睡个好觉的感觉,但现在还是从看试卷开始。 第一场大量四书五经默写,字复杂,都偏僻、也冷门的断句,其中拓展书上的果然也出现了。 这些除外,还要做两首五言诗。 木板上蜷缩趴着睡觉,起来脖子酸,胳膊都没知觉的麻,但能睡着就已是满足。 闷热不透风,拿出手绢擦擦额头和后背。 被衙役盯着上了个臭号,早去早利索。 下午将将答完题检查两遍,傍晚收走。 拿着号码牌交上出考院,范三郎心疼的迎上来接过去考篮,直接背着娃往客栈走去。 范云安静的休息着,穿过一批批说题难、没写完的考生们。 没写完就没成绩,第一场就考砸了的抱怨。 回到客栈,范云吃饱饭洗了个温水澡,躺在床上,看着上方蚊帐,此刻很精神,都能回想起试卷上的很多题。 果然睡觉前是记忆好,这话不骗人。 舒坦的床上睡了一觉,就剩一场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于是进入复场时,拿到试卷还有点不舍的摸了摸。 可等看到题目后,直接睁大眼。 复场考策论,都知道的事。 之前都是对朝廷政策,写出自身看法。 但这次题目,竟是针对黄河泛滥的治水方针。 其他考生都哀嚎,衙役直接吼,在扰乱考场就赶出考场,顿时安静。 考生们哭丧着脸,圣贤书上又没学怎么治水,连黄河途径哪都不知,学政疯了吧。 想了半天,加固河堤,清理泥沙的方向去写。 唯独范云眼睛亮亮的,洛河名字叫洛河,但也属黄河支流,只是因围绕洛城而取名。 自从大绥立朝,京城全靠京杭大运河贯穿南北运输漕粮。 洛河却因树木砍伐过度,导致土地肥力下降,粮食产量亦低,泥沙更多,水患更泛滥,陷入死循环。 教化方面,能出的读书人就越少,政绩也越差。 以洛河为点,延伸黄河。 范云草稿上下笔如飞,一段段写下来,面带兴奋。 找出可以代替砍伐树木燃烧的方式,清理河流泥沙,治理水患,减少朝廷赈灾,兴化教育。 范云满脑子畅想,从城门口,他就想这里明明可以更漂亮。 昔日偌大名气的古都,比起旁人,他更独一份的特殊情结。 补充修改,摘抄一气呵成。 搁置毛笔,越看越满意。 第二日酉时交卷,在其他人泄气声中,范云轻快的走出考院。 范三郎、掌柜的、衙役等都站那等着出来,一眼看到人招手。 见爹不问写的咋样,回房间,范云自己小声说昨个不到中午就写完了。 范三郎捂住嘴也小声:“可我刚看回到客栈的都心情不好呀。” 父子两个悄声说了一会后,出去也是装着。 由于考场内休息的多,这晚沾床就睡的范云,翻身几次才睡着。 他在这没觉的,确不知其他考生翻来覆去睁眼睡不着的到天亮。 第二天,堂内就很多坐范云身边的。 说着自己是怎么写的,又问其如何写的。 范云:“我考完不记,现在就想着写的太杂乱了。” 其他考生听的很是赞同,说都往用能臣,加固河堤,清理泥沙上写。 有人得意的说,他是往严禁平民砍树,占靠近河流的地方种粮的一面写。 范云一愣,他们这不考虑钱粮,不考虑百姓吃饭需求吗,睁眼柴第一位。 心里想这句,开口说得需要钱粮治理啊。 其他读书人笑:“范学弟,钱粮拨动是朝廷的事,咱们将来是治理地方,说这个俗气。” 范云一瞬就是笑,“啊,这样,可谁不睁眼就是吃喝,穿衣吃饭。” 有人语塞,“学弟为何这样说话。” 其他人笑着说跑题了,饭桌上又热络起来。 只是心底觉的学弟就是小,笑笑过的事这么较真。 不过这样的率性,真的让人羡慕又幕强啊。 范云笑着还是参与话题,心里想有人念书是这样,有人是那样,还真是一种麦养出百样人。 不过也不影响心情,性子说不上坏,挺真实的,这年纪还不知道钱粮的重要性。 第40章 等着出成绩,父子两个开始逛着给家里人捎带礼物。 吃上一个馒头两文钱,但货物着实比老家花样多,还便宜。 难得来一趟,回客栈一一数着,谁也不能漏。 花了两天时间,给家人买完,豆豆小兰薄的小花嫩布料,也给几个朋友都买了特产米糕。 问价钱,选择,这家那家,走的腿酸疼,晚上敲了敲腿肚子。 东西分份放好,父子两个忙完擦擦汗,这下就等成绩了。 还是那个包厢,这次比上次人数少,范云就见都闭眼祈祷,嘴里碎碎念。 范云也双手合十放胸前,随大流,两秒就放下。 榜单张贴,六人站起走到窗口。 再听到念出的自己名字,范云抬眼看榜单最上面,看着同乡兴奋的恭喜。 一秒确定,一秒接受。 平静的高兴,脑子清楚的转动着。 给了衙役赏钱,酒楼掌柜的热情请客,欣然答应。 六十人录取四十人,他们六个中了三个,但活跃不住嘴的却是不中的三个。 一脸的放松,其实早有所料,现在定了还舒坦了。 六人正谈着话,门口敲门进来几人。 上回客栈见过的前几名,邀请一起坐下。 为首的叫李思濠,当时范云还专门问了哪个濠字,是洛城本地人。 绸衣光亮,腰间玉佩作响,一眼就知道是个高门公子。 村里都有两千亩地的吴地主,更别提这么大一座府城。 而本人是傲,却温和有礼,才华兼备。 范云态度平视,其他人传递眼色,客套疏远。 李思濠恭喜之后邀请去他家,范云以离家太久想尽快回去婉拒。 等人走,门一关,同乡们就说不是一路人。 “人家有礼在先,我怎能无礼。”范云这话让其他人羞愧。 对这种长的好,又有钱,才华亦有,有妒忌之心,范云理解他们。 但范云本人没有这种心思,人家祖辈努力,小辈享福,不很正常。 有钱的那都较劲,不累吗,只要是正当来路的,范云除了有点羡慕之外,没其他心思。 走出酒楼,掌柜的让留下个墨宝。 范云失笑,“老伯,我这字一般般。” 掌柜的也喜人,推崇的话让范云只得点头。 一见答应,掌柜的忙殷勤的磨墨。 范云挥洒着往往大了写,“生意兴隆”。 因为竖的写惯了,横的四个字写的有点上歪,但掌柜很高兴的说好字好字。 范云合上嘴,人家满意,他就不说其他了。 走出酒楼,同乡的人都故意模仿好字的场面,又说现今‘小三元’真不一样了啊。 范云哼笑:“那要不,刚那桌你们把钱平分给我。” 都立马闭紧嘴巴,行为也正常了。 回到住的客栈,也说准备一大桌。 范云忙让移到下午,现在是真没肚子再吃。 第54章 掌柜的笑着点头,也是想要个墨宝。 范云一回生二回熟了,直接写下‘财源广进’。 一个打尖住店的客栈,一个是吃饭请客的酒楼,两家生意对不上,范云写的毫无压力。 见喜的合不拢嘴,范云就知道,很满意。 常见归常见,可也最好使。 同一时刻,学政却喝着药,下人给顺着气。 他给布政使上完表书,就是石沉大海。 他劲头上来,非说让心思落空。 可阅卷的时候,那一手好字,那另辟蹊径的观点,直接把那些千篇一律的治水文章压的死死的。 当时几个阅卷的都画红圈评头等,学政也是其中一个。 可怎么也没想到,不是经验的老者,恰恰选中了最不想定的那学子。 压没压住,是真有些运道。 让下人退下,写封信让去送给知府,既然实至名归,想去见见这考生。 * 隔天收拾行李时,衙役进客栈通知消息。 说知府和学政,邀请此次中廪生的秀才去府衙。 这消息让范三郎紧张的说等等,直接上楼让儿子先暂停弄行李。 听完话,范云快速的换了身长衫,头发也整了,下楼跟衙役身后走去。 出客栈见到轿子,第一次见不由打量,轿夫往下压杆,让上轿子。 范云进去拍拍坐着,是很平稳,但脚碰不到轿底部,手放腿上直到被放下。 出来走路是软几步,但几步之后如常走路。 这坐轿子是舒服啊,一点不颠簸,也没有晃动。 刚上台阶,李思濠竟骑马而来。 一个下马,大步走来,“我是怕晚了,从家骑来的。” 范云:“真羡慕李兄会骑马,而且科举吃住在家里,更更羡慕。” 李思濠多看了眼,哈哈大笑,越发觉的性格对胃口。 有什么说什么,真诚待人。 两人进去,就两排各五个桌子,已有人坐那。 范云右边第一个,李思濠是第二名,左边第一个桌坐下。 上首之人视角看来,范云就是左,这就是以左为上。 一炷*香后,知府和学政淡笑着走来,还互相让着才坐下。 范云不禁想,知府和学政私交肯定很好,也是,都是主考官。 两人坐下,开口就是勉励,不要沉浸在廪生功名里,若不过举人就没了待遇,逆流往上才是正途。 这个范云暗自点头记下,朝廷也是真有法子,杜绝中廪生就不努力的读书人。 有效期三年,三年一过,秀才还得每年考。 知府说完,学政开口。 范云刚喝口果茶,就听叫他,咽下起身。 听其问话,意思说他是贫农出身,如今可改善家境,对日后有何想法? 范云站起身点头作揖,“上官,学生没想过,但学生家乡的夫子对学生说过,要好好念书,做个忠君爱国之人。” 知府和学政站起身夸好,考生们都赞叹的目光,这回答完美。 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范云坐下。 接着依次往下被叫起,但珠玉在前,没再获一个好,只一两句话就让坐下。 李思濠最前面,他看的清楚,学政的目光只放在案首身上。 不知为何,神情越发透着满意。 明明刚开始那问题,可是问的让人一不注意就犯错。 肯定是小范秀才这头脑,这才华,折服了学政。 * 一个时辰后,宴席结束。 知府和学政,一个奖励银子,一个奖励了文房四宝。 一个实际,一个文才,范云都喜欢,高兴的接过。 除了他和第二名李思濠是百两银子,其他廪生都五十两银子。 范云毫无准备的要接过,手上一沉差点摔。 衙役一看,赶忙抬起给放桌子上。 上首知府和学政都哈哈笑,其他考生也指着乐。 范云低头看被放桌子上的托盘,一个个发光银元宝,着实没想过这么沉。 他刚才以为两、三斤重,手腕都虚虚抬着,可实际重量竟然七斤八斤似的。 用接个西瓜的力,去接一袋子米,要不是衙役速度快,直接胳膊带着上半身都得摔地上去。 “学生闹出笑话了,以前从没见过银子,不知会这么重,乡下都用鸡蛋换东西,都用铜钱买卖。” 范云低头抱歉,又对衙役道谢。 知府笑的嗓子疼,“无碍无碍。” 还真是贫寒出身,都没见过银子。 上官笑着离开,后面廪生们装完也打招呼离去。 范云知道,不用几天,这事肯定传开。 闹个大笑话,他曾经看的描写都是直接揣着百两银子跟玩似的。 但闹就闹了,反正那时候早已离城。 被自己逗笑,转身让李兄帮忙给拿着银子,他自己举着文房四宝的托盘。 马匹两边有袋,两边一放,范云直说帮了大忙。 李思濠却更佩服,方才那场景一点不受影响,这现在提起,自己说自己蠢,着实服气。 “既然你放心交给我,我肯定给你带回客栈。”说完,上马而去。 马匹比轿子快很多,范云到时,范三郎已放好,门口等着。 给轿夫些铜钱,父子俩上楼。 十个银锭还在那发光,只是还多出个匕首来。 黑色的匕首把拔开,漂亮的利刃。 范云秒懂,要是当面给自己,他不会收,直接这样相赠。 大户人家的孩子,好像天生懂怎么施展恩惠,积攒人脉,范云又学到了一课。 “刚那少年郎说你们互赠礼物了,云云,我怎么记得你没带啥呀?还有这银子?”范三郎看向银子的目光,是畏怯的。 范云略过前面,直接笑着拿起两锭放爹怀里,“这是知府和学政赏的,就我和第二名百两银呢。” 范三郎惊喜,“真的,云云真厉害。” 拿着银子的手翻来覆去的看,这是孩子的,保管好了,以后娶媳妇用。 知道属于谁,范三郎一下子就心理变了。 “哎呀,可真有分量,沉甸甸的,这银子是好看呀。”摸着又闻闻,范三郎说真香。 范云深吸一口,也说:“真香”。 父子俩边稀罕边笑,这么多银子,藏了一下午没确定地方,最后还是放进了包袱里。 可即便是放入包袱里,范三郎都不放心,晚上搂着都不放心睡。 一会起身,一会摸摸,忙活了一晚上,也不觉的累。 隔天起身绑身上,劲头十足,百斤重的麻袋都扛过多回,这轻着呢。 衙役接过剩下几个包袱,忙活给马匹上车厢。 等范云起来已收拾妥当,直接一起吃早饭,跟掌柜的他们告别,踏上回家的路。 离家两个月,归心似箭。 第41章 返程一一经过来时的路,范云心情像飞似的。 路边的花草也看着发觉那么漂亮,恨不得对它们喊上句话。 再次经过那个驿站时,特意停下选择入住,范云说他考中了,送上份点心。 驿站内的都说太好了,为之高兴。 使出浑身力气倒腾吃的,知道喜欢喝豆腐脑,第二天半夜就起来磨豆子做好。 范云吃完回房间拿上行李,桌子上放下一贯钱,接待是免费的,但这个钱是想给勤劳的人们。 门口一直笑着挥手,直到不见马车影。 等驿使们走进去打扫房间,推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钱。 互相看看,很是感动。 路上,范云用匕首砍树枝,一下就断,真好用啊。 握把适合,刀刃锋利,出门在外着实方便。 生火烧上水,水壶全装满,吃上一顿,再次出发。 远远看到县城时,离得越近越掩饰不住的高兴。 想到家里无条件爱自己的家人,只恨不得一下就到跟前。 县城门口,敲锣打鼓,县令领头早已等待,还特意把范云的家人都从村里接了来。 马车一停,范云跑着扑倒娘的怀里。 吴红英低头搂的紧紧的,往后退一步,从脸看到胳膊腿,又紧紧搂住。 “我的孩啊,可真啥都做的到,辛苦了。”说话间,笑着掉眼泪。 没考中的提前回来,消息一传,都知道去府城也是头名。 即便范云从小就念书好,但那可是府城啊,这样都第一,厉害上天了都。 被家人围着关心后,范云走到县令面前,“上官,学生不负期望。” 县令仰头大笑,手一挥,“走,先入城,边吃边说。” 官吏们和百姓们走在身后,笑着簇拥,宛如过年般热闹。 酒楼今个不对外迎客,专门就等着。 二楼包厢内,东家、掌柜的亲自给上酒菜,抽着个空就夸县令有眼光,小范秀才年少有为。 县令被捧的直乐,转脸就跟范云的家人热络。 第55章 吴家人不光是坐在县令身旁,还受着县官一口一个教子有方,惶恐又骄傲。 范三郎回敬着说县官,治理有方。 儿子跟读书人说话,他记下来这就用上了。 互相追捧,笑声不断。 范云跟县丞、县尉混脸熟,手上筷子不停。 县城内的酒楼虽不可能与府城酒楼的规模相比,小小的就二层,可口味上适宜,分量也大,还是家乡的味道好吃。 六房主簿都不陌生,范云饭桌上多跟艾主簿说了话,还问候其孙子。 艾主簿笑的合不拢嘴,答完话,县丞扭头对其酸了几句。 竟然还把孙子早介绍认识,真是老奸巨猾。 艾主簿依旧笑,好心情一点不受影响。 要不然,他哪有资格跟县丞坐一起,其他主簿可都坐县尉下面去了。 众人尽欢,县令被搀扶着,非要看着一家子上马车,还叮嘱路上慢点。 衙役称是,驾车出城。 * 熟悉的金色小麦田,熟悉的村民们一张张笑脸说回来了。 一个个开口说肯定累了,先回家休息两天。 又说本想也去县城的,可地里农忙。 范云一下子觉的踏实,说麦田收割第一位,凑一起吃饭的事,哪天都行。 村民们笑出褶皱,个个说出去回来,还是那个乡下娃,一点没变。 范云一愣,“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咋会变哩。” 里长他们一个劲的送到家,又言语几句,给家乡争光了等话,才抹着眼泪离开。 范云瞧着,直接笑了。 理解老人对家乡扬名的心情,也懂出个读书人的执念。 行李被一一放进屋,给俩衙役每人一贯钱,惊喜的离去。 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娘说昨天给洗的晒好的床铺和薄被,还铺了凉席。 手摸摸按按,跳上去一躺,“还是家里舒坦,放松。”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陷入美梦。 吴红英亲了口额头,摸摸孩子脸颊嘀咕声瘦了,才走出门。 主屋范三郎洗把脸,关上门神秘的样子。 “这些礼物,是我和云云跑遍府城给你们选的。” 给红英拿出带花纹的木梳,孩子姥姥的银簪,孩子姥爷的布料,范家人也都有,等回头稍去。 为家里添置了一杆秤,蜡烛,油灯,盐巴,茶叶。 豆豆和小兰,是粉嫩的小花布料。 看着就柔软透气的纱孔布料,老陈氏都不敢上手摸:“这么好的料子,弄脏可不好洗,但颜色确实好看哈。” 范三郎笑:“这纱丝布料可比棉布都贵两倍价呢,是云云说妹妹们穿上肯定好看给买的。” 吴红英上手,“我的老天,带的十两银子不够吧,都说了别委屈了孩子,好吃好喝的紧着云云。” 范三郎躲都不躲,竖起胳膊解释有钱。 在全部目光下,他让先把嘴捂住,把行李最底下的包袱拿桌上解开。 即便捂住口,还是睁大眼傻了。 幸亏捂住,要不得直接尖叫。 看都一个表情,范三郎低声说清楚咋来的。 “这知府真大方啊。”既是赏孩子的,就稳了心神。 双手拿起一个转着看,转瞬就想藏哪里? 出去几人藏牛棚里,可是看着牛眼睛看着,吃草给露出来,不保险。 埋屋子地下,可又怕被蚂蚁虫子吃,再挖出来。 转悠来转悠去,房梁上放着也不行,猫总爬上去给弄下来咋办。 个把时辰后,红英累的坐凳子上:“哎呀,要不还是锁柜子里吧,包袱系着,咱不说谁都不知道。” 于是这才定下,锁在主屋内。 就如此,路过还不受控制的偏过头去看看。 * 一觉睡到傍晚,自在的滚了滚,晃悠着起床。 睁眼是自己小屋的顶,真好。 范云洗脸漱口,拿上米糕出门。 吴红英跟身后说一起去,站门口瞧着进去。 给递上米糕,玉宁问府城啥样,范云说要不一起去找学才。 一说是说,一起说算了。 路上玉宁说本来下午放学就去找他的,可家里人都说得睡觉休息,才没去。 范云失笑:“回家来我还是范云,你们这么个态度,我才不习惯。” 吴玉宁瞅着他乐,交谈着私塾的变化到了学才家。 陈学才啊一声,“我爷爷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你真回来了,更高更白了哎。” 吴玉宁评价废话,范云笑的不行,俩月呢,长不很正常,至于白? “光客栈里和考场内,捂白的。” 陈学才笑着赶紧让说说府城啥样,可听到说光南门就三个,四面加起来十几个,在听到城楼上、和内外城的描述。 直接震的呆住,“你这说的我想都想不出来。” “等以后,你们肯定会去看到的。”范云拍拍二人肩膀。 可陈学才和玉宁听着都觉的心跳快,摇头不让说这了,问考场什么的。 边听着,脑子里想着不可能去的,来回钱财和时间,俩人去到干啥,怕是话都听不懂。 哪有功夫去,也没本事去,家里人也不会允许。 可俩人一向都信范云的,这话还是听了心里去。 打开米糕吃着,又软又有嚼劲,再加上顶端花蜜的香甜。 一直吃面食,从未吃过的二人,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大米竟然也能做成这么好吃的东西?”俩人不停说长见识了。 范云瞧着,笑着说府城还有很多听都没听过的好吃的。 他直指北方,“我之前没去,也不知道这米糕啊,还是得出去长见识。” 俩人点点头,吃的越发珍惜。 隔天一早,范云和爹就去私塾,昨个回来下午了,当然早上来好。 幸亏听学才讲了变化,变化不少。 俩学堂了,一个还是那些熟人,一个是五、六岁的几个孩子的新学堂。 学费也涨了,不过不包括旧班。 想起昨个学才说,肯定是等着范云离开私塾,就一起涨的。 名声在外,教出能中廪生的秀才,县城里都不敢提只是个童生了,周边村落都认可。 范云觉的,孟夫子基础很扎实,只朝廷策问上过不去,也等于说不通治理庶务。 但教孩子,通俗易懂就一等了。 送上礼品,孟夫子不停说好呀,真不愧是最让他感到骄傲的学子。 范云就趁着高兴问:“夫子,那女娃子能进来学俩字吗,年纪大点的也能行不,能认识些字,会写自己名字就行。” 孟夫子疑惑:“什么意思?” “就是我想我舅舅家的,我叔伯家的哥哥妹妹,大字不识一个,我现在有能力帮助他们了。” 孟夫子沉吟着说想想,范三郎都蒙了的站一旁。 说想两天再说,范云点头。 走出来把吃食拿去分发给徐鸣他们,笑着说上些话,然后父子两个走出学堂。 范三郎出来就叹气:“孩子,你总这么操心,但那多娃得多少钱啊,咱平日里帮衬点,不也算帮吗。” 范云看着爹,“钱是死的,人会认字,能带来的更多。” 只是听着爹说攒钱,留着等以后用,就明白大人们的心思,能不动就不动,除非花在他身上。 “爹,钱又不能下崽,您说是吧。” 范三郎笑着摇摇头,“花可以花,但得有借条。” 范云说当然啊,要不然不珍惜机会咋办,知道来之不易,才会更用功。 这下范三郎放心了,摸摸娃的脑袋,伴着阳光往家走去。 第42章 一年一次的麦收时节,风一吹,犹如金黄色的海浪。 范云穿着带补丁的褐色短衣裤,蒙着头脸,跟家人身后把成捆的抱地头上去。 来回跑动,浑身都是麦刺。 抱完后,再提着篮子拨动麦秆,找出掉落的麦穗。 大人们直起身子来歇口气,劝孩子回家休息,说不用他干。 范云当没听见,还说不累。 大人们擦擦汗露出笑,浑身是劲的转身接着忙。 周边人家割完后,都来给帮忙,连里长和族长一家都拿着镰刀过来给割。 吴玉宁闷头割的刷刷的,陈学才也咬着牙不落下。 俩人那手,家里人都说是拿毛笔的手,没让下过地。 没想到头回下地,还不是自家的地。 老吴头去自家瓜地弄了不老少,直接请着吃。 人多力量大,等范家人来时,麦穗都捡完了。 范云夸夸这个,夸夸那个,说着不白来,到时候村里席面管够,找大厨来做。 村民们都笑的弯腰,“瞧瞧,云娃现在就能当家了啊。” “屁大点,还小呢。”吴家人说归说,神情纵容。 院子里,猫猫威风的走着,看到鸟落,扑上去爪子招式。 第56章 连着翻粮晒的日子里,抓了好几只麻雀。 大黄牛没人管,自己去吃草,下午自己回来,见到人还哞哞的,像是嫌弃人回来晚了,聪明的很。 去吃草进食一天,回来自己进牛棚,现在又忙不到它,任由撒欢。 牛背能坐,走的快了就会掉下来,可范云上去骑去河边,看着下去自己洗澡,都是慢悠悠的。 赤热蝉鸣,杏桃樱桃,交织出灿烂的时光。 * 粮食入家,自是双重庆祝。 范云说大厨做,范三郎就真专门去县城请来酒楼的厨子掌勺。 要是旁人不会答应,但是小范秀才的爹,东家直接准许,还给了半价。 范三郎不受,定下八折。 中午太阳太晒,定在下午吃喝。 但厨子和徒弟们午后就到村,开始忙碌。 村里人现在可是歇回劲,吴家出粮食,他们就出人、出菜。 每家般出桌凳,拿出碗筷刷干净,菜自家拔的新鲜洗出来,啥都先备上。 太阳下山,全村人落座,一碗碗肉臊子面上桌,欢笑声不断。 这可是猪肉啊,个个夸。 另众人没想到的是,吴地主竟不请自来。 他儿子吴郎中正坐在首桌,笑容秒没。 自家这老爹爱财如命,儿孙都不放心上,就一门心思搜刮占便宜,这来没好事。 但吴地主就没给儿子一个眼神,直接走到老吴头跟前。 先夸范云年少有为,又接着说他也是大河村人,表示表示。 “这是县城一处僻静、靠近县学的房子,九成新,赠与小范秀才。”装地契的盒子就这么被放在桌上。 这一下子,全村人都张大嘴看着。 吴地主这脑子有问题了,还是咋地,这还是那个铁公鸡吗。 吴郎中站起来跟其争执两句,说他也可买下县城的房子送范云,不需要其来。 即便早就互相断了关系,可儿子的身份终究让吴郎中无法说出更过分的话。 吴地主斜睨了眼,“你这今个不收钱,明个免费治的,自个都住药堂后面,何来买房子的钱?” 教养上心血全无,跟贱民近,吴地主瞧不上这白眼狼。 老吴头和范三郎站起来拦着吴郎中,就怕都说吴郎中的不好。 范云站起身,捧起盒子,众人都看向这孩子。 肯定会收下吧,这可是县城的房子啊。 可范云面向吴地主竟说出拒绝的话,本犹豫的吴家人看娃表态,都支持。 “这好意心领了,但是房子,我们做父母的会给买的,这请收回去吧。” 范三郎说完把盒子放归其手里,还拿个凳子让坐,吃碗面再走。 吴地主说好,笑着坐下开吃,跟老吴头拉着呱,吃了八、九碗。 等人饱了走,吴红英直接说这么有钱,还这么喜欢占便宜,明明花不完的钱。 范三郎开口说,咱又不是人肚子里蛔虫,哪知道人家那心思。 一桌人都笑了,气氛更欢。 吴红英直接掐了他几把,也嘎嘎笑。 太阳落山,依旧明亮如昼,饭桌收拾好,村民们又聊着新谈资,讨论县城房子多少钱。 厨子和徒弟在里长家住一夜,安排好,吴家人归家。 回家进屋范三郎念叨出那房子来,被吴红英拍了好几下。 “咱们到时候选个合云云心意的不更好,别提了。” “英姐,你说的对,咱家娃想做啥,我都赞同。” 范云从门口悄悄退走,他其实来是想说为啥不收的,看来无需。 吴地主对佃农狠,丰收也就混个饿不死,每到冬天还高利借粮。 来年还不上,就借由头收地。 范云都看在眼里,再说收了以后也会翻脸,会伤名声。 以小失大,赔本的可不沾,当时找的理由也完美。 拍拍肚子,吃的真饱,大厨就是大厨,手艺就是好,真是开心的一天。 * 夏天的雨,急骤大颗,风都是热的,却让人昏昏欲睡。 醒来发现姥姥给晒着蒲扇,舒爽还带着无声的爱意。 艾主簿下来收粮了,在从头到尾态度转变,衙役称量,村民们都惊奇的说肯定少收了,要不就是秤砣坏了。 每到这时候,里长直接踹上去。 他上赔笑脸,下向着村民,但这蠢的实在看不下去。 中午是在范云家里吃的,桌子是里长家人搬来多凑,要不都坐不下。 跟着爷爷一起来的艾余良跟范云说着话,顺势要坐身边,被一个粗壮和一个小眼精明的俩少年拦住。 他扬起下巴说让开,对范云他是另样,可是村里的孩子,他不屑搭理。 陈学才冷哼道:“范云身边都是我和玉宁坐的,你谁呀?” 话刚落,脑袋瓜被打了一巴掌,一抬头是阿爷,顿时老实。 里长骂,“去跟我一起坐。” 范云已回神,说他们自己解决。 看几个孩子争执,大人们都过来了,拦着说玩完闹,闹完玩,随他们去呗。 艾主簿也笑着说小事,只是眼神对上孙子带着深意。 连个乡下孩子都争不过,真是无用。 艾余良转脸躲开眼神,真不知道哪又惹着爷爷。 范云却都瞧在眼里,他拿过木凳,招呼艾余良坐对面。 小孩这桌,学才听到范云说是艾主簿的孙子后,直接站起来换了位置。 不过几句话,混成哥俩好。 扭头一同让范云再说说府城,真是听多少遍都不够。 而且范云每次说都能想到新的,都听的入迷。 范云正说着石窟和佛寺呢,那边大人们也转过头来听着。 艾主簿接了几句,语气带着回忆:“老夫那时从城门口就被吓破了胆,第一次去考,脑子一个字想不出来,考了不知多少回才种个末尾秀才。” 话一转,夸范云有胆识又聪明。 吴家人都乐呵,说小孩子不知道怕。 范云就听着大人们围绕他开始了话题,从小到大的事没落下。 他还在这啊,听的怪让人脸红的。 艾余良也问陈学才是真的吗,学才那更夸张的说。 范云看向坐那也跟着听的衙役们,埋头吃饭。 饭后啃块西瓜,艾主簿夸好吃,说买几个带衙门去。 老吴头说自家种的,不糟蹋,吃不要钱,但是铜板硬塞过来。 范云走身边拽姥爷的胳膊,让收下,说再多给些西瓜不就行了。 都哈哈笑,点头按范云说的来。 除了税粮,十多个西瓜,满载而回。 等人走,村民们都说这次收粮,跟换了似的。 可清楚的记得以前是咋样,纷纷说全沾了云娃的光。 吴家人笑的合不拢嘴,看向孩子。 丰收之后,范云被接去县衙。 考中秀才功名后,可获得去县学、府学、州学的资格。 了解县令所说的后,回程路上,范云就想怪不得会说穷秀才呢。 入县学花费大,县学内书籍笔墨,也得吃穿用,那光出不进,可不是穷吗。 不过若是跟县官说好不往上考,那就可开私塾,自己当个啥的谋生。 但大多数中秀才后,那都肯定往上考着试试。 范三郎开口问走读生和县学生的区别,范云说完。 一想到他是廪膳生,免费吃住,书籍笔墨也不花钱,还能每年领个补贴,能省好多钱呢,开心的笑了一路。 第43章 自家地种下豆子、芝麻后,范三郎瞒着娃,特意和媳妇一起入了城。 艾主簿搭桥,从房牙子口中了解了许多。 县城不同地方,房子价值不一,新旧也关乎着价格,靠近县学的稍贵。 都是为了孩子念书方便,自带价值,得二、三十两银子。 而且等买下房子后,吃穿用上可比乡下更贵。 范三郎两口子点点头,听个明白,村里自家地出产,日常不花钱。 但这县城内,喝个水竟也得花钱。 买完房子,维持住日常生活,没进项的话可住不起。 走出来后,两口子道谢。 艾主簿忙摆手,接着问定在县城念书吗? 范三郎点点头,“孩子说了,府城太远。” 艾主簿很高兴,“行,到时候我多照顾着些。” “那可好。”两口子一脸笑,言语几句后出城。 回到家跟老人一说,商谈到午后,去小河村接孩子。 范家可是热闹,今个私塾放假,范斌和徐鸣都在。 范斌是邻居过来玩,徐鸣是跟着徐父一起来的。 老范头和老李氏放出话要给大狗说亲的事,传到了徐鸣爹的耳朵里。 直接找了媒婆上门介绍他闺女来,范家人就去做客见了,都很满意。 家里吃的饱,个高长的白,勤快贤惠,当场看中了。 第57章 范云府城考试期间,两家定下亲事,只等明年成婚。 知道后范云一下子乱乱的,好朋友现在成了大哥的小舅子,这咋论。 长辈们哈哈笑,徐父说这不就更亲了的一家人,朋友变兄弟。 即便大人这么说,孩子们还是跟以前一样相处,他们自个论。 大狗越长越像范大郎,模样、肤色都一个模子,小李氏都说找不出哪像他。 不管谁看,这家里就三狗最像她。 大哥走身边来,说了个好消息。 去私塾后,夫子给他们改了名字。 这去念书的事是大人们商定的,范云到现在也没问爹娘怎么跟定的借条。 范大狗:“夫子说你的云字是自由之意,就给我们兄弟取了川字,说要像山川一样坚韧勇敢。” 范云哇一声:“大哥,这名好听。” 范大川脸红:“可私塾里都这么喊,家里人还是喊我大狗,我喜欢被叫大川,三川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 学了道理,大哥也改变了。 范云:“大哥,真为你开心,我去跟奶奶说。” 抽个空,范云去里屋找人。 奶奶正在舀面,见是云云,招到跟前,从橱子里拿出麻花让吃。 即便不交粮税,家里的地在孙子名下,老人的习惯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藏着。 范云直接吃了两口,说道:“奶奶,大哥都定亲了,您往后叫他大川呗,这可是夫子给起的名。” “行,乖乖,我记下了。”老李氏直接就点了头。 午饭开动前,老李氏就开口,往后都换换称呼,几个孩子喊大川三川。 小李氏想说喊了十几年哪是马上就改过来的,但这话也就心里想想,饭桌上直接说知道了。 其他人也点头说会改,如此,事就定了。 范云看的憋笑,奶奶一言堂的家,执行力度是真刚刚的。 大川几个则是满脸的兴奋,看向云弟满是崇拜,就知道他说啥都管用。 饭后正院子里玩着老鹰抓小鸡,范三郎来了。 徐鸣拽住范云的胳膊,让等会走。 范云说道:“不现在走的,我爹还得跟奶奶他们说会儿话呢。” 徐鸣眼见范云爹还真跟范云说会话,就去了屋里,这下开心了。 过会儿,他们又去了范斌家玩。 范云跟长辈都熟,被问吃没吃饭,听到吃了也给拿出好吃的让吃。 范云当自己家,范斌的奶奶和姥姥都姓陈,是大河村嫁过来的,关系超近。 知道的时候,满脑子真巧两个字。 陈奶奶拿出果干,范云吃的甜倒牙,但还是吃了好几块。 一直呆到了爹来喊,几个孩子才分别跟着大人归家。 到家后,范云跟长辈们说,大哥叫大川的事。 都说是吗,那以后他们也得改口。 谈论着大川定亲,不由谈论大虎那孩子过两年也得说亲了。 范云听的蒙了一下,算算,大虎哥十四岁了,还真是。 大人们不由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 * 数天后,范三郎两口子县城内看了多处房子。 从头修缮的,看不中,离县学远的也不中,挑来挑去,最后就剩下两处房子。 这才带着孩子,一起去决定哪家。 两处房子位置都很好,很短路程就到县学。 第一家,干净很新,就是房间、堂屋很小,乍看很好,可呆了一会,没阳光觉的憋闷的慌。 堂屋旁一间主屋,一间东屋,西边厨房,虽小但洗澡间都有。 约莫八十方,要价二十四两。 房子主人态度很热情,说生第一个孩子买的,有了更多孩子后,住不下就买了更大的房子,这个没怎么住的。 而且买下房子后,衣柜、锅碗瓢盆、桌子都会留给他们。 范三郎看儿子表情,转脸说再去看看其他的。 “是,买房子是大事,就得多看看。”房子主人还送到门口。 房牙子说,这屋若是三间屋早就卖出去了,没怎么住。 范三郎点头:“是,起码能男孩住一屋,女孩住一屋,不过我们就一个孩子,这个对我们来说不妨事。” 第二家,在巷子第五个门,对比第一个,空间大些,显的更明亮。 也是两间住人的屋,灶房比第一家大两倍,能转俩人,该有的都有。 缺点就是旧旧的,地砖有开裂处,房主已把东西都搬走,空空如也。 检查下来,都是小毛病,住着慢慢修几处就行。 地板也不用修,裂缝也不凸起,不碍走路。 一家三口走巷子口商议,决定就买这个。 房子大,巷子宽,不遮挡阳光,瞅着就舒服。 返回后说买,房主非要二十六两。 但范三郎两口子指着坏掉的地方,又说上家给物件,这里啥没有。 讲了好一会儿,房主以二十二两的价格点了头。 房牙子最高兴,带去衙门过房。 银两给上,房主地契销毁,范三郎和吴红英共按新地契的手印。 办完地契,范云要过来看。 好详细,不仅有双方的信息,宅子方数,位置哪里,成交价格都有。 一看房屋是一百一十方,更喜欢这房子了。 房牙子一单就赚了二两银子,一方给一两。 人走后,范云三人就去了新家。 怪不得说近呢,过个巷子就是县学。 范三郎回来就去找换锁的,换个新锁,这才安心。 “以后还是早晨送你,下午接你,想想跟村里一样,哈哈。”吴红英摸摸孩子的后脑,心里想不能睡懒觉了。 范云抬起头,“娘,我自己去就行。” “可不行,县城里咱们谁不认识,万一看你一个小孩子。” 两口子意识到说出不好的话,忙跺脚呸呸呸,收回后神仙听不到。 跨过门槛,刚才买的时候挑毛病,这现在成自己的了,看哪哪好。 连墙边留的不值钱的几盆花草,都松土浇浇水。 把卫生收拾出来,一家三口采买。 采买间,两口子后悔压价压的少了。 不说床铺、衣柜、铁锅、饭桌,再小的物件,如碗筷菜刀都得买。 先买必要的,从村里能定的就从村里定。 一家三口笑着聊,压了价等于没压。 范云:“爹娘,就当二十六买的,这样一想买东西没花钱。” 两口子揉搓儿子,笑的不行。 * 房契带回家当天,老两口睁大眼睛看了半晌。 “这地契真好看。”指的是花纹和颜色,其他看不懂。 范云给一一指着解释什么意思,老两口边点头边看。 看着看着来回轻摸着,城里的房子都没想过,现在就在手里。 有了新的房子,称呼都不知道咋称呼了。 范三郎忙起来,天天赶着牛车去县城捯饬新家。 捯饬的入眼后,就把老两口接着一起去看。 到了后,不停说真好,真好。 一一样东西定下,拉去装上,一点点填满的布置,很有*成就感。 这日县衙,县官问艾主簿范云的事。 这一听都布置中,不由说好快啊。 艾主簿:“县尊,说等全部弄好了,乔迁之喜,会请我们去。” 县令满意的笑,交代准备份礼物,给个信,到时候一定去。 房子还没完全弄好,范云迎着朝阳,走入县学。 先住一阵子,等家里床啥都安好,再从家来回县学。 被县官领着进去,只见县学内都穿一样的服饰。 青色的长衫,腰间是墨色长带,头顶的帽子也是这俩色。 见到了一起中的三人,熟人啊,笑着微挥挥手。 县学内教者要称呼教渝,不称呼夫子,听的点头被带到山长面前。 来时的路怎么走的没记住,但范云此刻不慌,见礼板正。 秀才见官,不需跪,不需低姿态,胳膊作揖,点头,结束。 山长摆手让起,“不管之前如何,进入县学就得守县学的规矩,这里会时不时考试排名,还会抽查,若是不合格,你这秀才青衫可保不住,还会被赶出县学。” 范云是真没想到第一句是这样的话,可立马就称是,“学生会遵守规矩,认真苦读。” 又交代几句,安排个教渝带着去走流程。 范云出来拍拍胸口,对今后的生活满是斗志。 在他领完东西后,去分到的住宿放好,再被安排哪个学堂时。 县令正埋怨山长方才太过严厉,山长也有自己的理由。 不吓唬一番不好管,尤其是刚中秀才的更是得意着,就得让知道这里是县学。 “这孩子,你以后接触几日就知道了,他中秀才后,可是依旧穿着麻衣,帮着父母下地割麦,干农活,不是那种不知五谷的。” 第58章 山长一愣,带着淡笑:“能让你如此,那我以后得关注些了。” 围绕着范云,当事人吸口气走进陌生学堂,开启新的学海生涯。 第44章 下完雨的天空,湛蓝中点缀着数朵白云,秋风下缓缓飘动。 县学内,身着青衫的秀才们,埋头陷入书本中。 穿着小号青衫的范云,揉揉眼睛,不禁抬头看向外面。 那随风摆动的,树顶上的枝叶,在眼中如此自由的向上舒展着。 学堂内,唯独他一人发现此妙趣。 眼睛倒影着绿意,范云绽放出微笑。 若说秀才关乎背写、作诗的基础知识,那进入县学后所学的更广泛、深入。 除了四书五经,还加上史学律法,各种诗词文学,背的头大。 案件各种情况,上百种处理方式,而且每年朝廷律法都还是扩充的,也就是每年得再背新添加的。 除了上述,书上每一段句子更是得阐释出自己的思想,做成文章。 还得四书五经里,对每一句都能展开阔论。 因为你不知道,考场上会挑哪一句考你。 范云闪过这些思绪,把目光从树叶挪回到史学上。 他笔记上有些是按照时间排出来的,每当写下差不多时间发生的毫不关联的事时,他都会内心雀跃。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小技巧,不关联的,则就土法子的熟背。 耳边同窗们的念书声杂乱,范云依旧能专注自己眼前的书本,不受影响。 教渝进来,接着上一课讲解。 这节课结束,休息时间被占用一半。 范云放下书本就出去,抢占先机,小急结束出来,还不耽误再歇息着喝点水。 又怀念村里的私塾日子了,姥姥都会给他带煮鸡蛋,做饭手艺也好吃。 放学可以跟朋友们一起玩闹,还可以骑黄牛,摸猫猫。 * 午时,外面铃铛由人拽绳子,当当当的响,范云头先几个踏入饭堂。 其他同窗口中,吃腻的评价。 可对范云来说,三五天能有肉吃,还浇头不一,不挑。 哪怕是啥也不放的烙油饼,都能干吃数块的喷香。 饿了,吃啥都好吃的具象化。 饭堂内,一墙之隔,廪膳生和花钱吃饭的分的清楚。 不用花钱,范云吃饱为止,光碗不浪费。 饭后从食堂走向学堂,顺便看看左右陌生地方。 即便在县学里两个多月了,也就三处熟悉。 学堂、饭堂、宿舍,其他的不知。 县学内秀才总一百出头,老少各个年龄段都有。 范云在第一个学堂,离大门是近,可离后面饭堂最远。 到了后,教渝下一秒出现在门口。 身边有学生正在看闲书,直接被没收,让站起来念书。 学生心里满是倒霉,除了科举的书,一律不准看,他只是想趁着教渝不在,偷个懒看个旁的。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快到了,教渝走出去。 数个教渝,教导不一,教授文章的进来,让坐下。 下课后,范云看嘀咕懊悔,问看的什么书。 听到是山水游记,感兴趣道:“那等学兄要回来,借给我看看呗。” 邻桌笑着一口答应,“学弟,你这话说的,当然可以,我好多本呢。” 游记也分很多类,有的举人会为增加阅历,多处游玩,记载下景色和自己的感想。 这个在读书人里很受欢迎,教渝没收也会归还。 而朝廷的禁|书,可没人敢买敢看。 要是县学内被发现,那山长可不是摆设。 天黑把油灯点上,宿舍内都还是看书的。 县学内没洗澡的地方,范云用两盆水擦擦上|床。 条件如此,但有法子。 蚊帐掖好,还是有荧光似的,范云翻身朝里睡觉。 其他人已为习惯,看到半夜才眯会,清晨借着月光出门念书。 倒不是他们多么讲究,而是这范学弟实在惹不起。 当初刚来时,哪怕名头大,见其年纪小,还是轻视。 宿舍内三人联合不搭话,但人家像察觉不到似的,主动问话。 本以为是软性子,但晚上动静大了,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喊小点声。 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老秀才,仗着年纪不听。 结果这小学弟竟直接把油灯吹灭,还说要找教渝和山长评理。 不用想就知道会向着学弟,从那之后,都不会再宿舍内框框的念出声。 安静看书写字,学弟他都不说啥。 到了陌生地方,有主意,有底线,还有解决事的能力,心服口服。 自己在其这个年纪,啥都不懂,羡慕又崇拜。 * 月考来临,空气都弥漫着紧张。 范云对此平常心,每月除月考,还有不定时抽查,已习惯。 他这么想的,比起考场里闷小的条件,学堂内强多了。 可其他学生都满脑子是,考的不好会被褫夺青衫,赶回乡下。 要来年考过,才能继续进县学念书。 越想越重视,越没睡意。 不管觉的快还是慢,日子到了。 书本都被放学堂后面,下发试卷,磨墨开考。 中午是厨子来发饭食,碗里打上菜,分手里两个馒头。 范云是直接放碗边内,再要了个馒头拿着。 越这时候,越得精神饱饱的,状态更好。 吃了口觉的可,胃口依然。 饭后,两个教渝分出一个看着上茅厕,下午收卷。 一个学堂就二、三十个学生,隔天就公布了成绩。 学堂内范云的邻桌位子空着了,除他之外无人在意分毫。 看来游记是看不上了,希望来年还能继续回来念书。 学生们又为过几天的抽查,下个月的月考蓄力。 一节课后,范云邻桌换了个同窗。 这次月考被教渝夸过的,范云记得。 他友好笑笑,言语几句,再低头看书。 要不是考差被撵出去丢脸丢到村里去,范云是真想考砸一回。 但一想到,都会笑话谈论自个,连带着爹娘,直接否掉。 反正可以借着生病在家多休息,找理由全看想不想找,可不会亏。 九月九重阳节,放假一日。 八号傍晚,走出县学,到门口就听到娘的喊声,“云云”。 其他秀才都扭头看范云学弟,瞧热闹。 都这么大了,这妇人还掐着尖喊,学弟肯定得臭着脸。 可看着学弟直接笑着走身边去,他们谈话的样子,站定多看了几眼。 原来不都是父亲严厉做主的家啊,一家三口的笑容,旁人看着都充满爱。 走过巷子,到家。 一桌子好吃的,喝口米粥,肚子里空空的感觉减轻了。 每次到归家的日子,来家就是提前做好的饭菜。 范云洗手洗脸后落座,面前连筷子都放好,边吃就见爹娘问县学内发生什么事。 大小事都想知道,就怕被欺负了,他们不知道。 范云摇头说没事,同窗们心思都念书上,宿舍内也处的好。 接着说邻座换人了,看爹娘听,扩着说了。 范云知道,爹娘是想了解自己的日常生活,听到啥都高兴。 曾经私塾内可以问朋友们,可以问姥姥。 县学内没得问,只能从自己嘴里说了。 听完后吴红英两口子又知道了些其他的,安心吃起饭来。 比老家更宽的新床,床垫也更软更好,独属于他的屋子,布置的比老家还好看。 床底拉出藏宝箱,数了一遍后,洗洗手写字。 放假教渝都会安排作业,早写完就可以放心的玩。 门口处,两口子看写字的模样,看了好一会神情满足的离开。 云云不在家,两人吃饭都随便吃点,这孩子来家板正的做饭、炒菜和熬粥。 要孩子知道会生气,偷偷瞒着。 第45章 洗了个被搓的龇牙咧嘴的澡,痛快的在自个床上滚动一圈。 县学内翻个身就到了床边,得留着心不掉下去。 现自在的大字型躺着,薄被盖肚子上,全然舒坦的入睡。 夜晚的县城,有两个更夫转悠着。 一个打着灯笼,手握粗木棍,一个打着梆子,拉长调子喊几更天。 俩人眼睛还不停的转动着,有点声响就会跑过去。 宵禁时辰,那肯定是爬墙的偷贼或者其他。 只要喊一声‘有贼’按住,周边巷子里都会出来人,等捕快来到,就是一番谈资。 捕快、更夫们也得了功,都好。 有县城保护,无需担忧匪人和洪涝。 缺啥就买现成的,不用等逢集,吃食上也多了花样。 除了生活成本,怎一个便利可以形容。 范云一觉睡到大天亮,眼睛有点干,抠掉眼睛屎,起床刷牙洗脸整一套。 第59章 城内的杂货铺里啥都有,牙刷是猪毛所做,短了点、硬了点,比印象中的粗糙。 但当时听老板说,大户人家都用的玉石做成的柄呢。 果然,只是眼界不同,脑子是无二的。 出门去经常去的早餐摊,喝了豆腐脑,吃了包子,拍拍肚子,付钱走人。 相比在家倒腾三个人的饭,还不够浪费柴火的,出来吃,选择多又好吃。 这是吴红英口里的理由,身旁父子俩默契的忍笑,面上一个劲的赞同。 一家三口买了些吃的用的,坐上驴车出城回村。 这住县城了,来往不方便,老陈氏说牛车放县城里,可家里田地更需要。 商量后,买了个驴子当代步。 城里又无需犁地,驴还吃的少,好养活,脚速快,耐力好,除了胆小一个缺点,自也不算缺点。 关键是驴还比牛便宜,那更不用犹豫了。 而且靠着这驴,范三郎还头脑活的负责了酒楼需要的采买。 每天挣下来,少了二、三十文,多了一天五十文也有。 一个月算下来,能挣七百文左右。 县城吃用,加贴补两家老人后,还能剩四百文。 一年就可攒四两银子,买的忒值。 范三郎两口子其实知道,看在云云这孩子面上,他才能干这个。 捏捏小手和胳膊,把孩子搂怀里,满脑子给娃再多攒些钱。 * 一家三口,超过路上其他车。 放假之日,什么庆祝都没有跟家人在一起更快乐。 没用半个时辰,就到了老家。 范云说道:“还是那熟悉的样子。” 在外日子过着,村里景还是这个景,一下子掀起来小时的回忆。 从巷子口,就开口喊人。 老陈氏快步出去一见这三口,满脸喜色。 不一会舅舅一家也来了,聊了一会儿,就说豆豆被孟夫子经常夸。 吴红英哎呦一声,高兴的把豆豆抱起来,让多说。 吴全说着,大虎那孩子和大川他们几个,没两个女娃会念书写字。 舅妈张氏回家去把抄写的纸拿来,大虎写的字就看不出是个字。 再看豆豆写的,着实胜过百倍。 众人夸着豆豆,豆豆挺挺肚子,说小兰和她写的一样好看。 大虎插嘴:“那大川哥几个还比我差呢,笔划都能忘。” 吴全直接拍了一巴掌上去,笑骂道:“咱就不会往好了学,就光拿差的跟你比。” 大虎摸摸脑袋,委屈的不吱声。 豆豆刚刚还欺负她哥,现在站大虎跟前,“爹,你都不会写字,哥这随你啊。” 吴全一下红到了脖子,其他人笑的震动屋顶。 到时辰,女人们包饺子,男人们烧火劈柴炒菜。 在吴家不会只吃饺子,都得配几个菜。 范云也给包着,大人们说包的真好看,更起劲。 两手一下成型,很容易。 大虎看的也想上手,张氏嫌弃让上一边去,红英说让试试。 洗完手包,结果一捏破一个饺子皮,被撵去烧火。 “这比他妹妹差远了,等回头我拿粗粮让他学着捏,就不信学不会。”张氏说着,手里饺子都差点变形。 红英看的乐,“是呀,嫂子,会了饿不住自己。” 可以会了不做,但不能不会。 范云瞧着大人们不怀好意的凑点子,心里默默祝大虎哥好运。 饭后大人们拉呱到下午,范云则是去找朋友们玩。 没玩够,爹娘就来喊,只好说下次有空回来再一起耍。 他们嗯嗯的点头,但看着上车棚后,还是跟着跑了几步。 喊着不能让忘掉他们,范云笑着回喊不会忘的。 回程路上,拍拍自己肚子打嗝,“还是姥姥做的饭最好吃。” 两口子笑,他们也吃撑了。 就这口,吃嘴里现在就开始想的慌了。 可一想快冬假了,心神飞扬。 * 回到县学,心思转变投入。 不知什么时候,就某刻一抬眼,门外的树叶已悄然掉落。 早上能见着白霜时,学堂内厚厚的帘子,也燃起了火盆。 范三郎两口子去买那管用的药膏,跑了好几药堂都是要三十文。 讲价不能便宜些吗,直接说进就得二十文,药堂总得挣点钱的话。 两口子用商议做理由,直接走出药堂。 隔天,范三郎出城回村收鸡鸭肉腌菜鸡鸭鹅蛋等,每个村打谷场被拥着。 临到冬天,都想多赚钱,买卖公道,还省了去县城的劳累,可是欢喜。 收完后范三郎给上钱,不要给的所谓土产,但还是被硬塞。 里长和村民们就一个意思,想着来这。 范三郎点头说自然,赶车离开。 大河村吴郎中的药堂,听到还是二十文的价,范三郎直接说县城的药堂都三十文。 “我给你三十文吧。”他就觉的与其给那些不认识的,还不如这个钱买这的。 吴郎中直接生气,“二十文你拿走,三十文我不卖。” 范三郎忙说买,但出去从车上拿了几个咸鸭蛋,放柜上就跑。 赶着车出村,即便筐子里都垫了秸秆和软草,也尽量慢些走。 入城交上两文钱,送入酒楼。 一一算着,酒楼给的钱比较他收的钱,这趟挣了三十三文。 回到家交给红英,红英给了他三文钱让花。 “谢谢英姐。”范三郎搓搓手,觉的凉没抱上去。 等搓的热了点,从怀里拿出瓷瓶,把发生的笼括说了。 “吴郎中这人啊没的说,三郎你做的好。” 范三郎高兴的笑,趁机说下午他去接娃。 吴红英没好气道:“早上你送,下午你接,行,去吧。” 今天看事份上,让一回,等明天反正还轮到她。 县学门口,因为白天短,能比住宿的早半个时辰放学。 范云听着教渝说的作业,点头记下来,在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下,收拾书包,走出学堂。 私塾门口,范三郎看到儿子,“云云,这。” 范云笑着跑过去,“爹,我还以为是娘呢。” “明个你娘接你,走,我去给你买冰糖葫芦吃。”范三郎炫耀着。 范云眼睛一亮,父子俩牵着手走远。 卖冰糖葫芦的好几个,但父子俩认人,直接去一个中年男人的摊前。 三文钱一串,范云挑选个觉的最好的拿在手里。 糖衣宽脆,不黏牙,每个山楂表面、里面都无坏点。 不会咬一口,里面是发黑的烂。 这可是每个摊子吃出来的最佳,边吃边往家走。 不住县学真好呀,美滋滋。 几日后,范云在学堂内上课,家里被衙役送来属于他的那份廪生定例。 米粮炭各六斗,银钱三两。 称好后,范三郎忙给个一钱银子(一百文铜钱)说着辛苦。 衙役高兴的收下,出门接着送其他家。 这事不难为他花钱靠关系抢下,真好活。 屋内夫妻俩看着这去壳的大米,细面和上等炭,放孩子屋子里去。 等范云回家,进屋就看到了,惊喜的直叫。 这个碰碰,那个手捧起缓慢放下,感慨去的真干净。 县城粮店里糙米六文一斗,就是带壳的米,但那个煮好难以下咽。 而去壳的米叫精米,光滑白粒,三十文一斗。 这要买来吃,不如自家麦粮去壳弄成面粉来的省。 于是晚饭,迫不及待的叫爹娘蒸了一大锅。 范云吃的埋头,配上猪肉呼萝卜粉条,敞开了肚子,软香的都差点咬到舌头。 饭后还有金黄的锅巴零嘴,吃的直晃脑,真是哇塞的一天。 第46章 从第一场雪开始,范云心里鼓噪,下课团成球砸向同窗后背。 砸完背后拍拍,装没事人似的走过去。 问一圈不知是谁,直接大范围不论友敌模式,战成一团。 范云切记,打雪仗不能倒地上。 灵活走位,偷袭兼鼓劲。 教渝来阻止闹剧,也被砸了个白脸,张嘴吃了一口雪,冰凉的打了个哆嗦。 再看那边捧土似的堆人,赶紧走为上策。 直到山长来,但学生们都已笑的灿烂,心情放松的像盛夏。 月考完,腊月初迎来最后一场年考。 两天后,第一堂课就接过成绩,画圈最多的甲等,范云拿手里,笑着点点头。 记下作业,十篇文章,二十首诗词,练字五十张。 看着要哀叹,教渝直接说是不是嫌少了,要不练字再加一倍? 学生们变脸,“教渝,我们是太高兴了,一点不少。” 学堂内响起欢笑声,这要放假了啊。 说好开学日子,让收拾好东西,再交代些事项。 第60章 学生们都使劲点头,等教渝说完后,站起来对教渝鞠躬,“这一年您辛苦了。” 教渝扭脸,“行了,快走吧。” 范云不用回宿舍收拾,收拾完跨上书包,拿着试卷出来,才巳时(10点)。 门口是爹娘俩人站那等着,跑上去先给试卷。 被两人夸着走回家中,问要什么奖励。 范云直接说想吃蛋炒饭,红英两口子哈哈大笑,连声说可以。 当天下午多蒸米,米饭隔夜炒出来的才好吃。 烧锅放白块的猪油,腊肉丁、葱花爆香,鸡蛋炒的金黄,放入隔夜米饭翻炒数下,搓一点盐,最后腌制的萝卜丁撒上,立马出锅。 配上红豆粥,一大碗吃光光。 吴红英给擦擦嘴,说真是个小馋猫, 放假之日,想的是一天两张练字,安排的很美,却没几天就作息不正常。 上学时候,早睡早起。 现在不天亮不想起,一天两顿饭。 冬季天亮的晚,有时候上午起床都还是厚厚的云朵。 寒风呼啸,屋子小也有好处,盆里烧个木炭,角落都暖和。 而且发的木炭是真好,无黑烟,无呛人的味道。 要不是每早抹布擦桌子等地方,水有些脏,没有实感。 这天气,东西撑放,范三郎一次多送,三、四天送一回,其余再家陪媳妇孩子。 尤其听到有人滑到了沟里受伤的事,更是小心。 平安的来回,才能挣更多的钱。 这天范三郎在卸白菜萝卜的时候,跟东家聊天,就见其说柴火和碳又涨价了。 县城到冬天都如此,天气越冷,取暖用的更多。 即便之前囤积了一柴房,但每天都用,焦躁的发愁。 范三郎直接说他认识个卖木柴的,不过没在县城里卖过。 东家惊喜,“不妨事,让他送来十捆,我先烧烧看。” 范三郎回着好好,说这事他包着办。 心里憋着好消息,回家就给媳妇说了。 下午他就再跑一回,去小河村范家说声,让大哥给传个话。 瞧着三弟走,范大郎和老二直接走小路去。 * 徐父送柴成稳项,直接送来了些东西。 堂屋里兴奋的说,挣得虽低,可定期的送,是个长流的好买卖。 边说还笑出声:“往后不光几个村里,连县城都用我的柴,放以前哪敢想。” 几句话,说的和听的都乐。 一听要给他们钱,两口子直板脸:“咱两家是一家,这话可不爱听。” 三个大人争执着,东西留下,钱不收。 靠墙的书桌,范云和徐鸣坐那时不时偷看,再说着悄悄话。 范云好奇问家里的柴怎么来的,徐鸣摇头说不知道。 过了会他问徐伯伯,说是去更西南边,省边上有座大山,无人管。 徐父说着里面有老虎有野猪,但村里要啥没啥,集着男丁们去砍,是个进项。 范三郎问:“那树得多少?” 徐父:“每年种,每年砍,山上可适合种树,数不清。” “那行啊,以后让徐鸣给管着。”吴红英如此说。 提到孩子身上,徐父摇头小声,“娃那性儿,镇不住那些人,我都愁往后这娃能干个啥。” 两口子点头,理解。 大人说话,范云听耳朵里,“徐伯伯,徐鸣善良又细心,可以去学医,当个郎中呀。” 徐父激动的站起,“对呀,我咋没想到啊。” 娃又识字,以后村里当个好郎中,受人尊敬,徐父觉的他闭眼都安心了。 定了主意,徐父门口来个突然,留钱说提前给云娃当压岁钱。 范三郎哎呀好几句,送走人回来满是笑。 几天后收拾好家,一家三口踏上回村的路。 要过年了,当然得跟家人一起过。 村里日子过的飞快,姥姥和姥爷啥都顺着他。 期间父子俩还被徐父请去当回“说客”,引给吴郎中后说得考察半年,再决定收不收。 徐父弯着腰,说应当的,即便不适合也是娃的原因,把带来的肉放下。 吴郎中看这么会来事的爹,再看心思老实的这孩子。 等人走后,不由笑出声。 他这一身医术,也在想找个徒弟传下去,真是巧了。 年最后一天,吃完早饭赶着去县城,把房子贴上对联和福字。 出县城路上,只见店铺都已门上贴了张红纸,说过年哪日开门。 小孩子们拿着爆竹,喊把年兽吓跑的跑过。 回到村里,也是热闹场景。 年夜饭后,压岁钱竟是小块的银子。 范云回屋,用红纸又包了一层放藏宝箱里。 藏宝箱放老家,没带去新家,每次需要时拿点钱走。 过了个开心的年,年后就是抓紧补作业的着急。 白天写,黑天后也点上油灯继续写个把时辰,大人们看的笑,可也再给点上蜡烛。 正月中旬,总算全部写完,这下松快了。 正月下旬,县学开学。 * 窗外的树绿了两回,范云已在县学内度过了两年。 一直保持着头列,已成惯例的共识。 教渝、山长和县令官、再加上省城来的学政,都与他对话。 今年有没有打算考,还是其他想法。 对于去还是不去,都能吵起来。 范云知道,身边人都在为八月,这三年一次的秋闱忧虑。 山长还跟他说过,其实县学百来个秀才,最大可能中一个,也可能是一个不中。 举试,还没了解,就先被来了个下马威。 等从学政了解,一百三、四个考生才能考中一个的时候,范云只觉好夸张啊。 记忆里知道这秋闱俩字,可是其中规矩、信息都不曾了解。 再更多了解,原来是每个省州城设有一个专门贡院。 也就是说,一个省的所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抢那点名额中榜。 深吸口气,范云头脑冷冻般的清凉。 学政让好好想想离开,他意思,若没有中的把握就再学三年。 而教渝和山长他们则是,试试,不中也增加回经验。 县令官觉的两方都有理,拿不定主意,想的多,没决断,一会说这好,一会说那好。 范云回家跟爹娘说了,想知道他们的想法。 “云云,想去就去。”吴红英捏捏孩子的脸。 范三郎:“对啊,你一向有主意,要是不想去你就直接会说不想去了。” 范云嘿嘿笑,“爹娘,那我明个去给山长他们回话。” 教渝等人知道定了主意,可是忙碌。 百来个学子不去考的没几个,一路去州城的车队,行李、吃食、住宿,都得操心。 以为得多远呢,但知道路程只三天或四天后,范云直接一喜。 去州城,这么近? 从县城向北到府城,再转东去州城,如此就能到。 想想哪怕是挨着,也不能想这么简单,路上状况,走什么路都不知道,还是等到时候仔细听听记下为好。 春夏变换,蝴蝶展翅飞舞,蝉被教渝们粘下来。 下课后,都让去过州城的再说说。 这样一幕,范云不由想到以前的私塾场面。 第47章 七月初县学放假,让每个学子回家准备。 定在半月后一早,在这门口集|合,众人应是。 范云回家,递上记下需要之物的纸,期待的问娘这次能陪他一起去吗? 吴红英摆手说不去,用了好多理由。 范云软磨硬磨,范三郎也劝去呗,这可是州城,去看看。 吴红英拧了把三郎的胳膊,“娃这次是去考试,我这啥也不会的,路上再拖累你们。” 她铁了心不去,说到时候收拾东西回村去。 范云只好先退一步,另找寻时机。 从这天开始,安排大小事情。 首先,第一件事,去县衙办路引。 到手后木盒装着放书包里,跟书本放一起。 酒楼那范三郎去言语,东家道喜,说娃科举是大事,这先找个伙计应付下就是。 范三郎笑:“您也不需为难,我会让徐哥来帮送的,有什么你跟他说一样。” 东家大喜,夸老弟周到,转身让伙计包了个烧鸡和卤肉让提着。 把东西提回家,过午自是回村跟里长和徐哥他们交代一番。 事情办完,回家和小河村知会两家人。 话里话外放心就是,但老人们还是给塞钱。 老陈氏:“去那大城,肯定啥都贵,花不了再带来,钱这个又不坏。” 老李氏:“三儿,这是两千钱,拿着,就当先还钱了,路上别饿着云云。” 怀里揣着,一路上肚子嘚嘚的响着回城。 城内,母子俩也没闲着。 第61章 跟邻居们说声,家里要是有啥动静多给照看着点。 邻居们点头,直接说行。 回家后,衣服放箱子里盖上锁上,腾出空,到时候被褥放衣柜里不沾灰,直接洒扫床板更简单。 范云跟身后,吴红英笑,“你去看看书,这些不用你忙,乖啊。” 可忙完瞧着孩子不开心,走过去问咋了? 一听还是想让她去的话,吴红英坐在孩子旁边,都比她高了,但在她眼里还是小孩样。 她温声道:“你这次考试呢,不是说要连考九天,那时候我哪有心思跟你爹去玩啊。” “可是我真的想娘你去啊,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榜单。”范云眼巴巴的。 吴红英心思一动,她总觉的孩子考试,她又进不去那啥贡院,干着急。 去到还多花一个人的钱,不如在爱等着。 可这一听,变了心思:“行,我也去看看怎么回事。” 范云一蹦站定,绕着娘欢呼。 等范三郎回家,就见云云窜出来,再听到这好消息也满脸惊喜。 两步进屋,“真的啊,英姐,你答应去了?” 吴红英心里偷乐,嘴上嗯了声,这父子俩还真离不了她。 范三郎直接抱上去,觉的硌,拿出钱说高兴的忘了这茬。 吴红英掐把腰,看着他抽气,去把钱收好。 这还是头回一家三口出远门,采买着都透着高兴。 想着驴没人喂,直接让徐哥稍回老家去。 全部准备好,谈论州城啥样。 * 七月中旬,迎着朝阳到县学门口。 另范云没想到是,山长和教渝已早等在那。 过了一会儿,县令官领着下官和好些人走来。 县官开口言语几句后,介绍身后这些是城内乡绅。 读书人们被围了起来,尤其是范云,抢着给盘缠。 范云两手抱着,这个给十两,那个给十两的,直到拿不了。 县令官看着都去围年轻的,年龄偏大者没一个理的。 这些士绅每三年出点心意,都认识这些考生,两三次不中的直接当不存在。 说着是为家乡出份力,可也掺着自己的小心思。 县令喊声时间到了,士绅们往后退开,跟排练过似的。 按照县学成绩好坏,头三名配单独的马车。 中等挤挤坐一辆,末尾的自己想法子去。 马车是征调城内富户的,还派了个教渝、二十名身强力壮的衙役、数名郎中随行。 第一辆马车上,县官严肃的插上面旗子。 春风吹着,露出四个字“奉旨赶考”。 如此,一路上不会有胆敢使坏心思的,若是有,直接就让知晓朝廷的铡刀有多快。 范云是头回参加,种种看的眼睛眨也不眨。 最后听着一路顺风、榜上提名的祝福,车队启动,人影慢慢变小。 没到的,不会等。 马车内,两边很宽敞,中间还放着个桌子,一点不颠簸。 两口子现在才拍拍胸口,喘着粗气,刚才看呆了。 “这考举人可真厉害啊。”吴红英边说边数多少钱。 本来从家里拿着钱了,这又增加好些,去州城敞快的。 “早知道不从家里带钱了,这现在发现钱真沉。”一包里面是十千钱,吴红英又是稀罕,又是觉的没地方放。 “沉是真啊,不沉岂不假的。”范三郎实话说出口,被扇了好几下胳膊。 路程*开始,没吴红英想的累,光坐着就行。 掀开车帘看景,等停就休息吃饭。 衙役生火做饭,也用不着插手,她这给弄,被一口一个称呼闹的脸红。 “小范秀才,做好这先给你们。”衙役抢先。 范云接过递给娘说谢谢,捕快摆手说应该的笑着离开。 吴红英看的捂嘴,“孩他爹,要你说是这样的,那我就直接答应了。” 范三郎看了她一眼,明明上次回家就说了,路上不费心思的。 日落之时,入住驿站,第二天接着出发。 吴红英看着外面景,凉爽又枝叶晃动,鸟儿、燕子、兔子、布谷鸟,成片的地上都种着豆子或葱。 看好几个时辰都不带扭头的,还时不时指着让娃和三郎看看。 家里一花一草那熟悉,到了外面,看啥都新鲜。 就在这种心情下,官道直达府城门口。 官道延伸下,就是通往没去过的州城。 给上路引,走入城吃饭买些东西。 看周边衙役腰间的刀,绳子等武器,再看被保护的样子,有坏心思的直接低头往后走。 范云瞄了眼四周,转过头来。 吴红英从进城就抬着头,不停惊叹,仰得的脖子都酸了。 到每个摊位前看看,问问摊主这是什么,多钱。 父子俩就紧跟看着她,站在她身边。 逛完半条路,一听里面还有个城,吴红英直接歇了看的心思。 腿脚都走累了,直接往回走,找了家看着人多的店。 吃了汤汤水水,买了些糕点,提着个食盒出府城,这天气不坏,留路上吃。 外城主道价格贵,不过这时候都不在乎这个了。 出来一回,图她个高兴。 * 从府城向东,没一会儿,多次走走停停。 检查的也多,路引就干脆没放书包里,捏在手里。 他们说的话,范三郎和吴红英说有些听不懂。 范云安慰,说慢些就好了。 还没到州城,就看到望不到头的马车、驴车、骡车的,背着书箱赶考的读书人。 一天的路,第二天晌午才到。 比府城更宽阔的城墙,护城河宛如条大河。 阳光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如同吹起的绸缎。 边走边拽着爹娘,那边教渝操心安排。 两口子紧紧拽着儿子手,此刻只恨不得再生出八双眼睛来看景。 吴红英问,“娃,那么老高的墙,是怎么造出来啊,难不成会飞?” 范云说一层层建造的吧,得几十万人。 吴红英张着嘴,想不出来。 州城繁华迷人眼,车来车往,范云抬直了脖子看到城门上方“荥州城”三字。 教渝数着人,一一检查路引给守卫检查。 进去后,直接目的地。 每三年来一次考,自是有定下的住宿。 吴红英把目光从说不上来颜色的衣服上收回,从现在起,得忙娃了。 客栈内,范云被安排二楼东边第一间。 进去后,还有淡淡的香味,推开窗,下面就是道路的景。 转进去,两边各有可睡俩人的床。 手摸摸很干净,放置东西。 刚拿出书本,爹娘过来给弄,很快就收拾完了。 房门被敲响,小二说可以下去洗澡了。 哦一声表示知道,拿好毛巾和衣服跟着去。 客栈后面,男女分开。 范三郎父子俩交代不对就喊,吴红英紧张着点头。 但进去后,见到最显眼的就是散发着些白气的水池子。 石头触着温,不知道咋弄的。 但这可比房屋里水桶洗的痛快多了,一直洗皮肤皱了才出来。 等了会,穿着干净衣服的吴红英端盆走出来。 回到房间,两口子说不停。 范云看的笑,他猜测可能引流的温泉水,或者就是下面留有通道,能那边烧,这边传递热。 如此费心,店才能活下来,可见州城之竞争。 吃住数天,好吃的饭菜,新鲜花样,不忌口,水味道都说怪,可也以为是没适应的事。 除了范云一天跑两回,是最轻的,其他考生更重。 郎中边把脉,看脸看舌,边说那边有个考生一天跑四、五回了,起不来床。 喝了一顿药,直接就好了。 范云正高兴着呢,可吃了两天饭菜又肚子咕咕的闹。 吴红英从包袱里弄土粉,下去厨房花钱找个砂锅煮上。 老家找的特殊的土,筛子筛的很细,洗完晒干,粉末装入罐子里,烧开定定喝上面的水,管拉肚子。 这个还能和面丁一起锅里炒,也能治肚子疼,村里口中的土法子。 看着娃喝下,吴红英两口子也都喝了碗。 隔天,范云摸摸自己肚子,下去吃饭,肚子如常。 “娘,你给我喝的是山楂水是吧,真管用。” 那颜色暗暗的,一眼就看出来了,范云边说边乐。 吴红英点头笑,隔天一家三口出客栈精神饱满的游玩。 第48章 游玩了数日,去了文庙、石窟、佛寺、城隍庙,还爬了山。 虽然到一半就下来了,但对见惯了平地的一家来说亦是难得的体验。 站高处,蔚蓝色的天空离的更近,往下看,人就像蚂蚁般攒动。 第62章 坐石头上看了老半天,吴红英被搀扶着下来,也一路讲个不停。 他们还去内城看了看,道路太多,转着分不清方向,但当站桥上看着护城河那景,什么疲累都飞了。 范云拽着父母的胳膊,看他们不停说太美了,他也露出笑来。 这就是他想要的,过程中得来的馈赠。 客栈内,门里门外都是读书声,深夜都有亮光,门窗上映出看书的人影模样。 面对父母也被影响的状态,范云直接说,适合自己的方式最重要。 两口子放松了很多,也有闲心操心起旁人。 他们觉的州城这的人说话,都又快又带着拐弯似的。 儿子那些同窗肯定也听不大懂,给帮着喊个吃饭,送个水,提醒睡觉啥的。 因住楼上用木杆晾衣服怕被吹掉,让云云跟掌柜的沟通,后面树间绑上绳子晾衣服。 绳子还是他们自己买的,到时候解了捎回家一样用。 还是阳光下晒衣服好闻,床单被子看天气好都抱出来晾晒,敲打敲打。 虽说客栈内的这些东西是挺干净,但心理上如此才是过关。 好似这样开始着,上午晒、下午收的客人们也成了习惯。 范云他们也没去说绳子是他们的,每天有人用还更干净。 屋内歇歇眼,后窗外树叶被吹的抖搂,布单、衣服飘扬着,让产生还在家里温书的错觉。 心里平静下,恢复干劲。 吴红英期间也给慢的好的后生们,煮了土方。 把上面水倒入碗里,用着儿子的理由。 考生们喝下,当天就见效,或是两顿就大好。 郎中好奇,尝口无碍,以为是自家秘制,管用之下也不过问。 范云出门,就见读书人们对自家娘亲,一口一个伯母,还对他说:“令尊真是热心肠的长辈,怪不得小范秀才你这么厉害。” 范云昂头笑,“当然,我的母亲是我的骄傲。” 书生一愣,拱手而过。 如此一家人,让人好生艳羡。 * 下旬这日,被教渝带去办考引。 进入内城,州城衙门,飞檐之上蛟形石雕,墙壁之上亦有钟楼。 如此坚固,胜过老家县城城墙。 马车下来,他们进去,只办考引都是单独的办公地。 官员跟教渝认识,言语间恭喜出了个“小三元”。 还说道:“要不是布政使拦下,城内书院的都要去较量一番。” 听到这话,范云心里一松,幸好没去,要不然哪有平静日子过。 领好考引,上面姓名年龄略过,多看了眼自己的外貌特征和籍贯。 而后也跟其他考生一样,去拜访布政使。 是流程也是规矩,送给门房的礼,他们分摊。 布政使从堂后出来,见考生们就是笑,夸他们是栋梁,今后或为同僚。 又严肃的对‘随意’点出的几个传授些经验,不要只是做个会考取功名之人。 考生们喜不自胜,纷纷站起鞠躬。 作为其中也被提点的范云,走下台阶就听到,考生们都夸布政使。 作为管理一省的高官,那么没有架子,定是个好人好官。 范云看着,不由想到好似每个上官待考生们都脾气不错。 隔天,教渝特意带他们去熟悉贡院。 内城东南角,上看下看,上万人将要在这进行秋闱,只觉的好神奇。 回到客栈,范云就把看到的跟父母讲了。 二人直接就一个想法,叮嘱到时候不要被挤着被推了。 范云被逗乐,但点头说好。 离秋闱越近,对此次主考官的信息知道的越多。 礼部派来的主考官,听说写的一手好字,听说很有文采,传言太多,不知真假。 考生们热衷挖出喜好,但范云对此没那么关注。 糊名交卷,也得自身打铁硬。 坊间还有提前押会中的,听的最多的名字都来自荥州书院。 八月,路边桂花树大开特开。 考篮身前抱着,范云拿着考引,呼吸间都是桂花香,和同窗们一起被送至考场。 路上教渝又是一番重复的话,可此时都点头听着。 衙役抵挡,查看一个考引对上号,放个进去,喊着送的离开,不要挤在这。 