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三两枝》 第1章 [古装迷情] 《桃花三两枝》作者:狗柱【完结】 简介: 【爱财爱色小可爱x高冷板正暗爽哥】 褚钰是西辽君王手下最锋利的刀。 他恢复自由身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以永宁公主面首的身份潜入南靖皇宫。 桃枝是南靖永宁公主身边最信任的宫女。 她期满离宫前接到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在公主回宫前,假扮公主,替公主稳住她的男人们。 又是一个星辰密布的夜晚。 嬷嬷呈上一叠牌子。 桃枝嘴角抽抽:“又、又到侍寝的日子了?” “不,是到纳新的日子了。” * 褚钰发现这位永宁公主多有古怪。 召人侍寝,需得蒙眼。 把人扒光,只摸不用。 他恐其中或有猫腻,一番暗查,在公主的书案下发现了多本出自公主之手的书册。 他随手翻开一本——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风月记事,多重花样,多重玩法,如今这等只摸不用,正是其一。 书册翻页,上面明确书写着,等她享够放置的乐趣,接下来就是…… * 桃枝对新纳入的面首很满意。 这人长得好,身体好,配合好。 他任她上下其手,从没有多余言语。 他每每反应真实,很适合做她贩卖在外的风月册素材。 以此人为原型,她已是接连赚了不少银两,只等公主回宫,她就能带着她的私房钱,开开心心离宫了。 可事态逐渐变得不受控制了。 她的风月册越写越大胆,她和褚钰之间也越来越亲密。 男色误人,她好像有些沉迷其中了。 这不怪她意志力不坚定,实在是他太好用了。 好用到让她甚至想在离宫时,把他也一起带走。 求公主赏赐一名面首并非难事。 可褚钰会愿意吗? 想当公主面首的男人是为了什么。 为金银珠宝,为荣华富贵。 她又怎比得上真正的公主。 桃枝痛心疾首,书写的话本接连几篇再无艳事。 心思投入笔下,开篇每句都是不由自主的描述:“她,是一名家财万贯金银缠腰的富贵女子。” 入夜翻看少女心事的男人,看着最新的篇章,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什么意思?这是把他玩腻了改喜钱财了?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主角:桃枝 褚钰 一句话简介:假扮公主后,我的马甲要捂不住了 立意:真心相待 第1章 “还请公主三思,奴婢压根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啊。” 月华宫大殿,金砖映着烛光。 跪地的少女生得一副姣好的容貌,肤如凝脂,发若乌云,一双水灵的杏眼眸光颤动,樱唇下弯出可怜的弧度,鬓发上的流苏在慌乱中摇摆晃动。 南靖永宁公主宋仪昭位坐上首,指尖绕着一缕垂落的发丝,饶有趣味地投去视线:“岂不正好,本宫殿内面首数人,可够得你尝?” 桃枝赫然瞪大眼,连忙伏地磕头。 “奴婢惶恐,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并非吝啬之人,既是将此重任交付于你,事成之后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桃枝耳尖一动,忍不住偷摸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往上瞟。 只见宋仪昭勾了勾手指,侍立一旁的燕嬷嬷手托绸布遮掩的都乘盘走上前来。 绸布掀开一角,一片白花花的诱人光泽闪得桃枝眼花缭乱。 南靖宫中,期满十年便可离宫。 桃枝进宫早,还有半年就是她离宫之时,届时她才不过桃李年华,正是青春。 可桃枝无父无母,在外并无依靠,离了宫中何事都得靠自己,为此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得置办居住的宅子,想开一间铺子维持余生的生计,还要说门亲事,对方最好模样俊俏,身姿挺拔,没什么能力无妨,温驯体贴更为重要。 所有的愿景自是需要钱财来实现。 假扮公主之事何其大胆,周旋于公主的男人之间更是荒唐。 但若是能让她得到满满当当的一盘银两,就是再多数十数百名俊美无俦,身高腿长,身强体健的男子,她也是万分愿意的啊! “醒醒,醒醒。” “小桃枝,快别睡了。” 桃枝眼前白光一闪。 银两没了,美男子也变成了正皱着眉头盯着她的翠岚。 桃枝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何来诱人光泽,何来数十数百名美男子。 公主临走前,什么也没承诺她。 只留一句:“切不可暴露分毫,小桃枝,本宫相信你。” 呜呜呜……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为赚取银两,接连几日熬夜撰写风月册,此时太阳才刚下山就困倦得立在坐榻上就睡着了。 桃枝揉了揉眼,努力打起精神来:“到时辰了吗?” 翠岚点头:“你且动作快些,我在东门接应你,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要回来啊。” 走出月华宫时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桃枝一路快步从月华宫侧方的小道朝着皇宫东门走去。 这个时辰正值东门侍卫轮换之时,门侧有个不起眼的矮洞。 桃枝这两年来便是靠着这个矮洞偷摸溜出宫中,向书贩子出售她写的风月册。 最近她写的《深宫秘闻:面首三十六式》在宫外黑市卖得很是不错,原本算盘打得噼啪响,照此下去再努力个小半年,她离宫之时怎也算是个富小姐了。 可如今她身兼三职,既要当值宫女,又要假扮公主,半夜还得绞尽脑汁编写香艳故事,时间掰成八瓣都不够用。 最赚钱的风月册事业,硬生生被压缩了产量,距上次出宫交货都已有一月之久了,她的小金库也许久未再进账了。 桃枝心里默默祈祷,今晚一定得卖个好价钱呀。 此时东门仅有片刻空荡之时,好在桃枝早已轻车熟路。 她拨开草丛,熟练地躬下身,脑袋一埋,手脚并用就往外钻。 刚钻出半个身子,不远处就传来了侍卫整齐的脚步声。 桃枝一个用力挺身,娇小的身躯“哧溜”一下,彻底钻出了矮洞。 夜风拂过宫墙外僻静的小道,带着点凉意,发出轻微的呼响。 桃枝刚松一口气,拍拍手上的灰正准备站起来。 突然,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下。 “唔——!” 本能的惊呼声被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掌死死捂回了喉咙里,那人动作快得离谱,像拎小鸡仔似的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桃枝顿时炸毛似的大力挣扎。 怎会有人在这里蹲守啊! 公主啊,苍天啊。 小桃枝卖风月册,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吧,有不少人都爱看呢。 桃枝脸颊蓦地一痛,掐在她脸蛋上的手指收紧,以毫不怜惜的力道做出无声的警告。 软乎乎的脸蛋被掐出两团凹陷的弧度,疼得桃枝眼眶霎时激起了泪花。 桃枝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身后的人却仍是力道半分未减。 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异常高大的男人。 他手掌宽大臂膀有力,她后脑勺靠着的应该是他饱满的胸肌,后背紧贴的应该是他紧实的腹肌…… 呸呸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桃枝眼睫颤动,蒙着水雾的眸子下瞟着看见扼制她的手臂裹在一件毫无纹饰的黑色紧袖衣衫里。 不是宫里的侍卫服。 桃枝眸中顿时涌上惊恐,心里害怕极了。 他是何人? 他想干什么? 劫财,劫色,还是进宫行刺? 褚钰垂眸,冷冽的目光扫过臂弯里瑟瑟发抖的女子,再多僵持一秒,她眼尾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就要滚到他手背上了。 除了眼前这个钻狗洞的女子,宫墙内并无其余异动。 他的行踪没有暴露,但此地不宜久留。 褚钰手臂猛地一收,捏着女子的脸颊,像丢开一件碍事的包袱一样,毫不留情地将她重重往地上一掼。 “哎哟!” 桃枝痛呼出声,眼泪止不住地唰唰往下掉。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她泪眼婆娑再抬起头来—— 人呢? 此刻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连对方是方是圆都没能看清半点。 “桃枝?是你吗?”矮洞里传来翠岚压得极低的焦急声。 听见翠岚的声音,桃枝连忙朝着矮洞往回去。 翠岚猫着身子躲在草丛边,看见桃枝满脸泪痕还带着两道明显红痕的脸,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翠岚,翠岚,我……” “嘘,我们先离开这里。”翠岚警惕地看了眼刚站好岗的侍卫,拉着桃枝迅速消失在夜色笼罩的小道里。 第2章 直到确认安全,回到通往月华宫的僻静小路上,两人才敢放慢脚步,大口喘气。 “桃枝,这到底怎么回事?”翠岚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红印子。 “有刺客,有劫匪,翠岚,我在外面被人袭击了!” “什么?!” 桃枝哭着向翠岚添油加醋地讲述了方才在外的遭遇。 “宫门森严,那人会不会是因为进不去宫又钻不了洞,潜伏在那里正好就被你撞见了,我们要不要去告发他啊?” 桃枝哭声一噎,带着浓重鼻音委屈道,“我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拿什么告?” 况且她若前去告发,岂不叫人知晓她偷溜出宫了,万一因此挨板子可怎么办,她方才摔得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 一想到今夜好不容易得机会出宫换些银两回来,却遭此霉运,桃枝眼尾可怜巴巴地挂着一颗将落未落的泪珠,顿时更蔫儿了。 桃枝擦眼泪时顺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疼痛已经褪去,只剩一片热烫。 翠岚也伸手替她拂去泪珠,正要开口再安慰她两句。 不远处的月华宫侧门内传来说话声。 “看见桃枝了吗?” “回嬷嬷,桃枝方才和翠岚进了屋便没再出来过了。” 两人皆是一顿。 “不好,燕嬷嬷来寻你了。” 桃枝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擦脸:“嬷嬷怎会这个时辰来,今日果真倒霉。” 燕嬷嬷亲自来找,大多与公主的事有关,桃枝不敢耽搁,同翠岚使了个眼色,小跑着冲向侧门。 侧门前空荡荡的,刚才说话的人似乎已经走了。 桃枝刚松了口气—— “桃枝。” 身后陡然一道沉声,吓得桃枝霎时板直背脊。 桃枝僵着脖子缓缓转过头去:“燕、燕嬷嬷。” 燕嬷嬷眉头一蹙:“你脸怎么了?” 连眼睛也红着,显然是哭过。 “什么?” 燕嬷嬷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将她左右打量一瞬,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你挨人巴掌了?” 桃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倒是没挨巴掌,只是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登徒子狠狠掐揉了一番。 看着燕嬷嬷一副虽是凶狠,但明显打算要帮她出气的模样,桃枝心里苦,桃枝说不出。 呜呜,好想告状。 燕嬷嬷又看了她一眼,松了手转身:“随我过来。” 桃枝垂头丧气,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地跟在燕嬷嬷身后。 去的方向不是宫女的住处,而是公主日常起居的正殿,看来燕嬷嬷寻她果真是为公主的事。 桃枝无声地叹了口气,随燕嬷嬷走入殿中。 换上公主的华服后,从一侧走出的易容师被燕嬷嬷抬手挥退:“今夜不必,她脸上痕迹怕是难遮,待会蒙面,夜里若有需要让人蒙眼即可。” 桃枝一愣,竟有这么严重吗? 她忍不住在燕嬷嬷身后转了弯,一路绕到平日易容的铜镜前,定睛一看。 怎会这样! 铜镜中映出一张清丽的面容,左右两侧脸颊靠近颧骨的地方,各有一道指痕分明的红印子,在瓷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桃枝顿时一副又快哭了的模样,捧着自己的脸蛋来回查看。 等等。 什么遮面什么蒙眼? 桃枝捂着脸蛋转过头去,便见燕嬷嬷手托绸布遮掩的都承盘朝她走来。 醒来后就逐渐远去的梦境画面此刻又清晰在眼前。 桃枝怔怔地看着那片绸布。 难道说…… 燕嬷嬷在桃枝面前停下脚步,面上带着一丝庄重,伸手缓缓掀开了绸布。 都承盘中显露出整整齐齐一叠牌子。 桃枝顿时心凉大半,嘴角抽抽:“又、又到侍寝的日子了?” 燕嬷嬷一一翻开木牌,面无表情地道:“不,是到纳新的日子了。” 第2章 “纳新?!” 桃枝这才想起公主临走前好像对此交代过一二。 但那时她被假扮公主这等重大任务砸昏了头,别的什么都没听进去。 宋仪昭性子娇蛮倨傲,平日贪图玩乐,奢靡放纵,先皇在世时对她宠爱有加,但如今皇权易主后,她便不再受皇室重视。 桃枝假扮公主的身份并不需要面见宫中其他尊贵人物,可同那些养在殿内的男子相处,就已是让她战战兢兢生怕暴露。 如今旧人还未稳下,竟又要添新人。 呜呜,雨露均沾真的很难,她哪忙得过来啊。 燕嬷嬷仿佛没看见桃枝脸上的苦相,声音平板无波:“公主既是对你委以重任,便拿出公主的威仪来,莫要露怯。” 她眼神扫过桃枝颊上那两道碍眼的红痕,眉头微蹙,随即转身走向偏殿。 不多时,燕嬷嬷回转,手中托着一件轻薄的白纱,纱帘长及胸前,以华丽晶莹的碎粉点缀,一看便是公主的喜好。 “戴上。” 桃枝不敢多言,赶紧接过戴上。 轻纱拂面,隔绝了他人探究的目光,也遮住了那恼人的指痕。 隔着朦胧的纱,桃枝偷偷吁了口气,努力挺直腰背,学着公主往日那慵懒中带着点骄矜的姿态,在铺着锦垫的坐榻上坐定。 “宣。” 殿门无声开启,一队年轻男子在内侍引领下鱼贯而入。 他们穿着各色锦袍,或清雅,或华贵,或劲健,个个样貌不俗,姿态各异。 桃枝隔着纱帘,杏眼微眯,视线一一扫过去。 左边那个白衣的,手持折扇,倒有几分才子风流,只是身板瞧着单薄了些,写进风月册里怕撑不起激烈桥段。 右边那个紫衣的,面若敷粉,眼波流转,太过刻意妩媚,只怕开口说话声比她还娇,公主似乎从不喜这等做派。 中间那个着蓝衣的,肌肉虬结,体格倒是雄壮,可那眼神过于热切直白,少了点含蓄的趣味。 这个气质不够特别,那个眼神太过油滑,另一个又显得空有皮囊。 桃枝不知这些人当中可有人能博得公主一笑。 但在她看来,以如今市场的行情,若要借这些人写进风月册里,都差了点火候,卖不上高价啊。 桃枝微微偏头,声音极低地问:“嬷嬷,能不选么?” “不可,至少留下一人。” 桃枝无奈,只得再次将视线投去。 当她目光逐渐滑向队伍最末时,似有无形的丝线牵引,突然牢牢地定在了那里。 殿角烛光稍暗处,静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未着华服,只一身毫无纹饰的黑色劲装,干净利落,与殿内浮华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微垂着头,烛影在他深刻的面部轮廓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出一道冷硬的弧度。 肩宽背阔,腰身劲窄,比例匀称得恰到好处,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寒刃,沉寂而危险。 好……好生特别! 桃枝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她定了定神,抬手指去:“你,抬起头来。” 殿内瞬间静了一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黑衣男子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亦有不加掩饰的嫉妒。 被点到的褚钰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依言缓缓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桃枝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 像终年不化的寒潭,深邃,沉静,不带一丝温度,更无半分属于面首该有的讨好与风情,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审视。 但桃枝心底却在这片冰冷中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她不知晓公主是否喜欢这般高傲倔强的款式,但民间黑市的话本子,不论荤素,就数这一类卖得最好了! 燕嬷嬷手中轻轻翻开一块木牌,看过牌面后,低声道:“殿下,此人乃中江人士,家中曾是贵族,如今家道中落,父亲染上赌,母亲生了重病,为送小弟前来都城念书,便托了些关系入了宫。” 桃枝瞳孔缩张,极力克制才没让狂喜之色显露人前,但心底的火苗已是彻底燃烧旺盛。 她清了清嗓子,朝他勾勾手指:“走近些,让本宫瞧瞧。” 褚钰眸光骤沉,停顿一瞬后,敛目迎着两侧数道目光迈步上前。 或许是他此时情绪强烈难掩,桃枝瞧不见他眸中神情,也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抗拒又隐忍的倔强。 桃枝面纱下的唇角扬起,按捺不住心底的雀跃,在褚钰站定身后,裙裾轻移,竟亲自走了下来。 莲步拂来幽香,随着她的靠近蹿入褚钰鼻腔。 这味道隐约有些熟悉。 桃枝绕着褚钰缓缓踱步,目光大胆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他生得高大,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衣料勾勒出他的身形线条,毫不粗莽,皆是富有力量感的紧实。 第3章 桃枝曾在旁人的话本中看过一种描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可她在月华宫的男人身上并未瞧见过这般景象,不知此人衣衫下是否会有这等光景。 行至他身后,桃枝的目光落在那挺直的后背和劲窄的腰线上。 她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指,带着点探究意味,指尖飞快地在他后腰处轻戳了一下。 指尖微麻,那层薄薄衣料下的肌肉,在她触碰的刹那骤然绷紧。 好硬。 褚钰当即本能地侧身,眸中神色冷如淬冰,带着几分被冒犯的怒意,又在桃枝抬眸的同时迅速掩下。 他袖口下手指悄然收紧,手握成拳,唇线也绷得更紧了些。 桃枝手指不自然地弯曲了一下,略有心虚地收回手,但目光仍是落在他身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围静默一片,公主开口询问,多半是要留下他的意思了。 褚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沉简短道:“褚钰。” 他垂着头,背脊却仍旧挺直,像一只野性难驯的兽,还不知何为臣服。 桃枝目光最后在褚钰脸上流转一瞬,随即转身走回坐榻。 燕嬷嬷适时躬身提议:“殿下,内殿的侍卫正有空缺。” 她玉手一挥,指向褚钰:“就他了,带下去准备吧。” “是。”燕嬷嬷躬身应下,随即朝侍立一旁的两名宫女递了个眼色。 两名宫女恭敬上前:“褚侍卫,请随奴婢来。” 褚钰眼神晦暗不明地朝坐榻的方向看去。 公主身前已是落下纱帘,仅有模糊的剪影晃进眸中。 褚钰收回视线,沉默地转身跟着宫女走出了大殿。 夜色浓重,宫道上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褚钰被引至公主寝殿旁的一间净室。 室内烛光柔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再往里去,便有氤氲雾气从隔断的屏风上方飘散而出。 引路的两名宫女退出屋中后,很快又有两名太监躬身走入。 “奴才伺候褚侍卫宽衣。” 太监尖细的嗓音一出,褚钰顿时变脸。 他紧绷地抬起臂膀挡住太监:“不必,我自己来。” 两名太监被他冰冷的眼神慑住,动作僵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再上前。 褚钰不再理会他们,径自迈步走向屏风后。 屏风后空间不大,水汽蒸腾,带着一股浓郁甜腻的香气。 说是招选侍卫,带下去准备,却是以这等香芬之气沐浴,其意自是不纯。 褚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他更习惯于偏凉的清水,但这等奢靡享乐之所,自然处处透着精致与靡费。 他背对着屏风,动作利落地解开腰间束带,扯开紧束的襟口。 黑色的劲装褪下,露出其下包裹的躯体,在朦胧的光影下泛着健康的麦色光泽,几道浅淡的伤疤布在他臂膀和肩背处,并不显狰狞,反倒增添几分隐忍的野性。 褚钰抬腿跨入浴桶,微烫的水包裹上来,让他浑身肌肉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才强迫自己缓缓放松。 他将头靠在桶沿,闭上眼,水汽凝结在他浓密的长睫上。 身为西辽君王手中最锋利的影刃,他执行过无数凶险诡谲的任务,每一次都完美达成,从未失手。 以往任务最为艰难时,也不过在身上落下几道伤痕,随之愈合,无人窥见伤疤他自己也从不在意。 南靖此行,是他恢复自由身前的最后一役,寻回一份流落至此的前朝密信。 此物于西辽君王意义非凡,却与南靖朝局无涉,任务本身难度不大,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潜入南靖宫中。 他没想到,君王竟是将他安排到南靖永宁公主身边。 表为侍卫,实则却是她圈养的面首。 委身于人,供人狎玩吗? 褚钰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只余一片冰封般的冷静。 他迅速清洗完毕,不愿在这香软的水中多待一刻。 起身时,带起一片水花,候在屏风外的太监听到水声,连忙捧着早已备好的侍卫服和布巾进来。 褚钰沉默地接过布巾,快速擦干身上的水珠,那身布有旧伤的躯体在烛光下只短暂暴露了片刻,便被月华宫中天青色云纹的侍卫服覆盖。 太监又拿起一条玄色锦带,恭敬道:“褚侍卫,请蒙眼。” 褚钰目光落在锦带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警惕。 他薄唇紧抿,并未言语,片刻后伸手主动将锦带蒙上了眼帘。 “褚侍卫,请随奴来。”太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只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了他的小臂。 褚钰没有抗拒,任由对方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暧昧香气的净室。 脚下是柔软的地毯,接着是微凉光滑的石板,他默默记着步数方向和地面的触感变化。 黑暗之中,他被引着,走进了永宁公主的寝殿。 第3章 寝殿内仅有几处角落点燃烛火,光线昏暗又暧昧。 桃枝坐在坐榻上,身上换了轻便的寝衣,外罩一件薄纱长衫。 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褚钰。 公主喜清透靓丽之色,月华宫中宫女着荷粉色襦裙,侍卫则是褚钰此时穿着的天青色劲装。 这身装扮桃枝早已看过无数,但这片清浅的色泽衬在褚钰的身上,还是让她不由眼前一亮。 方才在殿上已是细看过一遍,但此刻在更私密的光线下再看,令她又品出几分别样风情来。 褚钰的气质很独特,若是旁人被选中,或喜或媚,行动间总要带上几分讨好的。 可褚钰进屋后一言不发,身姿挺直,下颌线和嘴唇皆是一片紧绷,浑身上下写满了隐忍不发。 只可惜锦带遮住了他那双锐利的眼眸,脸庞下半模样,看上去少了几分冷硬,又多了一丝神秘。 桃枝心跳不由快了几分,无论怎么看,褚钰于她正在构思的《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都太过适配了。 桃枝撰写话本子已有好几年了,最初写素的,后来写荤的,为了银两,她什么样的故事都尝试过,可她从未有过此时这样的感觉。 这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她每多看一眼,脑海中灵感就多涌现几分。 简直是,行走的灵感源泉! 真是走大运了,桃枝仿佛已经看到书贩子捧着定金追着她跑的场景了。 不过想到这,桃枝又不免想起今夜本该是她出宫交货的日子,却被宫墙外袭击她的王八蛋给搅黄了。 桃枝忍不住在心里愤然。 天杀的混蛋,咒你喝水塞牙缝,走路踩狗屎,明日睁眼就被官兵抓起来! 桃枝咒完,便凶巴巴地把这人从脑海中赶走了。 她清了清嗓子,换了副慵懒的腔调,唤道:“褚钰。” “是。” “站那么远作甚?近前来。”桃枝朝他招了招手。 做完动作,才想起他蒙着眼看不见。 方才引路的太监已是退下,他不仅看不见,还无法独自走上前来。 桃枝小脸一热,眼眸却是亮晶晶地闪烁了一下。 上手把人牵过来,再让他在不可见的视线下被绊住,然后…… 褚钰沉稳迈步,步调缓慢,但方向却是极为准确,甚至精准地停在距锦榻一步的距离前。 桃枝一愣,欲要起身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能、能看见? 桃枝微微仰头,看见燕嬷嬷专程准备的略厚实的锦带不偏不倚完全遮住了他的眼,应当是没可能看得见的。 听声辨位? 桃枝眼眸又亮了起来。 “为本宫倒杯茶吧。”桃枝往身侧的桌台上轻点了几下指尖。 褚钰静立片刻,像是当真在侧耳辨别方位。 随即,他却步调迟疑地迈步,微抬着双手摸索前进,哪还有方才的半分利落。 桃枝怔然看着褚钰动作略显滑稽地向前,就好像方才能那么精准地走来,是为避免她脑海中的展开当真实现而生出的特异能力一般,实则他只是个并无敏锐感官的普通人而已,根本无法胜任保护公主之责。 桃枝:“……” 罢了,瑕不掩瑜。 褚钰摸索了一阵后顺利找到了茶壶。 他翻过倒扣的玉杯,将温热的茶水注入杯中。 “嬷嬷说,你家中遭了变故?”桃枝的轻声混进了潺潺水声中,趁他看不见,明目张胆地竖起耳朵准备收集素材。 褚钰动作明显一顿,连水声都轻微了一瞬。 想起接头人为他编造的身世,他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是。” 而后是一片持续的沉默。 没了? 桃枝瞪大眼看着褚钰。 但直到杯中茶水斟满,褚钰也没再开口说半个字。 桃枝:“……” 罢了,细节自己编吧。 第4章 褚钰双手捧着玉杯回到桃枝面前,躬身奉上。 桃枝思绪已经飘远,脑海中正构思着她的话本子,心不在焉地照着公主以往的话术道:“既跟了本宫,往后好生伺候着,本宫自不会亏待于你。” 褚钰闻言手臂微微一抖,桃枝原本只为接下茶杯而伸出的手,下意识就从底部覆上了他的手背。 茶杯稳住,杯中茶水却晃荡不平。 褚钰本能抬手,手背霎时从桃枝掌心抽离。 “殿下恕罪,属下……失仪。” 怎会连盏茶都拿不稳,那看上去就孔武有力的大掌让此毫无说服力。 桃枝勾起唇角。 他也不是全无心思嘛。 掌心落空,却有一片温热残留表面。 她忍不住蜷了下手指,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开篇。 这样这样,然后再那样那样。 桃枝心跳加快,面上喜色难掩。 她落下视线看着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掌,伸手一触。 褚钰指尖又颤了一下,明显能感觉到他刻意僵着才没再次从她手心抽走。 也不是头一次摸男人的手了,但桃枝只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大多是兴奋来的。 桃枝一手拿走茶杯,另一手将他两手的食指一并攥住,像是把人铐住了似的。 他指腹粗粝的薄茧磨在她掌心里,带来一片异样的酥麻。 难道这就是人长得俊,连手指都能叫人涟漪波荡吗? 桃枝忍不住敛目,唇角却是笑意更深。 “无妨,不过一盏茶而已。”她将茶杯放到桌案上,起身牵着褚钰迈动脚步,“随本宫来。” 桃枝感觉到掌心中的手指一路上来来回回僵硬放松好几次。 是那般极力想要放松下来,又本能绷紧的矛盾感。 她走在前面,回头朝褚钰看去。 只可惜他被蒙着眼,否则他此时的眼神应当也很值得品鉴吧。 桃枝心里偷笑,这还是她为公主办此事以来,头一次体会到男人的乐趣。 不过桃枝还是在盘算着,今日脑海中的灵感实在太多,得赶紧走完接下来的流程,节约出的时间能让她待会多写几篇。 行至帷幔交错的床榻前,桃枝停下脚步,也松了手:“本宫乏了,伺候本宫就寝吧。” 褚钰身形一僵,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被蒙着眼也不知他是何神情。 桃枝上一次召人侍寝,那人眼神或娇或媚地上前来替她宽衣,手还没碰到,浑身上下就已是写满“我来爬床啦*”。 让桃枝当即想把他眼睛蒙上,又怕他以为她在玩情趣。 最后摆出了公主的威仪,寻了个无关紧要的由头把人遣退,让桃枝一直忧心着下一次侍寝。 眼下…… 等等,情趣? 桃枝抬眸,看见褚钰紧绷的手背隐约可见青筋鼓动,他抬手朝她身前探来,动作缓慢,好似在辨别方位。 “这儿。”桃枝又抓住了他的手,引他大掌探向她的衣襟。 褚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捻住了桃枝外衫的衣襟。 桃枝看着他的喉结,自己竟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液。 要命。 褚钰的动作毫不僭越,甚至有些僵硬,她却因灵感太多,脑子里都快被香艳的画面淹没了。 外衫褪下,轻薄的寝衣透出桃枝身体散发的热意。 脱下的外衫被褚钰缓慢放置一旁,他伸手将手臂递到桃枝面前的动作更慢了几分。 桃枝眸光一颤,搭着他的手臂动身上榻。 手指忍不住蜷缩着轻捏了一下。 好结实。 他全身都是这么硬朗的吗? 桃枝缓了一瞬呼吸,到底还是松了手。 男色诱人,但更激烈的接触定会让开篇的灵感被打乱的。 桃枝经受住了诱惑,趁他看不见,任由小脸通红着道:“你今日初到,先适应一下,夜里不必值守,退下吧,让福全带你去你往后的寝屋。” 褚钰微微侧头,面向的正是桃枝开口传来声音的方向。 退下? 这是……结束了? 华丽的床榻边银铃轻响。 有太监入内,到褚钰面前躬身:“褚侍卫,请随奴才来。” 桃枝身形掩在帷幔中,耳边却是清晰地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直至寝殿的房门开合,屋内完全安静了下来。 桃枝噌的一下坐起身,迅速下榻,踩着绣鞋便绕到了床榻后的矮柜前。 柜子里放着的是桃枝藏在此处的宫女服。 自是她为了趁夜离开寝殿所备。 桃枝一刻也等不及了,快速换上宫女服,将一头青丝简单地挽了个髻,就熟门熟路地溜出了寝殿。 她避开巡夜的宫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月华宫后苑一处偏僻废弃的耳房。 此处是她秘密撰写风月册的地方。 耳房虽是狭小,但封闭严实,因着没有窗户,烛光不会透向外面。 桃枝点燃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迫不及待地铺开纸笔。 文思如同泉涌,一行行带着旖旎与拉扯的文字飞快流淌而出。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的开篇,便在她笔下渐渐成形。 桃枝一边想着褚钰方才的种种反应,一边加以自己的幻想。 不知又过了多久,第三篇的最后一个字落定。 桃枝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合上册子,心满意足地熄灭了油灯。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耳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准备溜回寝殿。 刚踏出耳房,突有一声异响划破深夜的沉寂。 桃枝当即绷紧身子,警惕地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不远处的假山晃动一片阴影。 像是有人经过。 是谁? 巡夜的侍卫?还是值夜的宫女? 桃枝屏住呼吸,赶紧猫着身子躲在灌木丛后。 她在此已经秘密撰写风月册两年之久了。 正因此处隐秘,废弃的耳房连白日都少有人来,夜里更是无人巡视此处,她以往从未遭任何人撞见过。 桃枝紧张得攥紧了自己的衣裙,难道真是久走夜路必闯鬼吗? 黑暗中,一片死寂。 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方才的异动只是恍眼的幻觉。 但假山石的阴影里,同样有一人正屏住呼吸浑身紧绷着。 褚钰背靠假山,目光紧盯着不远处从灌木丛中映下的一道黑影。 对方似乎不知自己这般躲藏,身体是藏住了,影子却完全暴露在外。 可仅凭一团黑影,除了知晓那处有人,并不能知对方身份样貌。 褚钰面色沉冷,微蹙着剑眉。 他试图冷静分析,闻声躲藏之人,定不会是原本巡夜的侍卫,对方似乎也有隐秘的意图,但身法笨拙,能力不佳。 实则,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今夜一番召见,令他生平头一次在任务中失去了绝对的冷静。 离开寝殿后,他几番纠结,还是没能沉住气冒险趁夜探查。 他想尽快摸清公主寝殿附近的地形与可能的密道入口,以早日完成任务。 没想到,刚潜入后苑不久,就听到偏僻的耳房传出异动。 桃枝可没有任何心思分析局势。 不过片刻,她就蹲麻了腿。 方才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桃枝这样在心里询问自己,而后自己回答。 对,就是听错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桃枝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 没人,根本没人。 自欺欺人能让桃枝生出挪动的胆量,但心里还是慌得不行。 她一刻也没敢多留,硬着头皮起身就要跑。 “哎哟……” 桃枝腿麻得下意识痛呼出声,又被她赶紧咽回喉咙里。 快跑,快跑,快跑呀! 只要她跑得够快,就没人会看清她的。 一阵夜风吹散了遮蔽月亮的云层,清冷的月光如瀑般倾泻而下,短暂地照亮了后苑的一角。 褚钰视线中映入一道穿着宫女服饰的娇小身影,如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月光重新被云层遮蔽,后苑很快再次陷入浓稠的黑暗中。 褚钰缓步从假山后走出,目光直直望着宫女消失的方向。 深夜出现在此的可疑宫女…… 谨慎为上,得找机会查探一番。 第4章 春雨初霁,晨光破云。 桃枝板直身子,微眯着眼向帷幔外飘去视线。 果然又是如此。 屏风之外,数名宫女两排开来垂头等候着,准备迎接榻上尊贵之人从睡梦中苏醒。 桃枝以往便在其中,如今却是倒反天罡睡到了公主的锦榻上。 不想动,也不敢动。 但凡让外头听见她醒来的响动,一窝蜂就围上来了。 第5章 以前,她就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僵硬太久,桃枝开始感到腰酸了。 随后想咽一口唾液,但这静谧的氛围,肯定会传出明显的声音。 还不等桃枝坚持不住放弃抵抗。 床榻边突然传来燕嬷嬷的低声:“殿下,今日有早茶会,时辰差不多该起身了。” 桃枝一怔,想起了这事。 美其名曰早茶会,实则是公主的美男面见会。 公主收进宫中的男子众多,平日未曾召见的,便会在早茶会上一并召见,共享早茶。 饶是真正的公主也无法做到完全的雨露均沾,也或许是公主根本不需要像桃枝这般时刻警惕惦记着切勿厚此薄彼。 桃枝一边在心里回忆每人姓名,一边抬手撩开帷幔,向外露出一截白皙的细腕。 燕嬷嬷见状上前递出自己的手背接住那柔嫩的指尖,嘴边吩咐:“伺候殿下梳妆。” 四人进到屏风内,其中一人便是公主临走前安排的那位易容师。 桃枝装模作样地同知情的宫女一起为自己更衣洗漱后,便坐到了梳妆台前。 桃枝望着铜镜左右转了转头。 昨日的红痕已经完全消散,此时只余一片白皙无暇的肌肤。 以往桃枝觉得公主美艳,自己像她三分已是殊荣。 没曾想这份殊荣竟给她揽来一桩如此重大的任务。 易容师巧手施为,粉黛妆点一番后,镜中很快映出一张与公主相差无几的容颜。 唇若点朱,肤光胜雪,杏眼深处灵光微转。 与桃枝原本纯然清丽的美貌不同,多了几分明艳和张扬。 真漂亮啊。 桃枝眉眼一弯,将要参加早茶会的紧张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好像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要去做开心的事了。 晨风带着雨后的清新拂过面庞,桃枝带着一众宫女移步临水花厅。 一进厅堂,率先映入眸中的是一众风姿各异的年轻俊男。 众人纷纷行礼,目光热切。 桃枝眼前一恍,心尖那片愉悦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紧急回想每人姓名的紧张所覆盖。 赵璟,柳淮,白子瑜,林眠风…… 呜呜,公主殿下以往应该不会为记住他们的名字而费心劳神吧。 桃枝心里打鼓,面上不显。 她学着公主的姿态,慵懒地抬了抬手示意免礼,目光一路扫过,在最末看见了不必费心就记得无比清晰的褚钰。 到底是她自己挑的人。 褚钰今日换上了一身藏青色常服,背脊挺直如松,低垂着眼帘,仿佛周遭的浮华喧嚣与他无关。 晨光勾勒着他冷峻的侧脸,那份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在清晰的光线下更显分明。 她刚想再往前两步看得更清晰些。 另一侧突然有人大胆上前来。 来人是赵璟,家中经商应是市侩圆滑,他却性子单纯直爽。 赵家为攀附皇权将他送进宫,他也贪恋月华宫中的安逸散漫,一直是公主身边最为殷勤的那个。 “殿下,今日可是该我与您同坐了,上次您可是亲口应了我的呀。” 这话一出,有人不屑有人嫉妒,各方视线一同生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真正的公主不会在意,但桃枝只觉如芒在背。 桃枝向前的步子止住,缓了一瞬,才轻飘飘向赵璟看去:“瞧你急的,本宫自是没忘。” 公主您真答应了这种事吗? 当着一众男子的面,唯独和一人同坐一桌,这便是您吩咐的雨露均沾? 桃枝心里欲哭无泪,余光最后扫过一眼最远处淡漠的身影,转身同赵璟走到座席前落座。 紫檀长方桌上已摆满琳琅满目的点心小菜,白玉茶盏氤氲着袅袅茶香。 赵璟很开心,眸子里亮闪闪的,那张俊秀的脸庞看上去神采奕奕。 赵璟当属桃枝印象较为深刻的一人了。 因他殷勤,她时常能在公主身边看到他。 桃枝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赵璟长得很俊俏。 干净,清爽,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好似春日朝阳,很是讨人喜欢。 可惜,之前以赵璟为原型写的那本册子出售量甚是惨淡,让桃枝现在看着赵璟这张俊脸也是心如止水。 这时,燕嬷嬷同一名宫女端着托盘一同上前来。 燕嬷嬷盘中整整齐齐一叠空瓷盘。 “殿下,今日的点心已经备好了。” 这话说的是分给其余人的点心。 赵璟有些得意地微昂起头,余光扫过其余人像是炫耀,伸手替桃枝取来瓷盘。 桃枝铭记公主的规矩。 得脸的几人多分,生分的便只一块。 但说到底,这不全看公主心情吗。 位坐右侧的白子瑜接过分得的三块槐花糕,起身抒发:“承蒙殿下厚爱,这点心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春日槐花,清雅悠远,沁人心脾,让属下不禁想起与殿下初见时,园中那株槐花盛放的模样,也是这般芬芳醉人……” 桃枝身侧传来赵璟一声低微的轻嗤,引得她本也毫不适应的心尖不由微动附和。 他可真够肉麻的。 恍神间,指尖状似无意地在褚钰的瓷盘边多点了两下。 侍立的宫女心领神会地添上两块槐花糕。 白子瑜话语一顿,面色有一瞬僵硬。 这新来的冰山脸一瞧便不是会讨人喜欢的样儿,凭什么分得这般多。 褚钰对霎时投来的数道目光视若无睹,只闻着扑鼻而来的甜腻芬香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谢殿下。” 白子瑜心中不忿,眼珠一转,瞥见一名宫女正端着空茶盏从褚钰身后经过。 他佯装话毕落座,脚下“不小心”一个趔趄,朝着刚经过褚钰的宫女一撞。 “哎哟!”小宫女惊呼一声,手中的茶盏脱手飞出,直直朝着褚钰面上砸去。 电光火石间,褚钰端着瓷盘的手腕猛地一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叮”的一声轻响,瓷盘连同盘中糕点一并接住了砸来的茶盏,茶水一滴未洒。 花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是惊是吓的沉寂。 “褚侍卫,好身手。”桃枝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轻拍了下手。 她方才都没能看得清。 回头这段还得自己编细节。 早知道有这一幕,她就明目张胆直盯着他看了。 褚钰眉心轻跳了一下,欲要落座的身姿又只得再次站起,躬身垂眸:“殿下谬赞。” 白子瑜咬了咬牙,敛目掩下眸中愤然,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 余光瞥见身侧身影也随之落座,他还是忍不住抬眸想朝褚钰瞪去一眼。 刚抬头,就蓦地对上褚钰掠来的视线。 霜刃无声,沉冷锋利。 让他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 什、什么意思,争风吃醋各凭本事,他也没得逞啊,凶个什么劲啊! 褚钰看着眼前男人脸上神情愈发委屈,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拙劣的手段,他以往在君王身边见过不少,但只在妃嫔之间。 男子,从未有过。 褚钰将茶盏放到一边,开始低头迅速而沉默地吃完了盘中糕点。 又甜,又噎。 想加快调查的心情又多了一分。 * 早茶会结束,桃枝如蒙大赦。 细想来,近来几日她应当都不用再扮作公主了,这于她算是一个能松一大口气的好消息。 桃枝面上带笑,返回寝殿的步子不断加快。 引得燕嬷嬷在身后不得不轻咳了几声以作提醒。 行至寝殿,桃枝听闻身后关门声响,霎时卸了全身紧绷。 她不太优雅地拢起裙摆,正要奔向自己的宫女服。 “桃枝。”燕嬷嬷突然唤道。 “啊、啊?”桃枝赶紧放下裙摆转过身来,“嬷嬷。” “今日事毕,方才做得不错。” 桃枝心尖抖了一下。 燕嬷嬷一向严厉,开口夸赞准没好事。 桃枝穿着公主的华服,顶着公主模样的妆扮,却是一副垂着头将听发落的小可怜模样,实在有些违和。 “不必紧张,你先稍作休息,待休息好后随我去一处地方。” 什么呀,公主当初向她下达这番命令时,说的也是不必紧张。 这怎能让人不紧张啊。 “嬷嬷,我不累,不用休息。” 燕嬷嬷微微颔首,一副满意的样子:“那便动身随我来,往侧门走。” 就知道没真想让她休息。 桃枝跟在燕嬷嬷身后往侧门去,心下隐隐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 直到发现燕嬷嬷竟是带着她来到了公主的书房。 进屋后,燕嬷嬷一直未曾开口。 桃枝四下打量一周后,忍不住歪头问:“嬷嬷,来此为何?” 燕嬷嬷迈步走向书案,拉开书案前铺着软垫的座椅,朝她招了招手。 第6章 “往后你就在此撰写册子。” 桃枝欲要迈步上前的步子一顿,背脊骤然绷紧:“什、什么册子,什么撰写……” 燕嬷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表情变化地重新开口:“往后你就在此撰写你的风月册,不必再偷摸去到后苑耳房。” 第5章 桃枝惊愣地瞪大眼,呼吸也凝滞在鼻尖。 风月册,后苑,耳房。 该不会连她偷摸出宫也被知晓了吧。 可是怎会如此? 这怎么可能…… 桃枝面色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自己在何处露出过马脚被人发现。 明明这两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的。 燕嬷嬷眸底闪过一丝无奈,只得再次开口:“殿下一开始就知晓,也正因知晓,所以你才能安然撰写两年。” 她明明每次都精心设计了偷溜路线,还十足警惕地把稿子藏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前去后苑耳房都是趁夜而行。 居然一开始就被知晓了…… “行了,别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正如公主所料,这傻姑娘竟还真会觉得宫墙破了一个洞,能够两年不被发现也不经修缮,以及堂堂月华宫,后苑会当真废弃两年,不修建也不巡视。 燕嬷嬷转而正色道:“殿下有令,从今日起,宫女桃枝告假,你,将时刻扮演殿下的身份,直到殿下回宫。” “时刻?”桃枝彻底懵了,“为、为何?” 其中由头本不是桃枝这等小宫女能知晓的,主子的吩咐,做奴才的照做便是。 但见桃枝一副紧张兮兮的可怜模样,燕嬷嬷还是多道了几句:“你知月华宫中的男子本就是殿下为做戏所养,如今到了关键时刻,殿下玩乐之性越是逼真,殿下的目的才能达到。” 桃枝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茫然地眨了眨眼。 “作为交换。”燕嬷嬷话锋一转,指向那张宽大的书案和堆满上好笔墨纸砚的桌面,“殿下吩咐,往后你便在此光明正大地写你的风月册,不必再偷偷摸摸,也不必担心出宫,我会安排可靠之人,替你将这些册子送出宫,售卖的银钱,一分不少都会交予你。” 这话桃枝很快就听明白了,但脑子里却更乱了。 三天两头她就已是应付不来了,往后若要时刻都扮作公主,岂不更容易露馅儿,她若是演砸了怎么办,会不会掉脑袋啊。 但可以光明正大写风月册,也不用再钻狗洞……呸,矮洞了,有人帮她将册子送出宫,时间也更充裕了,岂不能写更多册子赚更多钱。 还有褚钰。 她是不是就能日日将他召来身边为所……观察。 桃枝眸光一颤,突然想到什么了,眼巴巴地抬起头来:“嬷嬷,那我往后……可以不必雨露均沾吗?” 她声音小小的,带着点试探和期待。 燕嬷嬷微眯起眼来,直言就道:“你瞧上谁了?” 桃枝当即一慌,连连摆手:“没谁,奴婢不敢,奴婢没有,奴婢不会瞧上的。” 燕嬷嬷讳莫如深地打量一瞬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最终没有多问。 “一切依照殿下心意,往后,你便是殿下。” * 入夜,月朗星稀。 月华宫寝殿内静谧幽雅。 桃枝抬眸看着一旁侍立的身影,对方也垂眸偷摸朝她眨眨眼。 桃枝心里叹气。 燕嬷嬷竟是连翠岚都找来了。 说是知晓她们情同姐妹,往后让翠岚贴身伺候,她们之间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实则,她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若是演不好,还会连累翠岚一起掉脑袋的吧。 “别苦着脸了,都说了不会有事的。”翠岚躬身,压低声在她耳边低语,“殿下仁厚,许你诸多好处,你已伺候殿下多年,扮演殿下自是能得心应手的。” 那……倒也是。 扮演公主不难,难的是周旋在那些男子之间。 可是嬷嬷说,是否要雨露均沾全凭她心意。 那她…… “殿下,褚侍卫到了。”门前宫女传来通报。 桃枝眼眸一亮,霎时坐直了身:“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褚钰走了进来。 早茶会后他就已是换下常服,重新穿上了天青色的侍卫服。 在昏黄的烛光下,他面部轮廓比白日少了几分外露的冷硬,显露几分柔和。 褚钰垂首行礼:“参见殿下。” 她抬手:“免礼。” “都退下吧。” 翠岚在她身前福身,偷摸抬眸朝她投去一抹带笑的眼神。 看得桃枝心下一赧,直到其余人都离开殿内,她才将注意力重新落回褚钰身上。 今晨经燕嬷嬷一番吩咐,桃枝当即将藏在后苑耳房中的册子搬到了公主的书房中。 她在宽敞明亮的书房中干劲满满地动笔。 但没过多久,她便失了灵感难以继续。 都怪今晨早茶会,褚钰离她甚远,身边的赵璟又跟她的小媳妇似的,时不时就硬是要拉回她的视线,直至早茶会结束,他们也少有几次眼神交汇。 桃枝目光向他整着紧闭的领口处扫去一眼,脖颈以下包裹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她抬手勾勾手指:“这边来。” 寝殿茶案旁,雕花的美人榻上随意搭着一张毛毯。 桃枝掀起一角侧身靠了上去。 褚钰依言跟过去,前脚还未站定,垂在腿侧的手指就被勾住了。 柔嫩的触感于他而言甚是陌生,本能要有紧绷的反应,敛目之际,目光投入美人榻上那张夜里还带着精雕玉琢般妆容的脸庞上,一排浓长的眼睫隐隐颤动。 那根手指勾动,牵引他往她身边去。 褚钰不动声色规避力道,身姿微动,好似顺势,就坐到了美人榻的最尾端。 哎呀,太紧张了,怎把人牵得那么远。 褚钰随后便见刚躺下的公主又莫名坐起身,动作生硬地往他身边坐近了来。 桃枝清了清嗓:“白日看你身手利落,可是习武多年?” 话语间,她又悄悄往他身边挪近了一寸。 褚钰目光微垂,落在自己搁在双膝的手上。 身侧的气息很近,是他除遏制敌人外未与别人有过的距离。 又是那抹似曾相识的味道。 浅淡,清幽,若有似无。 “回殿下,只是幼时学过些粗浅功夫防身。” 桃枝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软枕的流苏:“师承何处?” 褚钰的视线在她缠绕流苏的指尖上停留了一瞬。 方才未觉,因他自己掌心本就粗砺,可此时瞧见,那指尖圆润,却不像养尊处优般毫无痕迹,隐约可见一点薄茧。 褚钰移开目光,声音依旧平板:“幼时家中延请过武师教导,皆是乡野把式,时日久远,名姓已记不清了。” “这样啊……”桃枝的语调拖长,目光还是不自觉地又飘向了他的衣襟。 因落座的身姿,侍卫服外衫稍有松散,但内里那件交领衫还是将领口绷得又直又紧。 不知是否能以公主的威仪让他直接宽衣。 桃枝心头一跳,让视线回到他脸上:“那你家中如今境况如何?你入宫,家中母亲幼弟,可还安好?” 褚钰沉默片刻。 再开口,声色更平,面无表情好似背诵:“谢殿下挂怀,家母沉疴难愈,需银钱续命,幼弟年幼,求学都城,耗费亦是不菲,能有幸留在殿下身边,属下深感恩泽。” 他此时神情实在板正,与脆弱一词毫不相干,叫桃枝心下刚要涌上的一丝同情,混在这毫无起伏的声色中,便随之消散无踪了。 桃枝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又觉自己这样好像显得很冷情。 她目光扫过茶案,看到宫女备好的那盘水灵灵的西域葡萄,伸手捻起了一颗最大最圆的,送到了褚钰唇边:“尝尝这个。” 褚钰眸光微变,本能地向后避开凑近身前之物。 桃枝始料不及,手指一松,投喂落空的葡萄顺着他敞开的外衫,咕噜噜地就滑进去了。 “哎呀。”桃枝一声轻呼,下意识就快速伸手,直接按在了刚才还嫌开口不够大的外衫领口处。 入手一片热烫,伴随着强健有力的撞击声打在她掌心。 “殿下,属下自己……” “别动。” 桃枝眼睫又颤了颤。 居然比她想象的要大。 而且方才触上胸膛的那一瞬应当是柔软的触感。 但此时肌肉已完全绷紧。 哎呀,她是来找葡萄的! 桃枝喉间不自觉吞咽一瞬,指尖划过那蕴藏力量的轮廓,顺着他起伏的胸肌线条向腹部移去。 明明应该是掌心下的撞击声更重更响,桃枝耳根却快被自己的心跳声吵麻了。 别跳别跳,她现在可是公主。 第7章 马上就能摸腹肌了,不知道是几块。 桃枝掌心下移,视线却不自觉上移。 一对上褚钰那张绷得和他胸肌一样紧的俊脸,本就没有压住的心跳,霎时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轻薄男人怎么能让人这么兴奋啊。 桃枝手指即将按到那颗葡萄时。 褚钰突然腰腹紧绷,沉沉一声吸气。 “咕噜噜……” 那颗葡萄顺着他衣料的褶皱,自他紧束的腰带下方滚落出来,掉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桃枝的手僵在半空。 “……”褚钰垂眸看着地上的葡萄,沉默无言。 寝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 桃枝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没让她面颊泛热,却叫鼻尖似有异样。 她赶紧侧身,重新捻起一颗葡萄,这次稳稳地递过去:“喏,这回可要接好了。” 褚钰眸光一沉,凑近的指尖将那抹一直萦绕的味道彻底送入鼻腔。 感官在这一刻终是将此分辨。 这是昨日钻狗洞之人身上的味道。 第6章 桃枝今夜伴着香甜的梦境入睡。 她又看见了燕嬷嬷端来的闪闪耀光,这次是金灿灿的一片。 “事出有因,本宫当初走得急,不得机会向你交代更多,但本宫怎会亏待了小桃枝,你这段时日做得很好,这些都是赏赐于你的,你可还想要些别的赏赐,尽管向本宫提出,本宫都会满足你的。” 桃枝眼前金光缭乱,瞳仁都快被映出金元宝的模样了。 “桃枝叩谢殿下,桃枝要这些就足够了。” 离宫这日,桃枝被一整个包袱的金元宝压得直不起身来,但娇俏的小脸上堆满了笑。 一路欢送她的宫中姐妹们脸上满是艳羡,桃枝心里也开心得直冒泡。 她成为了一个富小姐,在京城置办了一间大宅子,在最繁华的街道开了一间酒楼。 府上奴仆成群,酒楼风生水起。 她看上了一个白嫩的年轻男子,把人带回府上,虽未成婚,但对方把她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不过没多久她就腻了,因为这人在她梦里没有脸。 她有钱,便决定再换一个。 殷勤的老鸨将她手下众多美男子领到她府上供她挑选。 桃枝扬唇一笑,这事她熟啊,在宫中时她就干过一次了。 屋内传来脚步声,耳边有人开口说话。 “醒醒,醒醒。” “小桃枝,快别睡了。” 桃枝霎时惊醒,一睁眼。 ……怎么又是翠岚啊。 “桃枝,你让嬷嬷给你找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嬷嬷让我前来唤你去见他呢。” “这么快?”桃枝虽是讶异,但也没心思犯懒了。 她赶紧坐起身,“嬷嬷找来的人现在在何处?” “已经在书房候着了。” 桃枝刚要下榻,又警惕地探头往屏风的方向看去一眼。 “放心,我方才让其余人都退下了,这会我伺候你梳洗,收整完毕,我们便往书房去。” 桃枝这才放下心来,有翠岚在,的确让她有了不少照应。 她同翠岚一起手脚麻利地为自己洗漱穿衣。 因着是去见知情人,便未唤易容师前来扮妆,只蒙上一张薄纱遮面。 “你方才见着人了吗,知晓是谁?” 翠岚摇头:“没看清,就瞧见嬷嬷领着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男子?”桃枝微蹙了下眉。 “别想了,待会见着就知道了。” 刚到书房,却见燕嬷嬷候在门外,书房房门紧闭。 桃枝带着翠岚走上前去,燕嬷嬷便抬手:“翠岚留在外面,桃枝一人进去即可。” 听到燕嬷嬷唤自己的名字,桃枝还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瞬。 不过周围的人早已被燕嬷嬷遣退。 桃枝点了点头,朝翠岚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伸手推开了房门。 扑面而来一股墨香,一抹白衣身影映入眸中。 桃枝目光一定,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那人赫然转过身来。 赵赵赵……赵璟?! 啪—— 身后是燕嬷嬷代为关上的房门的声响。 桃枝惊愕地瞪大眼,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此时的赵璟,已不似早茶会时那般殷勤,面上更无半分笑意。 他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每多过一瞬,那张平日开朗阳光的面庞就多沉暗一分。 桃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脑子里更是乱作一团。 突然,赵璟迈开步子,三两步跨到她身前,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伸手一扯。 “啊。”桃枝下意识轻呼一声,面上的薄纱被扯下,没有经过妆点的面庞将她原本的面貌完全展露在了赵璟面前。 桃枝吓得心跳都快没声了。 不仅是因还没明白过来,燕嬷嬷此举究竟何意,还因赵璟此时一副快要杀人的阴冷模样。 她腿一软,险些要跪下。 赵璟先她一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似的,霎时散去阴冷之色,垮着脸,耷拉下眉眼,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小桃枝还没哭呢,他哭什么呀。 “居然真的是你……” 很快,赵璟眼尾当真有些泛红,“嬷嬷告诉我,殿下离宫了,如今暂代殿下身份的,是殿下身边的宫女桃枝,我记得你。” 桃枝倒抽一口凉气:“嬷嬷,全都告诉你了?” 不是说公主养着这些男子本就是为达到目的而做戏,怎还把实情都告诉他了呢? 赵璟失魂落魄地走到一旁坐下:“不必嬷嬷告诉我,我也早就有所察觉了,早茶会时,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但即使亲自验证了,也不想相信。” “等等,你验证了什么,难道我那副装扮能被认出来?” 赵璟抬眸看她一眼,皱了下眉:“我连殿下每根头发丝都能认出来,自不会被区区易容术所蒙蔽!” 话落,他见桃枝小脸瞬间惨白,又摆了摆手:“放心吧,那副模样旁人是认不出的,又不是谁都能像我这般对殿下赤忱忠贞。” 明明他整个人都快被乌云淹没了,桃枝又好像听出他话语中几分洋洋得意的炫耀。 赵璟低落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稍微缓和了些。 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语气放轻:“看在你让我圆了与殿下同桌共用早茶之愿的份上,这事我就不怪罪你了。” “告诉你吧,殿下从未答应过要在早茶会上与我同坐一桌,我那时认出你并非我的殿下,便出此言试探,然后,你就答应我了。” “什么?殿下根本没答应过这事!” 那她岂不白白遭受那么多情绪各异的目光,整个早茶会都令她心神不宁。 赵璟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别露出那副表情,我与殿下情比金坚,以往只是我未向殿下提及过,若我提起,殿下仍然是会答应我的,不过我知殿下要事为先,我是不会在这等小事上耽搁她的。” 从进屋起,桃枝紧提起的一颗心就没落下来过,接连被赵璟的话语怔得说不出话来。 看来燕嬷嬷也没将所有事都告诉赵璟,赵璟还不知道自己只是公主为做戏养在月华宫中的男子吧。 他倒是对殿下乖巧又体贴,但哪有什么情比金坚。 赵璟突然站起身来,气急道:“都说了别露出*那副表情,我与那些人不同,他们是做戏,但我与殿下都是真的。” “我、我刚才说出口了?” 没有呀。 “我一看就知晓你在想什么,若非往后我要为了殿下配合你,我也不必向你解释这么多,总之你知晓我与殿下并非做戏,而是真心实意就足够了。” 桃枝垂眸搅了搅手指,心下多少还是有些不相信的,不过她当然不会当着赵璟的面再说。 事情竟是发展成这样了,她一时间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两人对话短暂停住了片刻后。 桃枝抬眸看去:“你真的一眼就看出我那番装扮并非殿下了吗?” 桃枝自己在铜镜里都难分一二,若赵璟真能辨出,那也实在太厉害了。 赵璟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半晌后才低声道:“其实也不全是,此前只是有些怀疑而已,因为殿下已经近半月未曾召我去过寝殿了。” 桃枝一愣,随后就被赵璟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用我的殿下的身份都干什么了”。 桃枝摇头:“不、不是的,这都是殿下吩咐的,我什么都没做。” 她声音减弱,“……没召见,只是因为还没轮到你而已。” 之前仅有一次,她都不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了。 后来便有了纳新,她好像接连两日都召见了褚钰,会不会让其他还没轮到的人也起疑啊。 “哼,殿下以前是不按轮次的,不然你认为我为何记得你。” 第8章 桃枝恍然。 她好像的确伺候在公主身边时,在夜里时常看见的都是赵璟。 所以那时,她便以赵璟为原型写了册子。 不不不,别想了,这事可不能让赵璟知晓。 桃枝又问:“那……往后,我要经常召见你吗?” “当然不要,我是要为殿下守身如玉的!” 很快,他又改口:“不过召我也无妨,你我做戏,好过你在别人面前露馅。” 桃枝忍不住嘟囔:“我才不会露馅……” 她没想召见赵璟,不是都说可以不按轮次了,她想召见褚钰呢。 赵璟听见了低声,微眯了下眼。 他歪头把桃枝脸上的小表情打量一番:“哦,难怪你接连两日都召了新来的那个。” “什么难怪?”桃枝下意识要解释。 但话又止在唇边。 “罢了,我不在乎那个,我只在乎我的殿下。” 桃枝:“……” 赵璟丝毫不觉自己说了如何肉麻的话,那就是他心中真实所想。 他满心满眼,只有殿下一人。 赵璟清了清嗓,这便正色道:“接下来的时日,你既要扮作殿下的身份,便不可出半分差错,你我如今通过气,若有难事便让我协助你解决,我也会替殿下好好监督你的。” 桃枝怔怔地看着他,不由道:“你对殿下还真是情真意切。” “那是当然,你也应当如此,你是殿下的奴才,我是殿下的小狗,我俩就该为殿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小、小狗?” 赵璟唇角一扬,又忍不住炫耀:“殿下亲口说的,小狗可爱,小狗忠诚,小狗讨人喜欢,殿下只有我一只小狗,现在知道殿下对我的真心了吧?” 此刻他还当真有些像得意得翘起尾巴的小狗。 原来,是这样…… 早知他和殿下是这样的关系,若她当初按此设定,说不定那本册子就不会出售数量惨淡了。 赵璟朝着书案的方向走去:“嬷嬷说,你在宫外出售自己写的话本子,我需帮你将册子带出宫,把册子拿出来吧。” 桃枝回过神来,这才是她的正经要事。 她赶紧略过赵璟走向书案,从底部的抽屉里取出已经准备好的稿子。 刚拿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整理。 赵璟幽幽地出现在身后,探头往抽屉里看去。 “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 “哎呀,你别偷看!” 明明很吸引人的书名,怎么念出来会叫人感到如此羞耻啊! 桃枝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一抬眼,就对上赵璟耐人寻味的目光。 “你,没在册子里写过我吧?” 她当即心虚地敛目,一脚踢上抽屉,硬着头皮把包裹严实的书册递给他。 “没、没有,当然没有。” 赵璟伸手接过书册,轻笑一声,爽朗道:“写也无妨,不过,只许写我与殿下,不能有别的任何人,知晓了吗?” “啊?哦,好。” 第7章 翠岚向书房内奉上热茶时,便见桃枝埋着头手中握笔,在她的书册子上涂涂画画。 翠岚走上前去,放下茶盏探头一看。 “小桃枝,你这是作甚,为何在书册封面涂黑?” 桃枝头也不抬,闷声道:“这些本也只是留在我手中的原稿,没有书名也无妨,我还是把书名都涂黑了去,以免……叫人看见。” 呜呜,虽然已经叫人看见了,尴尬得她现在一想起脚趾就放松不下来。 翠岚不解:“谁会看见,看见了又如何?” 她视线飘向另一边堆积着的册子,封面上的书名还未被桃枝涂黑。 “《勇猛将军强制爱》,《权臣夫君:缠你三生三世》,《俊俏国师一夜七次》……” “哎呀,翠岚,你快别念了!”桃枝顿时变脸,一把按住翠岚还要继续往下翻的手,“羞死人了。” 翠岚眨了眨眼:“羞什么呀,不是都挺好的,名字越响,卖得越好,这不是最初你告诉我的吗?” “最初是那样的。”桃枝收回手,又悄悄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尖,“我也不知为何,本是那么响亮的书名,怎念出来会让我觉得甚是羞耻。” “我倒是挺喜欢的,不过你若这样觉得,那我陪你一起涂吧。” 说着,翠岚拉开椅子,拿起一支笔,便帮着桃枝一起动起手来。 翠岚涂完一本,忽的想起什么,抬眸问:“小桃枝,你最新的那本,写的是不是昨日那位褚侍卫啊?” 桃枝手上一抖,一笔又重又歪的墨迹正好划过笔下的侍卫二字。 她支支吾吾道:“你怎么知道……” 翠岚眼眸一亮:“虽说我不会写,但我总看啊,昨日匆匆一瞥,我就觉着那位褚侍卫像极了最近黑市里卖得最好的那一款,且我还没读过侍卫和公主的本子呢,你当真在写?可否给我看看?” 桃枝愣了愣。 竟是连翠岚都看出来了,是不是说明她这回设想的方向不错,说不定当真能赚大钱。 这下桃枝的眼眸也不由亮起来了。 “你真的想看吗,今日我正是让赵璟帮我将写好的前几篇送出了宫,还不知能卖个什么价钱呢。” 