吴红英二人往后走,喊注意安全,好好吃饭。 范云回知道,挥挥手,转身精神饱满。 此次一万三千多个考生,贡院城墙多宽,就有多少排考生。 排队时,范云突见一个纸团落在自己脚边,刚要动作,前后同窗直接快步踢远远的。 等搜查拿到号码牌进贡院后,范云反而有了安全感。 找到号房,逼仄的一人宽,两块木板,低头坐进去。 为了考取功名,啥都小意思。 考蓝里拿出抹布干擦擦,木板上不能有脏东西,试卷还得在上面写呢。 擦完后,放好笔墨坐等着。 * 敲锣声响,衙役来回扫射。 范云拿到发下来的试卷就是大体的看一遍,动作沉稳。 秋闱开始,三天一场,连续三场。 只有每场的第三天下午才会被放出贡院,清洗换衣,可歇息一夜。 第一场第二天,范云就写完了。 晚上两块木板拼一起,拿出考篮里单衣先铺下面,再盖上贡院发的‘被子’。 一股子过一夏天没晒过的霉味,于是上面也用个衣服挡着下,要不然熏的睡不着觉。 夜晚竟还有蚊虫,号房又无门,幸好教渝提点过,把娘准备的艾草包放身边。 都是代代传下来的经验,怀着好心情入睡。 范云睡觉一向沉沉,周边对他无影响。 可有些考生来说,一丝动静都烦躁不已,号房内虽看不到人,可声音是可传递的。 前面旁边后边,打呼噜声、翻身声、磨牙声、梦话声,在加上耳边嗡嗡声。 心神疲惫,一夜没睡着。 清早起来,有人脸被咬肿,胳膊手全是红疙瘩。 烦躁难受,连带着下笔都出错。 到点糊名收试卷,范云出了号房,挺挺身、双臂舒展。 抬头看着上面阴天,提着考篮往前走。 一排号码牌被收上去,队伍中范云闻闻胳膊和身上,赶忙扇扇鼻子。 霉味道和酸咸味,邦臭。 可是出了贡院,爹娘直接给了个大大的拥抱,捧起脸左看右看。 回到客栈,一家人就见有考生下马车是书童背下来的,原来已路上就睡着了。 范云洗个澡用了好几遍皂角,再闻闻满意了。 这晚睡觉,胳膊腿想怎么动就怎么动,怎一个舒坦可以形容。 第二场依旧三天,下了两天雨,闷热出汗,范云最后一天午后答完。 琢磨诗词,花费了大量时间,再加上大批的默写,根本快不起来。 贡院内,有的考生已直接昏过去,衙役拖出去,成绩作废。 还有的出来就发热,腿软,更有的直接吐了。 号房内虽说是管饭,但怕出错,影响卷子,就那几样。 比如馒头、大饼、锅盔,配上点肉片、煮豆芽、咸菜,都不带溅汤的吃食。 有的考生就停笔才吃,吃食变味也不知。 当晚,范云回客栈,吴红英专门先让喝点温水,煮的小米粥,没先让吃饭。 鸡汤也清淡的让吃点肉,把皮撕了放碗里再给孩子吃。 她是不懂啥,但是知道饿的狠了的人,最适合吃什么。 第三轮也是最后一轮,人数得减了上千人。 排队能感觉的出来,精神、体力扛过后,比试文章。 * 范云边磨墨,边想要是第一场比文章该多好。 想了白想,专注眼下。 文章,三篇。 第一题:经义,《易经》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释义及如何实用。 第二题:史论,“评价京杭大运河的意义与作用。” 第三题:时务对策:“如对当前虚谈风气,有何改善措施。” 范云看完,心底兴奋。 县学内第一题做过多次不说,其他两题记忆里前人犀利的文笔也浮现出几句。 修修改改,下午就写完一篇。 三篇中,第二篇做的最快。 第三篇,不难,可其中的度得把握住。 最后一天上午停笔,试卷吹干压好,大脑出神放空。 衙役这最后一天巡逻的勤,见这考生眼神不聚焦,可又坐的板正等着交卷的样子,更快步而走。 当听到敲锣声、看到来糊名收卷的官差时,站起来都趔趄一下。 九天六夜的乡试,终结束了。 出来抱上爹娘,一家三口激动着。 教渝见人还精神些,笑拍下后背,“好孩子,你先和父母回客栈休息,我等其他人。” 第63章 范云点点头,和父母离去。 乡试结束,范云来了个自身大清洁。 吴红英给擦着头发,只见孩子哈欠不停,却使劲睁着眼等干。 范云除吃就睡,上午睡下午睡,这么两三天,才恢复力气去客栈后散散步。 客栈内此刻很安静,比起他这不耽误吃饭,有的直接连睡。 有的修养吃药,能拖到考完也是能力。 几日后,考生们恢复过来,客栈内又热闹起来。 考生们也有数,即便知道文章名字,做出来的也天差万别。 大多问怎么开篇,围绕什么措施而写。 范云被问到,他并没怎么批判虚谈,只说政绩偏务实一面更好。 他笑了笑说道:“比如人口、赋税、粮食产量这些,都稳步增长,那政绩能怎么差。” 虚谈从朝中到下面都有推崇的,谨言慎行为好。 可他说的还是让众人大惊,政绩关乎升迁,要跟务实挂钩? 众人互相望望,觉的学弟这想法和言论是真另辟蹊径。 直接围绕这个话题,争论起来。 范云没料到会如此,左右看不停。 【作者有话说】 《易经》---相传是孔子所作。 第49章 等待发榜日,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越如此,范云越面上不在意,提出为老家亲人们捎带些州城特产。 这里的东西应有尽有,挑花眼,一家子没了忧虑。 每日逛店逛的累着也开心,不知不觉发榜日来临了。 教渝和同窗们又以范云的房间当集|合点,商议事情。 多数说反正也睡不着,直接凌晨去提着灯笼排那。 先去排的后面去也有站脚地方,更效率。 教渝点头,一会儿后安排完,临走还留一句让范云早睡。 见同窗学兄们也笑着如此说,范云假笑着目送离开。 好烦人哦,无处吐槽。 可到了晚上,还是早早入眠。 他一点没听到动静,客栈内很多书生却都咕噜爬起来去抢占位置。 范云一家子和半数同窗到的时候,州衙的墙面都看不清。 教渝看了看,干脆让范云他们站后面就是,别上前了。 时辰一到,也看不到衙役出来。 就见前面的人喊榜单来了,人群更往前拥挤。 范云看着,很多帽子鞋子掉地上,还有喊别挤的也被淹没其中。 他左右垫着脚看,期望能看到啥。 却听前面无数人喊,乡试榜首是叫“范云”的考生,年方十三。 感叹声从远到近,好多考生都顾不得找自己的名字。 站后面的一行人抬头愣住,范云手指指自己蒙圈。 他对自己能考中不怀疑,但没想过会是这名次。 下一刻被围拢着抱住,笑声响彻在耳边。 数个报喜差役跑来大声喊,“恭喜范举人高中头名,解元。” 吴红英咧着嘴说“好”给赏钱,都有都有。 她知道儿子肯定是会考中的,在她眼里,娃最棒,谁也比不上。 这一番闹腾,那边看完榜单的考生或大笑或落泪的离开,留出空来。 范云上前去看,有两个榜,正榜和副榜。 正榜录取八十人,解元独占一排,名字籍贯确定是他,副榜是比正榜名次排后的考生。 副榜的考生虽失落,但见名字在上面,有希望下次能考上,不一会打起精神。 三年后再来,回去接着苦读。 人数越发减少,同窗们找的更细致,可从头到尾,副榜都没找到名字。 失落的表情,教渝看在眼里,开解两句。 他看正榜时候就发现,前十名除了范云,籍贯都好短。 唯学生籍贯长,直隶豫省洛安府乐安县小河村。 出发前他们就说只可能中一个,纯粹是范云这种学生,可遇不可求。 学子们一改心情,纷纷说回去为学弟庆祝。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喊声。 范云一转头见是熟人李思濠,直接恭喜中榜。 “区区五十二名,可不能跟你相比。”话虽这么说,可笑容止不住。 那边也有报上名号,互相认识。 于是人数更增加了,一同返回客栈庆贺。 热闹持续到晚霞,范云没喝一滴酒确也晕晕的,谁说话都咧着嘴。 但进入房间后,面容一整,眼神冷静。 越被捧的高,越要警醒。 他名次之后可是各地府城,再加上大名在外的荥州书院内的佼佼者。 定不用一天就能把自己的信息全部扒出来,机遇并存着危险。 等爹娘进屋,他忙说得低调些,告诉怎么做。 两口子根本不问为啥,直接点头说好。 睡觉前,范云都还回想遍今个看到的那些举子的脸和名字。 * 自娃中举后,客栈内吴红英听着一个恭喜就回同喜。 每当见说儿子出息,她就回这次你家娃不中,下次一定中,看着就当官样。 挤出笑的人们,不好意思的真拉近了距离,挽着手亲密着。 临走还把带不走的或吃的都给了两口子,人厚道,也为自个孩子的以后。 就说人家娃那年纪,今后拉拔下也是个好。 白得来的拿屋子里放着,吴红英觉的这都多亏儿子。 另一边俩大人领着范云进入裁缝铺,成为举人得穿朝廷规定的服饰。 服饰规格,都有特定,须得遵守。 教渝跟掌柜的交流,量好尺寸,两天可拿。 教渝板着脸,又提了几个要求,掌柜的小心道肯定给好好做,绝不会开线等问题,绣娘都是老手。 教渝点点头,范三郎抢着付上定金,到时来拿。 走出店铺,范云就听教渝讲其中道道。 考生是穿着秀才服饰来,每三年考中的都会店铺内定做举人服饰。 常年下来,每到这时候,裁缝铺内都提前把常用到的尺寸,做出成衣。 绣娘再根据尺寸修改或增添,很快就能拿到。 需求促进的生产链条,范云心里如此想着。 回到客栈,范云就见娘高兴着。 听完后,他也把去布铺的事说了,就见娘期待的说真真想看穿上。 可当听到光定钱就花了二两,直喊:“我的个乖乖,这么贵”。 她转脸,“要是不好看,哼哼。”直看的父子俩笑。 等着衣服做好,这日听见敲门,开门是两个衙役,传达意思。 凡是中的举子,被邀请去州衙参加“鹿鸣宴”。 范云接过后,给上赏钱。 幸亏衣服提前定了,能赶在宴会前穿上,教渝真是万能。 下午,敲门声响起。 见是李思濠,言语几句后,说刚来时内城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找到人。 范云一愣,惊讶道:“何至于此,谢谢李兄挂念。” 其笑着摆手,“不用言谢,我以为你会住在内城的,早知道我派人城门口等着你了。” 范云忙说,那下次去京城作伴,到时候住一家客栈互相帮助。 李思濠大笑,从身后下人手中接过东西放桌上。 “为兄知道你的性子,借与你的,得还。”说完直接站起走人。 没等范云挽留,门被带了上。 范云头离远的打开,只见里面是块带编织绳的玉佩和簪花。 玉佩触手微凉光滑,翠绿通透,簪花看是真的,拿手里方觉是假的。 看向门的方向,范云皱起眉头。 把方才场景过一遍,心一定。 天上没有馅饼,但既然说还,那就可用。 到了拿衣服的日子,都一起去。 裁缝铺按照名字,一找一个准。 包袱打开,拿出一展。 青色的圆领衣袍,身侧各有开衩。 领部、袖缘、衣襟、底摆以及下身侧摆,都镶有深青色的缘边。 再配上同色儒巾,腰部蓝丝绦,这就是一整套。 掌柜的道:“可惜时日短,要不然肯定给客人做的更好。” 一家人睁大眼睛看向教渝,见其看好一会儿后说满意,就知道是真可以。 吴红英两口子还被教着,蓝丝绦怎么个系法,衣服怎么保养。 一套十两银子,收九两五钱,去定钱二两,需付七两五钱。 掌柜的一过手看就知,这是足足的纹银,不是掺铁或锡作假的。 直接拿戥子称重,下面铺块布,剪刀剪银块。 吴红英把银屑轻抖系上,和银块一起放怀中。 收好钱后,掌柜的在妇人的话语下,又赠了条蓝丝绦。 包袱系上,走出店铺。 抱着的包袱能买一头驴,吴红英出门口就让衙役保护的近点。 衙役也是一样的想法,一路提着心回客栈。 衣服放床上展开,吴红英摸着绣边,手拿起来凑近,如此精细。 第64章 “孩他爹,咋能想到一件衣服会值这些钱啊。” “是呀。”范三郎道:“说给自家人听都不会信。” 想到那时候士绅给盘缠,真是多亏给的钱。 入夜范三郎点着油灯,吴红英用毛巾包着铜壶下方熨烫,一会手酸,换着来。 等全部弄完,二人入睡。 * 宴会当日,范云被爹娘捯饬着。 弄完后,俩人站前面看着孩子,满脸笑意的点点头。 听着说真俊的话,范云接受良好。 在爹娘眼里,他总是第一好。 上马车后,摸摸袖边和衣襟,看着针线多层,可很柔软。 胳膊放腿上,不乱动了。 州衙前面,范云走下马车,见熟人已等着。 有李兄,也有那日一同庆祝考上的。 他直接走过去,一一喊对,就见都惊喜的神情。 谦让着一起进去,递上帖子,被领着走入州衙内部,见路两边花草秀美。 到位置坐下,范云整理了下腿侧和手腕处,板正坐好。 身旁身后看着,不由也跟着挺直背部。 本以为解元今个会出丑,可刚才见之,完全判若两人。 明明查出来是赤贫出身,这身气势可真足。 主考官、布政使及阅考官们走来,一眼同时被定住。 等解元见礼落座后,才注意到华衣、玉佩以及耳边簪花。 这些东西明明单聆出来都显眼,可是配在其身上,却都成了陪衬。 其他数十名举子,见都盯着解元看,羡慕妒忌皆有。 尤其是左边的亚元,感慨终归是头名最出风头。 宴会上,范云竖起耳朵听着,上首他们的称呼。 主考官被称作‘刘侍郎’,布政使则被称作‘张藩台’。 都是尊称官职以示尊重,这个得记下。 面前是菊花茶和炙烤的羊、猪肉,范云拿起微微咬了口,又脆又香,带点点焦。 席间热闹着,布政使带头唱起了《鹿鸣诗》,唱完说那时候中举还是黑发,现在两鬓添白。 举子们顿时都言,布政使都是为百姓操劳,年华依然。 此时才思敏捷,争相表现。 布政使哈哈大笑,刘侍郎斜睨了眼,神情不虞。 范云看在眼里,心想怪不得主考官出那样的考题。 刘侍郎开口:“张藩台,别浪费时间了。” 他直接面向举子们,一一说出他们的该改进和要丢弃的习惯。 面对范云,主考官面容带笑,“你的字和想法乃一绝,看到你那字,老夫甚为喜爱。” 见范云要站起,刘侍郎下压手:“不用起不用起,那要这样我得说到什么时候,仔细听着就是。” 夸完一句,说缺点。 诗赋评中上,得精进,要不是三篇文章都上上等,第一第二未知。 范云被说的连忙称是,其他考生埋头,连解元都如此斥责。 接着说亚元,文章得再费心思,文笔再好,写的毫无新意,不像这个年纪。 主考官也知,书院内都是前辈,还有致仕的官员去授课,可教出来的还是<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那套。 把全部举子说的面红耳赤,刘侍郎也知,大多不会领情。 但最后还是说道:“你们取得功名执政一方后,不是靠说,要靠做,百姓心中有杆秤。” 举子们作揖俯身,“谢座师教导。” 布政使微笑开口给举子们说好话,看似解围,实则对其那套看不上。 但举子们只觉的,与座师相比,还是布政使和蔼。 刘侍郎对付几句后,直接看向范云,“那接下来,就由解元来领跳魁星舞吧。” 范云正细嚼着,咽下起身。 “座师在上,学生可否请亚元一同跳,由我二人更添乐趣。” 亚元愕然抬头,他没想到会把表现机会与他分。 书院内的都为他可惜,言语诋毁解元,可如今看来,明明本人很好。 刘侍郎点头:“好,就如此。” 范云此前并不会跳,可教渝教的细致,舞好看,总会更用心学。 木桌移成圈,中间唯两张。 衙役奉上毛笔以作道具,范云和亚元领头起跳。 年轻面孔,修长身形,又带着中举的意气风发。 上首处,官员们不由鼓掌应和,哪怕回忆起自己也曾这般,心情却已回不去了。 下午宴会结束,比起其他人,范云走出来还吃了个饱。 门口处,正和李兄他们走着,被亚元喊住。 荥州书院的都脖子老高,但此刻却为方才说谢。 范云浅笑,“我学了没多久,还是你跳的好看。” 亚元复杂的看了眼,转身跟同窗们会和。 马车前,范云拿下簪花和玉佩递向李兄。 要是摘朵真花,那早就蔫了,不由感谢。 “既然这样,那这花你就收下吧,不值几个钱,这玉佩我收回。” 范云见其如此,直接说好,娘喜欢,回去给她戴。 李思濠忍不住问出口,为何要让那亚元一起跳? 范云一笑,“我自己跳,不都看我吗,多个人吸引注意力。” 李思濠丁点不信,若是他,谁抢了他出风头,他必记恨,更何况今个可是当着全州衙官员们的面。 范云就见神色转换,不知想啥。 正猜着,就见其笑出声,说他俩性格如此不同,却相处得来。 可不是吗,范云也觉的如此。 二人挥手,马车各走一方。 【作者有话说】 鹿鸣宴,魁星舞-----古代<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开始 第50章 范云眯会,起来洗把脸跟家人一起收拾。 能压、不能压的分开,客栈内也跟其他人说声,明个一早就准备走。 东家求写个墨宝,还不舍,这家子很和气,开店总归喜欢这样的客人。 还直接留下那根绳子,另买了个绳子让带走,觉的能带来福气。 教渝和同窗们也收拾着东西,都正忙着。 来了仆人敲门,一听主子是谁,范云上了马车,爹娘陪同。 被领着从大门进,没想到暂住的竟然是这样普通的院子。 长辈被引去大堂等待,范云被引去书房。 书房内,赫然是主考官。 范云作揖,刘侍郎就让快坐快坐,不用虚礼。 等学生坐下后,刘侍郎直问有无婚配。 看惊讶的样子,不由笑:“若老夫今个不问,明早你那门到客栈外定都进不得。” 参加宴会之前,商贾都得忍着,但之后可就抢人了。 范云理智重归,“学生一直忙于念书,并无,也没此想法。” 刘侍郎点点头,情况都知道,自是考察人品。 谁让好友一知道他来做主考官,就拜托他,有好苗子给牵跟红线。 被问有无心仪之人,范云冷汗都出来了,只是摇头。 长辈被请了进来,范云逃似的去了大堂。 不知道自家大人和刘侍郎聊了什么,光听到娘的笑声。 回去路上,额头不停冒汗。 秋风瑟瑟,树叶哗哗,确都关注不到。 吴红英两口子正兴奋着说呢,范云就记得两个词,“贤良淑德,二八芳华”。 “二八?”范云问出声。 吴红英:“人刘侍郎说了,是因为给家人守孝才这个年纪的,云云,怎么了?” 范云忙摇头,他只是想到娘与爹相差三岁。 大人这般,轮到自己也这般。 * 隔天早早就起了,昨个被座师那一提,可是警醒。 早饭打卤面和驴肉火烧配上咯嘣脆的黄瓜和卤蛋,州城最后一顿,吃到撑。 去州衙辞别,官员按照藩台交代的给奖励。 解元二百两纹银,外加一张拜帖和雕刻笔筒。 到时候若要来,直接给上拜帖就可进。 这次范云有数,领着走到马车跟前,由自家大人接过银盘。 上马车到城门时,掀开车帘回首望望。 出城门稍等了会李兄,一同踏往回乡的路。 回城无当初拥挤,脚程快。 只是没想到,李兄说他有个妹妹开始,同窗们也都邀请去他们家做客。 这是做客吗,一脸的别有目的。 范云忙说已有未婚妻,感谢上天,感谢座师,感谢爹娘。 众人错愕,谁呀,下手这么快,不就是一晚上吗。 可是听到是主考官给介绍的,立马揽过脖子恭喜。 见都说别忘了请他们,范云连连点头。 要是不请,那不得没名声了。 休息闲聊中,李思濠还在夸他的妹妹,貌美如花,性情温柔。 看其这不放弃,范云忙问领了啥奖励。 “镇纸和笔筒啊。”说完低声道:“你别打岔,真要娶个你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啊,万一长的丑,万一满脸麻子呢。” 第65章 范云见转移话题失败,想了想回到:“无所谓,*脾气好就行。” 李思濠目瞪口呆,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没救了,你脑子真跟正常人不一样啊,哪有你这么想的,我真是无语了。” 说完拍着大腿气的饭都吃不下,跑出去奔马。 范云见李兄气成这样,不知何解。 他一心念书强大起来,改善家境,从未考虑过这方面。 座师即已和爹娘定下,而且座师那人,既那般说肯定就是个良人。 即已约定,那就遵守,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范云理直气壮,埋头吃起饭。 日落时,洛安府到了。 李思濠请去他家住,说他来安排,都能住下。 范云婉拒,就歇一晚上,不用如此折腾。 李思濠只好点头,一步三回头。 要不是数十名衙役跟着,直接绑回家跟妹妹关一个屋子里,就成事了。 如此东风,主考官下手快啊。 吴红英两口子笑呵呵夸那李小子热情,范云点头。 当初从府衙结识到如今,性子直爽,人又大方,幸有此友情。 入城听着熟悉的话语,满是笑容。 吃完饭逛游半个时辰,还恰巧看到了城门关闭。 那城门是真厚重啊,只见一边五六个守卒吆喝着推才关上。 看完回客栈,一夜好眠。 两天后,看惯州城、府城,乍一看到县城,吴红英脱口而出,好破旧。 低矮,路窄,跟外面没法比。 范三郎忙捂住媳妇嘴,吴红英呸呸两声当啥没说。 离得近了,比上次中秀才还更大的排场。 敲锣打鼓竟还放了鞭炮,怕是整个县城外加周边村民都来欢迎。 * 吃了数顿带红烧肘子的宴席,范云一家反倒还忙碌起来。 成为举人,直接数千田亩可挂靠在名下,蓄养奴仆,见县令平级,无需再作揖。 哪怕是触犯朝廷法律,都得先朝廷革去功名,才能上堂问罪。 举人在小地方上,地位超然。 城内士绅抢着给铺子、给房子、给丫鬟,要不是用着只想回家歇歇的借口,都走不出酒楼。 和教渝见到山长,见其高兴的掉眼泪,见到里长和族长,也是边哭边夸出息。 范云都练出来了话术,这是没想到的。 一家人就安静休息了两天,然后就是没想到的忙碌。 村民们拿着平日里不舍的吃的喝的,结结巴巴的说家里地多少亩多少分。 拿出地契,只一个目的,挂靠田地。 这种还好,那种更是直接领着娃上家里非说来给当使唤下人。 一个个说吃的少,能做活,见面就跪,不知道家里怎么交代的。 吴红英给云云使眼色,让从屋里别出来。 她和老娘走出去,言语两句打消其心思,让领着娃回去。 村里都说,给大户人家做奴仆,可是塞钱都排不上的好差事,吃喝不愁,每年还有银子拿,也不用地里刨食。 少一张口,家里多攒粮食。 吴红英知道这些,但自家养奴仆干活,她没想过。 范云走出来,“姥姥,娘,我和爹去找里长去。” 陈里长正在家来回走动,盘算着等休息数天后,他就去找云娃子。 得开祠堂告知祖先好些事,想来想去,感叹红英是真有后福。 村里多少生养七、八个娃的,到长大一件衣服轮流出门穿。 或为了一口铁锅一样物什甚至一把扫帚,闹的撕破脸,不再往来。 谁想红英养一个娃,竟养出个举人来。 他去问过孟夫子,范家其他孩子念书咋样,直接说愚笨。 想当初范云念一遍就会,现在教十遍百遍记不住,就盯着看你看书,一个字教了又教还是写不好。 倒是女娃子,字写的还凑活,好歹强些。 那看来也不是范家的事,纯纯就是出了范云这天赋异禀的独苗。 正乐着,见出现在眼前,哎呦一声窜出去。 等听到啥事,直点头。 打谷场喊村民们聚齐,瞧着各家都带着自家孙女来的。 里长直接吼:“各家大人把孩子领回去,云娃说亲了的,还是大官给说的,做啥白日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各家讪讪,这不是有点心思的都想,万一能成呢。 老陈氏忙站起:“咱村的都是好孩子,是在那州城时,娃的座师给牵的红线,可不就直接定了。” 村民们都笑,纷纷打趣,也看中了才介绍。 里长让安静,大声道村里除了吴地主的地,还有上次记名下的,剩余的都挂靠,小范举人同意了。 众村民很静,好一会哆嗦的开口,问真的吗? 范云点点头,“对,是真的,而且还称呼我云娃就是,我本就你们看着长大的。” 被叫范举人,被称呼举人老爷的,实在别扭。 村民们喜极而泣,只会点头。 里长接着交代数件事,其中村里人尤其不能用云娃的名头做坏事。 他面色严肃:“发现一个,逐出村子自生自灭去,小河村那边还光想抢过去呢。” 好几次那边里长说给出钱盖屋,让三郎带着红英和娃回去小河村住,做他的梦。 村民们站起拍着胸脯说,自家娃要这样,打断腿脚,不用里长来办。 好家伙,全村就指望这一个娃,谁要敢让云娃不高兴,他们可就让谁不高兴。 丑话说上,里长宣布,“每年给云娃家的粮食不是二十税一,改成十五税一了。” 话说完,村民们好些晕的。 被自家掐人中弄醒,冲向云娃跪地磕头。 范云吓了一跳,忙说起也不管用,还是大人有法子,说人小受不住,才起身。 一个个握着范云的手,“云娃,往后天天保佑你长命百岁。” “对,一辈子穿金戴银,节节高升。” “还要顺遂安康,万事如意。” 过年祈福的话,此刻却比过年说的还虔诚。 事情定完,范云回到家看着自己双手怔怔出神。 那些粗糙的手,好温暖。 遥想当初进学堂,不想让钱白花,想让爹娘家人们过的更好。 可现在,扩上了整个村子。 吴地主比想的还快的来登门,只是表情变了。 一会儿说孙子在府城念书做暗戳戳的威胁,一会又说每年都把钱给县衙上下。 范云没打断,他看出来吴地主是怕了。 “这里是五百亩良田。”吴地主推过来。 范云看都没看,抬起头说:“您的孙子,府学内我有个好友,不巧,知道了些。” 吴地主喜色上脸,“我孙子念书极好,总来信说教渝夸。” 范云:“那你大约是被骗了,我好友跟我说你孙子常跟狐朋狗友喝酒玩乐,每次月考都垫底,要不是多多的钱,早就被撵了。” 吴地主不信,“他来信快要中秀才了,今年运气不好,明年就能中。” 范云:“连童声都没中,何来的秀才。” 吴地主摇晃起身,大喊我的钱啊,捂脸痛哭。 范云见家人开门又出去,想来是门后一直呆着,再看沉浸在悲伤里的吴地主,给倒上茶。 李兄就在府学内上学,他那性子,没不认识的,恰恰吴地主孙子另样的出名,知道的很是详细。 府学内每年交三倍的钱,还有宅子和下人伺候,可是下人也不敢说真话,最后只一个受害者。 吴地主哭的肥肉抖擞,“小时候穷怕了,就想多攒钱,尤其喜欢堆在那看着。” “我攒的钱,一个铜子不舍的花啊,那小畜生。”神情可怜。 范云说道:“无需混淆,你穷怕了关佃户们什么事,村里很多人再穷,本分种地,不会想着害旁人。” 吴地主嘴合上了,这小子怎么这么精啊,妖孽,诅咒考不上进士。 最后,心疼的交出八百亩良田,答应给佃户降租子。 从八成租,降到三成租。 回到家吴地主捂着心口,喊叫仆人一起去府城抓吴中举。 下人吓一跳,抓少爷? 吴地主一脚踢过去,“还不快去准备。” 叫完喘着粗气躺在椅子上哭号,“我的钱啊。” 第51章 继吴地主之后,小河村的地主也送来了张地契。 小河村的李地主,全家跟佃户一起下地,租子也五成对半。 范云推脱不成,其就一个意思,为小河村增光,该得的。 手握两张地契,再给自家和奶奶家各分十亩地后,开始思考怎么做为好。 可以相信村民的力量,但不要相信他们的智慧,这话出现在脑海里不停旋转着。 哪怕土地记在名下,不需吃树皮的生活,他们也不会想以后,就像那固化了的木偶。 第66章 思考两日,范云跟两村族长和里长约见。 听着长辈的话,范云心里意料之中,他们就一个意思,分田地最好按照每户男丁多少。 男丁少的少分,男丁多的多分,朝廷亦是如此分配。 “不可,不管怎么分,这家那家,绝不会都满意,难。” “若是按照每户田地少的分,那更不行。” 两村的老人坐位子上可是了解人性,最后看向云娃子。 范云开口:“我是这么想的,土地依旧由佃户种着,他们和村里女娃多的我每户赠与两亩地,剩下的地做公田。” 看问公田什么意思,范云细讲,公田交完自家的十五税一后,剩余的八十五所得用来支持村里的孩子们念书。 从五岁到十岁男女都可念,每月最后一名连续三月就别念了。 “若是家里有女娃的,光送男娃念,直接不收。” 范云说完,两村族长和里长互相望望,只一个想法,人一样念书,有人就是能念的不一样。 瞧着云娃离开,大人们关起门来商议。 两村里长数数,女娃多的就二十来户,更多的直接出生就被灭去了生的机会。 “云娃子定是知道其中缘由,这孩子心思大。” “村里啥样人分不清,可把女娃养大的人家还养的好的,那定心善。” “往后咱们得学着,不能按男丁多的分,各个刺头,分了也不觉好。” 云娃往后前途远着呢,脏事臭事他们来干。 三日后,两村祠堂内,村民们闹嚷不解,女娃多的人家则被馅饼砸的惊喜。 其他村民又在能念书的诱惑下,里长话语中,纷纷同意。 男丁再多的人家面对全村人,也只得不满往肚子里吞,按下手印。 还没分到手呢,就觉的应得的,里长看在眼里,暗暗想得整治一番。 不敲打敲打,尾巴翘高。 机会没等些日子就来了,九月服徭役中,散播流言。 男丁多的人家,孩子也多,念书占便宜,该出俩男丁才公平。 艾主簿来征账簿,人数圈定后成定局。 里长就瞧着这下不说该咋分土地了,念叨安全回来。 * 范云对此不知,他正在和孟夫子一起在私塾内。 私塾又扩了两间,一间启蒙,一间学四书,两间大孩子认字。 又多了个新夫子,教导的更全。 范云讲了些自己的经验,多读多写多看,念书就是你用心就能收到回报的。 不像其他,付出努力也可能得不到回报。 孩子们都憧憬的望着,大人们每天提口中的,这真见着真人了啊。 回到办公房,孟夫子一脸的骄傲,“我听说公田的事了,老夫都自愧不如。” 若不拿出来,只用于自家,可传后代富贵。 范云:“那时候夫子总说让我们学习,孔夫子最得意的弟子颜回,学生还差的远呢。” 孟夫子畅快大笑,问道说亲一事。 听后点头,“既拉红线,人品定出众,娶妻娶贤,要互相尊重,才得相敬如宾。” 范云称是,“谢夫子教诲。” 门口吴玉宁和陈学才站那等着,听学才讲,佃户们和女娃家多得两亩地的大人们趴被分的地上大笑着吃土,一天不带离窝的。 土地啊,哪怕范云种啥啥不行,都手痒见着想种点啥。 骨子里的喜爱。 吴玉宁说肯定啊,高兴的啥样都正常。 一亩良田可值三两银子,就这么几百亩做公田了。 是个人都会想搂自己怀里,每年收粮,攒下基业。 可身旁这人,就真像天上的云,越发琢磨不透。 药堂内,徐鸣正在研磨一样说一样的功效,多本医书比四书五经加起来还厚。 吴郎中一旁看的透着满意,说几遍明白,又勤奋有努力又听话的孩子,谁都喜欢。 见范云来找,徐鸣也是把草药磨完了,才问能出去一会吗? 吴郎中准许,一行人走往范云家。 回村当然是请好朋友们搓顿,现在才有空。 都说了说最近的变化,吴玉宁不读书了,他力气大总想耍刀枪棍棒的,识的字足够用了。 族长让里长经艾主簿介绍了个退休的捕快,学正儿八经的拳脚。 春生和范斌现在还在念书,不过也已经接触大人的事了。 学才现在学算盘,全村的地产出、得粮、赋税,都能帮着里长计算。 徐鸣害羞说自己最差,师傅说治病救人得尝遍药草,自己喝到闻着知道几种草药,二、三十年才能给人看病。 范云摇头:“别这么说自己,习得一身医术,坚持就已超过大多数人了。” 陈学才也帮腔,“是呀,那医书,我天,很多草药介绍的好像,我都分辨不出来。” 徐鸣笑了,“其实一开始我也看不出来,越学也觉的难,多一味药少一味药,分量错一点就可能无药效,我要更努力才是。” 说着难,笑的那么欢,范云几人都看的出来,他是真喜欢。 期间学才问八卦,吴郎中的事。 徐鸣说师父跟师娘真不跟吴地主有来往,而且师父和师娘没有孩子,那吴中举是师父的侄子。 几人啊一声,就听徐鸣说:“师娘身子不好,生育是生死关。” 范云秒懂,可对其他人来说确是头次经历。 学才他们都觉的自家人、村里人那生娃老简单了,床上、地里生,家里老人都说女人天生就会,不用担心。 被这么教着长大,今个被冲击到了。 见范云和徐鸣聊的有来有往,啥气血亏空,啥阿胶什么的,一点不懂。 说出自己的疑惑,被范云和徐鸣狠狠上了一课。 原来女子生产关乎性命,得好好坐月子,不能忌讳行医,接生婆并不是啥都会。 这些该长辈教的,却是好友说出记在脑子里。 范云边和徐鸣说着,边想定了件事。 聚会到下午,他和爹娘商量,千亩地十五税一,自家粮食也吃不了,堆放在那。 不如每月贴补些吴郎中些,到时候徐鸣让村民们听,听完后发个饼子,肯定都会去。 不管记不记,小孩子们成长阶段,最容易改变。 “行啊,这好事啊。”一家子点头支持。 几天后,吴地主带着其孙回来了。 听说吊树上抽,其父从县城粮店里赶来也没阻拦了,还被绑树上一起打了。 查出来,遮掩着粮店账本都过手差价。 吴地主看不上吴郎中,却被村民们各种夸,看的上的,被气成如此。 范云跟姥姥去晚了,前排两层村民,但见到他,直接挤出空让看。 都被抽成猪头了,看不出长的啥样,但那白的没茧子的皮肤,可是显眼。 那边吴地主边打边骂,咔嚓一声棍子都抽断了。 围观的看的呲牙,捂住小孩眼,有的借此机会教着,“看到没,不听大人话就这么被揍。” 范云转头:“不是不听话,是犯错被打,错的话不需要听。” 孩子眨巴眼,露出缺口的笑。 * 从直隶豫省到浙省,坐马车需二十天左右。 范云正和家人们商议得去一趟,但不懂的他们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日县官送来刘侍郎的信件,生辰八字相合。 写信之前女方船队就已出发,再经马车,会更快两日。 十月初就会到州城住下,那时范云一家请媒婆三书六礼之后。 月老刘侍郎主持婚礼,成婚后会县城再成婚一次宴请亲友。 流程写的明明白白,随性送信的还有两个箱子。 一箱子打开是带有珍珠的绢花,信件中提的女方给长辈的见面礼。 一箱打开是,州城、府城、县城的房契,铺子,田庄,银票。 知晓今年刚中举,肯定没积攒多少钱,到时后用这个下聘礼。 信件中是娓娓道来的为他着想,字体端庄大气,可偏偏话语中违和的像在对个合作者。 他又没有强自尊的大男子主义,范云真想当面说无需如此。 既然如此,那一家子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州城。 家人收拾,范云忙的晕头。 成婚得热闹才是,亲戚都去,范云也叫了朋友、县学的同窗,还提前写信让驿丞送信。 成为举人就可用朝廷驿站,与官员一样吃住的待遇,也能加急送信,就是没想到第一用就是婚事上。 这次进县城,士绅们拦着不让走。 范云知道是怕不收破他们家图他们财,挑些放马车上收下。 一瞅,也啥都有了。 合上盖子,到时候和未婚妻给的一起下聘礼就是。 只是想弄个大雁的,成了空。 去问县官后,其哈哈打趣,说他成婚时可都没用大雁。 第67章 得找军中神射手射,还不一定能射下来,运气不好看不到,原来下聘礼用大雁都是显得自身有财调啊。 范云尴尬,县官被家族找个吃俸禄的地方,都能在直隶,家里那么优越,原来都用不起。 县令笑完教着:“一对鹿皮,一捆布帛,最好是两只鹅都可代替大雁。” “谢谢县官。”范云呼出口气,鹅啊,奶奶家就有养,回去洗洗带上两只。 县令对此更是乐,“到时候县城内成婚,我来当主婚人,先预定上。” 范云自是点头,还被开玩笑:“这官宦人家成婚流程多吧,不像乡下一个包袱就走到男方家过日子。” 范云摇头:“不多,成婚就这一回,步骤多更显郑重。” 出门后,都还能听到县官大笑声。 怎么长辈看小辈成婚忙碌,都笑的那样啊。 第52章 从县城门口路过时,县官送上了两盒茶叶,说是提前贺礼。 范云接过,问是什么茶叶后,笑着上马车,一家人往府城出发。 人闹哄哄的,很多第一次出村、或是出县城,还有两只鹅的嘎嘎叫。 舅家负责看着,竹筐子明明很大很宽,但两只鹅被绑起来都能伸直了脖子顶开。 豆豆去找小兰一起坐,范家人让乖乖的,但大人们都一直乱动,争相看外面景。 后面马车上,陈学才指着每一个,艾余良点点头还有点印象。 他没想到,范云去自家请自己也去,不过能去府城州城看看,充满期待。 第一辆马车上,范云和爹娘正算着一样样,缺的得府城和州城买上。 因为有老人、孩童,驿站吃住,白天也多次停下歇息,两天半到达府城。 府城门口,因为提前来信,李家的奴仆已等待。 看到范云后,直接分出一人去通知少爷,一人迎上前。 送上路引,进入府城。 客栈内清洗休息,李思濠快步而来。 “呐,你让我找的丹青,可惜有些少。”他说着皱眉,“都怪那些店家,还说都提前要才可。” 范云道:“不少,不少,有就极好,州城那我再问问。” 丹青指丹砂和青雘(huo),是两种可做绘画的矿物颜料,可作聘礼之一。 因颜色多为红色青色,不会因时间而褪色,象征坚贞不渝。 范云哪知道这东西,作画的画轴、颜料他都没见过。 还是县官说,范云记下找来凑。 一个时辰后,李思濠增加了两辆马车,仆从数十。 他还专门找的府学内出众的同窗,到时候应付刁难、答题作诗的,指望他们了。 范云竖起大拇指,俩人诗词都做的一般,这可真是帮大忙。 吴家和范家等人是第一次见这样张扬的人,忙问家里是干啥的。 “不知道。”范云没问的心思。 两家人点头,云云他交朋友是不看其他。 抵达州城之前,范云直接说了好些,尤其是豆豆和小兰,到客栈才能下马车。 大人们也吓唬,七岁的小兰乖乖点头。 她撅着嘴,村子里因云哥哥,自然哪都去的,可云哥说了,城里有拍花子,才不会乱跑呢。 其实范云是担心过了,一路进州城,家人们和小兰的嘴巴张的能放下个鸡蛋。 到了客栈喊下来,都没回过神。 进去客栈,眼睛都还瞅着外面,头扭的不知转回来。 路上累又加兴奋,洗澡后直接补了个下午觉。 醒来后小兰又蹦又跳,感慨城里好大好大。 豆豆教小兰用词,明明学过多个。 但大人们并没有在意,他们比孩子们强不到哪去。 新奇的听了一夜打更声,早早都起来。 朝阳洒向城内,更显闪耀。 有学才他们和仆人,范云听爹娘说领着老人小孩出去逛,自是放心,还让多带点钱。 两家老人走路上,头跟拨浪鼓似的,这比年画上的还好看十倍,哪能想有一天能来这逛。 范云和李思濠自是去拜见刘侍郎,其夫人王氏来上茶,当即起身喊师娘。 王氏快速上下看过,转身笑着离开。 这身高七尺,相貌堂堂的,难怪夫君看中。 范云言语几句后,不禁开口问座师州城内卖丹青的书肆。 刘侍郎笑,“书肆可不卖颜料,画阁内才卖,你们可不是白跑吗。” “画阁?”范云一愣。 就听座师讲,其内是专门卖画画相关的东西,还是画师卖画作的地方。 范云点头,原来如此。 座师讲完,直接说他夫人那有,去让拿来两块。 很漂亮的两块矿石,跟晶石似的,一块朱红色,一块青色。 范云接过,长者给,自是收。 说如此贵之类的话,不是他的风格。 一会后李兄出去,范云被单独留下,知晓了好多未婚妻的事。 这一听入神,直接又被留下吃午饭。 正堂内李思濠紧张着,被师娘问可否娶妻。 低头犹豫数秒后,说道已娶。 王氏嘴角笑着,让多说说。 李思濠:“两家长辈幼年定下亲事,弟子和内人十二岁时成的亲。” 王氏点头,“那可真好,少年夫妻。” 李思濠笑,只是心里难受些。 早知道爹和祖父就不该早早定下婚事,若不然现在,压下这想法。 吃饭之时,范云品尝着饭菜,没看到师娘观察的眼神。 王氏见只是盘子朝向他的那一侧夹着,不曾有动静,可谓斯文有礼。 一个人的吃饭习惯是最遮掩不了的,也不翻动也不出声也不大动作,印象更好。 等离开,刘侍郎看向结发妻子。 王氏笑着,“别念我多事,毕竟西西从小我们看着长大的,还是我的弟子。” 刘侍郎:“你留饭,我就知道你意思了。” 夫妻俩人笑着走进书房,感慨当初那小小玉团子似的女娃,如今终于稳稳当当的嫁人了。 范云出来就发现,李兄这有心事,直接问怎么了? 李思濠摇头,“有些后悔早早成婚,师娘要是介绍个给我,岂不更上层楼。” 一看范云惊讶后鄙视的眼神,不由大笑,“就知道你瞧不起这样的事,开个玩笑。” 其神情变的认真:“成婚数年,是娘子更是家人。” 范云脸色一缓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头顶太阳,前路坦荡。 * 日子在请媒婆和采买中只觉不够,而且未婚妻到的比预定的日子还快。 马车入城,范云一家站座师和师娘旁边迎接,布政使安排的单独城门。 抵挡的严实,数不清的马车驶过。 那层层婢女和男仆,只听到马车轱辘声。 骑在后面的一圆脸少年郎下马,跟刘世伯见礼后,就直接看向范云。 对比身高,竟比自己高。 这就是姐姐要嫁的人啊? 范云直接上前友好的笑,用官话道:“你就是淮左吧,一路上这近二十天可真是辛苦了,没想到你居然还会骑马?” 杨淮左嘴角抖动,差点控制不住上扬。 故意板脸,也用着官话道:“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的?” 浙省离这那么远,且不可能见过。 范云笑:“座师跟我介绍过你,我就记下来了。” 这可是自己小舅子,哪能不记住。 王氏看几句话哄的一口一个姐夫,皱眉捂脸。 傻小子,没有比他对竹西嫁人更高兴的了,但是也不用如此呀。 范云正和小舅子聊的开心,师娘上前说回宅子再聊,点点头一同跟着大人们身后往前走。 一路上听吐槽,豆腐脑竟是咸口的,这里都没杨梅吃等话。 小舅子如此,但范云只觉没表面上单纯。 更像是借着这些,听自己是否能为了顺他的话而贬低家乡。 这是他的家乡,麦子熟的场景从小看到大,怎么会说不好。 所以说着包子、馒头的宣软香甜,豆腐脑咸口的别有滋味。 州城的大宅虽说不到一个月的整理,但王氏操持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那么多马车转去后院搬运,下人仆从忙碌有序。 大堂内,范云被年长、年老的妇人们温和的问话。 带着独有的江南腔调,口音,范云听的无障碍。 一一回着,心里对上号。 这是未婚妻的继母,岳父的第二任正室,何氏。 这二老是岳母何氏的爹娘,那魁梧的中年男子,岳母的兄长。 下人搬上屏风,男女分开吃饭。 席间被何舅舅笑话不能喝酒,直接被其自个老子瞪眼骂。 “这孩子是读书人,可是解元呢,别拿你莽夫那套。”何老爷子中气十足。 在转过脸,看着这小辈越看越喜欢。 第68章 他就喜欢读书人,让下人把酒撤下去。 女眷那边,范云吃着饭看不到但是能听到声音。 就听着娘被一两句话一勾啥都出来了,从小到大的事没落下。 两方人都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每一个字,但身后的下人有能听懂转述的,交流还可。 他想装着听不到,有时候又听着那被夸的话红耳朵。 杨淮左转头就问,“姐夫,你从小念书就这么厉害啊。” 范云忙摆手,“没有没有,也是多练字多背书的。” 杨淮左:“姐夫,我不信,不过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范云看他:“哪不一样?” 杨淮左直接道:“我明明比你还大一岁,可是跟你说话像跟我跟舅舅说话一样。” 范云一愣,对杨府内情况更摸清了些。 小舅子没说像爹,第一说的像舅舅。 或许是父亲只重严厉,或许是何舅舅的偏疼。 真像座师所言,岳母唯一的孩子,跟未婚妻感情比亲姐弟还好。 且船只、马车这一路,也是岳母一家护送。 范云不知,其实屏风内涵玄机。 一方能隐约看到,一方只能看到屏风之上的风景。 他跟小舅子说话的模样,透着耐心的笑容、明亮的眼神,都被瞧入眼里。 下午离开,师娘王氏提点明早就请媒婆来下聘礼。 范云给娘传达话,吴红英问道:“这亲家刚来,不休息一天吗,不如后天我们再请媒婆登门。” 王氏说无需,用越发凉做理由。 十月初的天,树叶已从绿色带着些红色或金黄色,秋风下飒飒响动,像拍着手掌跳舞。 这晚,范云比中举还睡不着,听着打更声一遍又一遍,后半夜才睡。 隔天早早起来,和奶奶一起用毛巾把鹅的毛擦的更雪白,喂的饱饱的更好看。 带上四礼,清酒、粳米、羊皮、丹青。 还有当初未婚妻给的,自个有的全带上。 路上马车内听家人们讨论,说话一个字听不懂,这往后做亲家怎么想怎么乐。 又说江南那边的话真温柔,人也白的好看,就是个儿不高。 范云瞧着家人问他怎么能听懂,说不知为何,能听的懂。 有脑子里的记忆在,信息通着,或许云贵、闵省那边的方言会听不懂吧。 想到这,不由联想到她说话会是什么样呢? 第53章 同媒婆登门下聘,何氏看着准备之物,闪过惊喜。 姑爷这出身,以为不懂这些,如此用心,这一刻才稍稍接纳。 就说会念书的读书人没有笨的,肯花心思倒是个长处。 一对白鹅朝天伸直脖子,嘎嘎响亮着叫。 连筐带同聘礼,都被送去小姐房中。 媒婆口舌频出妙语,两方长辈笑个不停。 定下日子,十月初八来迎亲。 范云被小舅子拽着,两人被王氏叫往内堂走。 房间内是婚服,小舅子催着说试试。 长袍、长袖、宽腰带,黑色儒雅沉稳,再搭配上刺绣花纹,这新郎官服着实好看。 杨淮左骄傲:“我姐的手艺,一针一线从小到大缝制出来的。” 范云点头,“如此精美,都不舍得穿了。” 杨淮左催他,“不舍得穿,那我姐怎么跟你成婚,赶紧穿上试试。” 范云让堂内婢女出去,就见小舅子阻拦,“这她们得看看哪不合适,还得去给我姐说呢。” 他面露为难,小声说那让她们背过身去。 如此范云才换上试试,淮左从旁边目光偷偷瞥。 他和婢女是被安排任务的,母亲让看看身体行不行,婢女这派不上,就得看他了。 范云脱下中衣,这新郎婚服两套,衣襟处搭配在一起更显雅致。 他正低头,一抬头就见小舅子从他的身前瞅向屋顶房梁。 看看身前原来是有些许没对齐,小舅子这被安排个事还怪仔细的。 整理完,宽松舒适,点头夸赞。 杨淮左也完成自己的任务,笑着说合适就好。 倒是婢女说可以再修改些,定下初六送来。 初二到初六,都是要学的东西。 媒婆队伍和花轿排练,即便马匹是被牵着,范云从生疏上不去,到抓着马鞍能坐上。 李思濠他们从旁边指挥的头头是道,但从马上面往下看,就是显的有些高。 上午下午,一次次努力,两日后骑马上越发像那么回事了。 新床得安排童子从床头到床尾的滚,边滚边念福话。 这日上午进宅,下人个个弯腰喊姑爷。 范云笑着说接着忙,点点头走过。 成婚后他二人住在这,可也是她的嫁妆,这些下人都是属于未婚妻的。 要结婚的屋内,到处都是贴着囍字的布置。 长辈们都说男童滚好,早生贵子。 范云直接说那他也想要个闺女呢,宅子内两方人惊讶的看向他。 从小到大的*影响,她们对此比姑爷还坚定。 何氏:“还是男童吧,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西西小小年纪是她操心十多年养大,女子最了解女子苦楚。 前面的姐姐那么年轻就走了,杨家就赶忙再娶,之后她嫁了过来。 也因为竹西手握其母陪嫁,才屡遭算计。 王氏也赞同说男童滚床,跟何氏一个说法。 吴红英给儿子使眼色,她觉的云云和儿媳妇的孩子,是男是女她都会喜欢稀罕。 她上前道,“亲家,那就都滚,儿女双全,岂不更好。” 下人江南话转述,何氏缓和的点点头。 范云招手,“小兰,你滚一遍,小五再滚一遍。” 五川是二婶在小兰后生的娃,今年五岁,再合适不过。 家里最小都顺着,到外就鹌鹑,不过最粘着小兰和听她的话。 小兰识字,边滚边背的顺溜,又教着小五,大人们见这一幕,笑的慈爱。 * 初六,小舅子带着人送来喜服。 白天,带着人把宅周围路边的树身都包上红纸。 初七晚上,范云是新郎,这明个就要成婚了,反倒没前几天的乱想,内心平静。 虽仓促觉的不完美,但明个得好好表现,还是得歇息。 他这还有睡觉的心思,长辈们确心扑通跳,说起云云这竟要成婚了的不实感。 尤其是吴家人,当初抱着来自家才五岁,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么多年咋过的。 一天天,一年年的,就这般大了。 妇人们聊的火热,另一边李思濠带头排练着怎么抢门,提前先做些诗词、对子,到时候用。 艾余良明个记礼单的活,他只以为跟后面凑份子的,哪料到接了这个重任。 手腕不停哆嗦,准备好数支毛笔和墨条砚台,多备上几份总是好的。 陈学才、吴玉宁他们则是作为伴郎,明个更是重任。 大川大虎他们也闲不住,下去把马和轿子、迎亲的牌子又看一遍。 还有锣鼓唢呐这些,他们也得看好了。 客栈内灯火皆亮,就新郎官屋子静悄悄。 杨府,亦灯火通明。 清洗后绞脸等一系列准备,外祖母给梳头,关心爱护自己的人都站身边。 见母亲、师娘他们悄悄拿帕子擦泪,杨竹西安慰她们。 早在十三、十四及笄之礼时,她就知道有这么出嫁的一天。 不仅心里平静,还带着笑意。 初次见到的面善感,再加上这些日子从不同人的口中了解到的。 即便无情无爱,也是个好相处的人。 杨竹西笑出声:“娘,外祖母,师母,我现在嫁个良人,你们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朝廷规定,十五岁不嫁就征收五倍人头税,再十七不嫁,可强制分配。 哪怕爹是布政使,但也止不住对她的贪心之人。 现在这个结果,杨竹西内心只觉幸运。 少年英才,但好似并没有那么傲气,也并不书呆子。 离开那旋涡,可真是感到轻松。 远嫁对于她来说,如同是迎来一片崭新的天地。 何氏声音沙哑开口:“我的儿,盼你成婚后,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杨竹西心中掩下不舍,“嗯,娘亲,女儿会的。” 她脑海里,曾经幼时与生母的记忆,只有零星一点,连面貌都记不得了。 而十多年与娘亲的相处画面,比比皆是。 新娘服饰穿好,发髻梳好,手拿苹果,她还是和婢女检查遍嫁妆单子。 她的钱,一分不落的要握在手中。 远远的鸡叫声已传来,也无变化的翻动单子。 * 寅时(三点)媒婆和家人来敲门。 穿好新郎官服,这次细细看之下,才发现是黑中带赤的玄色。 第69章 蜡烛灯光下,流光溢彩,搭配着刺绣图案,增添贵气。 一个之前还地里穿粗布麻衣的农户娃,现在穿成这样去迎亲。 深吸口气,拍拍胸口,他还是他。 打开门,迎着媒婆和家人们的惊叹声。 赶忙扯开话题,只见家人们说着一夜未睡,但穿着打扮完后的脸上丝毫看不出。 也不说别人,他也就眯了两个时辰,也是精神奕奕。 家人、朋友都在,范云看着心想真好呀,成婚的大喜日子,一个不缺。 跨上马,长长的队伍在高昂唢呐的喜庆中,出发。 到了目的地,门口牌匾杨府二字,花草盆栽浇水后的清丽,走廊处灯笼轻纱包裹,下人都系着大红色腰绳。 来来往往喊姑爷来了,处处都是喜庆。 门是关着的,小舅子叫嚣着得答完题才开。 李思濠领着同窗撞累的胳膊疼,扯着嗓子喊放马过来。 范云乐,三人顶个臭皮匠呢,这么多人还不是简单。 但作诗题的刁钻,对不对还里面说了算。 范云说着诗词,学才眼珠子转着,领着人直奔窗户。 吴玉宁胳膊肘大力之下,木棍别着,竟然还有好多人里面说着使劲拦。 范云擦擦汗,怎么跟攻防战似的。 何舅舅家几个儿子,当初见高大,现在看也是真有力气。 闹哄着各使出法子,好一会儿后,范云成功被推着进入。 撒着喜糖红包,转向内堂,兄弟们和仆从一起把嫁妆箱子一一抬起走向外面。 房间中端坐着一位身着曲裾深衣的新娘,红色与玄色,相互辉映,如此般配。 找出绣花鞋,范云单膝跪地给穿上。 房屋的人都起哄,范云红了脸。 新娘裙摆下摸索着抓着脚腕小心穿上,心头乱窜。 媒婆在旁边喊新娘兄弟背新娘上轿子,杨淮左掉了几滴眼泪。 犯错姐姐打是真打,可感情上在府内也独一份。 范云走身旁:“嫁人了也是你姐姐啊,来就是,我欢迎。” 杨淮左立马笑了,脚步都快了。 盖头下的她,嘴角亦是上翘。 放入轿子,帘子遮挡,范云上马后还是往后看了一眼。 吹吹打打,出发绕城。 百姓们一听动静就知道是结婚的喜事,忙出来争抢喜糖红果,这看着热闹,纷纷惊叹,好多的嫁妆啊! 新郎官都骑马走出去那么远,这边还从府里往外抬。 再听旁边说,这可是浙省布政使的嫡女,众人连连感慨这娶妻如此,真是有天大的福气哇。 第54章 蓝天白云,天气凉爽。 范云骑马背上看着路边百姓们的恭喜,左右笑着拱手。 还有小孩子抢到喜糖后,也跟着大人一起喊成婚的来喽。 范云笑的止不住,以后面对生活就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媒婆让喜庆声再高些,绕城内外,再回到府内已是下午。 到吉时,刘侍郎笑着主持婚礼,新郎新娘共同牵着红绸,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媒婆搀着新娘的胳膊,“送入洞房。” 众人笑闹,进入婚房亲戚们赶紧关上门。 这些少年郎,也太能闹腾。 媒婆一一交代下,范云一样样做,直到听见可以掀开新娘子盖头。 范云此刻双手稳当的慢慢掀开,可看到新娘第一眼,内心悸动。 芙蓉如面,柳如眉,脸颊白里透红,透着富足的浓浓气血感。 杨竹西听着媒婆笑说新郎看呆了,抬眸向上一瞥,心跳如鼓。 到底那日是透过屏风上的纱丝,现在面对面,羞红了脸。 媒婆言语下,范云和杨竹西喝了交杯酒。 两人各剪下一缕头发,杨竹西用红绳缠绕成结,放入袖中的荷包内。 婢女端上装有数个饺子的碗,杨竹西差点咬了一半,克制着咬到馅儿。 媒婆大声问:“生不生?” 杨竹西点点头,唇色更红,说生。 屋内长辈们都笑,一个拽一个出去,别让打搅新婚小夫妻俩。 门再被关上,朋友们从外喊,他们先去给招呼客人,放心就是。 脚步声远去,屋内丫鬟婢女静静的站在角落。 杨竹西一个眼神,贴身大丫鬟点点头,领着走出去。 范云刚要开口问饿吗,想吃什么。 没想到她抢先开口:“你肯定疑惑我身为杨府小姐,为何不在家乡成婚。” “我先对你坦白为何,我的生母江氏昔年出嫁时,得我外祖父母半数家产为陪嫁,因病去世后,没过几年我外祖父母也仙逝,江府掌家的就变成我生母的兄长,但其能力平庸还沉迷女色,只出不进,几年时间连江家舅妈的陪嫁都不停往里填,只剩个面子上好看。” “我那江舅妈指望不上舅舅,就把指望都放其儿子身上,偏我那表哥比其父亲更不堪,女色毫无顾忌,丫鬟、青楼内的一个个往后院填,科举之途更是从无踏入,还对其诋毁,说念四书五经的都是劳什子酸儒。” “没过几年,我还没及笄,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有客就来,说我跟江家表哥两小无猜,撺掇两家成婚,亲上加亲,我那表哥更是放话,谁要争抢,他就出家做和尚去,官眷之间听闻后,无有再说亲之外,都避之不及。” “江家觉的我嫁过去,等同于再把嫁妆拿回去用,但我姑姑也眼馋,两家争斗,加上我母亲何氏从中出手,拖到及笄年龄,长辈要答应姑姑的时候,恰巧祖父去世,我借以孝道这个理由,守孝一年,再拖一年。” “今年秋闱,娘和教我画画的王夫人是好友,得知消息后,让爹去信世伯,此届中找个青年才俊相嫁。” 一连串说道这里,杨竹西看向新郎的眼睛,“于是就选中了你,真是没想到,年仅十三的解元,竟无婚约在身。” 范云满眼心疼,去桌上给倒杯水,茶杯是青白色,这一个杯子怕是就得上千上万钱,转身递给她。 从生母去世,一下子成长,又遭血脉亲戚算计多年,如此这般度过,真不易。 范云温声道:“其实这些我从座师那都知道了,先喝口水吧,温的。” 杨竹西愣愣的接过,“这叫下人来就好,你不生气吗,今后我可助你仕途上,你给我后院一个清净屋子,我们这般相处下去,你看中的女子我都会好好对待,钱由我出,你可一心向上攀爬。” “我其实很感激选中的是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她这话说的虔诚,眼神波动闪耀。 配上这华丽的头饰,娇艳的面庞,美的很有冲击性,让范云不由移开眼神。 命运给她的,她不认,挣扎算计,肆意生长,闯过了那片泥沼地。 那般经历却这般坚韧心性,他发自内心的佩服。 范云沉浸在想法内,盯着那布满珍珠和金银丝线的绣花鞋面多瞧了两眼。 杨竹西见他垂眸,好感更增,他真的处处有礼。 细细打量面庞,喜烛只能照亮一半面庞,鼻梁处另一半陷入阴影。 眉目如漆,长身如玉,把目光收回放被子上,无意识的摩梭。 也不知道今后他会让何人做妾,一出现这想法忙压下去。 “对了,你现在这举人功名,明年还是再过几年去京城赶考会试?”杨竹西这般问。 范云见她坐床边,就拿过凳子坐稍远的对面,“想去试试,可这都十月了。” 杨竹西美目弯弯,“这不是有我吗,会试可三年一次呢,试试何妨。” 交谈几句,桌子上点心填补了两人空落落的胃。 杨竹西就见他右手吃着,左手放右手下面接着渣滓,然后一口倒入嘴里。 不仅不觉的小家子气,还觉的这干净方面,看来也无需担心了。 连渣滓都考虑的人,看来也不用担心生活习惯。 互听对方说一天一夜没进食,都直接笑出声。 异口同声:“成婚真累啊。” 说完两人对上目光,更是低笑。 杨竹西内心好久没这么平静轻松,直到门被敲响。 原来是他的家人送来了饭菜和亲手做的手擀面,还有她的份。 老人还喊着她乖乖,说一天没吃饭了,肯定饿了,先喝点汤垫垫。 看这样一家人相处,羡慕又好心情。 门再被敲,他的朋友们和亲人们来催他出去了。 走到门口,范云转身说一句一会儿就回来,先把头饰卸掉吧,看着就累脖子,说完才离开。 丫鬟上前,“小姐,好久没见你笑的这么开心了,姑爷出去都得跟你说一声呢。” 杨竹西摸向自己嘴角,呵斥多嘴,往下按按嘴角。 合作的友好关系而已,他那只是礼节。 大丫鬟笑容不减,明明一路上来的时候,小姐说这里的粮食粗粝,不习惯面食,不如老家精米软糯好吃。 第70章 可是现在,这送来的吃食,都吃了大半还不停。 小姐呵斥却不惩罚自己,那就代表自己说的正中心思。 果然,她是小姐身边最贴心的大丫鬟,其他都比不上自己。 杨竹西都没想到,不仅手擀面吃干净了,饭菜都吃了大半,红着脸赶紧让分分吃了。 丫鬟们上手卸掉头饰,长发瀑布般垂落下来,顿觉轻松。 左右看看镜子,却没让卸掉妆容。 等会他就回来了,进门认不住自己岂不笑话,这般想着,等睡觉前再清洗也不晚。 第55章 范云出去接待客人们,直接被调侃,新郎可舍得出来了。 上等的青米酒甜滋滋的,醪糟的米香味咽入肚中。 朋友兄弟们拿酒壶的,对话的,直接抢着代他敬酒的,举托盘的。 范云就喝了两杯,那酒杯就没到过他手。 这时候也不兴浓度高的,温酒或黄酒、米酒,越顺滑不呛嗓子,才受到欢迎。 范云就见朋友们喝的肚子一动都咣当,幸亏朋友多,能轮换的过来。 李思濠喝的捂嘴,让同窗们上,那边学才他们只觉的后劲上头,都有点晕晕的。 长辈们在那边笑成一处,孩子成婚可是解决人生大事。 往后俩孩子作伴,过自家小日子,大人们说着说着到了小孩子不能听的程度。 戌时,打更声传来,还不到宵禁时辰,无碍坐马车回家。 将客人们一一送到车上,范云转转胳膊。 再看朋友们有的趴那,有的靠走廊的柱子上,送完客人,瞧这一个个累的。 艾余良走了过来,给上账单,身后是兄弟们抬的箱子,箱子里都是钱。 把账单放入怀中,让下人去把箱子抬往后院去。 可只见抬头看向自己,“姑爷,这是您家人好友那边的喜钱。” 范云皱眉,“我不知道吗,不用自作主张,这个家做主的是女主人。” 下人忙低头称是,转身抬去后院。 后院处嬷嬷二门处阻拦,粗使丫头给提进小姐跟前。 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识文断字,管理账本,只需给小姐端茶铺床的细致活。 等级分明,层层有序。 艾余良心紧着,刚才眼神冷的连他都大气不敢喘。 从来见面都是笑着的,这一沉脸,都不是生气,就这般吓人。 范云听这吓人俩字,不由一笑,“我这自己不了解自己吗,纯不会管理,既然有人能管理的井井有条,我何必破坏。” 而且又不清楚这些下人的性子,还是适合的人干更合适的事。 艾余良睁大眼,“可是女子三从四德啊,出嫁从夫,她嫁妆是多,但做主的还得是你才对。” 范云转头看向他,“开个玩笑啊,余良你知道为何考不中功名吗,糟粕记下,不记好的。” 宽仁博爱不学,就背这些无所谓的。 艾余良啊一声,完全没听懂,追后面问不查查账本和钱对不对的上啊。 范云摆摆手:“你人品我信的过。” 思想是这个时代如此,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固印。 艾余良站定,接着堆满笑容重新跟上。 口不对心的还是让回去拿算盘算算,其实他没说,记完后把钱和记载的算了好多遍才交差。 第一次负责这样的大事,轻松丝毫不觉累。 两人转过走廊,范云点头说行,回去算一遍,催着其回去客房歇息。 一一去跟家人们说晚安,再安排些事,背着手安静的走回内院。 目标就在那,脚步轻快,排排灯笼,红绸,配上府内景色,感受着凉凉的风。 抬头莹白的明月挂在天空,想着今果真是个好日子。 * 屋内杨竹西站起身,黑色长发从肩头滑落,见这一幕就觉的好香。 也可能是因为方才那么多人在,现在屋子里已经被她的气味充满。 范云好奇:“你用的什么香,真好闻。” 杨竹西脸颊带笑,“就梨花味的熏香。” 范云惊讶:“梨花不是春夏开的吗,提前收集的?” 点点头,杨竹西说是,上手给帮忙将喜服衣领稍稍弄开些。 四目相对,同时移开,说话上却顺滑接了下去。 他问该叫她什么,有没有小字,听到没有,长辈都叫西西。 他想到个,“叫潋潋,你觉的呢?” “生活在江南水乡,正可谓黄河奔奔,长江潋潋。”范云这般说,越发觉的适合。 她听着这话,眼中写满惊喜,眉梢荡漾而飞,点点头说好。 他这长的出色,才华锦绣,想来今后的日子会很多乐趣。 还有这人知不知道多么亲近才给起闺中小字,可却又知晓他单纯的只是想个称呼。 红色喜烛的光晃动着,二人算起账本来。 范云是会算盘的,技能不嫌多,但跟她一比,手笨的差的远。 上面两颗珠子,个位一颗五,十位一颗五十,下面个位一,十位一十,从右向左,不够数直接加算盘就是。 会了后觉的简单,就是大数字的文字写出来很复杂。 看着他这般生疏,杨竹西偏过头笑的眼眸如月牙。 第一遍错,有点小慌,幸而第二遍第三遍对了。 一个念数字,翻礼单页,一个拨动算盘,锻炼出默契。 丫鬟在那拿戥子称重,全都对上,揉揉手腕放下心。 他这跟竹西那边的礼单相比,零头都算不上。 但丝毫不多想,细细看着爹娘亲人她们给封的红包,有零有整,姥姥还十两八钱银子的数; 奶奶一向节省都包了六两,朋友们都两千钱以上,连李思濠的同窗们竟都送上了红包。 看着礼单上的名字和钱,到时候同窗有喜事让李兄通知一声,给上红封,来往公平。 他这看完,直接递给她,“潋潋,你看看。” 杨竹西看看账本,看看他的眼睛,抬手接过。 “下人汇报给我了,你说管家还是我来管。”她随口说。 范云:“当然啊,我主外,你主内外,有什么事我都会跟你说的,商量着来,怎么样?” 杨竹西内心听见花开,说声好。 账本和银子她安排了放,梳妆台坐下,首饰盒、抽屉打开,开始放置。 范云速度快,内室里石榴花味的香胰子多擦了两遍。 想起放假曾试过怎么做猪油皂,可惜这时候的碱提取的粗劣,烧皮肤,失败制作,打消了制作肥皂的念头。 至于盐、糖,都是朝廷管控,制私盐,可是九族消消乐,不碰。 擦擦洗好走出来,她转头眼睛直了,看着他蒙头擦头发,上前温婉的阻止说她来。 范云催着她去洗,里面暖,“时辰不早了,明早还得给长辈们请安呢。” 杨竹西点点头,让白芷和白芍来擦。 她四个大丫鬟,两个跟她进去就够了。 范云奇怪的看她一眼,“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这下连丫鬟都埋头轻笑,姑爷这啥都习惯自己做,真不像个举人功名的。 内室里,各种香膏、花瓣放入浴桶,撩拨着水花,温水浸泡着,耳边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 往后,她身边多了他,回想着一幕幕,就像是认识许久才有的感觉。 洗完后,只见床中间已用滚枕当分界线。 失笑又全然放松,白苏搬来熏香,仔细给小姐捏干水渍。 香气缭绕,头发身上不一会就沾染味道。 范云靠近香炉,探头看不到,问道这又是什么香。 杨竹西柔柔的道:“是芙蓉和百合的香,芙蓉馥郁,百合清甜,各取一半点燃,清雅悠长,中后调会慢慢的散发微甜,我喜欢这种自然些的。” 范云深深呼吸上一口,“你品味好,我也喜欢这味道。” 刚才她说的轻软,像催眠似的。 杨竹西从他一靠近,就动了动鼻子,“你身上用的什么香?” 范云指指自己,“我从小到大没用过香,今年才考上举人呢,还没培养出那调调来。” 她笑的乱颤,范云看着她,去掉胭脂水粉,也还是很漂亮,还发现了鼻根处有颗小痣。 杨竹西笑完说他身上真有股好闻的味道,范云确实没闻到,也不放心上。 头发熏干,屋子里已都是清香味道。 范云心里波浪线发出好香,笑着闭上眼睛入睡。 喜烛噼啪作响,屏风为遮挡、侧房内的丫鬟出来拨弄。 屋内熏香,蚊虫躲避,绣着对雁南飞的帷幔放下一半,过去整理好。 小姐这跟姑爷之间都能塞下个人,不过小姐这日子,此前都想不出来会这般相合。 望此前苦难尽去,往后小姐否极泰来。 弄完喜烛,拿出准备好的白帕,倒出瓷瓶内的血液,晾干后放入盒子内。 第71章 这明早给夫人和老夫人,让其安心。 * 熏香后半夜停了,但屋内开门开窗还是沁人的香味。 穿好第二套红色婚服,也可作常服,纹路亦是独特。 见竹西画眉,两个婢女给梳妆,那边叠被整床铺,再有个清理香炉的,屋内就一个闲人。 又进来两个丫鬟,原来是给放上茶水,把昨个的茶壶茶杯都撤了下去。 一日清晨,杂活却做出规律之感。 “你教出来的人都真麻利又迅速。”范云走过去。 就比如早晨也是婢女叫的他俩,他直接就起了,总不好第一天就从那赖床。 维护自己的形象,与人方便。 看又打开了个盒子,那么多不认识的。 他直接问了,得知是调节衣服脖领,还可当装饰的纽扣。 接着各色梳篦、流苏吊坠,造型颜色不一的珠钗、耳环,手镯成对的玉手镯,金手镯。 范云看花眼,夸着每一个都好看。 杨竹西偏头低笑,让选一个。 范云看着,拿出一支可取名叫“飞花逐蝶”的流苏簪子。 簪尾大数朵以假乱真的嫣红玉色花瓣和绿叶,下面珍珠流苏坠着只晃动的展翅蝴蝶。 发髻梳好,婢女插上完成。 照着铜镜,仔细看看,她有些忐忑的问是不是太过招摇了。 “怎么会,一点也不,再华丽的头饰,首先都会注意你这张好看的脸。” 而且这张脸就该适合夺目的首饰,这般艳丽,配个低调的简单簪子,会很可惜的。 杨竹西是喜欢的,若不然不会放第一个首饰盒内,但她想今个是第一次给公婆请安,到底是往温婉些打扮好。 范云劝说,非要拿起眉笔给画眉。 其实还没碰到脸就手抖,画的两边不一样高低。 湿帕擦掉,还是婢女给画的好看。 但范云目的达到了,这一打岔,不说换头饰了。 又上手对绞丝扣弦金手镯,和赤玉手镯,一手一对。 路上安排让白芍去看看灶房那边,又让白芷再检查遍礼物。 到了正堂,长辈们陆续而来。 都惊讶道跟仙女似的,稀罕的不行。 杨竹西没想到,他说的还真对,都只关注好看。 自家自个习惯,范云见辰时左右,让下人放上蒲团,新人给双方长辈敬茶。 先给岳母敬茶,跪蒲团上改口称娘,何氏笑着给出红包,说的很有文采,过日子难免磕碰,要互相让一步。 范云称是,接着上座换人。 吴红英接过茶杯,背了一夜的词说出来,“祝你们小夫妻俩,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范三郎则是对儿子说,往后可就是一家之主了,得更上进才是。 接过红包,范云回道是。 轮到杨竹西,触手是温的,递给公婆喊出爹娘。 两人哎一声直接喝,比儿子给的还多喝两口,改口费的红封明显也比方才大些。 何家人提着心看着,可两秒结束的场合,还是有点没回过神。 她们所看到的敬茶,那婆婆都是给下马威,再说上一大串贤惠,守妇道之类的词汇。 茶杯得滚烫,说话得长,让新娘子举的出泡,磋磨也得感谢喝口。 喝下去才是认了,而且管家权都在婆婆手上,买个东西、下人给不给面都得看婆婆脸色。 简单人家,这心思正,上好的姻缘。 亲戚们也一一介绍,竹西喊着,长辈都笑着,俩娃站这真般配。 收完红封,给还没成婚的小辈礼物。 杨竹西想的多,结束的很快,接着两家人围一起热闹的吃起早饭。 这种日子,舒适的像现在的天气。 【作者有话说】 长江潋潋----出处是宋韩元吉的《水调歌头(次韵子云惠山见寄)》。 三从四德,出嫁从夫。-----《礼记》孔子所做,戴圣所编。 出处得写上,光忘,嘿嘿。 第56章 三朝回门,可因为本就住一起,女婿这每天都一起来和女儿请安,称呼母亲。 大堂内范云正儿八经的送礼,说让带回浙省老家,何氏一家人说姑爷费心了。 吴家人接过话:“可不费心,亲家把西西养的真好,去采买都她安排的。” 何氏笑的手帕档嘴,“亲家,你把云云培养的也好。” 双方长辈一起吃住生活,了解对方的孩子,顺便跟着一起叫称呼。 吴红英之前喊儿媳,现在也喊西西,何氏一家子也喊云云。 姑爷这家庭可真和气,双方老人不说性格如何,都偏疼小两口。 挽留数日,这日启程离开。 杨淮左哭的不行,他出生之后就是和姐姐在一起,都没分开过,何家两个兄长也警告话。 要是欺负妹子,到时候直接来,娘家有人。 范云忙说不会的,他会让着她,请大小舅子放心就是。 那边何氏和竹西娘俩悄悄话,“傻孩子,弄个盒子糊弄我,不过跟姑爷感情慢慢培养后,也不急现在。” 杨竹西脸通红,撒娇喊娘。 何氏抱着,那时候她初到陌生的杨府,看到这孩子就怜悯,养着养着当她自己生出的,也因为这孩子,后院争斗,浑身是力。 当初刚到腿的点点小娃,现在嫁为人妇,姑爷脾气好,婆家人好相处,尽最大能力给她的。 日后经营着小日子,信件来往着,少操点心的还得继续挂念。 望着车队远去,范云转头要安慰,一瞧她是高兴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啊,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能相见。 日子嘛,越过越多滋味。 * 州城这里嫁妆不可能全带走,挑出些放马车上,剩下的锁住留在这宅邸。 再安排些仆人,洒扫这里。 范云问这么放心,杨竹西轻笑,“都是家生子老仆,身契也在我手里,怎么不放心。” 他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她说把牌匾变成范宅,范云忙说无需,但是她说这样的话,会少流言。 虽然钱财是干净得来的她的嫁妆,但其他官员看到也会传江南那边有宅邸,这边也有,对杨家不好。 范云听到这,“怎么不好,都知道你是嫁过来的,杨宅就很好听。” 杨竹西看他一眼,抿嘴笑着进屋。 收拾收拾,范云出来望着宅子内花花草草,树木假山,走过看着记在脑中。 亲友们都出去采买礼物不见人影,老人们更是精神,天不亮就出去,傍晚才回来。 奶奶口中总说一辈子来这一回大城,当然得全都看看,回去炫耀给村里的姐妹。 范云听着,随着老人折腾去。 收拾差不多,小两口去找座师辞行,宅子只一个看门老者,出来递交信件和一个木盒。 走到马车旁,范云就道:“座师和师娘怎么也不给咱们说声?” 杨竹西:“别失落,长辈不喜欢离别,才悄悄离开。” “我知道。”范云托|着她的手腕,她先上他再上。 信件打开是一把钥匙,信纸就一张,短短几句。 打开盒子,里面是千金难得的注释本。 信上写翰林院修书籍后,朝廷会印刷出一批,字大、宽距大,纸张也好的注释本。 留几本放藏书阁后,就会发下去大部分,但京城内官员们不等其他人知道,就全都买了分着回府。 这先借给他看,等去京城再还,座师其还等着留当传家宝呢。 翻开一瞧,果真是朝廷印出的,纸张厚度,洁白滑溜,正文旁边释义也比有的书本内的字大。 要是有这种书本,真的很便利。 不过也得愿意看书,愿意读写才是,范云想到这,就平常心了。 他说饿了,问她想吃什么,直接半路上找了个店铺吃了饭。 范云尝着好滋味,但竹西却说名字是鸭血粉丝汤,但跟老家的不一个味。 他笑了,“自然啊,有名的小吃哪个省的州城没有,不过都是改良版的。” 哪怕村里逢集卖的吃的,县城里也不会一个味道,有时候只认老字号,是有道理的。 “跟你说,老家县城有一家糕点铺子做的南瓜饼可好吃了,两面焦焦的,馅儿软软的,还有家酒楼,炒的鸡可好吃了,烧鸡也有味,不像其他店卖的干巴柴柴的,我都想念了。” 范云说完,刚吃完的肚子还觉的没吃饱,杨竹西看着,笑意直增。 点点滴滴,她对他生长大地方,充满了好奇。 对于离开这,再去陌生的地方,像鸟儿重新长出了更漂亮的翅膀飞去。 杨竹西看向他,“你知道吗,虽说我生活在江南水乡,可是也只府内的湖中小船上呆过,出门也几次跟长辈去佛寺,我的家乡,很多被夸过的地方,我并没有看到过。” 范云握住她的手腕,“就后院那四方墙,是不是很无趣。” 第72章 杨竹西摇头,“不无趣,师娘会登门来教我画画,画画的时候我就幻想自己是画中人,煮茶、刺绣、练字,写诗词,也有其他府的主母办诗会,我会去看她们的后院怎么布置的呢。” 她笑的模样,那么生动,可说的话却让范云听的不是滋味。 听她一路说,到了宅子。 杨竹西回房就是喝水,白芷直接呵斥白芨,跟着小姐出门,定是光顾着自己玩耍去了,连小姐都照顾不好。 嘴上凶着,手上麻溜的给小姐倒水吹凉。 杨竹西喝着说是她*说了一路,但两个婢女还是说下次会多准备些水。 “那就再添壶花茶。”好像他挺爱喝的。 婢女们对视一眼,笑着称是。 * 隔日一早出发,路上金黄的叶子随风吹动。 府城跟李思濠他们分开,抵达县城,风吹身上凉凉的。 秋天是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身着两、三件单衣,可是说冷就直接冷。 趁着露水没变白霜,下马车休息时候,跑着去放纸鸢。 纸鸢是竹西画放箱子里的,粉色的胖鸟状态,看着高高的风筝,周边人都跳着拍巴掌。 可能风的缘故,老家里放还真很少能放起来。 今个这回放,空旷的地方很好放线,收的时候也很顺利。 一夜驿站后,抵达县城门口。 从进县城,布帘就没放下,杨竹西看着说显的小巧些。 范云听这可爱的说法,笑出声。 确实,比起州城那人挤人的喧闹,县城内的确实人少,也有好处,不耽误马车上向外能看景。 先把艾余良送去县衙,强行送他两匹布料,再往家去。 范云跳下马车,伸手:“欢迎到家。” 爹娘说送亲友们回村,正好把驴车赶回来,范云点点头,说去就是,路上小心,自己会带着竹西熟悉这。 看着奶奶老李氏说快走快走的模样,一家子笑。 捎带着东西回村,长辈们和学才他们炫耀的心止不住。 挥挥手,范云牵着竹西的手让进屋。 杨竹西看过屋子后,虽旧些,但两间屋一家三口住够用,说比想的好些。 范云笑,“其实这是我中秀才后进县学买的,之前一直住村里。” 杨竹西看着他,如此才华,要是在家乡,早就被招赘入豪绅家供着了。 无需吃苦,还不用担心生活。 那边钱财越多,越喜欢扶持读书人,等考取功名,相当于有了一条船上的靠山。 她来这一路也看出来了,这里没家乡的经商灵活风气,也没对读书人的扶持,都是图个安稳。 大街上穿长衫的人真的好少,教化差的远。 范云听她说县官无能,屋内也嘘的一声。 “没办法,这里就适合种地,县官能收上足税就可,不像你们那文学风气浓。” 他路上听她说,县城里除了县学、都有书院,吃惊之后,也不由想,怪不得江南文学风气厚呀。 每届中进士的老多,很正常。 哪像家乡这,中那么几个,一分各地方,单枝无力。 范云想到这被逗笑,被发现问笑什么,说没什么。 婢女们要上手,范云说他来。 抱出衣柜里的床铺外面晒晒,衣服也是,家里临走都该蒙的罩的拿开,一模很干净。 杨竹西找出几个房契,让白苏带着下人们去看看哪个大些、好些,收拾出来,晚上直接安排睡在那就是。 这里就两间屋,怎么都呆不开。 白苏接过,点头转身领着人离开。 范云哦一声,那不当初县城内的商贾给的吗,他都忘了。 刚才他还想着晚上让去住客栈呢,大小事她都记得清楚。 杨竹西笑,这给她的聘礼,都能忘。 进属于他的东屋,不一会发现床底有什么,当没看见,说真干净。 范云笑着蹲下,拉出藏宝箱,“这是我的秘密宝藏,除了我的家人,你是我第一个分享给看的。” 杨竹西怔怔的看着他,他低着头正专心打开。 “你的朋友们也没给看过吗?”她揪起裙子也跟着蹲下。 范云头也不抬,“当然啊,这我的秘密。” 说完他让开,让一起看。 说是秘密,大多很幼稚不值钱的东西。 从小到大,长辈给的红包,铜钱加起来没多点,圆溜溜的石块,直溜的小木棍,念书好被奖励的毛笔、墨条、砚台,都很粗糙,看到封信她拿出来。 范云睁大眼,要夺回来,被她一闪。 “你说都能看的。”杨竹西翻开信封面,拿出里面信纸看完。 这是刘侍郎写她远嫁的信件,看完的信没烧掉,竟还保留的放在里面。 杨竹西目光看向看房梁的他,忽的一笑,“当初收到通知,你想什么?” 范云侧过头,“慌张啊,来的太快,不过很开心,除了家人外,身边又多了个携手的人。” 在这里,身边人越多,他越踏实。 杨竹西笑了,看来刘世伯无论介绍的谁,他都会以礼相待。 但这是自扰,选的人只她一人,没有其他。 第57章 在这个小县城内,杨竹西无需顾忌有人认识,有谁知道她。 再加上云郎的撺掇,总喜欢出门带着她一起。 十几年间出门就猜疑旁人是不是传她的流言,看她的笑话,现在再不用如此,放松而肆意。 范云他买了南瓜饼和枣泥糕、卤鸡回家,想着让尝尝多么好吃。 杨竹西点头说可以,其实比起府内那老厨复杂的材料制作,并不胜过,但这秘方着实也独一份的新鲜滋味。 郎君也带着她一起去拜见了县官、县学的山长和教渝,艾主簿等人。 如今回乡,可是给这个给那个的。 酒肉布匹、更好的文房四宝,还有州城采买之物。 问原因,他说都是受过好的感激之人。 可她等听完却心里觉的是他斩露头角才引来的,都皆有所图,但面上符合他的话。 她也奇怪,他怎么这么容易觉的谁好。 这些人一一见过,可都精明之人。 他从小手念书是公婆拼家相送,夏天捂出红痱子,冬天冻疮、买药都是自家出力。 艾主簿、县令、县学的山长教渝这些,在她看来都是添花之意。 但看着他的笑脸,心里这些就想想不打算说。 从小处于算计、下人都看碟下菜的府内境地下,她心思过重,性格如此。 饭桌上,公婆边吃饭边说话,她低头不出声。 偏头看着身边坐着的他,是把嘴里的饭食嚼咽,才出声说话。 回想起那日屏风时所见模样,还真是无二。 等回屋后,她就开玩笑说州城时候,他吃的更慢些。 范云笑,“那不是跟何舅舅他们一起吃饭吗。” 杨竹西轻哼,被丫鬟们卸下钗环,心里却觉的开心。 范云打了个阿嚏,嗯,她心里嘀咕自己呢。 但他想错了人,还不是一个。 艾主簿没想到都如今这个身份,娶了正三品高官布政使的嫡女,还能亲自来自家。 他那时候是看儿子不争气,孙子更是无功名,出点钱资助,等出息了护一把家人,如此奢望。 他一个主簿九品官,做官哪有不得罪人的。 但如今得到的,堪比能护着孙子一辈子的贵人。 余亮从州城回来就口口不离那成婚场面,州城这那的,对谁都如此炫耀。 外面,家里,饭桌上就不带消停的。 见了世面,瞧着增了胆气,还主动看书打算盘练字。 说早知道能那排场给记宾客,早知道多练字的。 艾主簿摸摸胡子,说他并没有什么恩,小小年纪看出不凡来,只是占了个先字。 一家子都点头,不说余亮去州城一路花销,就说送来的礼物,都数倍超过当初资助的钱财。 艾余良不吱声,可等饭后单独去找了过去。 “爷爷,我知道我现也就能打个算盘,但我知道怎么做。” 看着带上的门,艾主簿思索,这一路上看来是真接触着学了很多,都有胆子来这么跟自家说话。 以前躲着自己,现在还想那时了。 山长和教渝,县令也是这般,左右想不到如此之亲事。 * 范云一家人本还担心竹西的胃口呢,但几日下来,时常蒸米饭再搭配蒸卤面和包子馒头的。 说没想的咬不动,是好吃的。 一家人放了心,疙瘩汤、红烧肉、卤个大肉片子,包个饺子。 隔三差五的让尝尝,看着点头说好吃,一家子都乐呵。 本还以为除了米饭啥也吃不下呢,这不担心了。 范云对此道,“爹娘,都女娲造的人,吃米就能吃面,哪有两样。” “对对对。”两口子笑着看儿子儿媳,看不够。 第73章 早晨时候,杨竹西发现一日日的他起的更晚些。 她从婆婆那听着他的小时候,也被教着原来女子不用早早候在门口等伺候婆婆起身。 她的母亲何氏带着妾室,刮风下雨都站门口或走廊下,等着祖母起给穿衣伺候。 但到她这,范云、公婆都教她无需如此。 小家里没那么多规矩,起来说个话,一起吃饭,说说笑笑的开始一天的早晨。 她提议着,婆婆这身边添两个丫头为好。 这样洗衣和做饭,腾出手来。 她意思是好的,还想给身边教好的下人,但公婆说回村里选几个。 回屋后,范云不问就给解释,“村里女娃过的苦,有好多从小看弟弟妹妹长大,还被打被骂的,娘是想挑几个来咱家。” 来自家吃穿不愁,洗衣做饭也是上手的活,还不受打骂,如此说来,理解原因了。 杨竹西看着他的脸,“你性子随婆婆多,长相也都挑好处随。” “啊?”忽然来这一句,范云疑惑。 懒散梳妆迟,醒来就她自己在屋。 公婆回村里去,云郎不一会回来,原来是去买早点去了。 “这是什么?让丫鬟们做就是了。”她头发松松绾着低花苞,插上个金簪,前面耳边不乱,后面披散着。 白芷几个也是紧张,“姑爷,难不成我们做的不合您胃口?” 范云摇头,“不是,这家馄饨,馅大皮薄,又鲜,你们尝尝。” 白芷直接问姑爷在哪里买的,她们自己去吃,怎能吃姑爷买的。 杨竹西发话,“白芷,一起去堂屋吃,不让外人知道就是。” 小姐这般说,自都听话。 于是饭桌上,范云坐竹西右边,左边那边一溜婢女。 左边范云问可以吧,杨竹西点点头,右边说味道好但皮厚,她也点点头。 杨竹西左右转头,黑发飘动。 下午,公婆回来了,带回来两个埋着头的女子。 吴红英进屋说从娃姥姥家吃了顿饭洗了澡,换了衣服来的。 这次回村小孩子们都爱干净多了,说的停不住。 大人们擤鼻涕往衣服上擦,小娃说不干净无礼,可喜人了。 一个个瞧着大变样,驴车上都是村民们非让带的,出去一瞅,满满的。 收拾搁置完,屋内范云问名字,一听叫招娣、大丫,他和杨竹西皱眉。 范云转头:“竹西,你给起个名字呗?” 杨竹西思索一秒,“取个秀气的好听的,知春知夏,怎么样?” 吴红英哎哟一声,“这好听,跟大户小姐名似的。” 那边站那的两个女子,愣愣的抬头,晒的微黑,瞧着十二、三左右。 杨竹西打量完,说道:“娘,要过些日子你可以再回村挑两个,也省得取名了,直接叫知秋,知冬就可。” 吴红英点头笑,用新名字喊人过来。 “这是我儿媳妇,你们叫少夫人就行,她的话和我说的话一样听。” 俩女子愣了下快速点头,紧张的脸上写着生怕被赶走的意思。 回屋后,竹西就说怕是得好好教。 话不敢说,见谁忙就去抢着干活。 外面,白芷收衣服,知春跑过来,“姐姐,我来,我来。” “你别碰,你扫地做饭就行,粗手粗脚的,都是茧子,刮花了丝,怎么办。”说完越过去。 这种表面憨厚粗苯的,指不定什么心思,得好好观察。 杨府内,不少见丫鬟想勾引老爷的,警惕拉满。 屋内,俩人正说着五官其实不难看,养养白些就好,这话反倒更让白芷提了心。 第58章 酒楼内,县官当主婚人,举行第二次婚礼。 车把村民们都接来,整个酒楼包一天。 有过第一次的慌乱紧张,第二次更平稳和随意些。 本就是补上这亲戚朋友们聚集热闹一番,所以也无需红盖头那繁琐一套。 二楼房间内,摆出一排红面纱,还有从鼻梁垂下的珠帘,样式各异。 到现在那嫁妆单子,范云都没全详细看完。 选了个绣着一对幻彩蝴蝶的面纱,他走后面给戴上。 范云说村民们肯定到时候夸跟天上仙女似的,杨竹西笑的眉眼更动人,婢女拿上同色团扇。 村民们的夸赞,还真如同云郎说的一样。 县官主持完,大堂内县衙内的、村民们拍巴掌叫好。 敬酒时,走动着手背碰一起,范云怕她摔倒,握上她的手。 杨竹西内心一颤,低头指尖回握。 村民们兴奋着,头回知晓的原来也可以直接酒楼内就办婚礼。 不用买菜不用忙活,还不用做饭的看着别人吃,自己吃不上,都能敞快的坐下吃喝。 午后结束,该带走的带走,自有人收拾碗筷和桌子,啥都不用操心。 吴家、范家两家人站门口送客人,听着说一个个吃撑还往家带的,笑着说吃饱就好。 陈学才和艾余良两个左右记账的,一起上楼算账。 村民们这除了铜钱的红包,还有绑了红绳子的鸡鸭,贴了囍字的咸菜坛子,红枣、栗子等干果。 白芷和白芍那手字秀气漂亮,算盘也打的快。 让陈学才两人大吃一惊,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啊。 作为伺候小姐的贴身丫鬟,无风吹雨晒,长相出挑白嫩,手都细滑。 说话、做事自带气场,入了好多人的眼。 大河村、小河村的两个里长婆娘看的馋,等村民们走,落后边央着红英跟说上一声。 真心替自家孩子求娶,这私下问问,不答应也认了。 范云一听,哪怕是从小相处的长辈,也真想说一句做白日梦呢。 媳妇调教出来的人,在他眼里嫁谁都配的上,哪能嫁村里去。 他说人是娘子的,得上楼去问问。 屋内白苏和白芨整理梳妆盒,饭桌上竹西自个吃着。 因为第一次饿的狠,这第二回直接提前楼上包间饭菜单独一桌,这吃的自在。 等上来这一说,白苏担忧着,去把白芷他们叫来。 二人进来摇头说不愿意,她们手里管着多少田庄,那管事的每年送礼可都轮不着见她们的面。 坚定道,“我们不想嫁人,就想一辈子伺候小姐。” 范云摆摆手,“我呀走个过场。” 他叫上学才俩人跟一说,陈学才眼瞪大,“我的天,我这配的上吗,说话都不敢。” 他这有自知,长相一般,都无有功名。 要不是跟范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这辈子呆村里的命。 一起下楼,范云没说去找过白芷她们的事,说上楼问学才这事咋想的就被拉了下来。 里长婆娘看孙子摇头,直接拍过去,“你傻吗,让云娃好歹问一声。” 陈学才:“奶呀,这还用问人家吗,要是想嫁人,江南那不就嫁了,问啥问,再说人家都听不懂咱说的话。” 这话噎的都说不出话,可也作罢了。 又让红英可别给新娘说,这怪丢人的。 范云被长辈也拜托几句,点头答应。 送走人,吴红英笑,她这当娘的不知道自己儿子吗,才不信没去问过儿媳妇。 等客人们都离开,范云上楼吃饭。 杨竹西:“这都凉了,我让温热些。” 婢女们也是麻溜,经过这次的事,她们对姑爷更认同了。 范云忙说说不用,动筷子吃起来。 些许温,没彻底凉,忙的热乎着正入口。 让丫鬟们出去,她好奇的问怎么想的。 范云抬头,“没什么啊,即便是我朋友,也不能因这强迫别人,而且我要传白芷说不愿意,人回村就拉呱看不上之类的,老人没坏心,就是嘴碎点。” 杨竹西看着他乐,“你可真是公正,好难得。” 难得啥,范云不放心上,低头干饭。 * 床中间的滚枕,她腿不知不觉越过放他腿上。 他身上暖和,总往那边靠。 幸而早上都是她醒的早,再抽回来。 这日说回村,下午很快就回来。 “我陪着你一起回去,我还没见过村里呢。”杨竹西是想跟他一起回去。 范云摇头:“那可不行,那路不好走,路边还有鸡鸭狗的臭臭。” “啊,那我等你回来。”杨竹西此刻非常听劝。 她裙子走动间一想沾上,直接无法忍受。 范云偷乐,她走动间裙摆只露出脚面,后面拖长些,像鱼尾般。 但青砖擦的干净,自是怎么走都可。 回村下摆弄脏,一整件洗可费事。 看着他离开,自然拿出账本算钱。 从县城这收到的钱,还不够包酒楼和饭菜的十分之一,真就是云郎说花钱凑热闹。 不过想到都争相夸自己的场面,确实心情方面也值了。 第74章 午后没多会儿来家,范云说跟亲友们和夫子们辞行了。 问干了什么,一听算嫁妆单子。 好奇的让说详细些,一听金银珠宝、店铺田庄、书籍瓷器、布帛绸缎、茶叶盐糖,加起来近六十万两银子。 范云本洗着手,直接宕机。 傻愣了两秒,只看着她。 杨竹西叹口气,“店铺田庄这些年越来越缩减了些,要不然更多。” 田庄租子她提供耕牛、农器,与佃户五五分成,可若是年景不好,旱涝啊的,非但不会赚钱,都会打水漂。 絮叨着,范云听她说完这些,更了解了好多。 比如丰收年,百亩田地收成好,麦粮最多也就得七八十两。 轮每亩地,不过几钱银子,还得准备下一年的粮种,农具钱。 范云:“我家就种地的,这些我懂,以前没功名时候,我跟大人身后捡拾麦穗,赋税过后还得姥姥买粮食度过冬春之际,奶奶家接济后都得配树叶野菜。” “有田地不饿肚子,有根,不是官府驱逐的流民,但发财着实还比不上经营店铺、做买卖。” 他说完,却看到她笑的模样。 杨竹西觉的他傻乎乎的,“田地卖粮挣不几个钱,但放印子钱、高利租给佃户种地,可是能挣大钱的。” 范云脸上没了笑,直接把村里吴地主的事说了出来。 杨竹西却说这不算坏,老家那很普遍。 这里麦子豆子两种,家乡那边一年稻米两熟,就这样家家户户多种桑树,产丝做丝绸,织布机早晚不停,也是温饱。 “若借了钱,每个月光还利息就无剩多少,田地还是保不住。”杨竹西给递上布巾,让擦手。 “想什么呢,手都洗的皱了。”见不擦,她给擦着。 “我是没想到你们那生活也如此。”范云心情低落,但面上不表露出来。 杨竹西低着头把布巾放洗脸架上,“我们那出读书人多,都不交税的地,上官们收不上税,就更对交税的重,我祖母那代攒下这些身家,到我这都已经算是没出息的了。” 范云:“可别这么说,你这用庄头、嬷嬷、教出的丫鬟,那可都能干,能守住很不容易了。” 杨竹西看着他,忽的上前抱了上去。 范云伸直胳膊,反应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她垫着脚,脸颊放他的肩膀上,莫名觉的好可爱。 忙压下这心思,携手的同伴,这么想不对。 杨竹西回神松开,瞄他一眼,看他神情如常,红着脸松了口气。 * 离十月下旬没两天了,李兄派人骑马送信。 单人送信快,只一天半,上午就到了。 茶叶和糖先放一边,信上写已开始准备,还有好些同窗都会一起去京城。 人多仆从多,更安全。 范云直接让仆人转达,本就是去府城喊着一起的,也已经收拾好。 仆人完成任务高兴,忙说幸好提前送来信。 范云回个信,两句话很快,又给了两钱银子,仆人不收。 说少爷来时,交代了话的。 范云硬给:“收下就是,我到时候给你们家少爷说。” 仆人这才为难的收下,离开。 杨竹西屋内将这一幕看下,进来没提,而是也高兴的说,“这一路能搭把手,着实更好。” 本就跟长辈们提前告知,这收拾好,隔天一早直接出发。 这去京城,路上绕路、走山道的,得十天、半个月。 家门口,吴红英两口子叮嘱说路上小心,一有不对,人先跑。 “云云,可别担心我跟你爹,在这县城内,那县官县丞艾主簿的,有事他们会帮衬的。” 交代完,两口子又让多看看京城,那可是皇上住的地方,回来多给他们说说。 话说道这,红英两口子笑出声,“儿啊,你这飞去了京城,飞的越远越好,爹娘为你开心着呢,你过的好,我们就好。” 范云瞧着爹娘这般,也笑着:“嗯,儿子知道了。” 那边,知春知夏俩小姑娘倒是抹眼泪。 白芷近几天内,因要离开,觉的对小姐姑爷没障碍,对知春知夏好了很多,还教了些东西。 是真没想到,这一出。 知春俩人当初村里没想到能被选上,省家里粮食,来这还不受打骂。 洗衣扫地那活,对她们来说,不算活。 隔三差五的跟几个姐姐能吃上肉,被教着怎么做事,老夫人还说每年要给一两银子的工钱。 天天做梦似的,如今这几个师傅要离开了,哭着说还有好多没学会的。 白芷偏过头,忍下情绪,转过头板着脸,“哭什么,教的每天多想想,不在也别偷懒。” 知春两个被吓的点头,抽噎着止了哭。 白芍看了眼白芷,就会这样,走上前去:“到时候回来会给你们带盒好看的的胭脂膏子。” 知春俩人抬头,哭脸直接变成笑。 挥挥手走进马车,带着家人的祝福,范云一行人再次踏上风景未知的路途。 第59章 想的官道是一个样,走的是另一个样。 弯弯曲曲,坑洼不平,绕路、过夹道,碰到车辙印子还容易陷落其内,得用棍棒加人力抬出来。 一路上,见商队、马队携带大量货物北上,路面更是破坏。 过了府城县城,过省界线时,直接更窄的都有。 出发前,竹西特意准备两匹马拉马车,范云当时不懂,随着赶路日子越久,越发觉的未雨绸缪的厉害。 要是一匹马,那肯定累坏了,这两匹马就是更有劲还能分担。 不过平原之后,山头河涧映入眼中。 碰到个休息时光,聚一起谈论学识和朝政,各种不同的想法碰撞。 带着面纱或帷幔的杨竹西,坐范云身边,只听从不插话。 实际上观察着其中有才的,路上会让仆从看照些,这些说不准今后可能帮上忙。 各家下人煮饭技术不一,有的家人怕分心,根本不让带婢女。 眼看仆人又把饭煮糊了,不用范云去喊,赶紧去蹭饭。 人去京城是夫妻二人一起去,婢女和嬷嬷做饭就是好吃。 路上碰到破庙或古庵,直接驶过。 下雨时候,驿站多歇一天,也不会硬赶路。 当看到那官道宽敞平整时,无需任何提醒,众人知道快到京城了。 可真远远跟蚂蚁动似的远远看到京城,众人涌上心头的激动震撼,无法言喻。 雄伟巍峨,壮观无垠,好似凭空而起的一座辉煌城池,立在眼前。 走过护城河上的吊桥,检查后,进入黑黑的长长的甬道,看到的一切都让人目眩神迷,应接不暇。 宽阔的长街衢道,行人锦衣绸缎,络绎不绝。 马车香风飘过,连车上的小厮都带着傲气。 在好友们都生出野心之时,范云从入城开始那刻。 感动自己能站在这里,感动建造出这的所有工匠们的智慧结晶。 各有法子在这有落脚地,赶路相处十二天,都说回头等安顿下来就凑顿饭。 范云说上自家地址,都记下点头后,各自分开。 京城内外城东西处,杨竹西手上都有房契、铺子。 因科举的顺天贡院是内城东南角,直接东边靠中定下住的地方。 马车内,杨竹西开口道:“都知道得代代读出名堂才能守好家业,那时候外祖父母直接在京买下好几处房子,为后辈准备的,但没想到如今来住的,不姓江。” 范云故意道,“外祖父母真有眼光,那时候多便宜啊。” 给儿孙规划想的这么远,很有智慧。 杨竹西被逗笑,“是呀,现在年年涨的都吓人,外祖父那时候还只是个举人呢,考中吏部就安排了官职,三代到咱们这,进士都安排不上,得争得抢。” 范云听着这话点点头,“细算,三代人可过去七、八十年了呢,真快。” 比方那艾主簿秀才功名,九品官,现在进士九品官排不上。 这么说话打混,见她露出笑,范云放了心。 上个月就提前派了人来通知到,牌匾崭新的范宅门口。 一拍门,管家嬷嬷丫鬟小厮厨娘甚至花匠都哗啦出来迎接。 大门偏门都打开,上台阶后,挽着手提着下摆跨上门槛进去。 白芷手放腹前,挺胸昂头,拿出一等大丫鬟的派头,安排指挥让麻溜的。 之前都是管家和嬷嬷在这看守,如此让知道谁是这里做主的。 北方的建筑空旷大气,松柏树独立,石料居多,框景各不相同。 穿过前院到二门处,杨竹西摸着墙和树木,闭上眼数秒。 外祖父母,你们买下的房子现今终派上用场了,不再是空摆着。 范云问给长辈说什么,杨竹西说希望在天之灵,保佑他这个外孙女婿高中进士。 第75章 他一听,立即说谢谢。 望着他真诚的模样,她偏过头却悄然心跳加快。 * 初来乍到,大清洗补觉后,就是出门去找好吃的铺子。 身穿棉布长衫的范云,像是融入其中,与旁人无二。 官话有些口音,也因为其自信的模样,直以为是个人的问题。 这里的饭食大江南北都有,但就一点,贵又吃不饱。 两顿饭食下来,深觉的还不如自家做着吃合口味、还省钱。 倒是很多小吃,直接一吃一个不吱声。 比如这里的冰糖葫芦,跟家乡的不一样,可也好吃。 龙须酥,驴打滚,店铺内哪怕咸菜都说百年的老店,名头跟味道相符。 数天后,二人清早起来都流了鼻子血。 她要仰头,范云忙拉着她一起低头用盆子里水清洗,几次换水,流出清水。 擦擦后,他教着:“你这仰头,血都咽下去,不好。” 杨竹西手碰碰鼻子,不疼也不流血了,回道第一次听说。 仰头把鼻子高,不就不流了吗,但他解释了一番,听懂了点点头。 “你的朋友学医,你这也会很多啊。”杨竹西嫣然一笑。 范云一愣,倒是没想到能联想成如此,直接点头说当然。 十一月上旬,远还不到腊月下雪,天气就干冷干冷的。 杨竹西的家乡湿润多雨,去云郎那也还能适应,但这里是脸上都皴的带着沙土的风。 日夜屋里烧着炭盆,吃食无胃口,对着铜镜还发现脸上起了小疙瘩。 下巴、脸上、嘴上起了好几处,心烦的用手搓,搓不掉直接抠。 抠的小窟窿流血,又洗洗后忙拿帕子系上挡住脸。 范云提着烤鸭和水果蔬菜进来,这房子是她的嫁妆,住着就住着,日常上说好他出钱。 下人拿去后厨,烤鸭直接提堂屋放桌子上。 去屋里一喊,紧张的问怎么了? 掰过来一看,好气又好笑,“过些日子消下去没样,你这抠破了留疤怎么办?” 杨竹西甩开手:“你不也抠,还说我。” 范云更笑了,“是,我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你这还是很漂亮,长出的小疙瘩都粉粉的,真会长。” 杨竹西跟着笑,“刚才不该向你发脾气。” 范云摇头,“别这么见外,生气就得找人说,说出来就舒服了,这还说明你不拿我当外人了呢。” 她掩住口鼻笑出声,这怎么还能生的起气来嘛。 重新梳洗后,两人高高兴兴的去吃烤鸭。 书房内,范云正抄写书籍。 内屋里,杨竹西剪碎差不多大小的银子放他的荷包里面去。 她真搞不懂,为何不能把她的钱当他自己的花呢,还得偷摸给塞钱。 为节省力气,直接手腕胳膊都放桌面上,拿毛笔杆子蛮近,不过也不会碰到墨汁。 写了好多也不觉的累,直到屋里暗下来,搁置毛笔出来歇息下眼睛。 肩膀胳膊阔一阔,扭动会儿后,洗手进屋里去。 他脑子还在书本上,一点没去看放床头柜上的钱包。 一夜好眠,因为想着事,睁眼醒来还屋子里黑着。 怀里腿上有触感,适应黑暗下,看到是她肩膀放滚枕上,八爪鱼似的躺自己怀里。 温热的,软软的,香香的,他心脏跳动很快。 没忍住手指顺着她的鼻梁划过,点了下的她脸颊。 脸颊饱满,闭着眼的她,眼睫毛黑的像小扇子,眉毛也不画就很漂亮。 观察好一会,脑海里突兀的有了想亲亲她的想法。 可她在睡觉,且没问呢。 他克制住的闭上眼,催眠自己再睡会。 * 醒来床边已无人,帷幔已打开,她侧着身子,长发放身前,拿着木梳正梳着。 光线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头再到优美的嘴唇,那般柔和的发着光,像是一幅仕女图。 坐起身看了会,他开口:“其实潋潋你头发不用梳,感觉用手抓抓就可。” 杨竹西其实早就发现他在看她,内心雀跃,嘴上说被吓一跳。 范云抱歉两句,快速起身穿好衣服。 婢女推门进屋给放上水盆伺候小姐梳洗装扮,从衣柜里捧出好几件来,选了跟他身上穿的颜色相近的。 二人出门,先去顺天府办下二月的考引。 一看长衫和儒巾的穿着,门口衙役就猜出来干什么,只是对这年纪保持怀疑。 皱眉大声,“干什么的?” 范云没被吓到,有礼的送上凭证。 等看票牌后,里面姓名、年岁、功名、户籍、画像样貌都一致。 “你就是豫省那个连中秀才解元的范云啊?”两个衙役守卒这般说。 范云点头,“没想到京城会有人知道?” 守卒:“各省的天才,京城内可都知,每届成绩出来可都会快马向京城来报喜的,你们那布政使可今年因你入了陛下的耳朵,最近朝堂的上官老爷们都争论要调哪高升呢。” 范云心念急转,怪不得都说天子脚下,百姓们都能说几出政策来。 他在家乡啥也不知,来这从守门的口中知道这消息。 被领进去,他*轻声说了句谢。 守卒稀奇的望他一眼,为了会试,近来数万举人涌入京城。 带领那么多,都是一个声不带出,傲气的领完考引就走。 这头回被读书人给个好脸,憋的嘴巴一打开,说的多了去了。 眼瞧着顺天府是京城脚下的衙门,内外都大气整洁。 耳边守卒正吐槽,内外城的治安、兵马、刑事、防火等都归他们顺天府管理,可皇城内这么多达官贵人,拿什么管。 抓个人一说是谁谁家的亲戚,反倒还吃挂落,还得送上去钱免灾。 上官老爷们上面一哈气,他们这些下面的就难过。 吐槽完这个,又扯了好多这届名气大的。 范云仔细听着,例三岁启蒙,五岁作诗,九岁就名扬天下的考生,名门世族王家子那字和画连陛下都夸过,还有本家就在北直隶,离京城不用一天,才华过人传可为宰相的崔家子。 好多人名,记不过来,也赶紧使劲记下。 衙役说着看了眼他,“你也很多人传呢,省份相邻消息快,你们那多久儿没这么让人念叨过了。” 范云听着,“没想那么多,中就行,二甲百来个名字里有我就心满意足了。” 衙役停住脚步,“你这心态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说到了让进去,范云打开钱包。 衙役说他个小卒,无需这样,转身走人。 范云收好,考引办好,给上一回钱,出门还是又给了一回。 守卒还真没见这样死板的,“你考上了直接就是官老爷,不记恨我刚才大声就行。” 钱没给成,京城脚下的人,连个守卒都如此。 上到马车上一说,杨竹西拍拍他的胳膊。 “这从小就见一出出的,别看只是个小卒,但多少大人物都见识过,可不就锻炼出来了。” 杨竹西说到这里,疑惑的问:“你为何觉的使唤人,非要给钱呢。” 像那次李家派个下人来,他给钱,能被安排事,说明主家看重,本身就是夸赞了。 范云被问住,“啊,就觉的不好意思。” 杨竹西愣了,“什么不好意思,他们都是应该做的啊,奴仆做不好事,就得受到惩罚,这些守卒迎你们来赶考的举子们更是应该的。” 她又说道:“若是拜访主考官,那给门房送礼塞银子是必须的,上官们那亦是,但下面的人,不用这般吧。” 范云笑,“嗯,我记下了,可我想着他们奔波为了几两碎银,我这既已衣食无忧,给上奖赏,是不是会更有奔头的做事。” 杨竹西歪着头细瞧着他,改口说好有道理。 接着二人去了庆余堂,见是女客,一个妇人郎中专门给看了看脸,开了瓷瓶药膏。 每天早晚抹,还交代最好不要日夜都烤着炭火,多喝些降火的茶水。 两口子出来,范云回头望去,一条街一半是庆余堂,其内还医者药童众多。 不愧是江南药堂之王的称号呢,京城的店铺都如此。 第60章 从庆余堂拿回来的舒痕膏,闻着甜甜的香味,颜色也是淡粉。 抹上不过三、四日,痘痘消掉,皮肤处有些许黑,再抹两天,痕迹褪去,脸上又白白嫩嫩的。 眼见竹西心情好,范云也带了笑,下人们都可放松些喘气。 笼罩宅院里的乌云散去,布满阳光。 这天吃完早饭给家人写去报平安的信件,看着她写完,夸赞她的笔力。 杨竹西也夸着他的字好,入目就是量出来的匀称。 也注意到了,他写信用的毛笔。 握的地方旧旧的,其他地方跟新的似的,不过笔尖还是能看出年数。 第76章 她想到小时候府内生活,斗着那些想把卖了她换钱的,但吃用上无有短缺。 笔墨纸砚这个,对他来说可不易用。 不知怎的,想什么事越发想到他身上,心不听使唤。 问这毛笔的来历,范云说的时候还带上他眼光好。 他眼神明亮,“这还是我小时候挑中买的,现在都很好看。” 在杨竹西看来,不过是木管还是竹管,上面刷层颜料,都已近乎白色的淡蓝色。 明明见识过更多的颜色,连玉石做出来的都见过,但此刻点头说很好看。 范云笑着说蓝色是天空的颜色,当然都喜欢,大方的递过去让用他这只毛笔写。 杨竹西写完,夸到确实顺手。 范云得意,“那是,这只毛笔小时候我都不舍得用他来写抄写书本的作业,就夫子看的我才用这写,走哪带到哪。” 他说,她听,见写完信件,出去冲洗干净晾干又木盒里放着。 杨竹西看着,觉的他有时真奇怪。 明明书桌上的笔尖毛更好,但旧的物件还是会放在那留着,偶尔拿出来用用。 装上信封,火漆放蜡烛上烧热,盖信封背后,留下一朵红云的钤印图案。 竹西的火漆,则是箭竹的图案。 凑近一闻,松油、石蜡、颜料的香味。 冲的打了个阿嚏,两人相视一笑。 * 隔天上午,向左邻右舍送上红纸包的糕点和特产,之前一直是下人在这,现在他们夫妻二人来,自是告知一声。 朱门开启,下人听后客气的收下,说会等主家回来通禀。 有的女主人在家,直接和家里孩子出来站门口处,与夫妻二人打个照面。 下午两人都忘了这事,没想到临天黑,敲门给上贺礼。 两家都已处中年,三代同堂的情况,连孩子也比两人大。 一家给的贺联和花瓶,一家给的茶具瓷器和一盆绿植。 言语之间说之前都没处去玩耍,现在可算是来了邻居,以后可互相走动。 又热情的问是从哪来,要有缺的不懂的可以过去问他们。 范云笑着点头说好,看着竹西作为主力上前交谈,他就充当应声的。 一番简短的交谈,关门进屋。 绿植范云不懂叫啥,叫来花匠问问,说是虎皮兰。 宽宽长长的绿叶,无花,利剑般向上生长,其上有道道横纹。 范云看不出这哪里跟老虎的皮上纹路哪像,佩服起名字的能联想到老虎上,独特好听,一下子记住了。 问了可随意放,直接后院放内屋门口处。 一盆兰花,一盆虎皮兰,都是多叶的,就不信他这养不好,信心爆棚。 杨竹西暗笑,嘴上说道:“这个可不能多浇水。” 范云说好,蹲下看了好一会儿,还上手捏捏。 杨竹西低头手帕抵住笑着的唇角,他不浇水少碰,她来浇着养着才放心。 之前回老家,可是从婆婆那听到关乎他的战绩。 他看它,她看他,氛围安静,梁上灯笼照着二人身影重叠。 旁边邻居家里却正热闹,谈论新搬来的小两口。 一家子跟传话似的,“如此年轻,举人功名。” 大人们生气骂了儿子们,学学人家,又让女儿们之后出门见着打招呼。 几个小姐点头,赶紧让娘多说。 “那少年郎英俊有礼,刚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看着像是其娘子做主。” 这话一出,小姐们都更伸了脖子,还带着某种兴奋。 本就是爱幻想的年纪,这不同于家里爹娘的相处方式,话本映照到了身边。 妇人看着丈夫不以为意,眼神收回,说的更兴起。 就方才问从哪里来,那女子直接说是从南边来,可见聪慧。 主家哼一声,“这叫心眼多,问什么敷衍着,不如那小郎赤城。” 又说二人穿着上也相差大,好好的气氛,直接又变成教导贤淑礼法上。 小姐们心里有气,还是等发话回屋才回。 回到屋内,不一会母亲来了,说去了妾室小院,都习以为常。 没了父亲在,她们母女放肆说着,传出阵阵笑声。 而一墙之隔,小两口早已进入梦乡。 * 月中旬,众多儒生在范云的家里齐聚。 一个个说着可算有点时间,范云说先坐,去厨房看看。 天气冷的时候,掀开厚帘子进去,暖烘烘的热气。 先灶台那手烤下火,过去看着竹西安排的菜肴。 都虽忙却个个手上细心,说这可是主家第一次宴请客人,肯定办好。 范云笑,杨竹西点着菜,盘算着。 路上知道口味和忌口的,此刻更多的是主菜和汤品的搭配。 冬天少蔬菜,肉和豆制品的种类样数居多。 范云就见菜肴盛在盘子里,厨娘都拿出布来,把一圈盘边擦擦,刀功、摆盘,很是精致。 跟竹西说声辛苦,她说这算什么辛苦,互相说了几句话,转身去往正堂屋。 杨竹西喊住,“说话有点心眼。” 范云转身笑,点头说好。 仆人忙说小姐放心,屋内伺候着,上菜的时候定多关注姑爷。 堂屋内,边吃边说最近发生的事,时间都用在一个个说上了。 范云被开玩笑,说早知道他有宅院,直接过来借住就是。 他们有的住族叔或亲戚那,有的几个合租院子,有的包客栈,也有的住客院。 住客院的是,每每到这时候,有百姓们会让自家孩子去亲戚那挤挤,留出房间給读书人住。 包吃包住,还給做饭洗衣,条件比不上客栈,那就吸引图方便的客人。 而且举人们住自家,可是沾文气了,在这方面,另有说辞。 还都有住过的考中后,哪家后代也会考中的传闻。 就像客栈出个中的后,生意会更好的说法,过后举人们讨个好兆头也会选择的惯性。 说着说着,有人就聊房子价格的话题。 听外城一间一进的合院,卖价一百八十两银子,靠近好地段的东边更贵,二百两左右的价格,众人都放下筷子。 “一进宅院,两间住人的屋子,其他灶房柴房啥的都有,就是蛮小。” “其实说来,长辈们都偷塞钱,买下不成问题,可日常都用在花销吃用上了,本还想能用自己的钱买下个房子。” “且内城坊间不讲究地段的宅院都得三千多两,一年县令官年俸六十两左右,得攒五十年。” “嗯,蛮好,忙碌一辈子能給儿子买上。” 说到这,都笑的不行,两边站着的仆从都低下头憋笑。 有人说直接被派去外地呢,想早了。 范云:“这说的对,到时候住衙门大堂后,地方上花销总不会有这里高,放宽心,现在为以后的事发愁,亏的慌。” 众人哈哈笑,“还是贤弟大智慧。” 门口处,杨竹西领丫鬟进来问菜品可满意,见范学弟站起都站起身夸好。 小两口|交流个眼神,她带着丫鬟离开。 等人走,坐下就羡慕会儿范学弟妻子贤惠。 范云对此,坦然接受。 席间有人住客栈的,被其他人一算账,不划算,说想租房子住,自是约定一起去谋划租哪的。 范云喝着家乡带来的信阳毛尖茶水,没喝酒,也被发现,强盗式的也跟着喝茶。 他争辩,“哪是故意,我家娘子还特意給你们备上温的黄酒。” 李思濠哎一声:“近朱者赤,你这不喝,以后我们来聚会都干脆边喝茶水边说话是了,脑子还清醒,本就是找个理由聚一起聊聊。” “是呀,跟旁人开口,每个人都问我从哪来,真是气的我。” 站起一番手势,其他人大笑。 人有时候真的需要吐槽和纾解,气氛越发轻松,谈论起布政使调哪和朝政来。 之后又说定过几天拜访刘侍郎,希望能打听下明年主持会试的是哪位官员。 聚会到下午,都比来更精神的离开。 刚要转身,见她走过来,说着风比中午大还要出来,但手牵上一起往屋内走。 杨竹西玩笑话,“你们这聚会,可真是特别,我爹跟同僚那都是一天吃喝,晚上还得去酒楼那,醉醺醺的被搀着回来。” 范云給掀开帘子,让她先进,“这未时(2点),走没人了,也是聚会啊。” 席间干净,收拾也轻松,出去送人回来,桌子已被擦了出来的水痕样。 屋角落炭盆燃烧着,水痕消去,如同没用过。 杨竹西有些恍然,日子跟谁过,原来大不一样。 他们这般,也真应了李兄那句,跟谁近,跟谁学。 数日后,夫妻二人和朋友们去拜访刘侍郎。 内院,见到师母被拉着近处细打量,“你这胖了啊,等过年天气暖和了,得后院里多走走路。” 第77章 被师傅如此打趣,杨竹西摸上自己的脸。 就见师傅更乐,忙把手放下。 师傅还是这般,小时见她临摹画画有天赋,直接旁人怎么说无用,时常入府教她。 虽无师徒仪式,可学到的使她真心换出这称呼。 内院说着私话,堂屋内,刘侍郎也教着派系和朝堂上的经验之谈。 范云他们再觉混乱,也耳朵听进,珍惜这机会。 【作者有话说】 近朱者赤,出自于晋傅玄《太子少傅箴》 第61章 腊月期间,一场场的雪花飘落大地。 若是在家乡,土地庄稼成片的白,还能听到老人们喜悦的说下雪好呀,小孩子们光着屁|股,雪地里玩闹。 雪地下面都是土地,会直接摔闹到流汗,被大人提溜着往家走。 而这里,与庄稼地不一样的美。 建筑红墙碧瓦上的雪会像层层豆腐似的滑落下来,因京城内都是砖墙,道路亦是专门的青砖。 雪下的越厚,兵马司、顺天府的衙役都出来扫雪。 寒风呼啸,不等雪划掉或成水,踩踏久了会脏,还耽误出行。 他们这坊这巷子一家家,交每个月的清扫费用。 范云看到名册上,是明照坊,景明巷第五家。 范云小两口|交上三钱银子,收钱是管着这一整个坊的,转身去其他巷。 等人走后,范云听竹西说这巷子名寓意真好,阳光灿烂,前途光明。 他点头,“是真好兆头,当初选这你也是图这个吧。” 杨竹西不语,只是得意的横了个飞眼。 今个她身穿羊毛溜边对襟袄子,白底绣着梅花红,又因在外披上了斗篷。 晶莹剔透,像个毛茸茸的玉人。 长长翘翘的睫毛间粘上片片雪花,没等她从暖袖里拿出手,范云情不自禁的指尖向上一抹。 她闭上眼,鼻头和脸颊自带嫣红,连青色的血管都那么清晰。 范云直接没忍住上手挼了下她的脸颊,微凉跟果冻似的。 把斗篷給整了整,催着让赶紧进去。 杨竹西一瞪,胳膊拐向他的胸膛,慌乱的跑回府。 进了屋子,斗篷脱下,她脸上都热热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还大庭广众之下,可忍不住心头甜如蜜。 婢女们小眼神不断,“小姐长的这般好看,姑爷定也是被小姐迷住了呢。” 对镜坐下,她对自己的容貌更为喜爱。 眼看等清理到家门口得不知多长时间,范云直接和下人一起拿工具清扫运至墙边成堆。 看着此时的雪如此洁白,直接上手招呼着堆个雪人。 滚着家门口成形,枯树枝当鼻子,黑色的石块当眼睛,还把笤帚放雪人手上。 从院内捡被风吹掉的梅花,揉搓打了腮红和嘴唇。 全部弄好,圆鼓鼓的像个雪将军,都看着哈哈乐呵。 范云看下人们还給整,冻不住的先回屋。 炭盆好了会手,问还生气吗? 竹西哼一声,“我哪有那般小气。” 刚认识的时候就抿嘴温柔模样,现在越发被怼的说不出话。 小性子这般娇俏,也说明更放开了,范云乐在其中。 招呼出去一起看雪人,没想到出去见給弄上了披风,连左邻右舍出来扫雪的都围着看的稀罕。 于是等扫雪的衙役来时,道路干净,还各家门口一个胖雪人。 心情好的评价哪家做的最好,边运走墙边的雪。 * 这是在京城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夫妻二人将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本来范云愁,往年都是家里长辈操持。 但有了娘子,她安排下,皆准备妥当。 连朋友们、左邻右舍,刘世伯等人,都备上年礼让他送去。 就这样管着一切,还和丫鬟查看各家庄头送过来的账本和各样年货。 范云也是长见识了,不说活鸡鸭鹅,风鸡鸭鹅,腊猪肉、野猪肉、新鲜猪肉、桃李杏埔柿饼,对虾、干虾,各种炭成筐的运来。 再加上各地的田庄,岳母从老家安排送来的份儿,关上门吃到二月都怕是吃不完。 没想到老家村里和县城的铺子都派人送来进项,还是吴玉宁和艾余良跟着一起送来。 他责备,不说这大雪危险,过年春送来一样,他又不是那种讲究过年礼节的人。 俩人知道是关心,还笑着:“不说村里边的念叨,叔婶和我们也得你送上年礼啊。” 又说学才风寒了,怕路上加重,要不然怎么着都得来。 范云不让多说,赶紧先让去堂屋烤火暖和,他站那里招呼人运进屋内。 坛子里是腌制的鸡鸭鹅蛋,酸白菜,豆酱,虾酱,豆腐乳,筐子里是菠菜罗卜白菜,包袱里是给他做的棉袄和棉鞋。 梅青色的布料,其上什么花纹没有,针线还歪歪的,却看着就温暖。 铺子进项,直接和账本一起交给竹西。 下午屋内,她算着不对,范云也只好说过年再说吧。 “本就是那时县城商贾给的,以为我是个读书人不懂,但没想到我会有个贤内助。”他给倒了杯水。 杨竹西被都逗笑,边喝水二人接着商议,等明年把铺子里的管事叫来训斥,再不然挑出几个铺子,让兄弟们进县城当工。 一可以学怎么进货卖货的管理,二可以学个本事。 光会认字识字只是基础,账本、赚钱等同建屋,学好了就有了个手艺。 杨竹西美目连闪,“你是不是早就算好这一切了,老家里自己出钱供家人和村里孩子读书。” 范云:“怎么会,我那时候没想这么远。” 她说着是吗,可内心不怎么信,他可一向谦虚惯了。 也不知道,哪里锻炼出这眼光和这心有城府又踏实的性格。 府城来的几个读书人来京都自卑,不敢张口,云郎他从未。 吴玉宁两人住客房,下雪也一个早起炼,一个早起跟管家身旁勤快学活。 管家危机感立增,他这小姐的人,姑爷是要替代了吗。 找上白芨姑奶奶问,隔着屋门被呵斥,还让多教着些,心却安稳了。 艾余良呆了几天要离开,再舍不得,得赶着回去过年。 可这天气,阴着下雪,雪后再阴,范云不放心让回去。 吴玉宁说没事,那么多人呢,再说他可以骑马带着余良,十天就到了,要是正月回去,家里长辈可挂念。 范云不再阻拦,只挑拣好容易带的让带些。 最重要是信件,见到这个,家里人保证心情舒畅。 * 大年夜,贴对联,吃饺子,放鞭炮。 范云吹火折子点上,跑过来把竹西揽入怀,双手给她捂上耳朵。 烟花砰砰的照亮星空,白天难得的露出个太阳,是个晴天。 虽不暖和,但看到太阳出来就稀罕。 各家都争相放着,远远的皇城那边,也能看到那最大最绚丽的烟火。 连空气中都是独特的气味,看着下人都在那又蹦又跳。 这小方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二人,烟花照亮下,四目相对,他低下头蹭蹭她的笔尖,亲上她的唇。 软软的,湿热的。 两人面色爆红,转头看台阶下仆人们还在指着烟花欢呼,跟做贼似的心跳剧烈。 回到屋内,她咬着嘴唇要说什么,但他先说了,说他刚才没忍住。 其实在某天早上,他就想这样做了。 范云弯下腰,看着她的双眼,“我们两个人,就这般过一辈子,好不好?” 手腕被握住,滚烫,屋内好像大火炉。 他的眼神让她不敢看,偏过头低低嗯了一声。 明明日常都是好脾气,现在这般。 他高兴的抱着她转圈,小声在她耳边说过年他十四了。 杨竹西直接掐他后勃颈,“亲可以,那个不准。” 出嫁时嬷嬷教过,太早对身体不好。 范云一脸受伤,“我没想那个,我发誓。” 竹西捂上他的嘴,巴掌上肩,不准他再说。 他动都没动,一点不疼,问手红不红。 放下后,拿过她的手亲了口手心。 杨竹西哼哼说烦不烦,可站那动都不动,手也不抽回来。 亲完后,范云把她搂入怀中。 杨竹西也回抱着他,她喜欢拥抱,喜欢对视。 守岁到二更天,两人打着哈欠入睡。 床上的滚枕被杨竹西趁着他洗漱放木箱里,内心窃喜,面上装作自然。 范云当没发现,躺下后她整个人镶他怀中,腿脚都放他身上。 他被子下给搓热,下巴放她头顶,说道晚安。 杨竹西感叹好暖,嗯了声,也会以晚安。 听他说的多了,也成了习惯。 * 新的一天,新年伊始。 穿上新衣,互相说完早安,杨竹西脱口而出,快到他的生日了。 第78章 她一抹俏皮的模样,“三月二十六,我知道。” 范云握上她的手,偏头亲上她的嘴唇,“你的生日是八月十六,我也知道。” 杨竹西握拳打了他一下,眼睛看堂屋门口没进来人,直接掐上他腰间。 可是他也不痒不痛,反倒他一上手咯吱,她笑出眼泪来。 就逗了几下,忙停下后给顺着后背。 杨竹西见他赔礼,头看房梁不理他。 明明给了她一张不笑就高傲的脸,可她怕痒,他不笑也是嘴角上扬的笑唇,却不怕痒。 可没等郁闷,还是被他做鬼脸逗笑。 下人进来上早饭,吃完后李思濠他们上门,一起去刘侍郎那拜年。 范云提上糕点和酒,杨竹西临走交代管家,有小孩子来,糖和点心要多给些。 管家嬷嬷称是,放心出发。 刘侍郎家来拜年的有学生有同僚,被引到偏厅坐下,竹西则直接随嬷嬷去了后院。 没等多久,见面互道新年好,送上对座师的祝福。 刘侍郎笑着给上红包,愿他们会试高中,仕途顺利。 范云他们收了红包,谈话中,刘侍郎也对同僚有所言语。 范云他们也得知了,张藩台大概率朝廷上职后,会进入刑部或都察院。 都纷纷疑惑,不怪他们惊讶,进京那时,座师说是功绩升入京城,定会进入礼部的。 刘侍郎摇头,“还说不准呢,越来越复杂了。” 他话里带着教,“这可是一省正三品布政使,各派系对这位子跟天上掉个金元宝似的,各方使劲,定不了谁当布政使,这张藩台就离不了窝。” 听座师如此说,见其习以为常。 除范云外,都抨击官员们以私欲影响朝政。 刘侍郎看着这些学生,又教一句,考中是有资格,可迈入官场,另看其他。 这大过年的,换起轻松的话题,问对会试的准备等,又交代些经验。 两刻时辰后,众人离开。 马车内,杨竹西从袖子拿出本书,一看是会试主考官的诗集。 范云亲了口她的脸颊,说着说着问道怎么家里就座师夫妇二人。 刘侍郎是鲁省人,朝廷规定官员不能户籍地任职,其儿子就在南方任职地过年。 女儿也随丈夫在南方,公婆一家老小,更不能回来。 范云哦一声点点头,枝干粗壮,开枝散叶,后代出息,怪不得刘侍郎那个硬脾气。 杨竹西打趣他,“这叫有底气,你们这些学生不也是助力。” 范云拱手,“小生受教了。” 马车向家行驶,路上相遇都会撩起帘子,互道过年好,爆竹声中都皆笑意。 新春的喜悦,夹杂着会使近了的紧张与期待。 第62章 二月,坊间传遍消息,此次会试主考官是礼部高尚书。 不过半日,书肆与其相关的书籍被一扫而空。 各大书肆、酒楼内,出现打听人名后就下注的场景。 景明巷内,范云书房内屋门紧闭,不凑热闹。 反正已有诗集在手,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温习。 三月,拿上竹西给准备的一切,卯时时分提上考篮出发去贡院。 会试规定不准带文具,吃食,蜡烛等物,皆由考场提供,隔绝作弊的机会。 天还没亮,他门口是聚点,一会儿住内城的人齐,举着灯笼而去。 范云转身要走,还是回头望一眼,“娘子,放心,回去再睡会吧。” 杨竹西一怔,这都没她紧张,点点头挥手让他注意着些。 范云转身赶上,同乡们都挤眉弄眼的,他没不好意思,反而炫耀感情好,羡慕不来。 其他人被噎,直接认服。 到达东南角贡院前,考篮内绳子系着的绑腿和单衣再检查一遍。 还是放眼前,范云才更放心。 外城的稍后赶来,看着有打喷嚏的,都问这怎么了? “二月末倒春寒,棉袄翻出来穿上也晚了,被冻出点风寒来,不碍事。” 其他人劝回去,本人却说能撑,三年一场呢。 范云也劝,身体是本钱,往后还有机会。 但坚定主意,偏头捂嘴咳嗽一阵,接着站身后排队。 当事人这般,还有想劝的被范云碰了下肩膀,摇头明意。 既想试试,试过之后不论如何,总比现在回去强,若不然越发后悔怎么没考。 队伍向前走动,范云让身旁打着灯笼的仆从回家去。 既已天蒙蒙亮,回去就是,正好传几句话。 身前身后的就听到,传让家里主母好好吃饭,无需为他忧心之类的。 这眼看贡院在前,耳边听着这话,除了想笑也轻松了些。 递上考引,衙役检查后,范云过贡院正门“龙门”拿着被发的号牌找号房。 排列找到后,进去坐下,先把东西放下,揉揉手腕歇口气。 每次进号房就心定,都成了习惯。 趁着还没到时辰,先把环境打量一番。 门口水缸可自用也用于防火,号舍狭窄单人间,只一人半宽,盆毛巾一个,角落有便桶。 三月的天气外面适宜,但号舍内偏冷,系上绑腿,暖和很多。 随着敲锣声响起,试卷分发后,外面落锁声传来。 * 同举试一样,连续三场,每场三天,此乃第一场。 经义题三道,第一道一看出自《中庸》,“致天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的内涵道理。 其余两道出自《大学》和《道德经》,范云从第一道想,边磨墨。 每个人有自己的见解,这方面写百次,次次不一样。 文章开头怎么不满意,想了好几个,草稿纸上无一字。 脑海里修改完,有了成品,草稿纸上写下,毛笔墨水融合越顺滑。 号房内不知道时辰,衙役脚步声传来,发了烧饼。 吃完又修改一番,誊抄到试卷上。 下午饭和蜡烛还有被褥一起送上,范云点上蜡烛,把第二篇打完草稿。 最后一天下午就离考场,等早写完就早写完。 用半跟蜡烛后,去角落解决小急,回来准备睡觉。 这么阴冷,得为接下来两场着想。 木板拼一起,被褥铺好,蜡烛用蜡油粘连上,吹灭蜷缩着入睡。 第二天上午就把第二场誊抄完,午后就开始想第三道。 入夜,四周动静加大,没影响睡眠质量,第三日上午就完成试卷。 洗洗手,用自带的毛巾过遍水擦擦脸。 下午敲锣声敲响,衙役开锁进来,糊名收卷,草稿纸连同笔墨砚台都收了上去。 踏出号房时,抬脖子骨头发出点动静。 只觉的天空宽阔,空气好闻。 贡院外,一眼就看到带着面纱的她。 又惊又喜,两人上了马车,范云就诉苦,三天除了烧饼就是馒头,馋好吃的了。 杨竹西瞧着他说的磕绊,很是心疼。 范云一看演过了,赶忙找补说没事。 号房虽锁着,但门口走动声,就知道不是一个人,一门心思答题,都没觉的时间长。 杨竹西可不信,说家里已安排好饭菜。 到家后,皂角洗手洗脸两三遍,先吃饭。 一看南瓜小米粥、数道素菜,排骨冬瓜汤、糯米糕、桂花糕一大桌,刚要感动的哭。 竹西说先不能吃肉,还把糕点给撤到椅子边的方桌上。 范云眼巴巴的瞧着,她说放温了,快点吃吧。 他可怜的叹口气,知道是为了自己好,可就是忍不住在她面前这样。 杨竹西拿起筷子,给夹着吹吹放他的小碗里。 小米粥喝两碗,素菜和冬瓜吃不少,赶忙叫停。 这缺的狠了,一下子油多,又吃的撑,可不好。 两人说了会话,她捧着他的脸,一幅想亲亲的意图。 范云往后躲,“没洗澡呢。” 她咬牙说没有,帕子给他让他自己擦嘴角。 范云擦完,见此忙把考题什么说出。 杨竹西被吸引住,也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家里幼时只教诗词和认字,是她自己让淮左出府给买书,史书杂书诗赋什么都看。 看的多了,没人教,也有了自己的一些见解。 淮左书房内的四书五金她也拿回屋看,此刻感谢小时候的她。 若不是那时候单纯不服怎么弟弟就能看,现在也不会与云郎能言语些。 一会儿后,大清洗换衣。 杨竹西让婢女们去忙去,自己拿衣走进去。 白色雾气中,眉心、鼻梁,接着被双手捧着下巴,深吻。 手不知不觉揽上他的脖颈,自从亲亲后,喜欢这般。 屋内头发一干,瞧着他说又觉的饿了,还能再吃点。 杨竹西唇像打了胭脂,侧头看着他说不行。 接着被搂上腰,整个人沾惹上他的味道,凑近闻闻他的发丝。 第79章 外面白芷走过来,“小姐,这端过来吗?” 她点头让端外面桌上,他站起来系好发带,疑惑的走向外间。 炙排骨,烧鸡、炖鸡,芝麻肉丝,分量很小,确满满的肉香。 杨竹西整整头发,拂过幔帘走过来。 “刚那本就是让你垫垫肚子,但这炖鸡也只能撕些肉吃,不能喝汤。” 范云飞吻一个点点头,拿起筷子吃起来。 炙排骨是抽出里面的骨头,用葱白代替烤炙,油水都烤了出来,一点不腻,香的很。 没忍住,手指头也嘬了一下。 他在这吃着,她撑着头看着,过一会拿剪子把灯罩下的蜡烛剪剪灯芯,更亮些。 没等竹西开口让停,范云手背碰了下肚子,自动不吃了。 洗洗油手,拉着她一起转悠着走走。 夜晚,顺开手脚的一夜好眠。 * 隔天,诗赋,也是三道题。 跟主考官诗*集上的喜好,一个不沾。 抓抓脑袋瓜,全做出来后,草稿纸上斟酌修改。 第三天午后誊抄上,毛笔搁置,最废脑子的做完,深感轻松。 所以范出去交上号牌都是昂着头的,衙役看的嘀咕。 那么多出来的都丧着脸,脸色沉重,还咳嗽不停,这不像考生似的。 贡院门口,先和李兄把虚弱的老乡放其车上。 之前说不碍事的已经都发起烧来,这第三场能不能爬起来都难说。 对书童交代,若是还要考,直接先去庆余堂开药。 走那边问竹西要点钱过来给书童,趟车内的人也不消停,咳嗽哐哐着说不用。 范云不理他,“不用什么不用,咱来进贡院,除了考篮无旁的,你带银子了?” 跟其书童说哪条路的地址,见重复说出来,点头让去。 “知道我家地址,有啥事来就是。”范云如此道。 见人扭过头不吱声,马车离开。 其他人有说看样子考不上,还不如消停的好好吃药养病。 接着看着李兄带头夸,范云叫停,“咱们一省出来的,在外搭把手的事。” 又和李兄他们再交代几句,勤洗手,尤其别为了省时间不洗手直接吃饭,这还有最后一场。 都吸口气点头,重复遍最后一场,鼓起力气。 赶紧回去休息,马车上范云正色的对竹西说下次让仆从来就是。 杨竹西说她带着面纱的,他知道顾虑,她自也想到了。 可他还是担心,她见他如此,嗯了声。 她三天不见他,吃饭自己一人吃没意思,睡觉也空落落的,还想他出来就能见到她。 不过迎两场,下一场在家等着也好。 第三场是朝政见解,关乎羁縻政策,这是云贵那边的政策,关乎兵部、户部、礼部的题。 本意是部落头领管理自己部落人,朝廷给布匹、铁锅等赏赐,但时日久了,各头领总是闹腾。 羁縻政策从上个朝代就立为国策,大绥一并继承。 到这一百五十多年,有的部落头领代代传下来,当自己独立小国似的。 偏朝廷总是怀柔,只要承认是属于朝廷管制,那就行。 礼部想着慢慢教导,户部只俩字没钱,兵部想动动呢,觉的不能大动,可以小动,总行吧。 趁着没更麻烦之前,灭灭小心思。 说实话,范云倾向兵部的,蛮夷脑子那就不能推测怎么想。 可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啊,不追捧怀柔政策,不给分。 想了一上午,还是教化掺着点动动的心思。 九分里掺一分,细微的掺,草稿纸上图图改改,看不出来满意的誊抄上。 最后一场比第二场过的觉的快些,等走出贡院,不由露出个微笑。 【作者有话说】 《中庸》-----为孔子嫡孙孔伋(子思)所作 《大学》----曾子 《道德经》----老子春秋时期 第63章 会试结束,放空心思。 看喜欢的游记,观察屋门口又窜出来小根的虎皮兰,又去拨弄发芽的绿树,和长出嫩叶的花草。 要不是满心思答题,这被关九天没人说话,见谁都得拉着说一阵。 被竹西问是不是紧张中不中,范云被逗,摇头说想着名次心累,不去想。 等去看到中了,那不更惊喜? 杨竹西定定的看着他,垫脚一个亲亲,“你这如此说,但满是自信呢。” 范云被偷袭,嘴上还残留气味,啾啾频繁的已成习惯。 他过去抱着下,又听她凑脖颈间闻,“怎么这么香啊,真想吃了你。” 范云躲开,被她话语间喷出的热气弄的有点痒,直接连她的胳膊带脑袋揽紧,不让乱动。 他面带欢喜,“呐,你吃吧,但是吃了可就没我了。” 杨竹西忙呸呸两声,眼眸弯弯说舍不得吃。 门外婢女说前厅有客,手指擦擦脸颊,从后院走到前院。 前院的正厅内是木椅,院子里也有石头做出的圆桌圆凳。 但无一个人做,范云道:“你们站着干什么,进去啊。” 被这么说,几个带头笑着往里走。 可等范云坐上座,才分坐两边坐下。 范云低头喝着茶水,反正来京是养出了喝茶水的习惯。 白开水煮开跟老家也不一个味,硬涩,不同茶叶的清香味道也能改善口味。 也越发理解上下都对茶叶离不开,尤其江河水直接提上引用,就是碱多,味道也怪。 杯盖转一圈,挡着一扣,茶水一饮而尽。 衣袍宽大,气质翩翩。 同乡们都看的乐呵,毕竟可是亲眼看着从乡下小子到现在这气度。 来京城属他变化最大,一杯茶喝完,开口目的是商量要不要去主考官那拜访。 眼看要四月出榜了,崔家子都还作诗,传到主考官的耳朵里。 借物询问成绩入不入眼,虽主考官无消息,但考生们可坐不住了。 范云摇头,“还是等出榜后再名正言顺的拜访,再说高尚书,都传脾气火爆,恐惹不喜。” 听此话,李思濠直接开口,“看,我就说吧,忍忍就是了。” 既然已说到了崔家子,范云就听了一连串的关于其的荒唐事。 晌午时分留下吃饭,纷纷摇头说告辞。 二门处,竹西走来,“我听到下人来说人都走了?” 范云点头:“嗯,留他们吃饭,他们说之前吃好几顿,怕把咱们吃穷了。” 话落走至身边,牵着她手,被低哼一声说骗人。 走到屋内,杨竹西听完聊的什么,开口道:“我也知道那崔家子,明明文才出色,但人品实在可恶。” 范云:“就知道你肯定会生气,别生气了昂。” 那崔家子家世在那,却自家和朝廷还有民间都风评极差,到这个份上属实另类。 概因其风流无度,只爱美色。 听闻谁容貌出色,就去追求娶进家门,不过几月就休弃,再看到貌美的,再去追求。 追求之路,越双方长辈施压,越不放弃。 可等成婚俩月后,又以看腻了为理由,休妻再娶。 这般情况,实在头回见。 不聊这话题,去看看花田里春天栽种的月季和牡丹。 邻居夫人格外爱种花,都主动给的,枝条栽土里,看着芽孢期待秋天开花的场景。 下午,生病的同乡派了下人来还钱,还是还的两倍。 书童感激的说那时候都怕传染疫病,就范举人和李举人帮忙抬的人,等自家少爷病好,定亲自来感谢。 范云收下,先问身体怎么样,下人立刻说庆余堂的大夫很厉害,开的药也都真管用。 言语几句,夫妻两个让提着些蜜饯走。 喝上半个月苦药,就适合吃点酸甜的,能去去苦味。 算算那这钱也不白收了,小两口牵着走往内院走去。 * 四月,道路上是风吹着沙土再配上点树毛毛。 众多考生站在贡院墙外等着张贴金榜,身穿叶绿色长衫的范云本可以在家里等,也跟着同乡们站外围一起等待。 官府会有专门的报喜人去家里报喜,录名字的时候可是会把居住地址也会写上。 不过竹西在家等着报喜,他就来亲眼看看中不中。 李思濠手握成拳头,拍着自己的胸脯,太紧张了。 其他人亦是,近两万名考生,上到四五十岁、下到少年郎,都为这挤破头。 这要出榜单了,周边都问对方朝廷羁縻政策怎么写的。 李思濠直接跟人杠上,说就得打,都知道狗咬人得吓唬或拿棍棒让知道疼,哪有站那等着让咬的。 这句话是实理,可周边读书人都不屑。 兵戈一起,百姓负担加重,哪有说的这么简单。 范云拽住摇摇头让冷静,倒是也看到了荥州书院的同乡。 第80章 不一会儿,榜单来了。 都伸长脖子去看,范云一看张贴完那字,金榜黑字,显眼的很,又那么高。 站再远都能看到,他视力最好,从第一名往下看。 第一名南直隶,接着往下南直隶,再往下南直隶中夹杂着个北直隶,鲁省,浙省,西江省,直到第九名,豫省。 当看到自己的名字,范云双手放在心脏处,深吸口气呼出。 手都能感受到震动,可又掌控自己的清醒。 李思濠他们也看到了,兴奋的恭喜。 范云嘘声,同接着往下找。 那边有高昂的大喊中了的,有喊着不信的直接上去要撕榜单被衙役按住的,还有直接晕倒的。 录取二百四十名,南直隶的将近一半,剩下的其余省份分。 先往后数,后往前数,豫省的中了十一、二个。 巴中和蜀地各中了两人,四人看来是结伴来的,抱着在那哭中了。 几遍后,李思濠哪怕抱着第一次来考碰运气的心思,可还是心情低落。 去年荥州秋闱的亚元还有几个都是荥州书院的中了,对上视线。 郑衿笙带头走过来道:“恭喜,第九名呢,这次我们中最高最好的成绩。” 秋闱是秋闱,再说那次一起表演的经历,会试贡生经过殿试,到时候一起入朝为官。 此时,同乡二字,直接勾销掉当初被压一头的竞争,往后自是结伴互助。 范云也回以恭喜,三十多名,可是前列。 既如此,郑衿笙开口邀请去酒楼。 范云拍拍李兄他们的肩膀,说直接都一起去自家好了。 路上说起头名来,此前名气高的考生都知道一二。 这位也是秀才举人都连中,家境殷实,出自官宦之家,并没有选择连着考,中举后就游历增加阅历。 江南的很多书院都有其讲书,听说还在某一书院教授三年。 只因为其主考官曾说太年轻,进入朝堂也不会受到重用。 今年胡子养到胸前,三十岁的年纪,一举夺魁,意料之中。 那个九岁诗才出名的浙省林广白也中了,崔家子也是。 三年一届,各地天才齐聚,说着说着,对南直隶出身的不得不服。 郑衿笙他们却疑惑的,看着言语间都是夸头名的范云。 郑衿笙:“怎么光说别人,不说你自己呢,这次你可是前十啊,给我们的家乡争光了,而且头名怎么了,你还是最年轻的进士呢。” “对啊。”李思濠他们大笑。 范云中了,他们低落的心情早就没了。 他进了朝堂后,下年再来考,不行下下年来考,能大声说朝廷有人了。 范云被这些人起哄,到家鞭炮声中又被竹西及下人们连声恭喜。 原来是报喜的已来过,得知中第九名,给双倍赏钱,直接鞭炮、喜糖,走过路过的都有。 不止这一条巷子,前后人家都派人去送,沾沾喜气。 聚会三句话不离夸赞的结束,送走人。 范云屋内直接搂着自家娘子,此刻在她面前,抒发出自己的真实心情。 “竹西,我真的中了吗?” 得到点头确认,搂着她发出跟做梦似的话。 杨竹西拍拍他的后背,“你知道吗,报喜的来的时候,我也开心坏了。” 范云:“那你也冷静的安排所有事了啊。” 两人说到这,闭上眼深吻对方。 他和她,真是相像。 越周围混乱、兴奋,越是冷静。 从第二日一早开始,周边人家都送来贺礼。 两口子说不用不用,下人直接放门口就走。 范云干脆不让关门了,就打开着门。 家里有人,不用什么递上拜帖,还得给钱才能进来那一套。 管家低着头忙说不会,等姑爷走后,舒口气,周边人家都关着大门,有拜帖和钱才通报。 不说这里,杨府内也一样啊。 他是家生子,从父亲那辈学的,好似并不适用这儿。 但姑爷小姐也不打人骂人,拿下人出气,只要不犯错,并不担心旁的。 主家怎么说,他们就愿意怎么做。 第64章 本刚搬来,跟巷子里其他人家见面点个头的关系。 可自从中会试后,饭食之间也会亲自来送碗。 嘴上说做多了,很烫,竹西忙去拿个自家的碗被倒上,再给上盘自家做的。 换完后,送到门口互相说谢,有空来玩。 等人一走,杨竹西嘴角回落,倦怠又沉静。 比起其他夫人喜欢旁人吹捧,她自也喜欢,但登门的多了,她又觉得腻烦,就想得到个可以自家随意的清净。 这她自己的家,每一处都是她整理出的喜好。 习惯后,一点不想外人影响。 想有点自己的时间,画个画,摆弄衣服首饰,再庭院里看看花草,忙的多着呢。 书房内,范云写完信纸,放那等干。 三月清明节无法回去,但想到他这高中的消息回去,家人们上坟时,定又得告诉祖先这好消息。 一会后竹西走进来,拿起信看看,又让添上几句,结尾祝长辈身体安康。 信纸放下,她见他拿出床头柜上的中榜金贴,问要稍回家吗? 范云摇头,这是顺天衙门发的,每个中会试的都有。 正份包括年龄籍贯容貌家人等信息,此届中的都会收录在朝廷礼部档案。 手里这份是单人的,表面金色涂料,打开里面是他的信息,和中的名次。 珍藏、放着,以后都想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也是纪念。 他让竹西放,竹西直接放她账本的抽屉里,说干脆再屋里添置个木柜或木架。 范云被这么一说,提了补充,不要那种矮的,贴着墙放,比衣柜还高。 其他层可以置物,一二层做上用钥匙的抽屉,每层要宽,这样横着、竖着都能放物品。 杨竹西见他用毛笔画出,横线竖线几条,画的很清晰。 她拿起稀奇说着确实比窄的能放啊,她接过毛笔给重新润色一张。 范云一瞧,夸直接好看许多,从小画画的人就是不一般,画的真好。 杨竹西轻咬嘴唇,脸颊上生出一抹红晕。 * 五月,殿试。 杨竹西提前准备朱红色的衣服,图个好彩头。 也知道他喜欢绿色和蓝色,拿出这两色的各一件。 配上他年初又窜了的身高,出色的容貌,从小种地练出来的结实身形。 