翠岚点头:“当然想看,快让我一饱眼福,你相信我,我翠岚阅书无数,待我看过,即使只是开篇,也定能让你心里有个底儿。” 于是,桃枝紧张又期待地将手上还未完全涂黑封面的册子递给了翠岚。 书房内顿时静了下来,只有桃枝有些紧绷的呼吸声,和翠岚缓缓翻动书页的声音。 桃枝一直紧盯着翠岚的表情。 见她开头惊喜了一瞬,随后又变得专注,再然后,她突然皱了下眉,翻过最后一页,她脸上已不见最初的惊喜了。 “怎么了,翠岚,是写得很差吗?” 翠岚放下书册摇了摇头:“倒是不差,但……” “但?” 翠岚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正色道:“小桃枝,你以前的册子不是这样清汤寡水的呀,这本怎都三五篇了,主人公才拉了个小手而已,连床榻边儿都没能爬上半点?” “那是因为……”桃枝一番话噎在喉间不上不下。 好半晌才泄气地烦闷道:“以往虽是从殿下身边的男子身上寻得灵感,但写的都是虚构的,更没有写殿下半分,如今不仅褚钰是真实存在的,就连公主的身份也是实打实的存在的,而现在……” “我就是公主。” 她是当真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前两日和褚钰摸个小手,她心里就一阵小鹿乱撞。 虽然昨夜摸到他饱满胸肌的一幕还没写,但她也已是能想到,那点边角料,于她的风月册而言仍是清汤寡水。 褚钰带给她灵感,又限制了她的灵感。 桃枝此前还不觉得,此时顿感生无可恋。 难道这一次又赚不了大钱了。 翠岚忽的一拍桌:“小桃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况且就褚侍卫那模样那身段,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又不是让你真吃了他,摸他一遍,怎么想都是不亏的。” “啊?” “我说的,是扒光了摸。” 眼下周围无旁人,翠岚每个字都说得令人心尖狂颤,胆大至极。 “你没有实际体会,便写不出来,那就当真去体会,扒了他的衣服,绑着他的手腕,把人困在榻上,再顺着他强健有力的肌肉……” “停停停,翠岚你快别说了。” 翠岚看着桃枝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嘴上阻止她,眸子却亮灿。 她微眯了下眼:“把你说兴奋了?” “那肯定是……会有一点点的兴奋的。” 桃枝眨了下眼:“若是真这样做,我应该会有很多灵感吧?” 翠岚咧嘴一笑,忍不住上手揉了揉桃枝红苹果似的柔嫩脸蛋:“相信我,肯定会的!” * 是夜。 褚钰距上次被永宁公主召见已过去三日。 今夜似乎依旧没有召见的消息,也未有轮值的事务落到他身上。 待月华宫中白日的下人轮换之后,他便趁夜离开了寝屋。 除头一夜的冲动之举,褚钰这几日未再有别的行动。 只靠白日在月华宫内观察,他能探查到的信息实在有限。 褚钰避开主殿前大道上经过的宫女,身姿敏捷地从一侧小路,一路绕到了后苑。 经他观察,后苑平日几乎无人造访,就连他作为侍卫,被分到的巡查路线也不会经过此处。 那日他虽未在此查探到任何线索,但那名没能看清模样的鬼祟宫女,还是让他谨慎决定再查一番。 入夜的后苑静谧无声。 紧闭房门的耳房从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褚钰背靠墙面,从周围发现这间耳房并无窗户,若屋内有光应是透不出来的。 第9章 所以那日,他起初才没注意到屋中有人。 此时,他凝神分辨片刻,确定屋中无人,便迅速绕回了门前。 吱呀一声轻响,耳房房门被他从外推开。 屋内扑面而来一股沉闷的气息,不算难闻,但可想其中封闭。 褚钰已是适应黑暗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周。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矮柜,便是耳房内所有的布施了。 褚钰走上前,桌上和椅子上一眼可见空无一物。 他蹲身在矮柜前,拉开抽屉,看见抽屉内有一堆杂乱的纸张。 褚钰取出最面上的一张纸,依稀可见纸上写满了内容。 但耳房内实在太暗,连月光都透不进半点,令他根本无法看清字迹。 突然。 褚钰敏锐地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将纸张放回抽屉,快步离开耳房内,找了个隐蔽之处躲了起来。 那道脚步声逐渐靠近。 褚钰偏头向外看去一眼,便看见了一名身着荷粉色襦裙的宫女出现在了耳房门前。 褚钰神色一凛。 隔着一段距离,视野不佳,令他无法立即分辨对方是否是上次那名宫女。 褚钰在暗处等待了片刻。 随后瞧见那名宫女进去没多会就抱着一堆纸张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把杂乱的纸张往怀里揣。 褚钰寻得时机迈步跟上。 从远处看,这名宫女似乎比上次瞧见的要稍微警惕敏锐一些,好几次都停下步子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后才继续前行。 不过仅仅只是一名宫女而已,再怎么谨慎,也自是无法发现褚钰的跟踪。 褚钰一路跟着宫女,竟是从公主寝殿侧方绕到了公主的书房。 褚钰看见那名宫女又进了书房,书房内没有点灯,她进去之后没多会就出来了。 出来时,怀里已不见鼓鼓囊囊,想来应是将后苑耳房内取出的纸张放到了公主书房。 宫女迈步离开,褚钰没有再跟上去。 只在宫女走近之时,借着月光定眼将她模样看清。 不是那日钻狗洞的女子。 线索好像连上了,但又好像缠住了。 永宁公主身上,有和那日他在宫墙外撞见的宫女身上一样的味道。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能完全看清那人的模样,只瞥见一双挂着泪珠的眼睛,在确认气味后,也能和永宁公主未施妆容的眼睛对上。 今夜出现的宫女,鬼祟地潜入后苑耳房,取走了耳房中的纸张送进了公主的书房。 这其中,可有什么关联? 褚钰在暗处藏匿一阵后,绕出小道,一路要往侍卫房中回去。 才刚走进侍卫房院门,竟又见方才那名宫女。 但此时这名宫女显然不是来做偷摸之事的,除她以外,还有两名太监在她身侧。 “褚侍卫,你在这儿啊。” 翠岚当即上前。 她方才替桃枝取完她忘在耳房中的一些稿子,后又按计划前来侍卫房替她召见褚钰。 来时不见褚钰身影,还想着这人大半夜不在屋中去了何处,转头就看见人回来了。 翠岚没有多想,站定便道:“殿下召见,请随我来吧。” 褚钰看着翠岚的脸庞,脑海中本未理清的线索突然生出一丝清明。 钻狗洞和在后苑此前出现的鬼祟宫女皆是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借身边宫女的身份,趁夜钻狗洞出宫,又在后苑耳房内行不为人知之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身。” 那些纸张上的文字,说不定就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褚钰回神,眸光沉着:“是,属下领命。” 他得寻机会潜入公主书房一探究竟。 翠岚一路领着褚钰前往寝殿旁的净室。 与褚钰第一日在此做的准备无异。 宽衣,沐浴,擦身。 候在一旁的两名太监先后上前。 “褚侍卫,请蒙眼。” 褚钰手持锦带,问:“衣服呢?” 小公公暧昧一笑:“殿下吩咐了,今夜,您不穿。” 第8章 两名太监一前一后护送褚钰前往公主的寝殿。 走在后面的,时不时就要忍不住抬眸,去看他肌理明显,线条紧绷的宽阔背脊。 走在前面的,恭敬扶着一只结实的手臂,稍稍低头,就能将小臂上蜿蜒青筋尽收眼底,视线飘忽,就能瞧见手肘连接的强健大臂。 褚钰敏锐地察觉到前后视线,他没有受到任何束缚,却不能做出半点反抗,只能迈步向前。 他分辨出今日所行的方向与上次不同,并未走出净室,而是一条直路不转向。 行过一段距离,便在听见开门声后闻到了永宁公主寝殿的那抹香气。 …… 烛火跳跃,将寝殿内重重帷幔染上晃动的光影。 桃枝站在殿门阴影处,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那只横冲直撞的小鹿。 那日虽然生了这样的计划,但随后这几日她却一直在犹豫,甚至今日她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召见褚钰的。 赵璟带回了她前几篇文字售出的银两,实则不少。 正如桃枝所料,褚钰这样的类型再加上她的添油加醋,写进册子里指定是能赚钱的,即使清汤寡水,再往后也能继续充盈她的小金库。 可她更知,素的赚钱,荤的赚大钱。 翠岚那句“扒光了摸”的豪言壮语一遍遍在耳边灼烧,让她脸颊止不住热烫。 今夜,她连过往的废稿都叫翠岚替她取了来,她却找不到半点灵感继续写下去。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褚钰召来了。 桃枝定了定神,平静不下来,就任由自己心头乱跳脸蛋通红地抬步走了进去。 她缓步绕过遮挡床榻的屏风,一抬眼,目光穿透朦胧的帷幔,瞬间凝固。 眼前一道身影并非躺卧,而是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姿态跪立在宽大的床榻中央。 褚钰赤着上身仅着亵裤,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精壮紧实的背脊在烛光下绷成一张蓄满力量的弓。 他双手被一条深色绸带缚于身后,几缕碎发垂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旁,更添几分野性难驯的禁欲感。 那流畅的肩背线条,劲窄的腰身,以及因跪姿而绷紧的臀腿肌肉轮廓…… 桃枝瞳孔顿时一瞬缩张。 可恶! 他是吸引精魄的妖怪吗,她还没能完全看得清,就已是感到双腿发软了。 心跳失序,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耳膜上。 桃枝感到喉间涌起燥热的干涩,忍不住清了清嗓。 帷幔后的人影极轻地动了一下,沉声开口:“参见殿下。” 他声音低磁,语调平缓,叫人听不出情绪。 桃枝耳根一麻,又觉鼻尖也发热了。 该不是要流鼻血了吧。 她赶紧抬手摸了摸,还好指尖只触及到一片灼热的鼻息,暂时没有别的了。 桃枝又吞咽了几口唾液,喉间却丝毫没有缓解。 床上的妖怪仿佛吸干了她的水分,更连思绪都不放过,让她脑海也一片空白。 但很快,又有几分躁动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试问,任谁见了这样被捆绑在床榻上,毫无反抗之意,安静等待她上前为所欲为的赤.裸俊男能不兴奋。 总之桃枝做不到,桃枝很兴奋。 这股兴奋驱使着她再次迈步向前,步调明显加快,三两步便走到了床榻边。 隔着轻纱,那被缚跪立的身影轮廓不断冲击着她的视觉。 桃枝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撩开了眼前的帷幔。 烛光瞬间倾泻而入,毫无保留地照亮了榻上的人。 褚钰跪在那里,被缚的双臂向后拉伸,他微垂着头,碎发落在蒙眼的锦带上,竟生出几分和他原本气质不相符的破碎感,像是因此压制而终是臣服。 桃枝原本的紧张,在看见这片光景后逐渐要被抛之脑后,更甚眼前的男人浑身绷得比她心尖紧数倍。 她忍不住调笑他:“为何如此紧绷,可是心有不愿?” 褚钰喉结滚动了一下,锦带遮掩他的目光,只余薄唇微动:“属下甘愿,只是紧张。” 这话在桃枝听来,俨然和他低眉顺眼在说“属下是初次”没什么区别。 桃枝动身上榻,榻上锦缎的凉意透过轻薄的寝衣传来,却压不下她身上的热度。 她在褚钰身侧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被缚的手腕上。 深色的绸带衬得他手腕的皮肤愈发紧实,手腕交叠着,指节因用力而隐隐泛白。 “这个,也是甘愿的?”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束缚着他手腕的绸带结。 褚钰下颌微动,不难看出咬紧了后槽牙。 声音从他牙缝挤出一个:“是。”显得毫无可信。 但桃枝并不在意,她现在别提有多开心了。 第10章 她从未有过如此庆幸自己能得此重任。 当然,也仅限此刻。 桃枝指尖从绸带流连到他手腕,再落到他紧握的拳头上。 她嫣唇微动,手指一边用力,唇边一边轻声道:“放松。” 褚钰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重,胸膛随之上下起伏一瞬,他才缓动手指,任由另一片不同于自己的柔嫩肌肤窜进他的掌心,再一根根拨开他的手指。 桃枝鼻尖一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 待她收手从他已经张开的双手离开,再抬头向他后背凑近几分,这片冷香便越发清晰浓郁了。 桃枝手指上移,这次是他双臂后缚而压紧的背肌。 只轻轻落下。 “唔……”褚钰几乎是立刻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视线受阻,别的感官争相变得敏锐。 陌生的触感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点燃一簇火苗。 分明是软的,却灼得他肌肉跳动。 桃枝丝毫不知,因自己凑近而向前扑洒的阵阵呼吸,给人撩起一片怎样的躁意。 褚钰缚在身后的手又紧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隐忍鼓动。 她在闻到他身上气味的同时,他也同样被一片清甜的暖香包裹了嗅觉。 桃枝指尖滑过他左侧肩胛骨下方,一处颜色略深边缘狰狞的旧疤,像是被什么猛兽撕咬过留下的印记。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那凹凸不平的疤痕上轻轻按了一下。 褚钰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额前碎发扫动,沾走了额上不知何时渗出的细汗。 “弄疼你了?” 桃枝本是因他反应随之而问,尾音却陡然变了调。 在榻上询问这样的话,莫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褚钰哑着声回答:“不疼。” 桃枝还是从他旧伤处移开了手,却不是放过他。 前面还没摸呢。 她之前隔着衣衫碰了一次胸肌,这会人还没绕到前面,指尖就不自觉泛起一抹绵密的痒意。 说出去都没人能理解。 若非自己亲自上手,实在难以描述那般手感。 甚至连她写在册子上的文字,她都觉得太过贫瘠,与真实感受还是相差几分。 桃枝心尖好似催促地重跳了两下。 她微微屏息,侧了下身,便转到了前面。 桃枝视线一定,一眼就对上了那张棱角分明的俊容。 今日她提早吩咐蒙上褚钰的眼睛,否则此时这般面对面,她定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说不定就要露馅。 可眼下明知他看不见,也还是让她本能地慌乱了一下。 心里一慌,她就下意识低头。 一低头。 直挺挺地就撞进了视线中。 嘶—— 桃枝瞪大眼抽了口气。 笔下肆意写一尺,却不知亲眼看见一尺会是如此凶悍嚣张。 这有一尺吗?1 有……吧? 她也不知道啊,她的眼睛又不是尺。 桃枝手指在袖口下蜷缩了一下,对上手把量生出几分矛盾。 跃跃欲试,又胆小犹豫。 突然一道突兀的吞咽声。 桃枝霎时屏息,还以为是自己忍不住又吞唾液了。 随后才发现不是自己。 身前的男人喉结在滚动,腰腹似有微颤。 上身未着片缕令他胸膛混乱的起伏毫无遮掩,一起一伏,让粉红也随之忽远忽近。 粉红? 桃枝眼睫一颤,方才的跃跃欲试鬼使神差般转移了目标,径直伸手朝粉红去。 “唔——”又是一声闷哼,但尾声被褚钰迅速压住。 他上身跟着抖了一下,胸膛霎时蔓延开一片绯红。 褚钰感到很煎熬。 却与踏进寝殿前所预计的煎熬全然不同。 腹下像有火在烧,上身即使赤膊也并未好到哪去。 一股暴戾的冲动冲撞着理智。 他压抑不住这份冲动,过分敏感的感官还令这份冲动疯长。 胸膛被包裹住。 不及他半个手掌大的手收紧了手指。 呼吸也压不住了,还有他从未发出过的声调从喉间涌上。 桃枝手掌向下移动的刹那,突然看见褚钰双臂肌肉鼓动。 嘶啦一声响—— 束缚的绸带竟被他生生绷断,飞出碎片。 褚钰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猛地反身扑向桃枝。 “啊!”桃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势蛮横的力量扑倒在柔软的锦榻上。 天旋地转,强健的体魄瞬间将她完全笼罩。 褚钰明明被锦带蒙着眼,视线却仿佛透过黑暗,有如实质地紧盯着她。 滚烫的胸膛紧紧压着她,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喷在她面上,双唇不过毫厘之遥。 感觉到一尺也一并压上小腹的同时。 桃枝唇瓣一抖:“放放放……放肆。” 第9章 褚钰沉默地站在寝殿门外。 夜风微凉,却吹不散身上蒸腾的热意。 他神情难测地垂头朝身前看去一眼,眸色沉得骇人。 诸多细微的细节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疑窦。 那并非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没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细腻,指腹带着一层不易察觉的薄茧。 若是骄奢享乐的永宁公主,应当不会有这样一双手。 但仍有女子独有的纤细柔嫩,以温软的力道轻抚,按压,再揉捏—— 褚钰:…… 院中值守的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正悄悄抬眼偷觑,冷不丁撞上褚钰骤然扫来的冰冷目光,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低下头去,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 褚钰脸色更沉,一言不发,裹着一身未熄的暗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直到褚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两个小太监才敢抬起头,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 “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矮个太监压低声音,“方才……有一炷香时间吗?” “不至于吧,总得有半时辰了吧?”高个的太监满脸思索,“是因为不行吗?瞧着龙精虎猛的好身板,结果……中看不中用?” “也可能是技术不好,遭殿下驱赶出来了?”矮个的太监叹息着摇摇头,“唉,可惜了。” * 寝殿内,桃枝瘫坐在凌乱的锦榻上,心脏还在胸腔里怦怦乱跳。 她懵懵地捧着自己热烫的脸蛋,脑海里胡乱想着,方才若是没有阻止,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他吃掉了。 被他吃掉,还是她吃掉那一尺…… 心尖又是重重一跳。 桃枝放下一只手捂住胸口。 人都赶走了心跳还这么厉害,总不能是后悔了吧。 桃枝眸光颤动,霎时两只手都捂住了胸口。 缓和了好一阵,才逐渐平息下来。 而后毫无睡意,还灵感喷涌。 桃枝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披上外衣提着裙摆就朝书房去了。 书房灯火通明,桃枝扑到书案前,抓起笔,蘸饱了墨,开始奋笔疾书。 笔下如有神助,每个字好似都在荡漾她心底的悸动和兴奋。 她写得浑然忘我,停笔时已是时过子时。 疲惫很快将桃枝拖入沉睡中,但随即便有梦境悄然而来。 眼前视线清明时出现了褚钰的身影。 他就坐在榻边,又是赤着上身,麦色的肌肤在朦胧的光晕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没有蒙眼,那双深邃的黑眸燃着幽暗的火,沉沉地锁着她,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专注。 他缓缓向她伸出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不容拒绝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指尖滚烫,所过之处,肌肤战栗。 桃枝仿佛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反抗。 他手掌很大,很烫。 同样是肌肤相触,却与她触碰他时,感受到的完全不同。 那只大掌强势地掌住她纤细的脖颈,指腹摩挲片刻,又顺着她的脖颈滑下。 指尖挑开了她寝衣的系带,微凉的空气拂过肌肤,带来一阵颤栗,随即又被更灼热的掌心覆盖。 褚钰俯下身来,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锁骨,令人眩晕又酥麻。 “唔……”桃枝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嘤咛,身体仿佛被点燃,在梦中难耐地扭动了一下。 那只大掌即将探入更深的领地时,她不自觉侧身躲避了一下,伸手推在他胸膛上。 软绵绵的力道,说是推搡,更像抚摸。 褚钰动作停下,垂眸看了眼那只包着他胸膛的小手。 他很快抬头,重新凑回她耳边,伸出舌尖舔了下她的耳垂。 “殿下,您不想要我吗?” “啊!”桃枝猛地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 眼前是熟悉的寝殿顶帐,窗外天光大亮。 第11章 桃枝微微喘着气,脸颊烫得惊人,心跳更是快得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殿、殿下,您醒了?”翠岚听到动静,先其他宫女一步率先凑近床榻。 她刚躬身朝帷幔里探,一抬眼,吓得魂飞魄散,“天哪!小……殿下,您、您……怎么这么多血!” 翠岚吓得险些唤出一声小桃枝。 浅色的被褥在桃枝身前晕开一片鲜红血渍,更是仍有血珠顺着桃枝的脸颊往下滴落。 这一幕实在吓坏了翠岚,甚至连血从何处流出来的都没注意,手足无措地顿时乱了阵脚。 就在翠岚腿软心惊着正要上手替桃枝擦血。 帷幔外忽有一只手伸来拉住她:“是鼻血。” 殿内寂静一瞬。 燕嬷嬷拉开翠岚,凑上前来。 她淡淡地看了桃枝一眼,冷静吩咐:“备水和棉帕。” “是、是,嬷嬷。” 桃枝被燕嬷嬷用湿冷的帕子捂住鼻子,微扬着头,脑子里几近空白,最后只剩下梦里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寝殿内一阵兵荒马乱后,桃枝的鼻血止住了,宫女们也在燕嬷嬷的指挥下将床榻收拾干净了。 燕嬷嬷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宫女们退了出去,只留翠岚伺候。 桃枝侧身靠在美人榻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褚钰那双燃着幽火的眸子。 脸颊的热度刚褪下去一点,一想起那个梦,好像又要有复燃的趋势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殿下,赵公子求见。” 桃枝一愣,赶紧坐起身来:“让他进来吧。” 赵璟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参见殿下。”他语气带着关切,“听闻您晨起不适,可好些了?” “无妨,只是……有些燥热而已。”桃枝含糊地应着,又转而告诉他,“这里没别人,翠岚是自己人,你不必如此拘谨。” 赵璟闻言,当即直了身:“你早说啊。” 桃枝:“……你找我何事?” 赵璟很快又正色起来:“我这两日私下查了查那个褚钰。” 不等桃枝开口,他继续道:“他乃中江人士,原是出身贵族,如今家道中落,父亲好赌,母亲……” “等等,等等,这些我都知道了。”桃枝打断他,“你查他做什么?” “当然要查!你日日宠幸于他,我总得将他底细摸清楚,否则如何能放心。” 桃枝惊愣反驳:“什么宠幸,哪有日日,就……三次而已。” 赵璟挑了挑眉:“半月三次,以往殿下身边,也就只有我才有这份殊荣呢,而他才刚来。” 桃枝顿时有些心虚。 总不能说召见他是为了扒光了当素材写风月册吧。 她眼神飘忽了一下:“那是因为……是燕嬷嬷让我纳新的。” 赵璟似乎也没指望她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轻哼了一声*:“你宠幸便宠幸吧,最好待殿下回来时,你把他一并带走,我看他那狐媚样,就不适合留在殿下身边。” 狐媚……样? 褚钰? 桃枝眨了眨眼。 好吧,他的确挺勾人的,她今晨都流鼻血了。 桃枝看向赵璟:“你也觉得他很俊,所以有危机感了?” “怎么可能!”赵璟瞬间炸毛,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我是殿下唯一的小狗,殿下除了我,不会喜欢别的任何人,我也会为殿下守身如玉,我们情比金坚,恩爱非常,我们……” 桃枝听得目瞪口呆,赵璟却是自己止了声。 他脸颊泛起一层薄红,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总之,你若真喜欢他,待殿下回来,你便求殿下赏赐把他给你,殿下才不需要这种狐……殿下定会应允的,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桃枝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耳根,不由觉得好笑。 这不还是有危机感吗? 不过,喜欢褚钰…… 她有喜欢褚钰吗? * 夜色如墨,月华宫书房内烛火摇曳。 桃枝伏在宽大的书案前,笔尖悬在纸页上,墨迹未干。 她笔下正写到话本中的公主又一次召见了那个冷面侍卫,指尖在他紧绷的肌理上游走,撩拨得他呼吸紊乱,却又偏偏点到即止,只留下满室暧昧与难耐的渴望。 桃枝又是三日未曾召见褚钰。 是因笔下剧情连贯,暂不需要见他,可又因脑海中每日都会浮现他的模样,想象与他有关的故事,便像是仍然日日与他相见了一般。 桃枝顿笔,杏眼里映着跳动的烛光,笔杆抵着小巧的下巴,微微偏头。 她喜欢他吗? 又在想这个问题了。 桃枝下意识地点点头。 褚钰是她的摇钱树啊。 面貌俊朗,身材精悍,又能带来滚滚财源,怎会不喜欢呢。 桃枝抿嘴偷笑了一下,一丝灵光乍现。 她重新蘸墨,笔走龙蛇,酣畅淋漓地往下续写。 【玉指纤纤,如蝶戏花丛,却又只在那的饱满挺拔的胸膛,块垒分明的腰腹流连徘徊,任他气息渐沉,肌理紧绷如弦,颤如困兽,亦只作不见,此乃“放置”之乐也。】 桃枝满意地搁下笔,自己又来回欣赏了一番,便将这本墨香犹存的册子小心合拢,放到了书案下的抽屉里。 明日,便让赵璟替她送出宫去。 这回可不会再说清汤寡水了吧。 桃枝熄灭了烛灯,领着守在书房外的一众宫女和太监朝着寝殿离开了。 夜风拂过树梢,枝叶发出细微的沙响。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自暗处现身。 褚钰在书房外蛰伏已久,确认四周彻底归于寂静,方才悄然地撬开窗栓,翻身而入。 这三日,他未曾停止探查。 永宁公主几乎每日都会前往书房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但再未去过后苑耳室。 若要断定那日出现在后苑耳房的宫女正是永宁公主乔装,自可解释她如今搬空了耳房,便将阵地转移到了书房。 可其中仍有古怪,身为公主,起初又为何要前往偏僻的后苑,在那封闭的耳房中憋屈自己,岂不打从一开始就在这书房当中。 以及那双不似公主的娇贵的手,和他打探到月华宫中宫女太监之间的一些微妙言论。 或许还有另一荒谬大胆的猜测。 在此之前她并非公主。 疑云如雾,笼罩心头。 最关键的线索,便是那夜鬼祟宫女从后苑耳房取出送入书房的纸张。 书房内一片漆黑,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褚钰适应了黑暗,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 书案上干净整洁,并无异常。 他蹲下身,手指摸索着书案底部,指尖触到一个微小的凸起。 他稍加用力,一块木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浅浅的暗格。 找到了。 并不算隐秘的隐藏让褚钰心中又生几分疑虑。 如此轻而易举就叫他找到了,难道其中并不似他所猜测的那般复杂。 暗格已然打开,褚钰还是垂眸看了去。 只见暗格内空间很大,里面躺着数本书册,还有一些压在其中的纸张。 褚钰眸光一凝,迅速将其取出。 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他看清最上面一本的封面刻意用墨汁涂黑了,像是为遮掩什么。 褚钰动手翻开书册。 入目一页娟秀的字迹,光线太暗,令人无法完全看清字迹内容。 褚钰拿着书册当即蹲身,借着书案的遮挡,他拿出袖中的火折子点燃。 当眼前看清第一行字时,他瞳孔骤然紧缩。 这、这是…… 书册上记载的似乎是风月记事,言语大胆,放.浪荒.淫,其中桥段更是越看越熟悉。 【此中趣味,非亲历者难解,越是强自按捺,便越是妙不可言。】 书册翻页。 【看他欲.念焚身却不得解脱,观其强健体魄在暖融烛火下沁出薄汗,待享足这放置之趣,正是共赴巫山云雨之时。急切探入,无所不至,压抑已久的渴念,如决堤之水,汹涌反噬,眼中唯余痴狂,喉间低语伴随急喘……】 褚钰捏着书页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瞬间泛白。 简直不堪入目! 幕幕画面伴随着书页上露骨直白的文字,如同惊雷般在褚钰脑中炸开。 火光骤然熄灭。 褚钰蹲身在寂静的黑暗中一动不动,仿佛被书页上的文字钉在了原地。 良久,他从书案下站起身来,面色僵硬地将原本拿出打算一一翻阅的书册全数放回暗格中。 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不似来时那般敏捷自如地从窗户翻离了书房。 第10章 今日月华宫中为众面首量体裁衣,锦绣殿内围聚数人。 以往永宁公主每月都会召集一次,就如早茶会一样,新衣带来新面貌,让众人能够在早茶会时各放光彩,令公主赏心悦目。 第12章 此次不知为何拖延了半月,连早茶会都已经过去。 不过下月仍有与公主相见的时候,不少人对此自是十分积极。 “真讨厌,前两日殿下又召见了他,如今已有三次了。” “他也不似赵璟那般油嘴滑舌啊,他靠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博得殿下偏爱的?” “靠他那副满是心机的身体吧。” 锦绣殿侧方有三人窃窃私语。 那日在褚钰那吃了瘪的白子瑜便在其中。 他不屑地轻嗤:“什么满是心机,我看是中看不中用,你们不知道吗,那日他进屋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出来了。” 其余两人似惊似喜地抽了口气。 “这么快?” “比我还……不是,他这么没用?” 白子瑜:“都说了中看不中用,想来殿下应当已是对他失望至极了。” “那你之前打算的那事,还做吗?” 白子瑜当即道:“当然要做,我已是做了安排,可不能白费了心思,不为争夺殿下,也为报他那日在我面前耍威风之气,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另两人点了点头。 褚钰站在另一侧,虽隔着些许距离,但以他的耳力,轻而易举就能听见那几人正密谋之事。 只是他此时思绪并不在此,没心思注意别的。 褚钰低敛目光没有聚焦,脑海中正为今晨探得的消息而陷入沉思。 她还当真不是永宁公主,只是个假冒身份的宫女。 若无他之前偶然撞见她又是钻狗洞,又是潜入后苑耳房,仅结合月华宫中一名名唤桃枝的宫女莫名告假归期不定,他还无法将此结合在一起。 其中缘由他不得而知,但既是如此,一个假公主,或许能成为他完成任务的突破口。 褚钰不自觉地皱了眉。 不过一个相较以往简单至极的任务,他何需上赶着供人玩弄。 让那小宫女以绸带将他束缚,以软嫩的手掌将他胸腹抚摸,施以蜜蜡,灼他身心,再…… 褚钰脸一黑:…… 他没想软嫩之事。 他是想,若不如此,无非再多在南靖宫中待上一段时日,君王吩咐之事他早晚都能寻到机会查明。 但多待一段时日,似乎和他主动送上去并无多少区别。 随时日拉长,他仍会多次被她召到床榻上。 唯一的区别是,主动能使他尽快完成任务。 早日完成任务,早日离开此地。 褚钰蓦地抬眸,转头朝着另一侧的三人看去。 那头话音骤然止住,另两人倒抽一口气,白子瑜则是连呼吸都凝滞,憋得脸上红热一片,又迅速变得惨白。 他他他,干什么啊他,突然看过来,吓死人了啦! 三人各自心虚地移开眼。 背脊僵着,手上却忙,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衣摆。 直到褚钰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好似方才只是随意看来一眼。 白子瑜咬了咬牙,隐晦地对身旁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锦绣殿。 一阵等待之后,一切如白子瑜所计划那般,轮到他与褚钰一同走入珠帘后。 算着时辰,前去昭阳殿的太监也应当将公主殿下请了来。 他心中暗自激动,待会就叫这惯会瞪眼的冰块脸栽个大跟头。 珠帘之后,数名太监各司其职,忙碌其中。 褚钰没有多看白子瑜,只按照太监的要求,挺直背脊,抬平手臂。 量过尺寸,太监又取来布匹锦缎,在他身前身后进行比划和对比,一旁还有人在专程记录。 褚钰眉心轻跳了一下,面上浮现一丝不耐。 不过裁制蔽体之物,过程却如此繁琐。 一想到方才听闻这等事每月都要有一次,他面色更沉了几分。 转身时,褚钰余光注意到站在白子瑜身后的太监正拿着一匹月白色云锦在他身后比划。 他们一同进来,他身后的太监已是在按照他的身量开始大致剪裁布匹的大小了,白子瑜这头竟还连布匹都未选定。 拖沓得有些古怪。 这时,褚钰注意到,白子瑜身后这匹布,上等料子,矜贵奢华,但在边缘处,一道裂口被巧妙地压在褶皱之下,随着太监比划的动作若隐若现。 褚钰凝神,仔细观察了一瞬,彻底看清了这道裂口。 没有毛边,并非撕扯,更像是剪子直接剪开的,且还是完全是毫无章法的裂口。 可这都是月华宫中新到的布匹,价值不菲,更为公主所有,怎会在还未选定之际就有了破损。 “白侍卫,请抬手。”小太监尖细着嗓音,语气如常,好似那么大一道口子在他跟前,他却完全没有发现。 白子瑜配合地抬起手臂,目光若有似无地透过珠帘往殿门方向看去一眼,又很快收回。 殿门吗? 褚钰也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 那里此时正有几名宫女候着,周围站着仍在等候的其余人,像是并无异样。 “褚侍卫。”这时,褚钰身后的太监出声唤道,“劳烦您搭把手,递一下剪子可好?” 太监说着,一手提着布,一手将他手中的剪子递向褚钰。 褚钰:“……” 他突然有些明白除他能力尚可外,君王为何将此任务交由他来办,甚给他安排了这样的身份。 之前那位梦嫔哭得梨花带雨,捏着帕子失声控诉的画面犹在眼前。 “你为什么剪坏我的料子,你这是安的什么心,王上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他是君王的影卫,藏于暗处,自也将此看得一清二楚。 最终手拿剪子惊慌失措的丽嫔未受惩罚。 君王明察秋毫,很快识破了梦嫔设计陷害。 不过嫔妃之间争风吃醋,也仅是区区一匹布料,梦嫔也没受多大惩处,但丽嫔却因此突获圣宠,至今还是君王身边的红人。 “褚侍卫?”一直不得回应的小太监又出声。 但闻声而动的不是褚钰,而是白子瑜。 他沉不住气地侧头,一面担忧褚钰不按他预想的来,一面又焦急殿门前怎还未有公主前来的动静。 他才刚如此想着,殿外便有太监通报:“公主殿下到!” 与此同时,褚钰终是有了动作。 他没有伸手去接,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在白子瑜已经下意识完全转过身来,以及递剪子的太监紧张到要直接将剪子塞进褚钰手中之际。 褚钰突然抬臂,以一种极其突兀但迅猛的姿态,朝着太监手中握着的剪子直冲冲地撞了去。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在珠帘后炸开。 惊叫的不是褚钰,而是那名太监。 锋利剪尖不偏不倚地扎进了褚钰主动迎上来的右手小臂。 太监握着剪刀的手在突如其来的撞击力下震得他虎口发麻,噗嗤一声皮肉被利物刺穿的声响,吓得他魂飞魄散。 褚钰紧皱着眉头唇边吃痛地低嗤一声。 他拔出剪尖时当即身姿微侧,将伤口溅出的些许血液避开了周围的布匹。 随后伤口开始大量涌出血液,浸湿衣袖,从袖口下淌出,顺着手背滴向地面。 白子瑜也被吓得目瞪口呆,全然反应不过来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就在他呆愣在原地时,褚钰完好的左手一把拿走太监早就快握不住的剪子,径直塞到了白子瑜手中。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一瞬之间。 而下一瞬,殿内惊慌之声停滞。 白子瑜惊恐地转头,便在殿门前看见了面上褪去血色,受到惊吓的公主殿下。 褚钰薄唇微动,左手护着受伤的右臂向后退了半步,声音沙哑又虚弱地道:“我未曾冒犯你分毫,你却对我做出如此狠恶之事,还请殿下定要为属下做主。” * 月华宫寝殿内。 白日光照通透明亮,殿内气氛却是一片沉闷。 候在不远处的宫女太监垂首静默,坐榻前两道身影也相隔些许距离,毫无交流。 殿内惯有的浅淡馨香在此时被苦涩的药味掩盖。 褚钰侧着身子,将受伤的右臂避开桃枝所能看见的视线范围。 伤口不大,但扎得很深,此时止了血裂开的皮肉更显狰狞。 他安静地垂着头,认真处理自己的伤口,在敷上药粉时,才发出一声隐忍的吸气声,在静谧的氛围中尤为显耳。 桃枝眼睫一颤,下意识转头,很快又害怕地僵住。 褚钰余光瞥了一眼那张粉黛下也仍无几分血色的脸庞。 很显然,她被吓坏了。 甚连自己如今身为公主殿下,他一句“不必唤太医”,她就嗫嚅地点了头。 自然也没在方才那般情况下,做出公主应有的反应,只带着他迅速离开锦绣殿,没有下任何处置的命令。 第13章 褚钰微眯了下眼。 面首之间争风吃醋却见了血。 是做得太过了吗? 他没想吓她的,但自也不可能像梦嫔那般捏着帕子掉眼泪。 他头一次做这等事,不甚熟练。 突然,桃枝身姿恢复动作,还是转了过来。 “本宫方才只是吓着了,并非不想替你做主,你放心,本宫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呜呜呜,真的吓死了。 小桃枝可从未见过那么多血。 惊吓未定,桃枝就想起她如今可不是听从吩咐的宫女,但方才她却完全没有处理此事。 可饶是说出这话,她也还是不知要如何处理。 以往公主在宫中时,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桃枝心下打算之后就去请示燕嬷嬷,燕嬷嬷当是能知晓如何解决。 只是此时她见褚钰低垂眼眸,绷着唇角,像是受了委屈后正沉默隐忍。 桃枝心尖微动,竟对这张冷硬的脸庞生出几分怜惜。 这时,褚钰开口:“属下有一不情之请,望殿下恩准。” 桃枝正想着如何安抚一下眼前这个身姿宽阔的小可怜。 “但说无妨。” 褚钰动手缠上一层纱布,将狰狞的伤口掩下,便缓缓转过身来。 他抬眸,未经准许对上了桃枝的眼睛。 褚钰脑海中思索自己此时应当显露何种神情后,最终仍然只有冷硬板平的面色,和略显生涩的嗓音。 “属下今夜……能再来寝殿内上药吗?” “若能在您身边,属下便不觉得伤口疼了。” 第11章 褚钰并不知晓丽嫔当时在君王查明真相后,是如何利用这一点,让自己受获圣宠,再一直维持至今的。 他从未做过这种事,连对君王也未曾谄媚过,更莫说如今这等情况。 那样一番话,让褚钰说完耳根就涨红了,热意从背脊窜上,面色绷得更紧了。 直到走出公主的寝殿,他也许久未能缓和。 …… 桃枝在褚钰离开没多久后,便赶紧让翠岚去请燕嬷嬷。 今日燕嬷嬷在月华宫外忙别的事务,来此听桃枝前言不搭后语地慌乱叙述了一遍,才知锦绣殿发生了这样的事。 桃枝说完,便眼巴巴地看着燕嬷嬷。 但燕嬷嬷却是沉默良久。 “嬷嬷,这该如何是好,您倒是说句话啊。” 燕嬷嬷淡淡地看了桃枝一眼,像是仍不打算说话。 桃枝顿时小嘴一撇。 只听燕嬷嬷无奈叹息:“您是殿下,此等小事,按您心意决定便是。” 桃枝惊愣地瞪大眼。 闹得这么大,还能算是小事? 燕嬷嬷又摇了摇头。 这事无论怎么听,都只是一桩小事啊。 桃枝自幼进宫,但一直待在月华宫,公主是个很随性的人,月华宫与其余宫殿全然不同,少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就连这些近两年才召进宫中的男子,也都被公主管得服服帖帖的。 桃枝的确是没见过这些事,但这种事在其他宫中可不少。 不同的主子脾性不同,轻的打一顿扣月钱,重的驱逐出宫,或是关进牢狱,甚有更狠毒的惩处,都是凭主子的心意决定。 “小桃枝,你想怎么做?” 那当然是不能就此算了,她方才还信誓旦旦说,定要给褚钰一个交代呢。 “那、那,怎么也得狠狠骂他一顿,对吧?” 燕嬷嬷:“……嗯,对。” 她放弃引导桃枝做一个能一句话定人生死的主子了。 “此事我稍后便派人查明来龙去脉,在月华宫中伤人,他自应受到应有的惩处。” 桃枝一听,顿时重重松了口气:“还是燕嬷嬷对我最好了。” 燕嬷嬷又看了桃枝一眼。 身处月华宫,她大可一直天真烂漫,但几月后便是她离宫之期,独自一人去到宫外,就像离了家的孩子,很难不替她担忧。 燕嬷嬷动了动唇,最终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殿下应当早有思虑,或许会替桃枝说一门顶好的婚事也说不定。 * 入夜,寝殿内烛火摇曳,比白日多了几分昏黄的朦胧。 桃枝穿着柔软的寝衣,坐在坐榻前。 殿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丝微凉的夜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褚钰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处。 他已换了身干净的常服,右臂袖口挽起,露出缠着纱布的小臂,脸色依旧是那副冷硬板正的模样。 他步履沉稳,来到桃枝身前垂首行礼:“参见殿下。” “嗯。”桃枝应了一声,指了指坐榻的另一边,“坐吧,药在桌上。” 褚钰坐下身后,没有立刻去拿药,目光低垂地落在地面,一言不发。 桃枝手指无意识地搅着衣摆,在一片沉寂中,低声开口:“本宫已命人去调查此事了,待此事查明后,本宫会让人把他狠狠……骂一顿的……你对这个交代可还满意?” 桃枝原本在白日做下这个吩咐时还觉得甚是可行,燕嬷嬷也点头应下,她便觉得正是应当如此处理。 可怎么此时见着褚钰了,这话说出口时,她就觉得惩罚好像轻了些,一问褚钰是否满意,自己脸上都在发热。 褚钰呼吸微顿,眉心也随之轻跳了一下。 这还真是,狠狠地惩罚了呢。 “殿下心里挂念,能为属下做主便足矣,属下不敢妄求更多。” 一句“要不然再打他一顿”被桃枝闷闷地噎了回去。 呜呜,公主殿下,处理男人争风吃醋真的很难呢,小桃枝也想请您做主呢。 桃枝视线飘忽,目光落在他包着纱布的手臂上,语气不自然道:“别愣着了,上药吧。” “是。”褚钰应声,终是有了动作。 他正要侧身将伤势避开桃枝的视线,桃枝微微倾身,探着头道:“让本宫看看伤势如何了。” 褚钰动作很僵地避了避,显得有些做作:“只是些许皮肉伤,并无大碍,但伤口狰狞,怕惊着殿下。” 明知话语自相矛盾,还得硬着头皮说出来,令褚钰脸色不太好看。 他索性低头,随后动手打开纱布的动作一顿,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伤处,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吸气声:“嘶……” 身侧没有动静,像是不为所动。 再次证明,他当真不擅于此,他从未行过如此拙劣的招式。 褚钰余光瞥去一眼,瞧见桃枝落在双膝上的手指收紧,好像又并非完全没有反应。 不同于白日那会。 桃枝那时整个人懵懵的,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处理此事。 此时心无旁事,她便不可避免将注意力落在褚钰的伤势上。 流那么多血,当然会疼了。 他还说皮肉伤无碍。 “你……自己轻些。” “是,殿下。” 桃枝看见落下的纱布浸染一片血迹,顿时皱起眉来,忍不住又提醒:“用药箱中白瓶的金疮药,伤口能好得快些。” “是,殿下。” 桃枝目光最后在褚钰侧对她的肩背上流转一瞬,便移走了视线。 寝殿内无人再说话,便叫褚钰不时发出的吸气声尤为明显。 桃枝听得心尖不由揪紧,像是自己身上也感受到了伤痛似的。 他白日时,好像没疼得这么厉害啊。 怎一个动作,吸气数次。 难道是那金疮药效果好,却格外刺痛? 桃枝忍不住又要飘去视线。 视线还未落定。 褚钰突然又闷哼了一声。 桃枝没看见他顿时又沉闷几分的神色,只听他干巴巴地道:“殿下,能否帮帮属下?” 一句听起来并不可怜的示弱,还是得了桃枝回应。 “怎么了?” 褚钰抬着右臂缓缓转过身来。 方才还说不给看,怕吓着她,这会径直将受伤的手臂显露在她眼前。 “左手不便,属下上药有些困难。” 桃枝这才正面看见那皮肉翻卷触目惊心的伤口,褚钰自己将药粉洒得歪歪扭扭,细看竟是完全没洒到伤口上。 他左手这么不灵活吗? 桃枝想过一瞬他白日自己上药的模样,但随即又抛之脑后,朝他勾了勾手:“坐过来些。” 桃枝说完等了等,褚钰却是没动。 她抬眼问:“坐那般远,本宫如何帮你?” 褚钰低头,视线落在自己受伤的小臂上,像是在酝酿什么。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动身站起来,沉声问:“那……要脱吗?” “啊?”桃枝一愣,没反应过来。 褚钰仍是低垂着眼帘,平板无波地道:“属下……是否需要脱去上衣,以便殿下赐药。” 小臂受伤,需要脱衣吗? 需要吗? 桃枝视线不自觉看向了他今日不怎么紧实的领口。 第14章 分明还是相同款式的交领衫,但不知为何微敞着,露出半道锁骨,也露出胸膛前逐渐没入衣衫中的沟渠。 那片胸膛抵着布料微微上下起伏着,让领口处光景若隐若现,挠人心尖。 桃枝突然觉得有点热。 她只在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之间思考了一瞬。 管他呢。 “哦,那是得脱,你脱吧。” 褚钰没有为得了准许而松一口气,桃枝也绷着背脊。 只是褚钰是紧张的,但桃枝是期待的。 褚钰阖眼一瞬,再度睁开,完好的左手便朝着自己腰间的系带去了。 桃枝面无表情地坐在坐榻上,胸腔内却是早就开始怦怦乱跳了。 他动作毫不优雅,甚至有些生硬。 但看他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的样子,只觉得眼眶都在发热。 桃枝下意识抬手,手指飞快地在鼻尖下摸了一下。 还好还好,可能他脱衣的动作实在僵硬,眼前画面冲击性很大,但还不至于让她流鼻血。 系带解开,褚钰抬起手臂,牵扯着肩背的肌肉线条绷紧又舒展。 随着衣衫彻底褪去,精壮的上半身再无遮掩。 烛光柔和地洒在他麦色的肌肤上,勾勒出一片起伏的肌肉线条。 寝殿内的空气好像变得粘稠,混着苦涩的药味,让人并未联想起那日榻上的暧昧,却又从中生出几分不同的别样悸动。 “殿下,属下脱好了。” 桃枝觉得自己热得快要冒烟了,但面上还得维持镇定。 她拿过桌上的金疮药瓶拔开塞子,思绪被清苦的药味唤回几分:“站近些。” 褚钰向前迈进一步,站立的身姿正好将一片腰腹肌肉送到了桃枝眼前。 桃枝喉间一滚:“伸手。” 褚钰犹如被操纵的木偶,又僵硬地伸手。 桃枝手上正用棉球沾取药粉,目光却丝毫未落在伤处。 她并未屏息,只见那腰腹好似在随她呼吸的节奏轻微收缩。 一起一伏,肌肉线条忽明忽暗。 “唔……殿下。”褚钰嗓音沙哑,几近气声,“属下,伤在手臂。” “本宫知晓。”桃枝手持棉球的手挪动,但另一手仍然放在他腰侧。 虽是心猿意马,但桃枝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涂抹上狰狞的伤口边缘。 带着刺痛的异样触感让褚钰手臂的肌肉持续绷紧着,呼吸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桃枝下意识动作一顿,以为他疼得厉害。 “放松,本宫轻些。” 话落,一抹灼热的气息拂过伤处,桃枝感觉另一手掌心下的腰部颤了颤。 褚钰站得笔直,忍不住仰头望天。 拉长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来回滚动一瞬,最终只呼出一口浊气,没让喉间发出半点声音。 上过药粉,桃枝又取来纱布替他缠上。 直到伤处重新包扎完毕:“好了。” 桃枝暂且两手都收回,将手中纱布放回药箱。 她一边起身一边道:“伤口注意养护,回去好生歇息,今日就先退下……” 话音未落,她刚迈出的半步不知是踩到自己的裙摆,还是被别的什么绊了一下。 她惊呼着,身体失去平衡,腰上迅速环来一只有力的臂膀,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扑进一片肌肉紧实热烫的胸膛中。 耳边同时传来一道僵硬的低声:“殿下小心。” 第12章 桃枝整张脸直直地撞上了褚钰赤.裸的胸膛。 面庞瞬间被一片富有弹性的肌肉完全包裹,强健的心跳声震得她脸颊发麻。 好大,不是,好硬。 不是,要要要,要喘不上气了! 褚钰全身紧绷着,被桃枝这样丝毫没有收敛力道地撞上来,却是身姿未退分毫。 他稳稳接住了她,却难以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 女子的身躯与刀剑不同,与练武木桩不同,甚至与他只用肉眼看着时,也不同。 少女的腰肢纤细,仿佛轻易就能折断。 身前又热又软,阵阵香气,无孔不入。 她乌黑的发顶和后颈一片白皙不由分说地撞入他的眼眸中,若要往下,连寝衣包裹出的臀部也一眼可见饱满轮廓。 他霎时腾不出思绪去想自己方才出脚的速度是否太慢,是否有被察觉。 热意在紧密相贴的身躯中流转蔓延。 时间好似静止,无人说话,也无人动作。 褚钰压着呼吸,心下逐渐生出迟疑。 接下来该怎么做,收手,还是进攻。 他过往身为影卫所习得的一切本领,在此时都难以派上用场。 正这时,怀中的香软突然动了。 其实只是桃枝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扫在她抵着的左侧胸膛,像是隔着皮肉挠进了心尖。 一丝微弱的触感,令褚钰胸膛肌肉不自觉地轻跳了一下。 桃枝埋着头,闷闷地道:“本宫方才没站稳。” 褚钰喉结艰涩地滚了滚,感觉在她腰上的手臂都快要麻掉了,这时才得以微动手指,在她后腰放平:“属下扶住殿下了。” 然而,桃枝撑在他臂膀上的手却并没有借力站直,反而顺着那贲张的肌肉线条缓缓向上,滑过他紧绷的肩头,最终,温热的掌心轻轻按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 手感真好。 桃枝觉得自己心跳也加快了,脸颊热烫一片。 不是羞赧,是羞愧。 人都受伤了,她还趁此对人动手动脚,显得她跟色中饿鬼似的。 但事实证明,人在不饿之时,也是难挡美色诱惑的。 她还没被男子这么抱过呢。 只是想多待一会,待着待着,手就不受控制了。 掌心下的肌肤敏感得阵阵战栗,头顶的原本压抑的呼吸开始加重。 但他不推不拒,又不迎不上,像是躺平了要任她为所欲为似的。 桃枝脑海中闪过一段文字,多年书写的经验令她轻而易举就将此时动作之后的深入剧情想象了出来。 随后,她从褚钰胸膛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她看见那双深幽的黑眸又沉了几。 桃枝不自觉随着他滚动的喉结也吞咽了一下。 她视线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莹白的指尖顺着自己的视线就此点在了他热烫的唇角。 烛光中,那双唇分明一副冷硬的禁欲感,按在指腹下却是出奇的柔软。 一片热息洒在她指尖,灼得她十指相连,一齐生出一片酥麻。 褚钰脑海中混乱不堪,仅有的一抹思绪令他生出一个念头。 她终是要动手了吗? 此前翻看过的风月册内容在脑海中闪过。 他过人的记忆力清晰地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字。 那里面写的就是她的意图,而他此刻,正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专程来迎合她的意图的。 褚钰视死如归,缓慢地阖上了眼。 他等待着预想中的亲吻到来,甚至还微微低了下头,怕她娇小的身姿够不到。 眼前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了,却又好像在眼前浮现出了那双莹润饱满的嫣唇。 他只能看见,却想象不出即将到来的会是怎样的触感。 喉结因此再次滚动了一下。 然而,预想中除手指以外的触感并未落在唇上。 桃枝的手指仍旧按在他唇上,像是没打算收走,也没打算换别的地方碰上来。 她开始挪动手指,以指尖描绘着他唇瓣的形状,抚摸着揉.弄着,手指险些从他唇瓣最挺翘的中间探进他口中,她又很快控制住力*道避开。 嗯,就是这样。 然后伸出舌头,向里探寻翻搅。 呼吸交错,唇舌交缠,耳边传来双唇间暧昧的水声。 这个她知晓怎么写。 桃枝满意地微扬唇角,余光瞥见身侧的坐榻。 她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忽的收手抓住褚钰的手臂一拽。 褚钰还在屏息等待中,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被一股突兀的力道拉动转身,又推得向后踉跄一步。 腿弯抵上坐榻边沿,双腿本能地脱力,就此后仰了身子跌坐回了坐榻上。 他惊愕地睁开眼,眼前视线一晃。 桃枝歪着头在看他受伤的右臂,避免叫他不小心撞上。 但身姿也同时快速地抬腿,朝着他身上跨了去。 曲膝坐定,一双结实的大腿将她稳稳托住。 褚钰呼吸一滞,微张着双唇顿时血液上涌又下窜。 桃枝倾身压了下来,温香软玉又一次扑入他怀中。 近在咫尺的脸庞美艳动人,只是多看一眼,就令他感到陌生的头晕目眩。 血液窜动得更汹涌了,且毫无章法,四处乱窜,最终又一齐汇聚于下。 他眼眶热得灼人,沉着眸色不知是在为任务需要献身而隐忍,还是为别的。 第15章 但桃枝此时也并没有太淡定。 方才她看向坐榻的时候,只是从脑海里想象出了主人公一举骑上,公主将冷面侍卫撩拨再深入的剧情,于是她就跨了上来。 可真当自己坐下,才发现全然不似她想象的那般轻松。 臀下垫着他的大腿,却好像感觉到了他的脉搏。 一片异样的灼热自身前侵略而来,近在咫尺,让她难以忽视。 他的一尺又不听使唤了。 其实桃枝至今都还是不知他究竟有没有一尺。 呸呸呸,这不是重点。 桃枝手指僵了僵,还是硬着头皮从他肩头往脖颈抚去。 触及他滚动的喉结,他微扬的脖颈青筋乍现。 她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他身上的。 如她脑海中的文字一样,呼吸交错,就差唇舌交缠了。 褚钰又闭上了眼睛,搁在身侧的双手蜷紧五指,但刚才扬高的脖颈却是收了回来。 他试图让自己放松身体,但身体深处压抑已久的某种本能蠢蠢欲动,令他感到好似稍有放松就要失控扑上去。 上次就因此被挥退,风月里也将所谓“放置”描述清晰。 等待,隐忍,直至喷涌。 他只能继续紧绷压抑着。 褚钰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他的唇了。 他又忍不住微微低头,像是把自己愈发送近到她唇边。 然而,那片热息又突然从他近处退开了。 褚钰一睁眼,看见桃枝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和满足,和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灵活地一跃,直起身就从他腿上下去了。 桃枝略有心虚地站在一旁垂眸整理裙摆:“好了,今日暂且到这,本宫乏了,退下吧。” 褚钰:“……?” 他僵在坐榻上,胸膛因身前压制褪去,抑制不住地上下起伏着。 脖颈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和呼吸的温度,腿上温软的触感也尚未消散。 被强行压抑的火苗因骤然的中断而烧得更加汹涌难耐。 她……就这样,又结束了? 褚钰怔然地看着她,却不得她半个眼神回应。 桃枝手上很忙的样子,还在整理裙摆。 她等了一瞬,余光却见褚钰还没动。 她再薅都快把裙摆又薅皱了。 “愣着干什么,本宫让你退下。” 桃枝直起身,别过头。 处理争风吃醋时手足无措,这会倒是把宋仪昭以往的作态学得像模像样的。 她摆了摆手,迈步便朝着内室走去了。 半晌后,她听见屏风后传来褚钰沉哑的低声:“是,殿下,属下告退。” 桃枝眼睫一颤,霎时转过头去。 但内室的屏风遮挡视线,令她并不能向外看去。 桃枝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趴到了屏风边,探着头往外看。 褚钰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走到殿门前。 一声轻响后,他沉默地跨出寝殿,将身影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看着那好似落寞又可怜的背影,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令桃枝不自觉抬手抚了抚自己微张的唇瓣。 可恶,方才怎么就没真的亲上去呢。 * 褚钰走出寝殿,率先抬眸朝不远处太监值守的方向看去。 两名一高一矮的太监和桃枝一样,好像很忙地整理着衣袍。 直至褚钰收回视线,那两人才停了动作,双双松了口气,用只有对方才能听见的声音相互道。 “除去上药,应该又是一炷香时间。” “估计是被赶来出的,脸比上次还臭。” 褚钰一路回到侍卫房,夜深人静将人思绪拉长。 他点燃屋内烛火,垂眸时瞥见自己衣袖处一抹浅淡的白色印记。 他眸光微沉,收了火折子,缓缓将手臂抬到鼻尖下。 方才长久萦绕周身的香气从袖口再度传入鼻腔中,静谧的室内,一声明显的吸气声犹为显耳。 褚钰蓦地放下手,随即扯开领口,果真瞧见身前被她脸颊埋过的地方留下一片与他肌肤色泽不同的妆粉。 他沉默地看了片刻,而后重新拉拢衣襟,将那片妆粉遮于衣衫下。 褚钰神情莫测地在桌前坐下。 许久后,他微眯了下眼,突然起身。 烛灯在他挥袖间熄灭,微敞的窗前一道黑影迅速闪过,屋内已是空无一人。 第13章 烛光在壁上摇曳光影,书房内笔尖摩挲纸面的轻响声持久未歇。 方才那么多触碰的确让桃枝根本停不下来。 她虽然很后悔书外的自己没能当真感受一下亲吻的感觉,但她笔下的主人公已是抱在一起啃了一整页文字了。 桃枝面颊微红,心跳加速。 她换了一页纸,紧接着便是公主骑上侍卫的桥段。 裤腰散落,却未真正褪下。 碾磨摇晃,那双隐忍已久的大掌终是不受控制地掐住了纤腰。 “想要吗?” 男人眼眶湿润,面色潮.红,俨然一副早就沉入青欲的热浪中脱不开身的模样。 但他绷紧着身体,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一声娇柔的低笑声传来。 “不说话,本宫怎知你究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哎呀呀! 桃枝霎时松了笔,激动地捂着小脸偷笑。 她想象自己方才若是也这般大胆询问,褚钰或许会生出和她的文字一样的反应。 不过她可不敢。 万一又被他反扑了怎么办。 嘿嘿,反扑,嘿嘿。 桃枝嘴角不自觉又上扬了几分。 就这么自我兴奋了一阵后,桃枝才重新拿起笔继续往下写了去。 她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窗边有阴影晃过,像是窗外的树梢被夜风吹拂,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褚钰悄无声息地立在窗外,目光穿透薄薄的窗纱,落在了那张初次真实显露的面容上。 烛火的暖光轻柔地流淌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柔和的轮廓。 那张脸庞褪去了精致的妆容,也能看出与妆扮之后永宁公主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但除此之外,更有截然相反的清丽纯然,是毫无攻击性,也仍然美得勾人心魄。 未施粉黛的双唇不再嫣红浓艳,只余一片柔软粉嫩,像朵沾着晨露的桃花。 圆润澄澈的杏眸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他见过这双眼被泪珠莹润过的模样。 书房的庭院内有宫女走来,褚钰竟是在人走到房门前才赫然回过神来。 撤离已然来不及了,但好在夜色将他隐匿在暗中,并未暴露。 他神情不明地敛目,耳边听着宫女向屋中询问。 屋内的少女心不在焉地回答:“不必守着,本宫还要再多待一会。” 宫女退下后,他又在阴影中站立了片刻,才缓缓现身,再度靠近窗边。 他本是为再潜入书房查看那些册子内容而来,但此时显然时机不对。 桃枝应是从方才结束就径直来了书房,且暂且不打算离去,那么他便该离去了,久留并非谨慎之选。 可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让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窗内的少女又在捂着脸偷笑了,不知是在册子上写了什么荒唐的内容。 褚钰目光在那张面色微红的脸庞上流转片刻。 他深吸一了一口,终是移开目光,背身靠在了窗外冰冷的石墙上。 脚边的阴影随明月缓慢挪动,静谧夜色中,能清晰听见自己一起一伏的呼吸。 褚钰就这样伴着自己的呼吸,盯着脚下的影子。 直至书房内烛灯熄灭。 他闪进暗处,等到桃枝和所有人都离去,轻车熟路地翻身潜进了书房。 * “勾引!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桃枝眼神飘忽,一句“不是”都到了嘴边,心里却先一步回答,她知道是勾引,那咋了。 赵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愤然道:“我就知道他暗地里满是狐媚心思,我都没想过能在殿下面前……那样做。” 桃枝低头搅着手指嘀咕:“可是,他不是对殿下做的呀。” 赵璟耳朵尖,当即就反驳:“他又不知你不是殿下,那不还是对殿下做的吗!” “……这样啊。” “桃枝,你在失落个什么劲?” 桃枝回过神来,赶紧摇头:“没有啊,我没有。” 她心尖乱跳着转移了话题:“你把我的银两带来了吗,快给我吧。” 赵璟向后后退了一大步:“不行,你先答应我,不许再让他勾引我的殿下了。” 桃枝上前赶着他,左右歪头寻找自己的银两:“都说了不是殿下,是我。” 赵璟躲开她:“你该不会是被他给迷住了吧?” “什、什么呀,你把银两给我。” 第16章 “那你今夜还要召他侍寝吗?” “我的银两……” 赵璟突然停住动作,他定定地看了看桃枝,随后从腰间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这是上次卖的银两,还真不少。” 桃枝顿时两眼泛光,伸着手臂就朝钱袋去。 居然有这么多,小桃枝要发财了! 赵璟蓦地抬高手,借着身量高大的优势,让桃枝扑了个空。 “你偏想被他勾引也无妨,那你答应我,待殿下回来之后,必须将他一并带走,绝不可留他在宫中。” 什么叫她想被勾引。 桃枝小嘴一撇:“这……这也不归我说了算啊。” “那你求殿下啊,我不是说了会帮你说话。” “我、我求……” 赵璟轻哼了一声:“明明心里想得不得了,还做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桃枝心里也哼,她求,求什么求啊。 她就图他赚钱而已,话本子总有写完之时,难不成她就只写他一个人了吗。 眼看赵璟总算放宽心地将钱袋子朝她递来。 桃枝当即压下心里话,笑眯眯地就伸手接住了。 看着沉,拿着更沉。 桃枝迫不及待地打开钱袋子,低头就往里瞧。 一文,两文……一块碎银,两块碎银…… 桃枝脑袋都快埋进钱袋里了,并未注意赵璟幽幽地凑近了她耳边。 “桃枝,今夜你应当不会再召见褚钰了吧。” 桃枝心思不在这,竟是都没被吓着,心不在焉就答:“为何不召?” “这都接连多少次了,你还记得月华宫中的其余人和自己的任务吗?” 桃枝一愣,这下终是回了神。 她呆呆地从满是铜香味的钱袋子里抬起头来。 不怪赵璟气恼,她还真是险些被勾没了魂,细想来自己竟从褚钰来了之后,就再未召见过别人了。 她可不是来享受男色的,她还肩负重任呢。 桃枝当即抓紧自己的钱袋:“多谢提醒,我知道了,今夜我不会召见他了。” 还好,还好。 差点就被迷得找不着北了呢。 * 这次过了七日时间。 入夜侍卫房值守轮换之时,脚步声四起,还有内外殿各侍卫相遇时简短的几句谈话声。 褚钰从屋里出来,与他轮换的侍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也辛苦你了。” 他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对方却是朗声一笑,像是要用自身热情安抚他低郁的心情:“不必难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主子心思难猜,能得短暂恩宠已是三生有幸,若是长久执着于此,只会叫自己心烦意乱而已。” 褚钰闻言淡淡地抬眸看去,面上仍是没有情绪波动,黑眸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沉暗。 那名侍卫被这眼神看得愣了愣,随即叹息着摇头:“贪婪也同样不可取,你想想,之前大半个月全是你一人独占了,此时不过冷落你三五日,你又何需……” 是七日。 