每换上一件,杨竹西看的鼻子痒痒,心里更痒痒。 这长相出色的在身边,看着就好心情,真是养眼。 没忍住,她走过去拉着他手,垫脚亲吻上他的唇。 本专心让她瞧着效果的,被亲蒙了下,反应过来,加深拥吻。 到了日子,穿着豆绿色长衫,腰系朱红色,手上戴着五彩绳,提上黑色长靴。 杨竹西整整前后,看着就骄傲,这是他的郎君,又提醒些礼仪,送到门口。 眼眸对上,他亲了下额头,挥手上马车出发。 杨竹西摸着额头,脚步轻快的回家。 皇宫门口,自动都同乡站在一起聊天。 此刻贡生们都面带红光,眼里全是期待。 排位低的,想着殿试再努力一把,可不要是三甲啊。 等礼部官员来,自动排好位置,分列两侧。 范云站东侧,前面四个人,一三五七九的排序。 正红色的官服,头戴官帽,胸前是闪闪发光的文官飞禽图案。 不知是官服,还是皇城门口的影响,贡生们此刻屏住呼吸,眼底火热。 遮掩下这种心情,面上都作揖礼节无错。 礼部官员们查验之后,对口齿不清、官话不通的直接淘汰。 剩下的守卫搜查后,带领着过皇城门,迈入皇宫。 金碧辉煌,白玉为阶,走动在这里,处处龙形雕刻。 飞檐之上双龙吐珠,地板间映照出自己的模糊模样,连阳光都是彩色的。 期间领头的轻言一句,这或许是他们中这辈子唯一一次踏进这里的机会。 贡生们听见,眼神各有变化。 范云神情坚定,无有动摇,踏过每一块地砖,观察到上面都有工匠的名字,心中更虔诚。 宫殿之上,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的声音像是响在耳边,威严霸气,猜不出年龄来。 起身后,龙阶上的五爪金龙,目露霸气,像是咆哮。 皇帝陛下是主考官,此外还有六位高官当监考官。 贡生们还没考,压力涌上心头。 殿内两侧排排单人桌,被太监领着落座,面前是上好的宣纸和文房四宝。 洁白如玉,光滑无比。 皇帝出题:“何为国士。” 范云听见周围的吸气声,这真一下子无从下笔。 第81章 范围宽广,但范云很快有了主意。 国士啊,文能处理朝政,治理国家,武能安定邦国,宣扬国威。 心怀天下百姓,人品德行都出众。 皇帝出错懈怠时,也能直谏指出。 但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这个得改些。 文章而已,皇上和高官们看来觉的好,可也不会改变什么。 数张宣纸,砚台研磨,都能闻到墨条的香。 这真是好东西,可惜写完离开,这些也不会让带走。 心情转折之下,忽略周边氛围,专心下笔。 答卷很长,写的越发收不住。 殿外的光线反射在书案上,不知不觉被档住。 专心写到后面的范云,无有察觉。 皇帝看着这字点头,丞相、尚书等老臣跟其后也眼露赞许。 这年轻的考生,天庭饱满,面中方圆,容貌出色,又写的一手好字。 可惜这般年轻,难免天真,办事不牢。 巡视一圈,其中方脸、圆脸,长相上佳的都定住看了答题,看看字。 尖脸、歪嘴,长相不佳的直接淘汰,成绩作废。 皇帝主考,文章并不是全部。 上午皇帝离开之时,老臣们和御史等看守。 下午之时,皇帝来殿内,太监糊名陆续收上卷子。 收上后,先官员查阅两日,定下名次,到时陛下从前十名里钦点一甲。 第一个搁笔的是崔家子,老臣们确目露嫌恶。 一个不堪的浪荡子,还给青楼内女子写艳曲,要不是姓崔,这般名声,直接在皇宫外就淘汰了。 范云搁笔被收卷子,跟其他被收成绩的跪拜陛下和官员后,被侍卫带着出皇宫。 前方,崔家子身着华衣,腰带环佩,俊俏的白面公子。 正跟会试头名官泾阳说哪里的青楼头牌歌舞一绝,邀请晚上一起去,招惹厌弃呵斥。 身边郑衿笙小声道:“真白瞎了这皮囊,如此不堪。” 读书人去青楼,那都捂着,才叫风流,这样招眼的,着实丢脸。 范云点点头,但并不跟着背后说。 前面那崔家子炫耀神情,说着各青楼头牌都唱过他作的曲子,跟他一起去,还会少收钱。 官泾阳无有影响,嘴上说着圣贤书的礼法,道德,好似旁边的是个小丑。 又搬出儒家道德语句来,声音浑厚,正气的呵斥。 崔元哼一声,说不去就不去,不信没去过青楼。 其仰头喷道:“谁不知道,扬州瘦马,秦淮艳女,你这出身南直隶,装的一幅样来。” 官泾阳对这话对比之前,还是照常走路。 可范云从旁发现,其对崔家子的背影眼神锐利那么一瞬。 二人这般,身后的边看边走。 出皇城,再出皇宫,来到宫门外,侍卫离开。 官泾阳就直接把崔元喷的说不过气咻咻离去,其也没离开,站定看着崔家子离去。 其长相方脸稳重,配上黑色衣服,更显冷硬,有城府。 此刻就那么看着崔元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范云和郑衿笙等人一同离开,离开皇城高墙,天边燃起一片的紫粉色晚霞。 停下了谈论崔元的话语,感叹着真美。 不知谁说可惜一会就没了,但范云不由说,“正因为短暂才更让人珍惜,况且阳光好的时候,每天下午都会看到不同颜色的晚霞,太阳明日还会东边升起。” 考生们点头说是呀,笑出声道,一样的事情,范贤弟就是能看出不一样来。 范云打哈哈说可能心大些,指着自家的马车告辞离开。 家门口,竹西轻巧的笑着迎上来,说辛苦了,和婢女做了一桌子好菜。 看到她这动人的模样,直接恢复了满格力量。 洗手洗把脸,喝水后说皇宫大殿的大致样子,最后说出来那一出两人不和的场景来。 杨竹西捏捏他的鼻子,“你呀这都看不出来,这可不是简单的两人不和,而是背后就不合。” 她让坐下:“崔家子哪怕被赶出家门,拿青楼当家,可掩盖不了北直隶出身,会试头名是南直隶,你想想。” 范云站起哦一声,“还是娘子大才,我这第一次见识皇宫,答完题又听了一路争吵,没转过弯来。” 本身地缘背后的两大权利争斗,难怪。 政治对手,可无有留情一说。 他迟疑道:“只是今天这殿试,还没入朝为官呢,直接这般真实。” 不过看向桌子上,蒸炸炖煮,精致的摆盘,诱人的香气,去年埋藏的秋海棠酿,直接烦恼一秒没。 争斗不很正常吗,每个人想法不一。 眼前,他品尝娘子做的美食最重要。 第65章 舒朗的天气,赶在六月之前,冬日的被子撤下、厚衣、被单全套的清洗。 杨竹西一一交代,把所有的房顶墙壁都检查,修补。 屋檐排水,房屋外面墙壁也要看。 下人走出,纷纷忙碌。 范云身穿紧袖布衣,裤子挽着,蹲田圃里忙活,瓜类藤蔓嫩绿脆弱,却有个支撑,就能不断往上爬。 竹竿窄细,轻柔整理些圈圈,垄边拿锄头刨地。 心理可惜没有烟叶,若有烟叶丝泡水,直接喷洒可灭掉蚜虫。 但也有法子,草木灰撒土壤上,花椒水和大蒜水直接用瓢泼洒叶子藤蔓上。 三次见效,大大减少。 但这个只治小虫子和蛾子,对蚂蚱、毛毛虫、青虫、蝗虫,不管用。 家里树上直接给打窝,吸引布谷鸟来,四声布谷布谷的叫声,飞下来一口一个毛毛虫。 又把养后院的鹅抓来,吃蚂蚱、青虫,大鹅战斗力高,就是得在它嘚瑟要叨人前逮后院去。 它不吃植物,就喜追人。 想当初还是范云的聘礼,竹西一直养着,走哪笼子里装着带到哪,后院除了一遍马厩,另一边专门的棚,弄了个鹅圈。 还有专门的两层木制小窝,供睡觉,真是每天早晨嘎嘎的扑扇活力。 无有鸡的一天打鸣,也习惯大白鹅的随机刷新身影。 范云眼里,真当宠物似的,洗澡喂养,还放出来遛弯,逍遥的很。 砖石路那边花朵儿绽放,红的粉的黄的,蝴蝶蜜蜂飞来飞去。 这边绿色的麦田和蔬菜,走道分割,却画面养眼又唯美。 清洗换身衣服后,范云坐在竹椅上摇晃着欣赏着,竹西走过来让喝口水。 她说了多次,自有下人忙,可不听也随他了,锄草捉虫勤快,不那么担心。 趁着他不忙田的空,她会偷着上手,照顾两片田圃,要不然可不会如此成果。 但她不会告诉他,每次他在那露出满足的模样,她喜欢看。 & 清晨出门,再次去皇宫。 一路上觉的马车比第一次还快些,想着临走时竹西兴奋打扮的样子就有些想笑。 她等着看自己骑马游街,但他还真心有些许紧张,期望今天的马屁温顺些。 皇宫门口,等了没一会儿,郑兄他们来到,脸颊和嘴唇红红的,一看是打扮过的。 他们拿起袖子遮挡着,走到近前才放下。 范云已一一能喊出名字,说并不怎么显眼。 郑兄他们肩膀一跨,明显的放松了些,一路扭扭捏捏的,笑都不自然。 说家人非得上手打扮,又问范云怎么没抹点胭脂,等会进殿会更显眼。 范云说忘了,其他人调侃。 今个可是要跨马游街,一辈子就这一天,这都能忘。 其实范云凌晨起床时分,竹西也说要给上点装扮的,但他觉的没必要。 中午太阳炽热,晒那么久,到时候汗水一出跟流汤似的,脸还闷。 他本意就没想这面,洗脸搓点香膏就来了。 人数到齐都离入宫时辰还有半个时辰,这都提前不会将近时辰来。 范云跟老乡说着话,看林光白那边,远远笑着点个头,直接走过去。 林广白忙向前迎两步,以为是同届的来拉近些,他也正有此意。 一众贡生中,连巴中和蜀地的都是家里开绣坊的中等人家,可唯独这最年轻的是贫农人家。 听闻父辈家里只有两亩良田,是中举后才家里田地增多,穷苦人家到如今这层次,真乃奇迹。 范云可不知其心里想法,开口一言语,林广白觉的好熟悉的家乡话。 一听是其娘子所教,再听娘子也是浙省人,顿时深感亲近。 范云谦虚说的不怎么熟练,林广白等贡生都笑,说能听懂,怎么不算熟练。 双方互相通姓名,言谈和乐。 一会儿后,被领进宫墙中。 这次不是上次科举的宫殿,是建在白玉地基上的最高,最宽的金銮殿内。 云龙云凤金色梁柱,配有华彩,像是天宫。 左右文武老臣下,贡生们行礼后平身。 第82章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钦点一甲。 一甲三人为进士及第,官员们和贡生们都以为是官泾阳。 可皇上却点了另个陌生的名字,梁枢。 本人惊喜的走出队列,来到大殿中央,这位此刻满脸天上掉馅饼的掐着自己接住。 七十二岁的高龄,白发白胡,白色长眉,脸上都有块块老斑。 声音沙哑,叩首万岁。 本都要出列作揖的官泾阳,撤回脚尖,眼睛平静之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多么不甘心。 皇帝点完状元,榜眼是官泾阳,此刻进士们耳朵听着,一半觉的可惜,一半想为何点梁枢为状元呢。 这还能为朝廷干什么,就这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样子,着实理智被掀翻。 对龙椅之上,大臣们却猜到些意思。 陛下今年已四十开外,定是觉的此人长寿吉利,龙颜大悦之下,不顾文章名次,定下此人。 到探花名次,皇帝直接道:“此届进士范云,可为探花郎。” 范云顺势走出一甩下摆,拜谢万岁。 他是会试第九名,二甲第六名,变如今的名次,理解状元的心情外,深感意外。 但面上端稳,声音清朗。 朝堂之上,从容不迫,才貌出众。 皇帝满意,老臣们意料之中,当时殿试可就入了眼。 状元榜眼探花,一甲站头列,老者,中者,朝者,官员们齐齐恭贺。 定下一甲,鸿胪寺官员展开金榜,从二甲第一名开始念。 二甲第六十名之后,三甲第一名开始,念到四十九名。 剩下的新科进士,只能到时去宫门外墙上看金榜。 一甲昂首挺胸,二甲暗自庆幸,三甲者则五味杂陈。 官员带领下,进士们去侧殿,簪金花、披红锦,头戴官帽。 犹如黄金般闪亮的金榜也已被拿去宫墙外张贴,张贴三日,礼部收回,存放档案。 当范云看到鼓乐在前,侍卫牵马的场面时,放心之余,难抑兴奋。 就说怎么可能每个读书人都学过骑马,一想到娘子认定自己是二甲的名次,期待的想着那场景。 * 新科进士跨马游街,城内万人空巷,沿途观者如云,宛如盛会。 不仅围观的大家闺秀们大胆的扔各种香囊,荷包,手帕,就连一路楼上的也开窗户扔,宛如夏雨。 范云左手拽缰绳,右手时不时挡住被砸疼的脸部。 此刻觉的二甲好了,但偏头一瞧,身后二甲前列的也是一个待遇,立即转过脸来。 当到坊间道外时,范云抬头去找,约定好的东边第一个包厢,看到了她和婢女们。 欢喜之下,直接两手都举高招手。 人群欢呼声再加上奏乐声,杨竹西听不到,可却能看到他喊出的“竹西”二字。 此刻,心跳声盖过鼓乐,满眼皆是他。 凑窗望去,头列第三位,风头无两,婢女们也激动的喊,姑爷不是二甲,是一甲。 杨竹西笑靥如花,拿起手帕回应郎君。 二人远远对视,都把对方这一幕刻印在脑海里。 一直到骑过去看不见,杨竹西拿着帕子的手才放下,方觉嗓子都喊的干渴。 游街一圈到京城结束,新科进士们都还处于春风得意的状态下。 被侍卫扶下来,除范云外都手绢擦脸,再被带入殿内,参加琼林宴。 御阶之上,陛下举起酒杯,今只为庆祝朝廷栋梁们,不谈国事,尽情吃喝。 宴会之上,欢声笑语。 范云可第一次见识到皇家用的瓷器,也吃着形状漂亮,却都品尝不出是什么所做的糕点菜品。 其上花蕊装饰,绵软色香,入口即化。 粉青色的瓷器,细看还带有天然的裂纹,拿起来轻若无物,拿起瞬间,好似还有银铃声。 说不出什么瓷器,也不认识,就是一眼好看,觉的烧制者纯粹炫耀技术似的。 范云喝下里面的浆液,气味芬芳,不是花酿,也不像米酒,顺滑好喝,后味微甜。 连着满满喝了几杯,啥也品不出来。 吃一口,哇一声,喝一口,再哇一声。 难得此等机会,这可是参加宫殿宴会啊,很快下去了七七八八。 太监宫女们无声把空碟撤下去,再补上新的来。 跟上官、左右同僚不记得说了什么,但出宫殿时,范云捂嘴打了个饱嗝,吃的好满足。 其他进士把一甲三人先送回家,再各自分开。 范云拱手谢后,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分享。 杨竹西被拉着手,再闻到他嘴里的气味。 说着品尝,唇舌交融,说出怎么做的。 得白露时节,采集荷叶和草木上的露水,再以糯米和高粱等五谷,还得加入花露来发酵酿造。 这就是宫内喜欢喝的佳酿,“秋露白”。 范云一听露水,睁大眼。 这得费多少人工啊,清晨的露水见太阳可就没,还得秋季白露时节。 他可惜道:“头一回觉的我肚子怎那么快饱,早知道多喝点了。” 杨竹西笑的埋头他怀里,听他从头到尾的絮叨。 听完状元的换人,在当听到三甲进士面色难看,她解释原因。 三甲是进士,可不是进士出身,是同进士出身,若说有官员空缺先优二甲的话,三甲只能捡拾二甲剩下的。 且二甲外放知府起步,三甲只能七品八品打转,一辈子知县和县丞。 升迁比二甲难数倍,一张皇榜上,差距就是如此。 范云哦的点头,懂了。 杨竹西看的心头软软,京城的这些道道,今后仕途,她得多帮着呢。 【作者有话说】 秋露白,明代宫廷佳*酿。 第66章 本以为金榜提名,就是走过科举这独木桥,迎来仕途上的路。 可带来的远比想象中还夸张,当真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范云昨个凌晨就起,今个睡到日上三竿,眼睛睁不开。 杨竹西无事时,也会跟他赖床,压他身上拿他当垫子玩。 可今个天一亮就起了,有所料的敞开大门,后门也安排管家和白芍白芨领着奴仆过去。 大门打开,一批批来贺礼的人显得大门都窄小。 这可是三进合院的门,连门槛都磨的滑溜。 京城内的商贾仅给一甲和二甲头三名贺礼,而其余亦是。 在加上前后东西坊派人恭贺,硬是叫人得了脸盲。 多人排排记账册,等一窝蜂的过去后,清点再誊抄新的账本上,记载的分离开,还有剩下的。 杨竹西垂眸回想,一一添上。 她管理人情来往,礼来礼去,手把手被母亲何氏教导出来。 上手熟练,再加上清晨就言语安排,稳稳接下,乱中无错。 白芷她们擦擦鼻尖和额头汗水,这方才简直跟打仗似的,揉着手腕。 杨竹西一句话,放三天爆竹外,这个月你们辛苦,另加双倍赏钱。 下人们忙谢过主母,他们奴仆干好是应当的,不出错挨罚就满意了,可现在还有赏钱,顿时心气拉满,想着干的更好。 瞧着这样,杨竹西若有所思。 要换之前,她会说因郎君中榜,都赏三个月赏钱,今个做的不错,下去吧。 说起被影响的思路,还是那时云郎说出,干的好就赏,会不会做的更好的启发。 不能因握着身契就觉的当然,现在看来,也有些道理。 但这也有好有坏,得分奴仆。 想到这竹西不由莞尔,他不会管理下人,可是某些时候,他却能精准说出,能让她更拿捏人的学问。 进屋将账本查看,门口还时不时的来人。 之后,两位殿下竟也前后派下人送来礼物。 虽来的只是个王府内小太监,也不能明面上很近,但杨竹西前院亲手接过,还代替郎君给了厚茶水钱。 等范云巳时醒来起床时,厨房端盘送来,杨竹西一一摆放。 白粥和几碟清淡小菜,水煮鸡蛋、流油的咸鸭蛋,再配上小笼包和油条。 油条吃了半根,小笼包吃的多。 他专心吃着,点着头说好吃,身侧她偏过头静静看着,眼神柔情。 饭后他说不看,可是她已递来账本。 他皱着眉,手接过,“家里家外你都最大,要钱少我能数、能管的过来,现在我真头大。” 听云郎这般说,杨竹西嘴角一弯,嗓音带点软侬的拉长蜜意,“真不怕我给你管的不好。” “这话咋说的,不说管家,啥你都是第一。”范云比娘子还自信。 她听的心波荡漾,从小到大所见,权利都在各家男人手里。 女人得依附主君,管理前院后院,账本算好,嫁妆不只自己花,还得填补婆家,去世留给孩子们。 没什么属于自己,再加开枝散叶才算合格二字。 第83章 可这个家里,钱都在她这,上下财政也在手,掌家的也是她,他却好似从无想法。 比她还淡定,好似应该如此。 范云愁着翻看,一看两位殿下送与的礼物,其内竟有青花白瓷瓶和绢布,顿时清醒。 竹西看他眼睛锃亮:“那绢可是江南织造局织出来的,去看看吗?” 范云精神满满,“绢布留着你做新衣,我最想看这个青花白瓷瓶。” 竹西疑惑,他从小老家县城和州城的时候,可更喜欢桃粉色和叶绿色的花瓶,还得表面光滑发光的那种。 不过以前是没有殿下赐予,原来更喜欢这种吗。 她的陪嫁里有啊,只没摆过,还放在荥州的杨宅内。 范云说是好奇,她点点头,多看他眼,这都是要进翰林院的官了,还是那个容易满足的性子。 一个瓶子,也如此开心。 主屋旁边是耳房,东耳房本身作用是妾室居住,但现在是书房和专门放东西的库房,西耳房两间是大丫鬟住着。 钥匙在竹西手上,走进去她领着在前。 别看箱子、架子很多,但每样东西她都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放在何处。 从架子上拿下来个金色的盒子打开,其内就是瓷瓶。 范云围着看的眼睛不眨一下,说是青色,可更像雨后浅色的天空颜色。 釉面颜色一直延伸到瓶口,高雅澄澈的质感。 杨竹西看他碰都怕伤了的模样,说喜欢就摆出去用。 但范云直接摇头,“还是放里面,安全。” 瓷瓶放盒子内,低头还是看了好一会儿,这下能放心的摸着,一想属于自己,以后还可以看,才合上放回去。 竹西锁上,钥匙成串的响动。 返回屋内,范云刚看完瓷瓶美着呢,一点不像看账本,说想下午再看。 竹西看他撒娇,直接说好,去卧房打开拉开柜子,放进去。 跟身后的范云蹲下一看,柜子里已是五本。 “啊,家里什么时候这么多账本啊,那其中一个人有喜事,岂不是都得翻。” 范云眼冒圈,都能想象到代表数字的文字页面。 杨竹西说不用,说人名她能记起来。 又一一指着,“这是你中秀才,举人的账本,县城从婆婆那我誊抄的,这本是进士的,这两本是成婚时我那边的礼钱,和你亲戚那边的礼钱。” “村里老乡给的铜板,也清楚的记在上面。” 她道:“这还只是一半,我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还有我的陪嫁账本十多个,你要看看吗?” 范云一秒站了起来,“竹西,这眼瞧着要午时了,你辛苦了,我去厨房看看,添几道你喜欢吃的菜,昂。” 吧唧亲了口,大步出去了。 风儿似的,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杨竹西手指摸上自己的唇,噗嗤一乐。 & 午后,李思濠和同乡们来了,连之前床下不来,现都养好了,此番来道别。 说知道他爱睡懒觉,现在才来。 范云指责:“你们来就来呗,提什么东西,这可不行,弄这出。” 李思濠眼神对上同乡一圈,就见他们都说是自己的主意。 明明路上是一起商量买的,现在都推自己身上。 不过一想,他们觉朋友关系更近,开口认下,又说也是恭喜之意。 范云说啥意思不行,直接登门就是,再不然提两个绿豆糕、红豆糕的,就可以了。 其他人说记下了,满口答应。 半个时辰后,说不需送,范云还是送到了大门门口。 又跟两个门人冷声交代,李兄他们这些同乡,无需拜帖等物,直接告知他,带领进来就是。 仆人吓的称是,赶紧交出之前收到的银子。 李思濠来时给的,此刻被放置手里,连同来时提的礼物,外加贤弟说回乡给长辈的茶叶和礼盒。 他们都台阶下看着,回去路上蓦地大笑。 这样的学弟,怎能不真心希望官运亨通。 范宅内,范云气咻咻的说了这事: “竹西,我也不懂这事怎么惩罚,我让他们俩在前院罚站了,换你你怎么做?” 他不解,“我就说李兄他们怎么那般小心,坐就坐那凳子一点点,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杨竹西拍拍他后背,“你这高中一甲,可直接就入翰林院为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往后得称呼你为上官了,而你的同乡们无官身,怎么能还跟以前一样。” 范云冷静下来,“可我没让下人收受钱财,门人收了,登门的客人还以为是我的意思,真不知道怎么敢的。” 杨竹西从桌上拿过个梨花酥递过去,范云一见拿过手里,心情好的开吃。 她见了嘴角上扬,“不值当为门人生气,让他罚站半天是对的,你做的很好,等会我出去交代管家,把其从门人降粗使仆役去。” 她走到身边,“宰相门前都如此,你得花钱、有帖子才能进,高官见了门人都客气,上下都觉的礼数如此。” 范云吃了两块,喝了杯水,摇头说他不想这般。 这哪是礼数,肥了门人,伤着自己名声,他也不觉的见到自己多难,显的有面子。 站起来靠她耳边,出了个处理门人的主意。 前院处,两个门人站在院中,路过的人都偷瞄。 这下可是触怒,不会好过了。 刚才姑爷那可生气了,能把一向温和的姑爷惹成那样,小姐怎会轻饶。 当见到主家两人来时,所有仆役、丫鬟、后院的仆人都站到前院。 范云和竹西站定,一个开口就说严惩,问管家如何罚。 管家道:“自作主张,一降为粗使仆役,二赶出宅院,撵回杨府。” 本是小姐的陪嫁,这要被撵回杨府,京城的前程没了,回去夫人那也过不去,还连累留在杨府的亲人。 两个门人吓的惨白,直接跪下说再不敢了,其他下人也是警告自己,可不要像他们这样。 范云面上不忍开口,“管家所言是对,可娘子,这门人好歹把我老乡放进来了,而且念在头次的份上,放他们一马,若再有下回,双倍严惩就是。” 话到这里,那边门人哭着喊不会有下次,绝不会。 见主母思考着,所有的仆从的心高高的提起来。 只听主母正色道,“姑爷求情,就这般定,记着,再有下次,直接回江南去吧,我这可容不下你们了。” 见门人和仆从反应,都在小两口意料之中。 管家以此为例,直接开始训话。 范云和竹西回了内院,同时而笑。 杨竹西觉的演的过瘾,“以前母亲教着我怎么处罚下人,我都是直接说怎么处罚,管家应是,今个比以前还觉的爽快。” 说道这,她美目连闪,“你这不是很有治人的办法。” “我狠不下心的,我自个知道。”范云在这方面,充分了解自己。 毕竟在他思想里,人命可不是其他人眼里的仆人,打杀无所谓。 杨竹西没忍住,直接咬了口他的脖颈,越发想偏世间能出现个这样性子的人,而她能遇到。 第67章 吏部官吏第二日上午,送来整套官服和银钱。 送完范云给上礼钱,官吏更显笑容,还讲了些小道消息后离开。 正堂屋内,托盘刚放桌上,娘子走过来看。 从六品的整套官服和腰牌,官服浅绿色,从官帽到官鞋一整套。 腰牌则长木形状,其上竖排字“翰林院修撰”。 杨竹西细看摸着其上白鹭图案,范云则是拿着腰牌左右翻看,木片上边有孔,掂量半斤左右重。 竹西开口夸着,又说真想看看针线怎么个手法。 范云:“那可难了,总不能人直接在你面前绣吧。” 听这话,竹西轻拍了一下他胳膊,接过木牌看了看。 “说考中五日内,会来送官服,这第二日,真麻溜。”范云出声。 杨竹西:“吏部发官服自是只安排一甲三名,其他的进士不找人给上银钱,没门。” “且朝廷给此届一二甲进士们发放银钱,是以供回乡荣耀和竖立进士牌楼的作用,三甲也是没有的。” 她两句话说完,范云想得多。 三甲也是中啊,不过发百名进士的银钱,三年一次,想想朝廷也做不出。 范云问他可以回乡吗,杨竹西摇头,“无需,况且不用你回去,布政使、知府知县还有你家乡的村民们都会给你立好进士牌坊的,这他们可会比你上心。” 又接着劝道,一甲直接就可入翰林院,尽早上值,上官定更好印象。 范云叹口气,“可是我想爹娘了,半年都没见了,这次村里热闹也瞧不上了。” 杨竹西轻笑,“傻瓜,等炎热日子过去,秋季去封信让玉宁他们护送公婆来,不就行了,还可以留下一起过年。” 第84章 范云一听,欢呼着抱起她转圈。 下午,没想到的客人来拜访。 状元梁枢和其儿子,其儿子都已三十多岁,名叫梁邦。 梁枢一有缓慢之时,梁邦就接话展开话题,又不经意喊着父亲,给以提醒。 正交谈着,仆人来告知,门口自称榜眼来。 范云开口快领进来,三人齐聚厅堂。 起身欢迎后,梁枢主动搭话,但官泾阳偏过头丝毫不理。 开口就夸范贤弟会管教下人,又说来时的趣事。 梁邦见如此无视父亲,怒火立起,被老父攥住手腕,微摇头按下。 范云全都看在眼里,官泾阳来此是邀请一起去会试主考官那。 登门后入翰林院,怕是没机会拜访,况且高尚书繁忙。 范云主动询问梁家父子,他们说来也是为此。 那就定好傍晚一起去,范云将人送到门口。 返身回家,正厅安排收拾茶杯的杨竹西问笑什么。 范云就说走的时候,双方也是没给对方一个眼神。 杨竹西:“怕是以后榜眼都会不停的给状元穿小鞋,秀才举人都是头名,会试也是,偏状元花落别处。” 范云不理解,他想法中了就行,不枉费多年的付出。 杨竹西轻声:“不是谁都像你这般乐观,心胸宽广,有的人太顺,心气又高,会越钻牛角尖的。” 范云头疼,三人一届,往后怕是热闹不停。 * 傍晚时分,去礼部高尚书家。 三人都穿的曾经会试的长衫,统一的是都拿了腰牌。 尚书府邸位于皇城东边的坊内,但敲门被通报领进去后,只觉的大的简谱,下人也少。 先到偏厅坐下,高尚书还没下值,其老妻招待。 三人都没想到,高尚书竟只有一位糟糠妻。 毕竟之前读书人之间都传的是顶撞上官,脾气暴躁,好的都没传出来。 心里再吃惊,等到高尚书回府,都是对其尊敬之情。 高尚书告诫一番,要如何为官。 三人是真没想到,比传说的还脾气大,声震的耳朵嗡嗡的,说话间还动不动拍桌子。 稍后范云没想到,上官和状元榜眼一二句话之后就聊到了他,还是问自己的妻子。 他点头说是只有一妻,去年刚成婚。 高尚书:“之前多少同僚都想抢你做女婿的,打听之后,都可惜极了。” 范云谦虚的说是各位上官抬爱,对答间没有丝毫热切。 高尚书见了笑的和蔼,突说道男子二十行冠礼,但可以先有个表字换着。 “云一字,极好,再取个‘昭’字,光明灿烂之意,既表字云昭。” 范云立刻站起作揖,“云昭多谢上官,学生很喜欢。” 高尚书眼中满是赞赏,神情畅快。 不一会儿后,梁枢也请主考官起了个表字,弯腰感谢,激动的差点歪倒。 官泾阳冷眼看着,在场年龄最大,却如此行径。 一走出尚书府,官泾阳就暗含嘲讽,七十多岁了连表字都无。 梁枢怎么可能真没有表字,但此刻耳朵靠向官某,“你说什么,老朽没听见。” 那边梁邦快步过来,以为姓官的又欺负老父,直接瞪眼指着。 范云赶紧上前,按下胳膊,让消消气,把话说开。 听到老父又有了个表字,嘴上快速承认之前就是没有,不落气势。 范云左右让消消气,“同为一届,我们该互帮互助才是。” 梁枢忙说年纪大了累了,道别后,拉着儿子上了马车。 范云又劝了官兄两句,见情绪稳定下来,约好明个翰林院见,二人分开。 一路上也没为此烦恼,再没理智,也就是指着人互骂,动不了手也就可控。 回家后,他就把自己有表字的事,告诉了娘子。 “云昭,范云昭。”杨竹西高兴的念叨好几遍,蹦着要抱他。 范云忙后退,说先去洗手再抱。 抱坐腿上,把尚书府内很简谱说了,也说同僚二人争吵一事。 她给出主意,下次有这种事,就嘴上劝劝得了。 范云亲了口她的唇角,“放心吧,都还知道自己是读书人,是朝廷官员,我会看着办的,不过官兄的嘴皮子实在了得,把小状元气的不停甩袖子。” “小状元?”她疑惑。 范云:“对啊,其父是状元,但走动说话都得其子陪着,我称呼小状元,很适合。” 她跟着他乐,靠他胸膛上满眼星光。 隔天一早,起床是平常的布衣长衫,梳洗吃饭。 然后身穿官服,腰间系上荷包和腰牌。 杨竹西前后看无误,垫脚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两人出屋,前院内竹西介绍院中站着的两个小厮。 聪明伶俐,各方面选出来的,也懂拳脚,今个开始,改名叫墨香和墨砚。 范云一听想到了文房四宝,就站那看着竹西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训教。 马车从家中驶离,停在了皇城城门口。 官泾阳已站在那,给人感觉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会第一个到。 范云其实对状元榜眼都暗含钦佩,状元是考到老,都百折不挠,榜眼是文才出众,对朝政很是关心。 守卫检查过后,要从皇城走到皇宫前面的衙门。 御道白天看是碧瓦红墙,可现在太阳还没出来,黑乎乎的又招风,呜呜的跟猛兽咆哮似的。 但天上的月亮还没落下,前方后方都有举着灯笼的同去衙门的官员。 范云享受着第一次上值的心情,还对身旁同僚夸了起来。 官泾阳听到对方佩服自己,吃惊之余,满是暗喜,不分户籍,拉近了距离。 其面上沉稳,嘴上说着他只是忧国忧民罢了。 看不到边的御道,官员们坚定向前走着。 第68章 看着灯笼和影子,空旷地方越发小声,砖墙都给与回音。 范云走到了天边亮起,向东转,过宗人府,兵部,来到翰林院。 在前面是皇宫了,都能听到隐约的钟声。 范云一想到官职虽低,但来到的时间,里面已经上朝,顿时心情更美了。 各官员走往各自的部门,拱手称呼官职。 翰林院门口,一眼官服上的刺绣图案,再看腰牌,就知怎么称呼。 另范云没想到的是,不按年龄,按官职高低。 年龄再大,同一六品官,都平辈称呼。 官职低的称呼前辈,所以当被身穿七品青色官服,年纪四、五十岁的同僚,弯腰称前辈时。 范云维持住表情,微笑着点头说早。 心里觉的有点丢,摸摸自己脸有点烧,手扇风降低温度。 身旁官泾阳坦然受了,眼神没给一个。 范云不由默念声冷静,对以后的官场生活,这还只是开头呢,如此心境恢复如常。 门口递上腰牌被检查拿回后,走进传说中的翰林院。 牌匾和木柱上的对联,多瞧了几眼。 观察着内部青黑色的装饰,梁枢已来到。 不一会,被分到的侍讲走来,正六品的官服,图案是同一个,可颜色是深绿色,比自个身上的显眼,一看更高个品级。 侍讲自称姓袁,“你们就是这一届的一甲三人了。” 语气很平,三年一回做过多回的淡然。 状元榜眼心理落差感,范云此刻倒是觉的自然了。 就说门口那是不一样,这才对味,越有挑战感,越有劲。 袁侍讲不多话,直接带领去后堂走廊处。 其内是二甲考核之场面,二甲前十名才有的资格,考核中后,会进入翰林院; 但也是无品级的庶吉士,等三年后再经过重重考核,才能授予品级,或正七品或从七品,开启仕途。 考核不中,那就等吏部安排去地方任职。 上一届上上一届上上上一届,都如此熬资历。 三人面容正色,各有心思。 此刻除范云在想,袁侍讲人狠话不多。 其他二人,回想门口碰见的低层官员,庆幸又心焦。 从后堂回正堂,袁侍讲这开始将职责和需注意的。 三人为翰林院修撰,职责掌修国史、掌修实录,记载陛下言行。 除上面三项主要的,还得给皇帝讲经史,有时候还会借调去礼部,草拟各种典礼的文稿。 说了半个时辰职责,范云耳朵听进去,脑子有些许混乱。 原来从六品修撰负责这么多的事,他以为的修修史,编编书,是七品八品的事。 袁侍讲说完后,说去后堂一会。 范云见去后堂没了影,小声跟聊,刚从后堂见的同届。 王瑾坐第一个考核,很显眼,就是不见崔元。 官泾阳好心情讲,崔元殿试那日,成绩二甲中列,无资格来考,吏部那边也还没给授官。 第85章 范云知其中另有道道,但此刻面上哦一声,不再往下问。 跟同僚相处,得藏着些警惕,不能关系太近也不能太远。 等袁侍讲再回来后,领着他们去分配的办公房。 办公房内宽阔,桌凳齐全,有洒扫过的整洁。 两排桌凳靠东西墙,中间过道。 袁侍讲:“除了你们仨人,之后考核过的也会跟你们一起坐这,但现在你们先挑。” 另外两人从方才知可以去给陛下讲史后,就定下选门口。 宫内太监来喊,上官来喊,那都直接就能出来,机会更能握住。 官、梁落座一排左右后,都喊范云坐后面,第二排。 但范云直接坐最后东边靠墙的,可以想怎么布置怎么布置,很有私密性。 离后面墙很宽阔,腿边都可再放个桌子。 袁侍讲见选好,问是官衙安排胥吏,还是自己带来人? 看梁、官都说自己带来人,范云也点头说有人选。 袁侍讲:“那好,既有人选,回头名单交给我,得查验三代清白之身,我现给你们配两个小吏,为你们搬运书籍、查阅案牍,也可负责你们的午饭。” := 三人说谢,其说完注意的和年俸后,说道自己的办公房在哪里,有不懂的去问,转身离开。 其实还有很多不懂的,但第一天就接受这般多知识,范云也不急。 慢慢来呗,时间长了不用旁人说,就能清楚的上手。 笑着直接起身,越过中间两排桌子,问胥吏的事。 二人说胥吏是明面上的称呼,官员内都叫书吏。 得身边信任的人,帮着处理上值后的文书和事务。 若是不信任的,给文书上改个字,甚至作伪,那招来祸事都不知道。 梁枢说人选是自己儿子梁邦,范云笑着说小状元要来不意外。 听称呼自己儿子叫小状元,梁枢喜不自胜。 官泾阳不屑,却对范云好态度,也说了人选是亲戚。 他们两人知是农户出身,给说的仔细。 书吏虽沾吏字,京城内的吏却是由户部发俸禄,不过是记翰林院的他们一体上,不算正经的官职。 作为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可一人可两人,七品八品则只一人。 但名单得报两处,翰林院和户部,不能娼优隶卒之子孙,也不能三代有违法、逃税之事,得清白之身。 “过不了科举的童生、秀才作书吏,这可是个极好的出路。”俩人对此共识。 至于举人,那回乡做个乡绅,或不放弃考进士,又或做幕僚,大多看不上书吏。 范云:“那白身行吗?” 两人摇头说不知道,一同劝着别选白身的,本就是来处理庶务的,不会做很添麻烦。 范云说知道了,但心思已有。 不一会,两个小吏进来,介绍了名字。 范云先让领着端盆水来,拒绝给擦的好意,自己动手把桌面凳子全擦一遍。 哪怕知道旁人擦了,可他没亲眼看着怎么擦的,水干不干净,就是不放心。 全部擦洗后,范云心定。 两个小吏,去一趟趟把经史和实录抱了过来。 桌子等着晾干,范云站那直接打开看起来。 国史是记录从立朝到现在每一位皇帝大小事情的书籍,不乏夹杂神话着记载。 比如每一位登皇位的,都是出生就紫霞漫天,或是宫殿异香,或是梦见玄妙之景。 官泾阳过来,低声言:“这都是后面修出来的,咱们也得修的更详细更好。” 范云嘘一声,这他知道。 再翻开记载咸佑皇帝的实录,看一会合上确认书面。 从早上皇帝在哪位妃嫔宫殿里起床,吃了什么,上朝说了什么,跟哪位官员御书房见面,处理政务,再吃饭,去后宫睡哪个妃子。 一天四顿饭,吃喝拉撒,跟谁哪怕说了一个字都详细记录之上。 往后范云三人也得轮流去记,一想到这个,还是打开跟着学。 字少意思到位,这个很厉害。 跟看身边有摄像头记录下来的皇帝日记,津津有味的看到了午时。 不知不觉,小吏给提来饭盒。 冒着热气的蒸大白米饭,肉丝面条,外加五盘菜,满满当当两个桌子拼一起。 三人:“这是六品官员的午饭?” 范云和梁枢是惊讶,官泾阳是皱眉不满。 小吏立刻弯腰,“是,定量六品官员,每日两升去壳精米,一升细白面粉,油三勺,菜五盘。” 官泾阳出声说寒酸,出钱要加盘羊肉,范云没阻止得了,小吏接过钱出去。 不一会儿,小跑着来从食盒里拿出添上。 官泾阳:“这还凑活,来,云昭,动筷子啊。” 这一桌单白米饭,寻常百姓过年舍得吃一回,但现在每天的定量午饭。 范云顿时觉的别说记皇帝言行一天了,职责也不嫌多了。 梁枢手拿筷子抖动,多年考不中,都没人愿支持他读书,从村头走到村尾,是同村百姓支持,也是他们挤出来钱财借给自己,才有自己高中的这天。 此刻,品尝着享受着,更感谢从没放弃的前七十年。 一桌饭,心思不同,却都吃的满意。 第69章 午后看记录上,前辈怎么给陛下讲经史,范云打着哈欠,脑子也开始琢磨要怎么讲。 皇帝听着,同僚还有几位重臣都会在场,讲出彩不易,没讲过的也难找。 讲经史,当回老师。 范云预期不求讲多么好,讲的可圈可点、不出错就行。 也怪不得科举之人多么想进翰林院,可以跟皇帝凑个面熟,更多接触陛下的机会,这怎可不引人。 三人都各自忙着,可对其他办公房的动静,也都竖起耳朵听着。 那边一拖拉或有轻微的说话声,他们三人都会好奇的看过去。 官修撰起身过去,两人没拦住,只好跟在身后。 敲敲门,说是在隔壁的。 很惊讶连忙引进去,互相介绍,得知是上届的一二甲。 范云三人客气一句,其中几位笑,翰林院内状元遍地走,榜眼探花拿不出手,无需如此。 官泾阳心理不喜这话,说到底一届上万人拔得一甲。 范云从旁按下胳膊,口称前辈,请教给陛下讲史的经验。 见如此,也不在意被甩脸子,简单说了几句。 一会儿后,三人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房,梁枢缓慢沙哑的喊着官修撰,对待前辈能不能收收傲气。 官泾阳站定看着他,“我骄傲了吗,我本性如此,改不了。” 梁枢扭脸做回自己座位低下头忙碌,本来他也知这状元之位是愧,又觉得年龄方面让着些,可要如此,他也不是好脾气的。 范云站身后,看着二人对立,开口想想还是闭上。 不一会等梁枢出去,官兄直接走过来发牢骚:“那梁枢不知道自己的状元之位怎么来的吗,怎还有脸指责我。” 范云点头对对,他也看明白了。 不对付的人无有必要搀和进去,平稳上值日子,就是俩人来吐出真心话的时候,他嘴严谨就是。 半个时辰后,范云站起来。 俩人回头问有什么事,他说出去走两步,歇息下眼睛。 梁枢也哆嗦的站起,说年龄大了,精力不济,这一起去。 范云也看出来了,俩人跟他说话就是正常,只是两人之间互不搭理。 走外面走廊到院子树下,梁枢也是开口。 重名、傲气,这些常人都有,可谁都不放眼里,现在仕途蒸着向上,到时仕途一落,肯定看不惯的都踩上一脚。 不提名字也知道是说谁,范云当不知说的谁,还是点头同意。 等梁枢情绪平缓,范云给以总结,“老祖宗话说的对,中庸之道。” 话落他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可以讲的吗。 出去一回确定了难题,范云坐回位置上,高兴的开始有目的的翻阅典籍。 小吏提醒快到下值时辰了,把写的草稿放抽屉里落上锁,书籍那些的释义排整齐房书桌上。 范云起身,招呼走啊。 官泾阳说还忙会,梁枢也一个意思,还没确定得讲史的篇章。 范云说那好,提前说句路上小心。 转身瞬间,瞧见小吏转换表情。 走出办公房,走廊上都是官员。 见下午认识的,打招呼上前一起走,话语中范云问小吏什么时候下值。 其说办公房无官员在,他们洒扫卫生,打扫院子,检查落锁就会下值。 “这些小吏能养家糊口,该感谢我们,没有我们进翰林院,官衙怎会招人,他们更不会有此机会进翰林院。” 这话前后不认识的都点头附和,他们这些过科举的官员们既觉的便利,也内心里的瞧不起。 第86章 出翰林院,兵部和宗人府门口也是出来下值的官员。 陌生也点个头说声下值了,打招呼。 虽很多保持惊讶,但率先注意到官袍和翰林院的腰牌后,就点头回以微笑。 不知道管着什么,但都熟悉了脸。 回到家第一件事洗手洗脸,脱鞋换下官服,穿上常衣。 柔软舒适,随意的瘫坐在木椅上。 杨竹西交给白芍,擅制造各种香料,去拿去熨烫后熏香。 官服不能搓洗,轻微揉洗手腕处、和脏的地方,屋内炭火烘干,再香炉上熏香,熨烫。 就是如此,也有手腕处、脖子处、侧边处,洗的发白的情况,自然就更是对官服小心。 有丫鬟门口说一句好香啊,香料的味道连深吸入,香味浓却沾染黏上也不呛鼻。 白芍笑着让那个过来帮忙,两人一起捧着熏。 * 主屋内,范云先问娘子干了什么? 竹西:“画了一天的画,家里人来信,其中有封淮左的爹来的信呢,稀奇吧。” 范云一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也没说什么。 小舅子的爹就小舅子的爹,连称呼都不想称呼,他是旁观人有何道理来一句,不管怎么样,那是你爹吗,想想就恶心。 不是当事人,不晓得其中发生的事,无资格。 杨竹西*看着他接受她如此说,笑意晏晏,布满温柔。 有人无论怎么样,都站在她的立场上,心情真好。 她也承认,比起某些大家小姐被随便定下亲事,还讨好父亲的,她特别记仇。 尤其是从小到大,她是用自己的钱财过日子,更是无愧。 吃穿用度,每月她都付给杨大人足够她两月三月的钱财。 倒是也因此,她早早懂得钱财的好处,更学会了生意之道。 她走过去:“我让母亲和淮左来住些日子,没想到就淮左自己来。” “自己来?”范云惊讶说不行,就见娘子发出偷笑声道:“自有武艺好的老奴和下人保护着,母亲她肯定也会派心腹随行保护。” 那这就放心了,前院一溜除了下人房,空着七、八间客房呢,住就是。 他接过信件,撕开边角展开,里面开头女婿的称呼,往下看是听闻高中探花,再往下是官场上需注意的,还有官场上他虽在浙省半辈子,但京内也有来往熟人。 最后写上吏部和户部的人名,见其上没刘侍郎的名字。 竹西笑着说,“我母亲和师娘是手帕交,她跟刘侍郎和师娘是好友,刘世伯那脾气可是看不上杨大人的,不过面子上好看。” “当初去信,母亲是觉的她落笔去信不好,才让杨大人写,还能走驿站更快。” 听完范云想到了自己,同僚两人也是互不对付,但看自己面上,办公房内还能维持平静。 想到这直接笑出声,把这事给娘子说了今个发生的小段。 杨竹西手腕一抬起,袖子挡住口鼻,笑的坐在了他腿上。 她没想到,不过第一日上值,就能这般多新鲜事。 同届二甲三日考核,被袁侍讲带进来,预测的王瑾、林广白等四人。 王瑾是鲁省琅琊人,林广白是浙省杭州人,其余两个是南直隶人。 袁侍讲这次不过一句日后好好相处,不会的请教一甲三人,就走了。 就走了,范云三人看着背影错愕之下回神。 那次可是领着他们三人去后堂,教一上午注意事项,还给安排小吏。 考中庶吉士这啥也没有吗,王瑾四人也没觉的有什么,就以为如此惯例。 两个南直隶的直接走到官修撰面前,王瑾和同为鲁省人的梁状元家乡话言语着。 林广白本尴尬着,见范云走过来邀请去后面并排坐。 放松下来,看明明中间有桌子,以为是排挤。 但听到是喜欢这里的私密性,且后面没人往后走,最干净又清净的原因。 林广白不解,可也放下了心。 一边三人,一边两人,就他是隔着探花其娘子老乡的关系。 林广白真诚道:“本我还担心,幸亏有你带着我,范探花,多谢。” 范云:“不用如此称呼,高座师给我取了表字,叫我云昭就是,或是范修撰,我称呼你林庶常。” 庶吉士全名庶常吉士,如此称呼,林广白很是感动。 他激动道:“范修撰,从今往后我们一条船,一个绳上,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范云见此点头说好,不懂其联想到啥,四个字称呼两个字更好说啊。 但现在这样,直觉应下就是。 从三人变七人,往后不知会发生什么变化,期待又有些未知。 第70章 翰林院内,除翻页声之外无响动。 很快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书吏照常送来午饭。 在翰林院已熟悉呆了几天,范云反应最快,笔墨搁置,起身高兴的说吃饭了,三人围上。 范云接过惯性对书吏说辛苦,官、梁二人已从西南角把圆桌般来正中。 范云开口让擦擦,才把食盒放下。 两人对着范云开喷,“昨天饭后你可是擦了两三遍,这吃饭时候还要擦。” 范云对喷,“我擦是我擦,病从口入,懂不懂,万一晚上有老鼠上去呢。” 官泾阳面色难看,“擦就擦,以后都擦行了吧,不许再说这类东西了,成心不让我吃饭。” 范云笑的大声,官兄这不想干这些所谓的掉身份的事,可他明明也讲究。 还是梁修撰省事,人虽老却不服老,说归说,可干啥都不耽误,就是慢些。 桌子擦干净,梁枢颤巍的摆放,书吏忙说他们来就行。 多人快当,摆放完后,范云吸着香味,咽下馋虫。 很奇怪,在家里一天两顿饭可以。 但是上值时候,就饿的更快,胃口更好,就盼着吃饭时候快点到来。 把食盒先放一边,范云让书吏去吃饭,等会再收。 扭头看碗筷发现不对,又问书吏:“这怎么还是三双碗筷,明明我们这七个人了。” 书吏弓腰:“上官老爷,庶吉士是属翰林院,但他们现还无品级,也不是官员,吃饭是光禄寺负责。” 王瑾他们都知道,本低着头装忙,现在脸上发烫。 抬起头微笑,“范修撰,你们吃就是,现在还不饿。” 范云此刻真想回到刚才,捂住自己的嘴,忙开口要不等会,一起吃热闹。 可见他们说知道是好意,劝着先吃。 三人坐下动起筷子,除了基本的这些,不满意还可花钱添买。 两个同僚每天都添置饭菜,范云也不是占便宜的人。 昨个他就添了一只烧鸡,一人轮一天,今个是官修撰添的莲藕排骨汤。 夏天蝉鸣,蜻蜓空中飞,正是吃莲藕和莲子的季节。 一升面粉可提前说好要做什么,今个是范云要的馒头。 也除了他没人吃,另外两人都吃米的习惯。 别看梁枢是鲁省人,但他年龄在这,吃米不费事,也喜欢吃肉。 官修撰那更是离米饭不行,馒头就范云自个的。 莲藕炖的很香,还带着稍微的紫色,咬一口脆嫩、拉丝很长。 而且跟菜一起炖的肉都显的好吃,不愧是宫内大厨手艺。 范云先吃完,肚子站起来溜圆,馒头放自己带来的小食盒里。 数层食盒是部门的,自己的就两层的很小,纯将馒头带家去。 俩人看着范云从后往前走的消食,而两人才刚吃一半,接着吃起来。 走动一会,见他们说眼晕,范云失笑。 被说吃的快,他说吃饭速度在这,真不是急。 吃完后,三人一起收拾。 碗筷收拾放了,范云擦桌子洗抹布,外面来回两三趟,看的官、梁俩人无语。 一个手拿毛笔的官员在那洗抹布,以为了解范修撰,又总能做出更奇怪的事。 也唯有此刻,俩人一个心境。 各说各话,抬桌子放回原位。 范云进来把抹布放木窗上晒着,又出去洗遍手,手绢擦擦完事。 等书吏进来,紧张的说下次回来早些。 范云说都可,两个书吏见此放下心。 没吃完的饭菜归他们,拖完地,提着食盒难掩兴奋的走。 庶吉士还有光禄寺负责,他们书吏吃饭是早晨自己带,这些油水和饭菜,可是求之不得。 屋内味道都散去了,范云都听到并排林兄的肚子咕咕响。 打开放腿边的食盒,递过去馒头,“先吃个垫垫肚子。” 他这一说出口,王瑾和其他两个庶吉士也转头看拿过来,对上眼神,赶紧转回去。 范云起身一人一个,听到谢,他说还省提回家了。 分完最后剩下一个,回来见前面的都在吃,塞给林广白。 四人都从小好吃的不缺,可第一次尝着馒头如此软,越嚼越甜,肚子马上变的舒服。 第87章 说一会送,直到未时(2点)多才有人来。 官泾阳起身替同乡呵斥,鸿胪寺的也是擦着汗,说送那般多人,翰林院的已经是尽快的了。 又说还得紧着送其他部门,王瑾上前接过,让接着忙去。 但说话的时候,递上银子,“望下次能早些。” 送饭的连说自然,揣着银子迅速,赶忙跑走。 庶吉士的饭菜无需用桌子,每人一份放自己桌上吃就行。 范云看着这水煮冬瓜,两个比他中午小一圈的馒头,张嘴合上。 他能憋住,前面官修撰直接已出声,“听说庶吉士的饭菜只让人饿不死,竟真是如此。” 坐他身后的两个同乡笑出声说味道蛮好,就是清淡了些。 方才一个馒头早就消化完了,此刻是吃的,就满足。 庶吉士无品级,官员算不上,也无俸禄,可有一个机会都争,那就是能近皇上的机会。 还能留在京城,所以庶吉士靠家里、同僚接济,他们也抢破头。 皆知无翰林非宰相,呆在这的资历能让一切都显的值得。 只是这第一天来,忘了准备,都说明个带些点心,不用今天般。 三人夸,这倒是个好法子,点心油盐糖都有,吃完这个点吃饭,很适合。 饭后又过来道谢,范云直说那就明个多带些糕点,他也想尝尝。 忙笑着说好,还介绍了自己的表字。 范云也说了表字云昭,看着他们轻松的回去。 林广白看在眼里,心底觉的好笑,两方人都不搭理对方,却都对范修撰态度好,连带着他也沾光,真是没想到。 * 半个时辰后,突见袁侍讲进来。 送来了一些朝廷公文,又交代戌时(8点)会来检查每个庶吉士的对策。 接着问修撰都准备好要给陛下讲的经史篇章了吗,他先看完文稿,检查修改后,再去给陛下讲。 范云和官泾阳交上去,梁枢说眼睛有些不济事,明个再交。 袁侍讲板着脸看不出喜怒,说明天上午必须完成,转身走人。 等人一走,皆桌前放松。 过去问声需要帮忙吗,听其说明个儿子来就能完成,点点头那就好。 下值时间,于是又范云自己一个人走的。 庶吉士还得那么晚交作业,锻炼大小国事的处理能力。 范云一想等自己过两天给陛下讲经史后,也得如此,生出升官的心思。 看到墨香和墨砚,把这心思一放下,快乐的上马车回家。 回家又是喊累,杨竹西没理,问今个食盒里怎么空着。 连着好几天如此,她都摸清心思了,就是装可怜。 她也不明白了,其他人都为官能忙到半夜,就自家郎君,一天上值都喊。 范云只好出去先把自己收拾干净进屋,说了庶吉士今个的事。 杨竹西对此无波动,“庶吉士这三年,优秀者可直接留任翰林院,定下官员就可直线升官,不合格也直接分配六部内,都是留在京城,你以为真苦啊。” 她戳了下额头,“云郎,到现在你上值数天,你的同届争相贿赂吏部内官吏,肥瘠可不一个价钱,而且崔家子到现在还没被派官呢。” 她见到的都是为做官,人性都不要了。 对郎君,看来她得督促些,明明这般聪明,就是不上进。 范云求饶,“娘子,我这上几天,是先熟悉熟悉的,没有偷懒。” 杨竹西眉眼一挑,揶揄的看着他。 果然他直接问崔家子怎没被授官,怎么可能。 对这些倒是这么精神,杨竹西掐了把他的腰间。 心情好的说道:“当初会试,崔元能前十,但殿试,怕是高尚书故意放十名开外的,崔元的祖父可是吏部侍郎,连他都放话不给授官。” 范云本揉着腰,这下不由抽回手。 “崔家干啥要?”他都怀疑是不是发现崔元不是崔家子了,脑海里上演戏剧来。 杨竹西听了没憋住,低头轻笑,“哪有你说的这般,崔家管不住,这不使出手段来。” 她给揉着来:“想当初给定的正妻都是门户相对的,可没想到都闹的和离,那些人家也不会放过崔元的。” 腰间揉完,她让坐下给捏着肩膀。 范云面容紧张,看着她表情,稍稍放下心。 肩膀缓和,不那么僵硬,杨竹西咬了口他后脖颈,看着他跳着站起来,笑个不停。 杨竹西搂住他:“我是突然觉的对比崔家子,你这与其相反的让我觉的踏实,奖励奖励你。” 范云心跳加快,摸上后脖处,手上残留口脂印记。 追上去强抱住她,说咬回来,可见她躲避的模样,还是亲了口算罢。 拉着她让坐下,说袁侍讲今个把要讲的文稿拿去了。 杨竹西美眸轻闪,又在听他自己交上,沉思一会儿。 她拉着他手,“那你得做好准备了,或许会把你排第一个给陛下讲史,明个你得有点准备。” 范云忙坐正,“不会吧?今个是突然收上去的,肯定是后天,总归得按照排名来。” “傻瓜,名次是科举上排名,仕途上哪有看名次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读书人翰林院一辈子修书了。”说完,她捏捏他脸颊。 好有道理,他吧唧一口,说去书房。 反正就是他写出来的,不过是再把脑子里的再背背罢了。 瞧着身影,杨竹西也拍拍椅背起身,去灶房看看。 弄些他爱吃的,好好补补才是。 第71章 书房里写着写着,可能是在家有独特效果,又想出好多更新鲜的想法。 就跟吵架之后的复盘,总觉的这一句应该换成这句,那句之后还可以更好。 但交上去就已交上去了,草稿纸摞整齐,留着以后用。 直到竹西推门而入催他吃饭,点头说马上来,手上毛笔涮干净,挂在笔架上。 洗洗手关上门,牵着她手心。 杨竹西看他这阳光灿烂的模样,提醒锁上门。 范云说吃完饭一会就回来,但手放开她的手,乖乖锁上。 竹西:“这你的书房,里面都是你的紧要之物,还有你的字迹,小心无打错。” 范云亲了口她的脸颊,“可我无所谓你看到,就像我看你画画一样,你不也大方的随我看。” 杨竹西说着画画跟政事不一样,可表情满是喜悦。 饭后,她警告内院嬷嬷、婆子和所有丫鬟,不准出入主君的书房。 看她们称是,今后会绕着走,点点头让退下。 这晚又是枕着他的胳膊背靠在他怀里的一天,等他起床去上值,床上空空,竹西翻滚个身,躺在他的枕头上又接着睡。 卯时(5点)范云到翰林院,一看他最晚到。 问什么时候来的,有说来没多久,庶吉士们说寅时(4点)就到了。 到?那岂不凌晨就得朝着走来,从皇城门那检查后,一路走来,也得两刻钟。 范云夸厉害,起那般早,精神如此好。 王瑾几人嘴上说没什么,却嘴角憋不住的上扬。 本范云昭没来的时候,都无声紧绷状态,他这一来,就说不完的热闹。 打开从自家带的食盒,让拿着吃。 范云说不客气了,一人里面拿一块吃着。 入口夸好吃,绿豆糕、豌豆糕都是去皮的细腻,馋的糯米粉也恰当,花样也巧。 算算,一个馒头换这样的精致点心,真是赚了。 他在这般想,但其他庶吉士却无声摇头,昨个来说,当时的馒头胜过吃过的所有。 范云坐后面吃完两块,剩下的放腿边食盒里,留着等会再吃。 本就在家吃完早饭,这走路消化的又补了回来。 坐下擦擦竖着凳子,先检查桌面上的书籍、文章,再钥匙打开抽屉。 嗯,没缺页和咬动的情况,安心的坐下。 不一会儿,梁枢和官泾阳进来。 还没开口问,两人问他,怎么还没带书吏去到袁侍讲那。 范云道还得过几天就来,接着就听他们讲,书吏被袁侍讲带去院内查验,接着还得交去户部和顺天府查验。 范云:“这么多流程,那不得个把时辰,一上午?” 见他们说大概吧,看出也有些担心,范云说顺利就行。 趁着袁侍讲没来,交流了几句讲史之事。 昨个官泾阳上交后,袁侍讲大略看完说不行,没想到一晚上又重新写了一篇出来。 范云算着下值比他晚,这回家去不睡觉吗。 这精力,一个时间段处理好几样事情感觉都小意思。 * 辰时(8点)袁侍讲第一次这个时间点来,门口喊人。 范云把手中毛笔搁置,起身走出去。 该不会早上最晚到的事被知道了,门口都有守卫盯,赖不掉。 其他同僚也是想到了这个,起身给说好话,替范云保证没有下回。 第88章 袁侍讲开口却是,准备一下,随他一起进宫。 范云一听心里松快,其他两人又羡慕也心一紧。 云昭讲完,可就是他们了。 一刻钟内,毛笔啥的放回盒子里,桌面收拾好,在所有同僚鼓劲的话语下,走出办公房。 袁侍讲选了好几个,不认识的情况下,每日进出也都脸熟,非让范云站最前。 袁侍讲直接除范云外,都厉声骂了。 每次进宫,不限于同手同脚的、迈门槛跌倒的、过殿内腿抖的,真是丢翰林院的脸。 袁侍讲骂人那真是不带废话,直往心窝里桶。 这骂完了,挺胸抬头,都硬气了。 范云回神,压下想记下的想法,自告奋勇说可以站第一个。 翰林院门口,袁侍讲跟上官身后,介绍之时,范云看到其腰牌是‘侍讲学士’。 四品红色飞雁官服,红色真比绿色青色好看啊。 且官服的颜色和精致程度,真是随官阶更上等次。 红色多显精神,又明亮,一路上看两眼前方路,看一眼那官服图案。 那飞雁眼睛真像活的似的,羽毛也像粘的。 所以过层层检查关卡之时,双臂伸展,随意让查,没一点紧张多想。 上官看在眼里,心里满是赞赏。 还是年轻人大胆,多给长脸。 登阶而上,进入又一个陌生但宽阔华丽的大殿,皇帝坐在御座上,朝臣们分列左右。 殿试当初是文官,此刻文武泾渭分明。 文官飞禽,武官图案是走兽,再加上陛下的龙威。 范云顿时懂了,同僚前辈们的心情,但心里活动再多,脚步平稳的跟袁侍讲身后走进站立旁侧。 另一旁,国子监祭酒等人站立在那。 站定后,两边同时对皇上行礼。 文臣中礼部的高尚书和其后的刘侍郎眼前一定,垂下眼眸压下惊喜。 * 翰林院和国子监讲史,开启流程。 这次翰林院第一个来,袁侍讲眼神示意。 范云点点头,经过袁侍讲身边时,还收到其小声的鼓励一句。 真想说句放心,平常是不想无用功,可若机会来临,他会抓住。 心里坑坑两声,昂首心定,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开讲。 皇帝和百官以为猜测到的,可越听越惊讶。 因为讲的跟想的完全相反,其讲的是,才能或品德出众的人,更易遭嫉妒与非议。 但就要向下兼容吗,非也,更无须同卑劣小人者争辩。 能力越大,品德高尚,就该居以高位。 给天下读书人做表率,重才与德,还可让朝政清明,蒸蒸日上,一举多得。 殿内扩音器似的,耳朵边都是自己的声音,范云讲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嗯,没出错,没磕巴,自己给自己夸完美,面上有礼的跟陛下和百官行礼。 突的,陛下笑着点头,丞相和官员们夸不错,武官们也拍着大腿附和好,伸头对陛下说听懂了。 头一回,举得例子,讲的啥意思,武官能听懂。 身居高位的他们,自认都是出众之人,文人说不能太出风头,信个鬼。 不抢机会,不出风头,哪捞的上战场机会,哪里能升官晋爵。 文官们也都心情好,能坐在这的哪个不官位高,简直每一句都是明里暗里的夸。 范云哪想着会如此,他观点就是优秀的人就该闪闪发光,一生顺遂,无有灾厄。 可是好像,效果意外的好? 皇帝开金口赏,熟悉心思的都看的出来,这文章得陛下心,人也入了皇上的眼。 范云听有赏赐,意料之外,谢过陛下,返回队列。 讲完了,今个工作达成,有时候第一个蛮不错的,剩下的可以放心看,不用担心第几个轮到自己。 接下来,其他同僚和国子监那边的上。 每个讲的都以史规劝,或者以例子说明怎么做贤明之君。 无论什么事,都能从史书上找到相似的,引经据典,范云听的被这知识储藏程度,惊艳专心听着。 但他没发现,陛下和文武百官,手敲着椅背,各种出神。 武官不知谁打哈欠声音大了点,文官这边咳嗽声大了些,陛下突然开口休息下。 大太监曹公公可不管其他,只一心伺候陛下。 搀扶着陛下起身去后殿,丞相带着百官起身去廊下交谈,武官们过去侧殿扭扭腰,喊听的头晕。 安静等待着,范云目光落顶上和金柱上。 直到陛下过来,讲完后众人出宫殿,好几个觉的没发挥好的低着脑袋。 尤其是被打断,等陛下休息回来接着讲的更是连说倒霉。 虽没在陛下出丑,可已混乱。 本想在陛下和百官面前展示文采,机会全浪费了。 与国子监一列分开,回到翰林院,侍讲学士和袁侍讲就针对每个人的表现夸或骂。 范云得了个夸,让回去歇歇。 他轻快的回到办公房,被围起来各种问。 听其说第一个,直接脸色都变了,可看其说先讲完,能好好听其他人讲的。 不理解,但佩服。 中午,袁侍讲来给加了个肉菜。 下午,太监来给赏赐。 本范云想的是两匹丝绸就是了,可太监捧着的是六匹丝绸和金银珠宝。 陛下说赏赐,金口一开,如此大方。 此刻一下子回归冷静,面朝皇宫拜谢皇上,也给太监好态度和感谢的礼钱。 太监嗖一下放入怀中,笑着说前途无量。 范云笑,“公公客气,咱们都会如此。” 年轻太监笑意比刚才收银子还深,点头说怪不得是此届进士第一个能让陛下开口赏赐的。 范云等人走,笑意减弱,他的信息,宫内的都知。 跟墨香两个说一声,先把东西放回家,再过来接他。 听了一下午同僚的各种夸赞,下值去跟袁侍讲说声,赶紧上马车回家。 门口看到有面生的人,他两步上台阶进家。 穿过二门垂花门,正堂屋内,就看到娘子她笑着迎上来。 杨竹西瞧他这模样,就乐呵:“知道肯定听好话听多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句,恭喜。”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可没听够。” 范云说完,她跟着身旁,见洗完递上毛巾。 嗯,这温柔小意的模样,成婚几日时才有的,现在这样子,范云忙说受宠若惊。 杨竹西直接被逗笑,夺过毛巾哼了声。 “嗯,这样我才习惯。”他这么说,见被气的瞪着自己,舒坦了。 竹西板着脸让正经点,仔细说说今个怎么讲的。 听完又听他感谢说是昨个她的提醒,今个才讲的加倍的好,笑意止不住。 明明是他写的文章,主意也是他的,但这说法,她很喜欢。 瞧她笑着说赏赐是什么什么,范云快步过去看。 此刻是真理解争抢留翰林院的机会了,赏赐是真香。 【作者有话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国时期魏国文学家李康的《运命论》 第72章 看亮闪闪的金银,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不是可以买多少东西的含义,而是真的跟年画上的元宝样式。 手感都能闻到香,不是散碎成块的,其上没有任何使用痕迹,没有发黑,没有牙印。 平滑着摸完,再去看珠宝。 小到可垂下的耳坠,大到手镯,流苏、步摇,竟还有搭配着珠子和红绿宝石的项链。 看完盖上木盒,坐回床边拍两下自己的心脏处。 镇定下来,让娘子放梳妆台上用。 杨竹西惊诧:“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盖上锁上,放库房里呢。” 毕竟他连旧毛笔都放置的性子,有点看不懂。 范云摊手,“不是一码事,我的东西是想着用很久,这金银珠宝放那浪费,你戴上才显的出价值来。” 杨竹西高兴的转头把项链从木盒里拿出来,带上绕两圈调整调整,转身问怎么样? 范云站起哇一声,疑惑说带项链了吗,怎么只看到天底下最漂亮的人站在面前呢。 见她笑的止不住,范云也挂上了笑,坐床边静静看着她开心的模样。 打开书房的锁,他坐下把今个回忆一番。 越大场合发生的事,他不记也清晰能回想起来。 不一会后,笔墨已好,写出好几张纸来。 官员高臣名字,简笔画出来大体长相特征,画个箭头写出是什么色的官服和职位。 文臣最前方的丞相站位,很特别又显眼。 当时满脑子是只顾着讲史,没注意到其他,现在回忆起来,眼睛好似半睁半闭,却也能显出气势来。 把要记下的写着,写到一半,竹西走进来。 问要帮忙吗,见他说不用忙,她坐边上就是帮忙了。 第89章 白了一眼,她带门走出,稍后端来茶水和点心。 范云加快写,杨竹西弯腰瞧着他画的手背捂唇憋笑。 脸像四方框或其他,点点当鼻子,嘴巴一个勾,倒是旁边写的字是认真的。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坐身旁痴痴望着。 直到他写完,搁置毛笔,给他揉揉眼睛。 范云握住她的手腕,开口说不累,“想跟你商议个事,我打算请同僚们和上官们吃个饭。” 杨竹西思考后说应该的,“但是庶吉士下值太晚了,怕是说不两句话就得走,还耽误隔天的上值,不若休假那天中午请。” 范云点头,“这样明个我现看,要袁侍讲没别的事,同僚们能早下值,我就提前让墨砚回来告诉你一声。” 杨竹西赞许的看着他,“你这进步非常大,竟然还知道拉拢人心了。” 嗯?范云他只是觉的得感谢上官挑选他,加上同僚们更热闹。 但被夸被肯定,嘴上不言,可他牵住她的手腕一拉,抱她在怀。 一炷香后,走出来的竹西红唇水润,眉眼含春。 * 隔天上值,一路上都是笑脸相迎。 范云被侍卫检查时候,隔着衣服都能觉的拍的力度变轻了。 走到翰林院,脸生脸熟的上下官员都态度友好。 范云不停说着早,走进办公房。 办公房内见他刚要开口,范云忙说停,一路上说好说的口干。 其他人就笑,“看来这出风头也累着云昭了。” 范云拱手谦虚,换来消停。 那边林广白给倒上茶水,放桌上给晾着让喝。 这边范云与查验合格的小状元梁邦,官修撰的书吏见面。 管修撰介绍说是书院里的,但一看样貌和口音,不管啥关系,肯定是亲戚。 范云懂其意思,怕旁人说小话,面上客气无二。 回到座位,说道谢谢,喝下茶水。 办公房里的茶有发的,范云喝着挺好。 但架不住同僚觉的一般,有从自家带来的好茶,于是跟着沾光。 一上午,发现梁修撰的儿子,虽无功名,却找典籍、出谋国事对策上有自己的见解。 梁枢昏花看不清的,小状元念的连坐在最后的范云都能听的清晰。 范云等休息时候,走廊下对范修撰夸小状元有本事。 梁修撰笑的一脸褶皱,范云联想到家里老人听村民夸自己的场景。 心里想着等秋天就能见到家人了,脑子里不耽误跟其对话。 梁枢听着这夸儿子比夸自己还高兴,可嘴上说还得练。 两人聊着,那边官泾阳的书吏走出来看到,脚步轻的立马转身回去悄声告知人。 出来门口看到梁邦,三人站着,谁也不让谁。 等范云听到动静的时候,一看已经对指着,提醒梁修撰后,俩人快步过去。 小状元正宣扬着,自己找自家亲戚,早上还说他爹找他这个作儿子的来。 官泾阳辩驳着是尊敬那么喊的,书吏也脖子粗的说不是。 范云俩人走过去,一个拦一方。 那边梁枢教训儿子,这是翰林院,不是可以吵闹的地方。 这边范云拉着管修撰进屋内,书吏灰着脸跟身后进屋。 范云说消消气,不值当吵成那样,旁人看笑话,同僚也帮腔。 官泾阳面色缓和说没事了,转头时候狠瞪了眼书吏。 书吏低下头,范云见着佯做出不满,“还不去给管修撰倒杯茶来。” 这边喝茶,那边小状元不服气进来。 等各坐各位,范云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转头问官修撰,方才出去的原因。 官泾阳理智回归,认真道:“云昭,想请教你当时面对陛下和百官怎么保持镇定的?” 这个问题都想问,纷纷抬头。 范云说着这可把他问住了,但转身关上门后,小声说当时就想往后都得讲,珍惜初次机会,说不定讲的多了,还会怀念第一次的心境。 但见一个个睁大眼,范云笑着,“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你们可还记得第一次童生试想什么?” 思考后都摇头,说道还真是。 “云昭,你这脑子有时候就是灵光啊。” “是呀,这一说,到时候还真记不得紧张了。” “一想我可是去给陛下讲史,恨不得现在就去。” 范云要转身,“那我这就去给上官说你准备好了。” 下一刻被拉住,听着好处,范云才说好吧。 其他人都看的笑,赔了两盒茶叶,这哪叫赔啊,还跟拉近了关系。 午时范云趁着还没送来饭,去找袁侍讲。 袁侍讲看见人,走出办公房。 范云把目的一说,袁侍讲点头让下午请同僚就是,不必算他。 “且也无需感激我,不上我给的机会,是你自己要站定第一个,也是你自己接住了机会。” 范云看着背影,思考多多。 这样的的上官,是个正六品的侍讲。 一秒后转身回到办公房,跟大家说休假日中午他请客的消息。 惊讶之后都站起说好,纷纷说到时候肯定去。 即已定下,一下午都是说要带什么的话语声。 范云说不用不用,到时候带张嘴来就是。 午饭后,他出去跟下人让回去说声。 门口守卫喊范修撰,范云忙转头问吃饭了吗,守卫惊喜的回答吃了。 一句话便熟了,点个头好心情进去。 第73章 六月的天气,连阴着多雨,雨滴打在树叶、花草上成串儿的滑入地下。 这样的天气总更适合睡觉,但范云好心情的打着油纸伞亲自去请上官。 侍讲学士一口答应,还说下次无需带东西来,袁侍讲那他到时候拉着去。 范云站*起按照来时娘子交代的说,见上官笑意更增。 瞧着门被带上,后生可畏四个字脱口而出。 这小辈打翻所有的偏见,也怪不得高尚书和刘侍郎都为其说好话。 休假日,上午难得的雨停。 范云站在门口,砖石上的水印倒影天空与房檐,也映出面带微笑的面庞。 同僚们一一进入,末尾是被上官硬捎带来的袁侍讲。 全部来到,比定的时辰还早好些。 跟同僚明明提前说不要带东西,但都两手两样礼物。 将他们引入前院厅堂,个个东西放下,就夸住的地方布置的真好。 范云笑着说是娘子的功劳,他乡下出身,可没这本事。 说完要给倒茶,还没碰到同僚和上官自己倒了,不由开口说把他这个主家的活抢了去。 笑声不停中,范云眼神过去,管家带着下人一一上菜。 让丫鬟递上湿毛巾擦手后,范云招呼落座。 两个上官被请上座后,他领头和同僚们一起敬一杯。 看是醪糟米酒,不是黄酒,上官一口饮下。 边吃边喝,舒适爽快,这样的天气反倒让人不在意时间流逝。 被硬拉来的袁侍讲,此刻也享受着此氛围。 无需担心醉酒失态,酒桌上都是畅所欲言的讨论。 后辈这相貌正气,作风也如此干净。 下午时辰比本要离开的还晚,都争执的没过瘾。 对政事,总一个人一个说法。 尤其官泾阳和两个同乡姚盛和解庸,对政事的见解,话语间都透着他们上定能做的更好的意味。 上官都理解,刚入官场,都是如此心态。 可翰林院内都弄不明白,心性上还得练。 尤其看向一旁细细听着、并不多言的范云昭,对比下来,沉稳胜过多倍。 袁侍讲开口无需急躁,都点头之时,范云补上句还是得先多看多学才是真。 席间又热闹起来,宴会将结束之际。 范云抽个空去后院,采摘些丝瓜、茄子、冬瓜、豆角让婆子抬往前院。 厅堂里放下,说自家种的,带回去吃。 见都夸新鲜,范云说可不是,“我刚去后院田圃里给你们摘的。” 众人惊讶之后,笑弯了腰,这样的宴会真是头回。 回去马车上,抱着冬瓜,看着座位旁的豆角,心想以为了解,又每每觉的不了解。 人怎么能这般自在踏实呢,羡慕啊。 & 范宅内,杨竹西坐屋内笑,真亏想得出来,说出去都没人信。 范云大方的表示,冬瓜豆角哪里差了。 人每天都得吃饭,地里产的都金贵东西。 杨竹西思索之后,也不笑话郎君了,细听还真有点理。 两口子去看带来的礼盒,侍讲学士给的毛笔和砚台。 范云也不是小时候不识货,只知道兔毛做笔须的人,可看到笔尖如此细,还是惊讶一瞬。 杨竹西分辨出来:“这是鼠须毛,写出来的字能非常细,这个可不好得。” 第90章 范云一听,“呐,你拿去画画吧。” 杨竹西看他一眼,“嗯,谢谢郎君,我可用来画花蕊,点小鸟眼睛,下次画给你看。” 双手接过盒子盖上,笑脸如花,宝贝又珍惜的模样。 范云看在眼里,嘴角上扬。 接着看下来,官泾阳三人礼物竟是洁白如雪的细盐,王瑾给的字帖难得,林广白给的诗集,梁枢给的青酒。 都比冬瓜、豆角的回礼胜过很多,范云又被娘子开玩笑。 他也不多想,“即是同僚,往后我自有机会扳回。” 杨竹西眼眸连闪,拽住他强吻上。 刚刚那模样,真是撩拨的她忍不住刻上印记。 顶着脸颊上一个大大的红唇印,范云有点迷糊。 但看到盐,理智上头。 杨竹西没想到他对盐如此探究,说了好些她知道的。 杨父作为布政使,省衙是在杭州,但与南直隶相邻,自是也听闻些盐商的所为。 那些大盐商家财万贯,握有朝廷盐引,与官场内各处有人。 出一个读书人,每年给钱财扶持,南直隶出来的背后都有盐商身影。 范云听的皱眉,每年收钱,自会为其发声,与其说是官员,不如说代表了盐商的利益。 杨竹西见他听完看着盐不语,问怎么了? 范云捧着她脸,啵啵一下,“觉的这盐漂亮,但没你漂亮。” 她抱着他的腰,下巴一昂说就会哄她。 拌嘴几句,把东西放置。 至于这上等的好盐,放着不坏,但范云怂恿下,两人决定赶紧吃。 有好吃的留着干啥,还是进肚子里最好。 于是晚上这顿饭,肉炒豆橛子,蒜泥茄子,排骨炖冬瓜,丝瓜鸡蛋汤,真是鲜美好味。 好的盐一点不带苦和涩,味道上佳。 点心南瓜蒸糕和南瓜饼,也是吃了几块。 饭后牵着手院子里慢走动会,不那么撑得慌,范云就去书房忙活。 该吃好好吃,该忙专心忙。 把数字、方才盐商和南直隶写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圈。 人与人虽复杂,却都围绕着利益,既有中心,那就不复杂。 * 请客之后,办公房内两方对范云更处处为首。 上官也对他们更多机会,没两天,官泾阳讲史隔日,范云就被安排跟皇帝身边记载言行。 殿内角落处,记载百官上朝,记录陛下言行。 身侧还有礼部和御史,专门检查百官谁礼仪出错的面生官员。 记载下来,还得交给曹公公一份,上官一份。 翰林院内挑选出来重大和主要的事件,再编成史书。 比如这日记载下,豫省的布政使已确定被调京任御史。 还有六月份这严防的洪水,开年宫内派公公携当地官员去加固修补堤坝。 可长江黄河冲毁一堤堰口,毁掉良田和收成时。 哪怕负责修十处,只毁掉一处堰口,监管太监和当地县令也逃不脱被砍头的命运。 范云第一次站金銮殿内,看着陛下和百官几句话定下,强忍着抖动的手腕,记载下来。 治水的官员人选,各派吵嚷着,唯独这个高位,又是重权在握,可各派看似争抢,其实都在举荐着对方派系的人。 陛下开口让户部拨下赈灾的银子,户部尚书气喘着出列。 “启禀陛下,今年对云贵那边礼部说要给三倍,洪水冲毁良田,秋季的粮种、农具,朝廷分发,税收也得受影响,还得修复大殿已备冬季户部实在没钱啊。” 举着笏板的户部尚书一大把年纪,脸皱成一团,看着气虚,语速叭叭的言辞清楚。 殿内都是其哭穷的声音,其他朝臣眼看脚尖。 方才还争吵,现在安静都听不到呼吸声。 范云看着一幕幕,格外注重官员们的表情。 看不出啥,但他觉的看到多了,总能有一套经验。 回想昨个还跟娘子分享喜悦,睡觉前都还说一大通猜想。 但亲眼看下来,多人多热闹,也会争执也会指着骂,也会推卸,也会装睡。 一侧兵部尚书出列道,秋冬北方草原部落一遇雪灾就会南下,这得留出笔拨给边关将士的钱财。 听到此话,一直跟睡着了似的的武官偷瞥过眼,他们的神情不需猜。 范云看的沉浸于内,咔咔的记载。 陛下跟户部尚书拉扯之下,从内帑拿出五十万两银子,户部拿出一百万两,总和一百五十万两用于救灾和修缮堰口。 救灾和修缮堰口,当地官员都还没定,那就先派个代理的。 就这定下了,退朝时辰已到,其他事都明日再议。 范云跟着曹公公身后侧,一同往御书房走去。 陛下拍着桌子骂户部尚书,所有大臣,范云想想记下,“因心忧百姓,皇帝急斥户部不力。” 上官交代,用最少的字,写复杂的事。 曹公公上茶,弯着腰伺候,嘴上逗趣让陛下开心。 殿内宫女和太监下巴努力缩着,做事更轻声。 等皇帝露出丝轻笑,轻骂了曹公公两句,殿内不那般低气压了。 角落里,范云记下“龙悦,曹公公之功。” 喝茶后,御膳房送来十几碗盘精致吃食。 上完后,曹公公和太监一一银针试过,还有试菜的。 范云看到曹公公招手,走过去,原来是交代他看到吃的多了也要记下,陛下只吃三口。 范云快速点头,身侧多了个小太监瞅着。 吃多吃少又不重要,要不是非得把一言一行都得记录,真想把吃饭喝茶啥的省略。 当想不起御膳的名字,眼睛一看过去,小太监就给提醒。 饭后皇帝去听讲史,数位下来,范云第一次觉的这每个讲的深奥,好似也有坏处。 讲史之后,重臣们御书房内集|合,陛下问云贵的部落情况。 受灾地今年收不上税收,还得从外省调粮食,定哪个省调。 让曹公公再从宫内派个伶俐的监管奴才,这河道监察官三天给个人选出来。 原来朝堂上都会先通气啊,然后明个朝会上,尚书们让下官出列奏上。 丞相有资格坐着,下面离龙椅几步远。 那边尚书们殿中站立两侧,说话沉气,穿透力很强。 本以为丞相能管着尚书,但实则根本管不住,六部互相争吵。 皇帝问话,丞相斥责御前失仪,礼部高尚书梗着脖子大声说银子的事。 户部尚书笏板当武器似的,说去年税收总4536万七千两。 但现在不过半年,要签字的各部账单加起来就已3千6百多万两,还剩下不到一千万两。 户部尚书狂喷:“这个账怎么算,各位,你们加起来的要账单子比一年税收还多,我能变出钱来,你们谁有法子,我这个户部尚书让给他当。” 一听这话,其他五部尚书闭上了嘴。 都当一部尚书了,谁愿意调去户部。 不坐户部尚书的位子,也了解税收年年不够支出,搬东墙拆西墙的挪动。 可既然坐的这个位子,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部门划拉,要多些权益。 都大把年龄,半白、全白头发的,吵了半个时辰。 陛下和丞相坐在那,讲着江南织造局还有多少银子和多少丝绸的事。 若不赶紧赈灾,补种,耽误秋季第二茬米粮的赋税。 丞相点头说是,丝绸和内部的银子可给个圣旨,奉旨赈灾,丝绸买下些毁田,救济一下,田能种桑树,就可产更多的蚕丝,补上些税收。 大灾之后预防大疫,进言调拨草药,再派些太医院的去。 皇帝点头,重语气说让织造局只管粮米赈灾,不准买田。 范云两边记着,手腕第一次觉的僵硬的有些累。 翰林院内当史官记载,也不是个容易事啊。 不过看热闹看这口水互喷的场面,还能深入了解朝政,收获多多。 第74章 一日记载言行结束,出来已快天黑。 关于晚上陛下歇在哪个妃嫔宫内,自有内侍监记载。 穿过宫门,侍卫搜检,见到宫外的天空,突觉的想跟娘子说的太多。 先去衙门交上,又跟上官和同僚们告别,离开翰林院。 回到家第一时间喊娘子,从前院喊到内院。 听到云郎的声音,杨竹西发丝飘扬着奔院中。 直接被抱着双脚离地,再听他说着今个发生的所有事。 能够那么进距离见到陛下,又看到朝臣们争吵,激动意料之中。 屋内,一个说,一个听着。 范云说话间,注意到她无有装饰的散着黑发,不禁上手给她把秀发往后绕绕。 顺滑有光泽,手指缠绕有韧性的弯翘一点点,浓密长发宛如瀑布。 说的先暂停,凑上闻了闻,她头仰着,他亲上她的红唇。 第91章 亲完也啾啾几下,舍不得放开。 “下次等我在家我给你帮忙,这般多头发肯定很沉,洗的时间也能快些。”说话时,从上往下摸着稀罕的不行。 竹西听了,眼波流转,巧笑娇艳,点头说好。 范云得逞,接着讲今个朝堂上的事。 但讲着讲着,他还是犹豫了。 朝堂上现在干事就得准备好追责,不干事反倒没事,还有那治水的县令,知府押来京城问罪,或贬官或流放。 可那县令,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连想到红色官服,官位还真是越高越好。 杨竹西握住他手,听他说突想折腾折腾。 她手指放他嘴唇上,“可别,我是让你勤奋,但不是让你暴露争抢的心思,你上官是觉的你年轻,栽培提拔你,但不是想看到可争其位子的场景。” 范云知道,说到今个户部尚书喊谁有法子可做其位子时候,角落内压下心思。 翰林院内学士和储备人才都各有九九,更别说其他人更多的部门了。 还有吃着寅卯粮,不来上值的,关系成网。 他知道他再好的想法,落到下面,不会有人懂,也不会满心思干。 还是同届同乡,以他为首,那无二话的满是向上爬的干劲又可信任。 杨竹西对省城和京城内来做客的读书人一说一个准,还把名单写下来。 这些举人、秀才年龄和性格,她都说的一字不差。 他记载下来的住址私密的笔记本,她去书房亲自洒扫完看着就背了下来。 就像她看账本,几年前的盈利也能说的出来。 范云夸赞连连,自来京城都记不清了,高兴的道李思濠和当初来考的同乡,举人也可为官。 他有了个主意:“娘子,你说我先让当幕僚,也恰好让他们有接触政事的机会,会试慢慢考就是,你说怎么样?” 杨竹西问:“那你要给多少钱,你一年俸禄不算赏赐,可只有八十两。” 范云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真傻,那就等我升官再说。” 杨竹西丝帕捏着,笑的差点掉。 之前好似觉的翰林院内上值,事少离家近,从六品位子上呆的很享受,现在又一门心思想升官了。 看来还是她教导的好,有个能尊重她想法,听她话的郎君真是省心。 更高的官,她就可穿戴更高品级的衣服和首饰。 想到这,美目盈盈,充满期待。 * 宫内,皇帝接过今个的记录,拿到手里开夸这字写的好。 黑字白纸,板正匀称,看的毫不费力。 接着看正份,再看下面的草稿。 龙椅上坐正了身子,御书房内看的笑声哈哈哈不间断。 曹公公事先是过目的,此刻恭维着陛下。 皇帝看的不撒手,“这果真是新人,瞧记载的。” 龙阶之上端坐在龙椅,离下面有些远,珠帘挡着,也就根据衣服和出列的声音来判断是哪个官员。 至于重臣们,一个个老脸老声,不用看也听的出来。 真没想到,争吵的时候,竟说是这个样,还各种小动作。 曹公公俯下身子,“还是陛下眼光好,这范修撰能博得陛下开心。” 陛下摆摆手,确很受用。 是自己考出来的,但是他钦点就是天子门生。 “大伴,当初朕觉的年轻朝气,点为探花,可是受够朝堂上都是些倚老卖老的,没想到带给朕这么多惊喜。” 说完,皇帝交代:“这样,往后多派人暗中观察观察他。” 朝堂上需要这样有用的人才,起了留给今后的新皇的心思。 曹公公俯身称是,倒退着出殿,亲自去安排。 走出殿门,曹公公也是好心情。 本这年纪,开始思考退路,为年老做准备,没想到如今机会送上了手里。 后路,这俩字,年龄越大越紧要。 * 临睡觉,范云打了两个喷嚏,打完赶紧拍拍胸口。 杨竹西看的偷笑,这有时候神神道道的。 他总说打喷嚏是有人想他和念叨他,可是难道不是因鼻子痒吗。 平常也不会想着去寺庙,搞不懂。 从他嘴里新鲜事多的很,她也学着过去给拍拍。 范云放下手,享受她的温柔。 虽不知道谁念叨,但现在也不重要了。 隔日,手腕第二天都还有点凝滞。 从起床后,两手交握,活动手腕。 吃完包子喝完莲子八宝粥,去上值。 娘子闭着眼睛蹭着他睡觉的地方接着睡,临出门还是抱着蹭亲,故意吧唧响亮的亲了好几下。 洁白的脖颈处也嘬了好几下,被烦的哼哼着推开,这才出门。 也怪不得她总喜欢亲他咬他,真容易成习惯。 院内他对白芷说,明早她们和厨娘不要这时候起了,可以去路边喝豆腐脑。 就他一人和两个随从吃饭,也省的宅子里那么多人跟着起。 白芷笑,“主君,我和白芍她们一人论一天的,等您离开,我们都会接着补觉的,这哪里能算辛苦。” 从小习惯和家人在杨宅内,随时都得候着差。 如此主君,能为他们下人着想,难找。 小姐嫁得如意郎君,她们这些下人也沾光,下辈子还当小姐的丫鬟。 范云不知其想啥,看着这笑的有点莫名,快步出门。 他这进入翰林院,官泾阳执着的问,陛下有没有听完他讲史提起或说起他的。 他昨个比国子监的说的强,想得个确定。 范云左手揉着手腕停住,先夸昨个他听的时候也觉的好,之后才说陛下无提起。 见满是失望,范云开解:“也不是你讲的问题,昨个陛下跟朝臣们,御书房商量能从哪里多挤出银子来赈灾,尚书大臣们都吵的不得了。” 这话一出,忙拉着他坐下,给倒上茶,让多说说。 殿内上朝,高官们都知道的事,对下官们来说,这就是第一手消息。 消息来源流通,上下都藏着掖着。 但范云觉的都知道的事,没那个想法。 门一关,跟同僚们把主要的几句话说完。 王瑾疑惑的说发水厉害吗,哪里啊,怎么毁一个堰口,还是好几个县城受灾,灾民也是,看到洪水来不赶紧跑,房子田地不都还会在那。 看都盯着他,问怎么了? “王庶常,你这没出过门吗?”这话是林广白讽刺的。 但王瑾笑着道:“是呀,从小家里练字读书,家里有夫子给讲学,会试之前直接来京城,砖石房子怎么会被冲倒啊,林庶常也觉奇怪是吧?” 这是一点没听出来,众人直接无视。 范云也服了这脑回路,还是想挽救一下,给解释道:“百姓的房子不是砖石瓦强,是稻草屋,家里的东西是积蓄,自是想着能带走多少就多少。” 王瑾惊讶,稻草屋能住人吗,真没见过呢。 “你不用说了,听着就行。”范云越过这话题,接着着重讲赋税和银子。 以为当官员是什么样,肯定有一条,辅佐陛下管理地方百姓。 但有时候怎么觉的还是跟商人似的,手里得有银子才行。 袁侍讲一早走进来,说范云昭今个准备下,明个再去陛下身边做史官一日。 范云蒙蒙的站起,“上官,明日?” 袁侍讲点头,“对,明个大臣们凌晨上朝,跟上回一样,你也得凌晨站殿内,今个准许你可以提前下值。” 范云啊一下,赶紧哦一声,“回上官,我记住了。” 袁侍讲转身离开,办公房内都过来恭喜。 当史官没两日,这又被安排上,换别人肯定各种心思。 但是云昭的话,都打心眼儿的比本人还高兴。 “往后咱们这届,看来都给靠云昭照拂提携。” 听着这些种种,范云:“这不用说,咱们同届,自当如此。” 朝堂之事,各部门上传下,一天到了中下午,翰林院内也随处可见说此事。 下值时,官泾阳奋笔疾书,不知写什么。 都以为是下次讲史的篇章,也都开始为此竞争。 范云下值被特准的早一回,路过时候见写那么老长,不过他没去瞅人写啥。 人愿意给他是一回事,路过说下值,挥挥手离开。 这次事件上官都让写换自己要如何应对之政,一个下午写了好些。 水灾既已发生,那就着重赈灾和防疫。 针对这俩,写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 可交上去后,这又冒出来好多,大脑真是每次都带括号里补的,之前没想到的,夸夸涌出。 翰林院内的挑拣后,翰林院学士当夜之时就给呈上去。 各部如此,都心想明个又得朝堂争辩。 范云太阳没落山就回了家,杨竹西本习惯晚上戌时回来(8点),等着一起屋内点着蜡烛吃晚饭。 第92章 高兴之余,听郎君说明个又得去当一日史官,手腕又得受罪疼。 被逗笑,也心疼的给揉着,还隔着毛巾给冰敷。 范云瞧她低头忙活,像偷到了鱼吃的猫儿,懒洋洋的享受。 第75章 范云没想到第二次做言官,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建议,被翰林院学士当成自己的说出。 看着学士大人被陛下夸赞后,口称老臣分内之职,范云拿着毛笔的手停顿了下来。 殿内空阔宽大,可此刻耳朵听着,好似不真切。 身旁小太监和同僚言官碰了下他的胳膊,范云笑笑低头记下。 接着吏部尚书出来,说出的其中也有范云写出的意思,只是修改些,但意思明明是一样的。 范云自己写出的,现在记载的是旁人的名字。 跟着陛下身后走去御书房中途,前面侍讲学士过来说了一段话。 学士大人是觉的建议实在太好,怕一个从六品官员的折子都上不到龙案上,所以才出此下策。 范云转头欣喜表情,“上官放心,我知晓,还请转告学士大人,下官懂。” 常侍讲见其毫不在意,说只要对百姓有用,就没白费,拍拍肩膀说有前途。 得意的走到上官面前,弯腰禀告,获得个满意的眼神。 范云看在眼里,脚步迈步无停顿。 廊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蔽日。 进入御书房内,点起了造型各异的铜器油灯。 有燃烧的亮光,可看不到烟飘出来,好似铜器本身在发光。 范云记载下选定的官员,文官各派争权夺利,但对皇帝更默契的深层对抗。 看出来皇帝选定的,官员们都是说不妥,各部自己推出来的夸很多词。 御书房议事完,户部尚书又让曹公公带了进来。 宫内该修补的大殿修补的钱财,工部那边要签字的单子实树比之前预料的多。 龙案一侧,范云记载着,看到尾,是想掏皇帝内帑的心思。 修补宫殿,是陛下和妃子等居住,户部全出,没钱。 旁观者清,陛下可以喜好来想怎么样怎么样,但就是不能有钱。 一刻钟后,皇帝又拿出内帑的银子,户部尚书前脚脸还苦着,后脚走出门槛,身形轻跃。 下午申时(3点)皇帝加餐,范云意外的也获得了两块糕点。 还是陛下让曹公公端过来的,此刻只太监宫女在,没同僚。 范云接过快速吃下,没想到银针试过的餐,他有一天能吃上。 皇上帕子擦完嘴,将叫过来,要翻看记载。 范云心想晚上就上交,可手上直接递交曹公公。 皇帝接过说要小憩往后殿走,范云站门口走廊处。 此刻看着宫内那一点点四方天空,回想上午的情景。 当时闹出来是下下策,即便说是自己写的又如何。 下官告上官,连坐之罪。 正三品的翰林学士,好大好高的官位。 说一声都觉的是给下官个好,捏住手里的毛笔,真不甘心被当路边小石子的不起眼。 半个时辰后,皇上小憩结束,开始处理折子。 范云发现,陛下好似没睡,但又心情很好的样子,眼尾褶皱都带着笑意。 记录的纸张回到自己手里,接着回归职责。 范云发现皇上眼睛看几个折子就费事,让曹公公念出来。 然后让刻上已阅的章印,或是自己写上几句批语。 念的都是告苦的,没几个让心情好的。 各省都是难处,鱼米之乡今年也雨水多减产,还要拨出米粮来去给南直隶和闵省。 就一个意思,希望少拨点。 范云此刻知晓,原来收不上税,米粮一直每年是湖省调拨。 就说南直隶那些读书人免税,怎么可能收上来够一个省百姓吃的。 曹公公发现言官有些波动又转瞬平静,记在心上。 * 侧殿誊抄两份后,一份卷上拿在手里,一份和草稿被公公收上。 陈公公让稍等,转去殿内交给师傅曹公公后,出来送人出宫。 范云这惊讶但随之一同走出大殿,此刻大殿只有些洒扫和宫女和太监,更显空旷。 出宫殿走在砖石上,小陈公公说其实和范大人是老乡。 范云摇头说不用如此称呼,说他的姥姥就姓陈。 小陈公公笑的真切,听小范大人讲小时候老人疼爱的时光。 其本是三言两句拉近关系套话,此刻却真靠近了心。 好似他幼时不是遭灾,爹娘饿死,被人卖进宫里。 而是也有幸福的一段被家人疼爱的时光,只是他记不得了。 范云此刻听其说家乡是陕省,直接笑说那还真是老乡,邻省那般近,也是缘分。 小陈公公扭头压下涌上来的陌生感情,转过脸也笑着说是。 他讲出真话:“其实是老祖宗看你方才有异,让我来询问你的。” 范云一听,明明只是眼神有些变化,他都没说出一个字。 这宫内宫外,能混到高位的,都自有把刷子。 往后眼神方面,也得静态。 范云让凑耳过来,说出田亩怎么可以多收税的法子。 小陈公公张大嘴,他们自都会读书写字,自能听懂。 可真因为能听懂,他心里觉的吓死个人。 什么叫把人丁赋税算作田亩里,田地多的多交,田地少的少交。 小陈公公惊骇,“这岂不得罪天下间所有的高门大户,你怎能这般想法。” 拉到一边,让切莫给别人说。 范云:“小陈公公,咱们这关系,我拿你当家人,自是不会说与家人之外的人听。” 被送出来,小陈公公念叨,我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转身走向那更显黑黝黝的宫殿,此刻内心却如艳阳天。 * 范云回到家,没想到有惊喜等着他。 老家人来了,跟娘子说了一下午的话。 玉宁和县城捕快护送而来,艾余良和学才来当书吏,徐鸣是大夫,路上给看个病,顺便来京城的医馆见识见识。 跟娘子说一遍,现在跟他又重新重复一遍。 讲自从他中进士后,知府县令还有士绅商人都把家里门槛踏破了。 村门口竖立了进士牌楼,知府亲自揭的红布,礼物多的屋内放不下,院子里都摆放着。 玉宁被县令安排在县尉手下当了正捕快,士绅商人出了千两银修路。 范云听的光点头去了,也得知家人在村里开了个杂货铺做起了买卖。 收各种编织物,卖各种东西。 村民不用再走个把时辰去县城卖土产,卖自家攒的鸡蛋。 也无需再大老远的去县城采买,记账算账多亏了大虎。 听到爹娘当了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范云笑的不行。 他娘肯定做着买卖一边吃着,他爹从旁给洗着说着,大虎和舅舅得给帮忙进货算账。 听到说得给钱,学才说给的,一日二十个铜板,一个月六百文。 陈学才挤着眼睛,“这钱其实给多了,但是咱姥姥和叔婶这般定。” 范云直接笑了,学才这对自家人也扣,有那不管内外都公正的味。 时间长了连周边村民都送来,收了后舅舅和大虎送去城内。 现今大、小河村的地都在范云的名下,村民的日子可是一月吃上几回肉。 范云到这出声,“以前一年到头吃顿肉,现在一月能吃几回,真好。” 不吃肉怎么能行呢,可再听是猪不多,厅堂内都笑了。 一头黑猪得十个月甚至一年养大,肉摊卖完也确实变不出来。 再听到自家爷奶看到挣钱,也动心思在村里开了个店铺,范云忙问谁管。 就奶奶那放到坏也吃的性子,可不好。 学才:“是大川哥二川哥管,李爷爷奶奶就管下完地过去瞅瞅看看,幸亏你之前让进县城铺子里学,这记载账本啥的,大川哥他们现上手就会。” 玉宁:“其实李奶奶可想上手管钱,但看不懂,现在也不说当初学字没用什么的了。” 正都乐着,艾余良对范云出声,他和学才来京城当书吏能行吗? 艾余良:“当初收到你的信件,我爷爷他直接高兴的晕过去了都。” 陈学才拍大腿,“我爷爷连带我爹娘,都晕过去了,一样的。” 首座一侧,杨竹西和丫鬟憋着笑。 范云才不管那个呢,直接问真的吗,笑出声。 他认真道:“你们是我同县同村呢,谁能比你们更得我信任,官场上时刻注意着,有你们帮忙,我可少累些。” 两人重重点头,感动的不行,扭脸擦擦眼泪。 范云:“可不兴这样,对了,我还没洗手呢,我先出去洗个手。” 一进家门就说话到这,得多洗两遍。 看着人走出去,睁大眼,这来京城还是那样,一下子那么点疏离感和身穿官服的陌生感消失了。 第93章 安排好前院房间,都笑着说一人一间屋,这哪有不适应的道理。 回内院处杨竹西就说住前院几天,还是出去租房子怎么样。 范云本想说今个之事的,闭了口。 是呀,再过十来天,小舅子就来,想也知道那肯定仆从连带着护卫丫鬟一大些。 范云好言:“我这上值,余良他们正敏|感着,跟他们说你弟弟来,他们会多想,现外出找房子多不方便,语言也不通。” 杨竹西扭过身,“那淮左可是我亲人啊,况且他们顶多算是你玩伴罢了,来这投奔于你,一个个土包子。” 范云一听生气道:“对,我也算土包子,其实你一直这么想的,我知道,可我也没想改变你。” 杨竹西胸脯起伏着,“我只对你另眼相待,本成婚之前想着我们搭伙把日子过就是了,是你让我对你改变态度,但不是我还用对你的什么朋友,好态度。” 范云头疼,“我也没让你必须好态度啊,你弟弟我也拿着当亲人,住厢房不就行了。” 杨竹西眼里更是怒火,“厢房是以后我们孩子住的地方,我都安排的新床,淮左都跟丫鬟一起睡,绝对不行。” 范云不想跟争吵,说今晚去睡书房,互相冷静冷静。 丫鬟站在小姐身后,担忧的看着小姐,插不上嘴。 姑爷这一直脾气好的不像话,面团似的,小姐咬都不带生气的。 但显然没有谁没脾气,看*着姑爷说完睡书房,走出门。 白芷:“小姐,要不少爷他们另找房子就是了,书吏得跟姑爷一起上值,确实住外面再走过来,不那么方便。” 杨竹西:“滚,都滚。” 门重重关上,她本想终于有个全心站在她这边的,可没想到,还有别人会扯他的心思。 父亲重权势,母亲是疼爱,可也最爱淮左,原来没有谁一心无论什么,只向着她的。 回内室,看到什么砸什么,首饰盒子被摔地上。 簪子纽扣梳篦等都满地,其中一支钗滚落颤动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低下身子捡起来,当初他笑着取名,飞碟逐花,亲自给她选了戴上,夸她是仙女的画面,浮现眼前。 抚摸着此钗,眼泪滑落脸颊。 第76章 书房内,范云揉揉太阳穴。 心想肯定坐在那一会消气吧,自己站在那她越生气。 感觉方才也不是因为淮左的事,好似是触碰到了她曾经的伤痕。 磨着墨,他下不去笔,满脑子都是她欲哭却不哭的倔强模样。 门口白芷着急的走了进来,一听在摔东西,起身就往那快步跑。 等站在门口,也不敲门了,直接推门进入,背后关上门。 入目就是满地的首饰,他蹲下也不知道哪个放哪个盒子里,先胡乱一个个放进去。 虽然是乱放,但他注意着,复杂精巧的就放上面,珍珠金簪银钗式样的放下面。 屋内竹西其实进来时候就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抹掉眼泪。 看着一一收拾好,听他低声问放梳妆台上面可以吗? 她还带着赌气,“不放上面放哪里。” 只是心里突甜滋滋的,哼,这不还是先过来。 瞧着她神情软化,范云忽的轻笑。 每天瞧着她打扮,规放的记忆中差不多,过去拿出自己的手帕洗洗递过去让擦擦。 杨竹西说没哭,手却接过来低头擦擦眼睛和脸颊。 范云点头是没哭,但是这眼睛汪汪的,眼角红红的,鼻头粉粉的,他一眼能看的出来。 他坐下,低声说出埋藏在角落里的,“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但我不想记不开心的日子,有了能自己决定过好日子的权利,我巴不得每天开心。” 杨竹西皱眉,“我才不信呢,你一回家,公公婆婆那恨不得水都倒好喂给你喝,见你就笑的那般。” 范云:“其实我是过继的,小时候五岁之前的记忆,我故意随风遗忘了。” 竹西愕然,过继?谁? 可是云郎不会骗自己,遭受到冲击。 范云说完用了好一会儿,等着娘子接受。 杨竹西脑子转动着,过继后律法礼法上三叔三婶就是爹娘。 况且十多年了,除了老人还记得,同辈的都认定是亲生的事实,老人们也不会多嘴。 五岁时候日子过着,竟然没忘掉,且一直记得,郎君这压在心底,现在告知于她。 因为什么争吵,此刻只觉得统统不值得。 她握住他的手,为方才说出土包子的话道歉。 范云,“其实我知道你没旁的意思。” 她亲了下他的手背,站起紧紧搂住他,给与他温暖。 屋外雷声轰然响起,暴雨倾泻而下。 屋内,两人搂抱在一起。 听着外面的雨声,两人目光相接触,昏暗中深深吻入。 * 见蜡烛光起,门外的丫鬟婆子吐出一口气。 姑爷去书房回来,就和好了,小两口跟闹着玩似的。 怎么觉的她们最操心呢,怪不得老话都说,两人无话说才不行,瞧瞧这么快和好,担心都是多余的。 此刻里面,两人互相说着无法对别人说的话。 范云听娘子说是不愿意见到,谁比她重要,直接笑的肚子疼。 听他说她是傻瓜,竹西哼哼唧唧的不依。 闹一会儿后,她打定主意:“淮左那就住前院就是,不让他跟丫鬟住一起,前院剩下几间屋子,玉宁呆十天半个月和捕快会离开,到时候就松快了。” 范云:“嗯,都听娘子的,要不然,去我同僚那住些日子,咱们回头再请回客就是。” 两人一言一语定下,正走水路的淮左阿嚏打不停。 下人们都说肯定是小姐念叨什么时候到了,家里杨大人对其严格,但就这一位嫡出的少爷,下人们可是奉承的紧。 杨淮左叉腰哈哈笑,姐姐姐夫真是的,巴不得早点到呢。 身边丫鬟眼神柔软,点头顺着。 晴空之下,运河水面飞鸟略过,波光粼粼,船只破开水面,往京城而去。 闪电雷声暴雨中,范云拉着娘子手,去往书房。 走廊之上提前修补,哗哗倾泻,他给提着裙摆,走在外侧。 两人靠着里面,只胳膊被飘到零星雨点。 关上书房门,书桌上墨条斜斜搁置在砚台上,杨竹西看了歪着头看着他。 范云拿起接着磨,“这不是刚着急吗,直接一放就去找你了。” 幸好这是在夏天,小小勺倒入点水,接着磨动。 杨竹西说我来,拍拍他手接过动作。 她浅笑着,浓密的睫毛黑翘忽闪忽闪,“今个在朝堂上记载了什么,跟我说说。” 范云说了,可后悔说了,因为她听完直接生气骂完之后又愧。 骂完吵架真耽误事,她说往后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范云心想怎么可能,拌嘴也很有意思,但此刻点头说好。 受着她的安慰,范云就说其实自己宫内就想开了,且已经有了法子。 他低声道:“吏部徐尚书和翰林院学士都是南直隶人,互为帮手,就得挖墙脚,逐个击破。” 竹西红唇张着,问怎么想出来的。 范云说看葫芦想出来的,看娘子她满目疑惑,他哈哈大笑。 正着是预防,反着是争斗,就看如何用。 * 隔日,艾余良和学才一路揪着衣服的跟身后,迈步进入皇城。 侍卫都是熟人,一听是书吏,先开玩笑今后能松快了。 虽然搜查时候见一看乡下来的,也没做出啥表情来。 一路嘴巴合不拢,提前再有准备也无用。 范云一路讲着,让两人熟悉。 来到翰林院,定定心,自己的脸丢了就丢了,可朋友的脸不能丢。 互相打气稳稳走入,被带去查验时候也挺着气势。 查验回来后,已是午后。 跟一起吃的摆放桌子上,被接着介绍了同僚。 他们习惯喊名字,一听都称呼表字云昭,也跟着改口喊一样的。 第一天去连话都听不懂,可跟着人身后手脚麻利的跟着学。 其他人知道关系后,不当着面,说什么的都有。 想不明白原因,可云昭怎么会用这般的人呢。 一个村里,一个县城九品主簿的孙子,都无功名。 私底下传播着,其他同僚们不经意外面走动看热闹。 范云在袁侍讲屋内,好一会儿后出来。 进入办公房后,见到同僚和书吏都在帮忙教着的场景。 他笑着站身后看,不管旁人怎么说,政务和庶务上,他们识的字足够用,且更了解百姓们的需求。 日常可就是训练出来的,能管理好一个村、一个县城,就能更多。 晚上下值,一起去给张藩台庆贺。 第94章 这来到京城做御史,可是京官,看到很多送礼的,还有很多进不去的。 范云直接送上拜帖,跨进门槛后,看到之后被门子刁难的场景。 不准备十两八两银子,都进不来门,下人也是斜着眼看人,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有什么资格进去拜见自家老爷。 更何况自家老爷可是高升,御史可是直接检查百官的作用。 此刻偏殿内,遇见很多当初熟面孔,郑衿笙也在。 他没通过翰林院考核,知是张藩台门生,吏部侍郎就直接安排了御史台内。 张藩台将会面的客人送走后,把这些学生叫到了书房。 他这刚来京城,自是也得培养可信任的小辈。 言语之后,范云和郑衿笙他们走出。 来此目的可不是只为张御史,而是加上郑衿笙。 马车内,郑衿笙点头:“如你言,咱们确实理应联合,更何况朝中南直隶党人猖獗,有你当头再适合不过。” 范云双手与其击掌,果然不会有人甘心一辈子就在一个位子上混下去。 御史无论职位高低,都是把好用的刀。 & 初一,十五,在京官员都可上朝。 在隔三差五的进宫做言官之时,下值联合所有的人脉。 再休息时日领着同乡们出去逛风景,跟娘子贴贴。 七月初一这天来临,身穿从六品官服的范云第一次迈步金銮殿上朝。 笏板第一次挡在身前的感觉,摸了摸版面走进大殿。 躬身作揖拜见陛下,曹公公一声照常有事启奏后。 身穿獬豸官服的御史大声抢先出列,有事启奏。 弹劾翰林院学士,纳青楼妓|女为第九房小妾。 御史上谏皇帝,下参百官,正七品出列,可却能此刻让所有官员注视着目光。 吏部尚书本神在出游,此刻快速给身后示意,吏部于郎中出列斥责。 无证据在这弹劾上官,公然扰乱朝堂,得打二十大板。 本以为都是七品御史扬名之作,之后自会被教训,有条命在也得被赶出官场。 可礼部刘侍郎竟然出列,怒斥吏部侍郎。 御史连尚书、丞相都可弹劾,翰林院学士正三品官员,弹劾不得? 御史职责,高祖钦定,陛下可就在上座。 刘侍郎外号刘铁头,脾气又臭又硬,说出的话直戳心窝子。 吏部郎中跪地,向陛下展自己的衷心,绝无言高祖的决定。 吏部尚书见事没办成还得救下属,此刻真想把那刘侍郎撕了嘴。 他在这正说着,没想到礼部高尚书出列直接跟其对上。 吏部往常都是崔侍郎出列,其口才和高尚书的火爆嗓门不相上下。 可今个崔侍郎站那不出列,眼看吏部尚书被礼部尚书的气势和话语碾压。 刑部郎中出来帮衬吏部尚书说话,转眼出来工部的王侍郎。 琅琊之地,从小就诗才笔墨,刑部官员几句话被说的躲回队列。 吏部管着官员们升迁,可管不到陛下钦定的尚书、侍郎之位子。 户部和兵部站在那看热闹,四部外加御史台,在那把金銮殿吵的屋顶都要散架。 陛下看热闹看够了,出声制止,招刑部问话。 刑部尚书,“陛下,官员纳妓为妾,按本朝律法规定,本人打六十大板,判罚二人离异后,革除功名,罢官回乡。” 翰林院学士此刻恐慌之下,再对上礼部、工部等尚书眼神。 忙出列跪地,言他并不知情,是底下常侍讲相赠的女子,当初说清白人家,其他一概不知。 常侍讲此刻呆若木鸡,发不出声。 被侍卫拖出去时,才扯着嗓子喊冤枉啊。 曹公公悄声进言陛下,六十板子,那年纪可就直接没了。 陛下夸贴心,不想月初就见血光,让派个人去,要侍卫打的下不来床但不伤性命。 小陈公公身后忙称是,转身出殿笑眯了眼睛。 这翰林学士怕的真可怜,岂不知目标本就是那常侍讲。 还真如云昭所推测的一样,弃居保帅。 自家人手段、能力越厉害,他在宫内越是稳当。 之前只靠讨好师傅,现在才觉的有了真正的立脚之根。 学士下朝告假回家,浑身发冷捂住被子,好险好险保住官职。 有性命无了官职,都不敢想下场。 赶紧给女子一纸书,给了其身契,还给了钱财。 这女子真是丧门星,等管家说出了家门。 直接安排暗手去取其性命,最近颇为宠爱,说了很多秘密,可不能让活着。 可半夜之时回来,竟都受了伤说被军中之好手救下。 顾学士又让下人把被子拿来捂身上,七月天,却牙齿打颤的让细说。 下午吏部徐尚书来说没事,这他娘的放屁。 兵部朝堂上没搀和,这有后手。 到这地步,肯定是徐尚书要被下手,但先朝着自己来。 人总是越混乱时候越认定想的事实,听完暗手说的后,他进内屋,打开暗室,看账本都在,眼里闪着光。 做亏心事是一条船上,但他也不是不留点东西的傻子。 范宅内,杨竹西把女子安慰一番,让洗个澡吃个饭再说。 女子跪地哭着点头,被扶着起来往后院去。 前院,范云看着玉宁给捕快胳膊上完药,上手给绑上白布条。 捕快说没事,不敢劳烦进士老爷。 要不是吴头这关系,哪机会来京城还住在这,被管吃管住的。 范云逮住,说别动,绑扎完后,一人给二十两做辛苦费。 走在廊中,他想着本意是常侍讲被抛弃再留条命,从中套出话,让其反水,没想到直接一连串的收获。 玉宁和这些捕快可是身高体壮,管侦缉罪犯,守卫县城的练家子。 想到那些人喊快撤,是军中好手,现在还忍不住想笑。 廊外,出了六月天的天空,云朵随风飘着,漫天星星闪耀,明个看来是个好天气。 第77章 范云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但之后的发展好似有许多人在推波助澜。 一个人在位置上坐了半辈子,即便好友、姻亲都遍布朝堂。 可底下想抢位子的太多,红眼拼出所有力量,优先把头上的山挪走。 若现在干看,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何时。 当初请来参加宴会的温侍讲学士,翰林院内和其他侍讲拉拢人心。 温试讲部门内人缘很好,告假一日回来的顾学士在书吏那知道后,办公房内暴躁声传来。 他一个个办公房走过,眼神凌厉,展示现在这个官位的人还是他。 可回到办公房后,怒火、恐慌都更加剧而来。 展示|威风,可那些底下官员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那温侍讲也是南直隶人,对盐商来说,只是换个人支持。 哪个官员小妾没个扬州瘦马,不过改些籍贯,以清白人家之女出嫁,怎么就咬着自己不放。 到现在,他目标锁定几个人。 温侍讲那不安分的,刚被调来做御史想坐稳位子的张佥都御史,还有陛下。 兵部是只听从陛下的,这联想也最让他痛苦。 若是皇上不满意他,那他用出什么手段来也白搭。 可即便如此,为这个位子,他也不会认输。 范云这日从皇宫内出来回部门交上史载后,说告假之事。 理由现成的,最近早晚冰块用的太多,竹西有些流鼻子,轻微咳嗽,或许是贪凉导致。 告假回去照顾妻子,一听这理由,告假快速之时,也被当了个谈资。 一开始知道范修撰娘子是谁时,都说高攀布政使嫡女。 再好的容颜,三五年就成了昨日黄花,相看两厌。 可成婚这都要快一年了,感情丝毫没变淡,反倒还如此亲密。 拿着请假条,范云去给同僚们告别。 悄悄给王瑾他们做出个手势,放心回家。 * 常侍讲家内,趴在床上被家人照料。 一听有来拜访的,惊讶之后快让领进来。 现在这种时候还来,可进来的全没再猜中之列。 范云拿出药瓶和礼盒来,让书吏把门带上,这直接自己拿凳子坐下,“上官,下官来看看你。” 常侍讲感动的不行,之前还抢了其想出的功劳,现在却是落寞第一个来看望的。 他开口就问:“学士大人最近两天怎么样?” 范云:“学士大人最近很是看中温侍讲,上官放心,部门内一切正常。” 常侍讲一动疼的咬牙,麻木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诸多想法。 他在这背锅,却直接被扔掉。 范云看着明明喷火却还装出笑的说,那就好。 自己说的是事实,可无添加。 常侍讲:“还是范修撰你人好呀,我交给你些东西。” 第95章 不顾这小辈疑惑,他边说着,范云怎么动。 木桌抽屉全部拉出来,其内还有个暗抽屉,放的个钥匙,打开床边地面木板,有个铜铁盒子。 常侍讲:“云昭,你是赤城可靠的,这两样东西你先替我保管,等我伤好后,我再问你要,但除了我可谁都不要给。” 说完攥住,把盒子和钥匙更推了推。 范云:“上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肯定给您放好。” 再三叮嘱不要给旁人看,望着走出门,常侍讲露出个放心的笑容。 晚上估摸就得来人,他连同这屋子都不安全。 喊着下人来,趴床头上赶紧写封新信给兄弟、侄子,要是他出了事,就用盒子里的东西扳倒学士,为他报仇。 范云坐在马车内心情巨好,看着盒子轻轻抚摸。 回到家拉着娘子的手笑,交给其看。 杨竹西吸了下鼻子,“现在徐尚书和学士正焦头烂额,没想到东西会落入你手,等想起来也晚了。” 范云抱住她,娘子是家人可不是旁人。 & 学士下值马车后门处下来,见到徐尚书着急的问现在怎么办。 徐尚书:“事到如今,那就舍弃了,正好把罪名都推给他。” 顾学士摸摸花白的胡子,虽然找个贴心懂事的下官不容易,可也只好如此。 只要官位牢固,什么样的下官都会往自己喜好上靠。 等老乡一走,徐尚书叫管家进来安排事。 顾学士有事肯定攀咬出自己,既然如此,他给处理。 派人去给搜查有无证据,然后放把火烧了其住的屋子和书房。 管家点头,去找暗手。 同一时刻,温侍讲学士也派了人保护。 这可是人证,撬开嘴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温侍讲还亲自过来站身后,暗箭看不着,被旁边人快速一推,也射中了头发。 掉了几根发丝,温侍讲也喊着保护里面人重要。 火势迅猛,木头噼啪烧着,不顾火势进去背人出来。 等顺天府兵马来时,救火追人,看到温侍讲在此,带去问话。 温侍讲哪怕说着是来救人的,可也被别住胳膊在顺天府内呆了半晚上。 等得知被呛的昏迷,不知几时能醒,温侍讲手砸了下牢门,比自己被关了还难受。 * 一晚上时间,打开盒子,杨竹西临摹账本。 范云给吹干,两人一个写,一个吹,忙活到半夜。 清早起来得知消息,吃完早饭,二人赶紧出门。 交给宫门口等着的小陈公公,两人点点头,宫内宫外一条心。 回家的马车内,竹西拍拍胸口,现在可是放心了。 范云也是如此,不管交给哪个官员,那都引来很多麻烦事。 问东西怎么在自己手里,忌惮今个能扳倒别人,明个就能扳倒自己。 范云可不会,依仗交给别人手里。 而交给曹公公不一样,其是皇党,跟满朝文武本就不一派系。 且谁也不会得知,是他在幕后。 金銮殿内,朝会开始,百官博弈。 却都没料到,陛下得了证据,使出雷霆手段。 公然殿内夸奖曹公公时,百官对阉党更眼中钉。 这怎么来的铁证,难不成自己家里都有内鬼。 这般一想,心下凛然。 传阅丞相和尚书们看完,小太监忙把账本都收回。 学士瘫软在地,对上吏部徐尚书,想喊又认命颤抖的对陛下说认罪。 革除功名,罢官贬职是他自己。 家中小辈还得靠着其安排官职,被侍卫夺去官帽和腰牌时,突后悔曾经为了卖好,将孙女嫁给其不学无术的孙子。 其他官员看着白身的顾学士被拖下去打板子,瞧着这凄惨,更产生要把权利紧紧握在手中的念头。 日常被巴结的人上人,绝不会跟这落水狗似的。 吏部徐尚书,满朝文武求情。(废话,以后还想让自己这派系的人坐上好位置。) 陛下最后定处罚俸禄半年,当初这顾学士可是其举荐。 监守自盗,贪赃枉法,举荐个这样的人,失查之责。 对顾横下令抄家,第一个高兴的是户部尚书。 出列说他带着下官们去钦点,曹公公进言,抄家向来是侍卫和宫内负责。 为这事,开始争吵。 抄家是进油水的机会,分赃都是默许的。 甚至皇帝都知,暗地里都衍生出些规则。 干体力活脏活,小鬼们图点外快,漏掉点再正常不过。 这次陛下开金口,曹大伴为朕分忧,此事交由其全权负责。 殿内,曹公公从未如此畅快兴奋,居高临下看着百官憋回去话语,改口陛下英明。 下朝后,陛下连夸了好几句,还给了赏赐。 曹公公谦卑模样,更讨陛下欢心。 今个是王瑾做言官记载,角落默默看在眼里记下。 陛下歇息之时,按照习惯想看看记录,一看皱眉问身旁大伴,那范云昭呢。 听是妻子得了风寒告假,来了兴趣。 曹公公见此,忙把徒弟小陈喊来让细说。 听完后皇上心情松快了,没想到这年轻人还是不拈花惹草的性子。 这年纪都一天一个喜好,没料到如此性格。 皇上:“找个理由,去赏赐一番,太医院的也去给看看开个药方。” 曹公公知道陛下是想病赶紧好,再回来记载看个乐。 早上那场景,要是范云在,肯定记得很清楚。 陛下看后,他都会偷看再合上。 * 被谈论的人此刻捂嘴,也没压下打阿嚏的动作。 正被崔家下人带去客厅,崔府内,一步一景,转弯框景总是让内心感叹几句。 家里大,还花草树木布置的如此好。 崔侍郎也是开门见山,问上次说有能改的了崔元的法子。 管,管不住,骂,不当回事,打,舍不得,好好的孩子,让后宅妇人们管教坏了。 范云上次来就是以有法子管,换来支持。 此刻听着这话,心下很不认同,中年得子。 这个家里,最宠的应该是坐在这的崔侍郎。 范云上回靠着同届,外加陛下近前红人,下人禀报能被带进来,要不然这吏部侍郎的位子,可不那么好进。 “崔兄习剑法,善骑马,文武双全,做的虽是艳词,可能风靡教坊青楼,自是其能力。” 听这话,崔侍郎面上不显,却眼神骄傲。 范云看在眼里,一炷香后,说出自己的办法。 那就是去边关做个县令,离开京城,也能去看看边关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离开这里,自能改好。 果然惹来拍桌子,生气到站起来的崔侍郎。 范云也不怕,直言哪怕到现在不给授官,可崔元却在青楼住的自在逍遥。 头牌和老|鸨都知道崔家不会真放弃,出银子让住着就是,还有崔元的人脉也在这,想靠不给钱逼认服,不可能的事。 而且得知他在翰林院混的好后,崔元还来说给当幕僚,赚些银两的话。 可见缺啥不会缺给钱的人,范云说道这。 崔侍郎不作声的坐下,想让那孩子认个错,往后听话不折腾,回家还是崔家公子。 可是这半年多了,没影的事。 崔侍郎:“此事就按你说的做,不过这次事,一样是手法你不能用在本官身上,否则本官随时可让你的岳父在那布政使位子上坐不下去。” 看似外表清正,实则内里诡谲,有手段又狡猾,更有脑子,陛下都离不开。 这样的人幸和元儿是同届,关系也可,若不然对付起来,头疼的很。 穿鞋的对上光脚的,总是先矮上一节。 抄家那天,范云没想到小陈公公派人给他送来银票和两箱子好东西。 自从小陈以证据博得师傅心,更近一步后,宫里日子飞涨,其他太监宫女也都巴结他来。 一直跟在身边的也往上提拔,出门都跟着几个小太监来。 听不收没法交差,范云笑着说怎么会不收,直接收下。 小太监收好茶水钱,咧着笑离开。 跟师公关系那么好,不给他们也巴结,就这份态度,对他们太监来说,都是奢侈。 银票交给竹西,果然获得香吻一枚,外加亮闪闪的笑眼。 小财迷,还说他爱钱。 不过她喜欢管账,喜欢数钱,也是正常的爱好。 他喜欢看,也喜欢花,倒比她多一样。 第78章 后院处,琴娘透过斑驳的阳光看向蔚蓝的天空,满眼珍惜。 伤口有点犯痒,她想伸手抓挠,被白芨看到,连忙喝止。 白芨从小是被按照女医教的,负责药膳和小姐的月事身体情况,当时被救下轻微受伤,小姐安排她来照顾。 第96章 对这个所谓以前的青楼头牌,白芨是看不起的,可相处下来,生出一丝丝同情。 性子柔弱,大点声都能被吓一跳,兔子似的。 白芨查看胳膊和脖子处,琴娘感受到呼吸,红了脸。 她只是个被人送来送去的玩意,何曾这般被人对待,不由轻轻啜泣。 白芨以为是把其弄疼了,上药的力度更减轻了点,嘴上凶巴巴说别哭了。 琴娘咬住双唇,胸脯抽噎鼓动。 白芨看转过眼,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男装出去无人起疑的程度。 对比下来,上完药要离开,没想到没拽着。 声音蚊子似的,说把药留下,自己上就行。 白芨满心的怒火成了空,哎罢了,一颗只能依靠旁人的小花。 她道:“小姐让我负责,你就归我管。” 说完觉的生硬,又说句多出去晒晒太阳好的快。 琴娘信赖的点头,“我听你的。” 看着人走,目光不舍得收回。 不用被困在小房间里等着男人来,使出撒娇讨好的本事,只想仅仅攥着如今可接触到的一切。 白芨中院回复小姐,说了情况。 听到的婆子忙劝小姐:“还是尽快送出去吧,给个房契,咱们也是救其一命,那弱柳扶风的,勾勾搭搭姑爷咋办,老奴实在不安心。” 白芨听了,忙说不会的,这还没大好,感染发红,可白费之前的功夫。 杨竹西分别安抚下两人,婆子是为了她好,白芨也是她命令照顾好人,等再好些问想法吧。 城里有铺子,外城有庄子,胭脂、服饰也懂,都能安排。 待事情定下,傍晚归家的郎君先说了个好消息。 温侍讲怕是要当代学士了,当半年一年的,陛下满意就定职。 杨竹西调侃:“那也不白费温大人又是牢狱,又是被伤的辛苦。” 范云笑了,把两匹纱放桌上,袖子里拿出银票,说是好处。 说了会话,毛巾搁置洗脸架上,听了琴娘的情况,再听娘子转述婆子的话,哭笑不得。 范云站起来:“削肩膀,水蛇腰,我眼前有比其更迷人的呀,娘子你在我眼里天下第一好看。” 杨竹西眉眼飞扬的肆意,轻轻靠在他怀里。 崔侍郎在吏部动作迅速,没几天就给崔元安排了边关县城之位。 那原先的县令弃城逃跑,县丞代为管理。 谁也没想到,崔家子不占高位,也没留在京城。 许多青楼名妓哭着咬断帕子,说会一直等着回来。 * 温侍讲坐上代学士的位子后,直接提拔心腹袁侍讲成试讲学士,从五品的官。 范云自是接替袁侍讲的正六品侍讲的位子,官服和腰牌比想的还快的送来。 一个位子腾出来,就能各个往上顶。 翰林院难得的活动,其他六部最近都议论着,羡慕的睡不着觉。 从二十左右呆的位子,年纪上四、五十了,还是这个位子,做梦都想往上走走。 可外放容易,京内的官,也就做梦想想。 这天休假日,酒楼包厢内,众人庆祝。 王瑾问为何不接着把尚书位子弄掉,崔侍郎要做吏部尚书,那可更有利。 “这次能成功,是我们占了快,计划越复杂,其中多变数。”范云看的清。 林广白酒杯一口闷,“这次咱们竟成功了,哇,到现在我都觉的不真实。” “还不是云昭有法子,联合其他各党。”郑衿笙笑的得意。 以前各党争权夺利,这次事件,北直隶、齐党,浙党,楚党,上下一心。 顾学士把持翰林院,他看中的通气吏部尚书,不看学问看巴结。 南直隶官员在朝中说一不二,此刻满心觉的自己厉害,云昭更是了不起。 范云:“没办法,建议那次我也看清了,有那样的上官,做什么都不行,我就是想做点实事,还得先斗人。” 这本来都干杯的畅饮,听此话都安静下来。 王瑾、郑衿笙开口:“云昭,你有计划,我们有能力,你是我们的大脑,想做什么我们都信服。” 进入朝堂,如无头苍蝇,这有个主心骨,众人又笑起来。 范云叹口气,“各位,虽然这么说,可人都有错的时候,若我要出错,你们可得指出来,把我换了也没关系。” 众人啊点头,说对对,肯定。 可转脸就跟一圈人,互相碰杯。 管泾阳坐那喝着酒,瞧着已是正六品,着深绿色官服的同僚,心思多多。 怎么想,他应该是这届最先升官的。 当初举试头名时候,主考官说年龄的事,可范云这年龄在此,怎么就受那么多人青眼呢。 可不得不承认,其有胆有谋,敢箭矢对准上官。 只是出风头的不是自己,有些难受。 正在这时,范云每人碰杯,官泾阳这觉的比旁人重些,立时心情一下子好。 回到家要休息,管家说崔元气冲冲在前厅等着。 一秒想到肯定是听说了事,先入二门内换了件衣服,喝茶去掉米酒味,再去前厅。 杨竹西拉着手,不放心。 就说保密的,肯定崔侍郎没管住嘴,这慈父多败儿的老东西。 范云亲了下她的唇,出口放心二字。 见到人崔元气冲冲的站起,范云直接拱手说恭喜。 崔元见这笑脸,怀疑问什么喜。 范云坐位子旁,“我知崔兄满身才华,这离开京城闯出片天地,别人好好见识你的本事,而不是只称呼你崔家子。” 崔元听后,怒转喜,“是呀。” 坐下兀自激动,都开始想像到画面。 父亲不说离开崔家什么都不是,还说朋友都是看在崔家面子上才跟他交好吗。 范云听这抱怨,全是点头,“你说的对,此去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崔元大喜站起,说替他想出这法子,能离开这笼子,感激不尽。 直接把腰间系着的偌大东珠解下,说是今后好友之交。 一起去吃酒耍乐的,他其实也看不上,不过跟家里对着干。 范云昭这样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送出家门,在家门口看着离去。 对旁人来说,*留在这拼了命,可对崔家子,这里一切都没意思。 京城内诱惑太多,边关清苦却辽阔,在那里会是新篇章。 再加上崔家的资源,人脉去到,也可提防今年秋冬的打谷草行为,一举两得。 * 几天后,翰林院内听到官修撰上折子《论政疏》,陛下看都没看。 范云拉住要去安慰的林广白他们,连余良和学才他都交代别说什么,当不知道。 那么傲气重名的性格,别人安慰对其来说,比骂还羞辱。 范云见到跟正常一样说话,走过。 可官泾阳出门转弯时,走廊那边传来笑声和他的名字。 陛下无在意他写的,明明里面是他的心血所做。 可以更好的多收赋税,改革朝政。 那么多人都知道,转身去找袁侍讲学士告假。 官泾阳此做法,范云知道也只一句,好好在家休养,修养好再来。 经过院子范云指着,“管修撰,院中这树叶一年四季都有变化,不知在这里多久,来来回回看过多少届进士,翰林学士,真是好奇。” 官泾阳:“树百年都立在这,那看的多了,怎么在意。” 挥手后上马车,正埋怨自己不该心急时,蓦地闪过云昭的话,安慰些许,或许多数也不会在意。 十五号,百官朝会,身着深绿色官服的范云站位向东向前变化。 所有人都点个头,范云微笑着,可回到队伍里收回笑意。 都是好态度,默念保持清醒。 陛下上朝,曹公公喊完。 丞相和户部尚书出列,各省的流民是否要派巡抚去拦截、驱赶。 灾民围城池,各地折子那么厚一摞。 各省布政使权利仅是管着民生和田赋,无有调动军马的权利。 巡抚手握尚方宝剑,朝廷钦差,可总领一切省内民政、军政要务。 去到地方上,布政使负责粮草内务,充当内务职责。 皇帝很生气,可现在首先问丞相和六部尚书有何想法。 重臣们出列,查抄些官员的宅邸,再从旁的省份调。 粮食遇到灾就涨价,到这时候,杀些高价卖粮和囤积的的不法商人。 但凡朝廷没钱,一是商人,二是百姓。 范云看着这一幕,心想都到这时候了,还有贪墨赈灾银子的,真是畜生不如。 京城里出来漂沫几成,层层下去,到灾民手里米粒子怕是都无。 吏部尚书出列,浙省的庆余堂,颇有家财。 可让捐些钱财买粮,替陛下分忧。 在朝堂低声议论时候,范云出列,“陛下,臣翰林院侍讲范云有本奏。” 第97章 满朝文武盯过来,陛下开口,讲。 范云道,士农工商,各司其职,都是陛下的子民,商人亦是。 流民是各地赈灾不力,该处罚的是负责赈灾的官员们,至于粮价上涨的不法商贩,可以边赈灾边查出来处置。 范云还没说完,有官员就跳出来斥责。 他也没惯着,若如此想急着为陛下分忧,直接把自己家钱财全捐出来就是。 官员捂着胸口,手指哆嗦,被同僚拉回队列。 丞相开口问那赈灾米粮从何来,范云微鞠躬后道可以去藩国暹罗购买。 他声音明亮:“陛下,各位上官,暹罗那边气候比我们热,一年三熟稻米,不论味道如何,可也胜过灾民吃树皮和观音土。” 礼部高尚书出列,脾气暴躁,说身为天朝上国,怎能去藩国购买粮食。 让小国官员和百姓知道,岂不嘲笑。 吏部尚书看着乐,心里恨不得打起来才好。 这可是主考官,看有什么名声。 但没想到,站他身后的崔侍郎出列,反驳高尚书。 范云没打退堂鼓,下朝再怎赔罪都行,但灾民等不得。 就朝中这办事速度,八月九月怕还是再定哪个省调拨粮食,而且都预备过冬了,调拨后本省的百姓怎么管。 范云:“丞相,各位上官,面子和人命哪个重要。” 各位尚书沉默,高尚书也权当没听见的回到队列。 他内心那套,大国风范,藩国来时,厚厚赏赐。 可是也没迂腐到范云的话都听不懂的程度,罢了罢了,等年关之时,使臣来多赠些礼物是了。 很多官员学的都是一样的书本,一个想法。 可见高尚书都无意见,也不明白暹罗在哪,竟然能一年三熟。 书到用时,觉的自己肚子空空。 瞧那范试讲说的那般头头是道,他们说也说不出来,只当陪衬。 这个朝会,陛下觉的快速的不适应。 哪次定个事情不吵到下朝后御书房内都吵,可这买粮和用什么买,怎么买,范试讲说一个,只同意就是了。 武官此刻倒是热闹,问为什么不用北方的兵。 范云:“各位侯爵,市舶司的船只都是南方善水士兵,这个真不能用北方将士,再说还得靠将士们抵御边关呢。” 听着这下台阶的话,武官队列里都嗯嗯点头。 官员们此刻低头憋笑,北方不善水战,连文官们都知道,这些大老粗。 这个朝会,下朝时间早的一众官员不适应。 第79章 在殿上说购买,但范云可一点没打算真拿钱去购买。 回部门写完单子,进宫去面圣。 被叫到殿内,陛下已特意把六部和鸿胪寺的叫来。 丞相问殿内说购买,范云直接说面子上好看罢了。 面向皇帝:“陛下,既然我们是天朝上国,每次他们王室兵变,还得我朝出人出力,我们扶持赐王室正册,现在那边出点力,臣认为是应该的。” 皇帝和重臣们看着这年轻的臣子,面容方正,眼神清亮,一派文气。 深绿色的官服颜色都像是跟旁人不同,可性格怎么这般锋利。 明明那字写出来规矩板正,一点都不像这般脾性。 这种自信,不像是咸佑朝的臣子,更像是高祖那时国力强盛的臣子。 范云说那边盛产象牙和宝石、香料,来朝拜也是带这些。 既然每次来交换碗盘和铁锅,这次就船上带去铁锅、茶叶和少量瓷器。 皇上不停的说好,不花钱他省钱修宫殿,真是贴心的臣子。 其他朝臣们也是开了眼,瞧那定价。 青花白瓷碗论个,三千六百文,铁锅两千文一个。 暹罗那边定价呢,象牙、香料一斤六文,去壳精米八文一斗。 老臣们看完默不作声,传陛下看后,殿内诡异的安静。 鸿胪寺卿干咳几声,使臣来朝贡,可是都他们接待,住他们那,感情都熟。 觉的太黑心,但咳完还是闭紧了嘴。 挣钱一点不寒掺,多挣钱也不用舍下面子去户部要拨款。 范云呈上单子,陛下拍板,臣子们默认,武官们拍着大腿看的嘬牙花子。 此刻都恨不得自己回家带上碗碟,划去交易。 两刻钟后离宫,每个都带着笑。 至于不卖,没人想这个,上国名义上是藩国的爹,爹像孩子要点东西咋了。 * 杨淮左没料到,这来到京城,姐夫不仅换了身官服,还朝中闯出好大的名声。 虽然名声不大好,都说黑心。 可杨淮左自是力挺自家姐夫,就凭对姐姐一心一意,那些妻妾成群的没资格说。 再说姐夫可是为了灾民,这运河经过的时候,可是都看到壮劳力为当纤夫吃口饭打架的场景。 浮肿的一个个胖,观音土都抢着吃。 他在这被带着游逛,北方的建筑可真是方方正正,古朴大气,色彩鲜艳。 就是外面吃饭不咋好吃,他习惯精致的饭菜。 每样一些,一顿七八个碗碟,还得有汤,可是这里一上就是满盘,汤是没有的。 馄饨也跟家乡的不一样,皮厚、入不了口。 还是回姐姐家,厨娘做的合胃口。 范云让学才去带着逛,也实在没办法,他去告假,说现在离不开他。 办公房内,梁修撰问为何自己说一个陛下就准一个。 那管修撰写的论证疏,陛下却一听,里面看都没看就搁置了呢。 范云摇头说不知,小状元梁邦走过来,他在推测皇帝心思上可是独到。 直接关上门,说云昭是给出办法,可以怎么做。 但官修撰给的疏表,得改革赋税,陛下怎么可能看呢。 意见再好,但谁来做,怎么做,陛下可不想费那个心思了。 疏表肯定是给两个殿下看,否则也不会压着没打回来。 众人心底赞同,陛下老了,只想享受的心思。 可嘴上都谈论起了两个殿下,谁会有望继承大统。 范云真想说早呢,但也动了心思。 新皇登基更有干劲,到时候自己想做的可以更好的实行。 他正想着这些,没注意到林广白目光闪过些许变化。 下值之前,林广白突然叫住他们,邀请他们去自家做客。 范云说改天吧,可其说有正事,点头就出去让墨香回去跟娘子说声,晚些会回家。 林宅内,没想到浙省的他,低调的住在不过两间屋子的小院内。 王瑾:“你父亲可是盐道巡察使,陛下心腹,怎么住在这?” 林广白笑笑没说话,引着让进。 书房就一间,椅子和板凳挤挤坐下。 林广白:“有件事,不是我故意瞒你们,我父亲清廉自守,来京后还是我姐姐接济我,我姐姐就是誉王的侧妃,林妃。” 说完走出去让小厮去烧上水,也给同僚们思考的时间。 家里厨娘从老家带来的,但因为他下值时间不固定,什么时候等他来才烧水。 来家连个水都得现喝,可发脾气也无个由头。 正堂内,范云回过神来就见都恍然的表情。 陛下不让两个殿下进宫,有事叫才叫进去说几句话。 官员们都没相处机会接近两个殿下,更别提殿下的后院了。 就算听说,怕也是以为巧合,毕竟一个姓的那么多,也不会对上号。 可是这亲自从广白的嘴里说出,真够能捂的。 等其回来,范云站起直接道,就凭现在这关系,肯定都支持誉王。 有这层关系在,就算去支持另一位殿下,说不得还排不上号。 方才商议,那都直接说还商议个什么。 * 到家后,适宜的茶水,多盘的爱吃的糕点。 茶壶里的白开水都是到时间就先晾着,等他来就可直接喝。 下人忙碌走过的轻声,娘子站在那说回来了。 对比那林兄家,天地之别。 昨个本来说好的出去逛逛,淮左问要有事就不出去了,但范云说没事。 杨竹西小拳拳抽个空挥向他的身上,被单手轻松挡住。 本来说好三人出去溜达的,这时间才来。 范云说等会回来有事说,她才斜睨一眼轻声说等着解释。 饭后逛到腿脚酸,觉的吃的饭食都消化了,三人才打着灯笼回来。 即便已关城门,但坊间灯火通明,喧哗热闹。 走动间,穿梭躲避,范云的手始终牢牢攥住竹西的手。 杨淮左被人碰到,骂了句拍拍肩膀,回头一瞧。 再转过脸来,气飞走了。 范云和娘子边说着话,边谈论各样灯笼,还真没发现淮左这小动作。 回到家后,范云前院让淮左洗完澡早早睡。 杨淮左点头答应,又没丫鬟,姐夫只答应让个随从外面候着,半夜倒水。 第98章 对比老家,那床上得和丫鬟玩到半夜。 来这里晚上吃完饭还出去走走,早晨也得起来吃早饭。 淮左不禁吐槽姐夫规矩真多啊,这么活着有意思吗。 可自己的脸色和黑眼圈都好了很多,肚子养成早饭后都舒服多了。 那还是听姐夫的吧,脸色好看白了些,也是他受益。 淮左在这纠结怨念,范云屋内打了两个喷嚏。 察觉到就偏过头打,打完听坐在那的她开玩笑,哪个女子在想他。 范云忙说冤枉,没有的事。 杨竹西边笑,边手上给缝补着袜子,脚后跟和脚指头处。 不加固这两处,也不知道他上值走多少路,没过多久就会拆线坏个洞。 每次做的时候就习惯多缝几针,就像缝制衣服时候,多加补领口和胳膊肘。 他的胳膊肘那,多好层布,也不耽误磨到胳膊疼。 人家都胳膊抬起来写,他习惯拿毛笔的低处往下写,手上还能保持干净,也是奇怪。 低着头的她脸上自带柔光,连白净面庞上的绒毛都看的见。 垂下眼眸,弯眉浅笑,跟壁画上的仙女图般,娴静美好。 但这是表象,内里的她醋坛子一个,还各种小脾气,一不高兴就朝自己撒气。 范云想到这,幸福又觉趣味。 缝补完放床尾处,她点了下巴,范云秒懂是让解释。 把事情一说,她变了神情。 陛下对两位殿下见面数的过来,因为皇后无子,这二位殿下都是嫔妃所生。 宫外建府邸,正妃侧妃都给安排了,但拖着不立太子。 杨竹西猜测是陛下怕立太子之后,会等不及架空他或夺位子。 现在都是王爷殿下,谁也比不过谁。 范云听娘子把猜测的一说,竖起大拇指,下午他和同僚们也是这般商议的。 陛下可是听闻哪个大臣跟其中殿下走近,直接呵斥王爷的地步,可见防备。 杨竹西:“誉王和瑞王,也好选,二选一。” 九个殿下,活到娶王妃建府邸,就只两个。 许是后宫倾轧,建筑为防腐多水银的缘故。 还是陛下觉的龙气伤孩子?范云不再想下去。 因为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问也不是林广白的原因吧。 范云直接承认,“嗯,是。” 王瑾可说了很多两位殿下的事,瑞王称号在这,比起誉王,才华和能力方面胜过很多。 誉王这边,王瑾想了好一会才说,是个没什么主意的殿下,尊师重道,每次听讲史很认真。 换言之就是没有什么主意,是个贤德谨慎的殿下。 对范云来说,不用殿下所谓的有主意,他只想要个听进去话的上位者就可。 包括不限于,等上位后放飞自我,朝政不管,那更好。 杨竹西笑的倚靠床边上,“到时候后宫有林妃执掌,又有当国舅爷的林广白,唯你马首是瞻,朝政那就可真到你手了。” 她探究的看着郎君,“你有钱都给我保管,日常穿常服那几件,怎么就对权力,这么看重呢。” 范云放下茶杯,摸着杯沿,“其实我也想拿份工资玩到老,可是现在大绥立朝年数过半了啊。” 杨竹西疑惑的嗯了声,但看他不再讲,她就没再问。 人心底都有小秘密,不装着个女子随他去。 而范云喝着茶水,盘算着到孩子长大就两百多年,那时候传来谁谁揭竿而起,还得带孩子孙子辈去找地方逃难吗,怎么能不急。 京城内为个宝贝一掷千金,世家子追求风流,犹如不夜城。 繁华迷人眼,只是想守住这的美景,不想被破坏。 小时候的他,做梦是吃肉和冰糖葫芦,怎么也想不到长大竟然会变的如此多思。 想到这,泄出声笑。 第80章 当浙省庆余堂的胡氏,及其夫人递上帖子来做客时。 杨竹西一边交代下人泡上西湖龙井,一边让下人引进前厅。 胡氏在江南很有故事传奇,小时悲苦,少年从商,赚到钱后,觉的百姓买药不易,还总是被骗买到假药,入了药堂这一行。 若是不入药行,光粮米绸缎店铺,一辈子吃用不尽。 其中最出名的,有一味药要用到虎骨,其他药堂制作时候,都用的假物,唯有庆余堂,用的是真虎骨。 没有虎骨就不卖,手下制造假的,直接堆积在药堂门口烧了。 这一举动,十多年前直接奠定了庆余堂的地位。 胡氏二人进来,见到传说中的范夫人。 京城内传范侍讲也只偷偷官员内谈论,但范夫人杨氏传言那更多。 范试讲从中探花朝堂为官后,得陛下青眼,官员说黑心,但他们看来,手段雷霆又为民着想,怎能算黑心。 当那句朝堂上,商人也是陛下的子民,流传出来后,一举夺得他们商人之心。 再有钱地位尴尬,平民百姓都能穿好的,而他们只能穿麻衣,不能身着绸缎。 若官员不怀好意,只得奉上大量钱财只求保命。 听到脚步声,只见这位当家主母,身着一身水绿荷花缠枝纱裙,满头宝翠。 朱颜玉润,可谓端庄大气。 哪有传说中的善妒,看来说其家乡就勾搭表哥等男子传闻,肯定不实。 两人一眼看出来,这料子来自江南织造局的手笔,其上刺绣是蜀娘制作。 每年春江南制造局都会为宫内提前制作夏布,再快马送到京城。 这定是宫内赏赐,夫妻俩对视个眼神。 杨竹西可没故意换衣裳出来,陛下各种赏赐,登门拜访的也是上等布料、首饰和茶叶。 做成常衣也穿不过来,库房里箱子盖不上。 屋内衣柜子上都摞到顶,放那摆弄不开。 初次见这胡姓商人,长衫麻衣,额头川字,其夫人相貌温婉。 三人直接用的家乡话,场面话说完,胡商人和妻子俯身谢过范大人朝堂上之举。 杨竹西想,开个分铺就挣钱,眼红毁掉是必然,问之后还做药行吗。 胡商人却干脆道,退出是绝不能的。 言语之间,袖中匣子放置桌上。 胡夫人让下人把厚礼抬放院子里,来自老家的特产、布料和首饰。 竹西把人送厅口,其夫人悄声说北上的时候,看到了江家、康家旗子的船只。 她点头谢过,白芷送出见上普通的马车离开。 厅堂内,婆子和几个丫鬟跳脚,怎么能这般烦人。 杨竹西确喝着茶水,表面镇定,心理把能骂的都想一遍。 抠门,算计,图钱,想想就糟心,可怎么办,是她的亲戚。 金陵那边本就是朝堂直接收受赋税的部门,那边对朝堂可是消息灵通。 但凡得知,那就趴上来吸血,沾上撕不下。 这淮左一来,姑姑家和舅舅家随后而来,但她不是小时那个孩子了。 茶杯放下,满屋各式各样的的御赐花瓶让撤下来。 