褚钰抬手将那人握在他肩头的手拿走,冷声打断他:“多谢关怀,但我并未惦记此事,到当值之时了,我先走了。” 说完褚钰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了。 只留那名侍卫呆愣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褚钰此前因频繁受公主召见,并未被侍卫长安排在夜间值守。 但随着接连几日没有消息,近来三日他便仍是被安排在了夜里当值。 这大大阻碍了褚钰调查密信之事。 他是因此而烦恼,所以那人当然说错话了。 褚钰站立月华宫侧院的院门前,身姿如松,高大伟岸。 月光在他身后将他的影子拉长,一片寂静中,仅有他的呼吸声与自己作伴。 这时,他突然听见一道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褚钰眸光一凛,警惕回头。 来人隔得还远,身后不见人影,只闻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至小道尽头的青石地上晃出一片影子。 那人一现身就对上褚钰直直盯来的视线,吓得一声惊呼。 “哎哟,吓死我了,你怎么侧着头站岗呢。” 来人也是月华宫的侍卫。 褚钰撤去警戒,淡声道:“听见异响便侧头了。” “异响?”那人讶异,他感觉自己方才没发出什么脚步声啊。 不过这不重要。 他三两步上前,走到褚钰面前:“褚兄,同你商量个事呗。” …… 褚钰今夜的值守,被那名明日白日要赴其他宫中宫女邀约的侍卫换了去。 他因此闲了下来,得以有时间去调查他的任务。 上次一去,他已是彻底查清了永宁公主的书房。 没有任何机密,只有那名名唤桃枝的宫女写的不堪入目的册子。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其中一本,几乎是完全按照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来写的。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她分明只以手指触在他嘴唇上,书册却写嘴都亲得发肿,她不过在他腿上虚坐片刻,册子里就已是要给他扒光了坐进去。 实在荒谬。 但他全看完了。 所以,那间书房没有再去探查的必要了。 可待他回过神来时,却是已经潜到了永宁公主寝殿附近。 褚钰抬眸看了眼天色。 眼下时辰还早,那就去确认一番她的去向,以免调查途中生了意外。 还未靠近寝殿,侧方的窗户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声响不大,但褚钰耳力过人。 随后是桃枝毫无斥人意味的娇声:“还跑,待本宫抓到你,定不轻饶。” 褚钰脚步一顿,面色骤沉。 屋内还有男子的声音:“殿下快来抓我呀。”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肉.体碰撞声。 “本宫抓住你了,这下你可跑不掉了,乖乖受罚吧……” 后面尾音越来越低,直到再听不见分毫,像是话语声淹没在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举动之下。 褚钰压着呼吸,眸中神色明明灭灭,棱角分明的面庞大半拢进了暗不见光的阴影肿。 看来这宫女是当公主当上瘾了。 无妨,他原本就不想以此方式完成任务。 如此甚好,他正好另想办法。 褚钰做出了决定,却又在原地站立了片刻。 一阵风吹过,晃动着本有人躲藏的灌木丛沙沙作响。 月光下,一道迅捷的身影直直地朝着公主的书房方向蹿了去。 第14章 “呼——累死我了。” 昏黄烛光下,桃枝瘫着身子靠在美人榻上,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她偏头朝另一侧坐榻上,看起来毫无影响的赵璟看去:“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赵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勉勉强强。” “这还勉勉强强?”桃枝不满,但嘟囔声却小,“以往也没见你同殿下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啊。” 一提公主殿下,赵璟耳朵尖得跟兔子似的,当即正色:“你懂什么,我与殿下在寝殿中做的,当然是……” 正色不过一瞬,他又微红着耳尖压低了声:“……是别的动静。” 桃枝没听见,转而坐直身问:“你该不会是又拿我圆你对殿下的心愿吧?” “我想如愿用得着靠你吗,我都说了,若我向殿下提起,殿下疼我,准是会依我的,是我不愿叨扰殿下,这是体贴。” 桃枝:“哦。” 赵璟霎时皱眉,就要怒瞪桃枝。 桃枝这头低垂眼帘根本看不见,还搅着手指自顾自道:“召来柳淮还能弹曲儿给我听,林眠风月下舞剑也甚是优雅,到你这儿,就只会让我夹着嗓子唱独角戏。” “那不然你要听我弹曲儿,还是看我舞剑?” 桃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都不用,今日演到这就可以了。” 再弹再舞,可太耽误时辰了。 赵璟了然:“哦,你要去写你的话本子了?” 桃枝乖乖点头。 “去吧,那我自己待会再回去。” 他心下补充:可别叫人乱传他中看不中用。 但桃枝没动。 她眼巴巴地看着赵璟,唇边踌躇着措辞。 赵璟看了她一眼,先一步道:“你想问,明日是否可以召见褚钰了?” 桃枝小脸一热,嗫嚅道:“倒也不需要明日就……” 赵璟不由调笑:“你对他还真是。” 不等桃枝狡辩,他赶紧又道,“说到这个,我正好想起一事。” “下月立夏,按殿下以往的习性是要前往瑶台宫避暑的,你可想好要带哪些人同行了吗?” 赵璟这么一说,桃枝也才想起此事。 瑶台宫是南靖先皇曾专为宋仪昭修建的行宫。 都城之外,山清水秀,高山之上,云雾缭绕好似瑶台。 第17章 南靖夏日炎热不堪,宋仪昭每年都会在瑶台宫待过整个夏季。 能随公主殿下一同前往瑶台宫,自是莫大的荣幸。 桃枝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最终落到赵璟脸上:“当然首要的……自是要带上你。” 赵璟满意地轻哼一声,才不管她是为了遮掩自己对褚钰一事,还是为让他继续帮她卖话本子一事。 “还有呢,余下还有谁?” “弹曲儿的柳公子,舞剑的林侍卫,还是……” 桃枝出声打断:“殿下以往不是有设定比试,比文比武,优者随行,你是殿下跟前最得脸最特别的,我便只定你一人,其余人皆以比试争取,就这么办。” 呜呜呜,这下全都满意了吧,可别再调笑小桃枝了。 赵璟唇角一扬:“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 书房内唰唰声响不断。 褚钰沉着脸眸光晦暗,鬼鬼祟祟地蹲在书案下翻看桃枝的册子。 他倒要看看,这七日她又有多少荒唐的文字震惊他的双眸。 还有方才被她抓住的那人,应是过了今夜就会出现在这本满是艳事的书册中…… 褚钰手指一顿,却见书册中并无任何有关别人的记录。 明明已过七日,但新写的内容却寥寥无几,就像是随他们未曾相见,而停滞了剧情的发展。 最新的一页,公主纤细的身姿轻晃在秋千上,身后的冷面侍卫被春日暖阳融化了眸中冰封,力道温柔地推动着秋千。 公主回首,含笑而道:“七日不见,竟有几分想念。” “你呢,可曾想念本宫?” 褚钰心口一紧,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 烛火在他黑眸中映下一片隐隐闪烁的光点。 突然,书房外传来动静。 褚钰迅速熄灭书案下的微弱光火,放回书册,身姿敏捷地从侧窗离开了屋内。 没多会,褚钰便从窗外看见桃枝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若说如今整个月华宫何处最令桃枝感到自在,那自是非此地莫属。 桃枝径直走向书案,拉开椅子坐下,习惯性的取笔砚墨,打开暗格。 写有正在赚大钱的《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这本册子被她拿出放置桌面,只是书册封面上的书名早就被她涂得乌漆麻黑。 桃枝心下暂未开始设想今日要写的内容。 她还在想前往瑶台宫一事。 瑶台宫一行有近三个月时间,待她从瑶台宫回来,也就快到她离宫之时了。 那时,公主殿下应当也回宫了吧。 三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远离宫廷,仅有部分人随行,说起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了,大大降低了她扮演公主的难度。 可她方才就想着别叫赵璟再继续调笑她了,便慌不择言,只定下赵璟一人,其余人全由比试抉择。 回过头来一想,这也太胡来了。 桃枝这段时日大致为公主的众多男人排了个号。 好应付的,难缠的,还算讨喜的,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 这要是选着好的还行,若是选着不好的,岂不叫她整整三个月苦不堪言。 更重要的是…… 不知褚钰伤势如何了,他手臂带伤,比试时会不会受到影响,会不会无法胜出。 若他没能选上…… 窗外,褚钰侧着身定定地看着屋内。 桃枝的身影出现眼前时,他不由皱了下眉。 她未施粉黛,并非易容后永宁公主的模样。 从他方才在寝殿外听到她的声音,到她此时来到书房过去的时间,应是不足以令她与那人嬉笑打闹一阵后再卸去面上妆容。 要么她也将那人的双眼如他此前一样蒙上,要么她未施伪装直接将真面目显露在那人眼前。 后者不可能,所以只能是前者。 褚钰心下冷嗤,她还真是一招多人用。 莫不是下次,还要同他再上演一出蒙眼抓人的无趣之事。 随后,褚钰看见桃枝在书案前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他方才翻过的册子,却是迟迟没有翻开也未动笔。 那双圆润的杏眸突然泛光,眸含欣喜地快速眨动了几下,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灿笑,唇角和眉眼都弯下柔软的弧度,看着有些傻气。 她歪着头似在思索。 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又逐渐消散。 她苦恼地皱起眉来,双手交叠着,两根食指相互搅动。 看她唇瓣翕动,像是在低喃:“这可怎么办呀……” 那张脸庞表情变化多端,不过眨眼间,一张脸上就换了好几副表情,好不生动。 最后,她甩着脑袋摇了摇头,索性不想了,终是垂眸翻开了书册。 褚钰眸中波澜随之归于平静,他正欲收回视线,应当转身离去了。 突然,他见桃枝霎时惊愣,随即慌乱,手足无措地提笔,墨汁不小心沾染了她的指尖,她也浑然不顾,握着笔杆连忙在书册上一阵涂画。 看轨迹,像是来回在已经写好的几行字上,直至字迹涂黑,再看不见任何。 她顿住笔尖,呆愣地眨了下眼。 而后重重松了口气,小声嘟囔:“怎么不小心写了这个,羞死人了,还好没人看见。” 桃枝又往回翻页查看了一下其余剧情,不再见这种夜深人静时思绪乱飞写出的纯爱剧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写话本嘛,一不小心胡乱写出一些不相关的剧情是常有的事。 不足为奇,不以为证,不能说明任何。 桃枝抿了抿唇,忽闻窗台边似有异动。 她抬眸望去,夜风拂过,月影轻移,窗外的树梢摇头摆尾,在一片沉寂夜色中荡漾出一丝涟漪。 * 翌日天明。 月华宫侧门和褚钰换岗站了一夜的侍卫打着哈欠回到侍卫院。 他满脸疲惫,还心情低郁,整个人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样,哪像是即将要去同小宫女幽会的模样。 他迈步要朝湢室去,才刚走出没几步,正巧在褚钰房门前遇上了褚钰。 那人抬头一看,愣了愣,疲惫都扫去大半:“褚兄,你昨夜没休息吗,怎看着比我还疲惫。” 这话属实夸大了。 褚钰眼下稍有乌青,眸中布着几根血丝,像是没怎么休息的样子,但并不比那人看着狼狈。 不过他的确一夜未眠,不久前才回屋洗了把脸,这会装模做样走出来准备前去当值。 昨夜他从永宁公主的书房离开后,溜出了月华宫,在皇室藏书阁查到了些许线索。 永宁公主好收珍宝,曾获赠一份自西辽而来的沉木精雕宝匣,匣中有一卷瓷青纸,纸上泥金题字,金光闪闪,富丽堂皇,永不变色。 线索已和他要寻找的密信对上,只是记载上称,永宁公主将此藏品收纳于都城之外的瑶台宫中。 他便得再费功夫调查瑶台宫的情况。 从藏书阁返回月华宫时,已是临近寅时。 褚钰白日还要当值,他应当尽快回屋歇息,但他还是又去了一趟永宁公主的书房。 果不其然,之前看过的那一段秋千上的内容被墨汁完全涂黑。 褚钰脑海中不由浮现少女面颊微红,心慌意乱地挥动笔杆的模样。 可下一瞬,他就在新的一页看到了今夜他未见其貌的蒙眼抓人全过程。 侍卫还是那个与他相似的侍卫,公主也还是那个公主。 只是书页上的内容,完全不再是他所经历过的事。 公主眼蒙薄纱,探着双臂寻找躲藏殿堂内的高大侍卫。 侍卫上身赤.裸,站在近处,任由公主柔嫩的手从他胸膛前抚过,又后退半步叫她抓了个空。 公主娇笑:“待本宫抓着你,绝不轻饶。” 侍卫又被公主抚过了腰腹。 而后裤腰便在公主伸手挥舞间被勾住,她手指弯曲,微微用力,扯着侍卫的裤腰带把人拢到身前。 热息贴在心脏跳动的胸膛前,她吻了吻那颗粉红,听着侍卫难耐的喘息声,低低地道:“抓到了,现在,本宫要惩处你了。” 张冠李戴,胡编乱造,荒唐至极。 褚钰蓦地阖上书册,踏着朦胧天光面色沉冷地回到房中,自是再无时间也毫无心情休息半分。 “褚兄,褚兄?”那名侍卫伸手在褚钰眼前晃了晃,把他唤回了神。 “无事,只是没睡好而已,但不影响当值,我这便去了。” 说罢,褚钰迈步要走,又被那人抓住了胳膊。 “欸,等等,你没听说吗,今晨暂不用当值,待会咱们将去演武堂进行比试,争夺此番随殿下前往瑶台宫的机会。” 褚钰脚步一顿,微眯起眼来。 “也对,你个新来的,自是不知此事,前去瑶台宫可是一件天大的好差事,那地方,山清水秀幽雅宁静,都城夏日炎炎,那儿却是清爽透凉,就连平日当值的时辰也能少去大半,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能够伴在公主殿下身边。” 第18章 那名侍卫没注意褚钰逐渐幽深的神情,只摆了摆手道:“不过我可无福消受,打不过那些人不说,我离不得月华宫,更离不得我的小秋霜,待会随便应付应付,早些结束,我还得去赴小秋霜的邀约。” “你呢?” 侍卫上下将褚钰打量一番,不等他回答,自顾自道:“算了,瞧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多半也去不了……” “去得了。”褚钰突然出声打断。 一字一句正色道:“为了伴在公主殿下身边,我自当极力争取。” 第15章 辰时未到,演武堂已聚集数人。 除即将进行比试的侍卫,其余则是闻讯而来,远远观望的宫女太监。 褚钰站立人群当中。 他敛着眉目沉默不语,与周围或紧张或热议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月华宫中,外殿的侍卫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危,内殿的侍卫则为侍奉公主。 内殿的侍卫从不要求武艺精湛,只需一副好皮囊,能令公主赏心悦目便可当职。 但此次比试,却将内外殿侍卫聚集一起。 若真要以武力强弱评定,那么到最后,公主身边定是一个能侍奉她的靓丽俊美男子都不剩。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 “总不能真叫我们和外殿的那些大哥们打吧,那谁能打得过。” “万一真按此决选,机会实在渺茫,若要让我三个月见不了公主,不如让我被打死得了,我要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走走过场,随便比划几下得了,殿下怎可能真不带内殿侍卫,难不成今年酷暑,雅趣堂内寥寥几人就够殿下消炎解闷了吗?” 雅趣堂是月华宫中擅琴棋书画且模样俊俏的男子的居所。 因有一技之长,平日则不需当差,只需磨练技艺,为公主舒心雅兴。 听起来像是高人一等,但实则与内殿侍卫也没什么不同,是否得脸也还是全看公主心意。 刚要放手一搏那人问:“你的意思是,殿下其实早有安排,说不定已有内定之人?” 这话一出,周围有几人不由朝不远处的褚钰投去视线。 褚钰刚来不过半月便接连受公主召见一事已是人人皆知,近来虽有冷落几日,但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仍是受宠。 按理说,新来者正是新鲜之时,又受公主宠爱,说不定褚钰就是其中内定之人。 褚钰像是将自己隔绝在外,丝毫未受周遭任何声音影响。 仅有听闻“内定”二字时,耳尖微动了一下。 负责今日比试的李公公清了清嗓,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经由李公公讲述一番比试规则后,聚集演武堂的众侍卫便按序开始进行比试。 演武堂内逐渐传出拳脚碰撞的声音。 早就围观在不远处的宫女太监们霎时探长了脖子,直往人群围聚的比武台上瞧。 见过外殿侍卫和宫中其他侍卫进行训练和比试的宫女忍不住嘀咕:“那些内殿侍卫的招式看着完全就是花拳绣腿,真能护得住殿下吗?” 有人笑道:“殿下哪需要他们保护,他们只需貌美如花即可。” 也有人道:“也不完全是花拳*绣腿吧,虽是比不上外殿训练有素的侍卫,但为公主表演舞刀挥剑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哎呀,杨侍卫落败了,我觉得他是这里头最俊的那个,虽是武艺不精,但有一副好皮囊,合该跟随殿下的。” “那新来的褚侍卫不俊吗,纳新那日,可是殿下唯独挑选之人,当时我看见他也眼睛都直了。” “别提了,褚侍卫他俊是俊,但听说夜里总是很快,还不及柳公子一曲时间长……” * 彼时。 昭阳殿内。 全然不似演武堂那头的热闹非凡,一片沉闷的氛围在殿堂内持续弥漫着。 桃枝双手避在旁人瞧不见的角落偷偷攥着自己的裙摆,目光不时飘向面无表情候在身侧的燕嬷嬷。 不过一瞬,她又心虚地收回目光来,转而可怜巴巴地看向翠岚。 翠岚接到目光,不解地歪了下头。 桃枝又泄气地低头,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同翠岚倾诉呢。 不,应当是连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那坏心眼的赵璟,竟是隔日就将此事安排了去,还说是受公主之命,叫得令的李公公当即召集了内外殿侍卫,听说这会都已经在演武堂开打了。 桃枝甚是气愤。 她用头发丝也能想到赵璟这是安的什么心。 她唯独内定了他一人,他还不知满足,甚让李公公安排内外殿侍卫一同进行比试,到最后选中的全是安安心心当真护送安慰的侍卫,就只留他赵璟一人伴在公主左右。 假公主他也要如此占有欲旺盛吗! 呜呜呜,万一褚钰输了怎么办…… “燕嬷嬷。” “殿下,奴在。” “本宫听闻今日演武堂正举行武艺比试,不知此时进行得如何了。” 话落,殿内静了一瞬。 桃枝垂着眼睫,视线飘忽,便没瞧见燕嬷嬷冷淡的面容上,唇角扬起了一抹微弱的弧度。 随后燕嬷嬷躬身:“老奴这就前往演武堂为殿下询问比试进程。” 桃枝一听,当即抬头。 不是,燕嬷嬷,小桃枝不是这个意思啊。 一抬眼,桃枝就对上了燕嬷嬷似笑非笑的眼神。 燕嬷嬷显然并未真的打算动身前往演武堂。 桃枝:…… 她眼尾耷拉一瞬,又清了清嗓:“本宫闲来无趣,便前去看看,不必太多人跟着,莫影响了比试正常进行。” 燕嬷嬷笑意内敛,不甚明显,只恭敬道:“是,老奴这便去安排。” 桃枝说是不必太多人跟着,实则就是仅需翠岚一人跟着。 前往演武堂的小道上,四下无人,翠岚就忍不住上前凑近了桃枝身边。 “小桃枝,你是想去看褚侍卫吧?” “不不不,不许胡说。” 桃枝这头还在正在想不知褚钰的比试是轮过了还是没轮到,被翠岚这么一问,舌头都打结。 翠岚“噗嗤”一笑,眉眼弯弯道:“是想借此看他拳脚寻找灵感,还是担心他打不过外殿侍卫,不能同你一起去瑶台宫?” 竟是全被翠岚给猜中了。 桃枝抿了抿唇,也不再嘴硬:“都有,我还不知他身手如何呢,册子正是大卖,前去瑶台宫的三个月里,我若没有他可怎么办啊。” “好一个难舍难分呢。” 桃枝被说得面颊忍不住要泛红。 她眸光微颤,看见不远处演武堂楼阁的屋顶,赶紧转移话题道:“快到了,我不想叫人瞧见,不然又得摆出公主架势,根本不能好好观看,咱们从侧面进去,别叫人注意到了。” * 桃枝和翠岚鬼鬼祟祟地溜进演武堂时,正巧轮到褚钰上场。 桃枝眼眸一亮,猫着身子窃喜道:“来得真是时候。” 翠岚不由道:“这么一看,褚侍卫在这当中还真是鹤立鸡群,一眼就将人视线给牢牢吸引了去。” 说的就是桃枝。 桃枝浑然不觉,还煞有其事地点头:“所以我才选他做我的男主人公啊。” 话音刚落,比武台上就出现了另一道似是熟悉的身影。 桃枝眉头一皱:“谁安排他们对打的?” 翠岚也讶异:“故意的吧,这不是专程叫人看好戏吗?” 上台与褚钰面对面而站的正是此前在锦绣殿闹出大动静的白子瑜。 因桃枝当时做出的叫人“狠狠”骂他一顿的命令,白子瑜虽是蒙受冤屈,但又忍不住沾沾自喜。 那事他本也是百口莫辩。 数双眼睛盯着褚钰鲜血直流,而自己又拿着带血的剪子。 若他当真喊冤,最终将此事彻查,他也仍是脱不了干系。 但没曾想,公主殿下只是派人轻飘飘地骂了他几句。 打是亲,骂是爱,殿下偏袒,殿下爱他,这怎能不叫白子瑜得意。 事情就这么被一笔带过了,白子瑜隐忍着没能得手的憋屈消停了几日,终是得到今日一雪前耻之时。 白子瑜装模做样上前作揖:“褚侍卫,请多指教。” 褚钰冷淡地看了白子瑜一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甚至连一丝不屑都没有。 白子瑜当即恼怒,又在他身姿微动之际警惕惊呼:“等等,还没开始,你可别偷袭!” 褚钰双手还落在腿侧,只是微微转身而已,都没有半分起势的样子,何来偷袭。 周围传出些许轻笑声,令白子瑜顿时有些尴尬。 他下意识朝东侧的方向看去一眼,转瞬即逝。 随后咬了咬牙:“褚侍卫,上前来吧。” 东侧。 褚钰也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但好似并无异样。 视线收回时,他却在另一处地方发现了什么。 第19章 褚钰眸光微动,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 不过他也很快收回视线。 他迈步上前,才刚站定,白子瑜突然猛地向他出拳。 褚钰敏捷避开,一手挡在侧方,以结实的臂膀轻松拦住白子瑜的拳头。 那些宫女说得没错,连她们都能看出这些人几乎都是花拳绣腿,于他而言就更是毫无可比性。 只需一招,甚至不需一招。 就此时白子瑜挥来这一拳,他挡下后瞬间就能将他撂倒。 但褚钰收了手。 白子瑜没有察觉任何,很快再次出招。 他打得很认真,拼尽全力,像是只想要赢。 “可恶,这个白子瑜让别人别偷袭,自己却趁其不备出拳,真不要脸!” 翠岚听着桃枝愤然的低声,耐人寻味地附和:“就是,真不要脸。” “这个白子瑜打得也太认真了,不是说点到为止,他怎拳拳到肉。” 翠岚看着眼下情况分明是褚钰游刃有余接招,白子瑜气急败坏胡乱出拳。 到没到肉不知道,但褚钰明显是占上风。 可桃枝还是紧张,在褚钰以曾受伤的右臂接下白子瑜重重挥来的拳头时,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 褚钰这头神色一凛,已然注意到了东侧异样。 他随后向另一处方向看去,瞥见那抹藏于墙角的艳红身姿后,唇角微扬,突然施力一把攥住了白子瑜的衣襟。 同一时刻,刚收到白子瑜眼神指令的太监袖口几不可察的放出银针,直冲冲地朝着比武台上褚钰原本站立的方向飞去。 褚钰力道强悍,单手提着白子瑜,将他们身形一瞬调转。 “啊!” 伴随着白子瑜一声凄惨的尖叫。 褚钰将人猛地往地上一掼,白子瑜脑门朝下,却是捂着屁股,嗷嗷大叫起来。 “褚钰,胜!” “胜了胜了!褚钰胜了!” 桃枝兴奋地抓着翠岚的手,险些开心得跳起来。 翠岚赶紧一把将人压住:“小声些,你想让在场的人都知晓公主殿下在为褚侍卫胜出而欢呼吗?” 桃枝脸颊一热,收敛下来。 她一双杏眸亮灿灿地看着翠岚:“我开心嘛,这样他就能顺利同我一起去瑶台宫了。” 翠岚微眯着眼将桃枝此时这副好似少女怀春的模样上下打量一番。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为公主,一声令下想带谁就带谁。 也或许不是忘了,而是被褚侍卫方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迷得找不着北了。 翠岚啧啧摇头:“小桃枝,你完蛋了。” 桃枝一瞬心虚,赶紧又转头朝比武台的方向看去。 “咦,人呢?” 翠岚转头,也发现不见褚钰的身影,只留还在狼狈大叫的白子瑜躺在比武台上,也不知道捂着屁股干什么,褚钰方才,又没打他屁股。 “会不会是退到那边角落去了,我们在这儿看不见。” “那我们换个地方?” “等等,先找找,万一混在人群中了。” 突然,身后一阵到了近处才出声的脚步声响起。 随之传来褚钰的沉声:“属下参见殿下。” 两道抽气声一齐响起。 桃枝和翠岚僵着脖颈转过头去,竟见褚钰恭恭敬敬躬身站在身后。 他敛着眉目,做出了一副也许可能大概是害羞的样子,声色无波道:“殿下,是专程来看属下比试的吗?” 第16章 “是……还是不是呢……” 桃枝嘴唇翕动,喉间却是几乎没发出声来。 刚才还在远处看见的人,此时突然出现在身后。 吓死人了! 翠岚率先回过神来,悄然拉了一下桃枝的裙摆,自己便躬着身子退至一旁。 桃枝也反应过来。 她此时的身姿实在不雅,全然没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桃枝赶紧站直身,尴尬地清了清嗓:“听闻今日比试,本宫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你。” 翠岚低着头,闻声歪起嘴角,唇边好似一句无声揶揄的“哎哟哟”。 “殿下挂念,属下倍感欣喜。” 桃枝也欣喜。 她在心里悄悄想,褚钰方才那套拳脚真是霸道又利落,奈何对手一击便倒,她都没能多看上几招。 他抬臂将人朝地上一掼的动作,像极了之前把她撂在地上的王八蛋…… 桃枝脸一沉。 “殿下,属下可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没错。” 错的是那个晦气的坏家伙。 桃枝心里又愤然起来,那人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她的诅咒下被抓进大牢里了,就算没有,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如此想着也没能让桃枝解气多少。 她想或许自己不管再过多久,只要想到那个坏家伙心里就不会舒坦。 桃枝目光落在褚钰脸上,想了想,道:“你在此处的比试可是全部结束了?” “是殿下,已经结束。” “嗯,随本宫走吧,陪本宫四处转转。” 褚钰侧目朝比武台的方向看去一眼,而后回过头来应声:“是,殿下。” 月华宫临水花厅后便是宋仪昭的百花园。 石门前,翠岚吩咐着值守的太监退至远处,自己则留守在此。 青石小道两侧花团锦簇,蝶舞翩翩,流连在芬香之中。 桃枝脚步一顿,低头往身侧褚钰的右臂上看去:“你的伤势如何了?” 褚钰袖口下的手指微动,抬起的手臂朝着腰间侍卫服的排扣探去。 桃枝赫然瞪大眼。 干干干,干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四下无人,孤男寡女。 又又又,又脱吗? 褚钰只是将右臂抬起到腰上高度而已,目光触及桃枝一副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模样,他指尖不由在排扣上轻触了一下。 随后,便见桃枝快速眨了下眼,抿住了嘴唇。 像是担忧自己会遵从道德伦理说出一句“别脱”。 褚钰多停顿了一瞬,才转动手臂开口道:“只是一点小伤,本也不碍事的,七八日过去,已几乎复原。” “这、这样啊。”桃枝看着那只袖口紧束的手臂,别说脱了,连撩起袖口给她看看结实臂膀都不行。 桃枝没有失望,桃枝淡然道:“方才看你身手利落,想来当是恢复不错,无事就好。” 两人继续向百花园深处走去。 桃枝很喜欢此地,鸟语花香,幽雅惬意。 可惜她以往并不常得机会来此。 因为宋仪昭少有独自前来,来此必然是带着她的男人,说不定大多数时候都是和赵璟那个占有欲十足的坏家伙。 桃枝当然不能跟随,那时的她就和此时的翠岚一样需要守在院门前。 想到这,桃枝余光不由瞥向院门的方向。 翠岚的身影在树荫下若隐若现。 桃枝当即决定,待会她便要带着翠岚再逛一次百花园。 正想着,两人一同看见了前方藤曼缠绕的圆拱门下的秋千。 “你呢,可曾想念本宫?” 脑海中,有桃枝的声音响起。 但秋千前,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桃枝耳尖微动,几分心虚逐渐化为理直气壮。 褚钰又不知她的话本内容,有何可害羞的。 她微昂下巴,漫不经心地朝着秋千走去。 刚要坐下,微晃的秋千就被褚钰先一步伸手抚住了。 桃枝心尖一暖,唇角不自觉有一丝上扬的弧度。 她迈步上前,一边要往秋千上坐下,一边抬眸去看褚钰。 一抬眼,赫然对上褚钰一脸沉色。 褚钰沉默不语,低眉敛目,丝毫不与桃枝对视。 他做出一副像是已经从野兽驯化为了家养的忠犬的样子,偏又毫不收敛自己的表情。 桃枝:“……?” 褚钰的不情愿写满了脸,开口却是道:“殿下,属下扶稳了,您要坐吗?” 桃枝:“……???” 她抿了下唇,霎时没了甜蜜心思:“不坐了。” 看着他那阴沉一片的脸色,哪还有半点灵感。 桃枝重新站直身,头也不回地转向迈步走离了秋千。 不坐便不坐,她自己不是本也涂掉了那段文字,还胡编乱造了别的根本没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 褚钰也收回手,心下冷哼,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绕着百花园漫步一阵后,直到快要走回百花园院门前时,桃枝才陡然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公主,方才这个褚钰胆敢同她摆脸色,于情于理她应该都是可以架起公主威仪训斥他一顿的吧。 而且,他为何摆脸色啊,明明一开始不是还挺殷勤的。 难道,不喜欢秋千? 正想着,桃枝才刚要转头去同褚钰说话。 第20章 突然,百花园另一侧不常有人走动的侧门方向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到了没呀,怎么走了这么久?” “到了到了,小心脚下。” 桃枝眸光一怔,抬眸对上褚钰仍然那副冷淡无波的神情,心下一慌,本能地伸手拉着他就往一旁的灌木丛后避去。 被桃枝隔着腕带抓住时,褚钰眸中才有了一丝波动。 他眸光流转一瞬,踉跄着就被拉动了身姿。 “不是说到了吗,你把手放下来呀。” “再等等,待我寻个好地方。” 那对男女居然从侧门走进了百花园中。 桃枝有些讶异,这一男一女胆大包天,竟敢到公主的百花园里幽会。 她愤愤地皱起眉来,一转头,便见被她拉到身前的高大男人正垂眸看着她。 褚钰低声问:“殿下,我们为何躲起来?” 桃枝:“……” 是啊,为何要躲,她现在又不是在此和侍卫幽会的小宫女。 桃枝以往写风月册偷偷摸摸惯了,方才一听异响本能就躲,此时好不尴尬。 她扯了扯嘴角,还没开口。 被打开双眼的小宫女惊喜欢呼着就往前小跑了几步:“好漂亮!” 桃枝一眼认出那张面容,是云波宫的秋霜,还有那名侍卫…… 在秋霜转头的一瞬,桃枝霎时又拉住褚钰,猛地一退,和他一起退进了池塘边的假山群里。 假山交错的缝隙狭窄逼仄,褚钰身后最高的假山正好挡住了他高大的身量,但剩余的空间令桃枝几乎只能在他怀里落脚。 桃枝不敢抬头了,只怕对上褚钰疑惑的目光自己更加不知怎么解释了。 怎么偏偏是秋霜呢。 她算是桃枝在月华宫外少有交情不错的姐妹。 还有那名侍卫,最初就是因他倾慕秋霜,给了桃枝不少好处让她帮着在他们之间送信来往,她才得以认识秋霜。 现在要她怎么办,顶着公主的面容现身,出去把他俩吓个半死,再狠狠惩治一番。 呜呜呜,都是朋友,这样不好吧。 “好几日不见,想死你了,快过来让我亲亲。” “你别急呀,我还是头一次来这儿,让我先好好看看……唔……” 啧啧的亲吻声毫无循序渐进之意,一经开始,激烈异常。 那侍卫将人亲得喘不上气来,止不住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娇.喘。 桃枝眉心突突直跳,目光飘忽,又因空间狭窄,来来回回都落在近处起起伏伏的结实胸膛上。 “受不住了,你摸摸,亲得我应死了。”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侍卫的虎狼之辞,桃枝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一边相互摸索着,一边紧紧相拥着就退到了树干下。 秋霜一腿被抬起,侍卫伸手就顺着她的裙摆摸了进去。 “讨厌,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说我干什么,干.你。” “死鬼,你可知这是何处。” “此时我正身处花苞中,怎会不知,百花丛中百花园,但我只取你一朵。” “臭不要脸,只许在外边,不许进来。” 桃枝:“……” 好像学会了什么不得了的台词。 不知回头能不能用在话本里。 但那头动静越来越大了,桃枝的眼睛实在是没地方放了,只能被迫抬头。 褚钰脸上并无桃枝原以为的疑惑神情,他只是目光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从方才开始就这样看了她多久。 即使此刻对上她投来的视线,他也并没有要移开眼的意思。 不似她重重扑入他怀中时那般,她只是软绵绵地贴着他,她周身的馨香就已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纱,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 周围杂声颇多,他却只听见了他们紧贴的心跳声。 褚钰手臂缓慢抬起,薄唇翕动。 在不远处一阵嗯嗯啊啊声下,压着气声道:“殿下能站稳吗,可否需要属下扶着您?” 话音落下。 他不动声色地撤走了桃枝自认为独自站稳的支点。 桃枝捂嘴压下低呼,身体轻轻地往前一倾。 桃枝耳边拂来热息。 一只铁臂稳稳圈住了她的腰。 “该死的小妖精,腰这么软,勾死我了,快放我进去,我忍不住了。” 褚钰:…… 掌心下的软腰霎时就僵硬成了一块烧烫了的石头。 第17章 光影游动,呼吸流转。 一切的触碰在这狭窄隐蔽的假山后都增添出更多隐秘的禁忌。 又混在那些露骨直白的声音中,好似暧昧,又甚是羞耻。 桃枝此时更加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躲避的行为了。 但她也更不可能再在这种时候现身。 他们到底是哪来的狗胆啊! 不过不能解释也无妨,公主何需向她的侍卫进行事无巨细的解释。 就当是她想占他便宜好了。 桃枝如此想着,曲在褚钰胸膛上的双手摊开手掌,再无顾忌地抚摸了起来。 “吃什么长的,腰细这儿大,一手都包不住。” 桃枝:…… 她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随后又重新张开。 她没好意思抬头去看褚钰,只硬着头皮把手继续放在他胸膛上。 反正那话又不是她说的。 褚钰方才听了另一番话,不也还把手放在她腰上。 假山外,草地被脚底摩擦发出的声音越发凌乱急促,并不粗壮的树干被又压又撞,引得树梢来回摇晃。 亲吻声不断,还有鼓掌声为之助威。 那两人还知顾忌地压低喘息,但越是压抑,就越是让喉间泻出的声音听起来更不对劲。 饶是桃枝写书无数阅书无数,但真切听着这些声音还是难掩面颊发烫。 桃枝眨了眨眼,索性偏头将自己热烫的脸颊贴上了褚钰的胸膛。 以毒攻毒,应当很快就能降下温来了吧。 褚钰心口重重一跳,本就发热的身体又被柔软的脸蛋灼了一下。 他不由让身体往后靠了靠,后背抵上假山石,那一片冰凉才是真正的降温。 但身前的少女似是早就没再施力支撑自己。 他一退,她的身子就跟着向前,除了身姿比方才稍微倾斜了些许,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拉开分毫。 前胸的热意很快渗透向后背,冷硬的坚石不过片刻就被染上了热温,再无降温之用。 褚钰身为影卫,是为下属,各样秘事并不少见,他对此不甚在意,也从不会在心中升起波动。 比起此时假山外那般动静,身前这片香软似乎才更具存在感。 她柔嫩的指尖时不时在他衣衫上打转,像是刻意在绕着避开某处,如此却反倒令他更加在意。 褚钰阖眼一瞬,再睁眼,眸底神色清明不少,只余喉结无声地滚了一下。 如今,他所调查的线索都将他的任务和南靖永宁公主联系上了。 这也解释了当初君王为何会安排他以此身份潜入南靖皇宫中。 但,眼前的少女并非真正的永宁公主。 真正的永宁公主不在宫中,其中缘由他不知晓,是因没有去查。 若是打从他一开始察觉此处端倪后,就顺着这个线索继续查下去,找到永宁公主隐瞒之事,拿捏她的弱点,他不需再行任何故作谄媚的举动,任务应当也会进行得非常顺利。 突然,桃枝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她脸蛋绯红,明眸含水,嫣唇翕动着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假山石外那么热火朝天,听着就叫人面红耳赤,桃枝却是看见褚钰满脸沉重。 这种时候,他没有心猿意马,居然还能分心想别的正经事吗? “回殿下,属下什么都没……” “嘘!”桃枝突然抬高手,一指按到褚钰嘴唇上。 褚钰一愣,目光垂落在那只莹白的指尖上。 嘴唇被按住的那处迅速向周围散发热意,鼻前嗅到的香气更浓郁了。 原本繁杂的思绪在瞬间消散,这时倒是真的什么都没想了。 起初假山外的动静还热烈得像是好一会都不会停歇,哪知会在刚才戛然而止。 桃枝担心暴露,这才当即止了褚钰的声。 侍卫完事了,好不满足,语调也懒散下来,慢悠悠地问:“如何,可爽快?” 桃枝身躯一震。 方才压抑的呼吸声听惯了,倒逐渐觉得像是剧烈运动中的正经声音。 这会结束,侍卫一开口就又把她拉回了不可言说的氛围中。 桃枝真是没想到,那人平时看着好生沉稳老实一人,背地里居然这么狂野。 “爽快的是你吧。”秋霜撒着娇,显然也累着了。 侍卫得意地轻哼一声:“难道我方才没把你伺候舒坦吗,不过这地方的确不怎么放得开,主要是刺激,待会我们去老地方,再来一次?” 第21章 “去你的,说起来,你怎想着带我来公主殿下的百花园,还敢做那档子事,若是叫殿下知晓了,你我脑袋都要不保!” “说得像你方才没和我做似的,放心吧,今日大家伙都在进行比试,殿下独自一人是不会来此的。” “说是这么说,可万一呢?” “咱们殿下仁厚,哪像你们娘娘,动不动要人脑袋。” “连娘娘都敢妄议,你是真不要命了!” “这不是只同你说吗,快走吧我的好秋霜,我等不及了,咱们去老地方……” 听着那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桃枝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 早知他们会在这给她上演一场活春宫,她说什么也不躲起来了。 那侍卫自己都说了,公主仁厚,她现身轻轻骂他们几句把他们赶走,可以算是维持了公主的身份也一并保护了朋友关系吧。 可一开始没现身,待到他们开始后,就更找不到机会了。 光是想想自己从假山后走出来面对那一双交缠的身体,她就尴尬得牙都要泛酸。 但……好像也不是太后悔。 桃枝手指贴在褚钰胸膛上若有似无地挠了一下。 那夜光顾着摸了,脑子里想的全是她为赚钱的风月册,都没能好好专心感受一下。 桃枝保持着偏头靠在褚钰胸上的姿势,心下没由来想起方才那名侍卫的狂言。 倒是话糙理不糙。 也不知是吃什么长的。 耳边的心跳声有力地声声震响,像是在极力响动着想要唤回桃枝的理智。 可桃枝现在很理智啊。 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衣衫下炙热的温度,指腹所及之处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触感,坚硬但柔软。 桃枝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指,也将她手指抚摸着按下的凹陷一并尽收眼底。 当公主可真好啊。 桃枝心里美妙地想着。 这时,头顶传来褚钰清嗓的声音。 桃枝闻声手指顿住,抬眸看去。 “殿下,他们……走了。” 桃枝没答话。 她还以为他方才那样一副沉思的模样,是真的不为所动呢。 这会不过片刻,他面颊两侧已有几分不明显的绯色,鬓发将他耳尖遮住,不知这片绯红是否是从耳边蔓延而来。 糟糕,她好像真的完蛋了。 两道节奏不一的心跳声交错而响,一高一低对视间,彼此的呼吸好似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热。 本能地一瞬屏息。 桃枝眼睫一颤。 “殿下,殿下!” 如梦初醒,桃枝蓦地一掌推在褚钰胸上。 这次可不是为了摸,甚至力道失控。 她转身往假山外走,伴随着她手上动作很忙地整理衣摆,身后一道隐忍的闷哼声转瞬即逝。 褚钰站在原地,身后靠着假山石,没有被推出踉跄。 但他低头,只见身前衣襟被扯乱,裤下黑靴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近处便传来了焦急来寻的翠岚的声音:“殿下恕罪,奴婢有急事来……” 翠岚话未说完,余光便瞥额桃枝现身的身后假山石缝隙里还有个人。 她愣了一下,没忍住抬眼,一眼看去霎时惊住。 狭窄的缝隙,褚钰被逼至后背紧贴假山石,他衣衫凌乱,眼尾泛红,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身前空出的剩余空隙正好够一纤细身姿挤入与之紧贴。 而桃枝则是完全把心思写明在了脸上,她一心虚手上就忙,这会不停地薅着自己的裙摆,眼神飘忽着,就差没直接开口说:“对,我刚才就是在此轻薄他,怎么了!” 翠岚两眼放光,止不住地咽了口唾液,赶紧又低下头去。 若非当真急事,翠岚现在恨不得当即摆着手让他们继续,自己转身就走。 但翠岚别无它法,只得硬着头皮压低声道:“殿下,燕嬷嬷求见。” * 庆幸返回昭阳殿的这一路还有其余宫女太监跟随。 翠岚不得机会开口询问任何,但桃枝感觉她时不时就将视线朝她飘了来。 桃枝无奈,不予对视。 就让翠岚偷摸兴奋去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知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思及此,桃枝无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瓣。 只一瞬,她就迅速收回手,装作什么动作都没有过,大步朝着昭阳殿去了。 回到昭阳殿,燕嬷嬷已在殿堂内候着了。 她闻声当着其余人向桃枝行了礼,而后又悄然给桃枝递了个眼神。 桃枝了然,抬手挥退了其余人,只留翠岚在身边。 殿门刚关上,燕嬷嬷便开了口:“桃枝,今日的事你都看到了吧?” 桃枝:“……?” 殿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燕嬷嬷微眯了下眼,那模样像是在不满地问“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去偷看啥了”。 桃枝搅了搅手指,乖乖地问:“嬷嬷,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18章 长乐宫,嘉福殿。 几名宫女在窗台前伸臂落下竹帘遮挡殿外天光。 直至光线渐暗,只余地面影影绰绰,数人一同躬身,脚步无声地退离了殿堂。 殿堂内还跪着一人。 位座高位的元贵妃冷眼睥睨着他:“本宫给你的时间已足够久了,可你一事无成,如今更是连这等小事都需要本宫出手,本宫要你有何用?” “娘娘恕罪。” 跪地之人正是今日在比试上被自己安排的太监扎中屁股的白子瑜。 他不仅没能成功报复褚钰,还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可除此之外,最为严重的后果是,他失去了随公主一同前往瑶台宫的机会。 白子瑜解释:“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月华宫中突然来了新人,那人手段颇多,属下是一时大意才着了他的道,恳请娘娘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只要能随公主前去瑶台宫,属下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失手。” 元贵妃沉了脸,阴冷的目光在白子瑜身上流转一周。 她早便听说了月华宫纳新一事。 宋仪昭既是想叫人相信她沉迷男色,奢靡享乐,即使月华宫中男子已是不少,她仍要纳新也并不为奇。 元贵妃此前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你可将新来那人的底细调查清楚了?” “是,娘娘,那人入宫头一日属下便派人去查过了,他来自中江一个没落贵族之家,身份并无异样,背后也无人支撑,入宫只为解家中拮据。” 元贵妃闻言冷哼一声:“如此小角色你都搞不定,还同本宫说什么绝不会再失手?” 白子瑜脸色一变,心里叫苦。 小角色? 娘娘您管那人叫小角色? 白子瑜憋着一肚子不敢讲也不愿讲的夸赞之言。 他憋屈地知晓,褚钰那一点手段除了让他的计划失败以外,于公主是否会受到蛊惑并无太大关联。 公主之所以会沉迷,无关褚钰家世背景,根本就是因为褚钰本身。 白子瑜咬了咬后槽牙,很快磕头道:“请娘娘相信属下,属下以性命起誓,此次瑶台宫一行,绝不会再失手,定会完成任务。” 元贵妃自是不屑于白子瑜那条不值钱的小命,可眼下她也来不及再换别的人选。 宋仪昭并非最重要的一环,但接下来的几个月却是最关键的时刻。 即使白子瑜最终没有找到宋仪昭另有意图的证据,但只要他能盯紧她,拖住她,其余的事她自有安排。 元贵妃淡淡地摆了摆手:“罢了,本宫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次瑶台宫之行本宫会吩咐下去,你莫再出岔子了。” “是,属下叩谢娘娘宽恕,定不辱使命!” * 昭阳殿内。 燕嬷嬷在一阵无奈后,直接坦明道:“今日,白侍卫在比试中,暗自联同小桂子,施以暗器意图再次对褚侍卫下手,最终银针阴差*阳错刺入白侍卫自己,令此计谋未能得逞。” “什、什么?” 难怪燕嬷嬷会对她露出那样的神情,桃枝方才真的完全没有察觉此事。 她想起白子瑜落败时古怪地捂着屁股,难道就是因为被银针刺中吗。 她还以为是她没看清褚钰踢他屁股的招式,原来是他自食其果。 他怎么这么坏啊! 桃枝:“那现在是何情况啊,他行此恶事,可是已经将他抓进大牢里关起来了?” 燕嬷嬷:“……殿下此次是想下令将人打入牢狱吗?” 一声“殿下”将桃枝霎时摆回了如今正扮演的身份上。 “啊、啊?我吗?” 燕嬷嬷静静地看着她。 桃枝骨子里是没有掌控一人生死大权的魄力的。 她本就只是一名小小宫女,打从记事起就是听人吩咐做事的。 第22章 犯事之人总有当官的做主子的定夺惩处,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方才她还愤愤不平,这人居然胆敢加害褚钰。 但此时叫她下令,她又生出几分犹豫,不知此事是否当真需要如此严厉地解决。 毕竟白子瑜最终刺中的不是他自己吗。 燕嬷嬷没让桃枝纠结太久。 她短暂欣赏了一下小姑娘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开口道:“白子瑜暂不能动,此次无法对他做出惩处,我与你说这事也是要告诉你,他仍要同你一起前往瑶台宫,之后你自己便要多加提防。” “什么,为何如此,他不是落败了吗?” 而且做此恶事,怎还奖励他了。 燕嬷嬷默了默,似是在想如何以简单的方式向桃枝说明事情的缘由。 思虑片刻后,她还是道:“总归事出有因,你只需注意对白侍卫多留个心眼,瑶台宫一行后,殿下应当就要回宫了,小桃枝,牢记自己的任务,切莫掉以轻心。” 燕嬷嬷严肃的语气令桃枝不由挺直了腰背。 她深知,殿下信任她,并对她予以厚望,才会将此重任交付于她。 殿下多年来对她的恩典与关爱她没齿难忘,她离宫前殿下对她的最后一道命令,她必当全力以赴,尽心尽力。 桃枝抿紧双唇,软嫩的脸蛋两颊微鼓。 她正要信念坚定地点头应下。 燕嬷嬷突然又开口,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哦对了,还有那名褚侍卫,你也要多加提防。” “啊?” 桃枝的信念瞬间动摇。 燕嬷嬷勾了下唇角,神情分明比方才轻松了不少,但开口还是那副让人心惊胆战的语气。 “此前我带人彻查了锦绣殿一事,若要按我的处理方式,白侍卫在锦绣殿伤人,自不能只是训斥一顿了结,但我查到褚侍卫并非白侍卫所伤,白侍卫原本做的是想以损坏布匹之责,进行栽赃嫁祸。” 这不还是白子瑜在做坏事吗。 桃枝不由撅嘴嘟囔:“所以呢?” 燕嬷嬷挑了下眉,并不意外,但心觉趣意。 “所以,这个褚钰不简单,我便提醒你提防他。” “嬷嬷不是说,争风吃醋是小事吗?” “确为小事,但有白侍卫设计陷害暗器伤人在前,不保这位褚侍卫是否后有效仿,毕竟他为达目的甚至可以面不改色伤害自己。” “也不算面不改色吧,他疼得直抽抽呢……” 桃枝下意识接话,却是声色渐弱。 直至她抿住了双唇,殿堂内也随之陷入沉寂。 这是干嘛呀,怎不说话了呢。 若是褚钰真是有坏心思,再开导她两句,她就乖乖听从,稍微提防他一下了嘛。 桃枝自知,自己方才好像无意识就偏袒了褚钰,不免有些心虚。 这会等不到燕嬷嬷再开口,她就忍不住抬眸去看。 一抬眼,瞧见燕嬷嬷侧着头正与一直候在一旁的翠岚四目相对。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翠岚忍着笑朝燕嬷嬷摇摇头。 燕嬷嬷收回视线来,终是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只是顺带提醒几句罢了,不用太过放在心上,若非今日这事,我也未曾打算将他故意受伤一事说出来。” “毕竟,他也算是在为公主殿下花心思嘛。” * 午后,赵璟来了一趟昭阳殿。 他给桃枝带来了此次书册售出的银两。 比上次多了一半还要多。 桃枝眼睛都看直了,捧着钱袋好半晌没伸手进去数。 赵璟本就出自富贵人家,瞧着桃枝那副不值钱的模样,没忍住取笑了她两句。 桃枝愤然:“你懂什么,待到我离宫后,出门在外没有银两傍身寸步难行,我要自己置办宅子,还要考虑往后的生计,就算与人说亲,也不能毫无家底,眼下能有机会多攒些钱,往后我才能有好日子过。” 赵璟愣了愣,他的确不懂。 不过他也没想到,桃枝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竟是为自己打算了这么多。 他忍不住道:“你还缺多少银两?” 桃枝瞪大眼:“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可不要你的银两,我只要靠自己亲手赚来的,亦或是殿下赏赐的。” 赵璟还是头一次遭人拒绝白给银两之事,甚至他都还没来得及说。 他气得哼笑一声:“我可听闻殿下临走前什么都没允诺你呢。” “你不是说会替我说话。” “我说的是帮着你说将褚钰带走一事。” 赵璟眼珠一转,突然凑近道:“桃枝,若是殿下许你其一赏赐,你选银两,还是褚钰?”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 桃枝神情微变,霎时止了声。 要命,她方才脑子里第一时间反应出的回答怎么是这个。 桃枝心虚地飘乎视线,低下了声敷衍道:“若真有这种好事,我不能两个都要吗?” * 实则,桃枝并没有想两个都要。 真正的答案当然是要银两,她连做梦梦到的都是这个。 虽然那时被赵璟问到,她脑子里当即给出的答案出了一点点小差错。 但燕嬷嬷的那番话已是警醒了她。 褚钰在为公主殿下花心思。 是啊,褚钰是殿下的人,她只是暂代了殿下的身份而已。 这事桃枝比谁都清楚。 即使这段时日,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奴仆成群美男环绕,度过了她以前连想都没敢想过半点的尊贵生活。 但桃枝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一直惦记着顺利完成任务,便到她离宫之时。 桃枝此时不得不承认,男色误人,她没沉迷在奢靡中,居然险些沉迷在一个男人身上。 男女情.爱,人之常情。 桃枝认同地点点头。 她前去床榻边一个隐秘的小柜子里翻出自己的私房钱来,看着已是攒了好几袋的沉甸甸的银子,又很快清醒过来。 想当公主面首的男人是为了什么。 为金银珠宝,为荣华富贵。 况且褚钰家道中落,如今家中正是用钱之际。 她若真沉迷进去了,她这点小金库,岂不一下就叫他给掏空了。 不好不好,还是让公主殿下养着他吧。 褚钰虽好,但宫廷之外定会有更适合她的男子。 不用多少银两就能养得起,不求权势利益也能安心与她相伴。 桃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坚定了决心,在自己心绪还有些混乱时,暂且就不要见褚钰了。 他太勾人了,很容易就会让她把持不住。 而且还那么心机,受伤一事居然是自导自演,让她担忧得上下其手。 想必他白日在假山石后也是好一番暗爽吧,若是今夜再召他侍寝,他说不定就…… 翠岚突然躬身上前:“殿下今日心情不错,可要召人侍寝?” 桃枝笑容一僵,霎时收回嘴角。 偏翠岚没看见,还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道:“白日一见,夜里巩固,应当又能多写好几篇了。” 坚定的信念不可动摇。 除非,有正当理由。 桃枝神情一定,挺胸抬头:“传褚钰到本宫寝殿,今日由他侍寝。” 第19章 褚钰到来前,桃枝又去了柜子前看了一次自己的小金库。 铜板和银两冰凉的温度让她感觉自己格外冷静。 于是桃枝冷静地收起了钱袋,冷静地坐到了床榻边,冷静地朝殿门的方向看去。 一声轻响,桃枝心跳漏跳了一拍。 “参见殿下。” 殿门前,褚钰一袭丝缎锦衣,长发半束,躬身行礼。 他身后的宫女一左一右上前关上殿门。 随着关门声落下,寝殿内的暧昧氛围就争先恐后地从角落蹿了出来。 桃枝目光在他今日的衣着上打量了一番,她眼眸亮亮的,毫不掩饰对他这身装扮的欣赏。 “免礼,过来吧。” 褚钰依言迈步,步调沉稳,声声踏在桃枝心尖上。 绕过屏风,他的身影近了,模样也更清晰了。 桃枝随意落在床榻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抓起床上一小片褶皱。 再张开,她便往身旁拍了拍:“过来,坐这儿。” 褚钰再朝她走去,直接抬了眼。 目光中,小宫女今日又扮作了永宁公主的模样。 虽是已经换下白日的华服,寝衣外罩一件轻薄的外衫,显然一副将要歇息就寝的样子,但面上仍带着精致无暇的妆容。 褚钰见状,心下已是提前生出预想。 今日大抵进行过半便又会被挥退,毕竟她带着这张假面,总是不会留他一整夜的。 应当为此而松一口气,但褚钰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他曲膝在桃枝身旁坐下,双手放置腿上,腰杆挺得板直。 第23章 看着不像是来侍寝反倒像是谈论公务一般。 可桃枝哪有公务要与他谈。 她侧过身,目光大胆地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流连,随后又向下,再将这身衣袍看了个遍。 “这身衣裳很衬你,是锦绣殿新制的那批新衣吗?” 桃枝以往便觉得公主殿下实在英明,每月为宫内男子定制新衣,月月都是新鲜模样,连带着她跟在一旁瞧见了,也总是赏心悦目心花怒放。 褚钰目光低垂,落在自己膝头看了眼他刚才第一眼便觉甚是骚包的衣袍。 以金线和红线交织绣纹,非云非鹤,偏绣娇艳欲滴的大牡丹,分明一身黑衣,褚钰却觉得自己像只开屏的孔雀。 他声色无波道:“谢殿下夸奖,但并非锦绣殿的新衣,只是公公准备的常服。” 公公名唤小福贵,上次让不穿衣的也是他。 褚钰记下了。 难以想象,那日锦绣殿挑选的一匹云纹白锦最终会被制成怎样的衣衫。 这让褚钰又想到了花楼里的男妓。 桃枝却是期待,不知锦绣殿那批新衣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 她身姿不由向他倾近,伸出一根手指,虚虚地点了点衣襟上一朵精致的牡丹花:“穿衣裳的人好,才显得衣裳好,这料子穿着可顺滑?” 褚钰抬眸,目视前方:“丝缎之物,自是滑软。” 桃枝被他这一副毫无波澜的板正回应给弄得一时失语。 若是换了别的人,兴许已是谄媚着勾她的手指邀她触碰,深入探索,以感受丝绸柔软之名,赏他抚遍全身之荣。 不过,那样就不是褚钰了。 她的风月册里的侍卫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可是也正因如此,越是看他沉着的神情,就越是忍不住想将其弄乱。 桃枝指间挪动,顺着那朵娇艳的牡丹花来到了他的衣襟口。 手指弯曲,一指勾住,便施力将人勾动着转向了自己,似要让他压来。 桃枝身姿微仰,一手撑在床榻,一手仍是勾在他衣襟里。 其实,并非一定要在秋千上。 眼下她也可以问:“这几日夜里没有唤你前来,你可有想念本宫?” 褚钰眸光微动,视线顺着衣襟口被勾住的地方缓缓抬起,最终落在桃枝那张精雕玉琢般的面庞上。 “属下不敢言想与不想,只觉即使属下未受召见,殿下寝殿烛火摇曳时,亦有欢声笑语,属下唯愿殿下安好尽兴。” 啊? 桃枝愣了愣。 她好像闻着酸味了,但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劲。 他从何处听来的欢声笑语? 褚钰多看了两眼桃枝的小表情,随后敛下眉目来:“殿下恕罪,属下妄自猜测,胡言乱语了。” 桃枝眨了下眼,突然再次向后仰倒,手上用了些劲,在她躺进锦被中时,也将人一并拉到了身前。 褚钰呼吸一顿,猝不及防。 还来不及反应,束起的帷幔已是落下,遮住大半寝殿内本就昏黄的光线,令床榻内的视线变得更加沉暗模糊。 细嫩的手指放开了他的衣襟,却顺着他的脖颈羽毛似的撩拨而上。 滑过他的脖颈,按在他的喉结上。 顺着他的吞咽一瞬起伏。 “你罪不在此,认罪也要先知晓自己错在何处。” “属下愚钝,不知殿下所指何事。” 好似寻常普通的对话,以平淡无波的语气。 仅有床榻中两具相贴的身体感受到话语间带来的稠热。 丝丝缕缕,伴随着彼此的呼吸,将他们缠绕其中。 “本宫问你,你不回答,本宫怎知你究竟是想了,还是没想?” 褚钰:…… 暗色中,他微眯了下眼。 这话听着熟悉,霎时将眼前的画面映照进了那本满是艳事的书册中。 她这是在拿他当唱戏的搭子,还是作不堪入目的书册的素材。 难不成还真要同他将册子里的内容上演一遍? 册子里,高冷的侍卫板着脸绷着唇角,在公主一边等待回答一边游走手掌的动作下。 直至那双手顺着侍卫的裤腰探进,向前将要握住时。 侍卫本能地伸手一档:“殿下,不要这样。” 褚钰垂眸便见真有一只皮肤白皙的手悄无声息地探到了他腰侧。 衣摆被拨动,指尖触及了裤腰。 褚钰眉心突突一跳,但绷着腰身没有任何动作。 下一瞬,那根纤细的手指卡住了。 桃枝:…… 什么玩意啊,这么紧。 她盯着自己的手,不死心地又往里使了劲。 “唔……” 好不容易挤进去一节的手指又被紧绷的裤腰夹住,压迫得她下意识痛呼了一声。 啊啊啊,她的风月册里不是这样写的啊,怎么会有人前来侍寝把裤腰栓这么紧的,他在防谁啊! 突然,桃枝感觉褚钰手臂动了一下,像是发现了她的动作,伸手要来挡。 昏暗光线下,她没看清他的动作,但卡在裤腰的手指忽然一松,顺着她仍在往里挤的力道,一下就挤进了一片热火中。 桃枝指尖感到某种不可言说的触感时,赫然瞪大眼。 可恶,这裤腰怎么时松时紧,又抽不出来了! 褚钰低着头看见自己裤前鼓鼓囊囊一阵跃动,布料不时浮现出一个抱头鼠窜的拳头印。 本是引人遐想的画面,在褚钰被一拳砸中的一瞬,霎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疼痛和汹涌交织,他绷着脸色咬紧了后槽牙,终是如她所愿,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话。 “殿下,不要这样。” * 夜风习习,月影摇晃。 褚钰沉默的身影隐没在一片阴影中。 书房内烛火通明,笔尖不断在纸张上发出摩挲的声响。 不时还有少女压抑的偷笑声传出,不知又是因怎样荒谬离谱的文字而生出的情绪。 桃枝才不觉荒谬离谱呢。 赵璟给她带回来的银两说明了一切。 公主和侍卫的故事果真很受欢迎,侍卫的隐忍不发和公主的主动撩拨碰撞出了美妙的火花。 可是,故事发展到这里,似乎应当进行下一阶段了。 桃枝下巴抵着笔杆歪头思索着。 侍卫来到公主身边已有一段时日,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理应真刀实枪地开干了。 可此时她将落笔写下剧情转折时,才发现自己前面为体现不一样的故事,将侍卫的抗拒和板正写得太过了。 连褚钰都知花心思往公主身边凑,册子里的侍卫却是一直在说“不要”。 这等情况好像除了让公主霸王硬上弓,根本就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桃枝苦恼地皱起小脸来。 她不想霸王硬上弓啊,就不能是褚钰主动…… 呸呸呸,就不能是侍卫主动吗? 褚钰今日在外等待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月光被云层遮蔽了光亮,窗台前暗下去的一瞬,他微动了身姿现身窗边,侧目朝屋里看去。 桃枝一会皱眉,一会耷拉着眼尾。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段文字,很快又摇着头迅速将文字涂黑遮掩。 那张脸蛋随神情变化让脸颊看上去绵软弹润,那张小嘴撅起又抿紧,反复之后沾染了晶莹的湿濡。 头顶乌发在她苦恼时,被毫无章法地抓得凌乱,脸颊一侧在她托腮时,无意间被抹上了一道墨痕。 褚钰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她半晌。 终是回过神来时也得出了结论。 如此狼狈,毫无形象,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有了!” 突然,桃枝挺直腰背,容光焕发。 一声惊呼,把屋外刚要移走的视线又定在了原地。 桃枝眼眸亮晶晶地眨了眨,提起笔来,迅速在纸张上挥洒。 写完一大段,她未再将其涂抹,还认认真真地来回读了一遍。 最后,脸上挂满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乐呵呵地合上书册,灭了烛灯,连离开的步调都带着欢快雀跃。 书房周围很快陷入一片沉暗的寂静中,但褚钰神情不明地仍在原地站立着。 微敞的窗户似乎在呼唤他快些潜入,夜风也吹动他的衣摆,像是在施力将他往里推。 终于,褚钰身姿挪动,一个利落的翻身,还是进到了书房里。 心下早就已是想到她刚才那么高兴,写出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但当褚钰轻车熟路打开暗格翻开书册,映入眸中的文字还是令他当即怔在了原地。 【一碗加以秘药的羹汤被侍卫一饮而尽。 初时只觉气血翻涌,口干舌燥,他强自镇定,欲告退,双腿却如灌铅般沉重,公主近前探问,幽香入鼻,顿如火上浇油。 理智寸寸崩断,直将眼前人儿当作解渴的甘泉,再也顾不得尊卑礼法,猛然将公主扑倒在锦榻之上。 第24章 滚烫身躯覆上冰凉玉体,帐幔飘摇,罗衫半解,□□间,终是扯落了最后一层屏障。 “属下好热,求殿下疼惜。”】 第20章 晨光熹微。 桃枝端坐在圆桌前,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 她单手托腮,眼神放空,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画着圈。 直到门前传来脚步声。 桃枝霎时回神。 翠岚快步入屋,躬身禀报:“殿下,褚侍卫到了。” 桃枝眸光一闪:“让他进来。” 这还是桃枝在扮作公主后头一次一早便召人前来。 昨夜突发奇想写出的内容令她心里又满意又激动,无人知晓,她回到寝殿上榻后,还翻来覆去好一阵没能入睡。 而后,毫不意外的做了梦。 梦醒后桃枝已想不起梦中发生了什么,只一睁眼,就兴致勃勃要传褚钰前来伺候她用膳。 褚钰垂首敛目,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在距离桌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参加殿下。” 不再是昨夜那件绣着大牡丹的华丽黑衣,但天青色的侍卫服也很适合他。 桃枝眼眸亮晶晶地直视他:“嗯,布膳吧。” 褚钰依言上前,动作一丝不苟地开始布置碗碟,却明显感受身侧有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 他绷着唇角,面无表情,尽量忽略那道视线,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将小巧的银丝卷夹到碟中,拨开翡翠玉带糕,又将一碟水晶虾饺推到最方便取用的位置,整个过程安静而流畅。 直至一切妥当,刚微微抬眸,一眼就对上了桃枝热切期待的目光。 褚钰眸光一沉,还未从碗沿收回的手指也顿在原处。 她还可以再离谱一点,难不成打算大清早就让他吃下了药的膳食。 昨夜何止桃枝一人睡不着,褚钰亦是辗转反侧。 他以为放置一事就已经足够荒唐了,没曾想她竟还打算对他下.药。 正想着,桃枝开口道:“好了,你也坐下。”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陪本宫一同用膳。” 褚钰闻言身体一动不动,只有眼皮无意识地跳了一下。 桃枝见他不动,又催促了一声:“坐啊。” 因这声催促,桃枝未觉异样,周围却已有几名宫人不由抬眸看来。 褚钰唇角微动,终是低声应了:“是,殿下。” 桃枝没怎么动筷,并非没有食欲,而是注意力都落在褚钰身上了。 当公主就是好啊,可以肆无忌惮地直盯着他看。 褚钰吃得很慢,动作不算贵公子那般端庄优雅,但也斯文平静。 