康杨氏发脾气喜欢打砸,又喜拿出长辈的那套,自家东西她可是心疼。 午后纱帐内,下人扇着风,盆里冰块使得房间内舒爽凉意袭身。 珠翠卸下,只绑了海蓝色刺绣发带。 听着外面鸟叫声、树叶声,小憩眯会儿。 等醒来,丫鬟告知外面都传徐尚书的孙子把顾氏女休掉的事。 顾学士是被罢官回老家,可其姻亲儿孙可都是地方官员。 对待好的话,这也是一股力量。 这徐尚书的孙子,真是比传闻中还不堪。 流连青楼,强抢民女,依靠祖父权势,横行无忌。 杨竹西帕子洗脸,漱了口茶水,让白苏带着小厮和丫鬟去将顾氏女接来。 半个时辰后,顾氏女手上空空和身边一个脸有疤痕的丫鬟到来。 杨竹西喊着好姐姐,低声安慰几句,面上亦是难过,顾氏女流着眼泪,浮身感谢。 京城之大,没有残留之地。 被一纸文书休掉,嫁妆、身上一文钱也无。 没想到是跟父亲同为翰林院的后辈妻子援手,惶惶然有个立脚地,各种情绪皆涌上心头。 杨竹西触碰胳膊见抽冷气,其丫鬟道小姐被打的伤口得上药。 方才走在路上,主仆俩都不知道怎么办,马车接来,路上紧张着一直没察觉。 杨竹西拉到侧厅屏风后,掀衣服一看直接骂畜生,丫鬟低声说小姐陪嫁都强占,就她自己是拿了簪子划破脸庞,才躲过一劫。 丫鬟之前还小姐面前炫耀,没多久被厌弃,宴席上被赏赐了出去。 一会后,白芷走来说白芨和琴娘带着仆人出门,恰巧不在。 琴娘一直呆后院,白芨留话说天气好,带着出去散散心。 既在前院,那就让郎君好友徐鸣来给瓶药。 等白芨来,再好好看看配上药效更好的。 第99章 在屋内看医书被叫离开,厅堂内看到丫鬟,盯住脸上伤口,惊问是何人伤的,如此狠心。 丫鬟摸上自己的脸说自己划的,徐鸣连只蚂蚁都让走过才抬脚走性子。 慌忙垂下眼,脑子里想的各种能去除伤疤的药草和方子。 丫鬟说完小姐状况见站那,刚想升起怒意,又想自己和小姐是寄人篱下。 /:. 再次提醒,徐鸣点头给上药瓶,开口问能不能让他试着治治脸上的伤。 看到如医术事例中的症状,他态度很迫切。 丫鬟被吓一跳,恼怒瞪其一眼,转身去了侧厅。 徐鸣皱眉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回到屋内先前看的合上,开始翻起几本关于脸颊伤口的书籍。 若是治好,回乡可更有把握医治那些田地间被利器划伤的乡民。 想到此,书页声哗哗不停。 * 范云从宫内出来,转动手腕。 当上侍讲后,还得给陛下起草诏书,又得做言官,还得时隔几天准备讲史。 盘算着,回到部门,去见温学士和袁上官。 范云给上记载后,说了今个让写的圣旨,进言说可以定两个言官。 他和部门内其他同僚一起进宫,两人轮流记。 翰林院内百多人,总是他自己进宫,时日长了他有所担心。 人是会变的,就像官兄,自从奏疏被视而不见后,变的愁苦自怨。 若六个月不复职位,可就会无官职,被人顶替。 跟之前傲气模样相比,还是习惯之前。 想着等休假日带着随从去看看,在家里老不出门能行吗。 温学士笑容满面说回头安排,见着离开,念叨都是这样的下属多好。 上朝时候,他都腰板直。 国子监的都比不过,想到这摸着代表学士座位的椅子,满足自得。 坐上这个位子,家里送礼的前后院不断,孙辈的婚事都上了层楼。 抚摸着椅子和办公桌,直夸舒服。 * 范云回到家后,没想到一天时间发生这般多事。 听完话后,范云上前捧着脸,脸颊嘟嘟,亲了口嘴唇,夸娘子真棒。 接人待客也知道怎么处理事情,真的好省心啊。 听了胡氏和其夫人的长相,范云不由说怎么那般像文人似的。 杨竹西笑着点头,“你说的对,我第一眼也觉的是个读书人,说话做事很有文气,但或许性格狠的一面没拿出来,毕竟能闯出这般身家,可不一般人。” 盒子里是银票,一万两和药草单子是捐赠的,一万两是给夫妻二人的。 当时就说给朝廷哪个官员都怕贪为己有,但唯独范大人不会。 范云拿起看精致的花纹和标志,比起运箱子,还是银票轻松简便又美观。 他放回盒子,“这样吧,这两万两和药草单子,我都用庆余堂的名义赈济灾民去。” “就知道你会如此做。”竹西手腕动间,两个玉镯子碰一起叮当响。 几近透明的暖白色新镯子,一问是今个送来的礼物其中之一。 杨竹西虚抬起手腕,“怎么,要我把首饰也捐出去些。” 范云握住她手,“不是,很好看,趁的你肤色,我们是问心无愧就可,又不是把吃的用的都捐出去。” 杨竹西噗嗤笑出声,“我还真见过,自家儿女都吃不上饭,还顾着虚名的官员。” 范云立即想起了朝堂冷硬脾气的一位御史,女儿饿的饭吃不饱吃点心,都要说遍百姓有的点心吃不上。 先把家人顾好为前提不行吗,范云佩服本人的为官脾气,但不认同。 夫妻二人商量后,将小陈公公送来的两箱子查抄的箱子和钱财,去还给顾氏。 顾氏女下午哭泣一回,但那此后,不见悲色。 两家亲事本就大人拍板,徐家孙子也不喜她这种贤淑类型的。 她努力过,也还是无法让自己喜欢上那浪荡子。 一纸休书,反倒让她不再是徐家妇,以后也不会跟在一个祠堂。 想到这,露出个如闺阁少女时的笑。 杨竹西敲门讲明来意,也不多逗留。 让丫鬟放下就离开,临走竹西拍拍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若顾家不留,她会派人去把另处的院落宅子洒扫干净,她教导怎么打算盘,看账本。 女子还是留一技之长,自己不缺吃喝,钱财傍身,才是真正的立足。 顾氏女紧紧握住她的手,等人离开,满脑子雪中送炭这四个字。 丫鬟小婵扶着小姐坐下,“怪不得范侍讲后院只杨氏一位夫人,这般有主意的女子。” 顾氏女:“是呀,可是家里教我的就是无才,贤惠,说会招婆家人喜欢,这般活法,我难道今日不失败吗。” 小婵哭着抱着小姐,但顾氏女道别哭,抹去自己的眼泪,决定往后换个活法。 她道:“明个我们就去当些首饰,购置些普通夏衣,再买上纸笔和算盘。” 小婵也擦去眼泪,“嗯,小姐,奴婢也跟你一起学,帮着你一起打理铺子。” 主仆二人坚定神情,门口处杨竹西放心的轻声离开。 范云见笑着进门,好奇的道,还以为得跟顾家小姐一起哭一场呢。 杨竹西啐一口,“去你的。” 范云立马老实:“开个玩笑,顾家小姐也太好欺负了。” 杨竹西眉一竖,“是呀,说道这我来气,不仅不给拿嫁妆,还让婆子拿棍子赶出来的,主仆俩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范云也皱眉:“吏部尚书在,其孙子就没事,嫁妆这个是女子出嫁自己名下的,明个我让衿笙找同僚参一本看看。” 杨竹西点个头,“若能先把嫁妆拿回来,也是个好,行不行试试。” 范云说既然是大家小姐,都对首饰和衣服在行,不如专做女装店铺试试。 杨竹西疑惑,后院女子都是找的人来量身,做好送来。 外面铺子都是布料,做好衣服的买卖,头一遭听。 范云却鼓动试一试,“你想着很多家小姐都用的一个铺子,做的花样差不多的事了,咱们可以做宽松的定下常用的几个尺寸,样式多样有新意,而不是只布料和花色上不同。” 他比划着里面是裤子,前后群面,侧边开口的骑马服,或是镂空纱料做那种宽大的帽檐女子帽,或是套上再系绳子的大裙摆服饰。 杨竹西一听,走到书桌旁,快速画出。 眼眸异彩连连,这般大胆却一看就张扬的服饰。 只要能卖出去,生意不敢想会多么好。 范云笑着直接被抱住,又偷偷给出做内衣的主意。 杨竹西听着下笔就成画,等把这些锁住后,直接掐上后脖颈。 范云忙解释道:“我梦里梦到的,你信我,我可是下值就来家,你知道的。” 杨竹西脑子清醒了过来,对啊,把手放开给揉揉。 嘴上说着家里亲戚要来的事,果然一打岔,他摸着脖子后面不嚷嚷疼了。 只见他兴冲冲说来演坏人,杨竹西手指抵住鼻尖,眉眼带笑,此刻他跟小孩似的。 本不想说,自己处理的,可是告诉就告诉了吧,谁让她理亏呢。 第81章 午时后,范云跟上官说了一声离开部门。 留学才替他整理工作,而他和余良乘坐马车去了官泾阳家。 其妻子出来招待,领着两人去书房。 到门口范云谢过嫂夫人,夫人有礼的离开。 书房内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是谁开门忙迎进去。 问那么忙,怎么来这。 范云没说有的没的,直接说来看看他,顺便请他去上值。 官泾阳一愣低下头,自觉才能有,努力有,就是运气不好。 一想去到都会在背后指点,他就不想去。 范云劝,“你再不去,你那两个老乡可都把人情给占用了啊。” 官泾阳回到书桌,说身体是真有些不舒服。 范云直接问想请个三年假期吗,到时候哪位殿下登基后,一展抱负。 余良出门给带上门,站门口处。 什么话他能听,但不能让别人听。 屋内,官泾阳解释没想那么久。 范云上前把书本合上,比起在家清闲,细说有件事需要他和背后盐商的帮忙。 两刻钟后说完,在范云撺掇下,官泾阳松口过两天去上值。 “可你说的真能行吗?”官泾阳脑子觉的不可能,但嘴上问的有点相信的感觉。 范云点点头,“能。” 离开后上到马车,艾余良掀开车帘子,看外面道路。 真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如此习惯京城这里的生活和周边的风景。 范云逮着个机会跟余良说会私密话,问了在京城去信家人之类的事。 一会后,范云好奇的问:“余良,你还没娶妻吗?” 第100章 艾余良脸通红,“现在还不想,知道你中进士后,县城里可多跑我家说的,都被我阿爷拒绝了。” 范云笑他,以后孩子怕是玩伴间最小的。 玉宁跟县尉家的女儿定亲了,学才跟春生的姐姐定亲,连爷奶家邻居的范斌,都跟县城车马行商人之女成了婚。 艾余良笑着说:“范斌现在在省城打理着账本和生意,我和玉宁过城的时候,都是在他那住一晚上歇脚。” “本来他丈人是不想在省城开店的,但他说不会有不长眼的欺负,开起来后,不到一年就又开了两三家住店,生意可好了,不仅把家人都接去了省城,还专门给咱们留天字号和地字号的房间。” 范云听着又吃了个大瓜,那就是范斌的媳妇成婚半年就有两月身孕了。 “这也太快了吧,我都不知道。”他满脸亏了。 没去闹洞房没去看热闹,没去亲自恭喜。 艾余良解释:“信件来没几天,本来就想抽时间告知你的,这最近你忙着事,所以本打算过几天跟你说的。” 范云点头,心里叹口气,长大了干啥都没时间。 明明自己只是工作,还没孩子呢,连去参加婚礼都没空。 可是知道过的很好,再过几个月,范斌他会迎来他的孩子,陈奶奶就是四世同堂了的享福。 跟着看向外面,不知道小孩子长大些,会不会像他爹小时候那般挑事的瘦猴儿样子,想起来忍不住乐。 艾余良听了一路,车辕处坐着的墨香和墨砚也竖起耳朵听着。 没想到姑爷小时候学堂内,会这般有趣。 * 到了部门内,学才一样样说了事情。 谁找他留话记得一清二楚,衙门内口音也是如其他人差不多。 范云听着一件件事去干,上官那出来去鸿胪寺、太常寺、户部、礼部,再去皇宫门口找侍卫给小陈公公递话。* 侍卫不知道怎么变成小陈公公的人,但可信赖,入手个蜡丸。 马车内拿出来完好捏碎,看完里面一句话,惊喜的眩晕。 下值回家后,他连手没洗,拉着娘子去书房。 贴耳告诉竹西,“林妃有孕了?” 杨竹西天啊,“这可是誉王的第一个孩子,若是-------” “嘘。”范云竖食指挡住接下来的话,自己兴奋的围着书桌转了两圈。 两位殿下有正妃侧妃之后,誉王可是拔得头筹。 范云:“誉王身边的大太监进宫通报,陛下秘密赏赐了,肯定是等稳了才会公布,小陈公公真是有心了。” 杨竹西歪着头,“感觉比你有孩子还高兴。” 范云:“哎呀,娘子,说明誉王能生,这关系国本,别开这种玩笑。” 要是个不能生的皇帝,坐上去也会被百官另找个新皇踢下去。 杨主席点点头,“不过那小陈公公连这种事都告诉你,到底你怎么和他牵上线的。” 她小小声:“我托人去查了查,这小陈公公可是刷马桶刷的干净,入了曹公公的眼,这种人可得有些戒心。” 范云:“娘子,不该说一个人的以前,英雄不问出处,我们是互相需要。” 杨竹西:“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怕是谁的暗手,不过这样爬上来的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范云点点头,说知道她是好意。 杨竹西眼里盛满星光,无论何时都这般相信她,尊重她的想法。 她骤然哎呀一声,催他去洗手换下官服。 看着快步出去的他,杨竹西笑的毫无形象。 等吃饭时候,又听到了他乡下玩伴妻子怀孕的消息,她白了一眼他,俩字说道:“没门。” 范云咳咳声,“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才没别的意思。” 杨竹西点头,一派镇定,“春暖花开,这事不很正常,有孕是该恭喜,等我明个让下人去驿站寄些银耳、红枣等补身体的。” 范云说随娘子安排,低下头吃饭。 杨竹西看出他忍着内心羞涩,真想骂句傻瓜。 白芨可说了,男子太早沉迷女色会影响寿命的,她还想两人一起白头到老呢。 两人的孩子她是期待,但孩子与他,他更重要。 想到这,嘴角弯出甜蜜的弧度。 * 袁侍讲学士和户部被定为钦差,去岭南港口。 一搜搜粮船源源不断的直接运去邻省赈灾,粮米充足,带去了希望。 赈灾力度供应下,好似之前各地的折子像场梦。 本有挑拨人心,闹上一闹的直接被百姓当场点出来。 一查是各种迷惑人心的教派和贼匪派下山的喽喽,顺藤摸瓜,还解决了多地道路平安的畅通。 有两条船顺运河抵达京城,只用了十来天。 朝堂之上,范云也被赏赐了十斗。 这拿回家,杨竹西就蒸上了,稀罕的品尝。 勋贵文武重臣后宫,自家郎君也在赏赐之内。 白芷从旁凑趣,“陛下当然得赏赐主君了,这可是主君的法子。” 杨竹西拍了下她的额头,无论是刚成婚还是来京城后,下人都是称呼的姑爷。 等朝堂上显露出本事,又在升官后,都改口主君,这些机灵鬼。 端去正堂,去书房一喊,听到哎一声说马上马上。 等到屋内,摆好饭菜,见还没出来。 嘀咕了句怎么饭好了,也不来吃。 这边范云只是想趁着多写几个字,等第二次喊第三次喊,把毛笔涮涮挂在笔架上离开。 两人品尝米饭,米粒细长些外,口味尝着并不如一年两熟和辽东那边一年一熟的香甜。 范云:“娘子,你吃惯了去壳的精米,这样的发放前会掺些沙子和小石子对百姓们来说可已经跟过年似的,能吃饱救活人就没缺点。” 杨竹西:“我知道,不过我本以为那边你说的天气比江南更炎热,我以为会更好吃。” 范云笑了,“是呀,有那么好的田地和气候,那边佛教却很奇葩,我跟你说” 杨竹西突然偏过头看着他,“你来京城没出过家乡那小地方,可怎么天下五湖四海和远海外的藩国,你都能这么了解呢,游记上可没有。” 范云本还要说,这下闭上嘴。 又是被质疑的一天,但说出是翰林院内看到的典籍,她就又信了。 范云心里有点难受,他可以什么事都说,都分享,不瞒着她。 唯独这件事,他永远不打算说出来。 杨竹西吃着饭心下美着,她怎么会不知道是哄她呢。 但她就乐意看时不时急着找理由的模样,一辈子玩不够。 饭后两人分着一份份,出门去巷子内左右邻居分享了些。 每去一家,下人一见着人就是高声领进屋。 主人家高兴又说实在没什么东西给,看的夫妻俩笑,忙说没什么。 出来后擦擦额前汗,两人手拉着手晃悠着逛了圈才回家。 范云在朝堂上跟曹公公和同僚们了解矿山的事情,竹西在家预备起波澜,养精蓄锐。 休假日,玉宁赶着回去过中秋,早上夫妻俩送到城门口。 来往百姓就见这一车车箱子,就知道定是大户人家的亲戚。 吴玉宁也没想到这次来,走的时候这么大排场。 不说吃食穿用上,未婚妻的镯子和首饰,弟妹竹西都给准备了好些匣子。 老家的亲戚朋友都盒子上贴了名字,就连手下都每人两匹布料,外加赏钱。 弄的捕快们这还没走就问,啥时候他这个做头的还带他们来。 厨娘手艺比家里吃的花样多又好吃,吃住都不花钱,还能京城玩耍,县城里的这些衙役哪过过这样的日子。 要不是头儿打定主意说走,在这不过中秋他们也愿意。 过中秋家里不就那么回事,走的时候这各个不舍的回头再回头。 吴玉宁一个眼神,讨好的笑说想家了,这回家高兴。 听这话满意的点头,骑在第一个。 其后的捕快忙跟上,这讨好头儿争取下次机会,可不能让其他人给抢了机会。 看着离去,范云揽着娘子说回家。 杨竹西捏了捏他的腮帮子,范云握着她的手放下,“真没事,等我爹娘姥姥他们来要见我瘦了才担心呢,我得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他们才高兴。” 她笑夸这才对,上了马车后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的气味,闭上眼数着车轮的滚动声。 【作者有话说】 英雄不问出处----出自元明诗人杨基《感怀》 第82章 朝堂上前脚陛下赏赐,后脚御史台的张佥都御史就被弹劾。 郑衿笙看着同乡同书院的,满眼不可置信。 但其没给眼神,弹劾起之前的布政使张藩台,证据确凿。 范云在翰林院的队列,第一时刻就是有什么把柄被拿住了,威胁下不得不从。 第101章 也或许是被引诱,做出这种铁了心投靠之事。 灾民之事一解决,反扑开始了。 张御史地方上的贪赃都被查了出来,贿赂钦差,赋税也作假。 就连范云也被这大瓜听的吸引住,这当布政使之前的考核政绩竟是买来的。 官员贪|污可大可小,但观察一会,徐尚书的目的就是要将人贬官出京城。 张佥都御史最近正得意,此刻殿中再冷静的解释,看向跟啥事没有的徐尚书恨不得吃了。 看这一个叛徒,怕是整个荥州书院的都不可信了。 因为争吵,此刻殿中跟菜市场似的,陛下耳朵嗡嗡的,暂停朝仪去侧殿休息。 郑衿笙眼见同窗里都没理他,走向吏部徐尚书那处。 范云拉着走没拉住,见直接追上揍了上去。 郑衿笙此刻怒火燃烧,还要撸袖子,礼部侍郎喝止,再打可就朝堂失仪。 范云给捡起笏板,拽着离开。 同届在京官员们都围上,劝告冷静。 朝会再开始,陛下就不让开口,只是让曹公公呈上证据。 张御史此刻可怜的喊冤枉,说这些都是去查验功绩的钦差逼着他这么做的。 这一言论,直接把立场调换不说,还把更多人拉下了水。 钦差答应调京城,能收更多钱,但谁给的胆子。 吏部被指矛头,吏部尚书被喊名,出列只说不知。 这事于是由刑部、大理寺、顺天府尹三部联查。 涉及高位官员,本是都察院都得参与,但这次因有张御史,就没让都察院的搀和。 朝会这事定下,接着是其他事。 户部尚书出列说八月中秋节礼的银两数,陛下打开写出的奏折,打开是个让他牙疼的数字。 官员这么多,怎么让他决断的折子看都看不过来,满朝没个干活麻溜的。 一到逢年过节,就冒出来的这般多官员数,说着稍后再议,奏折合上。 礼部官员出来,中秋排练,教坊司那得挑选些。 这事不可拖延,陛下直接下了个口谕,让礼部今年办的比去年还新意些,又让户部拨笔钱。 户部尚书这个没啰嗦,说下朝就会办。 中秋过年在京官员都会携妻来赴宴,到时候吃宫内佳肴,看美女歌舞,还会放烟花。 这与民同乐的节,自是给钱给的痛快。 每次朝会,大小杂事,耗费精力又每年重复,下朝后,官员们脑子都闹哄哄的。 范云方才拉人之后,站在队列一边听,一边合眼假寐打盹,此刻出来胳膊当着打了个哈欠。 头脑不怎么清醒,耳朵也好似还能听到回音。 走着走着清醒后,路上就见同僚们吵来吵去。 范云:“好了,别吵了,不救张御史,下一个就是衿笙他们都被一锅端。” 王瑾:“这荥州书院的真是为升官,什么都干的出来。” 这话让郑衿笙难受又无法反驳,他以为他作为佼佼者,能带领同窗们仕途畅通,可现在看来,不是谁都了解也管不住。 郑衿笙低着头:“最近张御史屡次在人前夸我,我那时候还觉的我好了,更能帮衬同窗们。” 林广白:“看来是因嫉妒冲昏头脑。” 范云阻止争吵后,想了个主意,附耳过来后说完,就见都笑着说好办法。 * 隔天上午时候,礼部高尚书和刘侍郎竟来部门。 温学士笑着迎进来,对高尚书热络的称呼着。 办公房内听到将范试讲叫来,自是也好奇原因。 范云也摸不清,让余良留下忙着,自己带学才过去。 学才站身后,可眼睛滴溜转稍后些站位。 范云对上官行礼后,听到意思是,他对中秋宫内表演有何想法。 高尚书:“你一向聪明,这几天好好想想,有想法写下来交来礼部,也不让你白忙。” 范云忙说这是应该的,一时间就很多想法,回头觉的哪个靠谱写下来。 刘侍郎笑:“果然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一说想法不断。” 两人走后,温学士也勉励一番。 给了个最喜爱的小猪茶宠,滑溜手掌心大小,范云没推脱,拿着出来。 他方才还真实话,新奇的节目真太多,去掉有可能泛忌讳的才行。 学才见没人说要不这些日子他和余良多忙些,范云说可以。 好意收下,但心里想今个下值回家就想。 宫内曹公公边伺候着陛下,边挑起个矿山的话头。 皇帝问是不是谁又说什么了,他派太监去当监工收税就是与民争利,文官管着收不上税,不说与民争利。 曹公公说,矿山在那,即便不收税,那挣得钱也不会到百姓手里。 皇帝闭上眼,这事情他自然知道。 若是刚上位的时候,对满嘴仁义道德的清流觉的是好臣子。 可时日久了,就发现比贪官还可恶,办事办不成,就会勾心斗角,弹劾这个那个的斗。 还不如贪官能办事,是既要好处又要面子。 那张御史之前是贪官,但进京之后很是爱惜羽毛,能力也有,还真舍不得贬黜出京。 午时,驿站加急送来袁侍讲学士关乎赈灾的折子。 一看皇帝气的把折子一摔,让去把徐尚书叫进宫来。 曹公公捡起折子放龙案上,这折子加急可算是来到了。 徐尚书进殿,折子被砸过来,弯腰行礼躲过。 就见里面是这次受灾,老家人贱价收购土地,明着是买土地,可实际上是趁火打劫。 百姓贱卖土地后,沦为徐家的佃户,佃户不交税,土地是徐家的。 其上还有女婿和这次贪|污赈灾银的官员,前列都是他亲信,他亲手提拔上来的同乡后辈。 直接跪下,说自己失察,这些事都不知道,定会查清后严厉处罚。 皇帝不辨喜怒:“徐渭,该好好管管你手底下人了。” 跪地称是,徐尚书此刻想底下人真是蠢,捂不住还牵扯到自己身上。 皇帝也了解,出一个进士,家乡土地挂名下很正常,可名下二十万亩地,这个数字着实夸张的都不敢相信。 白胡子一脸褶皱的可怜样,面目可憎。 曹公公就见陛下一句好好查查,看是不是冤枉,就让退下了。 看着啥事没有,折子都留中,只给李丞相看。 伴君如伴虎,有时候能猜测点心思,有时候一点不知。 陛下气的让传太医,太医开方子时。 皇帝想的是身体不济了,生气就头疼,牙齿也吃东西就难受。 等儿子继承大位之前,他定得把这些蛀虫处理带走。 留能臣和好名声给新皇,想着这些,摸着龙椅的手不停。 攸的,皇帝开口问那范云昭名下多少亩地? 曹公公立刻回道:“户部那记载的是老家两个村,五千来亩。” 皇帝惊讶,“五千来亩?” 曹公公低头:“是,陛下,这届中的进士里名下田亩,奴婢都记得的清清楚楚,是其中最少的。” 还不到万亩的零头,记得最牢固。 皇帝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满朝文官,各种贪之外,可还是有赤心为朝廷的。 曹公公又说了礼部去问主意的事,皇帝有了主意。 * 下午时分,小陈公公突来。 宫中有旨意,翰林院内范云接旨,其余官员跟后面一起跪下听。 旨意是特批范云为礼部正六品员外郎,负责翰林院和礼部两处,俸禄亦照两部合发。 钦此两个字结束,范云双手举过接过圣旨,谢过吾皇。 站起来送走小陈公公,到了门口,公公也说不清楚为何。 徐尚书被叫到宫里本来陛下是斥责的,他站门口听着些,但又不知道陛下为何高兴。 范云说不知道也没事,反正手上圣旨里的升官是真实的。 心里高兴,面上揉揉脸只露出谦虚的笑。 经过郑衿笙一事,低调无错,不招人眼。 这下徐尚书因为其女婿和老家的事,就看还能顾得上找郑兄他们的麻烦吗。 至于张御史,也得个喘息的空,互相斗去吧。 两个都老油条,就看能不能把自己摘干净。 办公房内,都恭喜打趣,是称呼范试讲还是称呼范外郎。 范云:“我这是在翰林院,不用改。” 官员们都笑,玩笑话都听不出来,这较真的性子。 他们看看圣旨的卷轴,但也没上手去碰。 圣旨可是得放家中供奉台子上,想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啊。 得让陛下看见,得更努力才行。 一直到下值时候,范云就见每个人背后冒火似的。 拿着圣旨回家,都围着转悠。 杨竹西下午墨香来通知就翻箱倒柜的选,放圣旨的架台。 正堂屋东边正北处,圣旨放好,三人点燃香插上供奉着。 第102章 范云提议再放个陶瓷的招财猫,库房箱子里就有,竹西去拿了过来擦擦摆上。 正堂屋这一弄,可比之前好看,显得更有种肃方之感。 好似随着这圣旨,这个屋子也跟着上档次。 范云看着娘子和小舅子围着转悠看,还说明个开始放两天鞭炮。 他摇头说不了,礼部那是需要他参与这次中秋宴会,或许等一结束,礼部那就无需去了,等到过年再去忙活忙活。 “即便如此,你这两份正六品的工资和逢年过节的赏赐也是双倍啊。”杨竹西牵着他的手,给淮左一个眼神,赶紧滚。 杨淮左背后都感受到了来自姐姐大人的威力,要多快就多块的闪。 屋内两人笑着,对视着拥吻在一起,直到吻的喘不过气才分开。 竹西轻声喘息,拿捏嗓音问今晚上想吃什么? 范云看她比桃粉还艳的唇色,又轻啄了一下,夸完真漂亮,说想吃豌豆凉粉和炸蚕蛹。 杨竹西笑容消失,她觉的吃虫子吓人,饭桌上不安排出现。 但既然他想吃,那就放他跟前,专做给他吃得了。 不过想到他在那一口一个蚕蛹吃着,她现在就有些没胃口。 算了,等会不看就是,毕竟奖励都发出去了。 瞧着他这开心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第83章 范云去礼部,上下官员都称呼他为范外郎。 此时金色的阳光洒在路边绿树上,枝条摇摆弯曲,肆意舒展。 树叶都像银白的镜子面,只洒在路边上调皮的影子。 走动间看着,礼部比翰林院大,处处对联都是儒家学说内的。 就是门口和办公房等地,再干净也能看出年岁的消逝。 就像一个屋子,换了一代代不同的人住,但再保护,也能看出使用的痕迹。 刘侍郎的办公房内,没想到一夜写出这般多。 范云也没见外,直接说里面很多不可行的,让现过目挑选些,再去交给高尚书。 刘侍郎办公桌前坐看右看,可惜其中几个大型人数要求多的,眼看来不及。 他很是可惜:“你这一晚上的想法,顶昨个一天,所有同僚全部的想法还多。” 范云笑笑说上官夸奖,没有的事。 刘侍郎点他一句,“称赞你的时候,总这般谨慎小心,一点不像做事的时候胆大。” 范云不再说话,做事那他是知道正确,受称赞可不同。 当一个人得意到听不见旁人的声音,官场上那可危险。 挑选完后,刘侍郎说其他几张纸也别要回去了,就放在他那,等明年春分开始就提前谋划。 范云说明年有明年的想法,顺利把剩下的拿走。 剩下的改改可以过年时候用,范云才不会浪费掉呢。 刘侍郎选定后,两人一起去交给高尚书。 没到门口就听到骂声,在呵斥下属。 怪不得传言有说,高尚书本人品性出众,但和同僚和下属都关系不好。 刘侍郎出言进去莫担心,高尚书逮着谁骂谁,但正事上不会耽误。 进去后,还真把下属骂滚出去,面容一整认真看起来。 不一会儿表情变的缓和,透着满意。 高尚书:“要下属都像云昭你这般头脑,我还用得着生气吗。” 范云俯身:“上官,同僚们办事蠢笨些,自是得需要您时刻督促,多教着些。” 高尚书一愣,大声的笑。 范云走出礼部时,手捧着上官给的洁白如雪的宣纸。 回到翰林院,都开玩笑说礼部好不好,以为呆那不回来了。 范云将宣纸分些给他们,说吃人嘴短。 其他人绷不住,只得点头说行。 礼部离皇城门最近,跟翰林院南北最远,他们只是好奇里面啥样。 范云说了大概,部门虽大,但里面官员也多,办公房差不离。 其他人恍然,原来如此。 也是,部门跟部门都是用来办公的,能差别到哪里去。 范云见没了疑惑,催着赶紧去忙活。 他和官泾阳商谈煤矿山的事,盐商海边用的是煮盐法,木柴每年消耗大额。 经官泾阳出面问,其背后盐商写的更详细。 范云看完,放抽屉里。 工部内有其族内长辈,正好俩人借着这机会去了工部。 出翰林院向西南,过兵部就是工部。 官郎中四、五十岁的年纪,跟官泾阳是有那么些相似。 范云想官员之后虽大多不可能比祖辈官职高,但读书科举相传之下,后辈还是会进入朝堂。 那曾经的人脉,捡起来就用得上。 如官泾阳南直隶生活,跟这京城生活的官郎中,从没见过面,这不就直接能扯上关系。 工部以前派过官员去矿山当监工,去一个库房里,账册都积厚厚的灰。 范云吹吹打开,官郎中将两人领进来也没离开,直接帮着一起吹,相关的数本摞一起。 范云先看看到每年采集数量后,一时沉默。 转头问清楚,知这时候采挖的条件和工具差劲,就这些产量都是多的。 多?在范云眼里这么点点产量。 官郎中接着说主要无烟煤和上等煤,紧着皇宫和京城大臣们用。 其他劣质的,百姓都不用。 一烧呛人的烟,整个屋子里都不能呆人。 范云点头听着,看完账本记下些数字,两人谢过离开。 官郎中检查后,见都放回原位,心想这范云昭还真传言那般,关上门离开。 * 路上,官泾阳说煤可见不能代替柴的。 当初去家里就用这个勾起好奇,这一趟白跑。 范云:“事还没做呢,再多的考虑不如试上一试。” 官泾阳皱眉道:“你没听方才讲的吗,呛的鼻涕横流,喘不过气,不说白天了,晚上谁敢睡。” 族叔方才可说,有实在冬天熬不住的在屋里炭盆里烧,一大早被敲门发现睡梦中去世,这太吓人。 范云喊回神:“煤炭中有大量的硫,去硫就可以无浓烟的燃烧,再配上炉子和管道将黑烟通往屋外,就能屋内用,你信我的。” 官泾阳不做声,范云直接激将几句。 反正也不想着在同僚们把名声扳回一城,出回风头,看来上次那事变的如此胆小。 官泾阳一咬牙,“谁说我胆小了,我既答应,那就一定会做到底。” 范云前面走着,遮掩住眼底的得意。 老祖宗说的对,方法不再多老,管用就行。 怪不得都说翻翻史书,很多事情都能找到解决办法,不同的人,相同的事情,总是重复循环。 傲气的人激将一下,效果远比范云想的还好。 范云下值,都还看到在案前忙碌。 路上去了巷子内经常去的老店,花了六十五文买了荷叶鸡,马车内只想回去跟娘子说说。 可一回家,就听到娘子受伤的事。 生气、担忧、心疼等各种情绪上身,又后悔。 人有时候真不能捣鼓,嘴上说着呸呸呸,快步进宅院。 屋内,竹西就穿了个藕粉色的薄衫,布料就在肩膀上半部分,漏着大半条白嫩胳膊。 范云小心抬起胳膊,胳膊肘处擦掉一层皮的通红惨状。 他给吹吹,“这怎么弄的?” 瞧着这满脸怒火的样子,白芷从旁言语清楚。 今个小姐生母江家和姑姑康阳氏来人,小姐带着去看院子,裙子后面不知被谁踩了。 绊倒时候,胳膊蹭假山上,本来穿的就一层薄衣,划破一层皮,伤成了这样。 杨竹西瞪眼让丫鬟出去,等再转头一瞧,就见郎君掉眼泪说肯定很疼吧,都怪他。 她不由一笑,当时没哭上药时候都没说疼,现在不知怎的,眼睛湿润。 他给指腹抹掉,竹西宽慰着:“她们只图钱财,而且这来的第一天,不会暴露心思,可能是裙摆刮到了石头或某处地方。” 看还在哭,她说:“别怪自己了,你在家我也说不得蹭到胳膊,不关你的事。” 范云手背胡乱擦掉眼泪,满脑子她的身体受伤了,没保护好。 “我今个部门里想回家跟你说政事,还买了荷叶鸡,肯定是怪我这般想,然后你就受伤了。” 听郎君这话,杨竹西鼻尖哼出笑,“这哪来的牵扯,怎么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上了药不疼了,而且白芨看了,这是外伤,几天就会好。” 范云声音发颤,“可是你这几天会疼啊,晚上睡觉时候蹭到了也会疼。” 竹西看着他,眼眸像盛满光的雪池,亲了他一下。 要往常郎君就一只红到耳朵尖,但此刻眼神还是不离伤口处。 那没了皮,粉红还深些的伤口,杨竹西突觉的不好看些,又担心留疤。 她假问:“对了,你买的荷叶鸡呢?” 第103章 范云现在哪有心思去管荷叶鸡,站起身给倒好水尝尝是温的,递到手上让喝,说他算账去。 这刚来第一天就让受伤,这口气他可咽不下。 转身之时被娘子叫回来,脚步比脑子快的停住。 “这头天来的长辈,你不要名声了。”杨竹西鼓着脸,“你在官场上可不这么冲动。” 范云撂下话,“这不一样。” 竹西:“她们我给安排旁的宅院内,你这闯去妇人那。” 范云听到这话,转过身,说让下人叫出来就是。 杨竹西又高兴这般在乎,又头疼这执拗。 她劝道:“等你明天下值,我们两人正经去拜访,你到时候问谁踩的,行不行?” 范云心想还上值个啥,直接出门口让墨香去前院说声。 明个学才和余良去就是,拿捏不住的事回来再问他就是。 虽然对不住一人忙的官兄,但朋友和媳妇,这个不用纠结选。 杨竹西发了一下呆,心底确被填满的开心。 喝水给递右手,夹菜给放碗里,鸡腿肉被撕着放眼前盘子里。 杨竹西真想说,她左手胳膊肘受伤,不是两只手。 晚上他说别碰水,给端来内屋水要给她擦擦。 杨竹西慌忙让他只擦擦脸部和胳膊腿就行,旁的地方还是让丫鬟来。 他这满脑子自己的伤口,行为真是大胆百倍。 从内屋换身无袖宽松纱衣出来,他说快坐凳子上,他给洗脚。 杨竹西说自己来,他摇头蹲下给她脱去袜子,不顾她言语和满脑子想今个走的挺多的路。 他低头边给她洗脚边道,“洗完脚你还得洗手,一只手怎么洗,又得动胳膊。” 杨竹西看他头顶的一个漩涡和黑发,上手摸了摸,头发滑滑的硬硬的,忽然理解他光把玩她的头发的感觉。 以手为梳,拨弄着直到洗完。 放腿上给擦干净,范云给放到床上。 他洗完澡坐在床边,亲了下她的头顶,“要不绑上白纱吧,翻身时候碰到疼。” 杨竹西让叫来白芨问问,说可以,不过白天得解下来,天热捂着不好。 范云忙点头说一早醒来就拆开,这才给绑上,还系了个蝴蝶结。 杨竹西偏头夸说好看,范云说都受伤了,不好看。 白芨默不出声的退下,主君太过紧张小姐,她站那都觉的妨碍。 白芷一旁又说了几句晚饭餐桌上的情形,白芨想看来明个姑爷也不会过去小姐受伤这事。 不过正和她们意,当时只顾慌的想回屋处理伤口。 现在想想,真该当场就吵起来。 第84章 另范云没想到的是,一早还没起呢,丫鬟就进来禀告说客人来了。 他故意当没听见,交代娘子穿衣慢些,将纱布解开,伤处有点干的意味,摸着像油纸似的,还真好了不少。 杨竹西先让丫鬟去告知一声等会儿,范云洗漱快,倒腾完等着白芷给梳妆打扮完毕。 梳篦后面插上,今个头饰和手腕上的是相配的绿荷颜色。 通透看着就凉快,头上金簪是荷花玉坠,脖间纽扣是盛开的银质白莲子母扣。 范云瞧在眼里,心想要是穿上烟熏浅紫衣不知会多么好看? 品级处处规定,女子服饰亦包括在内。 官职到三品以上才能穿紫色,产生联想。 打扮完,范云过去握住手腕和小臂处,让走到凳子上坐下。 打开瓷瓶,动作轻轻的给上药。 就在这时,门口处高声传来话语声,“西西,你那胳膊伤怎么样了,我可担心的一夜没睡。” 另一道妇人声不知说的什么,丫鬟婆子没拦住,两方人就站在了门口处。 抬脚要踏进来,见上药的场景,有男子在,把脚抽回来。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可这个时间点不得去上值了吗。 杨竹西喊着舅妈、姑姑,范云站起说娘子受伤了不放心,部门那请了假,还请长辈去正堂等会。 妇人一声回神,忙说自然,离开的背影要多快有多快。 一路重复播放着方才郎才女貌的画面,竹西的夫郎一表人才,那眼神跟对待瓷娃娃似的的护着。 为什么旁人就能日子越过越好,自己泥潭里越陷越深,上天真是不公。 范云上完药,吹吹将受伤处衣袖挽上系上。 交代要清淡的米粥等物,别上海鲜、葱姜之类的。 白芷说是,让白芍去后厨看着。 慢悠悠吃完早饭,范云握住娘子的右手出屋。 正堂屋,看着这一对年轻的夫妻走进来,皆姿容出色,满脑子想如此相配。 再盯着看那头饰和手镯,看的拨不出来。 曾经也是首饰变着花样的带,可后来变卖着,头上剩下几支装门面。 范云被娘子引着上前称呼后,就听妇人说小时候西西没了母亲,她们看着可怜,那时候去看望过几回。 范云听着,这先说出口的好处。 明明娘子那时是被外祖母接去住了些时日,她们期间去看过一两回,顺便买了点东西。 但范云心里转着心思,表面笑着点头说替娘子谢过姑姑和舅妈。 当时给的布料和吃食,临走时他会安排双倍多倍的给。 他话一转,“就是我也有一事想问姑姑和舅妈,昨个到底怎么个情况?” 俩妇人顿时卡壳,指着对方当时更离西西近。 范云看出,要好处上,两人打成什么协议,但终究两人各有所求的矛盾。 他沉着脸,“我待竹西如宝如玉,若是让我知道是故意踩的。” 两妇人忙说不会,担心了一晚上这不一大早去看。 范云观看神情,暂时没看出什么。 接着听了半个时辰,对自个孩子的夸奖。 范云以上药为由头,拉着竹西回屋。 廊下走动着,范云开口:“我看出来,姑姑是贪钱财,但也真心希望你过的好,替你高兴,比舅妈钻钱眼里强。” 杨竹西叹口气:“就是如此,恨不彻底,牵挂时又无多少感激,矛盾的很。” 没有这两人费心思传播她克亲,谋取手中握有的钱财,她何尝不想跟其他小姐一样,浇浇花扑蝴蝶的玩耍呢。 范云手放其肩膀上安慰娘子,杨竹西回头说无碍。 被他平日里乐观的感染,她也慢慢看开了。 “小时候舅妈白皙美丽,不像现在,头上横纹,为人刻薄算计。”* 接着讲了小时候的记忆,范云充当树洞的听着。 扶不上墙的江家舅舅,硬生生的把舅妈|逼成了那样泼辣性子。 在内粗暴|动手,对外一哄就信,嗜酒喜女色,有点钱就花,典当过日子也摆阔。 听下来,范云有了主意,“要不干脆劝舅妈和离算了。” 杨竹西摇头,“谁都劝过,可是没用。” “刚成婚那几年,老人在时,日子过的轻松顺心,那时候舅舅没如此,对舅妈还给买花买首饰,舅妈抱着那时候的记忆,到现在也没和离的心思。” 娘子说完,范云也是无奈,“怪不得刚才光替儿子要个官身,不说其他,可其儿子连个童生都不是,方才我真忍着没打断话语。” 杨竹西捂着嘴笑,“你这定力,有时候我都佩服。” 没有功名,想要官身,是为了孩子着想,可姑姑和舅妈也真是异想天开。 回到屋内喝着水,盘子里递给她一块桂花蜜糕,她说不吃,拐个弯进嘴里。 杨竹西一乐,她喜欢恰到好处的酸甜,可他着实嗜甜。 明明太甜这般腻,吃食还是有微微酸,才更好滋味。 范云转眼吃了四块,问姑姑家怎么回事。 杨竹西:“姑姑那谋取钱财,是其丈夫平庸,既守不住钱财也仕途上无寸劲。” 就凭那几十两的俸禄养一大家子和仆人,衰落自是必然。 范云奇怪,不是有铺子绣庄什么的。 竹西摇摇头:“姑姑她也不会管理铺子,不会算盘,只识几个字。” 范云惊讶,岳父家不是代代读书人出身,代代都出当官的。 转念一想,娘子是岳母和师娘所教,再高官后宅也只教品德那一套。 范云靠过去,嘀咕好一阵,杨竹西听着眼带笑意不停点着头。 * 院中,江白氏和康杨氏互相指责对方心急。 “你儿子花天酒地,什么德行也想要个官做。” “呵,你儿子读书读傻了,以为谁不知道,买个鞋都恨不得拿着书本去。” 路上说好的,来到先打感情牌,一个一个来,再让竹西去跟侄女婿要官。 结果一见面,云昭长云昭短的,还抢着话头,害的自己都没怎么机会说。 两人都埋怨对方说的多,可想着还没个准信,又不得不虚与委蛇。 丫鬟也有小九九,哼一声对面的,伺候主家离开。 第104章 若主家真要不到官回老家,她们也得被发卖,下场不敢想。 再看这儿伺候竹西小姐的婢女,瞧人家那穿戴,比小姐都小姐。 竹西小姐随手给的饰品和布料,看的眼红。 另她们没想到的是,夫妻俩这比想的还忙活。 顾忌着侄女婿在家,上午去找。 管家今个说去了高尚书家,明个听去了刘侍郎家,后个去了温学士家。 听着都是想去,去不了的,两人急躁,都嘴边冒了泡,下巴也都红疙瘩。 一抹生疼,又吩咐奴婢紧盯着对方那边,自己这见不上,那边也不能。 这边范云就站外门口处等着媳妇出来,之前下的帖子,这他既然已请假,正好就陪着一起来。 高尚书妻子是高尚书的表妹,除妻子之外,后院仅有两个妾室,在京城中罕有。 刘侍郎那师母看的稀罕,他直接在前院等待。 温学士这,下人说可以去外院喝茶等着。 范云客气说无碍,站这看天看地看花看鸟看门口大树,一点不无聊。 下人弓腰进去,对二门处婆子摇头。 内院处,好多官绅妇人还有小姐们在。 各家小姐出门马车,头戴帷幔到府内,无人看到,自到了年纪,就会被频频带出去宴会,宣扬好相貌和名声。 此时妇人们在,自是看中就会上门求亲。 找婆家的年纪,听到母亲们谈论范夫人来赴个会,其夫君门口等着。 小姐们不知怎的,羡慕脸红,轻扇挡住脸庞。 互相低声调笑,起了去偷偷看看范夫人的心思。 脚步轻盈,探头去看,那边正跟温夫人说着话的。 入目端庄明艳,脸庞圆润饱满。 肩膀滑削,腰系莹红绸丝,身穿碧兰绞纱,其上绣飞翼彩蝶,夏日中清凉鲜明。 有小姐皱眉:“这蛮胖的啊,也比想象中矮。” “是呀,也就是白些,皮肤细腻些,其他普普通通啊。” “听说小时克母,长大后克祖父,老家里还跟姑姑家表哥不清不楚的。” “嘘,别这么说,毕竟是传言。” “我又没别的意思。” 能将范侍讲迷成那样,以为是什么样的美人。 可看完后,小姐们烦恼更多。 温夫人离开,杨竹西转身向后,“谁?” 可看到几个你推我,我推你的年轻少女们,她面容一缓,露出温和的笑来,问有什么事。 见如姐姐般亲近,几个少女乖乖的把疑惑的问题说了出来。 其中说传言的小姐还脸红,小声道歉后说没其他意思。 杨竹西还是笑,说没什么,随着郎君高升越入陛下眼,不管好官贪官都会查所有信息,包括她,此前有心理准备。 这传言还顾忌着呢,老家当初可更不堪。 什么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现在想想只当笑料了。 问她们心目中该是什么样的女子配被一心一意,小姐们都用最好的词汇形容。 貌美如花,眼如秋水,面庞柔和,身材高挑,性格美好,像仙子一样。 杨竹西看着这些清澈的眼睛,心里只觉的傻乎乎的。 这些生长在闺阁里的大家闺秀,看话本子看多了。 她直言:“你们看的话本子都是落魄书生写的,那付出之后呢。” 小姐们一愣,“自是主动替夫君纳妾,妻妾和睦,幸福生活。” 杨竹西丝帕档住下半张脸,把笑给压下。 她正色道:“年轻时,谁不是容貌姣好,当遇见重承诺的那个人,无关女子容貌、性格,在其眼里都是特别的。” 小姐们雀跃,“就像范试讲眼里,姐姐您是最美的吗。” 杨竹西故意皱眉,“这个啊,得时间来回答呢,毕竟我们现在还年轻。” 看到日头更胜,她催着去找各家夫人们,要不然该担心了。 见笑不漏齿的小孩们行礼离去,杨竹西心软软的,转身去找温妇人辞行。 快步出来,不由失笑。 她担心某个人热着,好消息是知道躲树底下,不好的消息,低头在那专心看蚂蚁。 眼前阴影近身,见他抬头满脸笑容,眼神亮晶晶的喊着:“娘子。” 杨竹西被晃花了眼,此刻他的瞳孔里只有自己,抬手摸上他的发顶,“嗯,回家。” 范云点头说好,手牵着手,两人上了马车。 将人送门口处的其他夫人见此,笑容隐去,直到马车离开视线。 新婚之时,也未曾这样,年老色衰,眼看丈夫宠爱一位位妾室如夫人。 自己既已这样,女儿的婚事睁大眼睛找。 想到这,各家夫人交流情报,谈笑着走内。 有情郎难得,可也存在。 找个高尚书,范侍讲这样的,那才安心。 第85章 下午时分,江白氏派丫鬟去打听西西他们回没回来。 刚进院子,躲假山后,等着白芷她们过去。 丫鬟不明白自己干嘛躲,但这出去也更显可疑,干脆半蹲悄声躲着。 可等走过去听到所说,捂住嘴巴,等人过去快步往门口走去。 二门处,将主家给的银钱扣下一半,递过去。 婆子等走后,看看手心里的碎银,瞧不上眼的撇撇嘴,立马去院内给说了此事。 杨竹西看着手中碎银,让白芷去赏给看门的婆子。 那碎银的成色馋其他的多些,定是自己将银渣融化。 只是侧面也看出来,家境面上已都维持不住。 丫鬟回到主家处,兴奋的转述白芷几个丫鬟的聊天。 说姑爷在考虑什么官,只是现为难到底是先给舅舅家还是姑姑家。 这几天去上官那,就得到了一个机会。 还说要是江舅舅亲自在这就好了,杨氏那也能更好交代。 可要是现在这般,那怎么说都得定在姑姑这边。 江白氏听完瞬间站起说真这么说的,得到丫鬟肯定,昂头内心兴奋,说这次定要赶在那杨氏前头。 立马去写信,让丈夫带着儿子来,走运河尽快来。 丫鬟拿着信跑几步,被喊回来,离开的时候别撞见那边。 丫鬟点头,保证一番。 但话就不能先放出去,院子里碰到了杨氏的下人。 看护着什么退后,直接都围上。 信件被搜了出来,眼看要被撕毁的威胁,那她回去让主家再写,不就等于保证的没做到。 想到这个直接小声说了啥事,杨氏的婢女听了后,保证不说。 江白氏屋内畅想儿子当官的情形,那边康杨氏也写了信去给康家。 部门里混的那样,有没有都行,直接请假麻溜的带儿子来。 那江白氏想抢在自己头里,没门。 那边胡同拐角处树后,墨砚和墨香看见后,转身往宅子跑去。 回到宅邸里一说,范云和竹西点点头,让下去休息。 走到屋内只剩二人,竹西直接笑出声。 范云松口气,转头问笑啥,手上划过她的发丝别耳后。 杨竹西瞧他一眼,“反应都在你意料之中,我怎么能不笑。” 范云摇摇头,“不是我意料之中,而是她们是爱孩子的母亲。” 他想到自己念书之时,觉的不能浪费爹娘家人的辛苦钱,后来觉的功名会让其他人都高看自家。 后来到现在,越高的官职能带来更多的自由与野望。 当初爹娘初衷是当个账房,能养活自己。 舅妈和姑姑那,不同的是想要的更多,既想儿子出息,又想让一辈子俸银在手,衣食无忧。 但范云得亲眼看看人怎么样,才能决定。 他心里想替竹西解决家事,可理智上又清楚知道,一个不作为的官员,会对当地百姓造成什么后果。 * 上值后,学才和艾余良都没在部门内。 一听去了礼部参谋节目,另一个跟官兄去了工部。 这三天晚上回前院,早上他内院起来出来一听已去上值。 不知道这么忙,也知道梁枢父子被陛下夸奖的好消息。 梁枢老眼昏花,以前一直推脱不去宫内,这范云请假,直接请求上官带儿子一起去。 没想到,梁邦能言,代替父亲讲史,讲的趣味。 被丞相和礼部高尚书批评,但陛下听的大悦,赏赐珍珠一壶。 范云去到面前,送上恭喜。 梁枢还没站起,梁邦就已与云昭开口几句。 言辞间也谢云昭请假时候,特意将机会让给他们父子。 范云说没这事,被邀请下值后去其家。 他说得先让下人去问问娘子,要是家里无事就会去。 梁枢仰头笑,“云昭,你这什么都好,就是怕妻这一项不好。” 范云争辩说不是怕,家里总不能妻子一个人操持。 梁邦:“咱们男人官场上就够忙的了,内人操持家里不很简单。” 第105章 还要再说,被父亲用沙哑缓慢的声音喊住嘴。 梁邦直接住嘴,看老父和云昭交流。 范云走最后面一看,桌子上干净,还打开着些书本。 将这些书本翻翻,王瑾进来高兴的说可算上值了。 等见梁枢父子离开,他眼睛瞥向其背后,让云昭说往后离那父子俩远点。 范云:“怎么了。” 王瑾:“为讨陛下开心,把讲史都讲成什么样了,高尚书骂奸臣父子,从昨个开始,我就没跟说过话。” 范云心里觉的吃惊,嘴上说是吗。 王瑾点头,让别忘了,又说了些部门和朝廷事,回到自己座位去忙下次讲史的学问。 范云摇摇头,将书桌收拾之时。 脑子里快速转动,只三天没来,发生了这般多事。 梁邦比状元梁枢脑子更活,精力更支撑向上爬,做出讨好陛下的心思不奇怪。 王瑾那样被培养出的性格,看不惯也正常。 官员之间无分好人坏人,先论名声。 收拾好书桌,去温学士那边走去。 门内出来个熟人,常侍讲学士。 方才王瑾给说了,范云此刻惊喜的迎上去说上官能回来上值了吗。 其被推罪名,但后来查明无关他的事情。 但账本上到底是有贪|污的铁证,被降官去蜀地那边做知县。 常侍讲经过此番,能保住命还能做官就已是千恩万谢老祖宗保佑,也下定决定做个好官。 再隐秘,也有被查出来的一天,可不愿再有之前的境地。 这次来除了收拾东西,也是跟部门内告别。 见到云昭很高兴,想到当初都避自己,唯有他去看望就心一暖。 范云听到这么说,走下台阶树旁轻声道,那盒子还在他那,是否要回去。 常侍讲摇头,“已不重要,烧了吧。” 站在原地等待,范云去跟温学士告知声来上值了,出来一同走。 常侍讲将办公桌上不方便带走的都留给了范云,离开之时回头看着翰林院多瞧了几眼。 在这呆习惯,离开这去蜀南也不知什么样子。 但他这次是清白的去,无有威胁与担惊受怕,想到这露出期待。 “云昭,你聪敏又有胆识,但我这过来人告知你一句,什么时候都不要丢掉自己的为官的初衷。” 常侍讲:“我当初高中二甲,也想做出一番功绩,可后来,哎,我这前车之鉴,把柄一旦有了,只会做出越多错事,不能回头。” 范云点头,说了些防备土司之事,目送离开。 此刻站在翰林院门口,范云想法更为坚定。 哪怕是处理亲戚之事,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 从常侍讲接来之物,书籍除外,好几个没用过的砚台、毛笔、镇纸等物。 范云将其中几个相中的留下,问同僚们有无看中的。 以前的好手艺,跟装饰品似的。 都不客气的挑选,梁邦一眼瞧中个刻画竹林山水鱼儿样式的,伸手碰到,另之手一看是官泾阳的同乡,姚盛。 俩人捏紧,互相让对方放手。 范云看到,将砚台先自己拿放桌上,让抓阄就是。 一个有黑点,一个是白纸,抓到黑点归谁。 两人背对,范云也让其他同僚背对别看。 使眼色也不行,他两手合上晃了好几下。 握住纸团,手背向上,让回头选。 以为能看中纸团,这啥也看不到,选了好几次左右才选定。 梁邦选到了,得意的拿起,故意在姚盛面前晃了下走回自己书桌。 范云说还有镇纸呢,这次总算是各有各的喜好,没争抢。 梁枢劝儿子让,但梁邦皱眉说父亲总不向着他这个当儿子的。 梁枢不再言,做回位置上几乎是趴书本上看字。 梁邦将砚台放桌内,给拿起书本接着念起来,父子俩言语如常。 范云分好,去了礼部和工部。 礼部场面美女如云,范云看的着实吃惊。 那些高难度动作,信手拈来,下腰轻舞,纱巾像手似的,让去哪就去哪,比想的还要整齐。 学才在那正和刘侍郎仔细检查,范云看着没去打扰。 工部内,门口惊喜说范侍讲休假完了? 范云点点头说是,就听其道这些日子,部门内的可是累坏了,那官修撰冷硬的不管人为不为难,只要结果。 范云一听忙说辛苦,担待些。 侍卫忙说不是诉苦的意思,给银子推着不要。 工部上下还等着此事能成功,上奏陛下分功劳呢,此刻后悔多嘴。 范云讲他意思是,代他和官修撰,下值后请同僚们吃喝顿好的。 侍卫一听,这才将钱财收下。 看着范侍讲进去,两个侍卫悄声言语。 见过的官员那么多,唯独范侍讲特别,拿他们当人看。 进去后,撞见的就是官兄正呵斥着一堆官员的场景,拿着他提前记载的需要之物,问进程怎么这么慢。 范云看的停住脚步,侍卫们还真往优化了说的。 他们是翰林院的哎,过去高声一喊,“泾阳。” 本还要呵斥,转头见人高兴,等走近又说这些人的不是。 范云按下其胳膊,以说些话的理由,让先下去休息。 等工部的官吏走后,范云带人走一旁,劝道别这么发脾气。 官泾阳大声:“我要求的事,这都拖了两天还说难办,我这叫发脾气啊。” 范云:“你说的对,可这不是咱们部门,是联合合作的关系。” 官泾阳:“哪有那么些事,只是些办事的小官小吏而已,不说我这翰林院的从六品修撰官职,就说我族叔,四品的户部郎中,我看就是偷懒。” 范云觉的好笑,或许人的某一方面太出色,其他处越明显。 他也不再围绕这话题,直接问进度。 官泾阳翻开账本给看,给画出的白灰色石矿,北直隶和齐地都有。 两方都运来,可运度实在太慢。 范云翻开账本,安排每天运来的量,朝廷的车队没不长眼的拦,但石头运的慢,着实这速度不行。 京畿以南运来的速度,竟还不如齐地送来的快。 范云了解后合上,“回头我问问看是什么原因,有时候光催也不行。” 官泾阳叹口气,“行,本想你来就直接东西都备齐,这来看我笑话。” 范云说哪有,瞧着黑眼圈知道操多少心。 只是情况比想的还难些,石矿运来石灰石,第一步就费事,做啥事不是说的那般简单。 可煤炭去硫,这时代又无别的更好的法子,石灰石是必备。 范云:“官兄,饭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件办,总有办法的。” 官泾阳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官吏那走去。 第86章 范云以诸位辛苦开头,工部官吏互相望望,面色缓和摆手说不妨事。 之前的情绪,是对官修撰,又不是对范侍讲,这还是分得清的。 这范云昭代旁人如此,再置气也非汉子。 官泾阳刚刚答应不出言,安静站那不插嘴。 范云领着走去廊下,拿来纸笔,让把问题都说说。 主事们要说的可多了,七嘴八舌的诉说。 范云直接从年龄大的叫说,一个个来。 重复的不算,一数十好几个问题。 开采矿石即便比开采煤炭轻易,可把矿石杂碎运车上,再运来,其中之事多多。 齐地快是因为可从官道转水路,节省时间。 开采矿石皆有罪之身,可以不虚体力,但运送的一路可都是底层各县衙役和官吏。 京畿以南道路不好,又无水路轻松。 再加上是运的是石头,车重,道路上更慢。 人力少、车辆少、粮食少,底下官吏推诿。 范云排排添补,说的最多的,誊抄最上面。 让接着去忙,转头给官兄递过去。 官泾阳此刻看的认真,他真没想到,只是本省、邻省运来个石头都能这般多考量。 怪不得每每工部修理大殿之时,陛下一提要从云贵那边运楠木,六部都朝堂上哭天抢地的,真不是个好活啊。 范云出声:“怎么样,有想法?” 官泾阳重重叹气:“办事可比坐那喝茶要考虑的多。” 范云直接笑了,“走吧,还能怎么样,一件件解决。” 官泾阳追上,心想这从不泄气,可再看是出工部,搞不明白葫芦里藏着啥。 他自认学问第一,毕竟同届之中,就他上奏了改革赋税方案。 可跟云昭一比,总摸不透其做法。 兵部在工部正北,两部挨着是有道理的。 工部匠人造器械,兵部需求有变,两部来往紧密,但两部尚书关系交恶。 门口处守卫拦住两人,板脸道上值期间,其他部人不能进。 第106章 范云直接说找孙宝盈孙侍郎,守卫一听面容立刻变化。 范云:“就说范云昭来见,还望通禀。” 守卫干脆的转身去通报,跟刚才两个态度。 官泾阳看着,低声道:“看吧,上下都势利,你人好也不觉好,欺负面生。” “无碍,办事要紧。”范云对此不在意。 等了一会儿,孙侍郎笑着喊贤婿的走来。 官泾阳睁大眼,范云左一句惭愧右一句惭愧,该提前来去府内拜访。 孙侍郎与岳父同届进士,多年紧密。 就在方才,范云想出当初信件上的人名,记脑子里就能派上用场。 谈话间领进了工部大门,过走廊走进侍郎的办公房。 谈事快到午时,范云站起告辞。 孙侍郎说下午等尚书从宫内回来,就会抽空去跟说声。 范云忙说自然,带着官泾阳离开。 走出工部大门,两人又去了户部,绕一大圈回到翰林院。 送来的饭食放盒子里都已温温的了,面对等着一起吃的同僚。 范云也麻溜的洗手坐下动筷子,吃饭重要。 饭后才说的事,他们听着,说没听明白。 官泾阳看这比他还不如,面露得意。 其他人见了皱眉,可又知道不将旁人放心上,也懒得理会。 再听不明白,可也懂得这是利民的大好事,有事知会。 范云点头说当然,可不会客气,其他人纷纷反话说别让去砸石头就行。 范云想,要不是知四肢不勤,耽误事,还真有过这心思。 * 一下午时间,走动各部,也试着画出窑炉图。 毛笔画的抽象,借用王瑾的细毛笔画。 证明手笨线条不关毛笔的事,王瑾看了,说他来画。 范云说的笼统,有的又说的细致,饶是王瑾以书法和画作出名,也被搞糊涂。 说炉顶炉内,又得画什么平面,构造。 好不容易弄出来个入眼的,一抬头发觉脖子已僵硬。 范云好话数句,哄得王瑾说再誊画一张,拿回座位去,可是细致。 下午时分,各部部门内都传,范云昭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为升官着魔了,明明升官还没一个月呢,这又不安分。 范云听到当不知,还是笑嘻嘻的该干啥干啥。 快下值时候,官泾阳走进来拍了下桌子。 怒斥完,走到范云书桌前问还能坐的住。 此时林广白进来高声问:“云昭,听守卫们说下值去哪吃喝,是你和官修撰请客?” 见都看过来,范云说是看辛苦,没旁的事。 其他人哦一声,不再问。 唯有官泾阳心里明清,这是其花自己的钱,好处和他一起分得。 咽下想说的话,回到自己座位忙。 既如此,就不言语上争论,用事实甩他们脸上。 下值梁邦父子又过来一回,范云问下值时间,保证换身衣服就去。 墨香来传话无事,那还犹豫啥。 部门内第一个下值的,范云出御道在皇城门上了马车。 每天早上娘子都会腰间荷包里放点铜钱,他就忍不住花。 银钱还得剪,还得手卷系银渣,范云不习惯用。 还是铜钱好用,中间方孔系绳,一文文数着也方便。 俸禄发手里,除大宗花费,日常还是铜钱。 去了一条吃食小巷,手里有钱,看啥都想买。 圆圆的面饼,铁鏊上烤烤带点焦黄,炭火灰上一放,直接鼓起来。 鼓鼓的火烧,中间塞上驴肉,香的走不动。 买了两个驴肉火烧,又买了额外的两个不加东西的火烧。 这都外表旧旧的铺子,可传好几代,味道一绝。 店主直接用手拿起,油纸包一包,一手收钱一手递过来。 范云到手,身后的墨香接过,转身接着买。 看到掉渣饼,发面软和的面饼上面涂秘制酱料,再放各种配料一卷的诱惑。 墨香说有驴肉火烧了,喊着主君没管用,直接喊姑爷。 手上又多了个掉渣饼,听着说回去给小姐吃,剩下的看看不买。 墨香朝天翻白眼,敢怒不敢言,小姐才不吃这种口味重的,明明更喜欢吃清淡的吃食。 接着看到煎炸煮烤的,范云身后,墨香跟婆子似的嘟囔。 这个一看颜色不好,那个定没家里厨娘做的好吃。 当看到刚出一版豆腐时,范云看着这热气,闻着这豆香,要买点。 墨香这次没嘟囔,麻溜的给提着。 这见姑爷消停了,结果走在麦芽糖的糖画摊子又看了几秒。 一圈小孩嘴里嘬着手指头,掺杂着个俊朗的公子,两边做买卖的虽偷笑却移不开眼。 本想看看主君怎么还没来的墨砚跑来见此,直接原地转身,比来的时候还快。 范云见那小勺转瞬成型个糖画,喊着大爷,给他做个威风又可爱的小蛇。 到手缠绕形态,金灿灿的着实满意。 见小孩子们都看着自己,范云笑着让喊叔叔,他请每人都吃一个。 小孩子们惊喜的蹦跳着喊,范云数数,带上他这份给了钱。 一个糖画三文钱,摊主说收五十文,范云给了五十一文后离开。 其中有几个小娃喊着谢谢哥哥,范云听的笑夸机灵鬼。 * 回到家,刚进二院就见娘子在正院门口等着。 两人眼神触碰,目中只有对方。 范云快步走身前,从背后拿出小蛇糖画。 竹西接过,扬唇露出明媚笑颜,“郎君有心。” 范云昂头显摆:“我一看着做糖画的,就想到娘子了。” 白芷默默后腿两步,不掺和小姐和姑爷画面内。 姑爷孩子气的炫耀,小姐无底线的夸奖,默念自己是块石头,可又想看两人相处的画面。 小姐属蛇,不知情的总会议论冷血、深沉之类的性格,可在姑爷眼里,却说是很可爱的属相。 也或许不是如此原因,是小姐属相什么,姑爷都会夸好。 进屋放下,杨竹西听他吐豆子似的话。 范云边说边忙活,洗净手脸后,换下官身,换上娘子已挑选好挂衣架上的常服。 湖蓝色的儒杉,系上草青色的腰带。 “把这折扇拿着。”杨竹西热衷于打扮他,看到个适合他的布料就会让做件。 衣柜里放着他不舍得穿,她也乐此不疲。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是属于她的印记。 范云拿起还是将折扇放下,怕去到一放忘了拿。 接着吃了个火烧垫垫肚子,跟娘子说黑天回来,先吃饭,亲下眉心才离开。 等到外院,他又返身回去。 刚亲一下没亲够,捧着下巴,厮磨深吻,只觉又软又香。 再次交代别等他回来一起吃饭,这次是真出门上马车去梁家。 下午给说了地址,外城巷子一问就找到。 拐弯第一家,时日长了,该知道的互相都知道。 其祖父曾为兵部六品主事,可父辈一生没过乡试。 梁枢幼时,其父太过耗费心神去世,其母变卖家宅,带着书籍和孩子回到老家,还教授了村内数个孩童。 听人说,半辈子科举没人看好,是村口到村尾的村民们屡次凑钱。 都言梁状元比其父辈幸运,即便高龄但不仅高中还是一甲状元。 梁家家门大开,进去后下人引他的位置在一侧最上。 梁邦快步走来,说云昭来了,催下人去上歌舞。 妙龄女子们慢步而来,角落奏乐。 范云大方的欣赏歌舞,桌上将酒杯放一边,只喝茶水。 梁邦坐邻桌,探头说选选,看中哪个带走哪个。 范云见席间幕僚、官吏还有商人都起哄,摇头说没这个心思。 梁邦怂恿,说带回去又能怎么样。 他看着云昭自带同情,觉的是布政使之女霸道,不许云昭有她除外第二个女子。 他觉的云昭就是太好脾气,纳妾谁不纳。 商人操着鲁地的话语,帮言说这看不上,还有更好的花魁头牌。 鲁地热衷科举做官,梁家父子之前村民们凑钱,可一高中之后,京城内鲁地商人送女子送银钱送宅子,举人功名还自发来做幕僚。 数个幕僚考不上进士,一想自己的计策能得梁家父子施展,那就不枉此生。 范云见都如此,抖动宽袖站起,言道不是家中妻子善妒,是他无此意。 娘子的名声,他来维护,再三说是他无意,以茶代酒敬在座的一杯。 席间热闹,范云坐下,身后婢女要给倒,他说自己来就可。 婢女动作间传来香甜气味,范云屏住呼吸,假装偏偏头是看旁处,等空气清些,呼吸才自然。 耳朵听着,原来给讲史的文稿是梁邦和幕僚们改了又改。 第107章 听着范云没表露异样,在对此的钻研上,强的地方他认且学习些也是好处。 幕僚啊,范云心中一动。 现在两份俸禄,再加上老家县城铺子等收入,骤然想回去跟娘子商量商量能否请一个。 怀着这样的心思,直到最先以天晚为理由离开,都一心二用。 第87章 戌时(8点)离开,马车上挂着灯笼。 范云进家第一问下人,吃饭了吗? 见下人低下头,虽还在说话,但他直接懂娘子绝对没吃。 杨竹西听到下人喊主君回来了,本撑着脑袋看游记的直接把书本放床边,站起身来跟风儿似的出了屋子。 看着郎君她眸中闪亮,只是靠近没几步,传来浓浓的脂粉香。 丝帕掩鼻,底下不适的皱了皱鼻子。 耳朵听着他说了好一会宴席上的热闹,还夸跳的好看。 那下腰、旋转,跳跃的,范云说要是一起看就好了。 杨竹西嘴边笑更大,眼神黑黝,“就那么好看吗?” 范云点点头,把记得的客人都说了些,还羡慕那么多智囊。 说罢幕僚,开口闭口临走交代吃饭的,这她怎没吃饭。 杨竹西一默,心里腹诽这呆子。 跟这木头生什么气啊,想到这眼神瞳孔放松下来。 她催促道:“你先去将衣服换下来,方才我是没胃口,现在才觉的饿。” 范云直接说不出门,他去洗个澡得了。 洗完澡披散着头发晾干,她吃着,他说着自己今个晚上吃了什么。 一个说,一个慢条斯理的吃,仿佛身边之人是胃口来源。 桌子上蜡烛灯光摇晃,屋内二人谈着笑。 说着说着,等竹西吃完,范云提起了幕僚。 杨竹西哭笑不得,“看人家有个啥,你也得有,人家那么大年纪了,多几个商量的自是好处多,你若有幕僚,到时候你听他们的?” 范云现在头热,笑着说有道理就听,没道理就不听。 杨竹西瞧他这样子,忽悠说过两天再说。 其实很多文人帖子都在她手里,京城内也有好多屡次不中的自荐,还有父亲都来信推荐,身边幕僚可直接北上。 无论京城还是各省内,不第的读书人愿争当幕僚。 即能名声好听,也能有个吃饭地方和施展才能之地。 可在她看来,他的想法总是独特,直觉跟幕僚相处不*会像旁人那样那般愉快。 而且有王瑾、林广白那些同僚,实则就比他的幕僚更幕僚本身。 下人撤去饭菜,杨竹西见他坐床边拿起她看的游记从头看。 转身出去叫住白芍,问方才那件湖蓝色的衣服。 白芍一愣,立马去拿来。 屏风上拿下来,不解小姐现在要干什么,等明个清洗后再重新熏香才能挂起来啊。 可小姐要到后,院中白芷放了个炭盆,点燃后只见小姐一下把衣服抛了进去。 白芍嘴巴张大赶紧闭上,站立不动。 直到小姐亲眼看着衣服被烧成灰烬,转身回屋时,几个丫鬟才手摸着心脏处,大口喘气。 白芷冷着脸,今晚这事当谁也不知,谁也没见。 白芍三人赶紧点头,说知道。 白芷转身进屋,白苏等炭盆凉了,将渣滓倒入花圃,炭盆冲洗干净,什么都无残留。 * 驿站来信,爹娘姥姥她们已在玉宁保护下出发。 玉宁说路上会慢些,保稳当,差不多九月中能来到。 范云收到信件看完很高兴,竹西也开始盘算来到,准备哪些饭菜。 中秋节快到,礼部那不用操心。 工部那等节后运齐石料,也不好让节日还加班,于是范云优先考虑的是给娘子过生日。 八月十六,是八月十五的隔一天,一下子不知采取哪个方案好。 下值之时,空气中都是桂花香,还不到日子,大街小巷都已是卖月饼和雄黄酒的。 中秋是个大节,各家商铺面前都扎起花灯展,亮起实力。 身为侍讲学士,给陛下讲史,也需负责去给两位殿下讲史。 范云两位殿下观察下来,誉王殿下是真中人之姿。 不论长相还是才学,性格上,瑞王都胜过很多。 瑞王殿下读史学是能读到心里去,有自己的主见。 同样情况下,誉王殿下一件事情,得问遍出身翰林院的他们。 建议再多,自己都拿不定,最后还得他们拍板去做。 哪怕宫里来个陛下赏赐的小太监,都吓的慌乱问父皇什么意思,是让去就藩吗。 身份在这,可是陛下防备,争位失败,整个王府不能活命。 每过一天,是害怕受惊的一天。 范云有点点猜到高尚书他们支持誉王的理由,这样的上位者,处理朝政无有掣肘。 且誉王殿下又是个推崇儒家学说的殿下,不像瑞王,什么学说只有有用就拿来用。 在朝臣们看来,支持誉王的都是蠢笨的。 可范云随着接触确更有信心了,缺点是缺点,誉王也有优点。 性子宽厚,旁人才能胜其,反倒更加信任,依仗。 事事问,有时怎么能不算礼贤下士呢。 临睡前,范云翻遍衣柜,皱起眉头。 坐梳妆台前的竹西正打开浅绿瓷瓶,将里面的芙蓉香抹在耳后和手腕处。 精巧的没小拇指大的小勺放置,站起搓着往云郎身边走去。 她出声询问怎么了,范云转头笑笑转过来,“没事,找件衣服。” 范云自从成婚后,大多都是娘子她给打扮、缝制衣物,要穿的都提前一天找出来放床尾,起来就能穿。 这突想自己找件子衣服,没想到都找不到。 竹西拢拢薄纱,歪歪头问找见什么样的,她来给找。 范云蹲那一件件翻动,“就那湖蓝色能穿出门的那件啊。” 杨竹西细想一番道:“有那件吗?” 范云一下宕住了,“有的,那件你给我绣的鱼纹,我就想着去梁家穿过一回。” 虽这么说,心里确怀疑自己晚上是不是看错了。 杨竹西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下面人将那件衣服洗坏了,我直接赏给其拿家去了。” 范云站起身来笑说娘子真善心,“也是,回去打上补丁改改,可是顶好的衣服。” 布料上带刺绣的,那可过年穿都能显摆。 范云想到笑了声,将此事抛掷脑后,接过娘子选的一件。 * 范云去誉王府轻车熟路,但到门口还是整理下自身。 侍卫都已熟人关系,笑着称呼范侍讲。 范云回以点点头进入,誉王府上下都好似对他投靠誉王不可思议。 第一次来,誉王殿下都说是否因老师高尚书的原因。 范云当时直接认下这个理由,说也因誉王殿下的才能而来。 誉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才能,却听的眼神亮亮的很是开心。 王府内当初建造,规格在此。 能工巧匠,一步一景,朱红色砖墙,廊下拐弯时过前院。 院中传来林妃的笑声,范云被叫住,作揖喊王妃娘娘。 林妃轻柔又有礼的声音传来,“范卿,都说几回无需这般,称呼王妃就是。” 范云站直拱手说是,可还是不改称呼。 林妃与广白兄虽皮肤都一样的白,但容貌林妃胜过广白兄太多。 正妃贤惠,侧妃选色。 除去老师高尚书对林妃不怎么尊敬,却也承认,誉王府中,林妃姿容第一。 其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大大的桃花眼配上浓密的睫毛,灵动多情。 鼻梁高挺,鼻头圆润,嘴角一笑如月牙。 按照家世,不该为侧妃,当初选秀举荐的官员都只是想着能入王府就可。 但誉王见一面后,直接定为侧妃。 于是誉王好美色之名,传遍朝野。 瑞王一派拿这个攻击,范云总是想,爱美不是天性吗,说得像瑞王府邸内女眷不看长相似的。 范云想法快速转过,耳边就听林妃夸身上这月青色衣服很趁他。 范云心想林妃是个聪慧的女子,知道自己妻子是老乡,这般提出。 他礼节略过面容,笑容真切,说是家中娘子所做,针线都出自其手。 林妃:“等回头我也让下人做件这样的,给殿下当常服穿。” 范云弯腰拱手,说殿下要穿,他这就只能家中穿,再穿外面来倒是班门弄斧。 等王妃笑意渐停,范云作揖俯身,“娘娘,时辰快到了,臣告退。” 等王妃嗯一声,范云又俯身拜一下,才转身离开。 范云走往殿下书房时,莫名想到,每次来王府都能遇到王妃,真巧。 到誉王书房,今个轮到他讲史。 等了一炷香,宫中太监和国子监的那些人才来。 第108章 他跟国子监的乃熟人,问路上耽搁了些,遇到王妃了吗? 监生被逗笑,“咱们来给讲史,王府内都提前知道,怎会遇到。” 范云说开个玩笑,看来是自己娘子老乡的身份,王妃自是亲近。 有广白这铁哥们,外加跟王妃同乡的妻子,越发觉的选誉王选的好。 今个讲史是讲的二桃杀三士的故事,见誉王想说什么没开口,范云让殿下问什么。 再多摘一个桃子就好了,记录的公公和监生跟便秘了似的。 这明明是借刀杀人,除掉三位功高震主的大臣。 无有桃子,也会用别的。 公公是陛下派来的,两位殿下吃用讲史都记录下来,陛下会查看。 他边写着,都能想到下午定会被叫去宫内,隔着殿门斥责的场景。 范云愣神后夸赞:“殿下这问题很好,其实我小时候学的时候也这般想过。” 誉王有了点自信,认真听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讲完后,侧殿内,誉王此刻慌的团团转。 就为方才记录完走的公公|头昂着,那般离开。 想着想着,让去请来林妃。 林妃来后温柔言语,见誉王殿下能听的进去话,范云也从旁说道无事。 他话语坚定:“公公给两位殿下记录,其若对殿下您好颜色,那陛下那得知可会发怒,不是单独对殿下您这样的。” 林妃亦点头,“殿下,别自己吓自己了,妾身来给你擦擦汗。” 见誉王和王妃如此,范云站门处眼看鼻尖。 等告辞,王妃让身边人送出。 范云走出誉王府,见这中午的太阳叹口气。 以为上午讲完回家休息,这又弄到这时候。 回家后,让下人出去,听郎君讲完,竹西八卦起誉王长相。 王府内王妃设宴时,透过屏风时见过誉王。 她小小声道:“再往好了夸也就是浓眉大眼,长的还黑。” 范云捂住她嘴巴,但转一圈,这是在内室,就俩人,又放开了手。 范云嘘一声,“誉王殿下不沾丑,就是没随那般多皇家基因罢了。” 竹西自个捂住嘴乐,誉王殿下的母妃听说也是清秀佳人,陛下年轻时候可是史官记载的俊丽。 瑞王随一半,誉王这直接错着随。 等再听到林妃要做件月青色衣衫给誉王,杨竹西直接笑趴在床上。 “王妃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月青色这颜色挑人,白的更趁白,黑的那穿上,哈哈哈。” 见娘子笑出眼泪,眼尾晕红撩人,直接压上去堵住她的嘴巴。 其实范云也想过,若林妃的孩子随林妃的外貌,然后再随誉王殿下的宽厚性格,想想那跟做梦似的。 【作者有话说】 情人眼里出西施-----宋代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 二桃杀三士------《晏子春秋内篇谏下》 第88章 当傍晚时分,范云得知誉王殿下被叫进宫去,陛下让跪了半个时辰后,说不出的心塞。 誉王殿下哪怕再无才能,性子软弱,也不能这般对待啊。 范云此刻无比理解到,史书上那些臣为主忧之情了。 简直比罚自己还堵得慌,再一听老师已进宫求情。 朝堂上都知高尚书是誉王铁杆支持者,范云以此有了想法。 在娘子帮忙下穿好官服,范云在她面前显露真实想法,说了句真难啊。 杨竹西垫脚亲了他一下,“要不然那些拼从龙之功的全都豁的出去呢。” 她给整理着脖颈处,开口宽慰道:“没化龙之前,能怎么忍就怎么忍,等成功后,都值得。” 陛下随着年龄本就更多疑,心态上可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范云听了心情顿时好了些,少了些焦急。 杨竹西捏捏他的脸颊,“郎君,朝堂上你得陛下看重,能做实事,又得高尚书、同僚等庇佑,要不然你这性子,我可真不放心。” 范云只当娘子在开玩笑,亲了下她的薄唇走出家门。 平常时候,她可是督促的模样,他才不信呢。 杨竹西看着背影,露出浅笑。 她说的真话,郎君不信,看来平日里是她太过了吗。 她也知旁人都借用他的能力,为自己谋权利和升官。 幸亏有这能力,朝堂上都不排挤,还各部都亲近着,要不然她想还不如,翰林院修一辈子书呢。 慢慢年岁上来,资历够升官。 或许可能花费年岁久,但只要跟他安稳在一起,她也乐意。 杨竹西想着这些,转身进屋拿出针线筐。 库房里重新让婢女抱出匹湖蓝色的布料,这次给做件新的,想好上面绣缠枝纹。 就像是第一次给郎君做此颜色的衣服,杨竹西和丫鬟围着桌子忙的专心。 另一边,范云马车停在皇城门处。 自己进御道转去翰林院,果然见同僚都在各抒己见。 王瑾一声喊云昭来了,本还争吵的顿时都围了上来。 左一句云昭,你可来了,右一句,云昭,现在该怎么办啊? 看他们这样,范云说冷静,见同僚们闭上嘴,才又开口。 他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只是一下子乱了心神,我相信你们明白现在什么不做是最好。” 林广白转身拍了下自己,为了姐姐,为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誉王就不能有事,但正因为此,方才最失去理智。 范云拍了拍他背,“广白,关心则乱,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林广白点点头,范云见同僚们都看着自己。 他说出自己的猜测:“誉王被皇宫内处罚,许是陛下是想看看文武中有哪些大臣替誉王说话,若是这般,你们想想咱们都去替求情会怎么样?” 众人直接深吸口气,连说幸好。 范云见都冷静下来,说他入宫去,等他消息。 众人拽住,“你不是方才那样说。” 范云直接道:“我是以今个史官的身份入宫,毕竟是我讲史,殿下发言不当才惹的陛下生气,这现成的理由,我怎可不用,等我回来细说。” 说完转身出了部门,走入皇城之时,范云心想要是状元在就好了。 其那老成的性子和那般多经验,定能阻拦住众人。 但范云转念一想,都跟梁家父子不对付,若是阻拦怕是早就直接闯入宫去。 想到这,心下突觉的好笑。 面上保持认真,站在了御书房前面。 看见那边站着流汗都不敢擦的誉王殿下,就见其眼眸睁大。 誉王本惶惶之时,除了进去的老师,这看见还有不顾自身向着他的人,顿时精神。 范云看到誉王殿下不知道想啥,露出个笑,虽然不解,可也放心了些。 有精神就好,那他一下子没那么担心了。 御书房内,陛下以头疼在后殿盘算核桃木,神神在在。 前殿,高尚书弯腰战立在那,被晾着。 人着急的很,可这是御书房,只得忍着。 曹公公走近陛下,“万岁,宫外范侍讲求见。” 皇帝一听,点头让进,站起身出去,“什么样的师傅,什么样的学生。” 这他发怒测试誉王有无同党,这师生俩自个撞来,但还偏不怎么生气。 高浦是誉王太傅,范爱卿是高浦的学生,这俩人都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 曹公公搀扶着,“陛下,高尚书向来脾气直又大,但这范侍讲是真诚,但脾气可比其老师好太多。” 皇帝露出点笑,“多嘴,也就你敢在朕面前这么说。” 曹公公虽得了斥责,却知道自己说的可以。 陛下很多时候心思不愿让旁人知道,可说出真话,陛下有时又很受用。 殿内,范云迈步进来,高尚书瞪眼,嫌他多事。 可等陛下出来,师生俩一同叩拜万岁。 等平身后,高尚书直接给誉王殿下求情,让陛下让誉王免处罚。 话里话外,誉王再如何也是陛下的儿子,直接罚站外面,并不妥当。 陛下见爱卿说完了,问范卿有何话说。 范云:“陛下,今日是臣选的典故不对,臣有错。” 范云躬身弯腰,不知陛下和老师的神情。 可陛下让起身,范云就知道这话开场正当。 * 在老师的进言中,陛下状似不耐烦的招手让那个誉王出宫。 处罚是曹公公出去说,这能走是出来的高尚书和范云一同出来言语。 从头到尾,陛下没见誉王殿下一面。 出皇宫之门时,高尚书哄誉王感觉跟哄自家孩子似的。 教着什么不能说,什么能说,恨不得每一句都其说好,誉王复述就好。 范云看在眼里,觉的老师这身份不对行为,可是也没出声。 学生顺着就护着,学生不顺就排挤弹劾出朝堂。 第109章 高尚书性格太两面,也不喜旁人跟他意见相左。 就像乡试,李思濠写打仗的那些都没上榜。 宫殿门之处,高浦向殿下告辞,交代云昭好好送殿下,脚步匆匆赶去礼部。 耽误一下午,部门内之事他也得补上看和盖章。 再忙,每一个折子和建议,都得他经手。 离了太傅,誉王袖子擦擦眼泪,开口闭口云昭。 若说太傅是跟自己一条船上,那云昭今日此举,简直是亮瞎誉王的眼睛。 到现在他都不解,怎么就敢进宫呢,还因为他。 “云昭,哪怕太傅和我失势,凭你的才能也能得瑞王的眼------” 誉王还没说完,范云打断,“殿下,莫说此话。” 誉王点头说好,“我听闻你想出个能代替柴火用以取暖的物什,缺钱来王府找我就是。” 范云感谢道:“多谢殿下,我已让兵部帮忙,过各个辖区时候,兵将可以帮把手,工部那我也知会了,等节后,殿下来看就是。” 誉王好奇满满,“云昭,六部都说你的脑子最灵光,想法层出不穷,为人谦和,本王看来,还是夸的浅了。” 范云汗颜,转头谢谢殿下夸奖,提醒已到城门处。 一出皇城门,就见王妃的马车。 内城各坊间有段距离不会靠近城门,于是那辆马车很是显眼。 林妃穿着雾紫鱼尾纹的衣裙下了马车,克制着没穿华丽牡丹纹样的服饰。 可紫色,就足够显得特殊。 再加上满头珠钗流苏,更显美貌。 范云送誉王到车前,就见林妃心疼的关心模样。 都说林妃妖艳,可性格明明这般温柔、关心自己的丈夫。 丝帕小心擦拭爱妃眼角泪,誉王觉的受罚时候都没此刻心疼。 林妃侧过脸,“殿下,范侍讲在呢。” 誉王拉着爱妃的手,“往后也别如此生分,跟我一起喊云昭就是。” 林妃攥住殿下的手称是,眼神看向范云,“今个多谢云昭相助。” 范云自觉当电灯泡,连忙称呼不敢,“殿下,王妃,还是称呼臣范卿就是,受之不恭。” 誉王笑,王妃亦是开口,范卿真是古板,说完眼眸笑如月牙。 范云眼看马车离开,转身回翰林院。 刚进翰林院,就见温学士等同僚竟就在院子里。 一见回来,围了上来,“云昭,你这进宫,陛下就不罚誉王了,还是你有法子。” 范云摇头,笑说是老师高尚书让陛下消了气。 接着说殿下已和王妃回府邸,走进办公房细说。 一会儿后,范云出翰林院回家。 翰林院内默认,讲史这天剩下时间可以不上值回家休息。 哪怕不来上值,点名后也是按一天上值时辰。 很多有俸禄的官员,无实权,来到也不会被安排活,坐会就回家。 有没活干的,就有一人干好几份活的。 争抢到手的权利,意味着收受别人的好处更多,趋利是必然。 马车上,范云出着神。 到家后,自是比部门内说的还多,说了好一会儿。 末尾,夸林妃和王爷感情真好。 杨竹西嗤道:“林妃现在漂亮,誉王都宠爱后院几个夫人,听说林妃怀孕后,誉王最近最宠爱薄夫人。” 她凑近:“听说薄夫人皮肤比玉石还白,还散发冷香,官员因贡美人,挪动个好地方。” 范云摇头:“这到底是小道,朝堂上可不会看得起,再说政绩在那,若下等,也会贬,白忙活。” 至于说皮肤,那就是冷白皮吧。 /:. 杨竹西:“明明林妃脸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的玉白色,哪料到这又有比她还白的美人。” 范云想底下搜罗,塞殿下后院此举,不也是投誉王好色之名。 本来还替下午罚站难过的,现在直接没了。 到底誉王是二选一的一个,朝堂上不敢明支持,各地官员却会搜罗两位殿下的喜好,都先提前卖个好。 抬头就见娘子直直盯着自己,突被吓了一跳,拍拍自己。 问想什么,范云直接说了。 杨竹西哼哼,“姑且信你,不过先提前给你说好,誉王在林妃有孕后直接宠幸别的美人,林妃大度,但你后院我不会给你纳妾的,丫鬟还有通房都绝不会有。” 他要是被别的女子碰了,两人直接死一起。 范云忙呸呸呸,委屈道:“我刚路上都光想着你生日,是给你做顿饭,还是去给你买条披肩、头饰呢。” “哎,我怎么说出来了,都怪你。”此刻,他尽是后悔。 竹西笑的美滋滋,转身说没听见。 范云追上挠她痒痒,让装没听见,本想给个惊喜的。 可他不知,哪怕提前知道,过程中到那天,对竹西来说,都是惊喜。 第89章 竹西胳膊结疤掉了,长出了新的粉嫩的肉色。 范云看着亲了口,她把人推开,媚眼横生骂了句,也不嫌脏。 嘟囔句胳膊里的哪脏啊,可范云还是去漱了漱口。 等一回来,抬起她的下巴,亲了她一下红唇。 放开围着桌子没被追上,站门口说就是故意的。 杨竹西皱眉却温柔语气道:“你先进来,我不生气了,让下人看笑话。” 范云点点头进去,可一转身就被捏住耳垂,疼的他哎呦一声。 杨竹西叉腰得意的哼哼,“你这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范云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被放开可怜的揉着,嘴上放话说下回这招不好使。 杨竹西一愣,回道那就再用别的招数。 说完笑出声,他这幼稚,怎么连她也跟着幼稚了。 做事和生活上,他简直两个面孔。 隔了数日,梁家父子请假归来。 除了范云,没其他人上前问。 连同为老乡的王瑾,都低头借故忙碌。 范云知道内幕,梁修撰去给瑞王讲史后,好似站了队。 不能说好似,是表面上不说,都心知肚明。 王瑾身为世家子,哪个殿下登基都会厚待拉拢,所以从来不会站队,生怕累及到家族。 林广白面露警惕,政治对手,无有对错。 范云坐在最后,将这些收入眼中。 想到初为官之时,还能坐一张桌子上吃饭,互相帮扶。 可懂了些规则后,反而回不去当初,各有各的实施想法。 不过当初选后面是清净,现在来看,天天不缺情景剧,倒是没想到。 站起身出去,梁修撰喊住,出言一起出去松散些。 范云背后都能收到广白等同僚的目光,面上当寻常,“不就一起出去走几步吗,好呀。” 学才让余良忙着,站起说也出去下。 这样一来,有学才跟着,旁人站起也坐了下来。 院中,梁修撰直接让儿子和学才去帮忙拿个东西,很明显的支开。 范云对学才点个头,等两人离开,梁修撰开口说话。 虽苍老却清晰,“云昭,你看瑞王殿下如何?” 范云心道来了,可又突觉的想叹气。 他能理解这些想一步升天的,哪位殿下上位后,定都换上自己人,以掌控朝堂。 可是一旦选错了,被清算的时候都是成批次的。 他问:“梁修撰,你为何搀和进去呢?” 范云这话是委婉提醒别陷夺嫡之争,可梁枢精明的更多想,以为是疑惑自己为何选定瑞王。 梁枢沉声夸赞瑞王,长相、才能、威严、胆气,样样比那好色懦弱的誉王强。 范云嗯了声,这是事实。 可心里也有反驳,瑞王才能再如何,人品不行,誉王是无才能,可人品行。 一个刻薄,一个敦厚。 梁修撰见认同,还要再说,范云直言说现在还不想参与进去。 梁枢点头,“云昭,你谨慎,年龄在这,慢慢爬也不急,可老夫此年岁,要一展抱负就得讨好上面,才能更快。” 无论是讨好陛下还是讨好更有希望的瑞王,都是为了更高的位置。 范云好似随意道:“那梁修撰,你何不都下注呢。” 梁枢眼中精光闪过,是呀,桌上三方都放筹码,一方赢了就可不输。 他道:“看来老夫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云昭,你说的对。” 范云抬头看天,到底是同届,又人老稳重,做事不惜体力,帮一把为以后吧。 倒是部门内同僚都如此信任自己,也不怕说出去。 每一个消息放出去可都了不得,办公房内猜测,这有他说,广白可不是警惕,而是直接针对了。 他在这无语,却不知,没有人会信他也会选哪位殿下。 每次关起门来,说誉王好色,范云点头,瑞王什么,他也点头。 不偏不倚,权当局外人,都没讲过替说好话。 第110章 哪怕他自己出去宣扬,也只当开玩笑。 要范云知道的话,定会说都是事实,也不会摇头啊。 再说本人去讲史,也就早去会,跟誉王单独说些话,没人看见。 高尚书那,本身就是誉王太傅,更没人扯了。 等学才两人回来,两人已聊家常。 回到办公房,林广白他们问说了啥。 范云奇怪的看着他们,“说中秋怎么过,还能说啥,这在部门里。” 左右看看,都笑着也聊起了此话题。 说着说着,林广白最安静。 他姐姐在王府,他又不可能去王府后院去跟姐姐一起过。 何况中秋那肯定和誉王一起去宫内,陪皇妃一起过,怀孕的身子怕是忙的很累。 他正在发呆,被喊醒。 只见身旁云昭眼前晃着手,说中秋那天来他家过呗。 十五号人多热闹,又不会争抢自己隔天给娘子过生日的风头。 * 这日早晨点卯后去上官那说声,去了工部。 自己拿出家里的金银,拿着他说王瑾帮画的花样,递给工匠。 工匠们传递围着看,说虽没做过,但有此图纸就能做。 范云亲眼看那粗大的手指,手拿细如发丝的金线烧变缠绕,深感手艺的魅力。 工匠忙着,他也不闲着,自己动手打磨朱砂。 本想准备披肩的,因为说出来了。 他表面上不言语,脑子里使劲想着还有啥。 手镯、项链、玉镯,耳坠,成天成对的换,做了娘子光戴一个,再好看,觉的第一份更特殊些好。 所以翻遍书籍后,选定朱砂。 颜色正红色的鲜艳亮丽,又能对女子气血好,还可跟玉镯一同戴上的好搭配。 上午下午的忙,还专业工匠指点,范云还是用了五天才打磨好一个个珠子。 内里刻字,这个得专业的来。 全部弄好,自己上手磨磨觉的可以,穿好绳子。 看到成品,放在木盒里,铺垫上剪裁的丝绒羽毛上放着,满意的放怀中。 那边工匠做的零件里面的按动装置,着实被难住了。 若没有这手搓零件,直接金银缠绕的链子,再麻烦,那也会很快。 但范大人想出的这样式,又着实新鲜好看。 他们也保证,这独门手艺不会给旁人做。 范云想真低估了这年代个人手艺的壁垒,握在手里的不会传给徒弟之外的人,别人让制作的手艺,他们也不会外传。 范云出来见到官郎中问好,官郎中老早想问干什么,今个实在没忍住问出声。 范云想想,这能进来,调派工匠都是其功劳,凑近说上官不要外传。 官郎中脸色一正,“就泾阳和你的关系,不放心?” 范云笑着说放心,“我在弄要给娘子的生辰礼物。” 官郎中一大把年纪了,见笑着离开的小辈背影,捋胡子疼的龇牙咧嘴。 同僚们进出看这见鬼的模样,打趣几句。 官郎中下意识说,“可不是见鬼吗,哪有还给自家娘子专门制作生辰礼物的。” 说完登时变脸,争辩什么也没说,赶忙逃走。 众官员哑然,一个表情。 成婚多年,不说送礼物了,自家夫人生辰日子都不知道。 老妻早不去其房中了,小妾的生辰都不记得,平日妻妾争着讨好自己。 没那精力也没那时间,送啥呀,主持中馈,自己喜欢买就是,他们男人公事上就够忙了。 这般一言一语说完,末尾来句,还是年轻热乎劲没过。 说完都觉的正当了,各自转身回办公房。 * 范云刚到部门,从门口就打了两个阿嚏。 揉揉鼻子,心想娘子肯定在家里想念自己。 想到此,心里冒着泡泡。 幻想娘子收到礼物的情形,哈哈,肯定得很感动的双眼汪汪的,扑入自己怀里喊郎君,然后那天晚上说不定。 想到这里,拍拍自己的脸。 下去热意,可进去后还是被说一脸春风的,遇到啥事了。 范云捂上胸口放下,说没啥。 回到自己座位,手放下。 目光盯着看的其他人:如此明显,好奇中。 但还没等派书吏去问呢,不到下值时辰,八卦就传过来了。 知晓后,众人:好撑,晚上啥都不想吃了。 范云把落下的公文总算补上了些,明后天接着再补。 范云不禁对学才二人道:“幸亏有你们俩把不需跟我说的干了,轻、重的也各自分开,要不然我更累。” 俩人摇头,说再讲这种话生气。 每年俸银十六两银子,夏天办公房内有冰块,冬天听说也有炭盆。 开始光禄寺的送饭晚,但等云昭得了势后,就没晚过。 还住在云昭的家里,早晚屋内干净,有人打扫,还有熏香除蚊虫。 这样的生活,老家财主都过不上,谈什么辛苦。 老家村民种地,交赋税前,一年存一两。 田地在云昭名下后,一年攒二两三两,起房子成婚还能让孩子读书。 可算算干一辈子挣的钱,顶不上两人十年挣得。 艾余良更是深有体会,爷爷是主簿,县城内大小事,下乡等杂事都囊括干着。 县令、县丞甩手掌柜,发命令,真干事的还是底下人,就这般,一年俸银二十六两。 自己来京城后,来信总说办事情,商量着来,从未这般。 这要算累,俩人干脆不当人了。 范云莫名,一句话这般生气,不就是肯定付出吗,好难。 收拾也不用他,院子里伸个懒腰。 却见窃窃私语,撞着自己的眼神就闪躲走人。 看着走过去,范云挠挠胳膊,摇摇头失笑,对他们可没好奇心。 可随着过去的都看着自己低头走过,还憋笑的模样。 范云想自己站在这,那般好笑吗,催着学才俩人快点。 出部门欢呼一句回家去喽,手放怀中盒,方才的事忘光光。 第90章 范云回家先放床头底下,前脚出去,后脚竹西进来就掀开枕头看。 木盒朱红色,打开后入目是一个精致编绳的朱砂手链。 拿出来戴在手上,恰好珠子能围绕手腕一圈,还留出系上的段绳。 滚动之间,看到细字,正要仔细看,听到脚步声,赶紧放进去塞入枕头底下。 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从内室拿着他的官服出去。 范云梳洗速度快,鬓角还湿着,看娘子神情,心中窃喜。 她定什么都不知道,搂着她的腰间,亲亲攻击。 再听到林广白十五要来自家过节,杨竹西先皱眉,“你这答应,怎么不多问问喜好呢。” 范云垮脸,“对哦,不过咱吃啥他吃啥就是了,咱俩吃饭米面都有,他还能不一样哪里去。” 杨竹西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对朋友如此随意,却都玩的好,我对朋友思考各处,却始终觉的距离很远。” 范云亲上她的眼睛,“因为太小心翼翼的珍惜吧,说不定你们是都为对方考虑太多。” “不过,个人有个人的相处法子,我这他们也知道我是个见妻忘友的,反而对我没什么要求*,平日里也都说我坏话的。”范云说的理直气壮。 竹西被逗笑,粉拳打了他一下。 见他立刻捂住假哎呦,她哼一声走出去。 等娘子出去,范云跟做贼似的,看到木盒还在,拿起来转悠一圈。 床上不行,晚上睡觉前她会收拾,衣柜更不行,天天收放衣服太明显了。 看来看去,蹲在了娘子梳妆台下的抽屉面前。 嘿嘿,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放好后站起叉腰,信心感十足。 去往书房,心里都哼着曲子。 书房快速把今个公文省略弄弄,要紧的放一摞,从部门捎带来的信件打开快速看看。 玉宁的信件,姥姥路上不舒服,幸好徐鸣在身侧,停留加些日子。 他回信安全为上,停留就停留是了,提笔数次,长话短说,也写了两页。 信封压压,放那开着口。 他在这看信,竹西去灶房看一圈后回房间,直接走向梳妆台拉开抽屉。 果然里面放有,都无需猜。 拿起迟疑下,还是再放回去,摸摸盒子表面,勾唇而笑。 一墙之隔,范云正在看袁侍讲学士的信件,当初离京城,他给写了些秘密之物,也给一张纸上都画了模样。 信件说去暹罗查找,再加上港口放话商人寻找的法子,还真找到几样。 范云惊喜的看完,看到其中说有毒红红的观赏盆景,还让碰的人都中了毒,笑的拍了下桌子。 这得洗手啊,不洗手,碰哪辣哪,哪里是中毒。 这下,冬天能吃串考羊肉了。 京城有西域商人,朝堂也发孜然、胡椒、花椒等香料充当一部分俸银,香料这下更能发挥作用。 第111章 还有中药堂那些可做肉调料的药材,都生出了口水。 再接着看,岭南那边还真是哪里的商人都有,还有什么波斯头巾,波斯宝石之类。 上官说买了些,到时候捎给自己。 此外大食人等,连昆仑奴都来卖。 范云看到大价钱买了两个,捂住脸,这定是带来给自己相相,看啥门道。 可是他知道这是不能生育的,也幸好是不能生育的。 门被推开,竹西问笑什么啊,门外都听的清楚。 范云笑的不行,走过去拉着手,递过去:“袁上官的信件,你来看看。” 杨竹西看的眼眸疑惑,范云反应过来,信里面写的她不懂,不懂笑点。 他给略过前面,指着昆仑奴那凑耳说道:“上面写的黑皮肤的奴隶,是被阉了的。” 杨竹西小嘴微张,霎时红了脸,这平常他脸红,现在说这话题,跟倒换过来似的。 她问:“为何?” 范云:“昆仑奴蠢笨又能生,卖主也是为了物以稀为贵,要能生,一窝窝的黑的那可不稀罕了。” 杨竹西点点头,心想怎么说的跟下猪仔似的。 人脑子,还能另个样? 想想也理解,确实有蠢笨听不懂人话的,比如淮左就是。 接着看回家人的信,看上面写的乐出声。 平常说话什么的很有条理,这写的左一句,右一句的,可是看的很羡慕。 看完后折叠好,她给用上红云钤印。 一路驿站,往南走着,婆家人往北,说不得会比想的还快就能到手里。 又呆了会儿,她催促:“行了,饭好了,先去吃饭在忙。” 精致的碗碟,菜量少,却食材多样,五六个盘。 有汤有菜,颜色搭配的都好看。 范云已习惯,但联想到家人要来的场面,憋着笑。 老家那可是能用大瓷盆乘上主食,大瓷碗满满,菜也是一样食材做全家够吃,大份吃的那种。 这种小碟子一样样,不知道会说什么。 这般想着,饭菜更美味了。 杨竹西心想,今个灶房里厨娘做的看来可以。 饭后直接让白芷去夸夸,赏二钱银子。 说完小姐意思的白芷,看着厨娘们高兴的见牙不见眼。 * 朝堂放假,事情都更忙碌的办。 可一想到钦差现在还地方上善后,一两个月回朝堂,这升起的劳累感就飞走了。 放假之前将能干的干完,范云可不想耽误下值时间。 离八月十五提前两天放假,朝廷还发放了节礼。 吃食和香料,按照品级发放。 六部头列是吏部,翰林院,户部和礼部,油水少的都最后。 日常如此,各方面规矩定例。 马车送往家门口,商人借着说采买香料聚集在门口。 听到远远高于市场价,屋内范云看向娘子。 杨竹西招招手,“香料晒干能放,也不可能卖这个价,是借用这法子更名正言顺。” 范云秒懂,送花藏花盆里金条都是小道了。 这个自是竹西安排管家去办,范云瘫坐椅子上看着院里空中飞翔的燕子。 这种事他不懂咋做,但竹西手熟。 等下午他没问,竹西就说了,按照挑选出的商家名声和商人籍贯买了一半。 范云竖起大拇指,惹的竹西满眼笑意。 无政事也不上值,隔天早上醒来的时间,直接闭上眼再睡。 直接日上三竿才起,范云伸个懒腰,看到她偷笑。 他不在家,她过会就起,但郎君在家,她也就喜欢跟一同赖床。 推倒他坐在他腰间趴下,问以前有没有想跟什么样的女孩子一起过中秋。 范云双手放她腰窝处,直接掐住让向上挪动下。 这大早上的,她玩,他可忍不住脑子里废料。 竹西以为是故意闹,打了肩膀一下,凶巴巴的让说。 范云握住手腕,“没有想过。” 杨竹西眉眼一挑,“怎么会,我才不信,谁小时候不想。” 哪怕她小时,也想过什么样的君子。 但现今嫁的,比想的还更戳中她心。 想到这咬了口磨磨牙,看到轻微的牙印,知道一会儿就会消,可还是用手摸了摸。 范云偏头,吹气的时候,见她探出粉红色的舌,直接深吻。 好一会后,他搂着她,她喘息着靠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 连心跳声她都觉的好好听,真是要命。 范云还在皱皱脸委屈,“我说我没想过,你还不信。” 竹西哼哼,心想才不是她的问题。 哪有像他根本就没想过成婚的问题,蓦地想到婚事是长辈定下,埋头窃笑。 他没想过,但身边人觉的到年龄了,给他操持,好像真是如此。 她抬头亲了下他额间,“行,相信你了,赶紧起床吧,不还得出门吗。” 等她穿衣,范云直接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快速的比她还先穿好,洗漱时,范云想着说要不出去采买时候,顺便去看看铺子。 竹西正涂抹白桃纸质花味的脂粉,听到说好呀。 铺子选定,装修是俩人商量修改后定版。 装修一两个月,催着木工快些,希望能定于九月弄完。 杨竹西摆弄耳坠:“琴娘对花样刺绣可是独到,顾氏连算盘都练的手腕疼,后院伺候的下人都说一天不带出屋的呢。” 二门到后院门无事是锁着的,范云乘坐马车都是前院门口下来,车夫拉去后门进马棚,后院处都住的女眷。 乍听到这话,范云啊一声,心里为之骄傲,说道真拼。 杨竹西也点头,“世道本就对女子更苛刻,更拼才能抢更多的立足地。” 他赞同,“是,饭碗本就是在那的,无关男女,抢到就是谁的。” 竹西手拿个珍珠耳饰转过头,眼眸放光。 两人一点无须磨合,他这份想法,功不可没。 范云过去,说这次想认真的画眉。 平日毛笔在纸张上练过,想到此产生信心。 竹西带好山茶花盛开下面缀着个珍珠的耳饰,点点头。 范云举起细笔,勾勒一弯,催她看铜镜。 杨竹西看看,铜镜很清晰,眉头细黑,眉峰和眉梢恰到好处转折,好似远山眉。 她点头说可以哇,范云得意的让坐正,赶紧再画另一个。 一照镜子,两个眉毛高低有点点明显。 看过去,他说擦掉再画。 竹西按住郎君的手,“不用了,我自己画眉都越画有时候不如第一次,这不钉在脸上哪瞧得出来。” 往后退一步看镜子,没异样不言,倒越发衬得自己这大脸庞子窄了些,也更柔和了。 就像谁有谁没有一样,她这满月脸,虽眉眼带着锋利明艳,但轮廓太过饱满。 有时候觉的腮帮子真宽,但每次郎君总说软乎乎的又香,亲不够,就对鹅蛋脸的羡慕减轻些。 范云可不知想这般多,听她说画的很好,他放下细笔,乐的不行。 转圈出去让白芷她们看娘子今个有啥不一样,看丫鬟说跟往日一样漂亮,拉着娘子催着去吃饭。 一群没眼力见的,但一看太阳那般高,直接撒腿拽着娘子去往正堂。 可不能耽误吃早饭,巳时(10点)的早饭,那也是早饭。 第91章 十二号下午说放假,十三号吃完早饭出门就是人群拥挤。 都是采买,过节后店铺也会歇业,自是购物上头阶段。 让范云联想到上辈子过年快递停运通知,那是每天划,控制不住手,除了买不起的都想买。 杨竹西偏偏头,“笑什么?” 范云昭摇头,“没什么,咱要买什么。” 竹西莞尔,“前些日子我就安排什么都买好了,你去上值,我在家里也可忙了。” 有种宣出于口的求表扬的赶脚,范云笑着认真道辛苦娘子了。 他方才脑子里突想到小时,家里那绿眼猫咪抓完老鼠,头昂的高高的走路样子。 那高傲的猫步,想到就觉可爱。 娘子方才更可爱,想到这肌肤贴近,手指摩擦,十指相扣。 热热的软烫,两人心跳加快,却又各自扭过头装着自然。 宽大的袖子下,二人之秘密。 蓝天白云凉爽的天气,逛到了下午未时(2点)恰好也在外面吃了午饭。 本就早饭吃的晚,这时候吃刚好。 方才一路即便填补了小吃,也得正儿八经的吃饭。 出来走动着,就真是饿的快。 吃完后等会娘子,另一张桌子下人也吃完,范云付上饭钱和赏钱,预祝店家提前中秋快乐。 掌柜的直到人走才回过神,那样的气度,仆从,一看是官老爷,给自己这祝福,真是今天喜鹊来自家叫。 第112章 那边食客们起哄,这钱回家可不得藏起来。 掌柜的兴奋着嘴上说去去,转身贴身放置。 等回家去买个招财猫藏里面,肯定更招财进宝。 * 手里满东西,回家数数还是忘了一样。 范云说他自个出去买芫荽,做鱼怎么能不放呢。 杨竹西点头,让快去快回。 看着出门,想喜欢芫荽,突的一乐。 面条里、汤里,她觉的怪怪的味道,偏他喜欢吃,恨不得凉拌蒸菜都放。 本无感的,她也渐渐适应能吃,现在也喜欢上。 桌上东西样样看怎么搭配,下人来告知事情。 两人走后没多久,誉王府王妃来下了帖子。 十五晚上那天得进宫,今晚去赴宴,傍晚时分会派马车来接夫妻二人。 竹西哎呀一声,让丫鬟快些收拾完毕,一起商讨穿着试配事宜。 这夫妻二人一起去,又不是王妃私人后院请客,肯定到时候家眷都穿各式各样的。 红色跟王妃撞颜色不好,到时也不知各家女眷会如何打扮,若眼色差不多,哪怕图案、纹路都不一,也觉的麻烦多事。 高尚书的夫人,其他夫人之前宴会上也了解个七七八八。 丫鬟参谋下,开始忙。 范云跑来家,手里还提着桂花糕。 出去一回,买零食的手蠢蠢欲动。 这回家一看堂屋没人,就去了主屋。 内室,丫鬟手上和床上都是衣服。 一听原因就见到娘子说怎么也没个穿的出去的衣服,范云望望除了拿出来的,再看看木箱、衣柜等处,不由沉默。 除去丫鬟拿着的,他过去捏起衣领,翻看床上摆着的。 在他看来,这每件都很好看,各有特色,当初明明做的都是适合她的。 竹西走过来,看到他指着其中几件说都好看。 “那你给我选一件呢。”她不自觉带着撒娇。 范云看中一件雾蓝色的裙衫,像蝴蝶斑斓翅膀的颜色,再搭配个海蓝色的同色轻纱,定就美极了。 杨竹西方才被颜色比其还靓丽的吸引目光,现在他举起来,顿觉合心意。 范云看着她高高兴兴的,见她试穿,不再愁眉,笑着出去吃桂花糕。 刚吃两口,下人说来送节礼的拜见。 把剩下的两口吃完,处理忙碌。 那娘子平日里还真是比想的忙,每日一大家子大小事,官场上的事,各家人情来往,妇人下帖宴会,都是娘子。 可想起平日里去赴宴会回来的光彩,又觉的她乐在其中。 她喜欢出门,喜欢热闹,看个别人院子的花都会跳转两步。 这样的性格,范云想跟自己绝佳搭档。 他除去上值,恨不得一天都窝在家里,要有饭食和小吃,那谁也别想他出门。 脑筋转完,来到前院。 同僚的节礼,各部熟悉的都有,竟还有官兄族叔差人送来的。 下人见到他很是惊讶又喜悦,这跟管家传递,自是比不上当面传达主家的话语。 一听有的下人说十号自家就送去节礼,这还送来晚了。 范云边与其说话,边想娘子这做事就是细心又周全。 等他忙完,送走各家下人。 那边穿戴好,让去看看效果。 范云进屋,眼睛睁大,转着圈夸好看。 这表现让竹西说过了,可整个人心花怒放,也越发欢喜。 既然如此,那就这般穿。 换下来后,白芍去打理熨烫,再染上熏香。 从衣橱里刚拿出来的衣服都带有点樟脑味,遮盖上余味留香。 数种熏香让小姐定夺,范云凑脑袋几种问问,说栀子花和梨花味道更适合。 到时候定各家熏香都混一起,清新淡雅的比甜腻多变的好。 跟她在一起久了,熏香都了解多了些。 还有初时清甜,中变后变的。 一想本就甜腻的再沾染上其他香味,杨竹西眼眸一弯,说就按郎君说的。 丫鬟喜滋滋的浮身捧着去忙,白芷无需眼神,接连走了出去。 屋内关上门,竹西捏上他腮帮子晃了下,说刚才表现可以。 范云嘚瑟,“那当然,你光彩照人,我脸上也有光啊,你是我的妻子。” 杨竹西没忍住,两只手揉搓上轻拍了拍,夸可以呀。 转身去给他选,范云说不用选,那次月青色的就行呗。 能穿的出去门,就穿了几回,不用浪费时间。 她目光幽幽,“那你忘了你穿着这个去给誉王殿下讲史了,到时候一看你,誉王心情咋样。” 范云摸着后脑勺,笑着说是哦,“那也不用选,我穿海蓝色的儒杉,跟你绝妙的搭,一看两口子。” 杨竹西一愣,怪随便的,可手上取出了衣服。 叫白芷进来,拿去一同给白芍。 衣服既然已选完,竹西出去让管家说哪几家来过,好心中有数。 一听官郎中等名单上无有,记载上,除了让管家明早补份节礼外,交代明年得提前送。 范云瞧着她认真专注的模样,目不转睛,完全被迷住了。 等管家走后,她拍了下笑的莫名的他。 范云凑近:“刚特想跟你生孩子,生两个,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竹西直接上手巴掌,这人,真是高兴的时候就来一出不着调的。 让去忙活,等人出了屋子,低语道,她可早就这般想了。 双手合十,诚|心默念了会,放下手掌,又是当家主母的气势。 * 提前收拾齐整,检查无漏。 竹西连下人的着装都检查了些,等马车一来夫妻俩就上了马车。 王府的马车两匹无有杂色的纯种马儿拉着,车厢里面就是华贵又舒适,车厢内还有正在燃烧着的香。 马车后面是墨香墨砚赶着的自家马车,倒不是为别的。 而是范云想,自己想来的时候不用等府内调派。 宴会上那多人一个时间走,用不用的上,安排上保险。 路上,竹西交代说了些事,范云说听的好烦,惹来怒目,他笑的欠揍。 看着手要做出扭耳朵的架势,连忙认真。 她开始说起各家夫妇的特点和忌讳,此去可别想啥说啥。 又比如哪几家最近相看,可别大惊小怪的直盯着。 范云直接低声八卦,哪些家相看。 杨竹西瞪他,见保证说藏肚子里,说了几家。 对外嘴严,她面前这么八卦,真不带这么变的。 要是两家行,就直接媒婆上门定亲,等于放出声去,有婚约在身,别打主意。 范云刚听这般说,下一句就听娘子说,很多有婚约在身也见异思迁退婚的,也有两家其中一家高升,直接就不认账的,很多情况。 成就一段姻缘,可是上天赐福。 听着这些到达皇城门下来,夫妻二人下来被检查后往里面走。 两位殿下都出宫建府邸,但这过节过年左右,自是回到皇子府居住。 皇子府就在皇宫外皇城西,东边是各部,最西边丞相府北边就是目的地,两位殿下临着的府邸。 这逢年过节这般多规矩,朝臣们也是忙。 今个誉王府邸宴请,明个瑞王府宴请,后日十五晚上,进宫参加宫宴。 一想,还算忙的哩。 夫妻俩走动着,一路上碰见很多自来的夫妻,另范云惊讶的是,有不少竟还带着妾室。 正妻立在那就是气场大,有的妾室还不如正妻长相。 见夫人跟对方夫人言语,他直接问誉王不是说只情官员和正妻,为何带妾室来? 两步远,说着客气话的竹西,忙说等会过去说说郎君。 对面夫人确摇头,态度瞬间拉近。 她也就面子上跟丈夫出来,谁给吃瘪,高兴还来不及。 拉近间,说道:“妹妹,你家郎君性子这般好,可得看紧了,可别让不该偷的人看上。” 杨竹西反应过来,点点头说谢姐姐好言。 这边范云间对方一顿卡壳,支支吾吾说都男的,怎么不懂,一哭二闹的,不带来要命。 抱怨会,官员脑子上线,“云昭,你这故意的吧。” 范云无辜,“我这是好奇而已,那你要这般想,我也没办法。” 官员张嘴闭上,喊着夫人加快脚步。 故意慢悠悠拉开几步远的小两口,一个低声骂一个面上说没下回。 但他就问了,问了就问了,人家多想也不关自己事。 看看走远已听不到,范云:“我其实就故意的,光图小妾年轻漂亮,这抱怨不懂事,光想好处不想坏处。” 杨竹西丝帕遮住嘴角,掩饰笑意,这不叫干坏事,是当面问,可连她都一同激动。 但还是告诫道:“你跟那官员不认识,为了其夫人招惹,你呀。” 第113章 范云点点头,杨竹西走动着确想着,几个女人在后院,生存那就定然争夺,怎么可能坐享齐人之福。 甚至男人还扶持妾室,压倒正妻,更显其地位。 不想这些,手握住他的手攥紧。 夫妻俩拿出帖子进入皇子府,下人在前引领。 范云沉浸在“大”里,想象不到的大。 其内山林游园、金鱼池、凉亭,亦可泛舟游湖,就他知道的丞相府是六十亩,将近四万万平方米,而皇子府邸更大。 多少个百平方米,算不过来,脑子迟钝。 不再去想,专注路况和娘子脚下。 抵达宴会之地,林广白几人门口就笑着迎了上来。 范云先抱怨不去门口迎接,身旁竹西睁大眼,觉的这话好不妥。 可就见几人一点意外没有,说太大怕走出去,不知选哪条路。 范云点头,敷衍这啥理由,过会带头说走进去,竹西被拉着无语。 这相处还跟自己委屈,说他坏话呢。 夫妻二人是一长木宽桌,男子偏身后方搁置一人小桌,妾室坐在那。 大长桌上,糕点米酒多种干果。 范云伸手拿过红枣,右手往自己嘴里方,左手递给娘子吃。 竹西一个眼色,“少吃些,这等会撤下去,还有更多美味佳肴呢。” 范云本就伸的手拐个弯,抓把瓜子。 这磨嘴,又不占肚子。 竹西拿起个枣糕吃,入口即化又绵软,正想让尝尝。 没想到胳膊被碰碰,他伸过来手展开,掌心是瓜子肉。 倒过来,偏头快速一口吃了,干巴巴的,却觉的和枣糕很配,更显美味。 他们这连番小动作,两边人都看着。 不自觉笑,又觉的看到旁人幸福自己便也幸福了。 第92章 随着人到齐,可谓百花齐放。 各种能说的上的颜色和说不上的颜色聚集在此,院中花朵都被比了下去。 竹西一看,蓝色多种,但自己这雾蓝色还真没撞衫的,心中放松。 一个眼神想递给身边郎君,结果就正见正埋头吃的两颊鼓鼓。 好气又好笑,可也有种习惯的绝妙感觉。 再严肃的场合,要不他就端正坐在那,要不就只惦记着美食。 范云一点没察觉到,尝到有蜂蜜的夹心,更是喜爱。 蜂蜜可是不易得,多吃两块。 一看誉王殿下身边的公公先走出来,立刻拍掉嘴边碎渣和手心,正坐之姿。 誉王同林妃走出,右侧一位穿着蔷薇红的貌美夫人第一次见,立刻猜测是薄夫人。 在那衣衫衬托下,果真冷玉般。 范云看向娘子,一个眼神,立马乖巧。 就说官员们都想带了就带了,上面人如此,下面人可不也不遵守规矩吗。 誉王身着月青色王服,笑着说大家不必拘束,本就是庆祝节日之家宴。 众人站起身礼节之后,一一坐下。 桌面上原有的被撤了下去,一道道美味佳肴被端上桌。 婢女端上桌后,各分出两个站靠后,无有声音。 誉王动筷说请,左侧林妃开口,若有想换或忌口的直接告知身后婢女。 右侧薄夫人初次参加,美目绕场,最显眼的一对年轻夫妻入了眼。 她对誉王撒娇,直接问前排那对夫妻。 誉王自认为低声,可宴会上三重声音。 林妃停顿一下,笑容不变快速结语。 拍巴掌丝竹声起,舞姬正中间展现美姿。 薄夫人一瞧殿下眼神往舞姬身上去,心中暗恨,说也下去舞奏一曲。 誉王觉的不妥,可薄夫人一噘嘴使脾气,他就无有主意。 就在这时,林妃手放肚子上,如常笑着说那妹妹在正中间,一显姿容,定胜过舞姬。 薄夫人得意的柔柔施了礼节,林妃看着下去,心里暗讽。 一个恃宠而骄,没脑子又自大的蠢货。 官员们看到夫人下场,接过长袖起舞,惊讶之后都低头看着桌面,认真开吃。 其中范云悄悄握住娘子的手,看手指和染了花色的指甲。 指甲真好看,手指也白嫩细长,揉搓捏动。 左手忙着,两口子右手动筷子不停。 薄夫人旋转着发出笑颜,一曲终了,走上誉王身侧靠着娇声喊累。 誉王一揽搂抱着,底下官员们擦擦汗,从未发觉曲子这般长。 高尚书要摔筷子起身,被妻子拽住,“这是在宴会上,若只你和誉王二人,你怎么说都可,现在不行。” 表妹如此一说,高尚书气呼呼也重新拿起筷子。 食不下咽,桌上美食也没动。 范云夫妻吃完一碟,刚要转头,身后婢女悄声拿下去,没两秒再端过来新的。 在范云眼里,来参加宴会,看看时兴的服饰花样,再者就说奔吃,要不然可就亏了。 在听到薄夫人开口称范夫人,一听此放下筷子,扶下娘子胳膊一同起身。 薄夫人笑,誉王刚夸其各种好,可对妻子如此,才更艳羡。 想到这,瞥向林妃那肚子,转回眼神,言说几句赏赐个人参。 夫妻俩虽惊讶可从容谢过,一起坐下。 没想到宴会上,还能得个意料之外。 不过可见薄夫人多得宠爱了,誉王得了直接就送薄夫人处。 再看向其他动不动看过来的官员,范云盯着桌面上的碗碟发现是真好看。 官员们觉的是皮相在这,大多嫉妒,又对比妻妾方面,稳赢,洋洋自得。 宴会之中,舞姬换了,丝竹声也更轻快。 誉王让林妃好好吃,胳膊被拽动,薄夫人眉目含嗔,一脸不满。 林妃温声,殿下还是多多照顾妹妹,她让婢女来就可,殿下无需操心。 誉王顿时夸还是爱妃懂事,又夸大度。 看向薄夫人处,嘴上让多学,别动不动爱耍小性子,可手上忙碌着给夹菜。 林妃见此,让婢女上前置筷,并不影响胃口。 正都在进餐言语,林妃另侧的婢女确尖叫一声腿软。 林妃和殿下刚要开口呵斥,一扭头就见到,竟是一条蛇蜿爬行过来。 那粗壮鳞片暗黑无反光,正吐着信子,眼神竖孔。 对上视线,浑身汗毛直立,大脑一片空白,越想逃越手脚僵硬,不听使唤。 事发突然,舞姬还正在跳,丝竹声还正在演奏。 官员门正转头忙着问小妾喜欢吃哪样,直接一碟子端过去。 或更下列的边喝着酒边欣赏舞姿,同身侧言语。 范云本就在前列,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他扔下筷子,滴酒未沾的他手脚麻利。 直接左手碗筷,右手酒壶,起身飞奔而上。 誉王惊慌推最近的人挡身前,“保护本王。” 薄夫人柔弱着,可此时却挡在殿下身前,两人抱一起尖叫着往后退。 范云已奔至,眼看一个腾跃就能咬到地上的王妃,碗筷砸过去。 蛇头一偏,趁此机会,直接酒壶咋个正着,蛇头晃动晕转,可身子还在爬动。 范云可惜一声,竹西也已赶来,二人先搀扶王妃起身向后退。 在喊着那边丫鬟往后挪,而那边蛇眼看要清醒,身后再一个酒壶砸晕在地。 酒壶碎裂,蛇软倒在地。 王妃左手护肚子上,右手砸完酒壶。 妖艳的面孔,此刻眼神冷静,行为果决。 但等范云昭夫妇往后看来,立刻目中莹莹泪光,面白楚楚。 侍卫终赶来,扔刀正中,一刀两断。 那蛇身蠕动,飞奔来赶至的官员们哇的一声。 谁能料到宴会上会有此事,范云觉的渗人,转身不去看那蛇的下场。 王妃垫子被弄上血,直接拉过来王爷的让先坐下,关切到:“王妃,您有没有事?” 看抖动的样子,让先冷静歇会。 竹西去倒茶说有她在,范云点头去扶起婢女。 赶来的林广白飞奔至姐姐身前,“姐姐,肚子疼不疼,有没有事?” 林妃此刻面色苍白,目光看着扶起婢女的身影,柔弱的点头,像疼的说不出话。 林广白语气颤动,说姐姐受惊了。 被走过来的范云一巴掌拍后背上,凑近提醒:“问,问,就知道问,你过去让王爷宣太医来给王妃把脉啊。” 那边王爷感动于薄夫人的保护,两人正旁若无人。 此刻,王爷只觉得什么赏赐都比不了现在的心情。 直到王妃的兄弟走来,打破这场景,一听王妃肚子疼,直接撒开手。 薄夫人没看到被推,此刻得意洋洋,走过去炫耀她救了王爷。 已恢复的婢女站王妃身前,“王妃肚子里已有龙脉,薄夫人您护着可比王妃适合。” 薄夫人眼神如刺,跺脚转身到王爷身边让惩罚多嘴的下人。 誉王性命得安全,关心王妃腹中胎儿。 第114章 再听王妃说多亏婢女发现有蛇,改口不罚还有赏。 薄夫人哼一声,不就那肚子吗。 林妃泪光闪闪,誉王只觉心都碎了,得知是范夫人上前搀扶起,先送了一口气,开口说厚赏。 范云夫妻二人谢完礼,快步回自个座位上。 刚坐下,竹西紧紧攥住胳膊,还打了他几下。 范云此刻一想要被咬口,这年头还没血清治,理智回归,满脑子害怕。 被打几下反而被驱除了情绪,保证说没下回。 竹西抱紧这个人,“可别有下回了。” 范云一乐,“你不也害怕吗,可跟我身后一起往前冲。” 竹西掐了他一把,方才她何尝不是脑子里只有他呢,但这话可不会说出来。 宴会虎头蛇尾的结束,宾客们出来就说赶紧回家。 那得回家压压惊,吓死了,就毒蛇咬一口,可直接就归天了。 范云夫妇被护送出来,见都一窝蜂的紧着马车,忙说不用送,坐了自家马车回。 等回到马车上,安全感涌上,夫妻两人长出一口气,紧紧相拥。 范云开口道歉,杨竹西默默喊着他,摇摇头。 人在那种情况,都控制不住做出下意识的行为,只是你往后记得,还有我,还有家人,还有朋友,别再这么莽撞了。 范云快速点头,“都听娘子的。” 他接着道:“可我不明白,宴会中连小石子都无,怎会有毒蛇啊,王妃坐在誉王左侧,你看到吗,被直接一推,幸亏是坐在垫子上,身子一歪,胳膊和手撑地,要不然。” 杨竹西也有此猜测,“我也觉的,目标根本不是誉王,而是王妃。” 两口子说道这,一同皱眉。 誉王后来那样,可根本不像记得推过王妃,官员们争相上前也都关心誉王有没有事。 誉王在,哪怕林妃出事,总会有别的女子怀龙子。 那般想法,不说也都能猜到。 薄夫人那也不会有次心机,竹西说后院美女如云,或许是谁想坐收渔翁之利。 范云直觉上,后院也不会拿誉王开玩笑,反倒是瑞王的作风。 下毒、暗害、威胁,手段好用就拿来用。 但那么多参加宴会的,蛇也已死,根本没证据。 贸贸然说,旁人还会多想,对外口紧,真的很能省下很多是非。 回到家,俩人被丫鬟摘下绿叶沾水拍打,洗澡换下常服,喝下安神汤,心理平稳下来。 别管有无说话,心理已受安慰,又累又饿。 宴会上根本没吃饱,让下人做几道快的。 范云见丫鬟走,补句也小碟装点咸菜。 竹西笑他,已是吃在最多的了,相比那些喝酒吃几筷子的,他这可算的上半饱。 俩人闹几句,饭菜上来吃的饱饱的,感慨一句,还是家里自在。 晚上,范云临睡前默念,今个什么都没发生。 都是一夜到天亮醒来的他,一醒半夜,一醒凌晨,再醒才是太阳升起。 穿着睡衣过去打开门,阳光被树叶剪影,金灿灿的漂浮空中。 花朵儿肆意伸展,心情敞亮明快。 伸个懒腰,笑道:“阳光真好。” 虽然*醒的次数多些,可也没影响睡眠,见啥都觉的美好。 第93章 还没上午,没收到帖子的同僚们来前厅聚集。 虽放假但也都知道了,前院说什么的都有。 宫内得了消息,誉王夫妇都进了宫,誉王直接又被呵斥罚跪,而王妃是太医轮番把脉。 开了数种汤药,还留在了誉王母妃的宫殿内修养。 显然誉王母妃更知道儿媳这重要性,宫殿内密不透风,就不信还能被人钻了空子。 得知此消息,都更放心。 “誉王真的是,本就靠子嗣才能压瑞王一头,这还能冒出个毒蛇来。” 好险把草包二字咽下去,王瑾看其他人没注意,对上云昭的眼神,低头躲避。 既然事情到此,那也不用为此烦恼,以后想必誉王夫妇都会有所防备。 两刻钟后,将同僚一一送出,抓着王瑾让留步。 前堂内,下人都出去,范云告诫别因为无需投靠就无遮拦。 王瑾保证说往后心里想,嘴上不会说出来。 范云点点头,这才让管家送出。 回到内院,见是为傍晚瑞王处的宴会挑选服饰和首饰。 弄上换下再换其他的,左右照着铜镜,嘴角带着笑。 昨个的事一夜过去,不会记下,记得新的事。 去见见景,跟人说说话,还是跟郎君一起出门,巴不得每天如此。 范云看着比量,想自己吃个炸虫子,不是活的都不想看,可见着更吓人的活的,反而没啥事,娘子真好奇。 挑来挑去,范云推荐正红色绣着大片海棠花的服饰。 竹西哂笑,嘴上说太艳了,就听他说哪有,正室就该拿出正室的谱来。 她笑的不行,既然衣服用了大红色,那头饰和耳坠多用宝石绿,绣鞋表面也是珍珠镶嵌。 范云外衫直接是青绿色,连想都不带多想的。 * 时间提前去,一路上到坐下都前后左右的巡查一番才坐下。 坐好一看,都跟他一样。 看来都知道誉王府邸出毒蛇的事,有所警惕。 瑞王和王妃出来,王妃是丞相之女,丞相亦是瑞王的太傅。 就这两个殿下争抢如此,更见陛下冷硬手段。 朝臣们都没看出来,更亲近哪一个,随便撒网,期待二出其一的荣耀。 宴会上水果都大而完整,要知道乡下水果还不熟就会被鸟儿啄个洞,掉地上的那都甜的。 小鸟只一两口,蹦跳着就把桃李杏都弄地上去。 人看了心疼,还捡地上的洗洗擦擦吃,倒是没洞的那保准酸。 殿下各有庄子,那得多少人守着这几棵树,轮番人力下,才得这么些完整无缺又大的桃子。 听说陛下嗑的瓜子都是一个个挑好的,保准瓜子大,肉厚,不瘪壳。 范云想着这些,看到桃子被切成果盘摆好,端面前来,拿起一块吃,汁水多甜。 赶紧碰碰胳膊让娘子尝尝,夫妻两个先放筷子,把桃吃了个干净。 甜的东西撑肚子,好吃的太多,只要不说话,那就认真吃。 全程边吃边环顾,到宴会结束无意外出现,这心就是整个轻松下来。 就像一根弦要崩不崩的在那,如今放松,范云马车上就喊累。 月光星光闪耀,马车上端挂的灯笼黄色暖暖的光。 范云枕在娘子的膝盖上,打了个哈欠,差点睡着。 竹西给擦擦困意出的眼角,“郎君你怎么一出门就事多,在家不无聊,该看的不都闭着眼就知道。” 范云:“不无聊啊,小窝安全,是我们两人的家,回家就是踏实。” 竹西露齿而笑,从小被教出来的淑女,嫁给他后总是越发随性子。 等下车,端庄优雅之姿。 身侧,又是个大大哈欠的范云毫无形象。 管家和下人看在眼里,主家这站一起看着就好笑,真配。 回到屋内洗漱,他还真一秒闭上眼昏昏欲睡,竹西梳好头发,上面绳子缠两侧绕绾了个花骨朵。 躺下睡觉不会咯,且不会全部散发低头碍事看不清东西。 后面披散着,走动清雅的香气萦绕。 上|床后,被摸上手,转头打了他一下,“吓我一跳。” 范云喊了几句竹西回来喽,最后回来了,说好了。 她磨牙咬他下胳膊,确离开只有轻微牙印,呸呸嫌乎硬。 “瑞王妃跟你说了什么?”懒散的拖着长腔。 宴会结束,王妃拉着说要说几句私话,范云就慢些落后面,不知讲了啥。 然后王妃送了一会儿,笑着转身回去了。 竹西:“王妃问我有没有熟悉的生子圣手?” 范云哈一下,睁开眼被烛光一闪侧着捂上。 本就闭着眼临睡前拉呱几句,现在又精神了点。 竹西好笑道:“啊什么,我跟你成婚数月,王妃以为我会着急要孩子,肯定看了很多精通这方面的大夫,她在王府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那流言得满天飞。” 她挪着更靠近:“李妃意思是,若是有信任的,下贴赴宴的机会带进去,把脉后给写几个助孕的方子。” 竹西想到个人,范云也想到了,帷幔放下,异口同声:“徐鸣。” 范云:“等跟我家人一起来,让装扮你的随从进去给看看。” 竹西点头:“好,不论瑞王如何,但李妃无个孩儿,一辈子岂不无奔头。” 且徐鸣关系,不怕说出去,誉王那边无知晓不会多想。 不管宫内还是哪怕去就藩,无个孩子都无话语权,甚至还有被殉葬的风险。 无子就是如此苛刻,摆设也没人尊重。 第115章 范云意识里,要不要孩子是个人自由,这一听,更像是生存基础的必备。 有孩子就藩也有指望,身后事也有保障。 范云看着娘子,握住她的手。 想象她儿孙满堂,下人事事请示,自在和乐的小老太太模样,这般想着,沉沉睡去。 等竹西说完,一转头,绵长惬意的呼吸声响在耳边。 她靠上去,亲了下他的额头,晚安,有个好梦。 笑着靠他肩膀上,胳膊搂上,腿一抬,两人交缠着入梦。 * 上午时分,誉王府派人送来礼。 除开谢娘子的衣着首饰,月饼吃食,两口子最感兴趣的自是人参了。 打开盒子,人参长须,身系红绳,传说人参有灵,不系绳子会逃跑。 檀木盒里面是金布包裹,人参是稀罕物,不能用铁器。 檀木盒本身有隔绝气味的功效,又能保障干度。 盖上后,竹西说得锁起来。 范云摸摸盒子,珍惜道:“这直接锁你床头柜里,保险。” 她一听反让他放,范云直说:“这家里什么东西放哪里,你比我记得清楚,到时候我忘了咋办。” 竹西眉眼带俏,美滋滋的去内屋放置。 今晚宫中宴会,对范云来说,心情可不是参与殿下的宴会可比的。 毕竟自己侍弄出心血,现在检验成果了。 排练多遍都完美,都为了今晚。 下午,刘侍郎的马车而来,邀请一起去检查。 虽说官员放假,可宫内侍卫、伺候的公公和宫女等可没有放假一说。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守卫皇宫的侍卫都是不一般家世。 不是大臣家考不上科举的就是功勋子爵之后,陛下面前露脸多,得升迁的机会就多。 所以守卫好皇宫,本就是旁人争抢不来的好差事。 教坊司和礼部、鸿胪寺的不少官员在,就像平常都是满分,这现在最正规的场合,那可别露怯。 姑娘们反倒比官员们还从容自信,逢年过节就是表演。 在陛下和殿下还有那么多朝臣们面前亮相,她们可没旁的情绪,只有展现风采的期待。 闭着眼睛都能展现,走位,范云不知道怎么的,为她们不由想落泪。 出宫时候,上马车抬头眨眨眼睛,回家后问看的怎么样。 “很棒,超级棒,比我想的效果还好。”范云满脸光亮。 竹西带思索:“瞧你这般说,那我也得好好看了。” 中午,范云在竹西的提醒下,吃的饱饱。 宴会在京官员都去,御膳房制作都是提前制作再端上去,不是后妃小厨房,做完就端上的好吃。 那般多人,一锅锅出,味道大差不离。 况且会有言官记载,讲究礼仪,皇上要跟谁说话,更得预备着。 范云听着这些,透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当泥塑似的最好。 下午,身着官服,腰带翰林院的范云低头看着官服,感觉有些陌生。 杨竹西笑话他,陌生什么,每天上值都说。 “就因为没上值好几天没穿了才有种熟悉又陌生感,翰林院内都是空空,桌椅什么的肯定到时候得大扫除。” 竹西听云郎这般说,“到时候我让墨香墨砚给你准备两条抹布,留着到时候擦,别弄脏衣服了。” 范云点点头,“好。” 官服官腰带上身,临走还上官靴,带上黑色带翅的官帽。 中间是留出发髻的空,正好玉簪插|入稳定。 杨竹西左右看,嘴上不说,看的心神荡漾。 郎君长的白净,好看,跟什么颜色都配,更别说本就自带荣耀的官服。 人家穿官服是那样,郎君穿上衣袍飘飘,着实俊朗出色,蓬勃向上。 深绿色,就像荷叶荷花深处,映照下流动的泉水。 让人逗留,泉水确只想流入大海,无有停留,不在意旁人之想。 想到这,仅仅抓住手心。 范云迈步,一晃,一看手还被拽着,“我去喝点茶,等着你。” 竹西回神嗯一声笑,立马放开。 那边衣架上是命妇衣冠袍,这还是第一次如此隆重的穿戴。 与郎君正六品的官服一起分发下来的,浅青色衣冠袍之上是绯色小团花。 前后绣有炼雀纹,大宽长袖。 花式攒拆几对按照礼数轮数量,鞋子是凤头履。 鞋前是立起来的凤羽似的,平抬起小步挪动。 范云喝完茶水进来一看,夸完好看噗的笑了,“娘子,你这脖子都不能抬,累不累?” 头冠那般再加上花式钗翠,范云都觉的沉的慌。 竹西一个白眼过去,“我这六品命妇规定的饰品还少呢,本就目不斜视,端庄平视之感。” 跨上胳膊,“走吧,范云昭。” 这带姓还带表字的一喊,范云立马挺直背,跟那紧箍咒似的。 皇城门前下,一辆辆马车已在那按照官职排列整齐。 范云改握住她的手,侧头让慢些。 以往上值没觉的这从皇城门走遇到进皇宫多么远,看着景就走过了,可是今个,觉的好长。 竹西是觉的累,可看他这模样,再一想是他每日上值的路,心头发甜,减轻了别的情绪。 范云一看,命妇衣冠袍,还真从花钗流苏银钿,到衣服颜色,绣的图案,一眼就可识别品级。 比如竹西头上是银钿,但四品往上就是金钿。 再之上是金钿等饰品数量有别,品级越高就越多。 诰命夫人还有专门的穿戴,夫妻两个长见识了。 竹西父亲是布政使,可地方官无京官参加宴会的资格。 二甲中列出身,布政使安稳的做到头就已是顶天。 可是京官大小都能参加宫中宴会,竹西不禁想,难不成上天是觉的幼时自己太苦了,所以长大后补偿自己。 好似一切随着他的出现,开始变化。 想动弹一下,头冠让她转头不能,于是手指动了动。 范云觉察,转头说妆容完好,不必担心。 竹西不由气笑,更生力气愈发想着得坚持走到殿内。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参加宴会,自我要求,完美无错,行为得当。 第94章 殿内被布置的美轮美奂,带着官帽也不妨碍范云忍不住轻微转头看。 引领的是熟人,刘侍郎的下手四品郎中,看到低声互怼几句,被引到座位上。 前面达官显贵,国舅勋贵,被引到座位上,没想象中的靠后。 身后桌是御史,也不陌生,互相点个头,一说认识郑御史,笑容更真三分。 坐下后,竹西轻声认识吗? 一听说不认识,再看两人说话,竹西感到不理解。 江南婉约,不认识的可也不会上前搭话。 这都不认识,竟然能谈论殿内,还谈论到了那个官员儿子身上。 胖乎乎的长相一般,郎君口里,长的真壮实,一看有福气。 范云转身还带着笑,不是一个部门的咋了,翰林院的都认不全也不耽误去认识旁的部门的。 等到礼部侍郎说肃静,大殿内鸦雀无声。 曹公公一声,皇上驾到,百官及家眷站起迎接。 皇上左右是两位皇妃,不用猜也知,一个是誉王殿下的母妃,淑妃,另一个是瑞王殿下的母妃,德妃。 先皇后去世后,无再立皇后。 走上龙座,淑妃和德妃称呼姐姐妹妹的让对方先坐下。 到了这时候,哪怕恨不得见不得对面一眼,可场合中,都是好关系。 淑妃和德妃话语绵里藏争几句,皇帝让一同坐下。 说些话后,举杯共庆。 外面炮竹声想起,普天同庆。 曹公公一甩拂尘,开启流程。 宴会开始,编钟奏乐中,舞姬们飘动而来。 舞动间,每年看的无聊的皇上和众臣们,这次目不转睛,深感惊奇。 前方,左右,不停的走位、变换和穿梭,中心处每一个女子都容貌姣好,衬得旁边的都更美了。 往年殿中表演,那都是围成圈,一朵花的中间突后仰出个美人。 可都知道是那样,啥时候出现都不觉好看。 前方皇上看的清楚,左右看就被伴舞档严实,官员们没正前方看的清楚好看,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面上笑着夸好,其实早就心思飘了。 可这次着实新鲜,有时候竟然其他蹲下,第一个是主角,有时候莲步移动间,合拢纱巾一档,突又冒出个人。 旋转一笑,引入其中。 满头钗翠,颜色一样,可也发现样式、手腕、头饰都有小的改动。 节目一一看下来,皇帝大笑,朝臣们和命妇们也深感妙趣。 刘侍郎和范云等人提着的心,松宽回落。 刚才后面有个藏着手帕掉落,后面的捡起来,无有被人发现的递给前面的,反应速度绝了。 第116章 范云看到这,就觉的稳了。 大脑缺的是创意,有创意在这,举一反三都是高手,甚至还能新想法。 舞姬退下,皇上还在高兴。 点着名让高浦、刘济民、范云等官员站起,这次安排和点子着实不错。 高尚书道,为君分忧,分内之职,没让陛下和同僚们失望就好。 话里话外,都是他一人的功劳。 此刻,大殿之上,陛下和朝臣们都看着自己,高尚书回头会奖励底下人,可这场合,他不想让其他人夺取高光。 皇帝明清,不可能是其想出的,这多年都那样古板的转圈圈舞蹈,直接转向刘济民和范云昭。 夸赞几句,刘侍郎果不然开口说都是范外郎的主意。 皇帝开金口:“赏,办事得力,官升两级,再担个工部郎中,等节后朕要看看你那折子上的新玩意。” 范云出列跪地,“臣谢万岁,但此次不只臣一人之功,上官和同僚们都帮忙,舞姬和乐师亦是将想法呈现的完美。” 皇帝高兴,上下都赏。 乐师和舞姬从侧殿走出,叩谢万岁,临走遮掩住感激范大人的心情。 第一次能被人提起,入侧殿高兴的落了滴泪,擦拭掉与姐妹们分享喜悦。 范云回到桌位,桌下要拽过娘子的手,才发现她已手指甲抵住手心。 平复摸摸,揉揉,他理解方才娘子的心情。 出列时的紧张,被赏赐后的惊喜,还得保持冷静和端庄。 也别看他方才那般礼数周全,可此刻坐下来才延迟上来的兴奋和虚妄之感。 他哪里抱着赏赐的心情呢,起初只是想脑子的那般多想法用上几个,节日更添热闹,这可真是惊喜外的惊喜。 宴会接下来都迷幻的不知是人间还是仙境,众臣和乐。 哪怕此前争执的官员,此刻也一起祝贺。 到了时辰,陛下带领他们出去祭祀。 桌案上烤乳猪、月饼、瓜果等满满一桌,陛下上香后放入香炉。 那月亮高高在上,清冷遥远。 听着周边低语,嫦娥娘娘和玉兔保佑的话。 范云抬头看去,满月形状的月亮散发着光晕,肉眼看去,其上有山川等痕迹。 谁会想到人能上去呢,更不会想到其上就是个光秃秃,无水,无生命的圆球。 即便如此,范云心里也幻想着嫦娥仙子,许下自己的心愿。 愿自己和家人平安顺遂,幸福安康,最好死亡时是睡梦中去世,无有疼痛。 转身回殿内,身侧官员低问:“云昭,你方才没许愿吗?” 范云:“许了,心里默许的。” 几句话,范云也看出对方的心思。 借着话语,拉近关系,期望上自己这条船。 不知不觉中,好似在官场上的口碑愈发高,不得其解。 其实殿中相比高尚书都自己揽功劳,不给手底下分好处才是几乎大多数。 高官都如此,做的再好,在热情,人家无视你功劳的分润。 方才殿中,当着陛下的面,谁也没想到谢完陛下,直接补充其他付出之人。 这种行经,高风亮节,一众官员钦佩。 若换自己能做到吗,扪心自问,做不到的。 在这般场合,会只满心欢喜,框框磕头谢陛下,更莫说能想起自己之外的人来。 越做不到,越钦佩对方。 跟着这样的做事,不怕功劳看不到,就怕人家不带你。 * 一个时辰后,殿内宴会结束。 百官按照位次出来,另范云没想到的是,小陈公公亲自送出去的。 话里话外恭喜升官,范云握住手腕,“别如此生分,陈公公,咱俩情分如山岳,不会移变。” 灯笼下,脚边亮光照着。 小陈公公嘴角带笑,在前引路。 范云扶着娘子胳膊,与其争论月饼口味,同时他故意放慢速度,步伐一致。 回到家,看着丫鬟请示要不要放炮竹。 竹西还没张口,范云催她们,“还不快把主母的衣冠袍和头冠换下,穿上宽松的再说,大晚上的吓着其他人家的小孩。” 他言道:“明个放不放也得白天在说,哪能因为自己升官就干扰旁人的道理。” 范云说完,白芷和婆子们低头慌张的说是。 为主家高兴去了,可是没拍对心思。 哎,要在江南老家,那老爷肯定高兴的一夜睡不着,一个劲安排送帖子,放炮竹。 可姑爷并不会因升官忽略当前要做的事,当前一件件来。 这次教训记在心里,也得收着那些虚心思。 竹西看在眼里,直接嘴角上扬,什么也不说了。 这个家最该没被冲昏头脑还冷静睿智,她方才都想开骂的,也省了做恶人。 亥时(10点),梳洗后,梳妆时捡起掉落的头发,竹西看了会儿心疼的扔掉。 比她速度还快的,已在床上揉捏自己鼻尖的范云起身走过去。 给捏捏肩膀,拿起木梳为她梳理发丝。 一头黑亮头发,此刻未施粉黛,无有装饰,轻柔滑丝。 手顺着摸下来,此前满头钗翠银钿装饰,现在没了,被扯掉的发丝,数不清多少根。 一根就那般长,理着缠绕手指,他比她都心疼。 “好看是好看,你真受罪了,还顶着那么沉坐那近一个时辰。” 以为也就半个时辰,可等陛下和皇妃、殿下们讲话再出宫,走出皇城,坐上马车,来家就这个时辰点。 往常都已入睡了,现在刚收拾完。 缺点有,好处也多,参加了宫中宴会,升官,吃了那般多种月饼。 原本还想着出宫逛圈灯市,看看花灯的,这累的只想快点回家。 反正灯会得维持三或五天,接下来也能看到。 她被拉上|床,让躺腿上,他给按揉着面部和颈部还有太阳穴。 她听话的闭上眼,被揉捏后勃颈时,舒服的说酸疼减轻了好多。 不知不觉,已然入睡。 范云又给捏了一会儿,下床吹灯。 黑暗中,他亲了口娘子的额头,轻声一句晚安。 笑着翻身朝外,转瞬就睡着了。 没有娘子八爪鱼似的抱着,也不热也不累的慌,难的轻松。 这般想着,那边像是定位似的,竹西的腿放置到了他的小腿上。 而已睡着的人来说,浑然不觉。 隔天记挂着生辰的事,早早醒来。 洗漱后床边看了眼娘子,摸摸她的鼻梁,偷笑着离开。 去工部,放假时期,工部安排人轮流在。 一上午时间,修补不合心意的地方,范云满意的拿着离开。 各工匠看着手里的五两银子,睁大眼睛,人走还没回神。 金银本就是范大人拿来的,这还给辛苦费。 以往黑心上官,要质量好要耐用要数量,可就是不给料子和工钱。 话里话外,朝廷信任他们是他们有光。 该用自己的工钱,制造出好东西,交上。 工钱拖着不给,还如此说,要不是不敢,真想揍上去。 每个人赶紧放好这五两银子,互相发誓,不说出去。 有了这钱,留着过年用能添些被褥,家里孩子已能多几件厚衣了。 路上范云正欣赏着呢,打了数个喷嚏。 手指揉揉,定家里娘子在好奇自己一大早出门干啥。 想到这,藏身后藏怀里藏哪里都鼓囊。 直接布条包裹,这下藏身后保险。 到家后,门口炮竹声阵阵。 挡着脸快步进家,一看二门处站那,范云手挡背后,快步说回屋洗洗手。 竹西正和丫鬟言语,偏过头来,前院又不是没洗手的地方,还回屋洗。 好奇怪啊,不对,还没说一早晨去哪了呢? 让丫鬟先去忙,她迈步过去。 刚到门口,就见人已哼着曲子出来。 见到自己,高声道:“娘子,生日快乐,今个晚饭我亲自给你做。” 说完,侧着身走过。 杨竹西一乐,这家伙,梳妆台那处的礼物早已知晓。 可等回屋后,还是翻开枕头底下,一看是空的,哪里也没异样,笑自己多疑的转身离开。 此时范云直接站大门口,谢谢大家的心意,说明今个是娘子的生辰,今个没空记大家的礼物,拿回去不收。 送礼的人们,就被亲自一个个转回台阶下。 听着说要给娘子过生日,不想被打扰。 站在马车前,看着没送出去礼物,迷茫的回去。 各主家一听,生气是没有的,只是觉的诧异,这给娘子过生日,什么都觉的耽误,送礼都包括在内? 这范云昭是真有病啊还是真有病,女子而已。 看来聪明是聪明,但缺点也明显,礼看来送本人无用,倒是以后直接送后宅妇人喜欢的得了。 第117章 第95章 吃完中午饭,范云洗菜,那边要帮忙的被拒绝,推着出去。 盆里和面,好像有点水少,再加点水,在加点面,也就比方才稍大一点点的圆球。 那边被使唤团团转的来让去看看,范云揉的擦擦汗,说等下。 