只是看着他这副模样,很难想象若他当真中了那种秘药,会是怎样的反应。 桃枝想着自己风月册中的内容,不由微动了手指,将面前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玉莲子羹往他的方向推了去。 “尝尝这个。” 褚钰握着筷子的手指一紧,指尖用力到泛白。 “怎么了?”桃枝见他又不动,他今日好像怪怪的,是没睡醒吗? 她歪了歪头,问,“不喜欢这个?” “……不敢。”褚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而干涩。 他垂下眼帘,双手捧起那碗羹汤,恭敬道:“谢殿下恩赐。” 他说“不敢”,那便是不喜欢了。 桃枝伸手按住他的手背,指腹触及他皮肤的温度,有点想摸一摸,但还是忍住了。 “既是不喜欢这个,那便放下。” 她目光一转,又寻向了那道佛跳墙。 “这个呢,尝尝。” 褚钰眉心又是一跳。 她到底把药下到哪道汤里了? 但他既是已经坐在这里,无论是哪道汤,哪道菜,又有何区别。 “是,殿下。” 桃枝看着褚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手中汤匙是舀起了一口穿肠毒药似的,更觉得奇怪了。 连佛跳墙也不喜欢吗? 她撇撇嘴,这次没有制止他,只静静地看着他送那口“毒药”入口。 褚钰朝盅里舀了极其微小的一勺,几乎只沾湿了匙尖,然后面无表情地送入口中。 他动作僵硬,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然后放下汤匙,双手置于膝上,挺直了背脊目光低垂,再也不看那盅汤一眼。 “谢殿下赏赐,甚是美味。” 哪里美味了啊! 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副睁眼说瞎话的模样。 桃枝以前听公主说,美男作伴,看着那张俊美漂亮的脸蛋,连胃口都要好上几分。 但现在桃枝看着褚钰,让他喝个汤,跟要他的命似的,还敢昧着良心说甚是美味,弄得她都快没胃口了。 褚钰究竟是为何,这么一桌珍馐美馔,他怎么还能是这副模样。 不可能是以为汤里真被下了药,毕竟他又没看过她写的册子,怎会生出这样的联想。 那是御厨的问题吗? 桃枝低头,狐疑地看了一眼佛跳墙,很快也伸出汤匙去舀。 一口入喉,味香鲜美,简直就是仙品! 桃枝没注意到,她喝了一口佛跳墙后,褚钰神情明显怔然一瞬。 随后,桃枝放下汤匙,不死心地又点了点一旁的翡翠鱼茸粥。 褚钰怔然的神情顿时又消散无踪。 一顿饭吃下来,殿堂内气氛愈发古怪。 桃枝实在摸不着头脑。 无论让褚钰吃什么,他都一副犹如赴死的壮烈模样,板着一张脸,除了“谢殿下”就是“是,殿下”,再没多余别的言语。 桃枝多少有几分恼意,最后烦闷着摆手,自己不想吃了,还把褚钰也挥退了。 经过这么一遭,桃枝当晚前往书房,看着自己此前写下的令她甚是满意的剧情,却怎么也想不出接下来要如何往下写。 【“求殿下疼惜。”】 桃枝看着这行字,啪的一声拍下笔杆。 他哪有半点要让人疼惜的模样,这叫她如何续写嘛! 桃枝带着气呼呼的情绪睡了一晚,翌日仍不死心,又想召褚钰前来陪她用膳。 岂料,翠岚得令离开没多会,就匆匆折返了回来。 “殿下,褚侍卫昨夜病倒了,今晨仍是起不来身,无法应召了。” 桃枝目瞪口呆,第一时间还以为昨日那些菜肴中真被下了毒。 但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没事吗。 后经一番打听得知,褚钰昨夜值守回房后,颈项与手臂便逐渐浮起一片赤红疹块,喉间喘息艰难,眼前阵阵发黑。 同院的别的侍卫瞧见了,替他唤了大夫,一查才知,因人体质有异,他昨日早晨吃了身体受不住的食材才生出此症,需得一些时日才能恢复了。 桃枝对此多有愧疚,自不再召人觐见,还派人送了些恢复调养的药往侍卫房去。 * 五月初,立夏。 明日便是启程前往瑶台宫的日子了。 今夜在昭阳殿的是赵璟。 并非桃枝召见,而是他不请自来。 宋仪昭是桃枝的主子,赵璟得宠,按理说也同样是桃枝的主子了。 桃枝对此不敢有任何怨言,人来了从来都是好吃好喝供着,就算他要求她夹着嗓子唱独角戏,她也尽职尽责,演得跟真的似的,认真十足。 至于褚钰,自他病后,她只再见过他一次,还是偷偷摸摸见到的。 “你在想什么,很久没出声了。” 赵璟的声音将桃枝唤回神来。 “哦、哦,我这就继续。” 赵璟抬手制止她:“算了,不必了,明日就离开月华宫了,今日消停着,你我一同静坐一会吧。” 桃枝微松了口气,走到赵璟身边和他并排坐着。 说是要一同静坐一会,可赵璟很快开口:“我听说你前几日把褚钰身子给玩坏了,是真的吗?” 桃枝瞪大眼险些从坐榻上跳起来:“什么玩坏了,是谁在胡说八道啊!” “都这么说啊,因他卧床两日,这事不少人都知晓了。” 桃枝脸顿时一下红一下白的。 她愤然抿了抿唇,在坐榻上坐直了身,才回答道:“不是我玩坏的,是他自己吃错东西病倒了。” 赵璟对此没做怀疑,点了点头,很快道:“原来如此,所以你前几日偷摸翻进侍卫院,就是为了这事探望他?” 桃枝再次讶异,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会知晓”,但开口却是当即否认:“我可没有!” 赵璟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对她的否认毫不在意。 这眼神,像极了当时燕嬷嬷拆穿她两年来的秘事时的眼神。 呜呜呜,难道小桃枝就不能拥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吗? 赵璟拆穿此事并非为责备。 他只是淡声提醒:“你现在的身份,在月华宫做这种事太危险,若还想翻墙去看他,等到了瑶台宫,那儿院子大院墙矮,人少僻静,你想怎么翻,就怎么翻。” 第25章 * “差点又捅出篓子来,此次要是再失手,咱们都得提着脑袋去见娘娘。” “公子恕罪,实在是这药不好找,小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只弄到这么一包药。” 白子瑜皱起眉来:“只一包?万一她正好就没吃下了药的那道菜,岂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躬身的太监抬手擦了把汗,心下焦急思虑片刻后,只能硬着头皮道。 “此药能让人如醉酒般思绪昏沉,还会放大心中所隐藏压抑的情绪,因无法自控很容易受人摆布,即使未曾受人摆布,也极易做出令自己后悔莫及之事,虽说服用此药者六个时辰后就会恢复,之后也不会生出别的异样,但如此功效,在外到底是禁药的存在,小的也别无它法,时间太短,实在找不出第二包药了。” 白子瑜沉吟一瞬,便一把将药包放进了衣襟里。 “罢了,明日是最佳的时机,但绝非唯一的机会,无论成功与否,你都继续去寻此药,此药功效能助我完成不少大事。” 有了此药,他便能够掌控永宁公主。 无论是从她嘴里套出元贵妃想知晓的事,还是引她让自己坐上她身边最高的位置。 只要他想。 第21章 翌日终到出行之日。 这十年间桃枝每年都会随宋仪昭前往瑶台宫,对此已是十分熟悉。 只是今次,她成了那个被一众人忙碌伺候着的那个。 一切准备就绪,桃枝在宫门前登上了出行的马车。 马车还未驶动,桃枝独自一人在马车内静坐着。 赵璟昨日的话扰了她的睡眠,令她一整晚都没能睡好。 她承认,自己的确是翻了墙去了侍卫院。 但那还不是因为愧疚。 谁知褚钰的身子这么不经折腾,山珍海味也能把他吃出毛病来。 作为公主太过关怀一名面首会显得有些古怪,但作为小桃枝,她心地善良,温柔可爱,想要关怀一下因自己而生病之人,是再正常不过的吧。 公主不当亲自现身侍卫院那等粗鄙之地,小桃枝便掩人耳目偷摸翻墙。 没让任何发现,也没让褚钰发现。 桃枝原本只打算看他一眼就走,没曾想,正好瞧见他同院的侍卫与他交谈。 “方才昭阳殿派人来了消息,燕嬷嬷让你这几日先好生休养,暂不必当值也不用侍奉殿下。” 桃枝看见褚钰明显松了口气。 她心里偷笑,原来他也和她以往一样,若能得不必干活之时,心里一下就乐开了花。 不过不能侍奉公主的话,他心底会有一点点失落吗? 下一瞬,桃枝就笑不出来了。 褚钰抬眸,毫不犹豫道:“不必当值就免了,我会照常轮值,至于殿下那边……谨遵燕嬷嬷吩咐。” 这话听起来像是没什么问题,可本就是小宫女的桃枝哪能听不出来,他这话等同于是在说,比起侍奉公主殿下,他宁愿去院门前站岗。 一想到这,桃枝坐在马车内双手捏成拳攥紧了自己的裙摆。 可恶! 褚钰该不会是在记恨在她这儿吃错了东西一事吧。 谁说她到了瑶台宫还要翻墙去见褚钰的。 她才不去了! 桃枝就这么自顾自气恼了一会后,还是忍不住偷摸撩开马车帘往外看。 此行随行人数不少,但桃枝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那道显眼的身影。 褚钰牵着一匹棕马,眉目冷峻,身姿挺拔。 侍卫长正站在他面前似乎在向他交代着什么。 褚钰看起来身子已无大碍,来报所说的红疹也丝毫未见。 突然,褚钰毫无征兆地朝桃枝探出*头的方向看来。 桃枝一愣,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他们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交汇在半空。 桃枝好像听见自己心尖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 但下一瞬,褚钰淡漠地移开了眼,像是根本不曾看见过她一般。 啊啊啊! 他好大的狗胆,他可知晓她的身份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信不信她现在一声令下就能处死他! “殿下,出什么事了?” 桃枝呼吸一滞,霎时从褚钰的后脑勺收回视线:“没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准备好了便启程吧。” 翠岚顺着桃枝方才看过的方向转头看去。 但那处空无一人,并无任何异样。 她只得低下头,躬身应声:“是,殿下。” 马车驶动,一行车马浩浩荡荡朝着瑶台宫而去。 瑶台宫距都城有一段距离,车马从清晨启程,直至夕阳西下才抵达了目的地。 一路虽是奔波,但到了地方之后就是享乐之时了。 于桃枝而言,享乐便是瘫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或是不必顾及形象地歪倒在美人榻上,发呆也好,看书也好,不用干活也不用伺候主子,更不用和太多人打交道,就这么舒坦地度过一段时光。 可宋仪昭的享乐却并非如此。 “桃枝,这是明日庆典事宜,现交由你过目,你且认真看仔细了。” 桃枝苦着一张脸,看着燕嬷嬷递来的好几页纸张:“全部都是吗?我需要做这么多事?” 燕嬷嬷默了一瞬,没寻到合适的措辞,便直言道:“若是殿下便不需要,但若是你,还是认真看吧。” 桃枝泄气地接过纸张低头看了起来。 整理出的事宜十分细致,大到整个庆典的流程,小到桃枝要做的事说的话。 燕嬷嬷看着桃枝越看越沉重的脸色,还是不由轻声改了口:“大致看过就好,届时若有要紧之处,我会在一旁提醒你的。” 桃枝抬起头来,眨了眨眼。 燕嬷嬷无奈道:“我要说的就这些了,我这便命人传膳。” 桃枝眼眸一亮。 好诶,放饭了! 宋仪昭此前花了不少功夫找来一位名厨。 那位厨子名声显赫,手艺一绝,每年仅有这三月为宋仪昭效命。 此时,作为公主殿下初到瑶台宫的第一顿晚膳,膳房准备得格外丰盛。 桃枝早就饿了,迫不及待开动。 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原本心里压着的一点小情绪应该在这一刻消散无踪的。 可桃枝吃过没几口,视线落到一碗羹汤上,没由来就想到了自己的书册。 自那日后,桃枝书册上的内容再未有新的进展。 为出行瑶台宫做准备而耽搁,也因偷翻侍卫院瞧见的那一幕影响了心情。 再想到今日白日褚钰那副拽七拽八的模样,桃枝眉头一皱,突然放下筷子。 “传褚钰来陪本宫用膳。” 周围的几名宫人愣了愣,却无人行动。 桃枝抬起眼来,还没开口。 翠岚先一步上前,躬身道:“殿下,随行的侍卫抵达瑶台宫后,便有大半奉命前去巡山了,褚侍卫也其中,现在不在瑶台宫内。” 桃枝看见翠岚眸子里好似一句“你忘了这茬吗”。 她这才想起来,每年皆是如此,抵达瑶台宫后,随行侍卫第一时刻便要巡查整座山,以确保周遭无异。 桃枝闷闷地“嗯”了一声。 再次动筷,水晶包是苦的,黄焖鱼翅是酸的,樱桃肉很腻,清炖肥鹅很咸。 桃枝吃得浑身不对劲,不知是否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这种古怪,起初让她感到心情烦闷。 怎区区一个褚钰,就将她影响至此。 直到用过膳休息一阵后,这种古怪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反倒愈演愈烈。 桃枝靠在美人榻上,喉间满是干涩难耐。 思绪也变得昏沉,身体又热又烫。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难道她也和褚钰一样吃错了东西吗? 她又想着,褚钰巡山回来了吗,他身子应该恢复好了吧,今夜要召他侍寝吗? 可不是因为想见他,是因她的册子很久都没有新内容了。 是时候把人唤来为所欲为一番了。 这次要不要把他的裤子也一并脱掉呢? 这时,门外有宫女低声询问她是否要备水沐浴。 这道声音没有将桃枝唤回清醒,反而令她脑海中突然又蹿上另一股强烈的情绪。 褚钰这个坏家伙! 不知好歹,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仗着自己长得俊,身材好,胸大屁股翘,他就可以这般傲慢吗? 小桃枝何处亏待他了,好吃好喝供着他,身为公主的偏爱全给了他。 就因她卖风月册赚得的银两没有同他分账吗? 说得也是。 桃枝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胡乱冲上一抹思绪,她就撑起身子大步朝床榻边的矮柜走了去。 来了瑶台宫,她的小金库就转移到了这里。 屏风后无其余人在场,便无人瞧见桃枝脚下步子飘忽。 第26章 她自认大步迈开,却是每一步都在摇晃,犹如醉酒之人一般,根本走不稳。 但她还是走到了矮柜前,一把拉开了抽屉。 分就分,三七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给他分了账他是不是就该无怨无悔和她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了。 桃枝唇角一扬,一把拉开钱袋,看着钱袋里满满当当的银两和铜板。 她觉得脑袋更晕了。 但眩晕之际,她还是紧急窜上一股思绪。 还是二八吧,分多了心好痛。 于是,桃枝从她的小金库里取出了近来卖风月册赚得的,按一九分的一份银两揣进了衣襟里。 殿门突然被打开时,把门前的宫女吓了一跳。 “殿下,您这是……” “不必跟着,本宫有要事要办!” 桃枝玉手一挥,抬头挺胸,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说是不必跟着,可任谁都能瞧得出公主此时看上去很不对劲。 几名宫女面面相觑一瞬,翠岚率先决定:“跟上去,动静小点,别让殿下发现了。” 但实际上,桃枝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动静。 她觉得自己的思绪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但脑海中却又异常汹涌。 她什么都在想,什么都敢想。 天上掉下了一堆金元宝,她被砸得头晕眼花满脸幸福笑容。 金元宝中走出一名俊美的男子,步履稳健地向她走来,他可真好看。 天青色的劲装将他结实紧致的身形勾勒出起伏的线条,肩宽背阔,腿长腰窄,他冷厉的目光正有如实质缠绕在她周身,俊朗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和讶异。 桃枝迷离的视线终是分辨出眼前出现的俊美男子是褚钰。 “殿下,您怎会来此,这里是……” 桃枝突然伸手,一指按在褚钰微张的嘴唇上。 指腹下的柔软触感令她思绪猛烈翻涌。 脑海中浮现出一段烂熟于心的文字。 桃枝危险地眯起眼来,思索不过一瞬便当即动手,抓着一团空气就往他嘴里喂,再迅速掏出怀里的银两一把塞给他。 “拿着。” 话落,桃枝反手攥住褚钰的衣襟,把人往身前一拽,垫起脚尖就仰头吻了上去。 今夜,我小桃枝就让你知晓,何为狂野! 第22章 褚钰瞪大双眼,脑海中一片空白。 嘴唇碾碎了馥郁香气,热温自那片绵软中蔓开。 他生平第一次知晓,柔软的触感竟然也有令人措手不及的强力压制。 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除了浑身气血上涌,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桃枝脖颈高扬,双眸紧闭,用力将身前人的衣襟紧攥到指尖都在泛白。 她的亲吻并不狂野,反倒是无比生涩,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 好软,好热,好好亲。 他好像刚沐浴过,浑身带着清冽的干净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试图缓解她的躁动。 但桃枝只觉自己更火热了几分。 她把自己的唇瓣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她在风月册里写过各种各样的唇舌交缠,令她本能地朝着那片紧抿的薄唇探去舌尖。 可她好像沉进了一片深水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绵软的舌头毫无力气,除了在对方唇缝中舔出一片湿濡,根本就撬不开他的嘴。 可恶,怎么这么紧啊,都进不去! 桃枝亲得着急,心里更急。 她一急,牙齿也不知是打颤还是故意,冲着那片唇瓣就咬了下去。 褚钰浑身一震。 桃枝后颈一紧,瞬间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拎着后颈被迫远离了那双唇。 “唔——” 桃枝一声闷呼,混沌的大脑竟还能让她回想起上一次被人这样拎起的记忆。 不不不,这等时候怎能分心想那晦气玩意。 桃枝下意识张开双臂,后颈力道刚松开,她就又扑向了褚钰。 这次她的动作终于算得上是狂野。 她急切地张嘴含住他的唇,但还来不及探出舌尖,扑去的双手就被褚钰单手抓住。 手腕并拢高举过头顶,后背猛地抵上房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快步赶在最前的两名太监,一进侍卫院眼前就恍过了两道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一眨眼,房门急切地被摔上遮挡了眼前景象,紧接着陈旧的木门就发出某种意味不明的动静,又撞出几声响。 两人紧急顿住脚步,面面相觑。 一人率先回过神来,红着脸连忙回头拦下随后赶来的几名宫女:“别,别进去了。” …… 桃枝浑身乏力,一经压制便毫无反抗之力,挣脱不开,更没法再施任何狂野之举。 褚钰垂眸盯着她,眸色晦暗不明。 眼前的少女满脸潮.红,双眸潋滟,像是醉酒之态,可他除了满盈的馨香并未闻到任何酒气。 他方才巡山回院后有侍卫告诉他,公主本欲传唤他前去布膳,但因他不在瑶台宫中,便错失良机。 他那时还在想,错失良机的不是他,可能是还想着对他行书册内容之事的桃枝。 但没曾想,这才过去没多久时间,反倒是桃枝自己出了问题。 算着时辰,此时她应刚用完膳不久。 难道,是膳食的原因? 桃枝哪管身前人已经快要冷静地把事情始末分析出来了。 她亲不到他,也摸不到半点,高举的双臂阵阵发酸,胸腔内强烈跳动的心跳声像是催促的锣鼓,声声叫嚣。 “褚钰!” 褚钰一愣,思绪收回,目光重新聚焦。 桃枝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越看心底的念想就越猛烈。 “松手。” 软绵绵的嗓音毫无威仪,但褚钰余光瞥见他指缝下的纤细皓腕已是晕开了一圈红痕。 他刚松力道,桃枝身体就瘫软着就要下滑。 还不待他重新把人抓起来,桃枝自己就先朝着他宽阔的胸膛扑了去。 桃枝落下的手臂环住了褚钰的脖颈,仰着头去寻他的唇。 将要碰到之际,又被他偏头躲开了。 桃枝耐心耗尽,恼怒皱眉。 她低头看了眼褚钰紧攥在另一手中的银两:“嫌少?” 他果然会掏空她的小金库,太物质了! 褚钰这才想起刚才她一进门就塞给他的银两。 他面色一沉,下颌线绷紧着磨了磨后槽牙:“你当自己在逛花楼?” 桃枝下意识就道:“花楼哪有你这么贵的?” 都给这么多了,还嫌不够。 这要在花楼,能点好几个了。 话音刚落,褚钰蓦地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脸蛋:“你逛过?” 一片柔软热烫的触感盈满掌心,令他刚掐上去的力道顿时就被卸了大半。 但那张看似小巧手感却很充盈的脸蛋,还是被他捏出两团下陷的拇指印。 桃枝脸上软肉聚拢,挤压着嫣唇轻轻嘟起。 本是没必要回答的问题,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让她如实开口:“梦里逛过好多次了。” 褚钰虎口一紧,滑嫩的肌肤紧密无隙地贴在他粗粝的手掌中。 她的脸蛋随着他的动作很轻易就被揉捏得变换了形状,软得不像话。 褚钰试图继续分析她此刻异状,但脑海中思绪杂乱,又逐渐飘远,只余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随后收紧松缓,如此反复地陷进脸蛋的软肉中。 少女乖乖地呆在他的掌心中,不挣扎也不反抗,任由他搓揉捏扁,以至于他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陡然一股力道失控。 褚钰捏得那双嫣唇高高撅起,上下唇相碰,发出“啵”的一声脆响。 褚钰眸光一颤,目光被黏在了那片泛着水光的唇瓣上。 一时走神,桃枝扭着脖子摇头晃脑地甩开了他的大掌。 “你捏够了吧,是不是该我了?” 桃枝就着撅起的嘴又要去亲他。 褚钰面无表情地伸手,重新一把捏住了她的脸。 桃枝:…… 双唇亲了一嘴空气,令她又皱眉又瞪眼。 “你冷静一点。” 不必再多分析,很显然这个小宫女遭人下.药了。 但一眼不能确定究竟是何药物所致。 下.药之人是冲桃枝来的,还是冲她此时扮作的永宁公主? 褚钰稍微收回手掌,以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把人左右转向又打量了一番。 “你现在感觉有何异样,能说得清楚吗?” 桃枝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清楚了。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整个人都晕头转向了,却对自己心中想要的格外清楚。 “我感觉很热,很想和你亲嘴,想脱你的衣服,蹭你的胸肌,摸你的腹肌。” “我还想给小钰量身高,不知是否真的有一尺……唔唔唔!” 褚钰听得眉心突突直跳,脸色逐渐阴沉,最终忍无可忍地一把抬手捂住了桃枝的嘴。 第27章 他突然开始怀疑,究竟是有居心叵测之人给她下了药,还是她自己就是那个居心叵测之人。 她中药前想着,给他下.药不成,就转而自己给自己下.药。 中了药后,还惦记着要给他下.药,本能地抓着空气也要往他嘴里塞。 就非得上演她册子里的内容不可? 桃枝气恼地拍开褚钰的手掌。 问也是他在问,说又只给她说一半。 她原本是没有这么多心思的。 她就只想靠她的风月册多赚些银两,为离宫之后的日子多做打算。 他是公主的面首,她只是个顶替的假公主。 逢场作戏,点到即止,待到公主回来,他们之间就什么都不是了。 别说感情,连身体都没必要多碰。 可她经不住诱惑,她意志不坚定,她一不小心就沉迷男色了。 她明明把这些心思都藏得很深,连自己都骗过去了,这会却完全压不下去,甚至越翻越涌。 每一缕思绪都在冲刷她的脑海,大声告诉她:人财两收,不收白不收! 小桃枝,难道你不爱自己了吗? 桃枝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抓住褚钰的衣襟再度把他拉到近处。 她肆无忌惮,口出狂言:“我本就没尝过男人滋味,你还总是勾引我,管他什么公主殿下侍卫面首,我就是贪图你的美色,馋你的身子,你收了我的银两就是我的人,嫌少我再给你加一点点,你若还是不愿,我就是霸王硬上弓,也非得把你这个香饽饽吃干抹净不可,我劝你趁早……” 后颈突然被一股力道钳住,像是又要将她当作小鸡仔拎走。 可下一瞬,余下的话被全数堵住,男人湿润的唇瓣覆来,热烫的舌头长驱直入。 桃枝呼吸凝滞,双眸瞪圆,使不上力气的身体一下就落进了他怀里。 这个吻带着几分恼怒和急切,强势蛮横地袭来。 褚钰扣着她后颈的力道逐渐加重,已是紧密相贴,却仍在把人往身前紧按。 桃枝被迫高扬脖颈,刚才还在脑子里自信想着要定给他一个狂野的吻,此时被掠夺了呼吸,侵占了思绪,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都软成了一滩温水,哪还有半点狂野。 褚钰的吻同样生涩,亲得毫无章法,只遵循着本能不断在她口中汲取。 他含住她细嫩的舌尖来回吮吸,牙齿又咬在她挺翘的唇瓣上,像是要将人拆吃入腹。 她浑身都是软的,缭绕的气息是香的,而嘴唇里面是甜的。 她就像一块可口的糕点,令人舍不得一口吃尽,又忍不住急切品尝。 热烈的亲吻中,褚钰没由来的又想起了册子上的内容。 她想让他求她疼惜? 不知是谁求谁。 褚钰呼吸一沉,在桃枝无意识向他探来舌尖时,张嘴一口咬住她,紧压着她亲得更重了。 …… “殿下让我们别跟着,若待会结束了,殿下出来瞧见我们,可会责怪?” “可殿下方才看上去情况有些古怪,若出了什么事,我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那怎么办,再等等吗?” “不行,褚侍卫很快的,再等说不定就出来了。” “哪能每次都一炷香,总是有……干劲十足的时候吧?” “小福贵,你去窗边瞧瞧,若殿下无事,我们还是赶紧退下吧。” 被几名宫女推搡着的小福贵硬着头皮缓步朝侍卫房的窗边走了去。 他小心翼翼靠近,在窗台前探长脖子往里一看。 一眼看去,小福贵霎时瞪大了眼。 哎哟喂,完了完了,这下不得了了。 公主殿下竟是被褚侍卫压在门板上亲。 以往同赵公子时,可都是公主殿下将赵公子压在身下。 如今这……这这这,这可不归他管啊。 褚钰眼眸微抬,此时竟是脚步声已至近处他才有所察觉。 他缓缓从桃枝唇边退开,余光朝窗台的方向瞥去一眼,而后忽的弯身,捞起桃枝软绵绵的细腰一把扛上肩头,阔步朝着屋内的床榻走去。 窗前的小福贵吓了一跳,红着脸转身拔腿就跑。 几名宫女赶紧围了上来:“怎么样,里面情况如何,殿下可还好?” “好好好,好得不得了,我们快走吧。” …… 桃枝一口气没喘得上来,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 脑子本就晕沉,一个激烈汹涌的吻后,更是再连不成线。 她身体一瞬紧绷后,就迅速放松了下来,乖乖地趴在身下宽厚的肩背上。 她还偏头隔着衣衫蹭了蹭那片热烫肌肤。 除了热烫,还有紧实的背肌。 嘿嘿,好结实啊。 突然又是一阵翻转。 褚钰握着她的腰肢把她一下放到了床榻上。 说是放,也可能是扔。 这点力道于褚钰而言已是很轻,但桃枝还是小声痛呼了一声。 好粗鲁,好喜欢。 桃枝脚尖一勾,缠着床榻边男人的腿窝,令他膝盖一弯,猝不及防地也朝床榻上扑了过来。 褚钰双臂迅速落在桃枝脸颊两侧,撑起自己的身体,但整个人已是完全笼罩在她娇小身躯的上方。 暗影遮不住她脸上的绯红,浓长的眼睫沾着水汽,轻轻扑扇一下,睁开了一双含情水眸。 褚钰心口一紧,看着她的眼睛,喉结重重滚动。 他极力将视线从那双黑眸中抽回,却又不自觉地下移,落到被他吻得红艳莹润的软唇上。 褚钰膝盖微动,跪在榻上往前挪动了一分。 他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拇指重重地按在了那双唇上。 和她的脸蛋一样,一按就软得陷了下去。 她唇上的口脂已在方才被他吃干抹净,但这双唇仍是红艳,水光潺潺色泽诱人。 让人很难克制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偏偏她还主动闭上眼微启唇齿,一副等待亲吻降临的模样。 浓长的眼睫小扇子似的挠过他心头,软嫩的舌尖从牙齿后缓缓探出。 而后猫儿似的,舔了他一下。 褚钰指尖一热,蓦地收回手来,顿时眼眶发涨,气血下蹿。 他呼吸粗重地直起身,胸膛上下起伏地低头看着她。 遮挡移开后,屋内的烛光照亮她的脸庞。 褚钰呼吸缓慢下来,目光在这张精致艳丽的脸蛋上流转一瞬。 突然,他沉着脸转身下榻。 身前的热温彻底远去,引得桃枝迷茫地睁开眼来。 眼前昏花,模糊一片,她什么也没看清,只听耳边似有哗哗水声传来。 她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说什么。 啪的一声闷响—— 一张棉帕带着湿濡的热气密不透风地蒙住了她整张脸。 第23章 床榻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褚钰一手捞起桃枝软得像是没骨头的身体,她迷迷糊糊歪倒了一下,便偏头靠在了他肩头。 褚钰手臂微僵,动作停顿片刻才重新恢复。 他一手覆住桃枝面上的棉帕,带着擦拭的力道缓缓向下。 桃枝露出的双眸已是闭上,真像醉酒后发完酒疯倒头就睡的样子。 褚钰垂眸看了她一眼,面上神情不明,手上继续擦拭着她脸上的妆容。 他的动作完全称不上是温柔,但只是做着洁面之事,却明显不甚熟练。 褚钰不熟练的并非洁面,而是为别人洁面。 妆粉卸去,少女脸蛋上显露的绯红再无遮掩,红彤彤的好似熟透的苹果。 但她比苹果软,大掌隔着棉帕施力搓动一瞬,她的两颊就会随着他的手掌鼓起不成型的软肉。 褚钰莫名感到干渴,喉间随之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吞咽声。 于是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那张小脸完全落入他掌心,任由他搓揉捏扁。 棉帕和手掌一同离开桃枝脸颊时,她失了支撑力,歪着脑袋一下倒进了褚钰胸膛里。 褚钰眼中出现桃枝原本的模样。 扑通、扑通—— 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节奏很乱,像是扰人清梦的噪声。 桃枝黛眉不满地轻蹙了一下,但又因蹭到舒服的触感很快舒展开来。 褚钰胸前暖乎乎的一片。 他静止片刻,收了手臂直接退开身。 咚的一声闷响。 桃枝一头倒进了褚钰的被褥里。 褚钰站立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得不轻还睡得香甜的少女。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攥着手中脏污的棉帕转身走向了清洗的水盆。 如此过程又重复了两次。 最后一次,褚钰看着桃枝已经完全擦净伪装的洁净小脸,没再退开让她摔倒。 他静静地欣赏半晌后,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 桃枝做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梦。 梦里她意志动摇,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应了赵璟此前说过的话,翻进了瑶台宫院子大院墙矮的侍卫院。 第28章 但这次,她不再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竟然光明正大当着所有侍卫和随行宫女太监的面,径直去了褚钰的房间。 她连门都不敲,直接打开了褚钰的房门。 褚钰就在门前,怔然地看着她。 她二话不说,上前一大步抓着褚钰的衣襟就冲人亲了上去。 梦里没有真实的亲吻触感,但她却又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得快要冲出胸腔了。 光亲还不够,她还伸出舌头去舔他,仿佛他是什么山珍海味,一入口就感到万分美味,根本停不下来。 这个吻从两片唇瓣相碰,逐渐变为激烈蛮横的吞吃,唇舌交缠间,连呼吸都完全沾染上了对方气味。 暧昧的亲吻声不断回响耳畔,迷蒙了视线,沉醉了思绪。 褚钰欲拒还迎地推了她几下,但没能把她推开。 他只能贴在她唇上含糊不清地道:“殿下,外面都看着呢,我们去屋里吧。” 桃枝不由懊恼,梦里怎未将褚钰羞涩模样显露出来。 她只知,眼前视线一恍,他们就关了房门进到了屋里。 梦里有格外清晰的响动。 砰、啪、咚—— 不知从何而来,又时不时传出,好像那日在假山后听见的鼓掌声,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管那些声音是什么,总之她躺到了褚钰的胸膛上。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抚摸他。 没召见他的这些日子,她想念他的胸肌很久了。 明明满满掌控了一手,掌心却没什么真实触感。 只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殿下,不要这样。” 这话像是打开了桃枝什么开关似的。 她猛地一翻身,轻而易举就把高大精壮的男人压在了身下。 她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我偏要,喜欢我这样做吗,今夜让你尝尝狂野的滋味,如何?” ——啊啊啊! 这是什么话啊!! 桃枝猛然惊醒,睁眼时浑身僵硬,连脚趾都全部紧紧蜷缩着。 入目是云凝殿寝屋的床幔,褚钰的侍卫房随梦境一同消散了。 思绪逐渐回炉,桃枝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那么羞耻的画面,还好只是一个梦。 “殿下,奴婢伺候您起身。” 床榻旁传来翠岚的声音。 桃枝又缓了一瞬呼吸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床幔从外被掀开。 桃枝转头看去,一眼对上翠岚亮晶晶的黑眸。 桃枝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眼神? 翠岚趁着除桃枝外无其余人瞧见,她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意味不明地在桃枝脸上来回一瞬,而后唇角扬起一抹压不住的暧昧的笑容。 桃枝:??? 桃枝暂且不得机会开口询问什么,便在翠岚的搀扶下动身下了榻。 一番洗漱后,翠岚挥退其余的宫女,桃枝迈步朝梳妆台走去。 还没走近,她一抬眼,就在铜镜中看见了自己微肿的双唇。 色泽红艳,水润光泽,就像是……被狠狠疼爱过,此时已娇艳欲滴。 桃枝:!!! 救命啊! 难道在梦里和褚钰亲嘴也会把嘴唇亲肿吗? 桃枝还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这时,翠岚快步折返回来,一把抱住桃枝的小腰,激动地问:“小桃枝,昨夜可是快活死了?” 桃枝浑身一僵:“什什什、什么快活?” 翠岚笑得更暧昧了:“当然是和褚侍卫啊。” 什么? 难道那不是她的梦吗? 桃枝顿时心跳如雷,脑海里也一片混乱。 她记忆里没有和褚钰发生过任何事,梦里倒是不少。 可梦里的事,翠岚怎么会知晓。 “快同我说说啊,我都好奇死了,昨夜你进了褚侍卫的屋子后,你们发生什么了?” 桃枝心下又是咯噔一声。 她竟然真的去了侍卫院吗,可是为何她完全不记得啊。 桃枝眼神飘忽,僵着身子走到梳妆台前:“先先先、先让易容师替我易容吧。” “怎么睡了一夜还结巴了。”翠岚疑惑地偏头凑到桃枝面前,低声嘀咕着,“难道把舌头亲打结了?” 桃枝脸上“唰”的一下红透了。 这副又心虚又羞恼的模样看在翠岚眼里,自然是将那些还未道明的细节又增添了些许暧昧。 翠岚笑意更深:“也是,那我先去唤易容师过来,待会你再好好同我说说,我们小桃枝终于尝到男人的滋味了。” 尝到了吗?! 她尝了吗? 什么味啊? 桃枝欲哭无泪,心里又惊慌又懊恼。 她不知自己昨夜究竟做了些什么,这时也才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断掉了一大片。 正因这片断掉的记忆,让她惊慌其中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之事。 翠岚的脚步声稍远。 桃枝怔然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是她自己的模样,没有施以妆容,没有扮成公主殿下。 可她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卸去了妆容,又是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褚钰面前。 易容师一如往常地很快为桃枝进行了易容。 一张与宋仪昭相差无几的面容出现在铜镜中,却并没能令桃枝安心多少。 “好了,其余人都退下了。” 翠岚再度回到了桃枝身边。 桃枝心乱如麻,紧张地咽了口唾液,心下还没想好要如何开口。 翠岚已是先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你还记得自己昨夜是怎么回到云凝殿的吗?” “不……记得?” “真这么生猛啊,难怪在侍卫房待了那么久。”翠岚笑眯眯地坐到桃枝身旁,“昨夜最后是褚侍卫一路将你抱回云凝殿的,你在他怀里都睡着了,走那么一长段路竟然都没能醒过来。” “褚侍卫的臂膀是不是又结实又稳健啊?” “当然……结实极了。” 可是,重点是这个吗! 若说她在被褚钰送回云凝殿时是因睡着了才不记得这段过程,那在这之前呢? 不记得,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桃枝此刻也想问,她和褚钰在侍卫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难道她也像褚钰之前那样,吃了无法适应的膳食,所以令身体生出了异常吗。 她的记忆好像就是在昨日用过晚膳后中断的。 可是,若真是食物的问题,她出现异状怎会没有人发现,还任由她闯入侍卫院一阵胡来。 桃枝眉心重跳了一下,心下已是联想出答案。 因为她是公主,谁敢拦她啊。 眼下唯一有些许关联的就是那个荒唐的梦镜。 桃枝只能认为那不是她的梦,而是她精神错乱之际当真对褚钰做出的举*动。 苍天啊,她究竟是怎么好意思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的啊! 桃枝心慌意乱地低着头,一双手紧攥着裙摆。 “所以,昨夜你和褚侍卫究竟做到最后了吗?” “当然没有!” 桃枝背脊一挺,想也不想就快声回答。 她突然拔高的声量把翠岚吓了一跳。 但桃枝没给翠岚再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又道:“不是你说把他扒光了摸即可,又不用真的吃了他,我当然……没和他做到最后。” 真的没有……吧? “哦,说得也是。” 翠岚不免有些惋惜,忍不住低声嘀咕,“若是好吃,怎不能真吃了,要灵活变通嘛……” 桃枝没听见翠岚的低语,也没心思去细听。 比起她是否真的把褚钰吃干抹净了,她眼下更在意的是,她究竟在褚钰面前说了些什么,她昨夜的妆容又究竟是何时卸掉的。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若是真因她昨夜失言暴露了她假扮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桃枝越想后背越凉,心跳一会快一会慢。 突然,殿门外传来小福贵的禀报声:“殿下,褚侍卫到了。” 第24章 什什什、什么叫到了?! 是她意识不清时传唤了褚钰,还是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桃枝浑身一僵,犹如晴天霹雳。 她不敢想又不得不想,自己昨夜若是真的在褚钰面前暴露了真实身份,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后果。 是她的脑袋不保,还是褚钰的脑袋不保。 亦或是,他们一起,成为一对无头鸳鸯。 桃枝崩溃地想着,也不知她临死前究竟尝过了男人的滋味没有,可是就算尝了,她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若真要被砍头,能不能先让她快活一次,这样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呜呜呜,才不是,这样也还是不够啊。 她还想赚大钱,住大宅,男人的滋味那么多,只尝一次,连姿势都不够用,更别说还有那么多花样。 第29章 小桃枝还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情想做呢。 桃枝苦着脸,脑袋也开始阵阵发昏,像是要就此晕厥过去了。 翠岚本是想问桃枝怎这么迫不及待,昨日才把人好生宠幸了一番,今日一大早又唤人前来。 但她偏头一看,却见桃枝脸色难看:“怎么了,小桃枝,你哪里不舒服吗?” 桃枝紧张地摇了摇头,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可不能不打自招,但万一发生了什么,她更不能把翠岚也一起拖下水。 逃避是没有用的,她想弄明白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只能从褚钰口中的打探。 “我没事,没有不舒服。” 桃枝深吸一口气,极力镇定下来,“让褚钰进来吧。” 翠岚没做多想,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桃枝僵坐在坐榻上,听见殿门方向传来的声响,也没敢循声看去。 很快,她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黑靴。 “参见殿下。” 桃枝微动手臂,慢吞吞地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心里祈祷褚钰可千万别一来就说出让她接不上来的话。 心中的默念才刚落下。 就闻褚钰沉声道:“不知殿下传唤属下所为何事?” 桃枝:…… 苍天是真不搭理她半点啊。 桃枝眼睫一颤,因着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敢乱编。 管他突兀与否,她只能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侧:“过来,坐这儿。” 桃枝没有抬眼,便也没瞧见褚钰神情微妙地轻挑了下眉。 而后他依言上前坐到了桃枝身边。 桃枝想用余光去看褚钰此时的神情,但从她的角度并不能看见分毫。 可她又不想抬头,怕自己管理不好表情,只能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不过褚钰眼下这般仍旧恭敬的态度不像是知晓了什么的样子。 是在试探她,还是她其实并没有暴露? 桃枝悄悄地搅了搅自己的手指,动唇道:“昨日的事……” 她顿了一下,心下踌躇着措辞。 “属下知道。” 桃枝一愣,刚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他知道什么啊! “不是,我是说……” “属下都明白。” 明白什么啊?! 桃枝咬了咬后槽牙,心里急得团团转。 短短两句交谈就给桃枝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她恨不得现在就摆出公主的架子,喜怒无常地直接把褚钰赶出去,也好过叫她这般提心吊胆。 但是不行。 为了她的小命,她必须不着痕迹地在褚钰口中套出话来,知晓昨夜她究竟有没有说错话做错事。 桃枝终于抬起了头,她将目光投向褚钰。 一见他那一副低眉垂目的模样,心里的紧张不由消散了些。 于是,桃枝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要不着痕迹,要轻描淡写,要高深莫测。 “那你说,本宫昨日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话音落下,桃枝才刚有了几分淡定的目光被褚钰突然抬头一眼对上。 桃枝瞳孔顿时缩张,险些紧张得就要绷不住脸上神情了。 褚钰神情不明地直盯着她看,似乎是对她明显纠结了好一番,但最终却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感到无言以对。 片刻后,褚钰面无表情地开口:“殿下昨日说,想和属下亲嘴,想脱属下的衣服,蹭属下的胸肌,摸属下的腹肌,还想……唔。” “住嘴!”桃枝瞬间涨红脸,耳边嗡嗡作响。 她急切起身,一把捂住了褚钰的嘴。 他疯了吗! 他是如何一脸冷淡说出这等狂言的。 还想什么? 他该不会是要说,她还想摸小钰吧? 他怎可如此不知羞地幻想。 还真是……想到她心窝里去了。 桃枝手小,但还是遮住了褚钰大半张脸。 他仰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撑高的桃枝。 昨日她自己说出口时,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这会倒是知晓捂他嘴了。 桃枝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跳漏跳了一拍。 褚钰眨了下眼,他的眼睫分明没有碰到桃枝的手指,但还是令她缩了一下,就此从他脸上收回了手。 桃枝尴尬地清了清嗓,心里直打鼓,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本宫昨日只是随口一说,眼下正是要告诉你,不必太在意这些话。” 桃枝一边说,一边紧盯着褚钰,看他听完这话面上没什么神情变化,心里还是有些发慌,也不知自己说对了没。 都怪…… 她现在也不知要怪谁,更不知道自己昨夜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出这种话。 若是让她知晓到底是吃了什么食物导致自己神志不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再也不要碰那种食物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她只是说了这些话,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是丢脸了些,但好在脑袋保住了。 桃枝刚要松一口气,褚钰却又道:“其余的话,也不必在意吗?” 桃枝顿时警惕:“你指哪一句?” 褚钰迎着桃枝的目光,看上去一本正经,不像是要再说荒唐之言,也没有令人紧张的压迫感。 他缓声开口:“殿下说贪图属下的美色,馋属下的身子,赏了属下一笔银两,便要将属下吃干抹净,若属下不愿,便要霸王硬上弓,还劝属下趁早……” “对!”又是一道慌声打断。 桃枝紧绷着身子,强忍着没再冲上去捂住褚钰的嘴。 她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吃错了食物,而是遭人下了蛊。 这种话,她到底是怎么可能说出口的呀! 那她最后霸王硬上弓了吗,她真的把他吃干抹净了吗? 桃枝顿时有些痛苦。 她是真尝了滋味,却全然不知是何滋味呀。 打断之后,是一片死寂。 褚钰不说话了,但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桃枝,似乎就等她的下文。 隔了好一阵,已是沉寂到氛围诡异。 桃枝实在顶不住这股压力,重重阖眼一瞬,再睁眼,挺直腰杆就道:“对,就是这样,本宫说的就是这个。” 桃枝已经顾不上自己神志不清时居然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她只知道自己安全了,小脑袋保住了,她除了自己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别的什么都没暴露。 一经对比,她竟也不觉有多少丢脸了。 褚钰本就是公主的面首,她堂堂假公主殿下,馋他身子,也算是他的荣幸了吧。 褚钰问:“所以,殿下是命属下将这些话都忘了吗?” 桃枝偷瞟了褚钰一眼,但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就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 她昨夜那些话实在狂野,是她在清醒之时绝不可能说出口的。 但她也没法怀疑褚钰是在胡编乱造,因为这些话她一句都没法反驳,真就是她心中所想。 既是已经说了,本也没法再收回,何不坦坦荡荡。 他现在指不定心里怎一阵偷摸暗爽呢。 真讨厌,就他一个人爽了而已。 桃枝心思一动,在知晓了那些疯狂之语后,此时也不免生出一丝大胆的冲动。 桃枝不答反问:“你想忘记吗?” 褚钰将桃枝那副不知为何得意又不知为何懊恼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得殿下青睐乃属下之幸。” 褚钰顿了一下,看着那双圆润的杏眼随着他的话语眼尾翘起。 他缓声再道:“殿下昨夜所言,属下定会,逐字牢记。” 桃枝闻言脸上一热。 也不用逐字吧,他莫不是就喜欢这种狂野的调调? 桃枝没忍住,还是把视线朝褚钰投了去。 四目相对,她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褚钰没有立刻动作。 他沉默地看着桃枝,目光不知怎的逐渐落到了她微启的嫣唇上。 他昨夜在她睡着后覆上去的吻远没有一开始那样激烈。 但缓慢和轻柔并没让双唇紧密相触带来的悸动减少半分。 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绵长。 他微微抬眼,入目便是她乖顺纯然的面容,是她自己原本的模样,是她伪装下真实的模样。 心猿意马这个词在那一刻具像化了。 因为温缓的亲吻,就让心底腾出了更多思绪不断滋养这份心思。 疯长,蔓延,最终难以克制,只能把人压在床榻上加深那个吻,去抑制别的躁动。 最后…… 褚钰眸光微沉,掐断了思绪蓦地站起身来。 他敛目遮掩神情,才刚朝桃枝走去一步。 桃枝早就等不及了,他磨磨蹭蹭的,叫她好生着急。 梦里出现过的画面,让桃枝知晓如何最快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伸手一把攥住褚钰的衣襟,把人往身前一拉。 第30章 褚钰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鼻息间窜入熟悉的馨香时,令他本能地闭眼低头。 身体被她拉到近处停下后,唇上却并未随之传来湿软的触感。 反倒是耳根一热。 褚钰听见桃枝在他耳边,不掺杂念地认真道:“昨夜本宫随手一取未曾细看,告诉本宫,你……收了多少银两?” 第25章 褚钰赫然睁开眼,目光幽深地盯着桃枝。 桃枝没看他,心里还在盘算着,也不知自己神智不清时会不会连银两都不顾了,被男色牵着鼻子走,直接把自己的小金库全塞给褚钰了。 对于这事,桃枝没什么可犹豫的,若她真做出如此癫狂之事,此时就是颜面尽失,她也会直接开口向褚钰要回来的。 不过她昨日说出的那些话都是她心中所想,那除了被夺舍,她应是不可能违背自己最重要的原则的。 桃枝等了一阵不得褚钰回答。 她当即抬眸,一眼对上褚钰黑沉沉的眸子。 桃枝还是紧张道:“很……多吗?” 褚钰避开她的目光,垂眸看见她勾在自己衣襟上的手指。 他身姿微动,向后一撤,桃枝注意力不在此处,勾起的手指霎时落了空。 褚钰也正此时告诉她:“五两银子。” 桃枝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的小金库还饱满着。 桃枝回过神来,悬在半空的手重新探高,一把就将褚钰拽了回来。 她只是精打细算,绝不是抠门。 得知自己只给出了五两银子,虽然还是有一点点心疼,但看着眼前这张刚毅俊朗的面庞,又觉算是物超所值了呢。 她盯着褚钰形状完美的薄唇,无意识吞咽了一下。 昨日虽是吃过了,但她都不记得了。 银两都给了,再多吃一次应当不算过分吧。 桃枝突然闭眼,冲着那双唇快速凑了上去。 “唔。” 疼疼疼疼疼! 桃枝当即松手退开转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浑身都要炸毛。 她背着身藏住自己吃痛的表情,紧咬着牙关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方才那声闷哼是从褚钰嘴里传出的。 太紧张了,磕到牙齿了,亲得好疼呀。 桃枝眼角快要挤出眼泪,心里已是泪流满面了。 昨日也是这么亲的吗? 那也太不舒服了,和她册子里写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突然又觉得这五两银子花得不值当了。 桃枝来回抿着嘴唇,试图缓解磕到的疼痛,心里又在盘算,要不还是把银两要回来吧。 话又说回来,她现在是扮作公主殿下,要摸要亲还是要吃了他,居然还要付钱的吗? 又不是去逛花楼。 不对,花楼的男子才不需这么多银两呢。 应该……不需要吧? 至少她梦里的花楼从没有这么贵的。 褚钰并不知背对他的少女此时短短片刻间心里已是怎一番思绪万千。 他抬手抹了下唇角,并未出血,但真是磕得不轻。 昨日一遭,她毫无长进。 不过她睡得那么沉,的确也无法长进。 今日一来,不需他任何试探,她就跟上赶着招供似的,让他完全知晓了今日药效过后的情况。 她并不记得昨日之事,且未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褚钰能够推测出她这样做的缘由,只能是害怕在自己面前暴露了假扮的身份。 那么,她昨日的异状便不是她自己所为。 这或许是南靖宫中斗争,又或许是永宁公主的私人恩怨。 无论是什么,这些都与他的任务无关,他没必要掺合其中。 突然,桃枝转回身来。 褚钰眸光一定,率先映入眼中的是她红艳得明显的下唇。 磕碰了一下,让那双本就挺翘的唇瓣显得更弹润了几分,像一团诱人品尝的糕点,还没入口,就已是从外观看出其香甜可口。 随后,褚钰看见桃枝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又要向他扑来。 褚钰脸色微变,反应极快地伸手,一手拖住了桃枝的脸蛋。 桃枝一愣,刚做了许久心理准备的动作当即被扼在了原地。 她瞪大眼睛,双唇微张。 还未来得及开口,扼住她的手掌又忽的撤走。 她只停了一瞬的身姿接上了方才未尽的动作,不受控制地继续朝褚钰的方向扑去。 但她的动作已是经过了缓冲,变得轻缓。 桃枝清晰地看见褚钰闭上了眼睛。 她被他浓长的眼睫恍了下心神,唇上便触到了一片温热的柔软。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或者是桃枝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别的声音也一并听不见了。 她忘了呼吸,浑身紧绷着,褚钰近在咫尺放大的脸庞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心跳停滞一瞬后响起了杂乱的节拍,敲打得她胸腔又酸又胀。 这一刻,桃枝可不能说亲吻一点也不舒服了。 但这好像也不是舒服。 她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好似有烟火在身体里炸开。 在她呆滞之时,唇上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 桃枝腰身一软,后腰被褚钰的大掌托住她才反应过来,是他探来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 桃枝身体里的烟火霎时炸得更响了。 他他他,他完全没有呆住吗? 他他他,这是上哪学的和人这么接吻的! 桃枝被卷住了舌头,舌尖被他吮吸着吞吃。 脚也软了,她站不住了,整个人使不上力地趴在了褚钰身上。 惊愣褪去,所有感官一齐变得清晰无比。 交缠的唇舌,粗重的气息,还有他们相贴在一起的胸膛,和他收紧了虎口掐着她腰肢的力道。 桃枝眼睫一颤,不自觉地探出舌尖,正要学着褚钰亲吻她的方式去寻他的舌头。 这时,殿堂内传来走近的脚步声。 随后燕嬷嬷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殿下,老奴有要事禀报。” 桃枝浑身一震,丢失的力气瞬间恢复。 她一巴掌打在褚钰胸膛上,撑着他结实的身体连忙退开。 脚下还踉跄了一下,又一脚踩在褚钰的鞋面上险些摔倒,俨然一副偷吃害怕被发现的慌乱模样。 褚钰眉心一跳缓缓睁开眼来。 他低头往自己凌乱的衣襟前看去,又看了眼鞋面上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桃枝单方面一阵兵荒马乱后,褚钰躬身退离了殿堂,燕嬷嬷走了进来。 桃枝低垂着头,已是觉得自己的小秘密又藏不住了。 虽然她也没想藏,但这样被逮了个正着还是令她不可避免地感到羞耻。 燕嬷嬷没多看她,也没提方才她在屏风后的古怪动静。 “今日庆典已准备妥当,昨日让你记的东西都记住了吗,可需要再巩固一遍?” 桃枝愣了愣,有些讶异燕嬷嬷居然连她昨日异样也没提。 不知是她并不知情,还是暂且还没问到这茬。 桃枝小心翼翼地道:“我都记住了,我会努力不出错的。” 其实也并不容易出错。 所谓庆典,就是吃喝玩乐,桃枝今夜只需和随行的面首们玩得开心玩得放肆,那便是极好地完成了任务。 燕嬷嬷闻言颔首,她这才看向桃枝,讳莫如深地将她此时模样打量了一番。 桃枝没抬眼也感觉到了燕嬷嬷的视线。 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揪紧着心弦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很快,燕嬷嬷就移开了视线,淡声道:“今夜庆典会进行到深夜,白日你便好生歇息,若无要紧事,就待在寝殿莫要四处走动了。” 桃枝乖乖地点了点头,仍在等候发落。 “好,那我先退下了。” 桃枝蓦地抬头。 ……没了? 这就是要紧事? 哪有半点要紧啊。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桃枝重重摇头:“没有。” 燕嬷嬷丝毫没有要久留的意思,随即“嗯”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徒留桃枝呆在原地,直到翠岚来到屏风后才将她唤回神来。 “小桃枝,燕嬷嬷方才来寻你何事?” “……不知道啊,嬷嬷说是有要事禀报,但来了却只让我好生歇息。” 桃枝也问翠岚:“嬷嬷这是何意?” 翠岚眨了眨眼:“难道是来看热闹的?” “什么热闹?” 翠岚缓缓转头,用目光把桃枝从头到脚地描绘了一遍。 桃枝倒抽一口凉气:“嬷嬷也知晓我昨夜去侍卫院的事了?” 赵璟这个大骗子,他不是说瑶台宫人少僻静,侍卫院又大墙又矮,不容易让人知晓吗。 “何事能瞒得过燕嬷嬷,她老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第31章 “那……嬷嬷怎未责备我?” 翠岚咧嘴一笑:“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褚侍卫是殿下的男人,现在你就是殿下,殿下宠幸自己的男人,怎会要遭责备。” “可、可是,他真是殿下的男人,我却不是真的殿下啊。” 桃枝越说声越低,垂着头小幅度地搅了搅手指。 “那有何妨,不是说殿下的男人除了赵公子其他都是假的吗,更何况褚侍卫还是新来的,殿下连见都没见过,更不会在意分毫,待任务结束,你让殿下把褚侍卫赏赐给你,一并带着离宫不就好了。” 桃枝惊愕抬眸:“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还有谁也这么说?” 桃枝没好意思把赵璟早就这样说过的事说出来。 翠岚也没多问,只接着道:“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桃枝心尖轻颤了一下,唇瓣不知为何在这时攀上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现在什么都没想,还是先好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吧。” 翠岚在殿中又待了一会,但桃枝的思绪已是逐渐飘远,几乎没能听进几句话。 直到翠岚退下后,她才迷迷糊糊地走回寝屋。 趁着四下无人,桃枝摸了摸自己软绵绵的脸蛋,又摸了摸自己刚吃了褚钰嘴唇的唇瓣。 那双水润的杏眸呆呆地看着前方好一会,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三两步冲向床榻,一头埋进了枕头里。 还穿着绣鞋的双脚高高翘起,止不住地交错扑腾着。 啊啊啊! 她亲到男人的嘴了! 这回是真尝到滋味了。 软的,热的,湿的。 真的好好吃……不是,好好亲啊! 桃枝又兴奋地打了个滚,要不是小腹也软绵绵,她还想来个漂亮的鲤鱼打挺。 不过她做不到,只能双臂撑着身子坐起来。 脸颊已经滚红了,发髻也有了些许凌乱。 桃枝起身缓步向一旁的梳妆台走去。 入目还未注意她滚乱的妆发,先让她看见了自己扮作公主的模样。 桃枝愣了愣,随后清醒了些许。 赵璟和翠岚的话回荡耳畔。 桃枝从铜镜中收回视线来,转而又朝着自己的小金库走了去。 她蹲下身,鬼鬼祟祟地打开了抽屉。 她把抽屉里每个钱袋都打开来清点了一遍,果然少了五两银子,是从最新由《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赚得银两的钱袋里取走的。 桃枝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钱袋里剩下的银两。 其实她有不少银两,这些积蓄放到宫外虽比不上阔气的大户人家,但也绝对能算得上是富足了。 至少于桃枝而言,足够她离宫后过上衣食无忧的小日子了。 但对于褚钰呢? 殿下若当真将他赏赐给自己,他知晓真相后,会心甘情愿和她走吗…… 这本是一个她早就想过,也早就想明白了的问题。 但这一刻,桃枝脑海中却猛地生出另一个念头。 若是他不愿,她要再多花多少银两才能让他向金钱的诱惑低头呢。 第26章 瑶台宫今日将有盛大庆典,但夜幕未至,坐落在幽静山峰上的宫殿仍是一片祥和宁静。 宫道上许久才会传出几道轻微的脚步声,又很快消散在尽头,只余道路两侧的树丛在青石地上无声晃动影子。 褚钰面无表情地背靠在膳房外的墙角。 膳房今日一早便开始忙碌着准备庆典的膳食,直到半刻钟前,膳房的宫女完成了备菜,此时正是短暂的休息时间,未时一到,她们就要继续为庆典忙碌起来了。 褚钰静默不动地又等了片刻,但膳房周围仍是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 如此情况也在褚钰预料之中。 那人昨日对桃枝下.药后没能达到目的,必然会再寻时机,今日庆典热闹倒是较好掩人耳目,但相隔时间太近,也极易打草惊蛇。 那人若要在今日再行动,眼下膳房短暂的休息时间是他唯一的机会。 但此时膳房周围无异样,褚钰也不必再守在此处了。 褚钰动身,悄无声息地从墙角离去。 走过膳房外的小道,他的脚步便放慢了下来,像是午后漫步路过此处的样子。 方才在膳房外他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他从膳房宫女的闲谈间得到些线索,顺着这些线索去查,在瑶台宫内不算太多的人当中,应是不需要太多时间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要花时间去查吗? 褚钰短暂地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正这时,他敏锐察觉小道另一侧传来的脚步声。 一抬眼,便见永宁公主身边那位燕嬷嬷正朝这头走来。 褚钰顿住脚步,在原地垂首等待。 燕嬷嬷走近后,他低声唤了一声:“见过嬷嬷。” 燕嬷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身后走来的方向看去,很快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再无其他交谈,燕嬷嬷迈步离开。 褚钰待人走远了才转过头去,燕嬷嬷正是朝着膳房而去。 虽说这个时辰前去膳房并不能说明什么,但那毕竟是永宁公主留在宫中最有威信的管事嬷嬷。 在他知晓永宁公主身份有异的同时,稍加猜想,便能想到燕嬷嬷在其中担任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褚钰方才思索的问题自也有了答案。 这件事犯不着他去操心。 * 桃枝独自在寝殿兴奋又纠结了好一阵后也没能完全冷静下来。 她原是想到走出云凝殿,去其他地方转一转透透气,说不定头脑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但她转念一想,便想起燕嬷嬷专程来打扰……打断她和褚钰亲嘴时说的话。 “若没有要紧事,就待在寝殿莫要四处走动了。” 思来想去,燕嬷嬷所说的有要事禀报就只能是这个事了。 桃枝并不知其中具体缘由,她也不做多想。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她是个本本分分的小宫女,天塌了有殿下顶着,屋顶塌了也有燕嬷嬷顶着。 桃枝从不担忧这些大事,她只要按吩咐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于是桃枝又折返回来,乖乖在云凝殿待了一整日,哪里也没去。 暮色四合,金华殿上镶着夜明珠的蟠龙柱将整个大殿照得通天明亮。 殿堂内弥漫着酒肉丰盛的味道,和不知是鲜花还是脂粉的甜腻香气。 大殿中央,铺着厚绒毯的平台上,仅着透明纱衣的男子正荡着身姿翩翩起舞,薄纱下的身躯随舞姿时隐时现,恍人眼帘,撩人心尖。 柳淮人如其名,四肢纤长,腰似柳枝,一张洁净如玉的脸庞昳丽柔美。 