越干越麻爪,肯定是很长时间没下厨做过了,手腕好累。 脑子洗|脑自己,生辰一年这一回,手腕就轻松了一点点。 揉的都是小渣渣,也揉进面里,边上手指搓下,盆边光滑,盆底还是面的痕迹。 擦擦汗,盆底那那样吧,感觉揉进去也会硬,影响口感。 竹西站门口偷看眼离开,厨娘站更更后边,互相看看捂嘴偷乐。 姑爷说要给小姐亲手做生辰长寿面,结果一开始两勺面,活着活着,感觉两人都吃不完。 不能笑不能笑,这是为小姐忙活,这份心可比什么都珍贵。 夫人的生日还得自己操持一大桌子等老爷回来,一起庆祝呢,跟老爷生日似的。 竹西眼眸盛满星星,看着里面他忙活的模样,心就像被笔尖刷过似的。 真想抱上去,捏捏人,上去咬口。 可此时强忍下这感觉,转身藏拐角后。 屋内范云揉成个面团,倒扣着放,虽然还到处是坑洞,可也拍拍才用盖顶盖上。 里面醒醒面,定一会儿后更大变身。 洗洗搓搓面手,出去看看场景咋样。 平日里小厮和男仆只能在前院走角门去后院,不能进二门女眷住的地方。 今个是特殊,学才和余良俩人被安排的团团转。 堂屋内都挂上各式灯笼,贴上花,墙边都得弄上一圈红绸布带,还得剪波浪形。 两人登高贴忙,堂屋内,白芷见桌子上都是红纸,连个方茶水的地方都没有。 学才看到,忙说灯会忙完出去喝就是,现在下去还得再上来。 白芷有礼的点头,走出去还想,姑爷真是有多少人使唤多少人。 范云进来,看这速度直接说有点慢啊。 学才和余良憋屈的白眼,范云呵呵改口还行,加把劲。 说完拿剪子坐下帮着剪,大拇指和食指,不一会咯的慌。 可能也着实手笨,剪出来的都没俩好友剪出来的好看。 白芷门口探头走进去,“姑爷,我们会剪,我们也来帮忙。” 范云大喜,忙点头说好。 不一会儿后,林广白提着东西被管家放进来。 还没等想问大白天的关着门,不是他的作风,就被拉着让洗手帮忙。 范云着急:“她们剪,你递上去,学才他们贴。” “行。”林广白糊里糊涂的上手后还充当看正与斜,忙的起劲。 难为他一个不会爬梯子的,抖索着学会了爬提子,真不是拿当外人。 范云叭叭布置完,赶紧在去厨房看看自己那面团。 面板就位,死面也变的比方才白些,滑溜。 洗手戳个洞揉揉,笑着觉的今个的面,自己活的天下第一好。 拿过大长擀面棒,忙活半天,滑铁卢赶的没心目中的薄度。 又重新球一起,分成两个面团分开赶,这下可比刚才快多了。 自信心起来,哼着曲子一边转着一边赶。 赶到超薄,撒面粉折叠,一层层再切,全部切完撒开放盖上纱罩。 这要下很粘,影响口感,放这一小会儿,提升口感和卖相。 蹲着看一会,出去看场景。 一看也已经弄好了大半部分,范云写上祝娘子竹西生日快乐,一张一个大字,剪成棱形张贴。 全部弄完,几人外面喝着茶水,又把剩下的纸张和各颜色的彩带都收拾好,地面也拖干净。 去厨房,厨娘正筷子打碗,白色蛋清还真越大泡沫越多。 刚才还不理解为啥要分蛋黄,现在也起了好奇。 但忙活下来,打出来没烤成功,又弄一份,铁锅里煎两面,炉灶里的火没那么好操控一会大一会小,柴火拿出来也晚点,黑黑的糊了不说,还把锅底沾了。 呛人的跑出去洗了黑脸,看太阳已越往下。 放弃做面包的想法,开启第二计划炒菜、煮汤。 这下是厨娘发挥的时刻,很快就把菜备齐,从旁交着怎么翻炒,放啥。 素菜和带肉的荤菜,范云炒的可以,但纯肉的,就无法下手了。 炒的难吃糟蹋食材,还是他来给打下手,看厨娘手艺。 一道道上桌,洗洗手脸,范云去主屋说想全部自己给做的,没成功。 竹西已从白芷她们口里知道些,闻言摇头笑,“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总不能让你不会一下子能去摘星摘月亮,而且厨娘炒的,可也是你洗出来的,那没差别的。” 对哦,这么一听,范云立马腰板梆硬。 * 大门不停的进来与竹西交好的人家,刘侍郎的夫人王氏一进来就说前院进来,布置就跟过年似的。 竹西说都是郎君的想法,还不准自己去正院呢。 王氏和邻居夫人们都乐,“你这丫头,是为你忙碌,给你惊喜,你这还怪委屈。” 一一送上礼物,王氏靠近,“淮左回去,你娘忙着给那臭小子相看人家,要不然定会来的,不过礼物是托送我这一并给你了。” 打开是银元宝和金叶子,母亲就是如此。 她就觉的什么都不如钱来的好,想买啥就买啥,省的路上采买还不合心意,运送的也危险。 竹西交给白芷,白芷拿去放置。 生辰宴,有人说双喜临门,高升又中秋十六号,这命是真好,生辰也好。 竹西低眸浅笑,小时都说她提早或晚几天多好,操持完节日,在忙生辰总总挪日子补过。 因为节日期间,来往礼节,同僚宴请拉近关系,都是这节假日,排不过来,她是被应付掉的那个。 还真是没想过,得适应自己生辰好日子一说法。 言语几句,男主人公来了。 一圈见礼后,给娘子系上纱巾,两手牵着出来,走廊一溜都唱着排练的生日快乐歌曲。 围观的听着这助你生辰快乐,不停重复却朗朗上口,心理失落又羡慕。 自己哪有这般时刻,可是别人有比自己有还破防,但面上都是祝福的笑。 纱巾朦胧的白光,再加上灯笼的光亮,和晚霞的橙光,再加上前后如此多人声,让竹西想起了昨日宴会搬情景。 那时自己不是主角,是被规束的命妇,可现在自己是主角。 全府的下人都齐聚在此,郎君和关心自己的人都在为自己庆生。 只觉的很短就耳边传来一句,要跨台阶了哦,进了堂屋。 被摘下丝巾后,闭上眼睛适应一会儿,抬头望一圈,装饰的好漂亮。 被怂恿着走到一处,说拽绳,竹西一拽,范云跳蹦着离远。 从头而降好多彩色飘带,落便全身,她手接起一个。 范云看着笑的最欢,没有之物,他想的法子是现将各种彩色的细布,剪成窄窄长长的。 再让工匠贴上金箔,如此装圆球里,一拽绳子外力打开,效果一样。 场合下,其他人都抬头被震撼的惊叹。 像纷纷飘落的花瓣,比那还好看,毕竟花瓣可不会如此多颜色,还打着旋的落。 “等我生辰我也弄这般。”不知多少人此刻蠢蠢欲动的心。 范云让闭眼许愿,竹西闭上眼,范云好奇但见嘴唇都不动,肯定是心理默许的。 感觉许了好多句,才说好了。 范云带着笑意,“那就吹蜡烛吧。” 一大饽饽上插着十多根蜡烛,竹西吹完,数下来是自己的年龄数。 范云放桌子上,解释说本想做蛋糕的,可惜失败了。 蛋糕是何物,啊,说过是软软的白白的,像云朵搬的口感。 可再没见的她眼内,不就是大些的馒头吗,*上面还按了个红色的花瓣形状。 坐两桌子人,却头尾偏个头就能聊,很热闹。 范云让等一下,去拿生辰礼物。 等没人,都八卦的猜什么的都有。 不过最多的还是簪钗、饰品、胭脂,女儿家就这几样。 范云拿来木盒,一大一小。 众人认定,小的是胭脂盒,大的是头饰。 可放桌上打开,惊奇的愕然。 一个是朱砂做成的手链,那手链样式第一次见,头尾竟然是金料做成的蛇头和蛇尾。 那般一扣,朱砂手链正正好吻合手腕,鲜红珠子一滚,暗扣隐入内,实在是精巧美丽。 另一个一打开,更让众人睁大眼睛。 金银绞丝链条拿起,下面竟是个包包。 就见说可以打开,金色的扣子清脆的被扣上和打开。 短的能提着,长的能跨肩膀上,别说竹西一下子抢到手里,其他妇人们也是围上说真妙。 包包能放胭脂盒,能放项链首饰,这要出门哪怕让丫鬟拿着也是面子啊。 第118章 竹西看眼睛挪不开,直接提前给铺子宣传。 一听个把月后,铺子制作类似的包包,妇人们都赶紧预定。 这是人郎君亲自给设计的,她们自是没要个一模一样的心思,其他样式的有个,也是时兴。 生辰礼亲自放屋去,出来已摆好饭菜。 一听是范云炒的,王氏是长辈,直接开玩笑说看不出来不仅女儿家的东西懂,还会下厨。 范云笑着说师母尝尝,手艺一般般。 筷子入口,都夸赞是真好吃。 范云只看着娘子,竹西偏头吃下,能入口不难吃,可对上眼神,也还是点头说好吃。 就见兴奋的说好吃就好,那开心溢于言表。 其他人大笑,心底酸溜溜。 家里那个莫说给自己记挂着,礼物都是交代声下人买就订好,或啥没有被忘才是习惯。 一大把年纪,羡慕妒忌个小辈,心里着实燥得慌又忍不住如此小心眼。 等再看到端出来的长寿面,见起郎君说这完整荷包蛋可费了不少功夫。 一会去拿个,一会去忙活,忙的团团转,却看样子巴巴的碰上。 被送出来,一个个笑着说今个是她们沾沾福气。 两口子这时候是竹西发言使者,等见都走了。 范云还没开口呢,肚子咕噜响,看她笑出声,拉着自己回家,不觉的什么。 剩下的擀面条一锅下了,他吃了个干净。 竹西撑着瞧着,不停的乐。 等回房间,还是拿起包包左右看个不停。 范云瞧着这么喜欢,心想果然包包得心,没白费自己心思。 就脑子里有的,能用个几十年,每年不重样,想到这,有灵感的时候看来得记下才是。 “竹西,那你看一会,到时候我来喊你,咱们去看灯会。” 竹西头也不抬,提着不离眼,嗯一声。 范云哼声也没打扰,轻声关上门去前院。 石凳上绑了层垫子,正拉呱。 准确的说,广白好奇的听学才讲云昭他们儿时的故事。 见人来,哇一声,“真没想到,你那时就想出在苹果上弄字了。” 范云摆手,“巧合。” 学才接着讲,现在都提前好多商家就收,福字苹果可受欢迎,每年秋季粮食是填饱肚子,苹果赚钱。 以往没出名的,现在一个是进士牌坊的范探花,一个是金字苹果。 小河村和大河村,别人都称呼双河县代指乐安县呢。 “我就说怎么逢年过节,不知道什么时候,苹果都兴有金字的了,看着就喜庆,结婚新娘抱有带囍字,我都见过。” 范云笑而不语,皇上祭拜都用,可见不知怎么进献的。 可不管价格宫中采买如何,老家那苹果不愁销路就是真金白银的产能。 学才接着说旁的地方以为是苹果成熟时候写上字体,结果露水一下,就消失不见,白忙活。 林广白说那可得看好,学才自信,“这是自然,族长和里长管着严。” 闲扯了会,觉的肚子不涨的慌了,范云去喊来娘子。 刚走几步,就见林广白追上,行为诡异,别扭的问,方才宴会之中一女子是谁? 听着穿着和站位,范云点头说记下,去给问问娘子。 林广白傻眼,“云昭,你这脑子,说聪明是真聪明,就是得分时候。” 范云皱眉,“急啥,我当时只顾娘子去了,哪来的多余目光看其他人啊,那我不问了。” 被拉住,听够好话,重新往内院去。 开门就见拍着胸脯说吓一跳,已被挂在床尾的衣架上,看的多么专心。 范云说抱歉,讲广白问个人,等把颜色一说,竹西就说是顾氏啊,怎么了? 他问确定吗,又把座位说了。 竹西更定语气,“没错,跟顾姐姐说过多回,穿些亮丽的颜色,可自从和离后,那除了暗的就是淡颜色的,没旁人。” 范云抓抓后脑勺,“就广白那飘忽的眼神,忸怩的动作,怕是,可能是我想多了。” 说完摇摇头,和娘子一起走出去。 竹西看的莫名,背上包包,满心思其上,没心思外放。 一起出去,广白刚凑近,范云直接说别问了。 林广白话里话外不够朋友,其回家热菜热汤,有人说话,自己回家冷灶,连个说话的人没有。 他诉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节骨眼,我哪敢跟那些勋贵家有牵扯。” 范云明清,陛下多想多疑那心思,这边林广白的婚事一定,那边勋贵直接定跟誉王有牵扯,那眼皮底下结交,双方不想活了。 范云昭被讹的没法:“那我直说了,是之前翰林学士顾氏女。” 林广白迟钝一秒,沉默下来,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回答。 吏部尚书的孙子和离一事,翰林院内传的时候,他还肆意说了句,那顾氏听闻木头性子,怪不得拢不住丈夫心。 那时候的他八卦之后,无有上心,此刻,后悔羞愧齐齐涌上心头。 范云站那不动,让学才拽着,快走觉的丢人。 竹西将目光转回来,“你们说了啥,这怎么魂儿都丢了似的。” 范云:“没啥,那人纯是想回到以前抽自己的臆想。” 竹西接了句,怎么可能,目光放到了郎君指的华灯上。 两口子前面打闹玩笑,买了个嫦娥奔月的花灯,后面学才瞅一路低脑袋跟能捡钱似的林公子,直接交给了墨香和墨砚俩人看顾。 这高兴的日子,耽误事。 想到订婚的家里媳妇,忙兴冲冲的让余亮参谋,买了些女儿家喜欢的。 余良打趣不是说温柔性子吗,学才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这是我想买,不是怕才买。 春生脾气好,他姐姐是另个性子。 想之前送别的时候,拿着刀子扭耳朵保证不能生出其他想法,浑身直冒冷汗 自动跟出来的女子或妇人躲着些,春生姐姐作为里长闺女,第一个孩子,偏得宠爱。 那样的性子,说的出和做的出。 想到这,还生出种被人看的重要的隐秘之心。 回头看了眼还兀自悲伤的林公子,窃喜,自己这是长辈操持的相亲,可也是良缘。 没逛多长时间,杨竹西引入人群的想法破败。 今个很多妇人带着自家女儿出来,或是小姐带着婆子仆从出来的,都看着自己上前,一声范夫人。 看着那些本走动的人们,停住脚步看过来,有的直接扛着孩子怕的离远些。 这官员妇人,可别让不懂事的孩子冲撞了。 本就是出来混入人群中悠闲玩耍的,这面上笑着问好几句,心理失了乐趣。 本不打算多逛逛的,可等见到有大胆的女子直接向他仍荷包时,扭头看笑话,接着逛。 范云看着改变主意的她,摇摇头跟上。 好嘛,这下是真更得趣味了,就想看自己去还,说自己有妻子的场面。 途经过几个猜字谜的摊位,看到每个说猜中字谜就可得的花灯,每个都驻足。 范云急时候,一下子就是想不起来。 幸而娘子猜出几个,花灯不是白得的,越往后字谜越难。 数人争夺,看娘子皱眉,直接拽过来毒蘑菇似的林兄。 直接畅通无阻,赢下旋转华贵的走马花灯。 其上殿宇宝盖样式,垂下竖条珠帘,中间每一面都是图案不一,吸引眼球。 听老板不舍的说这可是独家秘灯,范云看因猜字谜被引过来的人群,笑笑牵着娘子的手离开。 竹西让走慢些,果然老板没一会,又重新挂上个样式一样,花色换了的花灯。 夫妻俩相视一笑,满足的离开。 月亮清冷冷的,可是人间火树银花,熙攘百味,独一份的让人眷恋。 第96章 正六品的官服被内侍监收上,越过从五品,到手的是正五品官服。 绯色官服之上是白鹇图案,飞禽翅膀银丝刺绣,无光下亦耀眼明亮。 与六品不同的是,还发放了银鱼袋。 腰牌也从翰林院侍讲,变成了翰林院侍讲学士。 腰带系上娘子编织的彩绳,左边可放置印章的银鱼袋,右边是腰间木牌。 屋内,范云摇摆走动,旋转着蹦跳着满屋跑动着。 手摸着胸前图案,那飞禽像是蓝天中自由翱翔。 更大的权利,更高的自由,五品官啊,就这么到手了。 为此付出的,却有种到手的那一刻,有种不真实感。 该更难得到才是,空当当的缺什么似的。 可这种心理,在看到娘子称赞五品命妇衣冠袍不停时,心理回落。 得到就得到了,恍然觉的坚持的过程更精彩,因为有个目标牵着,平日里干什么都紧着。 那就再定下个,更高一级,从四品好了。 心理如此决定下,心安,比起自己想要的,这还远远不够。 第119章 上午时分,没预料到的客人来。 李思濠李兄和范斌还有当初一起赶考的举子,说来送中秋节礼,路上车梁坏了,耽误了几日。 范云忙说别说那些,快迎进门。 杨竹西内室正往头上带宫中赏赐的首饰,每一样都比划不够,尤其是近乎透明色的一对流苏钗环,看到移不开眼。 玉石首饰,越纯净越透明的无价。 不知工匠怎么做出,比划照着不够。 白芷进来通报,她摸摸放下,快速收拾后,去前院同郎君一起见客。 人还没进前厅,声音就来到,李思濠他们忙站起,说不晚不晚。 见郎君范云光跟说话去了,眼神示意,让上茶水。 另侧,他们在说逢年过节哪能不来。 范云直说不用这些虚的,平安健康就是福气,这么远奔波,过年到时候提前传封信就是,天寒地冻的,可别这么兴师动众的。 李思濠范斌他们笑,过内城侍卫一听人就变了态度,还说范大人已高升,可别再称呼范侍讲了。 还贴心的给指了坊间,巷子名字。 短短那几句升官话,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进不来大门,可这一见着真人,心就稳了。 说了一会儿话,还没说够,竹西使眼色,“路上这么些天,先让休息休息在说。” 范云这么一听,拍了下自己,赶忙让下人收拾房间,住在家里就是。 李兄他们站起,说住客栈,别麻烦。 两口子直接说来这,还出去住,闹笑话,强硬的说就在这住。 可这行为,范斌他们却浓浓的感动,点头说好。 竹西转头轻声对郎君道:“我刚还没进前院,就安排下人去收拾了,别担心。” 前院一排倒座房和客房,床单被罩干净的搁置,此时晾晒甩甩后铺上,一会儿就麻溜的准备完毕。 范云送来人说先洗澡睡一觉,下午再细说。 这边两口子离开,那边被领着西侧洗漱房,面上铺着地砖,上面奇怪的漏斗和水桶。 经下人一说,关门笑自己土包子。 水从地漏流出外面下水道,一拽,那边绳子金铃响动,竹管就不停送水房掺好的温水。 墙边还挂有圆形洗刷,从头到脚石榴花香胰子的味道,好似把路上日子的灰尘全部洗完。 洗的太舒服,穿上新的干净中衣,想好友的妻子真不愧大户人家出身,什么都细心妥当。 下人见睡下给闭上门,去给嬷嬷通报。 婆子来时,范云和竹西一听说知道了,交代句可别怠慢,有何事就来报。 下人心一紧,低头称是。 范云扭头说没想到,李兄之父竟是洛安府城的兵马指挥使。 竹西点头,“确实,李兄身穿儒杉,能文能武,还是举人功名,怎么想不到是出身武将之家。” 她目光连闪,“你今已是正五品官,可举荐官员。” 范云让细说,竹西:“高位自是麻烦,可一县城之县令、县尉,你尽可举荐。” 让接着说,范云听明白了。 捕快是皂隶,不能升官,三代不能科举,属于地方职位,而县尉则能升官,指挥使,甚至能转文官上。 范云:“那玉宁这正捕快也如此。” 竹西:“玉宁连童生都不是,崔县令可已是看你面子上,玉宁明白,每次来,其家人的信里那般感激。” 他点头,“可比起大字不识一个的,不更强的多。” 竹西失笑,他待朋友,无曾变化,没当面说个坏话都得找补。 * 下午时分,醒来吃喝补足精神。 书房内,范斌递来盒子,打开是银票。 范云瞪眼,范斌却说不多,“我那几家店无不长眼的找麻烦,你不知道,那些捕快衙役还时常来我店那吃个饭也给钱,我还亲眼看到隔壁的隔壁,干的好好的,光被找事,干不下去。” “我买了下来,把隔壁也买了,打算等过些日子就扩建,趁着过年时候,也不耽误我挣钱。” 范斌说完,范云问起娘子怀孕一事,听到说算着是初夏生,为其高兴。 范斌话语期待:“孩子很老实,拍拍才动一下,家里人都说会是女孩,我家几代单传,到我这开花,冒青烟的独一份,奶奶总说过年时候得去祠堂拜拜。” 范云笑他,又听老人虽生些小病,也眼睛有点看不清,可大体健康,为其高兴。 人走,竹西进来。 装有银票的盒子递过来,她刚要问,就见说给帮忙记着,过年时候就提醒,初夏之前到时候当孩子礼金。 竹西点头,“我就说你怎么收下呢,那我也给准备份,一对银手镯,如何?” 范云拍巴掌,“这个好,长命锁人爹娘都看好了,银手镯这个再多也是为孩子好,到时候让小丫换着戴好了。” 竹西腻他眼,“还没生呢,就小丫了。” 范云靠近说道:“你不懂,两口子直觉,又找大夫把脉测了,八|九不离十,多好的事。” 竹西点头笑,“那确实稀罕。” 言语会,傍晚时分李兄屋子安静,还没醒。 范斌他们说一路上日夜最累,干脆往连着睡好了。 于是就没喊,只让小厮轮流安排人注意着,到时候灶台温着,给端过去饭食。 没想到,隔日上午都进去看看,还睡得香,原地退出。 竹西进屋就捂嘴笑,“可见在你这,心大。” 范云哼一声,突被下人来报打断,有客人来。 竟是工部的官郎中带着些人来,前厅处,言语都是往后是部门内同僚,可比之前更亲近。 见这么积极,范云惊讶后,也不客气。 书房内拿出写满字的纸张递过去,出来嘴上抱怨忙,可转身都让下人快些回家。 人到中年期间,上蹿下跳无晋升的机会,到这心死了,却天降机会。 好似是开始,踏进家门的不停,范云一下午就输出的说和交代,算算自己都没啥事了。 笑着进堂屋,确见低头作画忙着什么。 旁边干的一张张看过,竟是要改造。 竹西面部透光,“到时候前院海棠大片大片的开花,内院再多栽月季、蔷薇、梅花、紫荆,一年四季花期不断,你说可好?” 范云点头:“好,一想就美。” 除了这些,还想挖个小池塘,栽种荷花白莲,养些金鱼。 再树上弄个秋千,说着说着,觉的地方小了,盛不下全部的构思,竹西皱眉,那就改改。 反正往后时间还长,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屋顶墙壁也想种点藤萝,春夏之际爬满,绿叶一层层,想想就美。 范云看着,熟悉两家人之后,干掉糟心事,这想起小时候做梦时的场景,开始往那个方向布置了吗。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一句话,人生要往前看才精彩。 呆了没几天,人忙着走。 李思濠举人进了荥州书院,请假来的。 范斌有岳父一家照顾也提着心,送完节礼知道升官,生活很好,就紧着心回自己的小家。 竹西站在门口和郎君一起送,见那边说一帆风顺的郎君及其朋友,脸上都是笑的表情。 有些羡慕,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友情。 需要知会一声就来,没事时候知道对方过的好就不打扰,也不开口要好处等旁的心思。 范斌接过银手镯盒子,李思濠接过徽墨的文房四宝,这可价值千金,朝中大臣都争相推崇。 说给了自己,回家老爹得抢去。 其他几位看着云昭夫妇置办的特产和各种月饼礼盒,来就是见见说说话,没想到还让这么费心。 范云直接说可不费心,直接交代下人,下人去采买的。 这话让绷不住更笑,却心里记下这情谊,说的像下人采买不花钱似的。 匆忙而来,匆忙而去,云昭看拐弯往回走,牵着娘子的手说回家。 竹西眼眸温柔,说好,二人跨步迈入。 前院随着人离开,房间又空出来,前院大树依旧竖立,枝叶飒飒作响。 放假结束,范云昭上值。 刚要进入办公房,被温学士喊住。 侍讲学士单独的办公房,范云被领过去,一看足足两间屋,木架和木桌还有身后屏风,崭新干净。 座椅是檀木的红黑色,明亮宽敞。 北边一横长桌,东西各有单个桌凳,学才和余良睁大眼,想自己这坐这办事,还是书吏吗。 可此时闭紧嘴巴,看着云昭跟温学士言语几句后送走人。 门一关,两人三步做两步,手摸上各处,又都收回手,看向云昭。 范云:“看我|干啥,坐坐试试啊。” 眼看真坐上去,夸手把舒适,学才俩人忐忑的心稍稍平稳。 范云见不动,开口:“你们来回去各个办公房,还去上官处,文件、案牍什么的都搬运,这来休息,不很正常吗,别觉的不配。” 第120章 这话一出,说去看看原先有没有漏的再回来坐。 二人离开,拐弯拽僻静处,说没出息,心跳可快。 学才:“快啥,往后咱们忙的更多,想想这个。” 余良:“这么一说,我舒坦了。” 俩人啰嗦几句,互相约定做错直接训,俩人帮扶着脑子总算能重新转动。 刚才都卡壳了,此刻发现要干的好多好多。 新的办公房,门口挂上了新的木牌。 听着旁人称呼范讲士,范云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喊自己的,等到近前给自己拱手,才意识到范侍讲的称呼已是过去式。 熟悉记下后,讲士,学士,一字之差。 侍讲学士,其中好多不同品级的,从六品到四品。 各部侍郎来人,宴会上陛下一句想看,底下人自是都恨不得明天就能见到。 范云宽慰,种一棵树那也得几十年才能长高长大,过程急不来。 但说归这说,都心急上脸。 陛下开心,升官意味着钱财美人,谁能等。 范云下值回家,就听见胡氏来,其意思是药堂大批人手炮制药材,护送药草,也可帮忙运送石料。 不经意一句若是能四轮马车能拐弯,能省很多事。 范云灵光一闪,却不做声,面上道:“那工钱你给,人是你出,吃亏吗不是。” 胡氏:“衣食无忧,想为朝廷、为百姓做实事,青史留名,四个字,太过吸引在下。” 范云看着人走,只觉心境更近一步。 竹西听了,言语一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范云听后点头,快步去书房画着什么。 竹西低看,看不懂,一问是两轮马车进化四轮马车的构思。 大吃一惊,“千年来可都是两轮马车,即便是陛下,九匹马也是车辕在前,两轮在后,那般。” 范云:“是呀,可是没出两轮马车之前,人不也只两条腿走路。” 曲辕犁一直沿袭,是因为无需进化,各种土地足够用,不是马车能比较的。 竹西转身轻轻关上门,颤抖着手,头脑蒙着。 想着他低头画,是真的画,神情中透着信心。 自家郎君,真是个怪才,想法层出不穷,偏这样的人,自己得了,想到这,手摸上自己的脸。 丫鬟进来,说小姐脸怎么红红的。 放下手说没有,起身去安排等会吃什么。 他既忙碌,那她就操持好家里,不必分心。 * 范云没想到,图纸前脚送工部匠人手,后脚刚回翰林院就被叫进宫去。 御书房内,对陛下行礼后,一看丞相和六部尚书都在。 御史弹劾,自己这用官职之权,与地方兵将有私。 看着兵部是掌控将军升迁,文官中不重要。 可兵马之重,除了陛下圣旨与刺下兵符,谁也不能沾惹。 范云立刻想到自己这升官不知触怒了哪位大佬,御史也熟人,郑衿笙倒向吏部尚书的曾经同窗。 兵部尚书当初说帮忙,那可是热情一口一个贤侄,此刻站那严肃面孔,说此事他不知。 礼部高尚书指着其骂诽谤,丞相出列说陛下面前,不可如此。 不在御书房,高尚书可不给李相的面子,可此时气呼呼的走回原位。 范云心知,若操作不当,被关入监狱都是轻的。 他不知道哪个同僚背叛自己,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升官,给这些老臣威胁之感了。 心念急转,叩拜陛下后,言道:“臣心忧秋冬季的羌戎难下,正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臣固有一想法,若是能够更快的速度则更便利,臣刚去工部送上二轮马车变为四轮的图纸。” 老臣们本都站在那当雕塑,可听到这话,皆失态说不可能。 方才都是冷眼旁观,此刻吵嚷如顽童。 范云却心里无多想法,理解那句话,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只是私下给打声招呼,私下的事情,被告到陛下耳边,造成如此状况。 兵部的孙宝盈孙郎中,岳父信中说多年好友,还是同届呢,放屁一样。 也对,岳父是个重权势的人,朋友也是一类。 他在这心头转动,那边陛下已然站起,让曹公公把人扶起来,派人去工部拿来图纸,还要带个工匠看可不可能。 若是可能,那往后他祭天,岂不就能是此朝第一个乘坐四轮马车的皇帝。 想到这,恨不得自己现在去到工部。 等待的时间,范云心里知道自己无事了。 而他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安全,老臣们得考虑的更多。 这边说异想天开,那边说哗众取宠,连高尚书都是脑子觉的不够用。 自己老了吗,老成持重,不老不老,如此默念。 可听到陛下说还是年轻人想法多,脸部抽搐,哪怕是自己学生,也生出种碍眼的想法。 要是那时候二甲分配到礼部多好,这些想法就都是他的功劳。 曹公公带进来,工部主事和工匠,二人一辈子没想到进宫和能面见陛下。 砰的一声,腿软跪地,曹公公一个眼神,小太监扶着,像拉着似的来到陛下面前。 见到范大人,主事和工匠展露笑容。 他们心想原来是来给陛下报好消息,他们被提到,得到此机会。 想到此,浑身冒出力气。 陛下问可有把握,二人声音洪亮,有。 曹公公抢先大臣们道:“陛下面前可别说假话。” 二人拿性命说是真话,之前从未由此想法,范上官的图纸,一眼看有把握,能做。 之前朝代总有工匠试过四轮的可行,但四轮后两轮,无法转弯,就容易造成翻车,不可上路。 现在却能解决,实在都是范上官的功劳。 陛下面前,俩人这表现,可真是让吃定心丸。 陛下开口,做出来无错,两人都重重有赏。 二人磕头被带出,范云这次功过相抵,平安走出皇宫。 这次走出,看着来时觉的普通的蓝天白云,此刻突觉的那么蓝,那么白。 路上转动脑筋,他想到了个人。 回到翰林院,温学士亲迎说看到回来可算放心了。 二人走去办公房,范云看着这笑着的上官,直言对翰林院学士无有觊觎之心,温学士一楞,说哪的话,本就是能者居之。 宛如闲聊般,范云说还是礼部、吏部的官更有吸引。 温学士笑,百官之中,这俩部门可是最香饽饽,有此念正常。 一个管理官职升降,一个管理科举,选拔人才,油水最足又轻松。 言谈一会儿后,温学士送出下属,看着走远,门一关,做到自己座位,摸着靠手,心想要早这般说,也不必使出手段来。 自己这本就代理,还没坐稳,怕是就冒出头夺走自己的位置。 但方才看来,高升不在此位,今个欠的,往后还就是。 范云走回办公房,一路都说听又进宫了。 他说这次是去被问话的,同僚们说着话,眼底却都送些。 范云想都说男子心胸宽广,可见到的也不乏心眼小的,都是人,哪有两样,更无性别之分。 回到自己办公房,往后一靠,放松之下,侥幸袭来,当教训但往后也不会缩头缩尾。 【作者有话说】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战国时期,孟子。 第97章 回到家,跟娘子一说,被她紧紧搂住。 范云看不到她的神情,只是轻拍后背,一遍遍轻声说没事了。 听到嗯一声,他反而没忍住笑了。 不光自己,有她更自己更关心自己,这感觉真好。 院前一侧开着菊花,一侧摘着丝瓜,南瓜,树叶已变金黄色。 银杏树叶踩动上咯吱作响,范云路过很喜欢抬头看着,像遮天蔽日的金伞,顺便再捡起一片洗洗晒干,当书签放书本里夹着。 一念再此,他去给誉王殿下讲史时候,也赠了一小布袋。 依旧走廊那边路遇,王妃今个流苏坠到耳间,走动间铃声作响,身着桃粉色,宛如少女。 忽略服饰上的特殊,这个年龄本就是烂漫的年纪。 想到此,拜别之时,称赞句王妃的笑容比那边花朵还盛,桃粉色很适合娘娘。 来到殿内,看着身着月青色的誉王,虽然这纹路和图案每次不一,可真想劝一句深色的好看,显的更稳重威严些。 讲完史后,话出口可还是夸这衣服显的殿下很精神。 誉王很高兴,说上下都夸,还是王妃有眼光,都是王妃的心思。 走出时,心里想,殿下这般喜欢,可不都迎合着吗。 既如此,身边人都这般,更越发誉王喜欢这颜色了。 忽而想想,今个穿的天蓝色,誉王殿下腰间挂的荷包是天蓝色的,往后再来王府,最好还是不穿月青色的了,避免麻烦。 第121章 誉王在王府喜好月青色,出门都是蛟龙皇子服,人家这喜好,也碰撞不上。 皇宫大殿前,今个围满了在京官员。 身着朝服的范云被温学士带到身侧,很不想承认,可那次事件过后,学士以往是拿当下属,现在对自家子侄般处处关照。 范云细腻的看出,弥补栽培的心思。 如此,越发复杂,虽然差点陷入险境,可现在不仅讨厌不起来,还念着好。 说恨就更谈不上了,两人默契的当那件事没发生过。 因祸得福,陛下精力很旺盛,一天派多次小太监去工部。 工部尚书本忙着修大殿,这都派侍郎去看着,自己亲自管着这马车的事。 也是今个殿前看实验,陛下拍板,上朝都跟上一半似的。 主事和工匠们深呼吸几口,握紧拳头,此时此刻忍不住祈祷上天让顺利。 心理上得了地基,马儿被侍卫拉出。 殿前宽广,一溜排的官员找地方垫脚伸长脖子看,皇上排场在那,若是可行,他们自家不也能两匹马拉着出行。 想想就绷不住,一个个咧着嘴看热闹。 目光看向范云昭时,又心痛,怎么就是个贫户出身,不是自家的呢。 想想自家那只会逛青楼去赌场的没出息的,真是恨不得扔掉,一对比,心痛的不行。 但看着那边正安装着的场景,痛并快乐着。 眼瞧着奇怪的车辕下带两轮子,车辕那就是坐的地方,如今这还是能坐,后面的两轮与车厢也还是人抬,用一根斜轴连接上。 这就行了? 人想出来,自己想不出来,可一看就懂,就会觉的原来如此简单,怎么自己就没提前想到。 侍卫上车厢,因为能让陛下看清,车窗是空的。 众人瞧着可对面排排坐,中间宽敞的很,恨不得是自己坐上去。 陛下交代:“等安全,朕要坐上去试试。” 那边马儿走动,眼瞧着走动、转弯,那般丝滑流畅。 陛下催促停,自己上。 曹公公和大臣们紧跟在后,曹公公更抢着要亲自给驾马车。 侍卫跳下说他们来,工匠无措的站那,范云走过去道让先站一旁去。 交上马鞭,工匠们和主事站一旁去。 陛下上去,驾车的是侯爵,靠本事赢得机会。 马车上,陛下忽略那笑声,不停乱动着,新奇的不行。 还没稀罕够,被李相催着下车,到底是试验。 陛下下车后,此刻没皇帝的威严,还低头趴那瞧问,范云昭解释说,铁棍会生锈,百炼钢结实能更持久。 工匠折叠百次,炭火打造出来,真是用锤子锤出来的。 可惜不懂什么机床,什么机械,若是用水流不停敲击,想归想,实际操作没头绪。 但范云知道,自己不行,很多人可以。 翰林院内兵器出书,或出农书的,都是七品官,但有大才,总能一点点攻克。 其他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如此平静,仿佛不是自己的事般。 真能沉住气啊,方才成功也没见露出个笑,好似知道一定会成功。 看着陛下赏赐,直接让任工部四品郎中,捂着心口更更心痛了。 百官按官*职出宫,谁都清楚,等他们不在,陛下更无顾忌。 下午打听到,一直玩到午饭,勋贵驾车午时都没出宫,定得稀罕好几日。 他们也速度,各找关系,催工部给坐,塞钱花人情。 温学士敲门,见坐那坐的住,开口说怎么不去工部? 又道:“就你现在这关系,不用塞钱等人情,直接先弄一套。” 范云过去搬凳子让坐,“上官那份,明个就能送去您家。” 制作一根的天数,其他工匠就可一同做出,范云可不急。 温学士老脸一红,但愉快接受,“听闻你娘子善画,这是老夫无意得的丹砂和青雘,你拿去。” 给过个生辰宴,京城内各家后院传了个把月,连带着他都被自家娘子嫌弃的睡书房,可也知晓了喜好。 果然,云昭没拒绝。 一想明天就能得到,再想想其他还得等待的同僚,哼着曲走回办公房。 范云拿起打开,未料这么大块,脑子里想娘子开心的模样,不禁一笑。 回到家,他还没开口,竹西就问了。 实在是那一脸的期待,闪花眼睛。 等范云拿出来,高兴的搂住,脸颊上被重重亲了一口,得到香吻一枚。 他晕乎着,竹西抓着盒子跳着跑去书房。 看来她也得专门做个木柜,放矿石和火漆的印记。 收集各种颜色的火漆,再按压出,就像她喜好画画,乐此不疲。 田圃里结的吃不完,分发送去同僚家和邻里。 范云就听娘子说,去参加宴会都说她们小两口会过日子,还说人小日子过的怎么那般得趣呢。 哪像她们日子跟死水似的,妯娌、家里家外,不争气的孩子,每天都重复,无趣。 竹西掐着嗓子做作,“都那般对我吐槽,还好些夫人劝我珍惜现在,等以后人老珠黄了,我就也每天跟小妾争斗了。” 边说边拿眼斜着看某人,让某人哭笑不得,只叹无妄之灾。 上了一天职,回家还得跟娘子斗智斗勇。 不过被捧了一天的脑子,被这么一刺|激,还意外收获。 * 日子平静几日,这天上午,得到消息,家人来了。 他让学才跟着墨香回去,留墨砚自己在那,有个能赶马车的就行。 范云一下午觉的时间有点慢,但等下值后路上又觉得太快。 刚下马车,还没上台阶,被门口早已等着的家人紧紧抱住。 还没等开口呢,又被放开,一一前后打量,说比想的瘦,倒是个子比想的高。 范云笑着喊爹娘等亲人,再看小兰和豆豆,身着粉橙的裙子,编了京城最近时髦的环发,夸真漂亮。 一听说是嫂嫂给打扮的,范云看向站最后确没出声的娘子。 范云:娘子的眼光就是厉害,很适合。 竹西:那当然。 眼神无声交流完毕,竹西让进家再说,一伙人进家。 老人一下午转完,说花圃怎么不种菜,还说之后那田圃归她管。 范云想了下,说那花可贵了,种出来好看,官员人家都种,不种人笑话。 立马改口都说得种,原先想的是不当吃不中用,拔了栽上还能冬季吃个韭菜萝卜的。 但这一听被笑话,可不能拔。 等吃饭时候,都不习惯,说就这么点。 碗碟是好看,那花纹看着就贵,白腻的很,但不用盆装,不得劲。 饭碗也小,不几筷子就吃完了。 竹西刚要开口,被握住手,转头看郎君。 范云笑着让把米饭和馒头都用木桶端来,看着饭,这下都胃口有了。 饭桌上两口子挑着素菜吃,大半都是肥鸡肥鸭羊肉猪肉,入口都不知能这般味道。 吃着都说味道真好,鸡肚子里都能再藏个花儿。 话一转其实吃个饺子多好,肉剁剁,一伙人包也快。 竹西本想说的话,消失在腹中,神情有异,看着郎君一说是专门想让尝尝这的饭菜,专门做的饭菜。 只见就又改了口,见此竹西明白了事,淡笑着吃自己的。 吃完去堂厅,一个多时辰,说家里事说不完,又说来见那么老高的城墙,那么老宽的街,眼睛都不知道看哪了。 范云回着话看天色,说兴奋不知道累,还是早睡吧。 他请了假,明个找戏班子来家里唱戏看。 老陈氏一听,哎呀一声,戏班子请家里来,那得多钱,舍不得,不要不要。 其他人也都说出去看,范云说有相熟的,能便宜打折。 老人一改口,那就定家里看了。 范云过去搀扶着胳膊,“姥姥,别看我现在每天坐马车上值,但就对前后几道巷子熟悉,我怕领你们出去,找不回来家了。” 这话一出,都心疼,更怎么安排怎么听。 吴红英伸手摸上脸颊,“就说瘦的呢,西西说每天那么早上值,天黑才回家。” 范云一看娘和姥姥要掉泪,“哪有,其实我会偷懒,不到天黑我就回来。” 其他人啊一声,“这官衙呢,也能早回来。” 竹西听这没谱的,一个眼白过去,替他解释:“郎君故意这般说,哄姥姥呢。” 都放下心,哈哈大笑。 老陈氏开心着,“小萝卜,怎么还跟小时候那般,当官得大人样。” 可是小兰和豆豆她们却活泼了很多,其实都第一眼看到身着官服下马车的人时,都不敢上前,也不敢搭话。 但这样子,陌生距离感消失了好多。 听着要住主院厢房,想离近点,范云不用回头,也知道竹西现在脸挂不住笑。 第122章 小舅子淮左来都不许住,跟丫鬟分着,旁人还了得。 靠近耳边言语几句,老陈氏和吴红英直接说住后院。 竹西故作大方的说,住厢房好了。 吴红英夸儿媳,“哎呀,云云请假两天呢,之后那么早起,我们动静大,离近了再让睡不好,儿媳妇,就住后院。” 等把人送后院去,范云直接让竹西先回屋去,用的理由是书房那边文件给帮忙整理整理。 杨竹西点点头,其他人都夸,还能帮着看公文,又把家里收拾的这么好。 范云说竹西平日里可忙了,新铺子要开,平日里还有很多家眷请帖子去赴宴。 门口处,挺住脚步听的脸红。 其实赴宴纯看心情,懒散不想动的时候,直接婉拒,让丫鬟只会一声。 很多时候家里转转,使唤下人做完活计,一天不起床打扮,下雨时候拿本鬼怪游记,饭都床边支个小桌子吃。 郎君这般说,竹西明白给自己挣面子也让其家人印象更好。 等范云回来已半个时辰后,说被拉着手说会话。 竹西阴阳着,“是呀,当我的面不能说,而且我问吃什么,都说好好,行行,你一来说包饺子,那我下午让厨娘包,早包三天够吃的。” 她梳子一拍:“晚上单说那一道火腿母鸡汤,肚子里藏着鹌鹑,可足足文火炖了两个多时辰呢,更不说旁的了。” 上午时候还心情好着,一转花圃不好要拔掉,一转后院那么树木花草,种瓜藤多好,一转前院,树底放石凳干啥,该放个石磨,那磨个豆汁什么的多好。 她都不想说石磨、石臼灶房那边专门的屋,驴拉,总不能牵前院来,那多脏。 最最令她无语的是,吃饭还吧唧嘴。 不说老人、大人了,连豆豆和小兰女孩子都那般,大人都自然的神情。 竹西站起:“我小时候,那要吧唧嘴,我爹娘直接就呵斥了。” 范云嗯嗯的点头,说是得教着改掉,洗洗手握住她的手,被嫌弃的甩开说湿漉漉的,可起身还是拿来毛巾给擦。 擦着擦着,就见还笑不停。 “我说的那么好笑?”竹西把毛巾扔他身上。 范云把毛巾折叠好,“人跟人都得磨合,我娘和我姥姥是直肠子的,就想看我顺不顺着她们,我顺着就满足了,而且你直接说就是,不比你肚子生闷气强。” 笑是笑她不攒着脾气,而且生气的样子真的可可爱爱的。 竹西噘嘴哼一声,“磨合个屁,我跟你就没有,而且我怎么说,我是小辈,奇怪你一说,那直接就改主意。” 范云招手:“竹西,你得这样,什么事情,你就直接推我身上,比如花草啊,就说我喜欢的,花很多钱买的,问同僚要的,前院石凳也是找石匠专门磨的,这样做。” 竹西绷不住扭头乐,再转回来直接掐一把,“行,就按你说的做。” 她埋怨道:“女子好像更爱看女子过的辛苦,不如意,心理就平衡了,真是没天理。” 范云对此,摊摊手说没办法。 “话本子那什么虐|恋,带球跑,私奔,可是很多女子喜欢看的,再优秀的女子要配个好点的男子,那都是缺点。” “男子身上缺点睁眼看不到,就是这般,又不是都像你喜看游记,对山水和鬼怪异志感兴趣。” 竹西不想承认,可也点点头承认他说的是真。 每次去宴会,妇人们也都谈论话本,无旁人在,说的时候笑的什么样,可一听内容,受苦受累的都是女子,最后团圆叫团圆吗。 还幸福,真想直接爆粗口,男子被女子付出感动,同意在一起,在一起个鬼。 好奇路过书肆,问还就这样的卖的好。 男女主一见钟情在一起的,幸福买满的没人看,那写话本的书生们也得吃饭啊。 还不如不问,竹西想起来就又生起气来。 洗漱好的范云进来,都考虑自己迈脚迈错了,“怎么又鼓着脸啊,跟包子似的。” 一听这半天想这事,直接笑趴桌子上。 他上前亲了口:“好了,别为这无聊的事生气了,不值当,睡觉去是真,要不然你明天黑眼圈可就不好看了。” 范云哄完,推揽人到床边。 竹西手摸上自己的眼睛处,也不纠结了,爱看啥看啥,反正不关自己事。 睡好觉,容光焕发,明个还得忙呢。 可是趟床上去,偏头瞧着他,催他快点。 范云嗯一声,就听她说腿没放的地方,睡不着。 俩人闷笑几声,一个撑着脑袋等,一个加快速度,默契的搂在一起。 黑暗中,没忍住不知道谁起个头,又开始私密之言。 听她提起姥姥为啥喊小萝卜,范云都想不起来,那时候成婚她听没听过了。 “萝卜开胃健脾又好养活,小时候我贱名二狗,到新家老人不想喊以前的,嫌难听,怕我忘不掉,喊我小萝卜,在外面喊我云云。” 杨竹西叹口气,心疼的搂住,“说到底不还是掺杂了心思。” 范云对此接受良好,本就是被选中。 若不被选中,那命运更曲折。 也感恩被选中,他缺爱满满的父母,爹娘缺个乖巧的孩子,重组却吻合,都为对方变的更好。 于是他道:“刚开始确实是,可话又说出来,做什么事不都抱着各种心思,只要没害人的心思就是好的。” 杨竹西拍他一下,“我心疼你呢。” 抓过她的手亲了口,“我知道,所以我有时候真的觉的好幸福,有一个不为什么心思的你,在我身边。” 杨竹西哼哼一声,黑暗中却笑弯了嘴角。 * 院前扎起戏台,村里唱戏的也去,但都得提前占座挤,那般多人看,全靠听。 可是现在自己坐正中间,专为她们表演。 还没开始,一群人动弹坐不住,接着呵斥孩子坐好。 小兰点头,豆豆直接鬼脸吐舌,大人都不做好,让她们坐好。 可等看到嫂子过来,立马提醒小兰坐的板正。 这住哥哥家,家里嫂子做主,那得讨好嫂子,听嫂子话。 竹西一见鲜活的小姑娘,乖乖坐那,昨晚升起的吧唧嘴的烦恼都减轻了很多。 瞧这圆鼓鼓又嫩滑的脸庞,俏生生的样子站那就就是花苞似的春意。 开口夸乖巧,提前安排的丫鬟婆子,也有赏,多多教着些规矩和走路姿势。 嬷嬷称是,豆豆低下头眼睛咕噜转着,心下想学规矩干啥,不行就跑奶奶那哭。 八岁的小兰,对嫂嫂天然崇拜,让哥哥喜欢的人肯定不一般,就觉的要学成跟嫂嫂举动一样,没有抵触,还很积极。 快开始了,都催云昭怎么还不来。 范云正在戏台子后边,跟班主说些事,拿回节目表。 他一个个念,就见说都想听。 范云直接道:“干脆这一本都让唱一遍好了,请个几天请的起的。” 豆豆蹦起来闹着拍巴掌,裙子都露出里面的裤腿,这一举动,竹西看的闭眼,小兰小好教,这豆豆走路八爪鱼似的外撇,行动没一点女孩样,长辈还说想让留这相看。 想想,她头疼。 打起精神,和郎君一起去后面商谈好,付上定钱。 猫着跟后面的一听,两千两一天,唱遍三天六千两,大脑一片空白。 六千两啊,一年全家花二两银子的生活,足已是村里的两倍,这般多钱。 听到脚步声,赶忙返身回去,坐在座位上,转头嘴巴急|喘。 回来的夫妻二人坐老陈氏身边哄着给解释着,没在意。 豆豆也不说,瞒着,她知道要说了,那就看不成了。 家乡里一听要去京城,可都放出话去,要回去一说连个戏都没看过,那多没面子。 想到着,催眠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戏台子上那扮相出来,翻滚着,唱着,跟着哭跟着笑跟着紧张跟着欢乐,嗓子都哑了,心神被牢牢抓住。 范云陪着看,也是第一次这么悠闲的在家看,看的入神。 直到被竹西晃动下,见那边学才,站起身看姥姥她们都专心,也没说声就轻轻离开。 一听官泾阳找来就在前院,快步而去。 见面被先一顿喷,石料和准备都已齐全,就等他去看窑炉可不可行了。 窑炉数天建好,那要出错重建可费事。 没有云昭的点头,谁心里也没底。 在这都能听到咿呀声,放假听戏,真是兴致。 可等一听是老家人来了,官泾阳变个态度,说跟着去看眼就来。 范云心里乐,这可是自己说的,换身衣服跟着去。 等一个节目演完,老陈氏一转头,问云云呢。 听儿媳说部门有事去看眼就回来,说部门离不了,听着这话都笑,可又觉的娃儿累。 第123章 豆豆窜前面,“奶奶你不路上还担心跟旁人好不好吗,这来家里喊,肯定关系很好,更不用担心了。” 大人说机灵鬼,可豆豆叉腰得意,她看出来这话都满意的。 竹西发现,豆豆这孩子调皮归调皮,可是也真机灵,就有时候不用正地方去。 正看着呢,就见这孩子躲闪自己的眼神,坐会后面去。 怕自己? 竹西记在心里,转头哄着姥姥再接着看,戏台子上又重新表演着。 第98章 范云午后回来,以为都吃完了,没想到等着他。 下次说别再等他了,可看着都点头,清楚答应不办事。 这天晚上说戏班子钱的事,范云直接说用陛下上次的金锭银锭好了。 每次升职,不收礼物,也都想方设法的塞钱,银票最防不住。 还有花盆土里塞金块的,反正想不出来但看到时佩服那脑子。 竹西穿着露胳膊的睡衣,家里有个不古板的人,她穿着可谓随心。 她意思是,用那般可爱的舍不得,放那以后给孩子用,不管是陪嫁还是嫁妆,都元宝似的的好看,到时候也省的融了打造。 范云说她急脾气,可又想的远。 于是头天晚上定下银票,那明个派下人去取钱,事情定下,竹西说豆豆不敢看她的事。 范云纳罕说不可能,“姥姥说豆豆在家可野性了,都能把男孩子赶的爬树上去不敢下。” 老家天地广阔,来这还收着了那。 竹西对说长辈想让豆豆嫁这里的事,范云愣神,“豆豆才十四,急什么,留到十七八再说,不就交几倍单身赋税吗,交呗,她都不知道,要知道定得闹。” 杨竹西看他说的轻松,一脸护着的样,掩面而笑。 门口徘徊听到的豆豆,对旁边嬷嬷说没事了,脚步轻快的离开。 屋内通禀后,范云和竹西无不知道来找什么事情,笑这妮子闹腾。 唱戏三天,精神一松懈,亲戚们都连睡了几天懒觉。 豆豆这天傍晚来找,低着头说来认错的,说那日听到跟戏班子说的话。 范云:“” 身边竹西说怪不得,范云找回自己声,“那你可真鬼啊,这戏唱完了,你来说。” 豆豆眼竖着,“哥,我没给家人说,这还来主动认错,就饶了我吧。” 范云投向娘子,一听出去溜溜,大赦似的出门,他管不了。 自个出门,观赏风景,头立马不疼了,享受着夜晚的风。 屋内,比想的时间还短。 豆豆离开还看着他说一句,哥,这么晚打扰了。 范云差点绊倒,进屋给娘子捶背,问怎办到的? 竹西说秘密,范云傻眼。 秘密就秘密吧,女孩子之间秘密真多。 范云这日又凌晨起,身为四品工部郎中,文官每日上朝后,羡慕武官,三日一朝。 但三品以上的武官能上朝,又被四品五品的羡慕,范云就想通了。 总是有的看没有的,细数自己有的,心态直接活力满满。 每天喝着茶水,大多时候上半天职,或是给写圣旨、讲史啥的,这已是极好,且动不动得个赏赐的。 瑞王殿下最近沉迷女色,想子嗣上争气,陛下又不让上值,也不让参与政事,也就忙活这点事。 可两月下来,后院女人多了不少,但没消息传出。 范云在之前办公室听足了八卦,回到自己的办公房。 学才和余良淡笑轻飘飘一句回来了啊,范云有种莫名的心虚。 学才转头不再看,一人负责这么多事,这人倒好,安排完这是归自己,那事归余良,真是两人分着,漏他自己没什么事了。 “我去请教下著作农书的前辈去。”说完转身走人。 学才把文件一摔,门口人没影,骂骂咧咧的回来,检查没摔啥样,接着忙。 余良看的憋笑,这有劲了,云昭也是显得出作用了。 下值后就见白芷门口等着,一问老人说要回村。 刚来半月,这干啥? 快步进屋,说今个出去逛逛菜市场,回来就要回村。 范云不解,进后院,爹娘正说着好话,两夫妻想儿子根本不想离开。 范云来让爹娘放心先出去,他来。 蹲下身抓起姥姥手,老陈氏倔强消失,变的慈爱。 言语一会儿,老陈氏夸张的说老家里种那路过要一把都不要钱,这里咋什么什么都贵。 范云听明白了,“姥姥,再贵您孙孙我养的起。” 老陈氏说没有的事,想村里老姐妹了,这里出去逛着好看,啥啥都贵,家里牛呀驴呀得想人了。 絮絮叨叨,被范云一句,舍不得她离开,打败。 答应陪着过年,范云要拉钩,老人笑呵呵的说行。 等回堂屋后,竹西说把下人都提点了。 范云阻拦,“不是下人的事,是老人觉的在这给添负担。” 竹西:“长辈真要强,没人觉的她们不中用。” 说是这么说,想什么旁人不好管。 范云:“要有个啥打发时间就好了”,两秒后拍了下脑门,“哎,我咋没想到这个。” 竹西被拉去书房,说让画个什么。 又想到啥了,一看画两根大号粗号的针,说能织东西,另一张画纸牌,说能打着玩。 经历过多事,即便惊讶两根针能织什么来,可也没问出口。 纸牌,花牌吗,可画出来,奇怪的符号,跟妇人玩的花牌也不同。 范云让工匠看,工匠说针打磨,纸牌更简单点。 他说没事,慢慢来就是,不急。 另用职务之便,让推荐些好手,虽娘子招了好手,但没坐镇的,范云觉的不保险。 被薅羊毛,画了几个花样,竹西却美化升级完全不像自己的东西。 就说刺绣花样都自己画出的,刺绣好的画工都好。 铺子装修好,布置,来到十月。 老人钩针互相学着,也为铺子里忙活。 毛茸茸的毛线,豆豆胳膊给撑着,弄团团,脸上写满不开心。 就想玩,这活也不想干。 范云看不下去,喊着她和小兰出去。 小兰头上扎着彩绳,帮着金银做的铃铛,穿着绣着红梅花的小布鞋。 范云扛肩上让坐,小兰看眼豆豆姐姐,说牵手。 竹西从旁看的清楚,豆豆也想坐,可坐不了,方才直接生气状,小兰心思细腻,不想让豆豆闷气。 所以长辈连带着她偏爱小兰,太善解人意。 买了吃食,女孩喜欢的玩意,豆豆这么大了还买个能伸胳膊打架的木头小人,一问六百文。 豆豆放下,说不好看。 范云以为嫌贵,想说带足够的钱了,但没想到拽着他去了个雕刻木料的店。 比划出样子,只花了两百文,再刷上颜色,一百文要什么颜色都行。 花了三百文,比刚才摊上好看百倍的木头小人,豆豆拿到了手里,还故意回去大摇大摆走过。 摊主看着,睁大眼怒又无可奈何。 走过后,豆豆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小兰笑一声后补上小手捂嘴。 夫妻俩对视摇摇头,又买了些长辈喜欢的,带着一大一小回家。 东西分发完,得到个啥也不缺,买这些东西作甚,可是喜悦的脸庞,充分证明话是反的。 两口子回屋里坐下,陪着逛,腿脚累的他们俩。 言语间,范云就听她讲若生个女儿像小兰那该多好。 范云打消她这想法,“竹西,孩子是怀着我们的爱降生的,不能说像谁,都是独一无二的,再说小兰和豆豆,小兰善于为别人着想,豆豆调皮却勇敢机灵,都好。” 竹西听这话,点点头反思自己。 这方面还真得像他学习,周边听着大人言语,你看谁谁,多学着些,之类的话,她也从小那般过来的。 父亲拿她比较,她那时候的心境,真不该忘。 铺子在秋风中十月开业,名字是竹西阁。 这名字是范云立劝定下的,她取什么珍宝阁,玲珑阁,满街不说,也显不出独特来。 竹西饶是再心理上行,可是对用自己的名字做店铺名字,突变的胆怯。 是范云直接让工匠做出,做都做完了,竹西就认了。 可看着自己的名字高高挂上,身边他和家人,交好的姐妹们,鼓掌捧场叫好的场景,眼睛湿润。 眨眨眼压下这情绪,笑着说进去看看。 一个个台子摆动,其中有的木头做的样式。 听解释说这是样品,谁定就做,保证每一个包包只一个人拥有。 哪怕是旁人想做,也会在花纹上和颜色上改动。 妇人们嘴上说这费心思,眼里都是满意夹杂着期待。 竹西看向郎君,她之前犯愁,产量跟不出影响名声。 他就直接建议这个法子,又能显出格调,又能缓解压力。 第124章 十月初八,铺子红火,但她藏了个紧要之事。 想他上值肯定忘,而她不知办公房内的他也在一样想。 所以晚饭期间谁也没露出马脚,回屋时,异口同声,“我有礼物给你。” 双方睁大眼,笑看着对方。 去年的十月初八,成婚之日。 范云纠正,“结婚纪念日。” “行吧,这个说法,确实更好听。”说完,她拿出礼物。 范云也从怀里面拿出,巴掌大的木盒,里面是面六瓣花棱镜。 入手很轻,照的汗毛立现,瞳孔映入,竹西恍然放回盒子,“这?” 范云嘿嘿得意的笑,试验窑炉得出来的,就一小块,敲击做出个圆形。 他交代着,“用的时候小心些,后面是水银层。” 竹西点头,睫毛都能数出几根,赶紧盖上盒子,还是没习惯。 铜镜也清楚,时日长了得打磨,听到这个不用打磨,脏了擦擦就行,新奇摸摸盒子搁置。 她给出的礼物是云纹绣有飞鸟的香囊,范云接过,“哇,好香。” 他眼神放光,“你什么时候做的,多费眼睛,我都没见你绣。” 飞鸟纯白色,搭配着云纹,太好看了,第一次见这花样。 竹西翘脑袋得意,“怕你看见,去铺子偷偷做的。” 没言语为这个花样,数天没合眼。 范云放鼻尖稀罕,重重亲了口她的脸颊。 她搂住脖子,直接唇印刻上脑门。 外面白芷几个捂着嘴偷溜台阶下,晚风已带着些凉凉,树叶花草抖动着,隐藏着悄声私语。 * 窑炉建造好,煤炭去硫化,众官员见窑炉上面,真的冒出刺鼻的黄黑色气味,兴奋欢呼。 范云冷静着,打磨成粉,提前就准备好的器具,馋沙子等,湿着压成一块块煤球。 空地晾晒,如此时节,雨少干燥,中午还是秋老虎,还真最适合。 其他人不解,这都是孔洞,为何叫这个。 可是既然如此命名,那就如此叫。 几日晒干后,曹公公被陛下派来当眼睛,官员们比之前几日还紧张。 铁炉提来一个,黏土做的内胆放上,木柴点燃试验。 去硫化的烟难闻是难闻,可近身甚至能低头向里看。 下面的孔洞是真能看见火光,范云说下面燃烧后,往后一块块不要灭,就不用费事。 只见众多官员反驳这费什么事,范云不再言语,心理想笑自己。 有同僚偷着碰一下,啊一声,手缩回来。 幸亏没伤着,被问怎么样,只念叨真的热,真的热。 有孔自是比块好点燃,内胆也是圆形,站周围都能感觉到热,众人却笑开花。 当奇怪的弯嘴铁壶冒出水汽时候,众人忽然有种震撼。 接受是一回事,可亲眼看着眼泪冒出。 范云看如此场景,却笑了。 曹公公亲眼看完,忙活去禀告陛下此好消息。 犹如一场风,京城内眷还没学会织毛衣,有头脸的都又开始给工部塞钱使人情,灶房里安排上。 这煤球可真是好东西,晚上不开炉门烧,水壶早上的水依旧热着。 无需等点燃柴火,再烧好一会儿,才能有热水洗漱。 就是炉门不好掌控,煤球灭了,还得再烧,家家户户没个铁炉子,说话都插不上嘴。 户部尚书稀罕到半夜,隔天上朝,等陛下奖赏完范云和工部后,就直接奏煤矿得派兵守护。 这比木柴燃烧更实用,稳定,一眼看出千家万户需要。 专盐专铁专矿,收归国库,今年赋税过个肥年。 范云心想都是聪明人,出列补充完整,可直接煤矿如盐引般发放资格,但须严格。 买去煤炭自己制作,商税收着,可私人买卖。 若都像盐般,那推广的速度太慢,商人逐利,自会开办煤球厂,惠及百姓,上上之策。 几番建议增增补补,陛下拍板出条。 当御书房内见到管子伸向外面的炉子时,金铜色的管子奢华。 范云不知烟去哪里了,想来是跟无烟油灯似的。 陛下夸赞后,问有何想要的,尽情开口。 范云说想休个数天假期,重臣们傻眼,陛下哈哈大笑说准奏。 聪明人,可这性子疲懒。 陛下和官员们都知,老家人被接来,这重视家人,既忠且孝,且有家人以弱点,拿捏用起来更放心。 范云兀自沉浸在休假的快乐里,不知陛下和上官们如此想。 年前发放俸银和年礼,翰林院、礼部和工部,沾范云昭的光,户部优先发放。 其他各部怂恿上官,干脆部门内弄个虚职给范云昭。 工部挂个职,都没办公房,瞧瞧多出风头,吓的范云说在忙得吐血,才打消同僚这可怖的念头。 在飘飘扬扬的雪花中,大地白净一片。 屋内炉子上面放个铁板,上面是栗子和芋头。 穿着斗篷的少女跑进来,想翻个面的,一看下面有点糊了,可惜一声,想更焦焦的好吃,顿时又乐着跑出去。 刚跑出去,被打了个正着。 那边廊下欣赏雪景的范云和竹西看的指着豆豆说该,可又止不住笑。 非说打雪仗,还让丫鬟婆子小兰都上,说她一个能打败所有人。 闹腾到大人觉的行了,赶紧消消汗水进屋去喝喝水休息。 豆豆犟着说她虽然被打,可是打别人最多,螃蟹似的。 不过这时候范云可一点不皱眉了,出去参加宴会,那文静贤淑闺秀模样,说话都温柔那挂。 只是在家里,这么霸道野蛮,两面转换的无比丝滑。 范云又问当初怎么说的,可还是没得知到。 听到说是两人拉钩定的秘密,他心里再抓挠也只得认了。 这次过年,亲朋好友都齐聚一堂,红梅绽放幽香下,两口子踏雪走了这里。 无需回头都能听到那笑声,范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口脂,白色的冷气中,他亲上她的唇。 脚步声传来,一触即分,两人心砰砰跳。 转过来走过去,丫鬟没发现。 两人屏住呼吸,等走后才舒口气。 也不知道怕什么,互恭喜新年快乐,又道对方一年辛苦了。 雪花年关后特别大片,呼啸着。 屋内温暖如春,没羞没躁的门都不出。 桌子下面都围着炉子,竹西再屋内打着哈欠补觉。 范云精神旺盛,春风得意的还去后院陪老人打牌。 打钱,铜板,老人赢了钱,给让去买糖。 范云接过说好,又听老人说,不用天天过来,放假多陪陪媳妇。 后院这有单独的灶房,伺候的,不用操心,这天寒地冻,滑溜摔倒咋办。 范云正感动着,出门口就听豆豆说奶奶嫌弃哥哥总赢呢。 他这一挂不住,那边老人直接解释说没有的事,转头喝了声豆豆。 范云当没听见,起身失落的离开。 刚进屋里,媳妇见到他也直接扔了个枕头。 除开第一晚不会,没找对地方,还是她拿出压箱底的书籍来。 她教导的后果就是这几天胡闹的都不想让进屋,可看到叹气可怜的模样,还是拍拍让走过去。 一听原因,她笑的扯着肚子疼,说不会让让。 他更委屈,“我让了啊,本来就是我教的打法,之前心肝呀宝呀的,现在有好玩的了,我成了个被嫌弃的窝窝头。” 竹西没忍住,抱着依偎在肩上,“我稀罕你,别难过了。” 他一使劲压上去蹭她的脸颊,撒娇说那晚上。 耳边热气让红了脸颊,竹西掐着后勃颈,可看着他这张脸、这双满眼盛满她的眼睛,还是松开,强撑*着说现看。 现看俩字,晚上还没天黑,就怂恿着钻了被窝。 隔天,竹西直接让滚去书房的心思,又被郎君化解。 丫鬟看的分明,小姐明明是纵容着,要真板脸,姑爷早就小心小翼了。 范云在正月二十上值,每天的胡闹,被改为放假日才行。 哎,一年刚放完假,就盼望着假期。 春姑娘飞过,柳树不知何时长出了绦丝。 范云看着垂下来的枝叶,嫩绿色的大片垂下来宛若瀑布。 好心情的截下来一段想着给娘子,拿回家去,可看到每个人都笑意盈盈的恭喜着他。 阳春三月,范家内上空都是喜色。 屋内,刚才听到消息的他现在刚回神,看着肚子直说好神奇。 “神奇什么,呆子似的。”竹西面带含柔,“月初就该来的月事,月中还没来,自然是怀上了。” 本来就猜测的事情,徐鸣把脉,肯定后她反而很平静。 范云着急:“就是你不觉的神奇吗,这里面正在孕育生命呀。” 竹西笑的脸颊红红,嘴上说着是是,可眉眼间满意他这反应。 第125章 两人算算得十月,又是感叹真巧。 竹西说,初八结婚纪念日,期待后面些,这样能错开,更有准备的时间。 范云面容期许,“没关系,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哪天也没关系。” 说完,轻轻手覆上肚子处。 竹西看的乐,这小心的样子,真是捉急这脑子正常不正常。 书桌上,打开的游记中,宛如薄扇的银杏叶书签轻飘飘移动了下,露出来一行字,生活如山川之大,与所爱之人一同领略更得其妙。 风风雨雨,都是琴音。 第99章 随记一 竹西在女儿长大后,慢慢开始记录下生活。 每天过的被占去满满的注意力,可等空闲的时候,翻开,再看看那时的画像,却又觉的小时候好可爱。 现在五岁会跑会跳,动不动磕碰的小时候,是几个月大,和两、三岁的时候。 白天恨不得扔到别人家养的心情,顿时消失,升起浓浓的母爱之心。 夜晚搂着亲大脑袋瓜,就见突然喊娘亲转过来要抱自己的动作。 竹西满面笑容的伸直胳膊,扎着红头绳、手带银手镯的小胖丫头快速转身,对着娘亲的脸放了个臭屁。 放完哈哈笑着咕噜下床,一溜烟跑了出去。 还维持伸长胳膊的竹西,面容扭曲,一字一顿,“范糖宝”。 范云在走廊上抱起还没穿鞋、光着小脚丫的女儿,就看到他的妻子,怀里宝贝的娘亲,举着鸡毛掸子跑出屋。 糖宝得意的咯咯笑,说女鬼追出来了。 范云一手护怀里的小人,一手拉着毫无形象的妻子。 听着问怎么不穿鞋就出去,就见妻子吼,“你问这气人的。” 范云把孩子放床边,用手擦擦脚底。 当了爹后,在娃的事情,被折磨的减去了些洁癖。 在孩子上削弱,可在他自己上,没有。 即便范云说也光朝她放屁,也没减轻战况。 他其实也不理解,糖宝怎么那么喜欢朝大人放屁,皱眉说不好,生气也不管用。 越喜欢谁越朝谁放的多,受害者最频繁的就是他和媳妇。 屋内,护着的声音,告状抓狂教训孩子的声音,小孩子得意的稚嫩笑声,屋外鸟儿们四散飞走。 来往走过的丫鬟婆子,习惯的头都不带转的。 主母每次呵斥完,也只舍得打小姐屁屁,每次打完后又后悔打的时候。 等糖宝问父母为啥不再要个孩子的时候,范云就知道,想要个弟弟妹妹当玩具的中二之心的年纪来了。 他说爹娘只爱她一个不好吗,什么都是她的,玩具、好吃的也不用分享。 糖宝童言童语:“可是去别人家玩的时候,别人都有弟弟妹妹,就我没有。” 范云起先是不为这个考虑的,闻言既有种被同化的反思,又有种迫切。 去跟妻子商量,竹西斜眼看他,“你那时候不是说年龄相差大些好?” 本来生完糖宝两年后,她就觉的这个年龄差很好,可郎君说再等等。 这现在闺女一说,又急了。 范云不要脸的卖脸求着,竹西嘴上说滚,却红了脸。 一年后,糖宝多了个可以嘴上炫耀出去的弟弟。 另竹西没想到的是,相比郎君那时候给糖宝时的查阅艰难定下,给老二起的随便又快速,贱命臭宝。 贱命起的如此,大名亦是毫无文采。 闺女大名范小葵,儿子大名范小穗。 记录到这,竹西叹口气,亲戚朋友,老家族长,连随着年岁脾气都变好的父亲,得知后都寄来很多高雅寓意好的名字来。 但郎君就定了,想着理直气壮说名字好在哪的场景,又不禁无名怒火消失,嘴角含笑。 屋内传来多重呼唤,合上记载,搁置毛笔。 蜡烛吹灭,不知哪来的风吹来,笔记本被吹开,厚厚记载像被月光翻动着。 * 随记二 谁也没想到,陛下龙体康健,瑞王先莫名生了场大病。 内宅之中,竹西都听闻是纵欲过多的原因。 捂着嘴惊讶,头脑各种风暴。 果然嬷嬷说的有道理,这种事多太伤身体。 瑞王身边没个管着的吗,可话又说回来,没人敢管。 陛下得知后,把后院女子遣送,还派了太医医治。 可更更没人预料到,瑞王竟比陛下还先走一步。 没沉浸在吃瓜里,竹西就惊喜于誉王的胜利中。 誉王登基后,年号永平。 范云昭更闲也更忙了,从翰林院出来进入了吏部,不到三年,连续被提拔为吏部正三品左侍郎。 同时礼部亦是正三品,工部亦亦是。 忙的是,得查看管理多部门的文件和决策。 闲的是,他安排事就行,手底下办事的越来越多。 心心念念的幕僚,也有了两个。 虽都是秀才功名,文章不通,却腹中锦绣。 身兼礼部左侍郎被派地方去做主考官,次数多的,不知不觉,门生多的夫妻二人大脑都记不住,得靠记载。 每次登门谁谁,赶紧翻动人名册。 誉王登基后,还真如想的那般,放飞自我,沉迷酒色美色。 之前先皇在世,谨小慎微,积攒的各种压力,一朝释放。 高尚书连劝阻,还遭厌恶。 誉王殿下时期,毕恭毕敬的师生关系,随着成为万岁,早已变质消失。 范云相劝,陛下已是陛下。 可固执的高尚书,思想无变。 甚至在林贵妃插手朝政,代批阅奏章时,大殿之上,新皇面前,斥责妇人干政。 林贵妃温婉要离开,皇帝直接拉住让一同坐龙椅上。 没有贵妃,那些折子、国家大事,看的他头痛,甚至已离不开她念奏折的日常。 酒色掏空,不过五年,永平年号再换。 五年间内,后宫只有林妃育有二子,无有争议。 随着林贵妃长子登基,因新皇年幼,范云上奏太后垂帘听政。 于是章和年号下,林太后开启了波澜壮阔、胸有大略的一生。 比起永平帝的朝堂不管,大肆享乐。 太后上位就被去官罢职的高浦、李相等官员,闲居在家,关心朝堂。 也不得不承认,太后和范尚书,君臣合作无间,反而让大绥朝政清明,海晏河清。 本对于太后上位就将他们赶出朝堂的怨气,转变为钦佩又后悔的复杂心情。 只是众多臣子不解一私事,太后格外喜爱粉色。 每每私人宴会,江南制造局那边,每年都会提前粉色的花样供太后选择。 上行下效,民间男女亦对此推崇。 竹西阁也制作出各式各样的粉色包包,喜欢粉色,不管男女,当个人喜好平常对待。 林太后手腕冷硬,杀伐果断,偏其上位后,拒绝公主和亲,兴起战事。 比起翰林院有的言官记载省略版,范云当史官时,记载的无有偏颇。 他不知,除了让林太后喜欢看之外,也为后世研究林太后增加了很多资料。 春夏秋冬,不知何时,京城内也开始传入崔元的边塞诗作。 比起以前青楼里的淫词艳曲,边塞诗豪迈又气势。 下值回家的范云又说了个八卦,听说崔元在边疆追求个将军之女,却被接连拒绝。 人将军之女有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竹西一听啐了句不道德。 范云:“没想到京城内那般多女子记挂着的崔家子,有一天会折在寒风中生长的带刺玫瑰,保受单相思之苦。” 杨竹西一句活该,“之前见一个爱一个,娶一个休一个,现在报应。” 或许真是报应,之前京城内连娶多为妻子,之后其父调回京城也不愿意。 在京荒唐的崔家子,竟成为个保卫边疆,带剑拼杀的文臣将军。 而其慕名的将军之女,即便夫君战死沙场后,也没给其一个眼神。 自己扛起夫君的旗帜,提剑守护治下百姓,成为章和朝有名的第一位身有爵位的女将军。 * 后世 上课铃声响起,众多学子奔跑着好歹赶上,趴课桌上大喘气。 上上节语文课,上节课数学课上学到的,这节物理课上又是熟悉的耳朵起茧子的人。 名字是范云昭,学生们起范全能、范大神等各种外号。 谁让太全能太牛叉了,又是数字,又是语文符号,又是物理,又是化学,又是历史,哪哪都逃不了。 怎么人能厉害成这样,咸佑朝和下一个林太后垂帘听政的章和朝代,完全就是个人秀。 说起大绥朝,就逃不开这个人。 每次大绥朝林太后的电视剧,都得为谁扮演范云昭而盖起高楼。 史记记载,风神朗秀,一表人才。 但现在扮演的,真是一部不如一部。 第126章 那尖嘴猴腮的,也就粉丝能夸长的好看,蜜汁眼神。 也因为其,觊觎这片大地的异族小国来试探,被打了个屁滚尿流,不敢再来招惹。 男生推崇,年纪轻轻,官途光明,祈愿沾官气。 不求那般身居高位,只求沾一小点点光,仕途平坦。 女生羡慕推崇,不管是进士还是吏部尚书,还是最后哪怕丞相之位,只有一妻,一双儿女。 那个时代,一生一世一双人,羡煞旁人。 内心真诚祈愿,上天赐给自己这样一个男朋友吧。 想若是真的话,信女就每天炸鸡果茶,吃喝玩乐,绝不反悔。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直购买到这的小可爱们,祝生活还是职场一切顺利,心想事成,笔芯,笔芯。[比心][比心]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