他旋开的衣摆像一朵盛开又凋零的花,乐曲高昂之际,他绷直脚尖一个抬腿,宽大的白色裤腿如瀑般倾泻而下,露出他白皙如雪的长腿,晃响了点缀脚踝的银铃。 桃枝顿时坐直身子,眼睛也看直了。 天知道她以往对此从不感兴趣,更知晓这时候正是殿下用不上她的时候,她总在庆典之时偷溜到僻静处,享她认为的小小快乐。 谁知! 这里才是真正的天堂。 柳淮一舞毕,身姿柔软地收回腿,屈膝在地向高座之上行了个乖顺臣服的拜礼。 桃枝还在发愣,手肘被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赶紧含笑鼓掌。 柳淮起身,身侧便有宫女奉上盛满美酒的玉盏。 他双手拾起玉盏躬身上前,声色婉转道:“望殿下恩赏。” 柳淮求的,并非他想饮下杯中酒,而是望公主接下他的酒。 这样的画面,褚钰在西辽时已是见过不少,只是从以往是妃子们向君王求赏,如今变为男子向公主求赏。 他是因觉得无趣,所以才完全不朝那头投去半点目光。 下一瞬,那一侧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好啊,你喂本宫。” 褚钰闻声转了头,一眼看见顶着永宁公主面容的小宫女向前倾身,越过身前桌台,正伸手捏着柳淮的下巴。 那杯酒就在她唇边,她却微昂着下巴,只将视线直直对着柳淮。 “今日风头全都叫雅趣堂的人给抢了去,真没意思。” “难不成你还想在大殿上舞刀弄枪,也不怕惊着殿下。” “你瞧柳淮那小身板,跟个女人似的,如何能侍奉殿下,可别在榻上把腰给折了。” 有人压低了声:“但听说殿下喜欢的正是如此,越是粗莽反倒越是入不了殿下的眼。” “这也不准确吧,褚钰不也正是受宠,他就不像是会在人身下承欢之样。” “谁说是让男子在人身下承欢了,而且人家褚侍卫也并非粗莽大汉啊。” 褚钰本是并未在意周围的细微声响,只是听见谈及到他,才将旁人议论声听进耳中。 他也不知自己听这些干什么。 第32章 毫无意义的对话。 “你们说这些都没用,谁不知赵璟才是殿下心上最顶尖儿的那个,既不过分阴柔,也不过分粗莽,嘴甜人也俊,褚钰没来之前,可都是赵璟常年占着昭阳殿的锦榻。” 此时,赵璟就坐在公主身边。 他面颊微红,像是方才陪殿下太久,已有了几分醉意,眼波流转,像含着一汪春水目不转睛地看着殿下稍微远离了他一些的身姿。 不过他眼中并无任何嫉妒不满,俨然一副正宫倨傲的模样。 赵璟微微后仰,慵懒地靠在了椅背上,身前摊开的衣摆还和殿下的华服亲密交缠在一起。 如此姿态,令上前敬酒的柳淮也下意识看了赵璟一眼,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讨好意味。 见赵璟不表态,他才赶忙收回目光,喜笑颜开地将玉盏送往殿下唇边。 “谢殿下恩赐。” 柳淮将杯中美酒缓缓倾入殿下口中,几滴酒液溢出,顺着殿下优美的下颌线滑落。 赵璟见状,手持一张锦帕凑近另一旁轻柔地擦上她的脖颈。 褚钰眸光一暗,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庞无端生出几分阴冷的意味。 桃枝突然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射向自己,令她唇瓣一抖,又滑落几滴酒,也叫赵璟探近的手又在她颈边多停留了片刻。 一杯酒下肚,桃枝脸颊也很快热了起来。 不过她还不至于如此不胜酒力,自是记得自己还要干什么。 桃枝坐回椅子上,扬手一挥:“赏!” 立刻有侍女捧上都承盘,里面是一只水晶圆碗,装满了龙眼大的珍珠。 桃枝眼睛又看直了。 这这这,这么大吗,还这么多! 她强忍着没伸手去摸那光滑透亮的珍珠。 后槽牙一咬,压下了心里几分艳羡,别过了头去。 柳淮双手领赏,屈膝跪下:“谢殿下!”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着琉璃瓦,照亮殿内语笑喧哗,觥筹交错。 “你嫉妒了?” 问这话的是赵璟,问的是桃枝。 赵璟偏着头,双唇贴近桃枝耳边,在外看来一副亲昵的模样。 桃枝压低声:“才不是嫉妒,别把我说得那么小心眼,我那是羡慕。” 这样的对话,是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绝不可叫旁人听见半点的。 于是两人偏着头越靠越近,直到手臂相触,额头相抵。 赵璟哼笑了一声:“不都一个意思,你若也想要,现在就可以下令自己赏赐*自己。” 桃枝当即斜了赵璟一眼。 看在赵璟眼中是得了个大白眼,但从别的方向看来,便像是在打情骂俏。 桃枝后颈一麻,突然又感觉了刚才那股视线。 她像做了亏心事一般,霎时从赵璟身边退开。 一转头,却并未看见谁人目光凌厉朝她看来。 桃枝怔然地在殿堂内扫视一周,但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等等。 褚钰呢? 桃枝又找了一圈,真不见褚钰身影了。 可是刚刚明明在柳淮开始跳舞前,他还坐在自己的坐席前啊。 什么时候不见的,刚才吸引她注意力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完全腾不出心思留意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确好长一段时间半个眼神都没给过他了。 “在找什么?” 赵璟又凑上来将距离拉近。 此时高座之下投来的一些目光就和桃枝方才看见柳淮领走珍珠时一样。 可能是嫉妒,也可能是羡慕。 但都不是桃枝刚才感觉到的那股强烈视线。 “没找什么,随便看看。” 赵璟没多问,退开了些,向桃枝举杯:“殿下,我们再喝一杯吧。” 庆典持续至深夜,殿堂内仍在喧腾。 桃枝在燕嬷嬷的提醒下装出了些许醉态,随后由赵璟和柳淮一同搀扶着她离了席。 柳淮正向金华殿外的宫女交代着为殿下准备醒酒汤。 桃枝虚靠着赵璟,在耳根总算清净下来后,有些思绪飘远。 这时,赵璟低声问:“你待会是要我和柳淮一起,还是我一个人?” 桃枝惊愣:“还、还能两个一起?” 赵璟微眯了下眼,一副不屑的模样。 能当然是能的。 她是公主,别说两个,三五个,七八个都不成问题。 但眼前若是宋仪昭,他自有法子最终只让自己一人陪伴她身边。 不过眼下是桃枝,他只要做好盯着她不让她犯错就行了,她若想让柳淮一起,他也懒得勾心斗角,就随她去了。 总归这小宫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得珍珠得男色,也算犒劳她一下了。 赵璟看见桃枝明显地咽了口唾液,也不知是期待还是紧张。 这时柳淮已经走回到她身前。 “殿下,都交代好了。” 桃枝掩去面上不自然之色,伸手搭上柳淮的臂膀:“走吧,送本宫回寝殿。” 回云凝殿的路上,桃枝“左拥右抱”,但却只能面无表情。 她手指忍不住轻轻捏了下柳淮的手臂,果真纤细,没有结实的力量感,几乎和她的手臂一般柔软。 虽说不够男子气概,但这手感仍是十分不错。 这让桃枝不由想到了刚才在大殿上瞧见的他瓷白修长的腿。 他应该浑身都白白净净的吧。 又香又软,身娇体弱,岂不是一推就…… 突然,赵璟重重地清了清嗓。 突兀的声音骤然将桃枝的幻想打断。 桃枝没抬眼,知道他肯定不是嗓子不舒服,这是正提醒她呢。 她不满地撇了撇嘴,心下还想着,他刚才还问她是否要两个一起呢,这会她连柳淮的嫩手都还没摸到,他咳什么咳。 他对公主殿下的占有欲能不能别蔓延到她身上啊。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桃枝眉心一跳,蓦地停住脚。 她没喝醉,但有些酒劲上头。 这个赵璟,再敢打扰她头一次摸男人比她还嫩的手,信不信她今夜…… 下一瞬,桃枝抬头。 前方通往云凝殿的小道上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夜色将他大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沉黑的眼眸直直地看来。 桃枝瞳孔一紧,呼吸霎时凝滞。 只见那道身影不避反进,黑靴步步踏着青石地板走近到桃枝身前。 褚钰盯着桃枝的脸,面无表情地开口:“参见殿下。” 第27章 昏暗宫道上,气氛一片死寂。 寂静的是桃枝的呼吸和心跳,像是卡壳了似的不会动了。 她呆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褚钰。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莫名生出了一股红杏出墙被当场逮住的诡异心虚。 直到赵璟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可回神后,随之恢复的是节拍跳动古怪的心跳。 桃枝被这心跳撞得胸口发闷。 她缓了一瞬呼吸,忽的又反应过来。 她为何要心虚,有何可心虚的。 他们全都是殿下的男人,大家都是有名有分的,和谁一起都不算是红杏出墙吧。 况且她又不是公主殿下。 桃枝一下又放下心来,这会再看褚钰的脸庞不由心花怒放。 她张口就道:“本宫方才在殿内一直不见你身影,原来你在这里,你在此作甚?” 身侧随即传来赵璟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听进耳中似是无奈。 褚钰也愣了一下,面上沉色凝住,而后消散。 “在殿内待久了有些闷,属下便出来透透气。” 原来是这样。 桃枝丝毫没有多想,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 褚钰抢先一步道:“属下可否一同护送殿下回寝殿?” 这话一出,一直乖顺伴在一旁的柳淮赫然抬头。 夜色也没能完全遮住他眸子里的惊愣和不满,好似在无声表达:已经两人了,还来? 赵璟倒是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侧头时,就瞧见桃枝眼尾快速要压下的惊喜之色。 桃枝无意识地松了柳淮的手臂,淡声道:“那便跟着吧,本宫乏了,想快些回去了。” 说是跟上还真是让褚钰跟着。 不算狭窄的宫道已是并排三人,再多就走不动道了,褚钰便跟在了三人身后。 那两人立于公主身侧需得微微垂首,褚钰在后面则可目光直直地盯着桃枝的后背。 她身侧两人不可避免的一并落入他余光中。 这画面甚是不和谐,也不知这小宫女自己知晓否。 夜风吹过,带着瑶台宫特有的草木清香。 四人皆有饮酒,夜风中又混入丝丝缕缕酒香,萦绕在心思各异的氛围中。 回到云凝殿,桃枝刚靠上美人榻,柳淮便端着提前备好的醒酒汤凑了过来。 第33章 “殿下,喝了醒酒汤夜里入睡能舒坦些。” 赵璟则取来一把扇子,轻轻摇晃在桃枝身边。 要知晓平日四下无人时,可都是桃枝给他摇扇。 唯有褚钰,这一路都是一言不发,此时进了殿也沉默无言地站在一旁。 寝殿内气氛好似很和谐,但又隐隐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此时美男环绕,桃枝却觉得尴尬。 桃枝感觉褚钰好像在往这头看,她微微转头,又见他目视前方,像是在此值守似的,并未看来。 她又觉得柳淮好像在看褚钰,转回头来却一眼对上柳淮直勾勾看着她的双眸,四目相对,让她心跳还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以及赵璟,明明在给她扇风,她的脸颊怎么越来越热了。 桃枝这会心里终于开始打鼓,难道今夜这三人真要都留在寝殿吗? 怎么睡啊,一起睡? 这未免太荒唐了。 她以前觉得男色甚好,一个两个不嫌多,三个五个那更好。 真到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吃不消啊。 公主福气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桃枝也另有一份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这份小心思于她自己而言合情合理,她刚和褚钰亲过小嘴,那感觉甚好,她当然还想再亲一亲。 可于公主殿下而言,若是只留下褚钰一人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 但当着赵璟和柳淮的面,她怎也做不到直接把褚钰拉到跟前亲亲的吧。 也不知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雨露均沾。 桃枝下意识地又看了赵璟一眼。 但赵璟只顾摇扇,眼尾还流露几分摇得不耐烦的神色,令她只能闷着头,先接过了柳淮递来的醒酒汤。 碗沿盖过桃枝大半张脸,她没看见手指落空的柳淮有些失落地收回手,只看见褚钰轻飘飘地扫来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褚钰神情如常,甚至有些冷淡。 看着与方才主动提出跟随的样子毫不相干。 桃枝顿时有些不开心了,仰头将醒酒汤一饮而尽,虽然她也不知自己在不开心什么。 她喝完落下手,还未落定,手背突然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接住。 桃枝一愣,竟见褚钰不知何时上前了一步,隔得比柳淮远,却先他一步接住了她的碗……她的手。 手背自中心蔓开一片干燥的热意,随后有粗砺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撩过她的指节,转瞬即逝,手中的空药碗就被褚钰拿走了。 柳淮也怔在原地,半伸着手,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褚钰。 褚钰面不改色将空药碗放置一旁就后退回原地,仿佛方才他就站在那处未曾动过。 桃枝落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收回手,悄悄在袖口下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眼尾不自觉就翘了起来。 桃枝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故作姿态道:“本宫要歇息了,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吧。” 嘿嘿,公主殿下一个不留。 小桃枝待会偷偷召见褚钰。 这样,不就都解决了。 桃枝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可眼前又没接住碗也没被留下的柳淮失落心情完全藏不住了。 他眸中含水,楚楚可怜地朝桃枝看去。 桃枝一眼对上柳淮的眼睛,险些被这双水汪汪的黑眸吸进去。 砰的一声响—— 殿内几人顿时一同循声看去。 只见褚钰身侧的矮柜歪了向,险些晃倒柜上花瓶,好在被他敏捷接住。 褚钰把花瓶摆回原处,挪正矮柜后垂首道:“殿下恕罪,属下未能留心脚下,不小心踢到了柜子。” 桃枝是吓了一跳,但不小心的事她怎会动怒惩罚。 她赶紧道:“无妨,没踢坏就好。” 说的也不知是柜子还是花瓶,还是褚钰的脚。 赵璟实在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他笑得比褚钰踢柜子的声音还突兀。 褚钰面色一沉,默了一瞬后上前躬身作揖:“谢殿下宽恕,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最想要留下的人却最先走了。 柳淮被打断了施法也只能随之告退。 只留下赵璟,还没动身就被桃枝不满责怪道:“你刚才笑他干什么!” 把人都给她笑走了。 还是不开心地走了。 “我脸上写了我笑的是他?” “那不然你笑谁?” 赵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桃枝:??? “无事我便退下了。”说是退下,但他暂且没动,目光还留在桃枝脸上。 直到看见桃枝逐渐心虚地把小心思全都浮现面上,赵璟这才又轻笑了一声,像是明摆着告诉她,他方才笑的就是这个。 赵璟终于走后,桃枝才对着他消失的屏风方向做了个鬼脸,轻哼了一声。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桃枝挪着小碎步走回美人榻,坐上去后,却没放松身体靠上去。 她伸臂抱住膝盖,下巴搁在膝头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跳跃的烛火。 她待会是要再唤褚钰前来的,就算赵璟笑话她,她也仍打算这样做。 不过这事只能让翠岚替她去办,换了旁人大抵会觉得她行径有些奇怪。 但因着方才有赵璟陪同,燕嬷嬷便将翠岚留在了金华殿做庆典收尾之事,这会她还得在寝殿多等一会。 醒酒汤似乎没起什么作用,酒劲好像还在冲撞她的大脑,让脑海中的思绪在这片静谧氛围中开始蔓延。 桃枝想着今晨和褚钰亲吻的画面忍不住露出笑:“嘿嘿……”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微妙的触感。 待会传唤他来就再亲一次。 逮着他,狠狠亲。 桃枝心里小鹿就要开始乱撞,脸上笑容却逐渐僵住。 等等。 桃枝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遭她艳羡的柳淮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还有雅趣堂一众献艺的面首们也都各有赏赐。 可她昨日神智不清时,只给了褚钰五两银子。 之前她还觉得五两银子够够的了,那毕竟是从她的小金库里拿出来的,她的每分银两可都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但对于公主殿下来说,赏赐一个面首仅五两银子好像有点太过寒酸了,和今日其他获赏的人一对比,就寒酸得更明显了。 这一整日她还完全放心地觉得昨日之事再无异状了,没曾想这不就是最大的异状。 褚钰今日也瞧见了那些面首获赏,万一他因此怀疑起来了怎么办。 桃枝连忙紧张地回想褚钰当时的反应,又发现自己当时只顾着看柳淮跳舞,哪有注意到他,连他何时离开了殿堂都不知道,就更不知他那时是何反应了。 担心暴露身份的惶恐心情再度浮上心头。 那她待会是不是应该再给他补赏一点? 桃枝下意识朝自己的小金库方向看去一眼,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面首们的赏赐都是由燕嬷嬷准备的,那都是殿下的财产,她就算扮作公主也没有权利随心所欲挥洒钱财。 她这会除了她的小金库,上哪去找丰厚值钱的东西赏给褚钰。 可真要抵得上公主随手一次的赏赐,不掏空她的小金库也得拿走大半。 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此时桃枝已是完全没有心情再传褚钰来亲亲了,甚至庆幸还好方才也没有直接将他留下。 明日…… 不,待会,翠岚和燕嬷嬷回来了她便去让燕嬷嬷再准备一份赏赐。 总之她的小金库不能动,五两银子就当调情好了,尽快补上赏赐就不会有问题了。 就在桃枝想出解决方法松了口气时,殿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翠岚:“殿下,奴婢回来了。” 桃枝眼睛一亮,立刻坐直,清了清嗓子:“进来。” 翠岚推门而入,身后却还跟了一人。 只见褚钰高大的身影紧随翠岚之后,也踏入了殿门。 他手中提着一个红木食盒,食盒盖子边缘正氤氲出丝丝缕缕温润的白气,显然是刚从取出的热食。 桃枝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褚钰和他手里的食盒。 他他他,她还没让翠岚去传话呢,他怎么自己来了! “殿下,奴婢方才殿外遇见褚侍卫,褚侍卫说见您在庆典上用得少,担心您夜里腹饥,特意去膳房取了温着的点心和羹汤送来。” 翠岚说完,一副我们家小桃枝肯定要偷摸开心了的样子,飞快地对桃枝眨了下眼,躬着身子就退出了殿堂。 褚钰抬眸,见桃枝惊愣的神色正逐渐变得慌乱。 他本就没能做出谄媚模样的脸庞僵硬了几分,到嘴边的也话顿住。 只不过一瞬的迟疑,桃枝趁机就要开口。 明明是张嘴,食物的香气却不讲武德地窜入她的鼻尖。 第34章 肚子比喉咙先一步发出声响,咕噜噜叫了一声。 桃枝顿时脸颊一热,眼眶跟着发酸。 难道天要亡她小金库,这不争气的肚子在干什么啊…… 第28章 桃枝端坐在美人榻上,看着褚钰不断从食盒中取出食物,一一放在圆桌上。 他每摆放好一盘,飘入她鼻尖的食物香气就更浓郁几分。 这下是真的感觉饿了。 桃枝无意识地攥住裙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小食。 晶莹剔透的燕窝羹,粉嫩酥脆的荷花酥,还有小巧玲珑的桂花山药糕。 桃枝轻轻地吞咽了一下,脑子里本该有小人儿打架,这会也消停着毫无声息了。 褚钰在桌上摆好所有小食后便后退了半步:“殿下,请用。” 桃枝面上平静地起身上前,心里却在大喊:死脑子快转啊! 若在她想到五两银子一事之前瞧见褚钰居然主动找来,她根本不会动半点脑子去思索他此举何意。 这有何可想的,人都自己送上门了,当然是直接享用了。 但眼下情况却是她脑子转不动,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桃枝好一阵紧张后才发现气氛已是沉默太久,她刚才甚至连声都没应褚钰半点。 眼下再应便显得古怪了,但不说话更显得古怪。 她只能微低着头,开口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想到又过来了?” 话一出口,桃枝就懊恼地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她在问什么啊,刚才翠岚一进屋不就已是解释过一遍了。 褚钰侍立一旁,桃枝也不知他有没有在看她,只听他声色平稳道:“属下不知殿下是否需要,只是想着来碰碰运气。” 桃枝听着这话忽觉耳根有点痒。 她正纠结着是否要抬手挠一挠,眼前便出现了褚钰双手递来的银匙:“看来属下运气尚可。” 桃枝心尖怦怦重跳了两下。 他莫不是知晓她一向意志力不怎么坚定才故意说这种话的吧。 桃枝捏紧了银匙,低着头又不应声了。 褚钰不知桃枝在想什么,只是视线中看见她脸上神情细微地变了又变。 来之前理清的思绪似要被她的小表情就此带走飘远。 褚钰又盯着看了一瞬,才缓缓敛下眉目。 昨日他来到瑶台宫便趁巡山之时查探了这座山的情况。 瑶台宫依山而建,整座山除了宫殿再无其他建筑。 但今日白日,他在去过膳房后便即刻为自己的任务进行了调查,却并未发现永宁公主在瑶台宫收藏珍品之处。 桃枝作为永宁公主身边的宫女,此事她或许知晓一二。 与其冒风险从别人口中探查,从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宫女这里打探消息应是最为安全的。 虽说谄媚一事于他而言不甚熟练,但即使谄媚遭到拒绝,献殷勤不被搭理,他也并不会觉得有何羞耻丢脸的。 所求必有所付出,天经地义。 此计不行,再行他计,总归是要去做的。 他刚才正是为此才跟随前来寝殿的。 与那两个围在她身边的面首无关。 至于去而复返…… 褚钰思绪一顿,垂落的目光扫着地面微晃的影子。 片刻后,他再次抬眸,将目光静静地落在了桃枝身上。 她吃得很慢,但不像是为享受美食,眼神飘忽着,不知神游到了何处,明显心不在焉。 从他刚才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反应就很古怪了。 是不希望在此时见到他,还是心思仍勾在别处没有回神。 “不合殿下口味吗?”褚钰冷不丁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是说没有雅趣堂的歌舞便吃不香了。” 桃枝正咬着半块荷花酥,闻言猛地噎住,小脸瞬间憋得通红,剧烈咳嗽起来。 褚钰下意识上前一步,抬手似乎想帮她顺气,但手伸到一半又顿住,指尖蜷缩了一下。 没忍住多言了。 但他不想说请殿下恕罪。 褚钰最终收回手来,沉默地看着桃枝自己拍了拍胸口。 桃枝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扫了褚钰一眼。 但她连褚钰脸上神情都没看清,又快速地移开眼。 他果然是因为那五两银子来的。 开门见山就提雅趣堂的歌舞,下一句是柳淮得的珍珠,还是别的玛瑙翡翠。 桃枝一时间不知该为他好像没有怀疑她的身份而松一口气,还是该为她可能要牺牲的小金库而担忧。 她只能肯定,之后就算她再遇神志不清时,也绝不可能做出自认阔气,花钱收买男人之事了。 宫里的男人还是太物质了。 桃枝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回避雅趣堂歌舞一事,轻声道:“没有不合胃口,挺好吃的。” 身侧传来倒水的声音。 桃枝一转头,便见褚钰倒了一杯热水双手奉上:“殿下慢些吃,喜欢就好。” 桃枝唇角一扯,险些下意识道出一声“谢谢”。 若非五两银子一事,她真想敞开了尽情享受褚钰今日的殷勤。 但眼下她担心褚钰若是越发殷勤,一会甚至扑进她怀里撒着娇说,属下也想要,那可怎么办啊。 她不想给钱,但又觉得自己肯定顶不住这种诱惑。 桃枝赶紧捧着水杯喝了一大口热水,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散去,方才被噎住的感觉也缓和了不少。 她将水杯从脸上移开,一抬眼,正对上褚钰意味不明看着她的目光。 桃枝一时间没想起自己身为公主殿下,他岂可如此肆意直视她。 她也忘了别过头,就这么僵着脖颈直直对着褚钰的目光。 寝殿内烛火明亮,暖黄的烛光洒在桃枝白嫩的小脸上,但未能透过她面上还未卸去的妆粉,照出她原本的模样。 褚钰眸光稍黯。 一些与任务无关的思绪悄然攀上,一不留神就在他脑海中蔓延开来。 桃枝逐渐被褚钰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偏偏他又只是看着不说话,莫不是在等她主动提及类似“别人有的你也有”之类的话吧。 桃枝努力保持清醒,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既然他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只想要钱,那她就装傻好了。 桃枝眨了眨眼,问:“你在看什么,本宫脸上有东西吗?” 桃枝只是为装傻随口一说,没曾想褚钰目光不移,很快认真地“嗯”了一声。 桃枝一愣,顿时脸颊发热。 居然不是在暗示别的,而是她吃东西沾到脸上了。 她尴尬地抬手往在脸颊两侧擦了擦。 “还有吗?” 褚钰目光略微向下,落到了她嫣红的嘴唇上。 刚喝过的一口热水将那双唇瓣染上盈润的湿濡,她伸手去擦,下意识地注意到没有擦花唇上的口脂,但自是不可避免让唇瓣挤弄些许歪曲得柔软的弧度。 褚钰又“嗯”了一声:“还有。” 桃枝黛眉微蹙,低头要往腰间寻丝帕再擦。 才刚低头,褚钰突然伸手,掌心接住她的下巴,手指往她脸颊上一握,就此让她抬头:“属下帮您。” 桃枝呼吸微顿,本就发热的脸颊霎时被更热的温度笼罩住。 她被迫仰头,又一次对上了褚钰的目光。 不过褚钰只看了她一眼,就垂眸看向了她的嘴唇,好似心无旁骛,真心只为替她擦拭看不见的碎屑。 桃枝确定自己嘴唇正中是没有沾上任何东西的,否则她不会毫无感觉。 但褚钰的手指却是一来便按在了她下唇正中最挺润的位置。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指腹粗砺而灼热,触到住这片软肉后,便带着擦拭的力道按压摩挲。 褚钰不是第一次碰这双唇,几个时辰前,他还又一次以自己的嘴唇触碰过此处。 但此刻仍然一经接触就会不自觉地想,这里似乎是他所见过触过最柔软的地方。 柔软一词于他而言本身没什么吸引力,但指腹落在这里,还是受到了某种没能抵抗的吸力,紧紧与之贴合着。 桃枝的脸蛋被褚钰的手掌托着微微抬起。 他垂着眼眸,一眼便可将这张脸完全映入眼眸中。 是易容后永宁公主的模样,他却透过这双水润的杏眸在脑海中浮现出了她原本的模样。 褚钰以往从不在意旁人样貌,但并非不识美丑。 桃枝的模样是好看的,是那种没有攻击性也并不突出的好看。 像山间的清泉,让人本未见其貌,但闻潺潺流水的脆响,不知不觉就好奇前往了,最终瞧见一片澄澈清透时,已是吸引了驻足者所有的目光。 褚钰手指从她挺润的唇珠一路抹向唇角,微微用力,感觉到指腹沾上的一丝湿濡便克制地停住了。 “沾到这儿了。” 褚钰嗓音比刚才沉了几分。 说完他收回手,悄然在袖口下蜷起了手指。 第35章 此时这样应该已经足够了。 对褚钰来说,无论铺垫再多都是突兀的。 他以往没少在君王身边看到妃子们或是矫揉造作扑进君王怀里软语温存,或往君王脸上亲一口,君王一开心,多么离谱突兀的赏赐也能随手给出。 而他打算问的事,比起那些赏赐要轻微太多。 甚至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对这个头脑简单的小宫女发问,她可能都会毫不怀疑地全数回答。 褚钰盯着桃枝刚被他手指擦过的唇瓣,到嘴边的话突然没了声,只余喉间无意识滚动了一下。 桃枝没注意褚钰的神情,她只知道脸颊两侧热温才刚退离,她腰也软了,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 心跳声不轻不重地拍打在她胸腔,她将手指藏在裙摆下来回捏了好几下。 片刻后,桃枝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快速盘算了一番,还没能盘算出结果,唇边就已是先一步开口:“褚钰,过来。” 眼前光影一恍,褚钰不仅上前一步,还弯腰低下头来,他的脸庞已至近处,鼻息间蹿来他身上熟悉的冷香。 桃枝眼睫一颤,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余下的话顺势就脱口而出:“你想要什么赏赐,本宫……” 话音未尽,褚钰突然闭眼倾身,覆上双唇堵住了她欲要行赏的话语。 第29章 考虑一下…… 桃枝后半句没能说出口,所谓赏赐好像已经被身前人强行索取了。 他要的是这个赏赐,不是银两? 桃枝很快就没法继续思考下去了,脑子里仅剩一个念头。 亲亲亲,亲到了! 桃枝呼吸凝滞时,褚钰的唇瓣也只是贴着她一动不动。 不似白日时那个吻,一开始就像要将她吞噬一般狂野蛮横。 直到桃枝再难憋住气,唇边和鼻尖一齐重重地恢复了呼吸。 褚钰的唇舌也随之动作。 他没有强势撬开她的牙关,好似上次亲吻全然忘了自己面首的身份,这次终于想起来,便乖顺温和地舔在桃枝的唇瓣上。 但很快就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并非小狗讨好似的舔舐,他根本是在品尝。 像是含住了一块又香又软的甜糕,舍不得一口全吃掉,就只一点一点细细品味。 最终还是把舌头探了进来。 桃枝被吻得晕头转向,高仰的脖颈阵阵发酸。 本就没有散尽的酒劲这一刻铺天盖地涌来,像是要将她的理智都吞噬掉了。 直到她快要喘不上气了,身前的男人才缓缓退开。 褚钰大掌扶着她的脖颈,声音虽哑,但比桃枝沉着太多,还装模作样道:“殿下方才要说什么?” 桃枝恍惚地睁开眼,脸颊绯红,呼吸不畅。 说什么? 她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赏赐来着。 桃枝意识不清,全身只剩本能反应。 她蹭着褚钰的掌心,下意识转头朝自己小金库的方向看去一眼。 只一眼,她就瞬间清醒收回了视线。 亲都亲了,不是已经赏了吗。 桃枝在脑海里把自己曾想过的“人财两收”一词重重压了下去。 她眨了下眼,亲吻将她眼睫染上几分湿濡,扇在眼下让眼眶还未褪去的热意变得明显。 再抬眼,眸中含着水雾,烛火将眸中水光映照得盈盈发亮。 桃枝自下方静静仰望着褚钰,她手指微动,顺着她刚刚无意识攀上的肩膀,手指挪动着,在褚钰身前缠住了他的一缕发丝。 她轻轻绕着他的发丝:“本宫方才说,你今夜去而复返主动找来,可是想留在本宫这儿?” 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这不是瞌睡遇到了梦枕头。 嘿嘿,桃枝心里乐开了花。 褚钰:…… 她刚才说的是这个? 他垂眸瞥见小宫女眼尾一丝意味不明的狡黠,还在落在她脖颈上的手掌不自觉收紧了一瞬。 “属下未敢妄想此事。” 这话一出,桃枝眼神就变了。 只是还不待她紧张起来,褚钰已接着道:“属下是想求殿下带属下去一个地方。” 桃枝表情愣愣的:“什么地方?” 感觉到褚钰要从她颈边收回手时,桃枝也反应过来,他一直是弯着腰的姿势。 桃枝随之起身,伸手勾住褚钰的手指,把人往坐榻的方向牵去。 褚钰感受着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身体被她带着在坐榻上坐下。 刚拉人坐下,桃枝又伸手再次玩起了他的头发。 发丝为何会有触感,褚钰觉得那道本可以忽视的力道却存在感极强。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桃枝细嫩的手指和自己发丝缠绕的画面,才强行拉回了被她的小动作分散的注意力。 褚钰定了定神,目光沉静地看向桃枝:“属下听闻殿下珍藏无数世间奇珍异宝,大多精心收藏于此瑶台宫,此行幸得机会前往,属下斗胆想求殿下开恩带属下去殿下的藏珍之所,开开眼界。” 桃枝神情突然古怪地变化了一瞬。 褚钰眸光微黯,她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外。 殿堂内气氛突然沉了下来。 好像褚钰原本有十足把握之事成了他踏错一步的利刃。 但桃枝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缓声道:“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当然可以,本宫允了。” 褚钰默了默,敛目道:“谢殿下恩典。” * 桌上用过大半的小食和夜里殷勤寻来的男人一起消失在了寝殿中。 桃枝沐浴后躺在寝殿的锦榻上,目光呆呆地看着头顶床幔。 好长一段沉寂后,她突然翻身,大半张脸都埋进了被褥里。 她今日好像白白替自己的小金库担心了。 眼下小金库安全了,她却不怎么高兴。 褚钰没有开口向她讨要直接的赏赐,而是想去看公主殿下的珍品。 只是想看,还是想要? 或许看过了,就会要了吧。 桃枝用脸颊轻轻地蹭了下锦被。 她发现自己有点喜欢和褚钰接吻,明明现在心情低落,脑海里也不时浮现出和他双唇相贴的画面。 桃枝食指轻轻地碰了下自己的唇瓣。 但她也发现,以她的能力,无论再多花多少银两,应该也买不来他向金钱的诱惑低头。 她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感到不高兴了。 * 褚钰从云凝殿回到侍卫院时,已是临近子时。 宽大的侍卫院屋宅相隔较远,外殿的侍卫也不与他们同住,此时周围又静又沉。 他去往湢室洗净自己一身酒气,换好衣服再回屋内便过了子时。 夜已深,但他却毫无睡意。 并非精神振奋,也非达成目的的舒惬。 褚钰在窗边站立片刻,瑶台宫的夜晚微凉,夜风吹拂面颊,似乎让他更清醒了些。 他微蹙了下眉,正转身要往床榻上去。 一回头,目光正好落在床榻旁堆放的今日换下的华服上。 玄色*华服令袖口上沾染的一道白痕格外明显,此时掉落的袖口正朝褚钰看去的方向。 褚钰脚步微顿,目光直直盯着那道白痕。 是桃枝脸上的妆粉。 或许是他伸手替她擦拭嘴唇时沾上的,也或许是他和她亲吻时,手掌握着她的脖颈时沾上的。 他未走近,但只是看着那一丁点妆粉,就好像嗅到了那抹熟悉的香气。 思绪悄无声息地在脑海中缠绕蔓延,待到反应过来时,褚钰蓦地收回了目光,大步迈开,绕过了那只袖口。 褚钰生来无父无母,自幼长在鱼龙混杂之地。 在他还小的时候,别的孩子在想今日和哪个玩伴一起玩耍,待会如何向爹娘讨要几文铜钱,亦或是别的什么天真烂漫的心思。 他却只能不停地想办法如何活下去。 吃食住所,辱骂欺凌。 他没有功夫去想与生存无关的其余任何事。 直到八岁那年在机缘巧合下被还未登基的君王带到了西辽皇宫中。 在那之后,他的生活便变成了完成君王下达的指令,为君王出生入死。 君王允诺十五年之后他可恢复自由身,带着这些年赚得的俸禄去过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如今,便是第十五年。 但这些年过去,褚钰并不知道何为自己的生活。 跟随君王前的摸爬滚打,进入皇宫后的艰苦危险。 若那些不是他的生活,那什么样的才是? 屋内烛灯熄灭,视野进入一片黑暗中。 褚钰很习惯这样的视野,眼前平整的床榻清晰可见。 他动身欲要上榻,抬腿之际,身体却是转了向。 掉落的袖口被捡起,并未直接叠放回去。 褚钰手指捻着那只袖口,指腹避着那一小片白痕摩挲了一下。 第36章 鬼使神差般,他抬手将手中袖口凑近了鼻尖。 静谧的屋内传出一道沉沉的呼吸声。 仅此一瞬,一切归于平静。 紧闭的双眼彻底遮住了眼前视线,好似他初到月华宫那晚,被锦带蒙住了双眼。 在脑海中计算过一次的步调和方位令他轻易分辨出他现在正在前往何处。 直到他听见开门的声响,他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只是他刚站定,面上就拂来了殿门打开带来的门风。 应是殿内的太监或宫女继续为他引路,他却突然被殿门后伸来的一双手抓住了衣襟。 身体一个踉跄,鼻息间铺天盖地窜入的熟悉香气卸掉了他本能生出的防备。 唇角被轻吻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带来温热的湿濡。 他下意识低头,触碰却转瞬即逝。 他听见少女的娇笑声,像极了他曾在殿外听到她和别人说话时的语气:“怎么来得这么慢,我可要罚你了。” 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他被她牵着走进到床榻边坐下,他才恍然想起。 她好像没有自称本宫。 “想看我吗?”他听见她在他耳边这样问。 褚钰点了头,蒙在眼上的锦带就此解开。 昏黄的烛光,少女纯然的脸庞。 他一眼望进了她泛着水光的眼眸中。 “怎么,看呆了?”她歪头一笑,整个人贴在他手臂旁,仰着那张娇俏的小脸越发凑近他眼前。 “是觉得我漂亮又可爱?” 褚钰听见了自己喉间的吞咽声,喉结上下滚动着。 原本已到唇边的回答也一并被咽下,但心里却悄然出了声,只让他自己听见了回答。 她又笑了,或者说从她进入他眼眸里之后,就一直在冲他笑。 笑得眉眼弯下唇角翘起,两颊白嫩的软肉堆起微鼓的弧度。 突然,她撑着他的肩膀一个转身,抬腿一下跨坐到了他身上。 弹润的触感落在大腿上时,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腿,像是要将突然的袭击规避。 可虎口收紧,大掌隔着轻薄的寝衣将她双腿紧握却并未推拒。 她垂眸看了一眼,不甚在意。 下一瞬,褚钰看见她在自己身上抬起手来,取走了簪在发髻上的发簪。 青丝如瀑般泻下,发尾扫过他的胸膛,窜入他的衣襟。 可他无暇去顾,目光像是被那双挺翘的唇瓣黏住了,只能紧盯着,不能也不想移开眼。 他看见那双嫣唇翕动,好像在说什么。 他听不清,便让她凑近些说。 她很乖,听话地俯下身来,双唇已是凑近到近处,欲要再说。 褚钰眸光一沉,一把按住她的后颈,不容置否地把人压到身前,如愿含住了那双蛊人心神的唇瓣。 褚钰赫然睁开眼。 此时仍是黑天,一切还笼罩在夜晚的沉寂中。 燥热未随梦境消散一起偃旗息鼓。 清冷月光洒下窗棂的阴影,在晃动中被截断,拖长一片衣物挪动的痕迹。 粗沉的呼吸压在锦缎的布料下。 他难以自抑地阖上眼,伴着鼻息间浅淡到快要捕捉不到的馨香,缓慢地探去了手掌。 第30章 翌日,桃枝起了个大早。 人还未完全清醒,她就先迷迷糊糊奔向了自己的小金库。 抽屉打开的同时,她看见里面完好无损的钱袋子愣了愣,随即才回过神来,想起了昨夜发生种种。 桃枝伸手把抽屉关上。 褚钰没要她的小金库,要的是更多更贵的珍品。 原本睡一觉就该消散低落的心情,又被桃枝自己弄糟糕了。 翠岚前来伺候时就发现了桃枝的异样,不过碍于周围还有其余人在,她没法开口询问。 但桃枝没让自己低落太久。 梳妆完毕,到了用早膳时,她便开口吩咐:“让褚钰来布膳。” 又如前两日那般气氛,桃枝隐隐有几分不详的预感。 她转头朝翠岚看,果不其然瞧见翠岚一副“”你忘了这茬吗”的样子。 桃枝:…… 翠岚禀报:“殿下,庆典结束后紧接着就是狩猎日,今晨天不亮侍卫院的侍卫们便上山前往狩猎场附近为狩猎日做准备了,褚侍卫也在其中,此时不在瑶台宫内。” 桃枝眉心一跳,听着这耳熟的话语,顿时对一旁还未布上桌的膳食生出几分抗拒。 倒不是没了褚钰就吃不香了,而是上次翠岚说了这话后,她就吃错了东西神志不清,后来发生令她又慌又怕的事,这会都有阴影了。 不过经翠岚一说,她才想起狩猎日这事。 桃枝以前不觉得,此时自己扮上公主的身份才发觉,宋仪昭的享乐真是一刻也不停,还讲究着雨露均沾。 庆典令雅趣堂的男子们出尽风头,获赏受宠。 在这之后便轮到侍卫院的男子们大展身手了。 瑶台宫的高山上气候宜人,物资丰富,外面已是炎炎夏日,山上仍是兽群活跃。 但念及内殿一众侍卫的花拳绣腿,所谓做准备便是提前将山上猎物引诱驱赶至集中之地,待到狩猎当日不费多少功夫就能满载而归。 男子们骑射狩猎的技艺是其次,公主殿下赏其英姿嬉戏丛林才是主要目的。 桃枝顺着这事继续往下想,很快就想起了过往在瑶台宫的日子。 狩猎日之后便是夜宴庆功,白日还有曲水流觞,待过几日赛马环山,阴雨之时廊下作画,盛夏夜里观星赏月。 随后还有清泉戏水,湖畔垂钓,山腰赏花,高台抚琴,藏钩嬉戏…… 停停停,桃枝想不下去了。 以前随公主殿下一起,桃枝感兴趣的活动撒了欢儿的觉得好玩极了,不感兴趣之事就自个儿偷摸溜走或是心不在焉消磨时间。 但如今她却是每项都得严阵以待。 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怎要做那么多事啊。 桃枝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闷声吩咐:“那便不传了,布膳吧。” * 风月册的内容已有数日未再更新。 桃枝心里小小受挫后,自是要赶紧动笔续写。 虽然她没什么新的灵感,但书册中的侍卫既是已经中了秘药,滚上床榻后的事她写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唯有此时时辰不太恰当。 屋外天光明亮,耳边不时传来宫人走动的脚步声和细微的说话声。 桃枝有种当众阅览私密话本的紧绷感,手上笔触不停,脸颊越写越红。 【光影交错,熏香袅袅。 他眼中欲焰灼人,身体蛮力惊人,公主却于这方寸颠倒间,忽地展颜一笑。 玉指抵上他紧绷的胸膛,稍一借力,竟翻身而起,跨坐于他劲腰之上,居高临下。 乌发本还绾着端庄发髻,她抬手轻捻,随意抽走凤簪。 霎时间,如墨云倾泻,万千青丝垂落,丝丝缕缕拂过他灼烫的脸颊和脖颈,带着甜腻的幽香,密密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囿其间。 手指沿着他的胸膛缓缓下滑,指尖所过之处,激起一片更剧烈的颤栗,最终停于紧绷着蓄势待发的腹地。 她轻轻一点:“忍不得了?” 侍卫喉结滚动,胸膛起伏,却在她身下不敢妄动。 终于,她将他扶住,立直,柔嫩指尖抚过蜿蜒盘踞的青筋,纤腰高抬,如韧柳款款沉落,引动惊涛暗涌。 锦榻震颤,帐幔摇曳。 视线穿透迷蒙汗气,贪婪地攫取着玉色山峦的起伏,峰顶樱蕊于动荡中颤巍巍绽放,诱人采撷。 他在狂风暴雨般的征伐中,如同一叶扁舟,被抛上惊心动魄的浪尖,又卷入令人窒息的漩涡。 纤长的指甲在他绷紧的肩背上抓挠出凌乱的红痕。 每一次沉落,都带来灭顶般的眩晕,灵魂仿佛被撕裂,被贯穿,又在极致的痛楚与欢愉中奇异融合。 他像一张被拉满的硬弓,弦已绷至极限,急切寻找爆发的出口,迫切想要最后一瞬的松脱或彻底的崩断,却被身上之人牢牢掌控着节奏,不得解脱。 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他只能混在粗重气息下低吟乞求:“殿下,求您……”】 砰的一声响—— “啊!”桃枝惊叫出声,身体的热意随着脑海中紧绷的弦一齐失控,汹涌火海一般灼得她顿时头皮发麻满脸涨红。 赵璟被惊叫声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书案前脸蛋脖颈要冒烟似的桃枝。 “你在干什么?” “你怎直接进来了!” 话音同时响起,赵璟迈步向前,桃枝蓦地阖上身前书册。 赵璟明目张胆朝她掌心下的书册看去,桃枝霎时紧攥着册子,一个扭身迅速将册子藏到了屁股下。 赵璟:…… 桃枝僵着脖颈,理不直气也不壮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是有点急事,所以直接进来了。” 第37章 门前值守的是翠岚,赵璟本也是其中知情人,翠岚丝毫没拦,赵璟也径直走入。 “何事?” 赵璟微微偏了下头,目光是朝桃枝的屁股下看,但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他不答反问:“你之前让我拿出宫卖的册子里,到底写的什么东西?” 桃枝瞪大双眼,屁股紧绷着把书册坐得更重了几分:“你的急事就是问这个?” 赵璟收回视线来轻笑了一声:“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 “你之前,偷看我的册子了?” “若是偷看过,我还需要问你?” 这是实话,之前桃枝每次将册子交给他,她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赵璟也未曾打开偷看过。 那时他就只是觉得可能是民间姑娘家爱看的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或是什么更无聊的东西。 但这会,他是真有点好奇了。 桃枝才不可能告诉他。 她赶紧道:“到底是什么急事,你有话快说。” 赵璟不再说有的没的,但神情也没完全正经起来。 他轻飘飘地道:“殿下派人传回了密信。” 如此大事,竟被赵璟说成有点急事。 桃枝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想起自己的册子又赶紧压了回去:“殿下要回来了?” “我说殿下派人传回了密信,你听的什么?” 桃枝“哦”了一声,不再自己延伸猜想,乖乖地看着赵璟,等待下文。 “殿下需取一件沉木精雕宝匣,就藏于瑶台宫的珍宝阁内,你且寻个时机前往珍宝阁将物件取出,莫要太过刻意引人起疑,或者你可带我同往,以赏赐为由应是合理。” 桃枝一愣,稍有讶异。 怎又是珍宝阁的事? 不过她很快道:“不,我用不着你。” 赵璟看她一眼。 桃枝本是坦荡,却不知声音为何不自觉低了些:“我昨日刚允诺要带褚钰去珍宝阁看看,如此正好,我带他前往便可,不会突兀古怪。” “你允诺他?褚钰向你提出要去珍宝阁?” 桃枝点点头:“他说想去见见世面。” 宋仪昭好收珍宝一事并非秘密,宫中男子是她的珍宝,珍宝阁里的奇珍异宝更是。 桃枝问:“怎么了吗?” 珍宝阁修建在瑶台宫中,以往宋仪昭带人同往,心情好时说不定随手一挥就赏人价值连城之物,来此的面首想随公主前去并无不可。 赵璟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公主的密信和褚钰提出要去珍宝阁的时机有些巧合。 但也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赵璟抬眸,扫了眼桃枝仍是僵直的坐姿,视线转而落到一旁另一堆书册上。 他扬唇一笑:“正事说完了,现在你能和我说说,你刚才一惊一乍的,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桃枝神情骤变,心虚惊慌到刚写过的文字竟一齐窜上了脑海。 最终,桃枝满脸通红地将赵璟赶了出去。 屋内只剩她一人,耳边声音却吵得不得了。 桃枝手掌按着胸口,压下了混乱的心跳声,却压不下赵璟逗弄的询问。 她在写什么东西? 她在写…… 桃枝重新拿出册子翻到方才被打断的那一页。 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时,耳畔忽有褚钰的声音与她笔下文字重合在一起。 “殿下,求您……” 桃枝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心尖荡开一圈圈隐秘的涟漪。 脸颊的绯红带动着一抹思绪迅速在脑海中蔓延开来。 她动手提笔,刚才还只是凭着过往写作经验落下的文字逐渐被注入了真实的灵魂。 最后一笔落下,桃枝眼睫乱颤着猛然闭上眼。 眼前不见自己写下的文字,耳边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将那文字娇声道出。 “褚钰,很喜欢吗,你把本宫都灌.满了。” 第31章 又过一日,桃枝起晚了。 晚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已是日晒三杆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昨日遭赵璟那么一搅和,她脑子里突然生出灵感。 笔下一个不留神,将秘药的功效用至极致,放肆大胆地把册子里的公主灌了又灌。 后果便是思绪久久停不下来,直到入夜躺在床榻上,脑子里都还被香艳的画面充斥着,甚至连自己小腹都好像生出了鼓胀的错觉。 这太令人羞耻了。 桃枝把自己埋进被褥里来回扑腾了好几次,小脸让热意难散,心跳不断失衡。 至此,她在榻上折腾了大半夜,直到最后都是伴着脑海中的激烈桥段入睡的。 思绪回炉的第一时间,桃枝就赶紧抬手摸向了鼻尖下。 除了鼻息灼热外,并无它物。 桃枝微松了口气,手臂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 她刚下榻,抬眼往屏风的方向随意一看。 啊! 一声惊叫被她死死压在喉咙里,脚下连连后退,又慌乱无措地跌回了床榻边。 屏风后人影闻声晃动,吓得桃枝小脸一白。 随后,翠岚步调匆忙地从屏风后现身。 而吓到桃枝的那道身影仍映在屏风后,只是止了动作,重新立回身姿,又站得笔直了。 桃枝赶紧朝翠岚投去惊愣疑惑的目光。 翠岚暧昧一笑,挤眉弄眼地走近桃枝身边,压低声道:“他一早就来了呢,已是等你一个多时辰了。” 桃枝顿时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来干什么?” “求见公主殿下啊。” “所以,你就把他放进来了?” 翠岚回以一个“那不然呢”的眼神。 这也太胡来了。 因着桃枝夜里入睡是要卸去妆容的,白日醒来能候在寝殿的宫人都是燕嬷嬷提早安排过的。 眼下褚钰竟然直接站在了床榻外的屏风之后。 若是他斗胆绕过了屏风瞧见了什么,那可不得了。 桃枝没说话,翠岚已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了。 “放心,他不敢,今晨来了就一直老老实实在那儿站着守着你,乖着呢。”翠岚一边说,一边替桃枝取来衣物。 “此事燕嬷嬷知晓,得了嬷嬷首肯我才放他进来的。” 桃枝无言以对。 毕竟翠岚说的在理。 况且寝殿内那么多人盯着,就是给褚钰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冲进来。 不对,他冲进来干什么。 桃枝下意识抬手护了下胸脯,脑海里羞耻地想起醒来前梦境里的最后一幕。 “怎么了?”翠岚看着她护胸的手臂问。 桃枝当即放下手:“没事,那就快些梳妆吧。” 说是快些,但公主的梳妆仍是耗时。 待到桃枝在屏风后梳妆完毕已是又过了半个时辰时间。 桃枝移步坐榻,坐定后,才抬了抬手:“让他进来吧。” 方才这半个时辰桃枝不止一次朝屏风的方向看去。 褚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站立的位置正好能将整个身姿在屏风上映下阴影。 桃枝看见他一动不动,一会想着他都不会累得悄悄抖抖腿吗,一会又想那里会不会只是站了个木头假人,又想他是不是在琢磨待会要和她说什么话,还想了想不知他今日会不会对她献殷勤。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阵后,屏风后的那道身影得了指令终于有了动作。 褚钰从屏风后现身,姿态相较他们二人相处时要恭敬许多。 低眉垂目,站在几步之外躬身请安:“参见殿下。” 桃枝动了动唇,还没开口,余光就瞥见翠岚躬着身子领着一众宫人就往外退,抬眸间还朝桃枝眨了下眼。 桃枝话语顿住,暂且没有出声。 直到其余人都退出了殿堂。 果不其然,这男人当即就抬了眼,直直朝桃枝看来。 四目相对,桃枝心尖轻跳了一下。 但还不待她缓和,只见褚钰神情顿时古怪地变化了一瞬,居然又低下头去了。 桃枝:? 桃枝等了等,除了等到那道身影愈发不正常地变得僵硬,也没等到褚钰再抬眼。 她索性开口:“等很久了吗?” “没有。”褚钰回答,“未等,是陪伴殿下。” 桃枝唇角悄悄翘起,又努力压下。 身体古怪,嘴上还是很诚实嘛。 真好,他今日又来献殷勤了。 桃枝朝他勾手:“过来,坐本宫身边。” 褚钰如今说不上能如同其余面首那般谄媚自如,只能说相较最初的模样稍有长进。 但这若是换了别的哪位主子,哪能吃得下他这样生硬的谄媚。 可桃枝对此甚是受用。 或许是身为宫女少有被人谄媚以待,也或许是被褚钰这副皮囊迷花了眼。 桃枝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才僵硬缓慢地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桃枝问:“用膳了吗?” 第38章 “还未。” 话语间,褚钰总算坐到了她身边,但还是低着头。 说是恭敬,不如说是回避。 “为何不看本宫?” 桃枝还没伸手碰他,但两人相坐在近处,她就明显感觉他身形更僵硬了。 褚钰下颌线绷紧,似乎咬了咬牙才终于抬眼。 近距离望进桃枝明亮的杏眸,褚钰眸光又古怪地颤了一下。 桃枝:??? 她不算敏锐,也不知自己感觉是否准确。 但她总觉得褚钰好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害羞。 羞什么? 她昨日写了那种剧情都还没害羞呢…… 桃枝耳畔不合时宜地响起褚钰和自己的嗓音念出册子剧情的声音。 她眼睫一颤,背脊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殿堂内气氛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中。 沉默到桃枝浑身不自在,也不知是因何而起。 况且,不是褚钰自己一大早就来此候着,怎来了又跟块木头似的。 桃枝抿了抿唇,将脑海里除了她以外不可能有人知晓的香艳画面压了下去。 她清了清嗓,试图打破沉默:“今日天气倒好,林子里透了光,却也丝毫不觉闷热。” 不过随口一句,又把这人说得朝地面看了去。 褚钰沉沉应了一声:“是,今日天气甚好。” 桃枝:…… “你总低着头作甚?” 实则也不算低头,只是没有与她对视而已。 好比此时,一经桃枝说起,褚钰便抬了眼,但目视前方,完全不朝她看来。 啊啊啊! 他讨厌死了! 桃枝眉头一皱,下巴一抬:“你前两日不是说想去看看本宫收藏的珍宝。” 话音刚落,褚钰蓦地转头看了过来。 可恶,物质的男人。 “今日气候宜人,本宫想在珍宝阁旁湖畔用膳,你陪本宫一起,用过膳后本宫带你进珍宝阁见见世面?” 褚钰视线微动,顺着她细挺的鼻梁落到了她一张一合的嫣唇上。 “喜欢吗,你把本宫都灌.满了。” 褚钰眸光骤沉,瞳孔缩张着没能从那双唇上移开眼。 这段话前面有一团被涂污的墨迹。 明明可能是错字或是错词,他看着墨迹耳畔却听见她低唤他的名字。 “褚钰,喜欢吗?” 褚钰呼吸一顿,看着桃枝逐渐不满地抿起了唇。 他深吸一口气,偏头向她凑近去,轻轻地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谢殿下恩典。” 桃枝一愣,随后抿住的双唇松开,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跟上,随本宫来。” 嘻嘻,又亲亲了。 * 桃枝命人备撵动身往珍宝阁的方向去了。 褚钰跟随身旁,行过一段路后便看见了远处湖泊旁的三层楼阁。 此地不算隐蔽,只是那栋楼阁实在不太起眼,褚钰最初草草查探过此地,并未深入,便也没有注意到这栋楼阁。 虽说他之后再次细查也定是能查到此处就是永宁公主收藏珍品的珍宝阁,但如今有桃枝带他进入还是省了不少功夫。 褚钰步调不乱地跟在步撵旁,唇角没由来的发热。 他抿了下唇。 省了不少功夫吗? “褚钰,到了。” 褚钰回神,朝着桃枝伸出手去:“是,殿下。” 桃枝将手搭进褚钰掌心中,撑着他的力道从步撵上下来。 珍宝阁修建在瑶台宫偏西北角的位置。 此处被一片天然的湖泊环绕,宁静幽雅。 随行的宫人奉上备好的膳食,今日终于又让褚钰替她布膳了。 湖畔微风吹拂,绿枝随风摇曳。 也不知是此次因着应了褚钰的心愿还是饭桌上不再有令他身体排斥的食物,桌前气氛不似上次那样紧绷僵持了。 亭台下影影绰绰,饭席间一片舒缓惬意。 用过膳后,桃枝带着褚钰走向了珍宝阁。 桃枝有任务在身,心下保持着几分谨慎。 此时若是带着赵璟前来,便可按照他所说的那样,直接将沉木精雕宝匣赏赐给他,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 不过眼下跟在身边的是褚钰,桃枝打算先装模做样地带他转一圈。 这会桃枝也不由想到,褚钰此前就出身贵族,虽是家道中落,但在这之前应是一直过着富贵的日子。 也不知公主收藏的珍品在他眼里看来如何。 桃枝随意开口道:“喏,这便是瑶台宫的珍宝阁了。” 褚钰目光在门前扫视一周,眸底的确带着几分对各类珍品的好奇和打量。 半晌后才沉声道:“谢殿下,此处……果然名不虚传。” 里面空间竟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很大,才只是刚进到门前而已,褚钰眼前就被琳琅满目的珍品铺满了视线。 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到头,各处盈光耀眼闪得令人眼花缭乱,这让他的任务增加了不少难度。 桃枝只当褚钰有些看呆了。 她初次来时,比褚钰要惊愣得多,脑海里当即就开始做梦,要是这些珍品都归她所有,她几辈子都挥霍不完,整个人瞬间就飘飘然起来。 桃枝想,褚钰这会或许已是在期待她能赏赐一二了。 她心下默默叹息一瞬,走到一个展架前,随手一指:“这颗夜明珠是南海贡品,夜里能照亮一室,金华殿的蟠龙柱上镶嵌的便是此物。” 褚钰目光在那硕大的明珠上停留一瞬,语气平淡:“确非凡品。” 看来不喜欢。 桃枝踱步到另一边,指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珊瑚树:”这个是东海的红珊瑚,说是长了几百年才成形。” 宋仪昭当时也是这样向桃枝介绍的。 不过她还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但也只是摆着好看罢了。” 褚钰目光多停留了一瞬,恭敬道:“甚是珍稀。” 桃枝走到一幅画卷前:”这幅画听说是前朝哪位大师之作,挂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 褚钰:“笔法精妙。” 桃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她停在一个白玉如意前,伸手虚虚拂过,但并未拿起。 桃枝还没开口,褚钰就先一步道:“殿下好眼光。” 桃枝:…… 他在干什么啊,他究竟想要什么赏赐,她嘴都快说干了。 桃枝摆了摆手:“你既好奇,便自己随意看看吧。” 说罢,桃枝转了向,不再为褚钰介绍,缓步朝另一侧的展架走去。 殿下要的东西就在那边。 褚钰并未立刻跟上,他停留在原地借机再次扫视这片令人目眩的珍宝之海。 片刻后,他才迈开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桃枝身后。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静谧的珍宝阁内显得格外清晰,他也同样放缓步调。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交错应和。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高窗上镶嵌的彩色琉璃照射进来。 桃枝没有回头,但听见褚钰的脚步声知晓他就在近处。 他此刻在想什么? 看着这满室光华,他是否也像她当初那样,做着拥有这一切的梦,还是……他只是在冷静地评估,哪一件才值得他开口索要。 桃枝想起他方才的平淡反应,不由腹诽,这人眼光倒是高得很,寻常珍宝都入不了眼。 实在难养活。 思绪如同被阳光照亮的尘埃,纷纷扰扰。 直到桃枝走进一排遮挡住光线的展架后她才回过神来。 周围视线稍暗,但她一眼便看见了自己要寻的物件。 那是一个通体由一种深沉的的沉木雕琢而成的匣子,木质细腻温润,触手生凉。 匣身没有过多繁复的雕饰,只有简洁流畅的云水纹路环绕,透出一种古朴而内敛的贵重。 宋仪昭吩咐的正是此物。 桃枝不问缘由,只知取走便可。 她目光注视着那只木匣,暂且没有注意耳边走近的脚步声。 她踮脚伸手,身后同时晃来一道阴影。 桃枝手还未触及木匣,视线里出现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也伸向了同一个位置。 啪嗒一声轻响。 木匣被触及挪动一分。 桃枝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 食指相抵,四目相对。 褚钰站在她身后,高举手臂好似将她拢入怀中。 他垂眸定定地看着她,明摆着要蛊人心魄似的,突然将她伸出的食指连同整只手一并包进掌心。 “殿下……” 桃枝呼吸顿住,魂儿都被勾走了,另一手却不忘趁此抬高,迅速拿走展架上的木匣。 “怎么了,看上喜欢之物了?” 褚钰眸光一沉,顺着桃枝取走木匣的另一只手看去。 再度开口前,便眼睁睁地看着桃枝动手将木匣收进了衣袖内。 第39章 第32章 桃枝将袖口收稳感觉到袖口内沉甸甸的重量后才回过神来。 她刚刚难道是在男色的诱惑下,还意志坚定地完成了殿下交代的任务吗? 天知道,她那一瞬间脑子都是空白的,只看见褚钰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模样,掌心里热烫的温度在透过她的肌肤渗入皮肉中。 桃枝眼眸逐渐发亮,心里止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小桃枝,你也太厉害了吧! 桃枝眼尾一翘,又见褚钰还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高大的身形站在近处遮住了大半光亮,在她身前笼罩下一片阴影。 他高举着手臂,手掌里还包裹着她的手,若是他再向前一步,就要将她彻底困进展架的夹缝中,就算他要低头来亲吻她,她也没法躲避分毫。 最终只能被他按着狠狠地亲,压着身体动弹不得。 这样想着,她就看见褚钰垂着眼眸看向她的目光下移,最终落到了她微张的嘴唇上。 桃枝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液,心脏一瞬停滞,随即就要狂跳。 手掌突然被松开,她整只手臂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桃枝一愣。 褚钰后退了半步,将所有光亮还给她:“属下方才见此物放置高处,所以才伸手欲替殿下取下。” 桃枝:…… 她“哦”了一声,有点失望。 不过无妨,册子里可以自己写。 想要什么写什么。 任务已完成,桃枝腾出点心思问:“在此看过一周,可有看上什么喜欢的?” 桃枝声音很软,明显能听出她话语中有几分雀跃,像是在显露她此时心情甚好,什么都能赏赐给他。 褚钰将视线从她唇上移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收稳的袖口,道:“谢殿下厚爱,属下今日前来只为开开眼界,见识宫中奇珍,并不求其他赏赐。” 他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好似当真对此处万千珍宝不为所动。 桃枝稍有讶异:“真不要?” “是,殿下。” 桃枝心里轻哼,毫不怀疑褚钰的拒绝一定是装的。 可能是为放长线钓大鱼,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不可能是不喜名贵珍宝,喜欢她给的五两银子吧。 桃枝不再多想,伸出另一手去勾他的手指:“既如此,此地看够了,走吧,换个地方,再陪陪本宫。” 褚钰没有反抗,被牵动身姿跟随桃枝迈开了脚步。 他走在她身后,目光扫过她收着木匣的袖口。 若是真正的永宁公主,来到此地随手取走一物无可厚非,可若是桃枝,那只能是有意为之奉命而行。 褚钰暂且无从知晓桃枝接到的是怎样的命令。 他不能轻举妄动,眼下明面上无法讨要,只能从背地里另寻取走的机会。 * 【狭窄*角落,一双白皙玉手轻抚展架,媚眼如丝回眸望来。 耀光斜射,唯将两人身形笼罩阴影。 侍卫从后一手将她纤细脖颈掌控,像是扼住其命脉的挟持,却又无端生出禁忌的旖旎。 手掌下滑,抚过一片山峦,随即紧箍纤腰,将人压着塌了背脊,翘了软.臀。 笔直站立之人好似掌控局面,却呼吸粗重,杂乱无章。 他似气恼,似急切,抬着一条纤长细腿搭上展架的隔层。 公主忽而娇笑:“好个放肆的奴才。” 话音刚落。 侍卫挥掌朝那雪白打出啪的一声,挺.身.而.r。】 褚钰:…… 他也啪的一声,合上了书册。 他顶多以为,她那时在想象他俯身将她亲吻。 可曾想,她幻想的竟然是这种事! 昨日的内容就已是荒唐至极,今日竟还能更离谱。 在寝屋之外她也敢做那种事,更没想到她居然还喜欢被打屁股。 褚钰捏着书册的手指莫名其妙蜷缩了一下。 下一瞬,他绷着唇角将书册放回原处,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书房。 正当他在书房外要从隐蔽之处离开时,耳边敏锐听到了寝殿正门前传来的交谈声。 翠岚:“哎哟,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我得再去一趟茅房。” “又要很久吗,那我进去守着殿下?” “不用。”翠岚的声音顿了一瞬,似乎在想说辞。 而后她道:“殿下觉浅,你我一进一出扰她清净,我待会就回来了,你就在外面,别进去啊。” 另一人愣了愣,好像听这话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翠岚很快道:“好了好了,我去了,一会就回来。” 褚钰在树荫后站定片刻,直到翠岚的脚步声远至听不见了,他目光看向寝殿一侧的窗户,随即动身敏捷悄然地翻身而入。 夜里一向少有宫人守在寝殿之内,大多时候寝殿内都只有桃枝一人。 偶尔留下翠岚,亦或燕嬷嬷亲自值守,但都是极少数时。 如此对外可说是因公主习性,实则是桃枝假扮的身份不得让太多人候在屋内。 此事褚钰在月华宫时就已观察出来了,今日他正是打算借此潜入云凝殿查探木匣的去向,但发现翠岚今夜守在屋里,他才转而先去书房碰碰运气。 只不过他在书房没能找到木匣,只找到了小宫女一肚子的污秽心思。 寝殿内静谧无声,窗边的位置远离床榻,连屋内熟睡之人的呼吸声也几乎听不见。 褚钰进屋后迅速环视了一周。 离去的翠岚不知何时会回来,他需要确保查探途中随时能够即刻撤离。 确认过几处窗户的位置后,褚钰开始在屋内寻找木匣。 夜色浓郁,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只有翠岚离去时那句觉浅令他警惕更多,将动静放得极轻。 虽说那次她在他面前睡得几乎称得上是不省人事,怎么摔怎么弄,还被他抱着行了一大段路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但那毕竟是受药物影响,他并不确定她究竟觉深觉浅。 殿堂内已被褚钰寻找过一遍,并未发现木匣的踪影。 褚钰转而朝着屏风后去,越是靠近,耳边便逐渐听清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均匀呼吸声。 床榻内被幔帐遮掩,一眼看去,连榻上是否有人也无法看清。 褚钰只扫去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继而在别处寻找起来。 寝屋内不似殿堂那般摆有多处桌柜,此地地势虽宽敞,但一眼便能将其看完。 梳妆台面上摆放着发簪珠宝首饰。 他轻轻拉开抽屉,看见各式瓶罐,应是女子所用胭脂水粉。 正欲关上抽屉,指尖不慎碰到角落圆瓶,瓶盖歪斜,露出里面一片有过使用痕迹的晶莹膏体。 未盖紧瓶盖,或许是不久前刚使用过。 褚钰想到这,手上下意识有拿取的动作,又很快被他回神止住。 他蓦地关上抽屉,转而朝另一侧的柜子去。 此柜矮小,立在梳妆台旁不太显眼。 褚钰突然想起庆典那日,他在对桃枝提及赏赐一事之前,她下意识朝这里看来了一眼。 那时他未曾多想,此时想来这里或许放置重要物件的地方,他要找的木匣可能就在这里。 褚钰迅速拉开抽屉,入目却没有看见木匣,里面全是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还未打开但已有铜钱银两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愣了一下,思绪凝滞着,但手指已伸出往布袋子上戳了一下。 里面果真是银两。 褚钰脑海中不由想到曾被她硬生生塞来的五两银子,又在事后被她鬼鬼祟祟询问。 他唇角微动,忽的轻笑了一声。 一丝动静引得榻上突然传来声响。 “嗯……” 褚钰神情一凝,当即敛去笑意警惕起来。 过了会,床榻上的人似乎翻了个身,随后呼吸又平稳了下来。 褚钰垂眸看着满满一抽屉的钱袋子,不知怎的,唇角又缓慢地攀上了浅淡的弧度。 月影微动,幔帐被缓慢地撩开。 褚钰一眼便在枕边看见了那个他找了半晌的木匣。 原来在这里。 他欲伸手去拿,目光却不自觉挪动了分毫。 眸中映入少女的睡颜,恬静安然。 他早就预料到寝殿内不留人值守,定是因为她夜里睡觉卸去了假扮的妆容,但此时瞧见,还是像愣住了似的,目光定定停留在了她脸上。 榻上少女明眸紧闭,一头乌发如瀑般随意散在身后。 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勾在她轻薄的衣襟边沿像是要往里去,但没能进入,只为看见这一幕的人指探了衣襟松散处的光景。 定在此处的目光生出几分幽暗之色。 片刻后,笼罩在上方的阴影突然缓慢地移动了,最后落到低处,不再挡住窗外明月照来的浅光。 褚钰屈膝蹲在床榻边,放低的身姿令目光与她的脸庞齐平。 第40章 为搜寻物件完成任务,他曾潜入过许多不同的目标地。 肆无忌惮,毫不收敛,将整个屋子翻个底儿朝天,必要之时甚进行过多次破坏。 但不知为何,此时看着这张安睡的脸庞,他居然生出一股窥视了少女闺房秘密的背德感。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因此的羞愧,反倒是恬不知耻的几分窃喜。 若不翻找,如何知晓这小宫女背地里编了他多少荒唐事。 若不翻找,又怎知她担惊受怕的居然是为防备自己惦记她的小金库。 以及那瓶未能紧盖的圆瓶。 床榻边忽有一道加重的气声,深深地呼吸了一瞬。 声响在静谧的氛围中尤为明显。 褚钰猛然回神,鼻尖还萦绕着他闻到的香气,心口也不知缘由地躁动着。 他暗骂一声禽兽,沉着脸色迅速站起身来。 暗影再次挪动,朝着枕边的木匣而去。 “唔……”一声梦呓,令褚钰探进的手指顿住。 他垂眸瞥了一眼,刚看过去,侧躺的少女又一次翻身而动。 乌发随她的动作在枕边挠动,发尾窜进他的指缝,又悄然溜走。 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双唇翕动,唇角翘起。 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褚钰……亲亲。” 第33章 今日便是狩猎日。 桃枝头一日睡得香甜,似乎有美梦相伴,醒来时唇角还含着笑。 不过她还是第一时间先转头看了眼枕边,瞧见昨日取来的木匣安然无恙躺在那里。 桃枝唇角笑意更深,美滋滋地起了身。 “小桃枝今日有何喜事,这么开心?” 桃枝晃了晃脑袋:“心情好还需要缘由吗,每日都应开开心心的。” 不过也的确有几分缘由。 除了圆满完成殿下吩咐的任务,还有她的风月册接连进入正题的完美剧情。 一想到昨日新写下的那一段,她屁股一麻,唇边却止不住要笑出声。 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偷偷嘿嘿了一下,伸手悄悄捏了下自己的屁股。 真软。 桃枝坐在梳妆台前眉眼弯弯,兴奋回味,不知这次送出去又能售出多少银两。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神情又顿住。 上次写作不小心被赵璟撞了个正着,他那一副明显想偷看的模样犹在眼前。 虽然那时没叫他得逞,他之前也从未偷看过,但这之后她再将册子交给他,他会不会就趁此打开翻看啊。 偏她最近写得生猛,一定很好看,他一下就会看入了神,而后整本看完。 之前叫赵璟念出书册名字的羞耻感一下就蹿了上来,若是让他看完了全本,还不知道要被他如何嘲笑呢。 桃枝顿时重重皱起眉头。 “怎么了小桃枝,不是才刚说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一会就又想到烦心事了?” 桃枝闻言回过神来,一转头就见翠岚一副调笑的神情。 “你怎取笑我,我是真的突然想起一件烦心事,在想怎么解决呢。” “何事烦恼,同我说说?” 桃枝丝毫未注意到翠岚满眼期待地看着她,那模样不像是要为好姐妹分忧解难,根本就是在等着听故事。 但桃枝迅速开口,把自己刚想到的烦恼说了一遍,翠岚霎时就愣住了。 “你是为这事烦恼啊……” “那不然呢?” 桃枝理所当然。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翠岚摇摇头,兴致缺缺没解释。 她是以为她家小桃枝情窦初开,为爱欢喜为爱愁。 桃枝方才从床榻上下来时唇角含着的笑意,一眼看去不就是少女含春的模样。 不过这会听她说这烦恼,翠岚只觉,刚才自己可能看花了眼,或者她家小桃枝含的不是少女春思,而是富贵财思。 估计又做梦梦到天上掉金元宝了吧。 桃枝全然不知翠岚心里在惋惜什么,晃着她的胳膊焦虑道:“那你帮我想想办法,这事该怎么办呀?” 翠岚沉吟一瞬,张嘴正要说什么。 这时殿内传来脚步声,她霎时对桃枝使了个眼色,暂且止了声。 因着今日是狩猎日,殿外早便有宫人候着,等待进殿伺候公主,再随行前往狩猎场。 这会应是燕嬷嬷带着人直接进来了。 桃枝也只能暂且作罢,之后再将心中的烦恼同好姐妹诉说了。 屏风后果真出现了燕嬷嬷的身影。 她淡然行礼:“参见殿下。” 桃枝挺直背脊点点头,乖乖的模样不像是被问安的公主,像是要被教训的小宫女。 因此燕嬷嬷也斜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桃枝一愣,撇撇嘴收回视线,索性不看她了。 燕嬷嬷气场实在强大,桃枝从小就敬畏她。 但燕嬷嬷也是极好的人,有时比宋仪昭还要宠爱她呢。 燕嬷嬷此时就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宫人替桃枝梳妆打扮。 桃枝猜到,燕嬷嬷或许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待桃枝梳妆完毕后,燕嬷嬷就屏退了其余人。 燕嬷嬷做事一向果断,说话吩咐也都开门见山简单利落。 此时她却显露几分踌躇,让桃枝觉得奇怪。 于是桃枝主动询问:“嬷嬷,今日有何吩咐吗?” 燕嬷嬷神情微顿,很快敛去了踌躇之色。 “今日狩猎日,便按你以往同殿下参加时那样,不必太过拘谨,若想骑马狩猎,便唤侍卫们随你一起即可。” 桃枝歪了下头:“可是嬷嬷,我不会骑马呀。” “所以才让你唤人同你一起。” 桃枝似懂非懂,也不知燕嬷嬷这回又是为何专程来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她也不多问,只自己理解,就是让她今日也好好同那些男人们一起玩,想和谁玩就和谁玩。 桃枝没有异议,这事她当然能够做得好。 不过待她点头应下,燕嬷嬷又接着道:“白子瑜今日也会参加狩猎,无论他是否有接近你,你都离他远一些,若他纠缠,你就出言训斥将他驱赶即可。” 桃枝愣了一下。 燕嬷嬷不提,她都快忘了这人了。 但这会提起,她又想,白子瑜不是都跟着来了瑶台宫吗,何为今日也会参加狩猎。 桃枝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嬷嬷。” 燕嬷嬷神情莫测地看了桃枝一眼,心下叹气,再开口连语气都比平日温柔不少:“我会派人在暗处护着你,你今日放开玩便好,不用担心。” “嗯,有嬷嬷在,我不担心的。” 桃枝冲燕嬷嬷甜甜一笑。 这一笑,让燕嬷嬷心尖一颤,心里有点暖,却有更多担忧。 殿下说得没错,这些年来,对桃枝最为过分保护的不是殿下,而是她自己。 当初桃枝就是被燕嬷嬷在荒地里捡回来的。 十来岁的小姑娘却瘦小得不及六七岁的孩童。 听村口的人说,她的父母在饥荒中饿死了,她五岁时被村里一个老妇人捡走,老妇人给吃给喝,但算不得对她太好。 大家伙都知道,五岁的小女娃白净水灵,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老妇人此举大抵是为将她养大了,许给富贵人家卖个好价钱。 众人惋惜,但也无人干预,至少这小女娃能够因此活下来。 不过还不待老妇人达成所愿,她就因财迷心窍同家里男人一起犯了事进了大牢。 小女娃至此逃脱被卖给富贵人家做小妾的命运,但也面临再次无依无靠无处可去。 村里人觉得,这小姑娘小时候克死了父母,被人捡回去又给这一家带来了牢狱之灾,自然无人愿意将她接手。 燕嬷嬷遇见桃枝时,她已是三日不曾吃喝,饥渴得失去了意识。 饥荒乃天灾,那对夫妇更是咎由自取,这些事如何能怪罪到一个小女娃身上。 那时宋仪昭正悠哉游哉躺在客栈的躺椅上,思索着接下来要去哪挥霍。 她等到燕嬷嬷探路归来时,也就看见了燕嬷嬷怀里抱着的脏兮兮的小孩。 燕嬷嬷一生未婚未育,一生留在宫中。 桃枝于她有种特别的羁绊。 她看着小女孩又脏又可怜,完全不像能卖个好价钱的模样,又看着她逐渐恢复健康,被宋仪昭随行的吃食养得白白胖胖。 她看着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也看着她好似忘记了过往,活得无忧无虑天真可爱。 桃枝说:“嬷嬷,我没有名字,那我随你一起姓燕好不好?” 燕嬷嬷冷着脸,一副能把人吓哭的威严模样:“我不姓燕。” 她以为小姑娘还要再追问她姓什么。 但桃枝却是随手捡起一根掉落在地的桃花枝。 “那我就随这桃花姓了,我叫……桃枝?” 那根桃花枝经过昨夜雨水吹打,离了树干落在地上,满是污泥,连枝头花苞都被打得破破烂烂,的确很像小姑娘当初被抛弃在荒地的可怜模样。 第41章 燕嬷嬷心软了,正想着是要开口告诉她自己的名字,还是重新用心为她取一个寓意更好的名字。 桃枝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头顶桃花盛开的桃花树。 “和嬷嬷一起,我很快就能重新长回枝头上,开得灿烂娇艳,对不对,嬷嬷?” 燕嬷嬷一愣,所有的话噎在喉间里。 好半晌,她才微不可闻地道:“对,你会的。” 桃枝很开心,蹦蹦跳跳道:“这叫什么?让我想想,好像是叫飞上枝头当凤凰,对不对?” 燕嬷嬷:“……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那是什么,回光返照,返老还童,死而复……” “住嘴。”燕嬷嬷冷声训斥,“你该去学女红了。” 还没攀上桃花树的小桃枝顿时蔫儿了气:“哦,是,嬷嬷。” 过往的思绪逐渐收回,燕嬷嬷静静地看着如今果真已经攀回枝头,盛开得灿烂娇艳的小桃枝。 她深吸了一口气,临走前,道:“待事情结束,我会告诉你所有的来龙去脉的。” 眼下,还是不必将繁杂之事道明引她无端焦虑害怕。 完全没有焦虑害怕的桃枝眨了眨眼。 她心里想说,我也不想知道啊,但嘴上还是乖乖答:“哦,是,嬷嬷。” * 公主动身前往狩猎场,一路浩浩荡荡,排场十足。 桃枝下意识想寻褚钰的身影,但路途中队伍太长山路蜿蜒,她探头好几次也没能找到他在何处。 直到抵达狩猎场。 提前来此的宫人已是做足了准备,展台大帐,高座长桌,水果美食也铺满席座。 桃枝落座后,终于在公主的男人堆里看见了褚钰。 都怪他太显眼,让她一眼就锁定了他的方位。 桃枝偏头托腮,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就等他什么时候突然转头,就一下子和她四目相对了。 也不知他是会吓一跳,还是会心跳漏跳一拍呢。 嘿嘿。 下一瞬,褚钰蓦地转过头来。 桃枝呼吸一顿,被吓了一跳。 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随后怦怦一阵乱跳。 桃枝:…… 是他太快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哪有人家刚在脑海里幻想完,就立刻应验了。 桃枝尴尬地捋了捋发丝,但也没有移开眼。 她缓了缓呼吸,正欲扬唇对褚钰露出一抹千娇百媚的笑容。 只见褚钰突然脸色一变,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以及喉结滚动着顿时转头避开了视线。 桃枝:? 这是何意? 桃枝黛眉轻蹙,不自觉探长了脖子,好似目光是双手,能伸到褚钰面前把他的头掰回来似的。 正这时,身旁传来有人笑问:“落枕了?脖子伸那么长。” 桃枝赫然转头,瞧见来人是赵璟。 她愤然锤了他一下:“你才落枕了。” 赵璟落座偏头,额头抵上桃枝的,两人一下就亲密地靠在了一起。 “我来同你说正事呢。” 桃枝撅了撅嘴,任由他靠着,也压低声回答:“说吧,我听着呢。” 此刻,桃枝正专心致志地听取今日任务。 自然也没注意到,不远处,刚移走了视线的男人已是转回头来。 他泛红的耳根褪去血色,目光沉冷地看着高座上两道依偎的身影,眸色越发幽暗。 第34章 狩猎开始。 虽是以玩乐为主,但众人还是严阵以待全力以赴。 毕竟能在此展现过人实力满载而归,当然就能得殿下嘉赏,甚至博得殿下目光,一转如今地位。 以往公主殿下也会参与其中,但大多是与得脸的面首一同,不为狩猎只为嬉戏丛林。 今次也不例外。 其余人没有多少争取的机会,只见公主殿下不由分说选择了赵璟,被赵璟双手托着纤腰抱上了马背,再看赵璟昂首挺胸牵着骏马,和公主一起朝着丛林深处走了取。 无人知晓,两人一马进了林子没多久。 赵璟步子一停,抬头看去:“下来。” 桃枝:“……我再坐会啊。” “你坐多会了,我走了很远了,该我了,你下来牵马。” 桃枝撇着小嘴不情不愿地开始下马。 但她不会骑马,马背于她而言又高又抖,不靠人扶实在有些害怕。 “赵、赵璟,你扶我一下。” 当众把桃枝抱上马背那是任务所需,此时周围无人,赵璟义正言辞:“男女授受不亲。” 桃枝气得鼓起腮帮子,恨不得咬赵璟一口。 不过在她身子歪斜时,赵璟还是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不怎么温柔地把人带下来了。 桃枝身子一个踉跄,人还没站稳,赵璟就已身姿敏捷翻身上马:“走吧。” 桃枝伸手牵住缰绳,不满地嘟囔:“就不能一起骑吗,真是的,讨厌死了……” 她声音虽轻,但赵璟听见了:“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同骑一匹马成何体统,第一次是要留给殿下的。” 桃枝蓦地抬头:“哦?以往狩猎日殿下从未选择过你,那我又替你如愿了?” “胡说!”这下轮到赵璟生气了,“殿下当然选择我了,只是……我要替殿下牵马而已。” 桃枝闻言轻哼了一声。 那不还是没能和公主殿下同骑到一匹马,他们都是牵马的命。 赵璟收起怒意,转而道:“你若选别的男子,各个都盼着能与你同骑,你也不用牵马了,还不是你自己硬要选我,我可没强迫你。” 反倒是他被害得被迫碰了她的小腰,他还烦死了呢。 赵璟在心里虔诚默念,殿下,我可什么都没感觉到,小狗身心都只有您一人的。 桃枝不知赵璟正在心里极力和自己撇清关系。 她当然也不是真想万花丛中非取赵璟。 若要她选,她还想选褚钰呢。 不过桃枝还是不得不选赵璟,因为她有求于他。 “别和我说有的没的了,我是有正事要说的。” 赵璟骑在马背上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就是……那个木匣我已经取来了。” “你刚说过这个了。” “然后……你要将木匣送出宫时,应该也是瑶台宫内闲来无事之时吧。” “我刚也说过了,还不知道是何时。” 总归是要等殿下吩咐的。 赵璟以为,桃枝是因他暂时不下山,也就不能替她将册子送出去换钱而着急。 想到这,赵璟思绪不由飘远。 殿下,许久未见了呢。 他何尝不想快些下山,他很想她,想见她。 “不是啦,我是想说。”桃枝搅了搅手指,“待你下山时,我和你一起,这次我自己去卖我的册子,你帮我去求嬷嬷允许。” “嗯,我刚说过了,要等……” 赵璟一愣,赫然回神,“你要和我一起下山?” * 幽静丛林中,马蹄声缓慢踏在泥草地上。 马背上的男人沉着脸色,双唇紧绷成一条线。 这一路上,他都是如此神情,好在他独自一人未与旁人相遇,也就无人被这冷色怵到。 褚钰漫无目的向前,弓箭背于身后,但丝毫没有要取下使用的意图,身下马儿也走得极慢,更无追逐猎物的势头。 就在这时,一直静谧的氛围中突然出现一阵异响。 褚钰神色一凝,视线精准地锁定了远处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白子瑜猫着身子,手持弓箭,看上去像是正潜伏着寻找机会射杀猎物。 但显然近处的小白兔毫无防备心,根本不需他这般警惕。 白子瑜也并非在狩猎它。 他压低声道:“可别添乱了,谁知道那老妖婆今日打的什么鬼主意,我是真的害怕了。” 与他一同的是一名太监,同样哆哆嗦嗦,声音更低:“那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吗,这可如何向娘娘交代啊。” 白子瑜一咬牙,凶神恶煞,一把提起太监的衣领,声音也压不住了:“那谁来和我交代啊,你知道那老妖婆是说我威胁我的吗,我差点就……” 白子瑜越说越气,说到后面涨得满脸通红,愤愤垂头朝太监裆.部看去。 那个老妖婆,居然威胁他,要把他阉了。 白子瑜一想到这个,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若他真被阉割,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太监也不知他被威胁了什么,只能问:“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打猎啊,干什么!” 说罢,白子瑜气急败坏拿起弓箭。 刚才的小白兔警惕了起来,但白子瑜已经瞄准了它,欲要拿这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白兔出气。 他瞄准,施力,正要射箭。 咻的一声—— 一道箭矢急速飞驰的声音划破丛林。 第42章 “啊——!!!” 一声惨叫,白子瑜虎口发麻,心跳骤停,整张脸霎时失去血色,狼狈地跌坐在地。 他身边躺着两支箭,一支是他刚才搭在弓上却没来得及射出的,另一支是不知是谁竟直冲冲地朝着他的箭矢射来。 那支箭震掉了他的弓箭,也把他吓破了胆,他甚至怀疑是有人要射杀他,只是不小心射歪了而已。 白子瑜惊魂未定,耳边又当即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声声踏动,向索命的恶徒似的朝他而来。 白子瑜惊恐地循声转头,在看见骑马疾驰而来的是褚钰时,又愣了一下。 白子瑜心里那点没撒出去的气就又蹿了上来。 “刚才是你朝我射箭?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唔唔唔!” 他爬起来斥骂褚钰,岂料对方一瞬间就来到身前,没有丝毫停顿,翻身下马,大步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 “呃唔!”白子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但很快被痛苦的窒息感折磨地面容扭曲。 一旁的小太监吓得当即腿软跪在了地上。 褚钰微松了虎口,沉声质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什、什么?” 褚钰提着他的脖子冷眼睥睨。 本不是他该掺和的事情,他也决定不多操心。 但那之后,他还是去查了桃枝被人下.药这事。 正如他一开始所想,要查此事并不难,对方手段拙劣,漏洞百出。 或许是因为实在蠢笨,又或许是太过自信,以为自己只要下.药成功就能达成目的,所以肆无忌惮。 总归,褚钰顺着线索很快就查到了白子瑜身上。 不过还不等他出手,永宁公主身边那位燕嬷嬷就把人五花大绑关起来了。 这几日不再见白子瑜身影,褚钰想自己是多管闲事了,那位燕嬷嬷已是对人进行了惩处。 但没曾想,他此刻竟在这里又看见他了。 白子瑜没能对小白兔撒气,褚钰倒是找到了自己的出气筒。 他再度收紧虎口,把人掐得浑身抽搐:“哥,爷……求您……求、求……” 褚钰嫌弃地皱起眉头,只觉白子瑜此时这副模样实在丑陋。 他手臂用力,把人重重往地上一掼。 “如实交代,你在此密谋什么。” “咳咳咳!什、什么密谋,我,我没有啊。” 白子瑜极力否认着,被紧掐过的喉咙连带着大脑也好似要凝滞。 他惊恐地看着褚钰,突然想到了什么。 褚钰从一开始就受宠,那日他下.药之后,也是因为公主去了褚钰那里才导致他失败。 白子瑜毫不怀疑,褚钰知晓那些事,说不定就是他向老妖婆告状,他才…… 白子瑜不敢再往下想,受到过威胁也不敢再造次。 他赶紧解释:“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是燕嬷嬷让我今日照常参加狩猎日的,不信你可以向燕嬷嬷求证,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刚才我在那头碰见殿下和赵璟,我都是绕着他们走的,绝对没有靠近殿下半分。” 褚钰微眯了下眼。 白子瑜以为他还是不信,张大嘴又要接着说什么。 褚钰冷声打断他:“你在哪个方向看见了殿下。” “那、那边……” 话音刚落,褚钰转身便翻上了马背,没再多给他半个眼神。 既是那位燕嬷嬷的安排,这或许与桃枝假扮成永宁公主的任务有关,他不应该插手更多。 但既是任务,便有涉及风险。 褚钰为君王卖命多年,无人比他更清楚此事。 桃枝被下.药这次有惊无险,但下次,再下次。 亦或是就是今次。 褚钰缰绳一抖,疾速朝着白子瑜指向的方向奔驰而去。 围起来用于今日狩猎日捕猎的地势不算太大,没过多久,就看见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丛林遮蔽间,少女一身精致干练的骑装,正岔开双腿跨坐在马背上。 褚钰微微拉动缰绳,正欲放缓骑行的速度。 耳边突然敏锐听到那头传来了少女嘤嘤嘤的啜泣声。 褚钰脸色骤变,再度加速。 逼近之时,他也发现桃枝坐在马背上的姿态极其僵硬,而她身边空无一人。 桃枝听见马蹄声下意识回头,看见褚钰犹如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伸着手就大喊:“褚钰!咿咿咿——呀!” 她的动作令身下马儿也随之踏蹄。 桃枝顿时尾音变调,魂飞魄散。 飓风扑向面庞,眼前暗影遮蔽。 桃枝还来不及反应,来到近处的褚钰身体朝她的方向倾倒,伸出手臂一把捞住她的腰。 腰身一紧,桃枝整个人腾空而起。 她惊呼着本能伸臂,臀下落定的同时,双臂已是抱紧了褚钰,与他面对面骑坐到了他的马背上。 近处的心跳声杂乱无序,震耳欲聋。 桃枝大口喘息着,喉间可怜兮兮地发出一声呜咽。 随即,后背贴上了一只宽厚热烫的大掌,轻微又生涩地轻拍着她。 “我在这,没事了。” 第35章 紧密相拥,体温交缠。 褚钰感觉到怀里的身躯逐渐放松了身体,越来越软。 但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直至喉间本能地一瞬吞咽。 褚钰眸光一沉,忍无可忍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正拿手指在他胸膛上打圈的小手。 桃枝动作被制住,便从褚钰怀里抬起了头来,无辜地看向他。 褚钰感觉眼眸被她的眼神闪了一下。 他只能敛目避开,声色微哑地问:“殿下,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问完他才想起,方才在慌乱间似乎看见桃枝的面庞上并无哭泣过的痕迹。 褚钰不确定,只得又抬眸看去。 入目一张红润柔嫩的脸蛋,也不知是因受了惊还是被眼下贴近的身躯沾染了热意。 她明眸亮灿,含有水光,但眼尾脸庞都没有半点泪痕,只有嫣红的唇瓣上一圈整齐的齿痕,不深不浅,让人看去一眼,就不由描绘出她咬着嘴唇鼓着腮帮的模样。 褚钰呼吸凝住,胸膛却止不住地起伏了一下。 桃枝眼睁睁看着眼前被劲装包裹着的紧实肌肉,一跳一动地勾引着自己,她却腾不出手来抚摸。 惊魂已定,她只能略带惋惜地先行解释。 “本宫方才想上马背上坐一会,岂料好不容易爬上去,无人牵引的马儿一点也不听使唤,颠簸得本宫稳不住身子,就要从马背上掉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还好你出现了。” 褚钰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余光瞥了一眼正在一旁悠哉游哉低头吃草的马儿,吃得开心了,便踏了踏蹄子,随后又低下了头去。 褚钰:…… 若他没记错,刚才好像也是这么个情况。 无论从何看来,似乎都用不上千钧一发之际这样的词。 褚钰怔神时,手上力道渐松,桃枝*便得了机会抽回手来。 她手上一经恢复自由,便又贴上了褚钰的胸膛。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就偏头靠了上去。 嘻嘻,结实。 好有安全感哦。 褚钰胸口一热,心跳随之不听使唤地又乱跳了起来。 他微沉脸色,扯动嘴角问:“赵公子呢?” “他去狩猎了,本宫在此等他。” 桃枝不能说,是因为赵璟既不愿意与她同骑一匹马,又不能骑马离开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更不能让自己空手而归丢了面子。 所以他发现近处的猎物后,就让桃枝在此守着马儿,自己赶去追猎。 说是很快就回来,谁知他追着猎物越跑越远,去了好半晌也不见人影。 桃枝站得累了,就想爬上马背坐着歇息会。 后面发生的事,就是她告诉褚钰那些了。 她在马背上稳不住身形,又不敢乱动或下马,她嘤嘤嘤好一会,可马儿不听她撒娇,她哄不好马儿,反倒快把自己给哄哭了。 不过也只是快哭了而已,桃枝觉得丢人,好几次咬住下唇,便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褚钰出现那一刻,在桃枝眼里就犹如踏云而来的盖世英雄一般,整颗心都被填满了,更别说被他抱进怀里的那一刻。 若非他结实的身体将她思绪带偏,她可能在他怀里一下就委屈得哭出来了。 现在再想褚钰方才单手将她抱走的画面,还是让桃枝两眼放光,心尖儿飞跃。 褚钰同样忽略不掉身前隔着衣衫也仍旧清晰的柔软触感。 她的脸颊,她的手,她的腰肢,还有身前饱满的…… 褚钰感到干渴,只能又咽了咽喉咙,心下犹豫在是要再度拿走那只不安分的小手,还是僵直着身子任她作为之间。 最终,他还是先开口道:“他岂可将你一人留在此处。” 桃枝轻笑一声,另一手顺着褚钰劲窄的腰身环了上去,抱着他把自己贴得更紧了些。 第43章 “不管他了,褚钰,你带本宫走吧。” 这话听着,像是公主对侍卫说要同他私奔一般。 桃枝自己先把自己说害羞了,只得小声地补了一句:“接下来你带本宫狩猎,好不好?” 褚钰薄唇翕动,还来不及回答一声“好”。 远处突然传来赵璟的朗笑声:“哈哈哈!看我抓到了什么!桃……他他他!” 赵璟正欲边走边炫耀,一见马背上亲密的两个人,舌头顿时打结。 要命,他差点喊出桃枝了! 桃枝愣了愣,稍微从褚钰怀里撑起身来:“你回来了。” 赵璟心里嫌弃地“噫”了一声。 这话听着可真奇怪。 还不待赵璟像被桃枝传染了似的,想象出什么猎户和小娘子,还是小娘子在别的男人怀里的画面。 桃枝已是先一步摆摆手,打破了他的幻想:“不过本宫要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吧。”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都愣了。 褚钰瞳孔微张,目光定在怀中此时并未朝他看来的面庞上。 他耳边有些嗡鸣,但又清楚听见她比刚才放低了些声,嗓音软软地道:“走吧,褚钰。” 赵璟惊愣地瞪大眼,下意识迈步向前,似要追赶。 褚钰迅速回神,嘴唇贴在桃枝耳边应了一声:“是,殿下。” 而后伸来手臂环住桃枝的腰,大掌捏着她的腰侧轻而易举把人从身前提了起来。 桃枝在褚钰手臂中像是飞起来了似的转了向。 再度坐定,后背贴来了褚钰胸膛的温度,整个人窝进了他怀里,面向了前方。 桃枝惊喜地眨了眨眼。 哇哦,好厉害。 她小脸微热,心花怒放。 褚钰一手收紧了手臂,另一手抖动缰绳,抱着桃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徒留赵璟被丢在原地咬牙切齿。 可恶,自己人就这么整,若是换了别的面首,她哪能如此嚣张偏袒,不得在那焦头烂额思虑如何雨露均沾吗。 * 桃枝就是在报方才赵璟使唤她牵马之仇。 大仇得报,美男在怀……哦不,应是在美男怀。 桃枝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放松了身体,身姿后仰着靠在褚钰身上,问:“我们现在去何处?” 褚钰感觉自己手臂有些僵硬。 他还抱着桃枝的腰,偏偏她一点也不紧张,更不挣扎,软得跟一滩水似的,让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要收回。 褚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半臂就能完全圈住的纤腰。 她身前饱满充盈,脸蛋软肉鼓囊,偏这处又细又窄,像是一手就能掐断似的。 褚钰眼眶微热,移开眼抬起头来:“殿下想猎什么?” “唔。”桃枝想了想,“不知道,本宫不会狩猎。” 说完,桃枝反应过来,又赶紧补了一句:“以往狩猎日,尽同他们玩闹了,未曾真的捕猎。” 褚钰:…… 其实可以不用有后面这一句。 “属下带殿下去深处看看可好?” “哪边?” 褚钰抬手指了下一下:“那边,被驱赶进狩猎场的猎物大多是野鸡野兔,往深处去才能有大收获。” 褚钰并不多想刚才赵璟提着一只野鸡就欲要向桃枝炫耀的模样。 总归他自有把握猎得更大的猎物。 桃枝才没想那些呢。 她视线中紧握缰绳的大掌,手背青筋蔓延,劲装紧束的袖口露出一节有力的手腕。 再往上,是他结实的臂膀,一只在她身侧,一只在她腰身。 桃枝眼睫向下扑扇了一下,伸手抱住身侧那只健壮的臂膀,用脸颊轻噌了一下:“那你可要保护好本宫哦。” 褚钰呼吸微顿后,才沉沉地“嗯”了一声。 他总感觉身前这个小宫女此时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荒谬的东西了。 然后添油加醋,写在那本书册里。 一想到这,褚钰眉心就突突跳了两下。 但后背却没由来的开始发热。 思绪似乎要顺着这个开头肆意蔓延开。 看过的文字在这等青天白日之下也要不合时宜地描绘出画面。 褚钰脸一黑,目视前方掐断了思绪。 桃枝的确有些浮想联翩。 这种时候都不想,何时才想? 她在想,今夜回去要不要写个马背上,她还没写过这样的呢,马背上真的能做吗? 她又想,若是不方便,不如幕天席地,上次就在展架前,这次也不是不能有突破,但册子里的侍卫能接受吗?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桃枝脑海里构思出的画面逐渐浮现出了褚钰的脸庞。 褚钰和她想象中的侍卫重合在了一起。 他怀里抱着的,也不再是册子里的公主。 而是桃枝自己。 桃枝心尖一跳,脸蛋也开始泛红。 她有些兴奋,也有些害羞。 她试图缓解一下身体蔓延上的酥麻,腰身就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 突然,她感觉身后的身体变得僵硬。 臀上似乎感觉到几分异样的触感。 桃枝愣了愣,不确定是否是错觉,于是又扭了一下。 腰肢骤然被箍紧。 身后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有一道粗重的热息洒在她脖颈,随后又消散,也不知是屏息了还是缓和了。 桃枝面向前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下。 趁着腰上的手臂逐渐收了力道,她突然微翘屁股又扭了一下。 这下,桃枝感触清晰了。 她赫然瞪大眼。 是是是,是那个! 热息又洒在了她脖颈边,灼得她那片皮肤又痒又麻。 桃枝本是出于好奇,又有几分逗弄的心思。 但不知怎的,人也逗了,猜测也明了了,周围气氛却变得古怪又尴尬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林子好像除了马蹄声,再没有其余任何声音。 沉寂持续许久。 久到桃枝觉得自己好像玩脱了,把人惹恼了。 桃枝犹豫一瞬,还是打算说点什么缓和眼下这个诡异的氛围。 她缓缓转回头去,目光刚对上褚钰两颊似有绯红的脸庞,马背上突然毫无征兆地颠簸加重。 身体陡然上下一蹭,触感清晰,腰椎酥麻,思绪跑偏。 桃枝开口就道:“哈,哈,小钰挺精神啊。” 第36章 “拉我作甚?” 隐秘的灌木丛后,一道欲要窜起的黑衣身影被身旁另一人猛地拉了回去。 “他们还未走远,你急什么?” 那人瞪大眼:“他们往猎场外去了,不拦吗?” “嬷嬷只吩咐暗中保护殿下安全,眼下并无危险,如何去拦,更何况,你看殿下此时……你是不想要脑袋了?” 另一人解释着,说到“殿下此时”不由脸上发热,话语也顿了一下。 那两人,抱得可真是黏黏糊糊,一看就是正甜蜜着,此时怎能如此没有眼力见上前打扰殿下的好事。 “可是,猎场外……” 话语被打断:“又不是不跟了,只是待他们走远些再跟,好了,就是现在,跟上去。” * 抱得黏黏糊糊的两人这头。 褚钰眸光一怔,浑身还处于紧绷的状态,思绪更是被他死死压住避免胡思乱想。 一声亲昵的呼唤传进耳中时,他呼吸顿住,心跳却加速。 直到桃枝伸手向后摸索着,突然触到。 褚钰瞳孔骤缩,这才反应过来所谓“小钰”是何物。 “殿下!”他厉声一喝,蓦地抓住桃枝的手腕。 眼眶热意在眼尾染上红晕,粗重的呼吸带动着胸膛起伏。 褚钰不敢置信地看着桃枝:“这是在外面。” 她真的每次都能让他对她离谱的程度刷新一次。 他以为她只在脑子里浮想联翩,这次居然真的动起手来。 还是在外面,马背上! 她就不能回去再…… 桃枝愣了愣,被抓住的手指在褚钰掌心里蜷缩了一下。 他脸好红啊。 绯色都蔓延到耳根了。 桃枝不免也因此开始感到害羞。 但她刚才伸手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有点硌,便想伸手将其拨开一点。 无论如何,不要顶在她屁股的位置嘛。 可现在手被抓住了,屁股也未能解脱。 桃枝张了张嘴:“不是的,我……本宫是想……” 桃枝话未说完,褚钰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放开她的手,却又捏住她的下巴,稍一使劲,就把她扭着脖子转回了头去。 眼前不再看见那双水汪汪的杏眸,褚钰吸进的一大口气才克制着悄声呼出来。 “褚钰……唔!” 桃枝还想说什么,才刚出声,下巴一紧,褚钰的手指捏着她下颚往上,令她被迫闭上了嘴。 第44章 放肆! 他知不知道她现在是公主殿下的身份啊,他居然敢…… 突然有热息凑近耳侧。 桃枝愣愣地睁大眼看着前方,耳边听见褚钰沙哑压抑的低声:“殿下,求您……饶了属下吧。” 桃枝浑身一震,心脏顿时狂跳。 她亮着眸子当即就想转头回去看褚钰此时的神情。 偏偏褚钰嘴上说着求饶,手上却仍是将她下巴捏得极重,令她根本扭动不了半点。 /:. 褚钰在她身后已是羞耻到彻底黑了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咬着后槽牙垂眸冷冷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明明一个小宫女,怎就偏喜欢听人说这种话。 册子里这样写,此时也明显对这话受用极了。 他实在难以理解她的恶趣味。 即便他是扮作了什么少爷公子,他也不会…… 褚钰思绪一顿,脑海中没由来的浮现出一道柔声:“少爷,求您……” 褚钰:…… 他默默地从桃枝下巴上收回了手。 不过桃枝也没再回头,身子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有姿态,也不知在想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氛围逐渐在沉默中消散,连带着屁股上令人不自在的异样,也不知何时消退了。 桃枝在这片沉默中终是清晰体会到何为“纸上得来终觉浅”。 她在册子上写了那么多花样百出的香艳剧情,可真到面对活生生的男人时,区区一个小钰竟就叫她慌神无措了。 褚钰倒是格外符合她册子中的侍卫,她却一点没能做出公主该做的样子。 还说要给小钰量身高呢。 唉,她可真没用。 桃枝认真好学地复盘总结着。 也不是第一次碰小钰了,可这次同上次竟是一点进步也没有。 下一次,绝不可如此了。 再怎样,也应当握住试一试了吧。 直到褚钰再度开口才将桃枝唤回神来。 “殿下,我们在此处下马,再往里马蹄声会惊动猎物。” “好。” 桃枝应声后,褚钰便从她身后翻身下了马。 身后的支撑退离,桃枝顿时紧张起来。 不过还不待她紧张多会,褚钰站定地面,便又朝她伸来了手。 桃枝松了口气,放心地扑入褚钰怀中。 褚钰有力的臂膀将她稳稳接住,抱着她从马背上落到了地面。 “此处会有什么猎物?”桃枝四下张望着询问。 问完未得回应,她转头便见褚钰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怎么了,褚钰?” 话音刚落,突然有一滴水滴在桃枝鼻尖上。 桃枝愣了愣,伸手去摸,随后又有好几颗豆大的水珠打进她发丝里。 褚钰转回头来,淡声道:“殿下,下雨了。” 桃枝:…… 这还用说吗,她都被淋到了。 今晨出发时还是万里晴空,可南靖夏日天气多变,有时甚至会东边下雨西边晴,此刻就是这么不凑巧的突然开始下雨了。 褚钰观察一瞬后,确定不是雷雨,雨势可能会大但不会持续太久,便也未再警惕。 若非方才那般情况扰了他的心绪,他应是能更早察觉到天色的异样。 可刚才一路上,他都…… 眼下为时已晚,雨已经落下,也来不及返回营地了。 褚钰动了动唇,正要提议。 桃枝接连被雨水砸中后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慌乱抬手遮住头顶:“快点,寻个山洞带本宫避雨,本宫不能把……淋湿。” 不能把她的妆容淋湿。 并非桃枝紧张过度,这场雨是真的来得突然且猛烈。 短短几句对话间,雨势略过循序渐进,突然猛烈倾落。 雨水打在丛林茂密枝叶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密集声响,枝叶挡不住过大的雨势,甚因叶片的缓冲,再落下来便是积攒过后更大的水柱,犹如泼水一般,令枝叶之下的草木泥地瞬间湿透。 桃枝惊慌不已,双手根本遮不住雨,已有水珠顺着她的手背滑进到她额头上。 突然,她遮挡的双手被一把拉开。 随后眼前一黑头顶一沉。 褚钰拉着被他外袍遮了个严实的桃枝迅速迈步:“属下看见山洞了,这边。” 男子的外袍是直接扔上来的,重重一砸,不仅砸得桃枝头顶沉重,还歪斜着完全遮住了视线。 根本没有半点话本里常写的男子披衣为姑娘遮雨的温情。 更别说什么浪漫的雨中奔跑。 褚钰是不是不知道她矮他一个头还要多啊! “等……褚……不是,我,本宫看不见,你……慢……你……别!” 桃枝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淹没在雨水砸落的声响中。 她狼狈地被褚钰牵着奔跑,眼前看不见,脚下直打绊。 啊啊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啊! 褚钰! 信不信本宫赐死你! 桃枝张着嘴来不及把心中怒意真正大喊出声。 “啊!” 桃枝果然还是被自己绊住,她身体失衡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随即就被褚钰一把捞起了腰肢。 身体被轻飘飘地往上掂了一下。 桃枝在衣袍下赫然睁大眼,手臂本能地圈住了褚钰的脖颈。 身体还在快速移动,但脚下却未再落地。 托在屁股上的大掌存在感很强。 桃枝呆呆地眨了下眼,还未感受更多,身体就感觉不到雨水打落,抱着她的人也停住了脚步。 褚钰松手,就要把人放回地上。 脖颈忽的一紧,把他开口的声音也压得紧绷。 “殿下,到山洞了。” 桃枝:…… 这么快,都还没抱够。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 褚钰保持着姿势,将视线在山洞内扫视一周。 确定此处安全且正好合适避雨后,他收回目光看了眼还蒙着脑袋挂在自己身上的娇小身躯。 褚钰默了默,迈步的同时,又抬起手臂垫到了她臀下。 果不其然,手臂刚伸了去,她就瞬间放松身体,朝他手臂上坐了下来。 褚钰不知自己此时是何表情,他想,可能会有点奇怪。 不过好在被蒙住头的人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褚钰把人抱到山洞中间一块平整的石头前,还没动作,桃枝就自己跳了下来。 她顶着他的衣袍,垂着脑袋手上很忙的样子整理衣摆。 这模样显得有些滑稽。 但又有点可爱。 像做了亏心事要找个洞先避一会,奈何他就在洞口。 褚钰看着她随手上动作微微晃动的脑袋,伸出手去一把扯掉了她头顶的衣袍。 衣袍滑落,带动少女头顶的发丝随着拉扯的力道拂过衣料,并瞬间显露出衣袍下的脑袋。 桃枝惊愣抬头,来不及整理表情,就这么脸蛋通红地对上了褚钰正盯着她看的目光。 山洞内仅有洞口能透进天光,雨帘遮蔽了大半白日的光亮,令洞内光线昏暗,视线不清。 桃枝因此很快放松下来。 她微抬起下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先发制人:“你方才突然跑那么快,本宫被吓着了。” 但褚钰看得一清二楚。 看见她唇角微翘,眼尾扬起喜色。 看见她漆黑的眸子里灵动地闪烁。 褚钰也勾了下唇,敛目回应:“是属下失职。” 桃枝悄悄摸了下脸蛋,脸上干燥,在褚钰衣袍的遮挡下没有被淋湿半点,妆容应当是完好无损的。 即是如此,也看在他手臂那么有力的份上,她就大发慈悲不同他计较了。 桃枝清了清嗓:“罢了,无妨。” 面庞没有沾湿,但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不少雨水。 虽是夏季,但瑶台宫上并不炎热。 湿濡的衣衫贴着皮肤,逐渐蔓延开一股凉意,令桃枝忍不住想发抖。 但她很快侧身朝平整的石块上坐下,也伸手把褚钰一并拉近到身边。 褚钰顺从地随她拉拽的力道坐下,却没想刚坐定,她就软乎乎地贴了过来。 仰头就问:“冷吗?” 褚钰不冷,正要回答,就感觉到了贴在身侧湿凉的触感。 他自己身体是热的,这片凉意隔着衣衫也感觉尤为清晰。 褚钰沉默一瞬,从桃枝手里抽出臂膀,又伸向她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有点冷。” 从洞口向外能看见雨越下越大了,像是永远不会停歇似的,又像要一口气把云层里的水全数泼向大地,随后戛然而止。 桃枝知晓,南靖夏日的雨天是后者,只是她不知云层中究竟还有多少雨水,还要泼多久。 她被褚钰抱在怀里很快就不觉得冷了。 桃枝并非真正娇贵的公主,身上一点湿淋和周遭昏暗泥泞的环境也没有让她感到烦闷。 第45章 她只觉得有点无聊。 桃枝盯着自己的脚尖,踢动了一颗小石子。 她突然开口问:“褚钰,你与你弟弟感情可好?” 这话题来得有些突兀。 褚钰愣了一下,欲要开口,话语又止在唇边。 桃枝问的,是那并不真实存在的弟弟。 整理过一番思绪后,他才再度动唇道:“尚可。” “听闻家中有兄弟二人,年幼时会经常打架,你与你弟弟也会如此吗?” 桃枝说起这个不由有些羡慕。 她在被燕嬷嬷带回宫里之前,养她的那家人家里没有别的孩子。 他们对她不好,她也无从倾诉。 她曾在村口听到其他村民闲谈,说起家中兄长护着妹妹,家中小弟作阿姐的跟屁虫,还讲家中两兄弟总打架,不过打过一阵转头又和好如初,一起调皮捣蛋气得爹娘直跺脚。 那时桃枝就在想,若是她也能有一个兄弟姐妹就好了,这样她在那家人家里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可回过头来想,她连爹娘都没有,又何来兄弟姐妹呢。 桃枝偏头看着褚钰。 无聊寻来的话题让她这会真的生出几分想了解他家中过往的兴趣来。 褚钰回答:“我弟弟与我年纪相差甚远,我们没有打架的机会,只偶尔会有争执。” 桃枝想象了一下,笑道:“不过因为他年纪太小,总是争不过你,对吧?” 褚钰眸中映入她的笑颜,眸光不自觉地闪动了一下。 少女翘起的唇角和弯下的眉眼恍人眼帘,洞里光线很暗,他却觉得眼前亮灿灿的。 褚钰突然不想让她听那些编造出来的不存在的事情了。 可他又无法说与他有关的真实的事情。 片刻沉默引得桃枝讶异道:“你弟弟今年几岁,你不会真有没争过的时候吧,那也太……” 话未说完,腰上手臂突然收紧,圈着她的身体把她往褚钰身前一带。 褚钰低头靠近,沉声打断她:“殿下,要不要亲亲?” 第37章 突然的靠近,令原本在昏暗光线下模糊不清的面庞在眼前清晰放大。 桃枝呼吸一滞,呆呆地看着褚钰。 她思绪还未从褚钰和弟弟的故事里抽离,但视线已是不受控制地开始下移,最终落到了褚钰唇形漂亮的嘴唇上。 “要……” 连尾音都还没落下,褚钰已是张嘴含住了她的双唇,也将余音一并吞尽。 就像是即使她说不要,他也仍会吻下来。 但她说要。 褚钰呼吸一沉,手掌游走向上,按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隐秘的山洞,遮掩暧昧声响的雨声,和闭眼后彻底陷入的沉暗。 周遭的一切都像在为这个吻增添氛围引领失控。 他们并非初次亲吻,但在此处都不由生出别样的感触。 桃枝觉得褚钰亲得好急好重。 连口中津液都被他一并吞吃入腹,无处可躲的舌头自然也一并被他吮吸得发麻。 桃枝发现,每一次和褚钰的亲吻带给她的都是不同的感觉,也都和她所写的话本中的描述不同。 桃枝没有和别人亲吻过,便也无从对比。 她只知道自己浑身都软了,使不上力攀附他,全身仅靠他一只大掌压在她后颈的力道支撑。 他们已是双唇紧贴唇舌交缠,身前的人却好似还嫌不够似的向她逼近。 当后颈紧压的力道撤走的同时,桃枝不可避免地失去平衡,被褚钰压着身体向后仰倒。 桃枝一瞬惊慌,蓦然睁开眼。 可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后脑勺又被褚钰伸手接住,唇瓣上一股失控的力道咬住了她。 “唔……” 桃枝黛眉微蹙又闭眼一声闷哼,被咬过的地方很快就被讨好似的来回舔.弄着。 褚钰将她压倒在了这块平整的石头上。 桃枝此时再感觉不到半分寒意,只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褚钰呼吸的是热的,身体更是滚烫。 压来的胸膛和她紧贴在一起,接住她后脑勺的手掌逐渐移动,抚摸着来到她纤细的脖颈。 脖颈的肌肤被他掌心里的薄茧磨得又酥又痒,引得桃枝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却叫男人以为她要逃脱,虎口骤然收紧。 并非窒息的感觉,却还是呼吸困难。 桃枝两颊红热,头脑发昏。 她感觉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来,像是要溺死在这个密不透风的亲吻里了,胸腔内的心脏却活蹦乱跳地跳动得又重又响。 桃枝不知自己何时是开始回应的,只知待她反应过来时,主动探进他嘴里的舌尖就已是被他来回吮吸了个遍。 咽喉也已被松开,她后知后觉地重重喘息了一下,就感觉到那只大掌落到了她腰侧,却还在下移。 褚钰手上本是无意识的动作,但待他发现时,就当即明了了自己的意图。 他感到几分羞耻,几分不可控。 明明刚才触碰时还毫无旖念,但此时只回想一瞬那般画面,掌心就蔓延开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酥麻。 他眼睫颤了颤,卷走了她的呼吸,手掌也顺从本心不容置否地包裹了去。 不似棉花般轻飘,也不似面团般厚实。 是他没能想象到的柔软。 如同他初次和她双唇相贴时那般。 褚钰呼吸更加粗沉,五指迫不及待地收紧。 桃枝浑身一抖,唇边猝不及防地呼了一声。 也不知是要反抗还是吓了着,但声音在瞬间就被他吞下,放肆地继续。 桃枝还是头晕目眩,但浑身感触又莫名清晰。 他他他,他居然捏她的屁股! 桃枝曾在别的话本里看过被打屁股的剧情,她觉得有趣又暧昧,也写进了自己的册子里。 但她没想过这处竟是可以这样捏.揉的。 还捏.揉得,如此熟练又……涩.情。 他到底捏过多少姑娘的屁股啊! 桃枝心下一恼,也不知是恼他捏了很多姑娘的屁股,还是恼自己阅书无数,却败到在区区屁股下。 她忍着浑身酥麻,堪堪睁眼。 入目一张裹挟在浓郁情.涩中的脸庞。 褚钰闭着眼,面上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丰富。 似沉迷,似愉悦,又有几分不知缘由的挣扎。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褚钰。 一时恍神,他又将她重重揉.弄一瞬。 桃枝喉间泄.出一声呜咽,险些又要被他掌控思绪,但又被他咬在舌头上的力道唤回神来。 她努力回想自己在马背上的复盘。 逐渐就回想出几分兴奋的感觉出来。 她指尖颤颤,顺着男人的腰腹也往下滑。 褚钰此刻若有多一分的理智,大概就能提前感觉到裤腰处的动静。 就像此前被小宫女勾到床榻上那次一样。 但他浑然未觉,直到一只绵软的小手已是贴到了他大.腿.上。 褚钰手上下意识用力一紧。 “唔!”桃枝急促一叫,这次是疼得叫出了声。 她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躬起腰来,但手上还是迅速朝着小钰去了。 比身体和呼吸更灼热的温度渗透手掌,脉搏在剧烈跳动,身前男人赫然睁眼,沉暗翻涌压来目光。 桃枝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躺在冷硬的石头上,目光呆呆地看着小钰……不是,看着褚钰。 一直想丈量的身高在掌心里还是没有确切的尺寸,但紧贴肌肤感受到的凶悍磅礴的分量,已是足以令她想象其中威力。 她错愣,震惊,还有偷摸蔓延的好奇。 于是,她自认为悄然地挪动了一下手掌。 面上骤然一阵灼息洒来。 这次手腕是被慢半拍抓住的,但力道很大,根本反抗不了。 桃枝没有作乱的手也被一并圈住,以躺倒的姿势被双双高举过头顶,连下意识要曲起的腿也被他当即压住。 她册子里不是这么写的! 很快,桃枝就没心思去想自己的册子了。 眼下姿势实在羞耻,她觉得自己像是都快要将身前送到他脸上了。 她心下恼怒,但一开口,嗓音就软得毫无气势。 跟撒娇似的:“放开,你捏了本宫,本宫也要捏你。” 褚钰撑在上方,眼眶浑热地看着她。 像是被她的话语唤回几分清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又像是因为这番话溺入了更深的迷.情中。 他手指渐松,撑起的身体也逐渐重新压回去。 桃枝双手从他掌心中逃脱,但他已是收下了送到他脸上的绵软,亦或是没能抵住诱惑。 亲吻隔着衣衫落下,生出了和嘴唇相碰完全不同的感觉。 桃枝觉得自己像是被雷电击中,酥麻的感觉在身体里四下乱窜。 她眼前蒙上一层迷离的水雾,连重新探去的手都找不到方向了,胡乱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第46章 手腕再次被抓住。 桃枝以为她又要被制住。 可这次力道不重,只是有些急切。 他引领她,带动她。 告诉她正确的方位。 指尖传来了比身前更酥麻的触感。 她听见褚钰偏头贴在她颈侧发出一声压抑的喟叹。 他气息沉沉地挪上来要再和她亲吻。 桃枝手腕微动着,缓缓闭上眼。 突然,山洞外传来一声突兀的碰撞声响。 咚—— 不确定是什么动静。 但也以响亮的声音将山洞内二人瞬间唤回神来。 褚钰蓦地起身,气息不匀地僵直背脊。 桃枝则是愣住,反应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褚钰,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褚钰动作微僵着起身,沉着脸向洞口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他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这个认知似乎令他身体更僵了。 他站在原地缓了一瞬呼吸后,才迈步朝洞口走了去。 桃枝随之也发现了。 他们居然……亲到雨停了都不知道。 桃枝眨了眨眼,又忍不住偷笑。 好像也不止亲亲哦。 …… “蠢货,你要害死我们啊。” 丛林中有踏着湿泞泥地的奔跑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不是我,是那石头自己滚下去的。” “还说不是你,你就站在那石头旁边,山洞里头肯定听见动静了,若是被殿下发现,我看你如何交代。” “都说了不是我,好了好了,就在此处。” 话语间,迅速远离的几人又在另一处隐蔽之地藏匿下身形。 他们转头往山洞的方向看回去。 隔着一长段距离,依稀能看见洞口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不过这个距离自是看不清对方神情姿态,只大概分辨对方在四处张望。 谨慎为上,几人迅速收回目光,将身形完全隐下。 其中一人转头问:“雨都停了这么久,殿下和褚侍卫怎这会才现身,我刚才还以为他们不打算出来了呢。” “累了困了,可能就睡着了吧。” “也对,毕竟等雨停这段时间应该很无聊吧。” 有人认同:“我无聊的时候,也是倒头就睡。” …… 山洞里过了很久才又有了动静。 远处的人也看见殿下和褚侍卫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桃枝探了探头,微微皱起眉来:“那怎么办,走回去吗?” 褚钰方才到洞口没能看见任何异样,只看见他们的马在刚才的大雨中挣脱了缰绳,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褚钰看了眼湿泞的地面,便在桃枝面前蹲下身:“殿下,属下背您。” 桃枝一愣,本想说不用。 但想起娇贵的公主殿下怎可行路这么远,甚至是在雨后的泥地上。 她转而问:“你行吗?” 褚钰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她说错了什么似的。 但直到桃枝攀上褚钰的后背,也没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褚钰不多言,朝道路上迈动了步子。 桃枝在他后背上感到了安稳,也察觉他背她似乎很轻松的样子,心里默默做出解答。 他还是挺行的。 就是不知能行多久……她是说,背多久。 又过一长段路后,桃枝就发现,他能背很久呢。 连大气都没喘一下,仍旧稳稳当当地将她托在后背上。 桃枝这下放心了,还为自己纤纤瘦瘦而窃喜。 有人背着,不必走湿滑的泥地,也丝毫不用费劲,当然是很享受的。 桃枝忍不住在褚钰背上微微晃动小腿。 但只晃了一小会,就被褚钰伸手捏住了小腿上的软肉。 “殿下,您这样属下不便施力。” 桃枝低低地“哦”了一声,只好不乱动了。 又走一阵,褚钰这样一路无言让桃枝感到无聊。 明明刚才还和她热火朝天,颇有要幕天席地的架势。 这会又闷得跟个葫芦似的,让人心里稍微多想想,就开始感觉心里不舒服了。 桃枝自顾自想了片刻,突然收紧手臂,探头偏到褚钰旁边:“褚钰,你摸过很多姑娘的屁股吗?” 褚钰赫然停住脚步,而后面无表情地侧头看向桃枝,但那眸子里写满了对她感到不可理喻的神情。 桃枝无视他的眼神,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副等他回答的专注模样。 褚钰移开眼,再度迈步:“没有。” “没有摸过很多吗……”桃枝喃喃着,心里却想,那刚才怎么那么熟练。 褚钰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没有摸过别人。” 褚钰像是背她走了一段路后开始发热了,桃枝感觉他说完这话后背隐隐渗出热意。 于是她后退些许,不和他贴得那么紧。 而后又问:“那亲吻呢?” “没有。” “真的?” 桃枝的语气听上去没几分欣喜,反倒是质疑。 褚钰再次停住脚步,可桃枝没有凑上前来,他即使转头也对不上她的目光。 他只能顿了一瞬后,绷着唇角继续向前走。 才刚重新迈步,桃枝就又贴了上来:“那小钰呢,有别人摸过小钰……啊!” 话音刚落,桃枝突然一声惊呼,僵直了身子险些从褚钰背上跳起。 原本稳稳托住她双腿的大掌,竟腾出一只啪的一声打在了她屁股上。 桃枝惊愣地瞪大眼,听见始作俑者声色无波道:“回殿下的话,属下没有亲过别人,没有摸过别人屁股,没有别人摸过小钰。” 以及:“也没有打过别人的屁股。” 第38章 “真的假的……” 呢喃这话时,桃枝已是身处云凝殿内的浴池中了。 她微动了下身子,光滑细嫩的双腿将浴水荡开一圈圈涟漪。 “可能不是真的。” 她低低地道出结论。 褚钰是公主的面首,公主对他询问过往,无论干净与否,他当然只能回答没有。 总不能对着公主说:对,我就是和很多人搞过了。 桃枝:…… 一想到这个回答她心里没由来的觉得不太舒服。 也不知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那会明明突发奇想问着打发时间解闷的话,待到回来后竟一直翻来覆去回想。 不过她很快将这片烦闷挥走。 桃枝低头往下看去。 氤氲的水汽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水波温柔地漾开,勾勒出她起伏的曲线。 水珠自圆润的肩头滚落,沿着肌肤一路蜿蜒而下,滑过玲珑的锁骨窝。 水波荡漾间,一片白雪半掩半露。 桃枝缓缓抬手,试着比划了一下,脑海中似有画面浮现。 她心下一赧,缩着肩膀意图挥散画面,水波随她动作一同荡了荡。 褚钰今日只是轻轻吻了一下。 应该不会发现她有点胖吧。 会胖吗? 桃枝苦恼地皱了下眉,手指松开,抚摸下滑。 双手落在纤细柳腰上才稍微舒展了眉眼。 手掌再度挪动,滑过腰腹,抚过胯骨。 桃枝小脸顿时更热。 “噫——” 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骤然收手。 也不知那时褚钰觉得是什么感觉。 但她心跳就此失序,却并非因为她自己的手掌带来的感触。 明明完全没有感觉到此前被宽厚大掌用力掌控的那般酥麻感,桃枝还是觉得身子一下就软了。 她慢慢下滑,浴水没过肩头,没过脖颈,最后没过大半张脸。 咕噜噜—— 水面小鱼吐泡泡似的发出一阵响动。 浓长的眼睫扑扇水汽,最终重重阖眼。 能不能别再回想了呀。 * 褚钰回到侍卫院后便一直待在屋中没了动静。 期间有同院的侍卫前来邀约宵夜,被他冷淡拒绝。 后有侍卫长前来告知近日当值调整,他冷淡“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心不在焉。 屋内静坐半个时辰后,他动身去往湢室沐浴。 耗时三刻钟,出来时,被门外候着的侍卫打趣:“褚兄,洗挺久啊。” 是人便有需求,在全是男子没有太监的侍卫院,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羞于启齿之事。 若非受公主殿下召见,在湢室待过一刻钟,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是在里面干什么,这种情况时常都有,已是见怪不怪。 男子之间也没那么多顾忌,有的人更是百无禁忌,遭了调笑,还会反过来炫耀。 “我兄弟故意折腾,弄得手酸我也没辙。” 此刻褚钰却是耳根先热,脸色才跟着沉下,声似利刃:“我没有。” 他冷声扔下这句,便黑着一张脸大步离开了。 第47章 徒留说笑的侍卫抱着换洗衣物呆愣站在原地。 “没、没有就没有吧,我也没催啊。” 褚钰是真没有。 他只是站在湢室里发呆许久,待回过神来时,已是过了三刻钟。 只是刚才没有,被人这么一提,却是莫名压不住了。 褚钰感到烦躁,脸色更加难看,回到屋中又开始静坐了。 他在放空思绪,在平心静气,若非不信佛不信教,或许还会摆上烛台打坐诵经。 但在这之外,他自己心中无比清楚。 他在等待召见。 烦躁的源头便是因为分不清自己是为了能借此机会取得木匣。 还是因为明明白日待在一起许久,不过短短分开片刻,他就生出了想要再相见的期盼。 最终,所有的源头化作无人前来传召的沉寂。 时过子时。 在床榻边静坐许久的男人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这次是熄灭烛灯。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中,唯有长久的静谧仍在持续蔓延。 以静坐不动来平心静气的方式似乎起了作用。 床榻上很快传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而后越来越…… 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直至混乱中一声深深的吸气声。 被褥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褚钰紧闭着双眸,还是伸手向下探了去。 * 翌日是狩猎庆功酒宴。 从晨间的早茶会开始,再到午时长桌全肉席,最后是入夜歌舞伴酒。 公主殿下喜笑颜开,一整日萦绕在欢歌笑语中,但褚钰没在人群里,只看见了桃枝眼底的疲惫。 果不其然,夜里仍然没有召见。 他去了一趟她的书房,册子上没有新的内容,寝殿外也听不见殿内声响,没多会殿内就熄灭了烛灯。 只是今夜值守人数不少,殿内有翠岚,殿外近二十人。 褚钰无法潜入,便没有久留。 离去时,敏锐的听觉令他听见一抹熟悉的低声。 但离得太远,声音太轻,他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殿内少女迷迷糊糊地问:“褚钰呢?” 他回屋多坐了会,没有任何人前来传召,他才确定,的确是自己听错了。 又过一日,是公主与雅趣堂众人前往高台抚琴听曲。 高台位于比瑶台宫更高的山峰之处,路途中可有几名侍卫护送,褚钰就在其中。 但抵达高台后,其余人都被挥退在竹林外,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听琴弦拨动乐曲萦绕竹林中,缭绕着公主殿下的娇笑欢声。 后来,高台中其余人皆被挥退,只留此前博得公主一笑的柳公子独留其中,只他一人陪伴公主。 被挥退的人当中自然也有赵璟。 他走在最前面,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因为今日没能成为被公主选中独宠之人而烦闷。 在外守候的宫人侍卫也是这一刻才知晓情况。 翠岚上前询问:“殿下吩咐我们继续在外等候吗?” 赵璟沉着声道:“殿下吩咐,所有人先行回宫。” 这话一出,周围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讶异有人了然,也有人艳羡嫉妒。 最终都只能低头应下一声“是”。 赵璟迈步要走时,目光无意间扫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醒目身影。 他神情微顿,和褚钰的目光撞了正着。 只是褚钰很快沉着脸移开了目光,再沉默转身跟上了离开的队伍。 赵璟一直维持的沉郁面色在这一刻实在没绷得住,唇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瞧瞧他发现了什么。 他是装着不高兴,但这儿好像有个人是真不高兴了呢。 * 桃枝今日又是一整日不得停歇。 好不容易突发奇想,打算以独宠一人,解眼下莺燕环绕之苦。 岂料桃枝朝赵璟投去的数个眼神都被他故意忽略了。 最终,她一气之下,一把抱住了正欲往她身上扑来的柳淮,也借独宠之由挥退了其余人。 桃枝想着,之前就看柳淮柔柔弱弱,想来应是个事少乖巧的,就算不似和赵璟在一起来得自在,也好过被一群男人围得喘不过气来的好。 岂料,这个柳淮! 知人知面不知心。 桃枝只留下他一人,他自是欣喜。 或许是因上次没能把握住机会,在庆典后被桃枝挥退了,这回他奋力抓住眼下。 先是给桃枝接连舞了三曲不带喘气的,接着又要与桃枝同弹古琴。 好不容易歇下,他又拿出提早准备的糕点,一双桃花眼水灵柔媚,声色娇柔婉转地说是他亲手做的。 桃枝无法,又同他上演你喂我喂的嬉戏。 他还嫌不够,要为公主吟唱解闷,唱到兴起,便邀桃枝与他共舞。 最后,桃枝留他一人费的功夫似乎与众人一起并无太大区别。 她身心疲惫回到云凝殿已是暮色四合。 今日总算结束,明日好像可以休息一会了吧。 只是当她刚挥退众人,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瘫倒在美人榻上时,白日看都不看她一眼的赵璟竟是主动找来了。 桃枝噌的一下坐起身,赶紧收起了自己不雅的双腿。 “你来干什么!” “侍寝啊,不然呢?” 桃枝瞪大眼:“谁说我今日要召人侍寝了,我都忙活一整日了,夜里不召人也无妨吧。” 桃枝眼下连褚钰都不感兴趣了,更别说赵璟。 她白日演了那么久,夜里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想到了册子里说的贤者时刻。 赵璟也不恼,轻笑了一声,不再逗她,直言道:“今日来不用你唱独角戏,殿下来信了。” 桃枝一愣,霎时正色道:“是为木匣的事吗?” 赵璟点了点头,走到桃枝身边坐下:“明日我便带着木匣下山,接下来几日应是不会回来,具体何时归还得听殿下的吩咐,所以我不在的时日,你得配合将我离开瑶台宫一事圆上,嬷嬷交代,就说是你新寻珍宝,派我去取。” 话音刚落,桃枝蓦地起了身。 她不言语只动作迅速地跑到自己的小金库前。 取回木匣后,她除了头一日把木匣放在身边保护,后面几日便将木匣和自己的私房钱藏在了一起。 它们都是同样重要之物。 桃枝拿出木匣又快步折返,乖乖地双手奉上木匣。 赵璟伸手接过,抬眸看了桃枝一眼。 桃枝没等他开口,就先一步道:“我就去一日,不,半日,我只是去卖我的书册,卖完我便立刻回瑶台宫,你继续留在外面,我会在瑶台宫配合接应你的。” 说完,桃枝期待地眨了眨眼。 赵璟张嘴。 桃枝赶紧又道:“之前我们说好了的,我还替你牵了那么久的马,你可不能反悔。” 赵璟一听,气笑了:“那日你带着狗男人双宿双飞,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我没找你算账你还好意思提这事。” 桃枝惊呼:“什么狗男人,你别胡说八道。” 赵璟上下打量她一番:“双宿双飞不是胡说八道?” 桃枝突然没了声,连带着脸上也迅速蔓上红热,没一会就成了一颗红彤彤的小苹果。 赵璟原想伸手戳一下她鼓鼓囊囊的脸蛋,但想起他的殿下,自然还是没有动手。 “我没说要反悔,今日来与你商讨之后的安排,也是为告知你此事,你若要下山,明日便随我一起,不过你不是说这几日累极了,明日正好无事,你真不在瑶台宫里歇息,还要外出奔波吗?” 桃枝顿时眼眸亮灿,止不下面上绯红,索性就顶着一脸热意赶紧道:“嗯嗯,我要去的。” 最初是担心赵璟偷看了她的册子,后来是真的想出宫缓和一下。 桃枝以前总溜出宫还不觉珍惜,如今成日被扮演公主的任务弄得精疲力尽,戴在脸上的假面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 瘫倒在榻上的确可以放松,但比起能够做一日自己,桃枝自然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况且,她给赵璟牵了那么久的马也不能白牵呀。 就算她最后和……双宿双飞了。 那也是牵了马! 赵璟盯着桃枝那张红艳不褪反增的脸蛋看了一瞬。 他哼笑一声,没再多问。 “今日不折腾你,过来坐着吧,静静待一会我就回去了。” 话语间,赵璟将手中木匣往怀里塞去。 他目光飘向窗外,似乎心有所想。 桃枝动身往他身边去,心思也开始飘散,想象着自己明日终于出宫,要怎一番放肆。 两人都没注意到此时屋顶的轻微响动,转瞬即逝,很快沉在上方,一片瓦片挪动,打开了屋顶的窗口。 两人相继无言坐了片刻后,桃枝已是把自己明日要做的事来回想了个遍。 第48章 没得想了,她就转头去看赵璟。 本是想催促他何时离开,一抬眼却看见他一副思绪万千的惆怅模样。 桃枝不由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心情不佳了的样子?” 赵璟托腮看向窗外,倒也不是心情不佳,只是明显有心事。 他缓声道:“两年前,我与殿下便是在瑶台宫定情。” 桃枝霎时坐直身:“我怎不知此事?” 赵璟给了她一个懒得搭理的眼神,虽说他那时对桃枝也毫无印象,但以他如今对桃枝的了解,一下就能想到,那时她保不准又趁着在瑶台宫事务少,偷摸去做宫女以外的事了。 也难怪她如今扮作公主,才不过几日就遭不住接连的各项活动了。 她惯是会偷懒的。 近日因为殿下突如其来的吩咐,他们时常提起她。 更甚至赵璟明日还要出宫,接连几日都要为殿下的吩咐奔波。 虽然见不到殿下,但一切都和殿下有关。 桃枝眨了眨眼,问:“你是想念殿下了吗?” “嗯。”赵璟应得很快,提起宋仪昭,眼眸里有几分闪烁,“我很想她。” 桃枝听他说起想念殿下,语气里却都是雀跃。 她不再开口,也收回视线落到自己的裙摆上。 桃枝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像赵璟这样全身心只为一个人付出过。 可她知晓,想念一个人,自然是因为想却没能相见。 不能相见的情绪,怎么也无法让人感到雀跃的吧。 桃枝心下替赵璟叹了口气,她也想念殿下了,不知殿下如今身处何处,又在做什么呢。 正这时,赵璟突然开口:“你想知晓我与殿下在瑶台宫是如何定情的吗?” 桃枝蓦然回神,连忙点了点头:“想的,你告诉我呀。” 赵璟扬唇一笑,好像真的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朝桃枝勾了勾手指:“靠过来些。” 桃枝好奇地探头,越靠越近,直到整个人都越过了矮桌,耳朵贴近了赵璟唇边。 只听赵璟声色缓慢道:“我和殿下的故事。” 他哼笑一声:“……才不告诉你。” 话音刚落。 头顶骤然传来一声突兀的脆响。 砰—— 像什么从上方砸下来了似的。 两人吓得惊跳起,一同抬头望屋顶看去。 什么鬼动静? 第39章 这一晚,褚钰失眠了。 不是因为在屋顶上看见桃枝和赵璟亲密地头靠着头。 好吧,或许有一点这个原因。 但他已经砸碎瓦片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靠近。 随后赵璟就揣着木匣,不明所以地摸着后脑勺离开了云凝殿。 褚钰也随之离开,因为他的目标已不在云凝殿了。 可他也并未跟踪赵璟,而是直接回了侍卫院。 他是在赵璟将木匣放进衣襟里的时候打开了云凝殿屋顶的瓦片,看见了屋内二人。 在此之前,他隐约听见两人忽高忽低的说话声,听得不清晰,但也断断续续凑出了一个线索。 赵璟明日将带着木匣出宫。 这于褚钰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他眼下也不必急于从赵璟那里取走木匣,只需待赵璟明日出宫下山后,在宫廷之外,取走木匣易如反掌,也令他能更快更安全地与在宫外的接头人会和。 至此,他的任务便顺利完成了。 任务完成。 褚钰唇边无声地碾磨着这几个字。 十五年来,褚钰在君王手下执行的任务从未有过失败,既执行任务,自有完成之时。 完成任务后,他就该返回西辽了。 褚钰睁着眼久久地看着房梁,无人知他心中所想,唯有夜色品尝了他眸底复杂翻涌的情绪。 * 天光熹微,瑶台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青色薄雾中。 值夜的宫灯尚未完全熄灭,便有早起的宫女太监们轻手轻脚地忙碌起来。 脚步声细碎,压低的交谈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听说了吗?殿下昨夜染了风寒,晨起便有些不适呢。” “是啊,燕嬷嬷吩咐了,让咱们动作都轻些,莫要扰了殿下静养。” “殿下昨日还神清气爽,今日怎就突然染了风寒。” “莫不是叫那柳公子在高台上拖着殿下亏空了身子吧。” “什么?!你是说,殿下昨日和柳公子在高台上就……” “嘘,这等事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就行了,岂可说出来。” “看不出来啊,那柳公子还有这等能力。” “唉,希望殿下凤体早日安康才好……” 褚钰的脚步,在宫门前的石阶上顿了一瞬,面上神情难测。 和柳淮玩到染上了风寒吗? 他唇角冷笑一声,随即避开了巡卫的视线朝着云凝殿的方向疾掠而去。 他身手敏捷,几个起落便已闪至云凝殿侧门外的一株高大梧桐树影之下。 晨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褚钰隐在阴影里,目光锐利如鹰隼。 但隔着一段距离,即使穿透窗棂缝隙,也无法看清寝殿内的光景。 他静静地站着,仿佛与树影融为一体,时间一点点流逝,晨光驱散了薄雾,将宫殿的琉璃瓦染上金边,却依旧难辨殿内动静。 或许应当另寻方位潜入。 一息犹豫后,褚钰深吸了一口气,眸底神色归于沉寂,迅速转身,按照之前的路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瑶台宫,朝着山下而去。 山下官道,尘土微扬。 赵璟的踪迹早在褚钰的掌控中,但在云凝殿外踌躇的时间还是令褚钰耽搁了不少。 他迅速追寻赵璟离去的痕迹,很快找到了方向。 终于,在山林官道转角时,他锁定了前方缓缓前行的马车和几名护卫。 马车正朝都城的方向驶去,褚钰潜伏在近处,等待合适的时机。 突然,马车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 赵璟从帘后探出头来,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正回头对着车内说着什么。 紧接着,一张清丽纯然的面庞赫然凑到赵璟身边。 褚钰神情凝滞,竟看见染了风寒应当卧在云凝殿的人,此时带着一脸灿笑,和赵璟肩并肩贴在一起。 不,应该躺在云凝殿的是假扮的永宁公主。 而此时赵璟身边的,是顶着自己原本面容的桃枝。 桃枝姿态放松,满脸笑容,她歪着头带着几分娇憨,嘴巴开合着,兴奋地同赵璟说着什么。 赵璟伸手看上去像是要揉她的脑袋,但最终一掌按在桃枝的脸上,毫不客气地把人一把塞回了马车里。 褚钰神情骤冷,看着赵璟探头在马车外四下张望,也没有隐蔽身形。 他目光紧锁着那辆马车,却再未见另一道身影探出头来了,而后赵璟也缩了回去,马车和距离彻底遮蔽了里面此刻的情形。 * 马车内的情形不看也罢。 桃枝皱着眉撅着嘴,一边整理自己的发髻,一边咬牙切齿地道:“怎可以那么粗鲁,鼻子都压塌了,头发也弄乱了,该死的赵璟,你信不信本宫回去就赐死你。” 可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赵璟缩回身来后,就问:“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桃枝抬头,收起了愤色,“没什么。” 赵璟显然心情不错,没再追问。 桃枝转而问:“进城后我在何处下车,可需要在隐蔽之地?” 赵璟挑了下眉:“倒是学得警惕了些,那便随我一同去客栈吧。” 桃枝疑惑地歪了下头,但很快又收敛神色,乖乖地点了头:“好。” 她此行是为出售自己的风月册,此时册子就在她怀里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至于赵璟,桃枝一如既往没有多问他将如何执行殿下的吩咐,又要进行怎样的任务。 马车一路驶入城中,直到绕过几条小巷后,在一处绿荫遮蔽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还未到盛夏,离了瑶台宫,城内的气候便热得叫人有些遭不住。 桃枝每年都随宋仪昭在瑶台宫避暑,实在不怎么抗热。 她在马车里用手扇着已经热烫的脸颊,开口正要说什么。 马车还未完全停稳,赵璟已是迫不及待地起身,躬着身子就往外蹿。 不过眨眼一瞬,马车里就只剩桃枝一人了。 桃枝眨了眨眼:“他急什么?” 桃枝还以为有什么紧急情况,她不敢轻举妄动,在马车内磨蹭了好一会,才浑身紧绷着跟随赵璟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更是完全不见赵璟身影了。 桃枝眨了眨眼,问一旁的知情的侍从:“他人呢?” 侍从道:“公子上楼了,去了殿下的屋子。” “哦……”桃枝点点头,突然浑身一震,“你说谁?!” 第49章 * 赵璟二楼走廊角落的房门前。 他面上神情罕见的紧绷,一双圆润的大眼来回眨了好几下,欲要抬起敲门的手也僵硬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来回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神情看上去淡然一些。 可他又开始焦虑,自己此时是否装扮得体,行路奔波是否面色疲惫,发髻,头饰,腰饰,还有衣襟,衣摆,鞋面。 最后,后背渗出一片紧张到燥热的细汗。 赵璟面色一僵,心道完蛋,脚下下意识后腿了半步。 鞋面在地板上摩擦出声响。 响动未落,他也还未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 面前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赵璟瞳孔一紧,心下本能告诉自己应该赶紧低头或转身,他还未将自己整理到最好的模样。 但身体却是诚实,迫不及待地上前了一步。 门后探出一只纤细皓腕,纤纤玉指抬手一勾。 施力不及三分,门前身姿颀长的男人就踉跄着朝里扑了去。 面上拂来一片含香的软风,清雅馥郁,带着暖融融的体温,丝丝缕缕缠绕上来,瞬间包裹了他所有的感官。 带着慵懒笑意的嗓音,像羽毛搔刮在心尖最软处:“怎么在门外站这么久,阿璟可知本宫等你许久了。” 赵璟眸光闪烁,积蓄了两个月的思念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顾虑。 他眼眶霎时激起酸热,眼前蒙上一片水雾,泪眼朦胧地伸臂将人紧抱。 “殿下,殿下……” 赵璟埋首在宋仪昭颈窝中,宽阔的肩膀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宋仪昭被他抱得微微一晃,却并未推拒,只是低低笑了一声。 她任由他抱了片刻才捧住他埋在自己颈间的脸,施力要将他抬头。 但一向听话的小狗此时却是被热烈的情绪裹挟,紧紧贴着宋仪昭,竟叫她没能抬动。 宋仪昭温声开口:“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赵璟这才回过神,赶紧顺从地抬起头来。 他眼尾泪痕未干,脸颊因激动和羞涩泛着红晕,湿漉漉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一般,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 宋仪昭的指尖微凉,轻柔地描摹着赵璟的眉眼、鼻梁、唇瓣,最后停留在下颌。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细细地打量着,带着审视,又带着一丝玩味的欣赏,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这两个月的每一丝变化都刻印下来。 “嗯……”宋仪昭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眼下的淡淡青痕,“瘦了些,本宫不在,怎未好好照顾自己呢?” 赵璟耳根并未被触碰,却已是红透了,带着热意一路向前蔓延。 宋仪昭余光注意到那一抹绯红,兴味地挑了下眉,便伸手捏住了他发烫的耳垂。 动作亲昵又带着点惩罚的意味,引得赵璟腰身一软,和她贴得更紧了。 “因为……想您。”赵璟声音闷闷的,似有几分委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想。” 话落,屋内陷入一阵沉默中。 赵璟没抬眼,也没得到宋仪昭对他倾诉的想念的回应。 就好像这段时日的分别,只有他一人在饱受相思之苦。 不过理应如此的。 她是殿下,是天边明月,是他捧在掌心的明珠。 赵璟又有些开心,他能让殿下知晓他的心情,就已是足矣。 如此想着,赵璟动身低头,要去摸衣襟里的木匣:“阿璟不敢懈怠,殿下吩咐的事都已办妥,东西也完好地带来了。” “不急。”宋仪昭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指尖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背暧昧地摩挲一瞬,“先告诉本宫,有多想?” 赵璟一愣,急切地想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描述,却又在紧张下,僵着面色支支吾吾。 “就是……很想,每日都,还……也有……那个。” 根本连不成线的话,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却是已经满脸通红。 宋仪昭视线下移,顺着男人精壮的腰腹,最终落到正被他心虚要遮挡的部位。 “那个了?”宋仪昭缓慢朝那伸出手去,语气难测道,“真是放肆,不得本宫应允,谁准许你自己碰了?” 赵璟闻言顿时慌了,面上也霎时就要褪去血色。 但不过一瞬,宋仪昭就笑了。 她伸手覆住他,玩弄似的,引得赵璟一声闷哼,浑身打颤。 “不过看在我的阿璟这两个月做得不错的份上,本宫便不责怪了。” 一句“我的阿璟”令赵璟险些要直接出来。 他撑不住身地要下滑,后背抵上房门,宋仪昭也随之压了过来。 “阿璟想要什么奖励呢?” 虽是询问,但宋仪昭已是压着他微微踮起脚,她仰起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红唇微启,一点点向他靠近。 两人的鼻息瞬间交缠,温热的气息拂过赵璟的唇畔,带着诱人的馨香。 赵璟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闭上眼,克制自己想要迎上去的冲动,颤着眼睫,乖顺地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奖励降临。 就在两片温软即将触碰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毫不克制的急促脚步声。 随后房门砰砰砰被敲响。 宋仪昭一愣,慢条斯理从赵璟身前退开。 赵璟被门外的推力猝不及防推得一个踉跄。 桃枝推开门,瞪大眼看着门内竟真的出现了殿下那张美艳矜贵的脸庞。 她张嘴却不敢大喊,只能赶紧冲进屋,略过一旁的男人,一下跪在了宋仪昭腿边。 “呜呜呜,殿下,小桃枝好想您啊。” 赵璟:…… *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桃枝压着声皱着眉,在后院重重地一脚踢开一块石子。 这个赵璟,居然没有提前告诉她,此次下山竟会见到殿下。 虽说她也没问,可赵璟明明知道,也难怪他一路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但就是半个字都不对她提。 害得她刚才真是惊得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又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好生丢脸地腿一软就扑到宋仪昭腿边又哭又扯。 然后,她被宋仪昭温柔地扶起来,又不由分说地捏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向。 桃枝转身的一瞬,泪眼朦胧地看见一旁的赵璟红着脸气息不匀,低着头还衣襟凌乱。 那一刻她还没明白是什么情况。 但直到她被宋仪昭推出了屋中。 宋仪昭道:“小桃枝乖,先自己玩去,本宫有要事要办。” 她才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撞破了什么。 ……至于这么着急吗。 桃枝搅着手指委屈巴巴地下了楼。 此时她本是应该带着她的风月册去黑市了。 可是殿下就在此处,又不是只有赵璟一个人想念殿下。 桃枝不仅开始后悔只做了在外待半日的准备,更不舍得现在离去。 若是真有正事要忙,那她就在此等等好了。 方才,她都没能来得及和殿下说上几句话呢。 如此想着,桃枝又垂着头踢了下石子。 也不知要等多久呢。 就这样过了半柱香时间。 桃枝蓦然抬头,已是有些等不及了。 她正踌躇着要不再上楼看看。 一抬眼,突然在后院侧方的小门前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桃枝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今日短短片刻间怎能接连震惊她两次。 她瞪大眼睛,又揉了揉眼。 再一看,那正在门前四下张望的身影突然转过身来。 桃枝只扫了一眼就迅速转身背了过去。 怎么是褚钰! 桃枝头皮发麻,心跳骤乱,僵着背脊不敢乱动分毫。 她不确定*褚钰方才是否看见她了,更来不及想他究竟为何出现在这里。 直到身后逐渐传来向她走近的脚步声。 桃枝瞳孔紧缩,呼吸凝滞。 完了完了,完蛋了。 小桃枝没有易容,要被发现了啦! 身后脚步声一顿,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站定。 桃枝心如死灰,已是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身后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又带着一丝冷淡疏离:“姑娘,请问你可知客栈大堂从何处进入,在下在此绕了一周,却没找到进门的地方。” 桃枝一愣。 没认出她来? 是没认出,还是刚才没看见? 桃枝转念一想。 对哦,她没有易容,又穿着朴素的衣衫,不是宫女更不是公主,就只是在这间客栈后院站着的一名陌生姑娘而已,甚至褚钰也未曾见过她自己原本的模样,怎会认得此时的她。 桃枝重重地松了口气,不料太不克制,呼吸声尤为明显。 “姑娘?” 桃枝背脊一僵,赶紧在面上扯出一抹笑回过头来。 她笑盈盈地抬眸,一眼对上褚钰正看着她的目光。 第50章 四目相对,桃枝心尖漏跳了一拍。 不知这算不算她与褚钰的初遇。 真正的她,和还不认识她的褚钰。 这个念头一经窜上,没由来的将她的心跳彻底扰乱。 她不禁有些飘忽,面颊也不自觉要发热。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十分古怪。 若是换了别的人面对这样一个笑得不明所以,还好似越来越兴奋的小姑娘,定是会觉得奇怪,从而放弃询问,挪步离开。 但褚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是日光下,是近距离,也是她清醒鲜活之时。 原来这双眼是如此的灵动,翘起的唇角没有了妆容的点缀,却更加令人移不开视线。 还有这张沐在夏日明媚耀光下的脸庞。 褚钰呼吸渐轻,神色松缓。 原本刻意营造的冷淡疏离的面色险些要消失殆尽。 这时,桃枝回过神来,眨眨眼替他指明道:“从这边走,绕过那条小道再往前走一段便是客栈大堂了。” 褚钰默了默,后道:“多谢姑娘。” 至此,他自当转身离去了。 褚钰也没有迟疑,转了身便迈步。 桃枝看着褚钰的背影还陶醉了一小会。 直到那道背影快要从眼前消失时,她才猛然回神。 等等,褚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以及眼下赵璟和殿下还在楼上。 桃枝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想了一通。 若是殿下和赵璟撞见褚钰,亦或是褚钰撞见殿下和赵璟。 无论是哪个,都是绝不可发生的事。 桃枝脸色一变,慌慌张张迈步就朝褚钰离开的方向追赶去。 褚钰未走太远,且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便停住回头看来。 看见桃枝的表情时,他不解地愣了一下。 下一瞬,桃枝追到人跟前,伸手双手抓住褚钰的胳膊:“公子,小女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可否请你帮帮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尽,定会报答你的。” 话音落下,桃枝低头咬着自己的舌尖,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说的什么呀。 褚钰微眯了下眼,目光审视地扫过桃枝低垂的脸庞,顺着下移,最终落到手臂上被她细嫩的双手握住的地方。 气氛好似凝滞。 那双手也逐渐生出退却的怯意。 桃枝紧张地咽了口唾液。 终是顶不住这般压力,手上像是被卸了力道似的逐渐下滑,掉落。 这时,褚钰突然开口:“姑娘,何事相求,但说无妨。” 第40章 紧张的心情令桃枝此刻无法细想太多。 “公子,借一步说话。” 她滑落的手赶紧重新回到褚钰胳膊上。 褚钰也未拒绝,就这么被她拉着又折返回了方才的小院。 小院静谧,四下无人。 最重要的是距客栈大堂有一段距离,应该怎么也不会撞见不该撞见的了。 她只要将褚钰拖在这里就好。 但待到两人停住脚,褚钰就又开口问了一遍:“姑娘,何事相求?” 桃枝面色微僵,脑子也快转不动了。 何事……相求呢? 桃枝看着褚钰,眨了眨眼。 她极力思索,后背隐隐渗出一层细汗。 正这时,那条小道上传来脚步声。 桃枝被牵扯了注意力看过去,一眼看见一名不知是哪家的侍从打扮的男子正东张西望地朝小院的方向走来。 她眸光一闪,霎时拉着褚钰,抓紧他的臂膀就往院子里的茅草堆后躲去。 此前她未想过那般高大一男子是如何被她一拽就拽走了,彼时亦然。 褚钰几步踉跄,跟着桃枝躲向茅草堆。 偏偏桃枝还紧张慌忙,伸手把他一推。 褚钰跌坐进茅草堆,身姿微微后仰,身前便落下一片温软。 桃枝侧身蹲在褚钰岔开的双腿.间,一脸警惕地朝茅草堆外看去一眼,又瞬间缩回身子,忙把自己也一并藏好了。 茅草堆后的空间不算太窄,但要借助茅草堆的高度遮挡身形,又因一开始便跌坐进了这个角落,褚钰此时的姿势稍显憋屈,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曲不得直不得,唯有手臂还算松缓。 桃枝俨然在紧急之下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更忘了他们此时应当是初见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的关系。 她安心地贴近褚钰,身子还蹲着,但丝毫不避讳与他隔着一层夏日轻薄的面料碰到双腿。 褚钰沉默无言地打量了一瞬他们此刻的姿势。 他不由腹诽,那位永宁公主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南靖宫中的人皆无多少警惕,竟将假扮公主这等大任交给桃枝,当真是不怕她单纯的小脑瓜稍不留神就暴露了身份。 不过回过头来想,可不就是一开始就暴露了。 褚钰无奈扯了下唇角,看着桃枝的侧着脸打算就此不说话一直糊弄过去。 他开口道:“姑娘,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话音刚落,桃枝背脊明显僵了僵。 这话怎听着有几分耳熟。 桃枝也随之想起,上次便是如此。 但不同的事,那时以她公主殿下的身份,自不需向她的侍卫事无巨细解释。 可眼下不行。 桃枝缓缓转过头来,在茅草堆后的阴影下,小心翼翼地看着褚钰:“公子,这便是我想求你帮助之事。” 褚钰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时,小道上的脚步声渐近,已是快要走到院子里来了。 桃枝压低声,面色严肃道:“不瞒公子,小女子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爹要把我卖给江南那位六十岁的老员外做填房,眼下正在四处派人抓捕我,我一旦被抓住,就要被五花大绑押上马车,再一路远送江南,便永无见天之日了,公子,求求您,帮帮小女子吧。” 褚钰:…… 桃枝越说越起劲,越说表情越严肃,说得跟真的似的。 写作之时,她常会将自己代入册子中的角色,感受他们的遭遇体会他们的心情。 此时,一想到自己真的要给老员外做填房,她连眼角都带上了一抹担忧害怕的水光。 “公子,你……” “嘘。”褚钰听不下去了,那名侍从也来到了茅草堆外。 他索性打断了桃枝的话语。 桃枝就此乖乖闭嘴,安静地一动不动了。 她脑子里突然胡乱想出的话术虽是荒谬了些,但没想到褚钰还挺单纯嘛,一下子相信了。 桃枝心里为自己完成一桩厉害的大事而沾沾自喜。 并很快又得出一个结论,褚钰不仅单纯,还很好骗。 褚钰背靠着茅草堆,目光无处可放,便是直直对着桃枝的脸庞。 她脸上的小表情被他尽收眼底,看得他眉心突突直跳,不知她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气氛沉默下来,便清晰听见已是走到了院中的脚步声。 那人来回踱步一瞬,像是在等人。 不过一会,他就从小院侧门等到了人,开口呼唤:“这儿,从这头来。” 桃枝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只等那人离去后便可现身了。 她倒没有因为和褚钰贴近而感到不自在,实在是这个躲避的姿势令她很不舒服。 双腿弯曲着,身体重量向下压着。 不比上次他们双双站立在假山后,她还可以明目张胆地靠上褚钰的胸膛,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眼下不过没多会,她就感觉小腿发麻,脚底钻心的疼。 桃枝下意识求助般地朝褚钰看去,又瞬间反应过来,连忙移开眼。 褚钰在她身后神情微动,顺着她的身姿打量了一番她此刻的姿势。 茅草堆外传来另一人的声音:“抱歉,让你久等了,西街头出了点岔子,一个摊位老板和路人吵起来了,阵仗可大,在那街头堵得水泄不通。” “哦?还有这事?无妨,无妨,我也才刚走过来,方才大堂那传菜的小姑娘一个不留神,险些把汤泼我身上了,她非拉着我同我道歉,我还担心耽搁了接不上你呢。” 桃枝脸色一变。 这两人怎么还聊上了。 她腿好麻,脚好疼…… 桃枝左右看了看,试图寻个可以伸手支撑身体的位置。 她看向褚钰大腿边,还有一丝空隙。 她实在撑不住了,两腿一软,伸手朝着那丝空隙探去。 她微动屁股,小幅度地要挪动。 伸出的手掌掌心突然一热,并非冷硬地面的触感,身体也随之失衡,要向后仰倒去。 伴随着稻草堆外两个相谈甚欢的人的朗笑声。 桃枝扑通一声,一屁股跌坐了下去,正正好好坐到了褚钰两腿.间空出的地面上,已然被他双腿圈在了一片禁地中。 桃枝屁股一下跌得生疼,疼痛令她下意识蜷紧手指。 手指触及一片结实热烫,引得桃枝赫然侧头一看。 第51章 怎么撑的不是地面是褚钰的大腿啊。 她方才明明是看准了方向朝着空隙去的呀。 桃枝蓦地收回手:…… 这、这样也行吧,腿上脚上到底是舒缓了。 她微微动身,侧着头朝身后低声道:“抱歉,我方才腿麻了。” 桃枝虽是侧头,但在狭窄的空间一点转身没能让她完全看见身后的人。 她继续挪动,试图对上对方的目光,观察到他的表情,再回以歉意。 褚钰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垂着眼眸看着桃枝黑乎乎的脑袋,在她将要完全转过头来时,一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人转了回去。 桃枝下巴一紧,被迫转着头瞪大眼。 他怎可对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如此不客气,还伸手捏她的…… 桃枝之间泛起一片隐秘的酥麻,引得她藏在袖口下捏住了手指。 好像她刚才也捏了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的大腿。 不过还好,褚钰单纯,褚钰好骗。 桃枝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外头两人仍在对话。 “天气热了,大家伙火气也大,难免遇着这样的事。” “是啊是啊,客栈繁忙,做事的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同人计较。” 桃枝背对着褚钰仍在低头偷偷捏自己的手指。 她压根没注意听外面两人在说什么,只等他们赶紧聊完,她能赶紧从这个狭窄的地方离开。 只是外面又经过两番对话后,身后突然贴来褚钰靠近的气息。 桃枝一愣,下意识抬头,耳边也正听见那两人聊到“最近可好,赚了几个钱”的话语。 随后便是褚钰在身后的低语:“姑娘,你是说,他们就是来抓你去江南给人做填房的人吗?” “哈哈哈哈,有这赚钱的路子,亏得你记得我,今儿我请客,你可别推脱。” “哪里哪里,我俩谁跟谁呢,今日不醉不归,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桃枝:…… “他们……” 他们怎么这么不配合啊! 褚钰靠回茅草堆,放松了身体,静静地在桃枝身后等她的回答。 他目光流连一瞬她光洁白皙的脖颈,就见那漂亮的长颈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了。 褚钰唇角勾起一丝上扬的弧度,他又挪动视线看向她的背脊。 刚刚还揣着的小心思,一点一点弯曲着要向后靠来的背脊,不知何时已是挺得板直,同样一眼可见的僵硬,且没有再碰到他半点了。 桃枝不说话,桃枝浑身僵硬。 于是,褚钰等了一会后,又凑上去。 桃枝只听耳后声音幽幽地道:“姑娘,听他们说话,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啊。” 刚说完。 外面两人语气突然一变。 “对了,你要抓那人找着了吗?” 另一人哼笑:“没找着,一路追来这地方,但跟丢了,也不知一个小个头,怎么那么能躲。” 小个头,正躲着的桃枝眨了眨眼。 褚钰:…… “那怎么办,你不继续抓人,还要同我去饮酒?” “不必担心,他身无分文,又吃不得半点苦,待他饿了肚子,没去处睡觉,自然会主动送上门来,到时候我再把他一举拿下,可不就完成了老爷吩咐的任务了,现在,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对对对! 就是这样! 桃枝两眼一亮,当即转头。 呼吸从面庞拂过。 未来得及退开的距离近在咫尺。 空气好似停滞。 那两人话语声渐远。 桃枝怔怔地看着褚钰在眼前放大的脸庞,鼻息间嗅到她熟悉的清浅气息。 烈阳高照,茅草堆后却是隐蔽在阴影下。 可热意仍旧流转,将她本就处于被圈起的禁地又更狭窄拥挤了几分。 桃枝紧张得忘了呼吸,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便看见褚钰的视线顺着她的鼻梁下落,最终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只此一瞬。 褚钰突然动作,推动了身后的茅草堆,发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褚钰站起了身来,微侧着头面上神情不明。 桃枝仍呆滞了片刻,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回神想起方才那两人的对话,赶紧道:“你都听见了,真是我说的那样,我没有骗你,他们说的老爷就是我爹,他在守株待兔,他在等着我自己送上门去。” 褚钰微扯了下唇角。 还真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连这种事都能歪打正着。 他转回视线来,便看见桃枝担心他还不相信,比划着又要解释。 “你看,小个子。”她比了比自己与他的身高差距。 “那么能躲。”她指了指已经被褚钰起身的动作推得散乱的茅草堆。 “还有,身无分文。”她下意识要去展开自己的荷包,随即想起里面可是有银两的,连忙指尖一转,虚晃一瞬,便捂着荷包乖巧地笑了笑。 褚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手舞足蹈。 他未曾想过,她卸下那张假面后会是这个样子。 这么的…… 褚钰发现自己对女子贫瘠的认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从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起,他就未曾把她当作过永宁公主。 再到他初次在书房外的窗边看见了属于她自己真正的模样后。 即使她成日盯着那张雍容华贵精致美艳的面庞,他也从未将她和那张脸结合在一起。 直到那日夜里,他洗去了那张带有别人模样的假面,低头亲吻了她真正的模样。 那时,他也没能想象出当她是她自己,只是她自己时,会是怎样的。 “公子,小女子如此可怜,你心地善良为人和善,你就帮帮我吧?” 褚钰看着那双亮灿灿的杏眸又冲他眨了下眼,眼尾都还来不及收起方才那两人莫名配合上了她的谎言而生出的窃喜。 褚钰忽的轻笑了一声。 那张一直未有太多情绪的脸庞浮现出不加隐藏的笑意,好似看上去当真是个心地善良又为人和善之人。 桃枝未曾见过褚钰这般模样,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在她呆愣之际,眼前面容俊朗的公子对她含笑点头:“姑娘既然遭此困境,在下也不应袖手旁观。” 桃枝闻言回神,就要欣喜道出一句“谢谢”。 只听褚钰紧接着就道:“在下来此本就是为在这间客栈落脚,姑娘随我前去大堂,我为姑娘也在此准备一间客房落脚,暂且避避风头,可算是帮上你的忙了?” 褚钰说得有条有理,语毕又弯唇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桃枝一愣,脑子嗡嗡作响,别的什么都没听清,就听见了褚钰说要去大堂。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 褚钰当即转身大步迈开:“走吧,姑娘随我来吧。” 桃枝当即瞪大眼,慌乱无措地赶紧追上去:“公子,公子,你等等我,我那个……你……等等我呀!” 第41章 桃枝怎也没想到,头一次追赶,她不过三两步就赶上了褚钰。 这回,她迅速回了神,大步迈开去追。 岂料褚钰一双长腿走得极快,她在后面呼喊,他也头都不回,那架势若非他临走前说了让她跟上,不然还以为他这是在甩掉她。 可是,不能让他去大堂啊! 桃枝三步并作两步极力追赶,可这男人不知吃什么长的,腿那么长步子那么大,她怎也没能抓住他。 桃枝一路追赶得气息不匀,已然瞧见褚钰大步流星朝着大堂里走了去。 她霎时紧张地朝侧方楼梯看去。 此时楼梯处空无一人,大堂内也并无其他异样,就连方才那两个说着要来此处饮酒的男子也不见踪影。 可这仍旧不能让人放下心来。 褚钰已是站在了大堂柜台前,掌柜的正乐呵呵地迎客。 桃枝赶紧跟上去,才刚站定,就闻褚钰声色沉稳道:“两间客房,谢谢。” “不是,我……” 桃枝浑身紧绷着,没等她开口说完,掌柜的已朗声道:“好嘞,客官请稍等。” 过了会,掌柜的问:“客官,二楼西侧还有两间空房,您看可以……” “不可以!”桃枝惊呼打断,“东侧,掌柜的,东侧可还有空房?” 掌柜的愣了愣,低头又查看起来。 褚钰不动声色地朝二楼的方向看去一眼。 在西侧吗? 桃枝紧张得没功夫注意褚钰的神情,心下着急着恨不得上手去帮掌柜的办理客房,嘴边嗫嚅地朝褚钰解释着:“西侧朝向不好,天气热,我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这等苦。” 褚钰收回视线轻笑了一声。 眼下这是演娇小姐又演上瘾了? 褚钰不由想,她莫不是回头又要在册子上写上一对逃婚的娇小姐和路遇陌生公子的故事。 也不知这又会让她写出什么荒谬离谱的内容。 第52章 褚钰唇角忽的一僵,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无论她写了什么,他也没有机会再去看了。 随她瞎写吧。 “公子公子,客房备好了,我们快走吧。” 桃枝双手拿着两只木牌,急切的声音将褚钰唤回神。 褚钰微微颔首,迈步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桃枝此刻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也没心思去注意褚钰变化的神色。 她心惊胆战地踏上楼梯,心里不断祈祷,别的怎样都好,殿下和赵璟此时千万不要从屋里出来啊。 上到二楼,褚钰走在前面,转向朝着东侧的客房走去。 桃枝紧张地一步三回头,时刻准备着若有突发情况,她必须当即做出应对。 虽然她也未曾想好要如何应对。 正当这时,褚钰在客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姑娘,这两间房,你要住哪一……” 走廊上突然传出别的声响,像是有人要从屋里将房门打开。 “不好,公子!”桃枝脸色骤变,上前一步试图挡住褚钰的身形无果,索性推着他的胸膛,急急忙忙把人往屋里推去。 砰的一声响。 好在此处并非方才的茅草堆。 褚钰也不用被迫跌坐进一个狭窄的空间。 房门关上,桃枝声色严肃道:“公子,方才我又看见抓捕我的人了,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她此时正鬼鬼祟祟地趴在房门缝隙前,连头都不转一下,倒是看不出有任何歉意。 褚钰只看出,她怕是连方才是何人发出的声响都没看清。 “姑娘是说,那一对老夫妻也是你爹派来抓你的人?” 桃枝一愣,圆润的杏眸在门缝前眨了眨眼。 直到缝隙中出现一对老夫妻正相互搀扶着走向楼梯口。 “……哈,哈,原来是小女子看错了。” 桃枝慢吞吞地转回身来。 一抬头,就看见褚钰双臂环胸,面上神情毫不收敛,明摆着对她古怪行径起疑的模样。 桃枝呼吸一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我、我方才就是,太……紧张了。” 许是因为面对的人是褚钰,他们真正认识,更有过亲密关系,她如何能对他真的生出什么警惕。 也或是她本就不擅于此。 桃枝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演得很差。 无论是褚钰,还是换做别的什么人。 大概一眼就能戳穿她。 桃枝越想,脸色越发难看。 褚钰看着眼前少女脸上逐渐褪去血色,搅着手指站在门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眉心不自觉轻蹙了一下。 他放下手臂转身往屋里走,背对着桃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姑娘,既是为此苦恼至极,不若先坐下来缓和下心绪,也许方才那两人就在附近,先等等确认过情况再做打算吧。” 桃枝愣住,呆呆地看着褚钰的背影眨了眨眼。 而褚钰已是走到茶案前屈膝坐下,动手整理着桌上茶具,似乎还有闲情逸致要泡茶了。 桃枝回过神来,赶紧快步朝他走去。 她乖乖地在褚钰对面坐下:“多谢公子,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也真好骗啊,她这么拙劣的演技,他居然全信了。 褚钰:…… 他短暂地看了她一眼,绷着唇角没说话,继续垂眸泡茶。 桃枝逐渐放下心来,能在屋子里待着自然比在小院中受着炎热苦巴巴的等待的好。 如此一来,只等殿下和赵璟正事结束,或是她找着机会向殿下告知情况…… 等等。 桃枝此刻才终是又想起慌乱之时还不得细思的问题。 褚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口一紧,自认谨慎地偷摸打量了他一瞬。 褚钰一身常服,素冠束发,神情淡然。 他慢条斯理地摆弄茶具,举止间有几分高门贵公子的儒雅,但更多的是随性从容,真像一名路经此处,在此落脚的民间公子。 可他当然不是。 他昨日还作为公主的侍卫和面首待在瑶台宫,她也未曾收到他欲离宫的请示。 是来探望他在都城求学的弟弟吗,是向燕嬷嬷请示了此事,她还没来得及知晓吗? 可是燕嬷嬷怎会随意允许宫里的侍卫离宫,况且她才是公主的身份,褚钰若要请示,怎也不会跳过她直接到燕嬷嬷那去了吧。 思绪间,屋内弥漫开一片浓郁的茶香,沸水咕噜噜的冒着泡,竹帘遮蔽窗外日光,在室内笼罩着静谧惬意的氛围。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在下褚钰。”褚钰抬头,为桃枝斟上一杯热茶。 桃枝心口一跳,他就这么直接把名字告诉她了吗。 他倒是一点不心虚,就像此次外出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的样子。 桃枝正用她理不太清的小脑瓜分析着缘由。 忽闻褚钰又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桃枝声音止在喉间。 她可比褚钰警惕多了,怎可随意在外告知外男姓名,更何况她的身份特殊。 她眼珠一转,飞快地瞟了一眼窗边竹帘:“小女子名唤绿竹。” 褚钰:…… 怎一听又是丫鬟名。 “褚公子是都城人士?” “并非。”褚钰饮了一口茶,“在下乃中江人士,几月前才前来都城。” 倒是又毫不隐瞒呢。 “那公子在此落脚,是为了?” 褚钰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桃枝忙道:“公子见谅,我只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 “来办一件重要之事,办完后便要启程回去了。” 回去? 回瑶台宫吗,桃枝这样想着。 桃枝又问:“公子此行无旁人同行吗?” 褚钰斟茶的动作微顿,想了想,回答:“没有,我独身一人前来,也……没有向家中人告知此行。” 桃枝眸光一闪。 褚钰临走前没有向她请示离宫,他私自离开,未被她知晓。 那他所说的家中人,不就是她吗。 褚钰自然不知他所说的家中人此时就在他眼前,眼下还被她骗得团团转呢。 桃枝不由又有些飘飘然。 她还没见过褚钰在外的模样,也不知他隐瞒着真实身份会与外人这样诉说自己的经历。 “公子可有家室了?” 褚钰沉沉呼出一口气。 她难道不觉自己询问得越发唐突失礼了。 但他还是开口回答:“还未成家。” “唔。”桃枝轻轻点头。 那的确不算成家,不过是公主身边的一名面首,都算不得名分。 “但已有了心仪的姑娘。” 桃枝一愣,赫然抬眼看去。 他喜欢公主? 还是扮作公主的…… 桃枝双唇微张着,面上是呼之欲出的追问,但却未能问出口。 这话当然没法在此追问。 脑海中也在一瞬间想到更多。 怎么会是扮作公主的她呢,他甚至不知公主是旁人假扮。 桃枝抿了抿唇,好半晌后,才低声道:“那便祝公子能早日与心仪的姑娘心意相通,永结同好。” 客套话至此就该结束这段谈话了。 岂料,褚钰很快接话道:“多谢姑娘,不过此事应当难以实现了。” “什、什么?公子此话怎讲……” “回去后,我便要与她分别,远离,心意相通更是遥不可及之事了。” 桃枝瞳孔骤然紧缩。 他在说什么? 编来骗人的,还是真的? 褚钰的心上人,不是公主,也不是假扮公主的她。 而是,在瑶台宫之外的,别人? 他居然还有别的心上人! “姑娘?” “绿竹姑娘,你怎么了?” 桃枝蓦地垂眸,她不知自己此时脸上是怎样的神情,只能低头遮掩。 此时此刻,一听他喊着不属于她的别的名字,她心里就没由来的窜起一股烦闷。 桃枝脑海中一下就乱了神,丝丝缕缕,不知从何理清。 她落在身前的目光便因此没有看见对坐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褚钰目光盯着她黑乎乎的脑袋,动了动唇:“绿竹……” “我没事。”桃枝听不下去了,闷声开口打断他呼唤。 早知方才就给自己取个别的名字了。 桃花,桃子,桃桃,就算是枝枝也行啊。 桃枝压着心里的情绪,干巴巴地问:“公子何时回去呢?” 等他回到瑶台宫,她不仅要把他绑起来,还要扒光他的衣服,这次连裤子也不许穿。 她要审问他,她要惩罚他。 她要用小皮鞭抽他! 私自离宫,心有旁人,在家不真心,在外不检点。 桃枝蓦地站起身来,把正欲开口回答的褚钰惊到。 第53章 他话音顿了一下,才答:“最迟明日一早。” 狗男人,竟然还要等到明日。 不过想来也是,他都在此处置办了客房,原本就是打算在此住一晚的。 但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时,桃枝余光撇见客房窗外光景。 此处正对这间客栈还不及后院起眼的正门。 两道熟悉的身影从窗边闪过。 赵璟乖顺地跟在宋仪昭身旁,若是仔细看,还能看见他伸着手,还在袖口下被宋仪昭勾着手指。 两人走到门前,一前一后登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 马车驶动,不知是要去往何处,很快便不见踪影了。 桃枝精神一振,心里的紧绷算是松懈了些许。 无论怎样,褚钰眼下待在这间客栈便不会被发现了。 可是公主那头还不知情况,她得先想办法告知公主。 桃枝道:“公子,小女子在此叨扰也有一段时间了,多谢公子收留,我想那些抓我的人没找到人应该就离开了,我也不多待耽误公子做自己的事了。” 褚钰闻言神情不变,只状似无意地也朝窗台的方向看去一眼。 以他坐着的身姿并不能看见窗外景象。 但想来不是抓她的人走了,应是永宁公主离开客栈了吧。 褚钰也应当行动了。 他没留桃枝,只问:“那姑娘可还需要这间客房?” 他抬手扬了扬手中另一间客房的木牌。 “多谢公子,小女子之后定会寻机会,报答公子。” 桃枝伸手接过木牌,加重了最后几字。 褚钰后背没由来的麻了一下。 还没开口,桃枝已拿着木牌转身离去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半晌。 如此,可算是道别了。 * 桃枝从褚钰的屋中出来后自是没有去到另一间客房。 她在走廊上查看一周后,转而迅速下了楼。 前往马厩的巷道有些昏暗,桃枝步调不停,一路穿过巷道,很快便看见一旁的小屋里,几名侍从正坐着休息摇扇。 这几人便是随他们一同从瑶台宫而来的侍从。 桃枝上前,唤来管事的。 对方见到她多有讶异,因着方才宋仪昭和赵璟临走前已是吩咐过了,桃枝并不与他们同行,他们只需到了时候前去约定的地方接上她回瑶台宫去即可。 没曾想,耽搁了大阵,人还在这间客栈里。 桃枝问:“殿下和赵璟去干什么了?” “小的也不知,赵公子只说前去办正事了。” 又正事。 桃枝不可避免地想歪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正色起来:“我方才在此发现些许异样,此处不安全,你且带人赶紧将此消息告知殿下,再去寻另一处可落脚之地。” “这……”此人犹豫一瞬,但思及桃枝的身份,当然不会乱作吩咐。 他颔首应下:“是,小的这就派人去寻。” 桃枝在下山的马车上取来自己包裹好的风月册,转头看着侍从迅速将她告知的消息吩咐了下去,心下总算安心了些。 如此一来,公主暂避别处,她便不需担心公主和赵璟会被褚钰撞个正着了。 那她也该去办自己的正事了。 至于私自离宫的褚钰…… 正想着,桃枝忽的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她神情一定,方才一时心情复杂,她竟忘了试探褚钰所说的来此办一件重要之事为何事。 总不能是为私会那名他在外留情的心上人吧。 桃枝没跟几步就发现褚钰径直走出了客栈。 他步履略带几分急促,显然不是在屋中休息够了,打算游逛都城的样子。 桃枝眉心微蹙,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朝着*褚钰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午后的街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桃枝小心翼翼地混在人群中,目光紧锁着前方不远处褚钰的背影。 他穿行于人流之中,步调很快,既要保持距离不被发现,又怕跟丢了人,令桃枝跟得有些吃力。 突然,褚钰在街边一个小摊前停下了步子。 桃枝身形一闪,背靠着墙角偷偷摸摸看去。 那是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远远看着,像是手工制作的物件。 桃枝原本看不清究竟是何物件。 直到褚钰伸手从摊位中拿起一件仔细端详。 桃枝眸光一怔。 那分明是女子别在衣襟上用作装饰的胸针! 他一路上步调如此急促,就是为了给心上人挑选礼物吗? 此刻,桃枝已毫不怀疑,褚钰所说的来此要办的要紧事,就是与人私会。 桃枝扒在墙角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腹按压到泛白,探直了脑袋,极力想看清褚钰要选什么物件。 褚钰低头时,桃枝没看清他手上之物。 但很快,褚钰缓缓抬头,将手中物件抬高放于日照之下。 摊位的老板嘴巴一张一合,显然在热情介绍着。 桃枝此时也看清,褚钰手中拿着一个通体晶莹透亮的粉晶雕刻品。 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她看见褚钰扬唇一笑,很快从衣襟中掏出银两递给摊位老板。 摊位老板喜笑颜开,连忙替客人将选中的物品细心包裹起来。 褚钰动作轻柔地将包裹好的物品放进怀里。 再迈步,他步调明显更快了些,像是选好了礼物,便迫不及待想要马上送给他想见之人了。 桃枝愣在原地。 心里有股说不上的烦闷。 竟然选了桃花。 并非全天下的桃花都代表她小桃枝,也不是只有小桃枝才可以用以桃花代表。 但是,褚钰为何偏偏给他的心上人选了桃花呢。 桃枝怔神之际,再一眨眼,褚钰已是走远好长一段距离了。 她骤然回过神来。 不好,得赶紧跟上。 桃枝来不及多想更多,连忙从墙角现身。 才刚走出去,几辆运货的骡车突然挤了过来,人群一阵骚动推搡。 桃枝只得让至一旁避让,等到骡车驶离,她再转头一看,哪还有褚钰的影子。 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各色面孔晃得她眼花缭乱。 她朝着褚钰消失的大致方向走过去,直到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也仍是没能再看见褚钰的身影。 桃枝又愣在街头半晌,一时间心情复杂又低落。 站立片刻后,她垂头看了眼怀里一直紧抱着的包裹。 她终是想起自己今日出宫的真正要事,可此时她想到即将用包裹里的册子换取不知会有多少多少的银两,心情也并没有好转太多。 她好像生病了。 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绕在了心上,纷纷扰扰,把她的心思都弄乱了。 桃枝抱紧包裹赶紧摇了摇头。 她极力定住了心神,重新迈步,步伐坚定地朝着黑市的方向而去。 管他什么心上人,他不过是她写在册子里的一面素材而已。 册子将要写完,她再过不久也要离开宫中了。 宫外的男人可不似他那般物质,她会遇见好养活又待她好,还英俊挺拔的别的男子的。 一开始她就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桃枝低着头,闷闷不乐地在心里小声同自己诉说。 正当她走进黑市外一条人少的巷子口时。 突然一道黑影猛地从暗处窜出。 随着一股猝不及防的拉扯力,桃枝怀里一空,脸色骤变。 一个身材瘦小的灰衣人竟然抢走了她的包裹。 “啊!我的东西!”桃枝当即惊呼着朝那名灰衣人追了去。 “站住!把东西还给我!” 那人跑得极快,显然也很熟悉此处地势。 桃枝追得上气不接下气,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可前面那道灰影七拐八绕,像泥鳅一样滑溜,逐渐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追着追着,周围越发荒凉。 那道灰影在前面一个狭窄的巷口一闪而没。 桃枝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咬紧牙关迅速朝着那人消失的巷口猛冲过去。 当她刚要绕过巷口转角。 “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猛地从巷子深处炸响。 紧接着又是一阵惨叫,伴随着拳打脚踢的闷响。 桃枝被吓了一跳,脚步下意识地一滞。 然而,她冲势太猛,身体根本来不及完全停下。 她绕过转角,眼前骤然一黑,额头和鼻尖狠狠撞上了一堵坚实的高墙。 巨大的撞击力令桃枝当即头晕目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下一瞬,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迅捷地环住了她的腰肢。 桃枝腰上一紧,那股力道瞬间托住了她后仰的身体,将她稳稳地拉了回来。 桃枝惊魂未定,脸颊被迫撞回对方坚实的胸膛上,耳边传来急促的心跳声,鼻息间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第54章 她愕然抬头,眼前竟是出现了褚钰的面庞。 褚钰微低着头同样正看着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快速扫过桃枝因一路奔跑而红扑扑的小脸,确认她无大碍后,才松了手退开一步。 桃枝这才瞧见,刚才抢走她包裹的灰衣人此时正瑟缩着倒在墙角。 他没能完全护住的胸膛前,很明显几个男人的脚印。 桃枝看着褚钰沉步朝着那人走去。 还没走近,那人下意识就又瑟缩了一下,嘴里还发出可怜嘶哑的低吟,显然是被揍得不轻。 褚钰面色冷淡,连看也没看地上的小偷一眼, 他弯腰将包裹捡了起来,包裹依旧捆扎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装着何物。 褚钰拿着包裹,转身走回桃枝身前。 他伸手将包裹递给她:“你的东西。” 桃枝眼眸一亮,心尖止不住兴奋地怦怦乱跳了起来。 刚才还因褚钰心烦意乱,这会又觉得他如天神下凡。 桃枝一边伸手去接包裹,一边要开口道谢。 褚钰:“还给你,绿竹姑娘。” 桃枝眸光一沉,霎时黑了脸。 第42章 桃枝刚才还一心想着要跟踪褚钰,眼下她只想他别再跟着她了。 跟着她做什么,难不成要跟她回瑶台宫。 哦,对,他正是要与他的心上人分别,回瑶台宫面对她这个拆散他们恶毒假公主。 那就更不想让他跟着了。 自己会跑出来,就不知道自己回去吗。 烦死了! 褚钰跟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后脑勺,其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方才面上神情变化太快,令他没能捕捉清晰,最后就只见她一副沉郁低落的模样。 低落半路跟丢了他? 可他不是折返回来找到她了。 那是因为包袱被抢了? 可他也帮她把包袱拿回来了。 话说,那包袱里是何物? 褚钰一路跟着,不知不觉随桃枝走进了一个修在地下的市集。 地下开有天窗,但光线仍旧昏暗,连带着夏日的炎热也被隔绝了大半在外。 应当是隐蔽潮暗之地,此处却异常热闹。 褚钰怔神一瞬,再回过神来,就见桃枝一溜烟走远了好长一段距离。 他赶紧再度迈步跟上。 桃枝一进到黑市中,不再受烈日烘烤,感受着熟悉的氛围,心里那点烦闷也随之消散了。 果然还是她的正事最能令她开心了。 桃枝欢欢喜喜地抱着包裹往熟悉的摊位去。 贩卖书册的摊子在市集北侧的一个转角处。 桃枝还没走近,摊位老板老远就看见她了。 老板愣了愣,还擦擦眼,随后才咧嘴笑着,大声呼喊:“无双姑娘!这不是无双姑娘吗,许久不见你了,方才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桃枝加快步子小跑了去,也笑得一脸甜甜的:“此前不得闲,的确是许久没来了,墨姨,看到您真是太亲切了。” 桃枝一把将自己的包袱放到摊位上,但没急着打开。 她兴奋地问:“墨姨,上次的册子卖得如何?” 墨二娘道:“哎哟,无双姑娘,你那册子可太抢手了,供不应求啊,前几日我才到上头让人加印了一批,到今个儿就卖得差不多了,又得加货,先别急,我先将上回的这笔货款给你,你先点点。” 墨二娘塞给桃枝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因着近日他们前往瑶台宫,赵璟等待公主殿下的吩咐也耽搁了一阵时日,无论是赵璟还是桃枝,都有些时候没来了。 数日积攒,加之本就卖得极好,这次竟是比之前几次加起来的都还要多。 桃枝眼睛一下就看直了,赶紧打开钱袋数了起来。 墨二娘见惯了她这副模样,乐呵呵道:“你那相公嘴皮子可利索,本是三七分,硬生生叫他给我说成了五五分,所以这次比之前多,我之前也是不知道,还以为你写这册子是为了好玩,没曾想家中养着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小相公,你早说你是要养家糊口,我哪会同你一个小姑娘算得这般仔细,况且我靠着你这册子也赚了不少,就是五五分,也是盆满钵满啊。” 桃枝满心满眼都钻进了钱袋子里,听得心不在焉的,嘴里敷衍道:“多谢墨姨,你真好。” “说起来,你相公今日怎没一起来,他说他没个正经事,平日最是清闲,所以往后都由他来帮你出售册子,今日你来了他倒是不见了人影。” 墨二娘话语间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男人在家吃软饭,光靠这么一个小姑娘养活。 但同为女人,她也明了,那男人长得那样一副姿色,嘴又甜又讨喜,小姑娘虽是单纯但不是傻,喜欢这样的也实属寻常,给人花钱也是心甘情愿。 还得是现在的年轻人,吃得可比他们当年好多了。 桃枝这头仍在数自己的银两。 好多好多,她都快数不明白了。 “他啊,你说……” 桃枝一愣,赫然抬头,“墨姨您说谁?” “你相公啊。” “我相公?” “之前帮你来卖册子那个的小伙,英俊挺拔,开朗健谈那个。” 墨二娘话音刚落,桃枝还在怔然之中。 摊位前突然出现另一道高大的身影。 墨二娘动唇正要唤一声“小伙子买点什么”。 只见男人朝着桃枝身侧又靠近一步,身姿紧贴着她侧后,无声地显露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墨二娘:“……呃,啊这……是换了?” “什、什么?”桃枝愣愣地眨了眨眼,突然有所察觉,一回头,竟见褚钰出现在身后。 他怎么一路跟到这儿来了啊! 桃枝一进黑市就没再管身后动静了,她还以为褚钰早就跟丢了。 此时,桃枝眼前,墨二娘神色古怪又尴尬,褚钰面色沉冷,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 桃枝:“……啊这,这个。” 她缓了一瞬呼吸终是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不是的,那不是我相公,他就是一跑腿的,谁准许他胡说八道的。” 墨二娘愣了愣:“不是你相公?” “真不是!墨姨,我还没成家呢!” 桃枝语气有些着急,也不知是因被误会与赵璟的关系,还是因为此刻身侧的另个一男人。 也或许都有…… 墨二娘神情变化片刻,随即了然:“哦,原来如此,那小子,以后可还会来给你跑腿吗,下次见了他,我可得好好数落他一顿,喜欢姑娘家,也不能这样胡说八道啊。” “不是的,墨姨,他不喜欢我!” 桃枝也不知墨二娘是册子看多了还是怎的,怎能那么有联想力。 她忽的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脖颈有股刺刺麻麻的感觉,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桃枝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后颈。 墨二娘也赶紧摆摆手道:“是是是,是我墨二娘胡说八道了。” 她话语一顿,眼神暧昧不明地扫了一眼褚钰,讨好似的又道:“无双姑娘没有相公,跑腿的小伙也不喜欢她。” 桃枝:…… 本就是事实,这话不知为何听起来怪怪的。 桃枝此时不知,在她身后的男人已是完全黑了脸,墨二娘一眼可见,看来的目光自然是越看越暧昧。 小姑娘长得俏,性子又活泼可爱,讨人喜欢实属寻常。 如今册子又赚得这般多银两,还不知要有多少青年才俊往她身上扑呢。 今日这个,瞧着倒是比之前那小伙更结实健壮几分,与小姑娘站在一起也更般配一些。 这个不错。 她看着都还挺喜欢的呢。 墨二娘默默在心里点评着。 桃枝实在难耐眼下这古怪的氛围,手头钱袋子里的银两也数得差不多了。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收起钱袋子,道:“墨姨,这是此次的篇章,您收着吧,今日就先这样,我得赶着回去了。” “好嘞,下次何时再来?” “还不知晓。”桃枝飞快地撇了褚钰一眼,却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心虚地低了头,道,“我让跑腿的来。” 墨二娘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去吧去吧。” 说着,她便低头开始拆桃枝递来的包裹。 这小姑娘也真是的,或许是还是害羞,每次来,包裹包得跟什么似的,又紧又厚,她得拆上好一会。 墨二娘低着头,没注意摊位前的动静。 待到她拆开了包裹,露出里面封面无字的册子,一抬头,被仍旧直愣愣站在原地的男人吓了一跳。 “哎哟。”墨二娘一声低呼,她四下看了看。 “无双姑娘都走远了,小伙子你不跟上吗?” 褚钰目光落在那本甚是熟悉的册子上。 “小伙子要买些什么?” 褚钰动唇:“老板,给我来一本。” 第55章 “啊?哦,这个啊,这个是原本,我还没拿出去印呢,你喜欢无双姑娘的册子?”墨二娘神色意味不明地将褚钰打量一番。 褚钰眸光一怔,霎时有热意攀上耳后。 刚才还不能完全确定,眼下看着墨二娘这般神情,他已是无比确信。 从他最初在永宁公主的书房翻到那本书册起,他后来看过的所有内容,都是为在此贩卖而写。 写的那种东西,卖给任何想要买来看的人。 褚钰面上神色阴晴不定,脸上一阵黑一阵红。 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喜欢,那就给我来一本之前的。” * 桃枝从黑市出来后才发现,褚钰居然没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 他还留在黑市干什么,莫不是又想在黑市给他的心上人挑选礼物。 谁准许他在她的地盘干这种事的。 桃枝捂着自己的钱袋子,正欲往黑市内折返去查看。 才刚迈步,就看见褚钰快步走了出来。 桃枝步子一顿,别过头去不看他。 褚钰主动走上前来,张嘴声音停了一下,看口型像是要唤“绿竹姑娘”,但他又咽了回去,只道:“姑娘,你现在要去何处?” “与你何干?” 桃枝语气不重,但这话语意仍是有些不客气。 桃枝说完就有些后悔,正想补救。 褚钰已开口:“方才你遇了危险,我有些不放心,若是顺路,你我便再同行一程,可好?” 褚钰态度很好,让人丝毫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可是,他不是要去见他的心上人吗,连礼物都买好了。 桃枝默默地将他打量一瞬,很快发现他胸膛鼓鼓的,显然是方才在黑市里又买了什么。 哼,果然。 桃枝又有些不开心了。 但眼下她没法多说什么,只能先憋下这口气,等着他明日回来后才好好收拾他。 “我往城西去。” 话落,褚钰想也没想就道:“嗯,顺路的,走吧。” 桃枝一愣,这么巧? 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但话已出口,也没法收回。 两人从方才的一前一后,变成了此时并肩而行。 前往城西的路不算太远,且一路荫蔽,只见地上影影绰绰,令夏日的炎热不那么明显,反倒在路途中生出几分漫步的惬意。 “方才那位摊位老板为何唤你无双姑娘?”褚钰问。 “因为……”桃枝眼珠转了转,含糊不清地答,“因为我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别名。” 在黑市中出售册子当然不能用自己的本名,大家都会取一个别名的。 褚钰:“为何名无双?” 他很认真在问,似乎不是闲来为寻话题,而是在期待了解她,知晓她。 桃枝脸上一热。 她哪好意思说。 那时她刚开始写册子,连半个子儿都还没赚着,她就已是开始幻想,日后自己成了鼎鼎有名的写手,受万千人追捧,众人高举她的书册,大声呼喊:“桃枝姑娘举世无双!” 桃枝:…… 如今只是想想,都觉得羞耻得脚趾蜷缩。 “姑娘?” “绿……” 桃枝在他又要喊出另外的名字之前回过神来:“那时我就是胡乱想了一个名字,岂料会一直用这么久。” “你……写这种册子很长时间了?” 桃枝听这话觉得古怪。 何为这种册子,方才褚钰应该什么也没看到什么吧。 她没做多想,回答道:“有两年时间了。” 桃枝忽然发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和褚钰说起与自己有关的事。 是真正与她有关的,而不是与永宁公主有关。 褚钰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将她与瑶台宫中的尊贵人物联系在一起。 他们萍水相逢,他帮助她,又救了她。 此时他们结伴,一同走向城西最远处。 眼下还看不见这段路的尽头,但桃枝知晓,这段路不长。 待到了尽头,他们就要就此分别,再见面她便不再是真正的小桃枝,而是永宁公主了。 桃枝忍不住道:“我家中规矩繁多,总是将人拘束着,若是不受规矩就要受惩处,最初我把心中不能说出的,不合规矩的想法都写作文字,写在我的书册上,后来,我把那些不能发生在我家中的事情编做故事,也写在册子上。” 桃枝眨了眨眼,说起这个有些开心:“再后来,我偶然发现这些故事可以换取银两,我便时常抽闲将册子从家中带出来出售。” 然后就赚了不少钱呢。 桃枝为此沾沾自喜。 褚钰听着也轻笑了一下。 她还真是胆大妄为,这等事若是发生在西辽宫中,她只怕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也恍然想起他们最初的相遇,在南靖皇宫东侧的那个狗洞前。 她那时钻狗洞出去,就是为了卖册子? 可他把人截了,后来也在暗处看见她哆哆嗦嗦地又爬回了狗洞。 那一次她应当没能顺利卖出册子。 所以后来才让赵璟代为出宫出售这些册子吗? 一想到这,褚钰唇角笑意又收了回来。 他选择掐断这抹思绪,不去想赵璟那个跑腿的。 他想到,那些东西是桃枝心有所想,笔下才有所展现。 褚钰脑海中似要将曾经亲眼目睹过的文字描绘出画面,又被眼前明媚的天光霎时唤回神,生生止住了。 她的心中所想,实在是…… 褚钰耳后有些发热,怀里本没什么重量的物件突然也生出几分存在感来。 不过,他倒有些想看看她所说的最初的想法。 还不是这样荒唐离谱活色生香时的想法。 褚钰敛目一瞬,他想,那些应该也在书房里那一堆厚厚的书册中,只是此前他看到公主与侍卫那一本后,就未再细翻别的了。 之后……也没有机会了。 “褚公子?”桃枝出声唤道。 褚钰收回思绪,一抬眼,才看见他们已是走到了城西的尽头,再往前便是城门了。 “你要出城吗?”桃枝问。 “我不出城,你呢?” “唔。”桃枝点点头,“我去城外。” “好。” 褚钰定定地看着她,“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桃枝望着褚钰的眼睛不由有些疑惑。 他怎一副再不相见的沉重模样。 桃枝道:“你明日一早回家吗?” 褚钰默了片刻,声色渐沉:“不,计划有变,也许……今夜就启程回去了。” 桃枝一看他那副沉重模样顿时不满。 早些回来还不乐意了。 那方才还一路跟着她,不若赶紧去找那位心上人,同她再多相处一阵,不然入夜就得回来面对她这个假公主了。 桃枝烦闷,不想同他多说,只想赶紧到夜里,等他回来,她就要好好惩治这个朝三暮四的坏家伙。 桃枝摆摆手:“好,公子,就此别过吧,我要走了,再会。” 褚钰全无桃枝那般轻松。 他看着桃枝,直到她转身走远,唇边才低低地道了一句:“桃枝,再会。” 第43章 桃枝走出没多远就开始后悔刚才嘴一快便说要往城西来。 今晨出发前,赵璟告知她回程的会合地可是在东边。 方才与褚钰漫步树荫下有多惬意,她此时赶往东边的步伐就有多狼狈。 直至黄昏时分,桃枝才终是赶到了地方。 不过她没料想,不仅随行的侍从等在这里,赵璟竟然也在。 他一见桃枝就颇为不满地上前数落着:“你怎这个时辰才来,你知晓你耽搁了多久吗?” 桃枝不甘示弱回瞪他一眼:“也就半个时辰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是路途太远了。” 赵璟微眯了下眼:“太远?我专程将地点定在黑市附近,你不是去卖册子吗,怎会耽搁这么久。” 桃枝:…… 还不是因为又去了一趟城西。 不等桃枝想出辩解的话语,赵璟已是再度开口,还压低了声:“好了,先别废话了,殿下在里面等你。” 桃枝一愣:“殿下?” 赵璟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他摸了摸鼻头,道:“还不快跟上。” “哦。” 桃枝没想到自己耽搁了一整日,最终还能见到殿下。 她赶紧跟上赵璟,一路穿过院门进到了一间屋宅中。 一进屋,桃枝便看见了姿态慵懒靠坐着的宋仪昭。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赵璟没有跟进来。 “桃枝见过殿下。” 宋仪昭朝她勾勾手:“过来,小桃枝。” 桃枝一听宋仪昭的声音不免就要酸了鼻尖。 她快速挪着步子到宋仪昭跟前,欲要下跪,就被宋仪昭拉住手坐到了她身边。 第56章 “殿下……” “好了,不许哭鼻子,时间不多,本宫长话短说。” 说是不让哭鼻子,但桃枝闻言一下就撇了嘴。 这才刚见着呢,怎就长话短说了。 宋仪昭轻笑一声,没搭理她的小表情,径直开口:“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本宫仍然需要你在瑶台宫继续扮演本宫的身份,这段时日你做得很好,再坚持一阵,本宫保证,此事很快就会结束了,届时本宫回宫,你便可卸下重任。” 桃枝虽是想哭,但还是认真地听着。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心下想着,或许是因为公主让她取来的那个木匣,木匣会助公主完成她要做的事。 宋仪昭抬手拢了一下桃枝耳边掉落的碎发,动作温柔,好似她的阿姐一般。 “到那时,也是小桃枝离宫的时候,本宫此番走得急,临走前什么都没能来得及允诺你,你替本宫完成如此重任,本宫自有嘉赏,还有这些年你跟在本宫身边,待你离去时,本宫怎也不能亏待了你,小桃枝可有所求,本宫皆会尽力满足你的。” 桃枝闻言当即瞪大了眼。 是在做梦吗? 因为她的确曾做过这样的梦。 桃枝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会痛,这次不是梦了,也不会有翠岚来将她唤醒了,公主殿下是真的要奖赏她了! 桃枝兴奋地张嘴,深吸一口气就要狮子大开口。 宋仪昭忽的又道:“先别急着说,好好想清楚了再告诉本宫。” 宋仪昭扬着唇角,笑得有些狡黠。 桃枝到嘴边的一句“我要许多金元宝”被生生噎了回去,堵得她胸口发闷。 这有何可想的,难道能有什么比金元宝更重要的吗? 宋仪昭道:“求赏的机会仅此一次,说过了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桃枝再度张嘴,想也不想仍是要道“金元宝”。 宋仪昭又打断她:“不急,此事待本宫回宫那日再提也来得及,这段时日小桃枝回去慢慢思考吧。” 桃枝傻眼了,好不容易梦想照进真实,都快到她眼前的金元宝,怎还能不让人说出来呢。 宋仪昭指腹摩挲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上手捏了桃枝的脸蛋。 捏过之后,便挥手吩咐:“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已耽搁许久,快回去吧。” “就、就回去了?” “本宫已是允诺你了,你难不成还怕本宫反悔?” “当然不是。” 她是想说,她不需要思考呀。 “那不就行了,去吧,无论是想要什么,待本宫回宫时再提,这段时日,你可好好思索一番。” “是,殿下。”桃枝垂首福身,“奴婢告退。” 桃枝走后没一会,房门又再度被打开。 赵璟急匆匆进来,步调很有气势,开口语气倒是软:“殿下怎没直接告诉桃枝呢,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宋仪昭轻飘飘地看了赵璟一眼:“本宫倒是今日才知晓,你比燕嬷嬷还关心小桃枝的终身大事啊。” 赵璟脸色一变,霎时在宋仪昭腿边伏下了身姿:“殿下误会了,我才不关心她呢,我心里只有殿下。” 所以他才惦记此事嘛。 今日他被宋仪昭好好疼爱过后,就赶紧说了桃枝在宫里和褚钰的那些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说了会帮桃枝求宋仪昭赏赐便当真帮了。 求的自然是让宋仪昭在桃枝离宫时,把褚钰赏赐给她。 左右不过宋仪昭一句话的事,可他刚才听见了两人在屋内的谈话,根本没将此事落实。 宋仪昭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璟,轻哼了一声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 “收起你的心思,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慢条斯理道:“不需小桃枝提及,待她离宫时,本宫自会为她准备丰厚的钱财以保她余生无忧,至于那名男子,若非她自己真心想要,本宫平白无故塞给她,岂不令她出宫后多了个拖累。” 赵璟瞪大眼:“殿下,他们在宫里就已经……” “不必你说,本宫知晓。”宋仪昭道,“本宫所说的,当然不是这等玩乐的心思,总归还有一段时日,让小桃枝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待她想清楚,想要那名男子,那便人财两收,若是不想要,本宫自不会强求她。” 说罢,她又提醒赵璟:“你不许打什么歪心思,知晓了吗?” 赵璟乖顺地把脸颊贴在宋仪昭膝盖旁:“是,殿下。” 待他回去,他就好好给这个小宫女洗脑。 他就不信了,人财两收的事,这个小宫女会不心动! * 夜深人静,城门外的僻静小道上,一辆马车悠哉游哉地驶动着,直至在一个路口转进了更黑的巷道中。 巷子深处,一道颀长的身影早已等在这里。 夜色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阴影中,直到听到声响,他才动身显露身形。 马车停下,车内空无一人,只有驱车的马夫霎时换了副严肃的神情,一举跃下。 褚钰上前:“东西拿到了。” 来人接过一张叠得方正的信纸,迅速藏入袖口中,问:“怎只有信件,木匣呢?” 褚钰微眯了下眼,似有不悦:“君王只吩咐密信,未曾要求将木匣一并带走。” 那人嘴角抽了抽,半晌后才道:“行吧。” 说罢,那人转身就要重新上马车。 褚钰随之要跟,并问:“马车太慢,可要在下个驿站换马,尽快离开南靖地界?” 那人动作一顿,回头怔愣地看着褚钰。 褚钰也被他的目光看得不明所以,不由皱起眉。 “啧,赖我,这段时日在外安排忙昏了头,竟忘了将此事告诉你。” …… 只为悠闲享乐的行宫中即使住着尊贵之人,也不似南靖的皇宫中的庄严肃穆。 入夜后更是寂静无声,宫道上未见夜间巡视的侍卫,云凝殿门前的太监更是早已打起瞌睡。 突有一声异响,其中一人从梦中惊醒,慌乱地四下张望。 另一人也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道:“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有听见什么声吗?” “蝉鸣鸟叫吧……赶紧再眯会,天快亮了,殿下今夜睡前心情不好,明日一早怕是要折腾。” “嗯……说得也是。” 对话声减弱,直至归于宁静。 云凝殿寝屋的窗户随之轻轻关上,遮挡了窗外月光。 褚钰进屋太急,竟失手弄出了动静。 这在以往从未有过。 经过一瞬险些被发现的警惕后,他也仍是没能彻底恢复以往的冷静,迈开的步子又大又急,直朝寝屋屏风后的床榻去。 褚钰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出现在这里。 直到此刻已是隐约透过床幔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也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本是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了,更已与她道别过了。 然后,也许是在他彻底恢复自由后,也许是他被君王算计着又执行别的任务时,亦或是多年后,某个平凡无奇的时刻。 他们有缘或许会再相见。 褚钰知晓,错过的时机,即使只有短短数月,也可能会因此错失更多。 此次一别,再相见是怎样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那份还没来得及说出的心思,又是否还有机会道出,也无从得知。 但没曾想,他竟是早就被君王算计了。 南靖皇室将生变故,西辽不应掺和,但君王却受那封密信牵连。 一开始,君王就知晓即使取回密信,他也并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他还是将褚钰派往南靖,一面为细微的可能让他取走密信,另一面则是早就打算好了,若是无法全身而退,褚钰就是他留在南靖应对的对策。 如今密信已是取得,但褚钰的任务却没有结束。 这种时候,褚钰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腾不出心思去气恼君王的算计,而是翻来覆去的想。 原来今日并非分别。 视线中逐渐出现床幔后若隐若现的人影。 褚钰这才回过神来放轻脚步声。 他走到床榻边,伸手轻轻撩开了遮挡的床幔。 入目一张正酣睡的脸庞,她好像又在做梦,面上显露出让人不由好奇梦境的神*情。 也不知她是在笑,还是在皱眉。 褚钰来此本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以此确定自己真的又回这个地方了,接连两日的沉重都成了他无用的愁思。 但此时看见她了,他又缓慢地蹲下了身来,一副没打算即刻离去的样子。 褚钰静静地注视着她,一边清楚感受到自己竟觉得庆幸,一边又回过头来想,这下可好,自己在即将分别的前提下,明目张胆向她暴露了私自离宫一事,也不知之后他编出的解释能不能哄住她单纯的小脑瓜。 正这时,榻上传来一声梦呓:“嗯……” 第57章 褚钰眸光一怔,曾有过一次的经历令他还没听清任何,心跳就不由漏跳了一拍。 他屏住呼吸,不自觉向前靠近了些。 榻上的人微动的着双唇,手臂也不安分地在被褥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褚钰眨了下眼,听见她含糊不清地唤道:“褚钰……” 只此一瞬,心跳彻底失序。 身体像是受到了那声呼唤的牵引一般。 他仍在向她贴近,呼吸在咫尺间交缠到一起。 又闻到了她满身馨香。 扰着本就游走在失控边缘的理智越发难以捕捉。 耳边又听见她的呢喃:“褚钰……” 褚钰敛目,低语着倾身覆去。 “嗯,亲亲。” 双唇还未相触,突然啪的一声响—— 从被褥里翻出的手臂挥动着,一巴掌打在褚钰脸上。 距离太近,声音清脆。 打得褚钰耳边嗡嗡作响。 榻上的少女这下神情终是明朗,在睡梦中露出一抹舒畅的笑。 “活该……” 第44章 桃枝睁眼时,还恍恍惚惚犹如梦中。 她下意识挥动了一下手臂,床幔后晃动的影子引来候在一旁的翠岚。 “殿下,您醒了?” 其实没有。 桃枝迷茫地眨了眨眼,这才看清,自己手里没有小皮鞭,眼前也没有褚钰的身影。 脸颊逐渐开始发热,心尖也怦怦乱跳起来。 桃枝蓦地把手收回被褥里,眼睫颤了颤。 昨夜竟是做了这种梦。 一觉醒来梦中画面仍旧清晰,她此时再度回想,令梦里的那股兴奋感更加真实地弥漫开来。 哎呀呀。 “殿下?” “嗯,本宫醒着。” 翠岚闻声才探手来撩床幔。 她一露出头来,就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上次,似乎也有这样的时候。 还不待桃枝细细回想,翠岚夸张地动唇做出无声的口型:“褚侍卫来了。” 桃枝眉头一皱:“何时?” 她至此也终是想起上次翠岚这副神情是为何了。 翠岚眼尾一翘,朝着屏风的方向努努嘴:“现在。” 翠岚低声说完,伸着手就欲要将桃枝扶起来。 桃枝却是忽的一个翻身,背对了床榻外:“不见。” 翠岚是低至无声,桃枝却是毫不遮掩声音。 褚钰此时又如上次那般候在屏风后,自是能够清晰听见桃枝这声拒绝。 屏风后的身影纹丝不动,翠岚也疑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桃枝又慢吞吞地从床榻上翻回身来面对翠岚。 这次她压低了声:“翠岚,你把他赶走,我不想见他。” “这是怎么了,昨日不还念着要召他侍寝。” 褚钰离宫前也并非全无准备。 虽是未曾向上面请示,但在侍卫院还是做足了准备。 原本是为下山取得密信这一时间内不被瑶台宫内发现。 而后待瑶台宫内察觉异样时,他早已回了西辽。 但没曾想他又回到了瑶台宫,提早在侍卫院做的准备也帮他在旁人面前掩去了离宫一整日的踪迹。 昨夜,桃枝回到瑶台宫就开始等待。 她摩拳擦掌,就等褚钰抵达后,便立即传他入云凝殿。 可桃枝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褚钰回来。 直到她眼皮开始打架,思绪也迷蒙不清。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坐在床榻边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了。 因着等太久,夜里便做了那样的梦。 梦里是爽快了,她还打了褚钰一巴掌,可醒来当然是不会完全解气的。 桃枝闷闷地道:“总之我不见他,翠岚,你帮我把他赶走吧。” 翠岚虽有疑惑,但也不多言了。 她点点头转身朝屏风后去。 桃枝探着脖子,便见屏风后那道身影微动了一下。 也不知是在说什么,声音嘀嘀咕咕的叫她听不清楚。 再然后,褚钰果真被赶走了。 桃枝没有因此而感到多少开心。 她做梦的舒爽心情已是消散大半,见没了人影,便也起身开始梳妆了。 褚钰被赶走后就没再出现了。 理应不该再出现的,公主下令让他离开,他岂敢死皮赖脸再留。 桃枝撅了下嘴,正对上翠岚一副询问的神情,似乎想问她这会是否要传唤褚钰了。 桃枝轻哼了一声,道:“我去书房,今日就待在书房了。” 翠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哦”了一声,转而去替桃枝挥退其余人。 冷面侍卫这本册子已是接近了尾声。 桃枝借此赚了不少银两,但接下来仍要继续写新的册子。 今日正好心情不佳,不想在脑子里出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桃枝打算借此构思一下新的册子。 她坐于书案前,摊开一本新的空白书册,笔杆撑着下巴歪头思索起来。 这次写谁好呢? 柳淮,林眠风,或者是……赵璟? 午后微风和煦,瑶台宫所处之地,丝毫不显都城夏日炎炎的气候。 阳光洒落窗台,让宽敞通透的书房显得更加亮敞。 书案前正认真思索的少女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台边的阴影游动。 那道影子悄然无声地靠近,又在窗台前停了下来,随后再无任何动静。 桃枝这头提笔写了几行字。 思路不是很通畅,令她眉头一直未能舒展。 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那道影子终是有了动静。 他忍不住探了下头,朝屋内看去。 桃枝写到了艰难处,不满意地更加紧皱眉头,唰唰地在纸张上将之前写的全数涂黑。 又重头再来。 窗外探来的目光也暂且收回。 再过一阵,那道目光投来,屋内又出现相似的画面。 如此反复几次。 窗外之人不知是何想法,屋内的桃枝受不住了。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放下笔不打算再写了。 “真是的,总不能以后只能写他一人了吧……” 桃枝不满地嘀咕着。 窗外,褚钰看见桃枝终于收起了她的册子和笔墨。 他微动了下身,正欲收回视线站直,只见桃枝转而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册翻看了起来。 褚钰眸光微沉,明目张胆地从窗户看着屋内的人竟就此认真地看了起来,丝毫没打算离开书房,更无其他要去做的事。 他收回目光,将视线垂落在地面。 又是他没能弄明白的情况。 昨夜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他怔然又不解。 正欲再重新靠近,又被她无意识挥动的手臂挡住,不知她的梦里是出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 从云凝殿出来时,他左脸一侧都还能感觉到被打了一巴掌的火辣热意。 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明明是软绵绵的,打人却是如此有劲,梦里还丝毫不收力道。 所以,为何要打他,今日为何不见他? 褚钰神情不定地又在窗外等了一阵,耳边不时能听见屋内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桃枝心不在焉地扫过书册上的文字,已是接连翻动好几页,但她脑子里几乎没能记住自己看过了什么内容。 思绪逐渐开始放空,翻书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屋内屋外都沉寂了下来。 片刻后,桃枝刚回过神来要继续翻页。 “嗒。” 一声轻响,清晰地从窗外传来,像是什么硬物从屋顶上掉了下来。 桃枝手指顿住,疑惑地转头看向窗户方向。 窗外只有树枝斜长的影子和摇曳的花丛。 她安静地等了等,没再听见声音,便收回了视线,低头继续翻书。 “嗒……嗒嗒。” 又是几声轻响,间隔很短,像是一堆小石子咕噜咕噜的一齐滚落。 此次声响落下一瞬后。 “沙沙……喀!” 又是一阵古怪的摩擦声,随即传出重物被不小心踢到的声响。 这一次声音清脆明显,怎也不会是屋外无意传来的风吹响动。 桃枝赫然起身,几步走到窗边。 她伸手推开半扇窗,探头往外看去,随即愣住了。 “褚钰?”桃枝声音不大,眼睛倒是瞪得挺大。 窗外的所有声响骤然消失,空气凝滞了一瞬。 褚钰身形微顿,而后迅速站直垂首行礼:“殿下。” 桃枝立在窗边四下张望了一下。 树下有一堆莫名其妙聚在一起的小石子,窗下的花盆偏移了原本的位置,在青石地上显露出一圈泥印。 还有褚钰手上捻着的几片叶子,一看就是还没来得及脱手。 他垂着头似乎也能察觉她的视线,手指一松,手中树叶随之掉落。 桃枝板起脸来:“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第58章 因她让翠岚挥退了其余宫人,此时庭院里没有别人值守,但门前可是严严实实侍卫把守着。 褚钰早晨才被他赶走,这会更是没有召见他,他是从何而来的? 褚钰缓缓抬头,他看着桃枝的神情,似乎一眼就猜透了她心中所想。 他更是不加掩饰,还做提醒,目光带动着桃枝的眼睛,朝一旁的院墙方向看去。 桃枝看见院墙顶端明晃晃两个脚印。 “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沁书斋你也敢翻。” 褚钰收回视线继续低着头:“属下听闻殿下今日一直待在书房,午膳也只用了几口,不知殿下因何事心烦,即使殿下命人将属下挥退,可属下心有担忧,仍是想见殿下,想为殿下分忧解难,这才一时做出冲动之举,属下甘愿受罚。” 桃枝:…… 狗男人,昨日见了心上人,还整夜不归,今日回来,又谄媚上了。 他如今倒是越发熟练了。 桃枝听得眸光像是要生怒,脸颊却先一步发烫起来。 她动了动唇,好半晌才道:“本宫没心思惩处你,退下吧,别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叨扰本宫。” 褚钰不动。 也不知他是哪来的狗胆,就像是完全不怕忤逆她堂堂假公主殿下似的。 但开口话语又恭敬谦卑:“求殿下让属下留下吧,属下别无他想,只是想守着您。” 桃枝心尖一跳,险些被他这温顺的模样迷了眼。 她动唇欲要再度驱赶。 可眼下四下无人,桃枝的驱赶在褚钰甚至还比不上翠岚当着一众宫人的驱赶来得有用。 褚钰声音不高,抢在她开口前又道:“殿下静心亦需有人护持,属下只需一隅之地,绝不打扰殿下思绪。” 桃枝失语片刻。 又见他那副久不得回应,好似越发失落的模样,虽不及小皮鞭抽他来得解气,但他耽搁一晚的罪孽也算稍微减轻了一点。 桃枝松开扶着窗台的手,道:“你进来吧,只许在角落待着,不许出声,更不许乱看。” “是,殿下。”褚钰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任何计谋得逞的窃喜。 唯有当即迈开的步子显露出明显的急促,不过三两步便绕到了书房门前。 褚钰进屋时,桃枝还站在窗前都没来得及走动。 她没做吩咐,褚钰自己就朝着她跟前走了来。 他将要路过书案时,桃枝余光撇见桌面的几本册子,霎时反应过来。 最面上的那本是她方才在翻看的别人写的风月册,中间那本是她全部涂黑没有一个字能用的新书册,而最下面那本正是《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 褚钰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向桌面。 桃枝瞬间快步朝着书案扑去,身姿急切挤过他身侧,一巴掌重重拍在书册上。 她心里是慌乱的,声音倒是极力平稳着:“视线乱飘什么,说了不许乱看。” 褚钰早已在她扑向书案时就迅速移开了视线,此刻更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是,殿下,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桃枝知道他没看见,她挡得多快呀。 桃枝不动声色地把几本书册一齐收进了抽屉里,转而又从书架上取下了另外的正经册子。 “你站那儿去。”桃枝指了指一旁的角落。 褚钰不是很愿意,但还是迈开了步子。 待褚钰站定,桃枝才坐回椅子上,垂眸看书翻看这本正经书册。 可她方才连风月册都看不进去,此时更是因为不远处杵着这么一个令人难以忽视的大活人,更没心思把文字读进去了。 桃枝拿着书册偷摸抬了下眼,但目光才刚扫过褚钰正对着她的胸膛,便又迅速垂落。 过了会,她的目光又顺着地面,扫向他整洁的黑靴。 又过一阵,桃枝开口道:“褚钰,你转过去。” 褚钰神情意味不明地动身,在角落里转了身。 这下桃枝便放心大胆地抬了眼。 宽肩窄腰,脊背挺直,天青色的侍卫服衬得他身形愈发利落。 他站得一丝不苟,侧脸的轮廓在明媚耀光下显得格外分明……也格外好看。 桃枝心跳有些不争气地发出明显的响动。 虽然还不至于失衡乱跳,但思绪已随着目光逐渐飘远。 昨日他后来去了哪里呢,是去见他的心上人了,还是去做了别的什么事。 这本不该是桃枝要掺合的,她若明摆着追究此事,她假扮公主一事也藏不住了。 况且殿下已是有了赵璟,压根就不在乎褚钰,在殿下回宫后殿下要如何对待褚钰以及她宫中的其余男子,都不是她要操心的事。 那时,她已经背着包袱离开皇宫了。 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很在意。 这时,桃枝目光注意到褚钰双手在身前摸摸索索不知在干什么。 他动作不大,这次不像在耍任何花样,而是真的在隐蔽。 可桃枝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自是能够察觉异样。 他鬼鬼祟祟的又在干什么? “褚钰。” 桃枝突然出声唤住他。 褚钰动作一顿,感觉他背脊稍有僵硬,像是还未准备好,就被人察觉了。 “是,殿下。”他背着身子沉声回应。 “你转过来。” 褚钰片刻没动。 桃枝蹙了下眉,身姿微动,欲要自己起身去查看。 褚钰正这时蓦地转过身来。 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正好落在他掌心。 他抬着右臂,手上拿着一个物件,正对着桃枝的目光。 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桃花胸针。 昨日隔着远远的距离没有完全看清楚的,在此刻清晰地映入了眸中。 花瓣由粉色的晶石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柔和的光泽,花蕊是细小的白珠点缀,花托是两片翠玉雕成的叶子,脉络清晰。 整朵桃花栩栩如生,娇艳欲滴,仿佛带着春日枝头的芬芳。 桃枝怔愣地看着那朵精致的小桃花,又抬眼看向褚钰。 这不是……他昨日在市集买来要送给他在宫外的心上人的吗,怎么都从宫外回来了,东西还在他手上。 不,实则这些本也是桃枝自己猜的。 真实是怎样的,她也不清楚。 至少,现在不清楚了。 褚钰少见的没在这种时候抬眸直视桃枝,他微垂着眼让人看不完全他此时面上神情。 “属下方才本是正在措辞,在思索应当如何说如何做,但殿下突然出声,属下思绪全乱了。” 桃枝:……? “你是在责怪本宫?” “不敢。” 褚钰迈步上前,那枚小小的胸针被他双手捧在手心。 “属下是想说,属下还没能想好要如何表达,也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 更没想好若她拒绝,要如何哄着她收下,若她追问此物从何而来,他要如何解释,或是别的更多的,甚至怀疑桃花与她的关联。 买下此物时,褚钰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送给她。 但眼下,他微微躬身,毫无准备,只将那枚胸针凑近桃枝身前。 “所以,送给你。” 第45章 “送给……我?” 桃枝惊讶到忘记掩饰自己面上的神情。 但好在褚钰低垂着头,或许是不想拆穿她,也或许是他自己也在紧张的情绪下怯于对视。 书房内陷入一片长久的沉静。 桃枝缓慢地伸手取过那朵桃花。 拿在手里竟不是晶体本该有的冰凉触感,像是因为被人紧握在手里太久,已是沾上了对方温热的体温。 心中那片本就杂乱的思绪,在这一刻缠绕得更乱了。 桃枝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默默地收起这枚胸针。 褚钰还站在原地,似乎不打算回角落了。 桃枝余光瞥着他的衣角,装模作样地重新拿起了书册。 是因为没送出去,所以转而送到她这里来讨好她来了? 桃枝黛眉微蹙,这样想让她觉得有点不开心,但褚钰不是这样的人。 那一开始就是为了买来给她,并没有要打算送给别的人吗? 这似乎会让她感到心里高兴,他外出离宫,心里还惦记着她。 但为何是桃花。 突然,窗外一声鸟鸣打破了沉默。 桃枝蓦然回神,下意识以为自己心声暴露,砰的一声合上书册。 比鸟鸣声更为突兀的声音引得褚钰抬眸看去。 桃枝:“……本宫觉得书房有些闷,你陪本宫去园子里走走。” 桃枝放下册子起身,连看也不多看褚钰一眼,迈步就走。 快要走到书房门前,才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是,殿下。” 语调似乎带着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 第59章 阳光正好,洒在瑶台宫花园小径上。 桃枝逐渐放慢了脚步,褚钰也随之放缓,保持着两步的距离跟在侧后方。 此时好似同他们昨日走在都城城中的街道时一样。 不过并非褚公子和绿竹姑娘,气氛便也没有那么轻松了。 桃枝只觉如此气氛似乎比方才在书房里还闷了几分。 “褚钰。”她出声唤他。 身侧忽然笼来一片阴影,褚钰闻言就往前跨了一步,正好站在桃枝身旁。 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树林缝隙间照入的耀光,让眼前视线不再那么刺眼。 桃枝偷眼瞧他,他侧脸线条冷硬,下颌微绷,站得笔直,像个尽职尽责的人形屏风。 “殿下。”褚钰这时应声。 “今日天气甚好,园中锦鲤想必也正活泼着。”桃枝随意找了个话题,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莲池。 “是。”褚钰应着,“殿下想看鱼?” “嗯,去看看。”桃枝顺着台阶下,率先朝莲池走去。 褚钰落后半步跟了上去。 莲池边,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悠闲地摆着尾。 桃枝俯身靠在汉白玉栏杆上,随手捻起旁边石臼里备好的鱼食,轻轻洒向水面,鱼儿立刻聚拢过来,争相抢食,水花微溅。 褚钰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没有靠得太近,但足以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 他看着阳光下桃枝专注喂鱼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桃枝动作不停,唇边缓声道:“看着它们无忧无虑的,倒也有趣。” “殿下心有烦恼?” “没有。”桃枝几乎是立刻否认。 这算烦恼吗?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为此烦恼。 可思绪的确缠绕在脑海中,令她不由羡慕池水里的小鱼,它们可不用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褚钰突然开口:“殿下怎知它们无忧无虑?或许它们也在烦恼今日能否抢到足够的鱼食,明日是否会被更大的鱼欺负。” 桃枝手一顿,转头不由皱眉瞪他:“你怎如此煞风景?本宫说它们无忧无虑,它们就是无忧无虑。” 褚钰轻笑一声:“殿下说的是,是属下妄加揣测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池鱼,“所以,殿下喜欢……” 桃枝心头一跳,都没等褚钰停顿太久:“喜欢什么?” 褚钰上前一步,也同桃枝一样取过一小撮鱼食洒向池中。 他手臂无意间擦过她的衣袖,带起一阵微风。 “殿下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 桃枝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 他说生活啊,她还以为…… 桃枝别开脸,看着水面,褚钰身前的水面被聚拢来的鱼儿荡开阵阵涟漪。 “当然喜欢,难不成去喜欢提心吊胆整日忧愁的生活吗?” 褚钰默了默,又往水中洒去鱼食。 他的生活算不上忧愁,因为他自己不会因此而忧愁。 但自然是提心吊胆的,大多时候也都紧绷着,与无忧无虑毫不相干。 他也在想,任务结束后,他要去过的生活。 此前他对此没有多少想象,此刻他却想要将其想得清晰些。 褚钰收回喂食的手,敛目低声道:“殿下说得是,好在无论瑶台宫还是月华宫,都是无忧无虑之地。” 至少,对宫女桃枝来说,应该是这样。 桃枝摇摇头:“宫中不过方寸之地,再大的园子,看久了也就那样。” “殿下是想去别处?” 桃枝一愣,霎时止了声。 一不小心说多了。 燕嬷嬷曾问过桃枝,待到她年满二十,是要留在宫中,还是离宫自立门户。 燕嬷嬷便是一生都在宫中生活的人。 桃枝也如燕嬷嬷一样,在外没有家人也没有牵挂,甚至对于是否要成家养育后代也没有太大的执念。 可桃枝没有丝毫犹豫,她并不想一直留在宫中,即使跟随殿下,她已足够无忧无虑。 但这些,她不能对褚钰说。 桃枝刻意沉声:“本宫想去何处,还需向你报备不成?” 褚钰倒没有因为她的斥声而恼,他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他想问桃枝,但眼前的是扮作永宁公主的桃枝。 “殿下,鱼食快没了。”褚钰转而提醒道,将手中剩下的一点鱼食递还给她。 桃枝伸手去接,指尖微微触到他带着薄茧的温热掌心,一股细微的酥麻瞬间窜过。 她愣愣地缩了下手指,忽的收回手。 “本宫不想喂鱼了。” 褚钰不明所以地看她,还在想自己不过不注意多问了两句,莫不是真惹恼她了。 还不待他开口。 桃枝忽的动身道:“也不想逛园子了,回去歇息吧。” 阳光明媚依旧,莲池波光粼粼,锦鲤悠哉游哉。 褚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娇俏的身影渐行渐远。 直到从远处又传来她的声音:“还不跟上!” 褚钰唇角微动,迈步前不由低声自语:“……这又是怎么了。” 声音很快随他步伐消散在拂过花叶的微风里。 * 桃枝认为,这并非好的征兆。 当晚,她失眠了。 分明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想,但她却辗转反侧怎也无法入睡。 她平躺着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房梁许久。 最终,她重重阖眼一瞬,再度睁开,蓦地从床榻上坐起了身。 瑶台宫的夜晚并不比月华宫宁静,此地鸟儿栖息枝头,蝶与花朵作伴,已是夏日蝉鸣不歇时,许多不同的声音在宫廷各处交相作响。 桃枝进到书房点燃了烛灯。 守夜的两名宫女还在门外面面相觑,不明白殿下怎么大半夜又到书房来了。 桃枝因着卸去了妆容,来此的行径多少有些古怪。 她挡着脸,步伐很快,不等宫女请安,就快速窜进了书房中。 桃枝打开了《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这本册子。 她此时前来书房并非因为灵感爆棚。 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时开始生出这样的想法的,以至于到如今想法越发清晰浓郁之时,就已是来不及收回,也没办法压下去了,令她措手不及。 她想带走褚钰。 从之前来来回回的思考放弃,放弃又拾起后,最后再放弃。 最后,她想,她应该还是想要将他带走的。 桃枝心里很低很轻地发出一丝声音。 她可能,喜欢上褚钰了。 桃枝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她的情感很简单,瞧着顺眼可以是喜欢,为人有趣也可以是喜欢。 若要说男女之间的喜欢,在以往她甚至觉得,公主身边的那些男子,赵璟开朗,她喜欢,柳淮有才,她也喜欢…… 还有别的更多的。 可那些在如今很清楚的和褚钰在她心中生出的感情分割了开来。 所以,在宋仪昭向她允诺的那个奖赏中,她想说,她能否在离宫时将褚钰一起带走。 这并非难事,桃枝不必多想也知宋仪昭定会答应她。 桃枝一边想着自己竟然要为了褚钰而放弃金元宝,一边又想,他不愿意跟自己走,自己还要强行带走他吗? 想当公主面首的男人是为了什么。 为金银珠宝,为荣华富贵。 这是她之前就已经想明白的事情。 可是桃枝又怎比得上真正的公主。 即使她向殿下求来一笔赏赐,那些财力应该也仍是不及公主的吧。 桃枝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烦恼的缘由。 她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可是钱财和男人不能兼得。 她可以放弃钱财,但那样并不能换得她想要的人。 而即使得了钱财,那个男人也仍然不可得。 桃枝眸中逐渐生出理清了自己繁杂思绪的清明,但也随之染上了更多的忧愁。 这就是翠岚所说的为爱欢喜为爱愁吗? 桃枝长长地叹了口气,提笔朝着自己的册子上开始书写。 【她,是一名家财万贯金银缠腰的富贵女子。】 第46章 赵璟是在七日后才回到瑶台宫的。 他回来时春光满面,喜气洋溢,一看就是在外享足了甜蜜幸福。 赵璟一回来便来寻桃枝。 彼时桃枝正在书房写她的册子。 【她玉手一挥,赏银万两,惊得跪地的男子连连磕头谢恩。】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低声:“原来你的册子里写的就是这些内容啊。” “啊!” 桃枝一声惊叫,险些从座椅上跳起来。 她一回头看见赵璟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在她身后,目光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册子。 桃枝当即一手覆上,去遮掩书册上的文字。 墨迹未干,沾了她一手的墨汁,赵璟也早就把寥寥几行字看完了。 第60章 “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赵璟:“并非突然,我正大光明进来,那般长一段路,你丝毫没有反应。” 赵璟抬了抬下巴,指明书房大门的方向。 桃枝转头看去,这才见房门大开,赵璟的确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而他从门前到书案前这段路,她居然半点脚步声都没听见。 赵璟:“写这么两句话也需要如此专注吗?” “才、才不是。” 桃枝脸颊微热。 她方才又不自觉的有些了这样的桥段。 她是个富贵的女子,随手可赏人万两,家财富可敌国。 这几日,她总是想到这些。 一想到便想得出神,明明只写了几句话,思绪就飘远得捕捉不到。 桃枝闷闷地撇了撇嘴,拿过一旁的棉帕一边擦手一边问:“所以,你到底来干嘛?” “自是有要事相说。” 赵璟也不客气,拉开一旁的椅子便坐到了桃枝对面。 * 是夜。 云凝殿书房外有黑影闪过。 来此之人无比熟练,就像是已经这样做过数次了。 可不就是多次吗。 褚钰翻过窗户进到了书房内。 他今日是从桃枝的寝殿离开后直接过来的。 或者换句话说,是从桃枝的寝殿被赶出来之后。 是的,又被赶出来了。 今日晚膳,褚钰受召前去为公主布膳。 桃枝近来好像怪怪的,从上次自宫外回来后,她便有些许古怪,但具体又不知是何。 饭席间,桃枝一言不发,像是沉入了什么复杂的思绪。 直到褚钰唤她,她才愣愣地回过神来。 饭后,褚钰被留在殿内陪伴。 如以往相处相似,却又不似。 此时,褚钰想起自己上前贴近却被她痕迹明显地避开的画面,不由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偏偏她又是一副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 褚钰不解,所以被她从寝殿内挥离后,便径直来了书房。 书房内漆黑一片,但褚钰熟知路线。 他走到书案前,打开了桃枝存放书册的暗格。 最面上的那本书册便是桃枝近来在写的,并非以往那一本,而是新开始写的一本。 褚钰已是知晓,桃枝写的这些会被她拿到黑市去换做银两,书册中有她所想,也有她的胡编乱造。 褚钰拿出书册蹲在了书案下。 火折子点燃,照亮了书册上的文字。 【她,披金带银,富贵逼人,是此地以南最富有的女子。】 褚钰:…… 怎么又是这个。 褚钰已是接连几日在桃枝的册子上看到这种描写了。 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家财万贯,写在册子上的情节不是在打赏就是在挥霍。 褚钰甚至还翻看了不少她之前的册子,已是明了她所的写所出售的,都是一些风月记事。 如今的内容,和风月不沾半点关系。 褚钰怔怔地看着今日的内容。 许久后,他陷入沉思,难道她是把他玩腻了,如今改喜钱财了吗? * 又过几日。 褚钰仍是未能明了桃枝的心思,但他依然会受她召见。 今夜,似乎有所不同。 “殿下今日好雅兴。” 褚钰四下扫视了一周后道。 “在云凝殿住得烦闷了,在此换换心情也不错。”桃枝目光稍有飘忽,很快又定下来,“你不愿意陪本宫来此?” “怎么会。”褚钰上前,“属下为殿下布膳。” 桃枝今日带着褚钰来到瑶台宫一处僻静的竹园。 竹园深处,屋舍平平,竹香环绕,幽雅宁静。 桃枝便在此院中落座,要在此享用晚膳。 随行的除了褚钰,便仅有两名宫女。 两人站立两侧,待褚钰取走托盘上的菜肴后,便纷纷退到了院子外。 周围很快便只剩他们二人了。 “坐。”桃枝开口,点了点自己身侧。 褚钰心有猜测,但并未多言,只顺从地坐到了她身旁。 “替本宫斟酒。” 桃枝道:“自己也斟上。” 自从桃枝沉迷钱财,书册上每日都写富贵女子之事后,她很少再对他行男女间较为亲密之举了。 桃枝见过几次褚钰幽幽地盯着她的看目光,但她当作没看到,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眼。 颇有种从此以后清心寡欲,远离男色的意味。 不过今日来此,显然打破了这股意味。 “这段时日在本宫身边待着觉得可好?” “自*是好的,能待在殿下身边,属下……” 桃枝微沉脸色打断他,又朝他举杯邀他相碰:“不许说这种客套话,本宫要听真话。” 褚钰静静地看了桃枝片刻,还是先举杯轻碰了她的杯沿,而后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开口道:“真话就是,很开心,以往未曾有过的那般开心。” 桃枝也缓缓将杯沿放到唇边,她并非一饮而尽,而是小口小口地喝着,同样对着褚钰的视线,与他四目相对。 “也觉得很奇妙,分明没有过去太久的时日,原本也不该因这等事而有多余的情绪,但……” 褚钰顿了一下,再道:“但如今很庆幸因此有了这样的情感,也很珍惜,只盼……” “只盼?” 褚钰摇了摇头,余下说要继续说,便应当说,只盼这段时日能早些过去,他的任务能早些完成,他便可以以毫无遮掩的自己,真正与桃枝面对面。 以及他心中想要对她道出的话,也只有在那时才能说出。 不过眼下,若是要继续说,他便只能说,只盼能一直这样和殿下在一起。 这不是真话,他也不盼这个。 褚钰转而再度抬手为桃枝斟酒。 他也转移话题:“殿下今日虽是好兴致,但也莫要贪杯,若是觉着不适了,便告诉属下。” 桃枝倒也没再追问方才的话。 她一手托着脸颊偏头笑问他:“本宫今日兴致的确不错,但也的确不胜酒力,若本宫饮不了,你便饮酒给本宫看,如何?” 褚钰微眯了下眼。 若是桃枝的册子里还写着那样的东西,以他如今也看过她不少风月记事的能力,也能大抵猜得出她脑子里指不定又在幻想着,公主灌醉的侍卫,看侍卫满面潮.红,思绪迷离,再对人上下其手,最后…… 褚钰思绪一顿,微沉了脸色。 桃枝不写了,如今他怎么还替她想上了。 褚钰道:“是,属下酒力尚可,殿下想看,属下自是甘愿。” “酒力尚可……”桃枝唇边喃喃着,声音很轻。 随后两人又饮了几杯酒,桃枝已是有些微醺。 但褚钰的确酒力不错,脸不红心不跳的,看上去像是没有半分醉意。 “今日菜色不合胃口吗,怎见你不怎么动筷?” 褚钰神情微顿,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觉捏紧,这是在令自己静心凝神。 “没有,合胃口的。”他声色微哑,终是抬手动筷。 被指尖掐出的月牙印被他以长筷挡住了。 褚钰大抵半刻钟前就开始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他思绪乱飘,胡思乱想,明明没有感觉到喝醉,可身体和脑海都像是要不受控制一般。 他极力隐忍着,想要将思绪唤回,可努力半晌效果甚微。 “多吃些,莫叫人觉得本宫亏待了你。” 桃枝的声音听在褚钰耳中很是模糊。 他此时竟是需要费好大力气才能分辨她在说什么话,而后便见自己碗里夹来一块肉。 褚钰想说,他似乎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暂时吃不下了。 但他一抬眼,却见桃枝笑盈盈地看着他。 是看花眼了吗? 眼前为何会是桃枝原本的模样。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一瞬,他便不觉得有何异样了。 或许是卸去了妆容,因为天色晚了,要入睡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在宫外,她不需要做任何伪装了,因为这里不是云凝殿啊。 褚钰有些看呆了。 此时桃枝笑得很勾人,但也可能是他自己受不住她生动的模样。 想亲她。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亲吻了。 褚钰此时脑海中思绪模糊,却又清楚记得,上一次和她接触还是三日前他趁她看花出神,自作主张去勾了她的手指。 不过桃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蓦然抽走了手,还斥他:“真是放肆。” 虽然是笑着斥他的,也不见她气恼,但她很明显就是在避开和他的肢体接触。 为何呢? 果然是玩腻了,改喜钱财了吗? “褚钰?” 可为何不能一起喜欢? 褚钰发现,自己居然在这样想。 他想,自己也许算不上富可敌国,但这些年他为君王出生入死攒下的钱财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第61章 具体多少,他自己还未有细算过。 待他完成任务离开时,他还会再向君王要一笔钱财。 他确信,他的财产不止会让她过上富足的生活,也定是够她挥霍一辈子。 所以,为何不能一起离开呢? 桃枝看着褚钰眨了眨眼。 她已是唤了他三声了,他却毫无回应。 她又试探着凑近了些,放低声问:“你喝醉了吗?” 突然,褚钰低头倾身而来。 桃枝赫然瞪大眼,唇上一热,猝不及防被他吻了一下。 “没有,我没醉。” 他唇上染着浅淡的酒香,双唇灼热湿濡。 只是轻轻一碰,便窜起浑身酥麻。 “真的没醉。” 褚钰似乎不知道自己亲了她,只是很认真地在陈述事实。 不过几杯酒而已,他怎么会醉呢。 天色渐暗,竹园中的光线比别处要暗得更快。 褚钰不过一眨眼,就发现桃枝的脸庞已经在他眼前放大到最大。 像是因为她将要来亲吻他。 他滚了滚喉结,克制着自己没有主动扑上去,只等她赶紧将唇瓣贴来。 殊不知,这根本就是他自己凑上前去的。 桃枝偏头一躲。 刚起身就被褚钰一把攥住了手腕。 “去哪?” 他声音低沉,略有沙哑,还带着几分忘记自己身份一般的强势。 桃枝险些被攥得一个踉跄,好在自己稳住了身形。 可下一瞬,腰身就被褚钰伸臂揽住了。 他又问了一遍:“你去哪?” 褚钰没有看见,即使看见或许也察觉不出任何。 桃枝竟在他臂弯里微松了口气。 很快,她双唇翕动:“我累了,想回屋歇息了。” 褚钰眉心一蹙,潜意识里像是知晓她下一句应该就是要将他挥退了。 挥退? 为何挥退,他不想退下。 褚钰手臂收紧,却没想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鼻息间忽的拂来一阵幽香。 “你也一起,今夜就同我留在这里,可好?” 少女声色婉转,气息撩人。 一股热意在褚钰身体内窜动,毫无章法的,上蹿下跳。 最终化作他开口沉哑失神的回答。 “好……” 第47章 褚钰脚下步伐漂浮,但他自己浑然不觉。 他先是被桃枝勾着手指往竹园的小屋里走去。 很快他就主动反手将她的整只手包进了掌心中。 感受到掌心里温温软软的触感,他觉得自己可能笑了。 为何是可能。 因为他此时除了掌心中的触感对其余一切都感到模糊不清。 眼前视线一晃,他就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宅里了。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屋内点着烛灯,宽敞明亮。 “还好吗?”桃枝的声音从近处传来。 “不好。” 桃枝愣了一下,眸中显露几分担忧和心虚。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褚钰的状态,突然被他松开手,又一把捧住了脸。 “我不穷。” 褚钰一本正经地开口。 “……啊?” 褚钰收回一只手,伸手往自己怀里摸索了一阵。 而后,他攥出一把空气塞到桃枝手里:“我有很多银两,都给你。” 桃枝:…… 她垂眸看了眼手心里的空气,又抬头看着褚钰十足认真的表情。 救命。 她上次不会也是这样对褚钰做的吧。 桃枝无意识地蜷缩了下手指,更多的是对自己上次中了此药后感到的尴尬。 是的,她知晓了那一次她并非吃错了吃食,而是被人下了药。 赵璟将此真相告诉了她。 桃枝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生出了一个破天荒的大胆想法。 “嫌少吗?”褚钰沉哑的嗓音将她唤回神。 桃枝眼睫一抖:“没有……怎么会,这已经很多了。” 她捏了捏空气,配合地把空气塞进了自己的衣襟。 不过桃枝有一点奇怪,她若是做出给褚钰银两的举动还算有理有据,可褚钰为何要给她银两? “以后会有更多。”褚钰忽的上前一步,手臂已是环到她的腰上,却未将她彻底抱住。 他只是仍旧认真地道:“我会一直努力赚更多的钱财,一直。” 桃枝心尖一颤,她想不明白褚钰在中了药后说这些话的缘由,但还是被他眸中郑重的深色吸了进去。 “好,我相信你会的。” “那你为何还不亲我?” 桃枝:“……?” 她才感动不过一瞬。 “收了我的银两,便是我的人,我以后会赚钱给你花的,现在该你亲我了。” 桃枝:!!! 她白感动了,他莫不是把她当花楼的姑娘嫖了! 桃枝眉头一皱,面上霎时染上怒意。 谁要他的破银子! 而且还是空气! 桃枝一张嘴,愤怒的斥声在下一瞬就被褚钰低头来重重堵住了。 “为何生气,你亲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那时没有生气。” 他声音很低,嘴唇贴着她的唇瓣说得含糊不清。 “什、什么……” 余下的话被褚钰急不可耐地含住她的舌头止住了。 桃枝在舌尖被含咬住后瞬间软了腰身,腰后结实的手臂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但褚钰亲得太凶了。 像是干涸已久终饮甘露,又像压抑过度后,撕下伪装再不会掩藏半分。 桃枝很快腿也软了,像化开的一滩水,完全浸入了褚钰身前。 褚钰手臂忽的一用力,将桃枝整个人腾高,垫着她的屁股大步朝着床榻而去。 不过三两步,桃枝身体失衡地后仰,令她本能收紧手指攥住了褚钰的衣衫。 褚钰在将她放下的同时,自己也跟着压倒上去。 桃枝唇边短暂地被放过了一瞬,她不可抑制地重重喘了一下,又被褚钰不由分说地缠住了唇舌。 身体逐渐蔓延开和此前在山洞里的亲密接触时一样的感觉。 可此时的褚钰除了蛮横强势地亲吻她,根本没有碰她身体半分。 桃枝羞愤地紧闭着眼,小腹蚂蚁爬动般的酥麻让她甚至想伸手去挡。 手臂才刚有动作,还没探出去一寸,就突然被褚钰抓住了手腕。 灼息洒向她的面颊,耳边听见褚钰闷声控诉:“为何不摸我?” 桃枝蓦然睁眼,眼前蒙着一片水雾,视线模糊不清什么都没看见,手掌已是被拉动着贴上了他热烫的胸膛。 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她掌心发麻。 “不是说想摸我的胸,摸我的腹部,还要给小钰……唔!” 桃枝仰头吻住褚钰,张嘴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总算打算了这话。 她用力不多,应是不会将人咬疼,褚钰却浑身颤了颤。 他握在桃枝手腕上的大掌随之上移附在她整个手背上。 桃枝手小,被压得密不透风,抽不回手,只能在他掌心按压的力道下,被迫将自己曾经口出狂言的话语兑现成现实。 这原本就是桃枝今夜的目的,却没想到此时完全被褚钰掌控了主动权。 这到底是让人受人摆布的药,还是让她受人摆布的药啊。 褚钰的手指修长,指腹因习武布有粗砺的茧。 桃枝自己没有这样做过,更不知他的手指会是这样的感觉。 她几乎没能撑过半柱香时间。 褚钰身前的衣摆湿漉漉地搭在腿上。 他垂眸看了一眼,眼神迷离不清,动作确实稳健敏捷。 “我衣服被打湿了。” 偏偏他还要一本正经地陈述。 桃枝羞愤得想把自己藏起来,褚钰却一边动手脱着湿掉的上衣,一边膝盖顶走她的膝盖挤着凑近来。 “别躲。” 桃枝十分狼狈,躲不开也关不上。 他脱掉了弄湿的衣服,她却只能任由衣裙凌乱堆在腰上。 不过被他那般摆弄了一次,身体就软得再掌控不了任何主动权。 明明她才是写书无数的经验丰富者,她才应该知晓如何让人欲罢不能。 可她连…… “摸这里。” 她连摸哪里都不能自己决定! 桃枝气恼地突然找回一瞬力气,报复似的。 “唔。” 褚钰眸光沉暗,眼眶发热。 他闷哼着抬眼紧锁桃枝的面庞,又沉迷地喟叹:“继续。” 他说继续,不让桃枝停,自己也不停。 桃枝并没有因为已有过上一次而让这一次坚持多久。 她从来不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 那一次在山洞里,她也只有亵裤稍稍有点湿痕而已。 可这一次…… “我的裤子也淋湿了。” 第62章 桃枝一张脸红得要滴血,唇边断断续续止不住的低声,又可怜又勾人。 一听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声,她又是一声呜咽收手无助了自己的脸。 随即,她又猛然想起自己这手刚刚干了什么,又赶紧拿下来。 褚钰危险地眯了下眼:“嫌弃我?” “不是……”桃枝像个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瑟缩了一下。 褚钰扬手将裤子一扔,俯身凑近她。 她册子里写那般多,可不见她嫌弃什么。 她不是还总逼着他同她上演她册子里的内容吗? 这会嫌弃什么。 褚钰伸手按住她的唇瓣,稍稍使劲,就掰开了她的唇。 桃枝瞪大眼,抵着他的指尖就要把他推出去。 “再推,就用这里。” 桃枝呼吸一顿,舌头不敢动了。 她的风月册里当然写过。 男子会亲亲女子,女子也同样可以亲亲男子。 可真刀实枪一来,他那玩意想不害怕都难。 至少,现在害怕。 桃枝被迫张着嘴,呜呜咽咽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腹火乱窜。 想低头堵住她的声音,又舍不得把手指从她湿热的口腔里收回。 桃枝的脸好红,眼尾带着泪花,眼睫又湿又浓。 褚钰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 又下移点了下她的鼻尖。 还不够。 这远远不够。 桃枝突然被撤开所有压制时,无意识地睁了眼,迷茫地看向褚钰。 褚钰被她这般眼神刺中,混沌的思绪都险些被强大的冲劲唤回。 但最终唤回的并非理智,而是更大的冲动。 刺啦一生响,桃枝不知是什么被撕碎了。 总归不是褚钰的衣衫。 他早就脱光了。 笼罩在周围的热意让她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上少了什么布料。 直到褚钰湿漉漉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膝盖。 桃枝没睁眼也知晓自己身上是少了何处的布料。 风月册中的内容短暂地在她脑海中闪过一瞬。 很快,所有的文字都被撞散,她再拼凑不起半句话。 连她唇边也都只剩低吟的声音,她极力想唤他一声。 “褚钰……慢……” “慢不了。” 他的声音也并不平稳,沙哑得厉害。 可抓在她膝盖上的大掌却是越收越紧,箍得她生疼。 呼吸最重的时候,他将热息全数洒在了她颈边。 锁骨被咬住,引得她缩起了身子。 啪的一声响,褚钰一巴掌拍在她大腿边。 桃枝也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却觉得自己半边屁股都麻掉了。 被翻身过去的时候,她的脸一迈进枕头里,她就发出了呜呜的啜泣声。 褚钰立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洁的后背。 抬手又是一巴掌。 “你果然喜欢这个。” “才没有……” 否认换来又一巴掌。 没打疼桃枝,却令褚钰动作突然顿住,呼吸不匀地重重起伏胸膛。 “别夹。” 桃枝再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褥子湿了,枕头也湿了。” “不许再说了……” 褚钰又低下身来咬她圆润的肩头。 明明没有过去太久,桃枝却觉得自己都快被撞碎了。 …… 榻上平静下来时,耳边格外清晰地回荡着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桃枝像个瓷娃娃似的被褚钰一手捞着腰翻回身来。 “哭得这么可怜,是不喜欢吗?” 桃枝泪眼汪汪,眼尾也红艳一片。 看上去的确很可怜,但又并非不喜欢的样子。 但她动了动唇,没有出声回答。 褚钰索性自己低头去寻找答案。 下面也哭着。 混杂着他的眼泪。 “这里也一直哭不停。” 桃枝都不知道,平日他话那么少,不过一点药物,怎就话多成这样。 她烦闷地抬腿,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褚钰呼吸沉了沉,连动作都顿在原地。 他重新抬头,将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张早已神情迷乱的脸庞上。 桃枝微眯了下眼,竟还能腾出心思去查看褚钰此时的状态。 不过她看了一眼,很快就放心地继续闭上眼缓和被大量偷走的体力。 褚钰的模样仍是和醉酒了没两样,甚至因着方才的一阵激烈,此时神情更不清晰。 但突然。 他果断抽身转身下榻。 脚下步子都是乱的,更是未着片缕看得人眼花缭乱。 桃枝一惊,极力让自己回神,撑着酸软的身子就要去阻止他。 他想干什么! 随即,屋内传来哗哗水声。 桃枝愣了一下,偏头看见屏风旁高大的身影。 褚钰背对着她正在水盆中浸湿毛巾。 桃枝讶异于他竟然还能分得清水在何处。 而且也比她想象中的要体贴,居然还知晓在事后替她清理。 连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桃枝想到这,心里暖暖的,乖乖躺回床榻上等待褚钰回来。 她微眯着眼,唇角微微上扬。 听见脚步声走回来时,她还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下一瞬,啪的一声闷响—— 一张棉帕带着湿濡的热气密不透风地蒙住了她整张脸。 桃枝:!! 紧接着,是一只大掌隔着棉帕覆在她脸上,毫无章法地搓揉。 “褚……” 一道呼唤被褚钰一掌掩下。 又或者他并非故意不让她说话,只是很专注很急切地在用棉帕擦她的脸。 桃枝并不知道,褚钰此时的动作相比上一次已是熟练了不少,甚至还温柔不少。 她只知道她脸被搓揉捏扁,还险些喘不上气了。 好不容易那只大掌放过了她。 棉帕从她脸上揭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睁眼就瞪褚钰。 却一眼对上褚钰满脸着迷又满意地看着她的目光。 桃枝眸光一怔,呆呆地和他四目相对。 这一刻,她都没能腾出心思去想自己的妆容被他全数擦掉了,而他眼里出现的是真实的自己。 而下一刻,她突然被压倒,双腿被抬高。 “再做一次。” 他低头吻在她耳边,动作又急又兴奋。 还没开始,他呼吸就变得又重又急。 撑起身看着她不过一瞬,就当即挺身。 桃枝猝不及防,根本不知是碰到他什么开关了。 不是才刚结束吗? 还有刚才也不像这样重啊。 还有他是不是看到…… 很快,桃枝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任何了。 她像将要溺亡的人一般,手指紧紧抓着褚钰的双臂,指甲在他臂膀和后背接连挠出引子,她身上当然也没能逃过一劫。 褚钰吻她,咬她,吮吸她。 夜很漫长,竹园小屋隔绝在人烟之外,无人知晓屋内究竟热烈了多久,唯有随风晃动的竹叶不时飘过窗边,去窥伺屋内两道紧密的身影。 天蒙蒙亮起,枝头鸟儿鸣叫着飞离树梢。 褚钰人还未醒,眉头已先一步紧蹙。 头脑难以保持清醒,身体传来的异样令他感到警惕。 褚钰赫然睁眼,入目一片陌生的景象,屋内寂静无声,周围空无一人。 第48章 “小桃枝,你真的想好了吗?” 桃枝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是,殿下,奴婢已经想好了。” 屋内沉寂片刻,宋仪昭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既是心意已决,本宫也不干涉你的决定了。” “放心吧小桃枝,本宫怎也不会亏待于你,给你准备的离宫的银两早就备好了,还有此番你完成这件重大任务的赏银,待会我让燕嬷嬷一并拿给你,再待本宫将此事彻底了结,回了月华宫,本宫再让人为你好生送行。” “不,殿下。”桃枝当即道,“奴婢想尽快离宫。” 宋仪昭神情难测地又沉默了一阵。 她竟也有想不通桃枝在想什么的时候了。 她分明都明摆着说了,即使桃枝不开口相求,她也准备了丰厚的银两给她,按照桃枝以往的性子,怎也该天真又贪心地想要人财两收才对。 难道是她理解错了,桃枝对那个褚钰其实只是玩玩的心思,没那么在乎? 以及,她想尽快离宫。 “有何急事吗,你想多快?” “奴婢想,今日就启程。” * 桃枝并无急事。 离了宫她便是自由之身,她在外并无牵挂,怎会有什么急事需得即刻离宫。 她只是,不想在宫中看着褚钰去面对真正的公主。 宋仪昭回宫了,所以昨日她才做出了那个荒唐的决定。 第63章 桃枝觉得自己有点坏,临走前因为一己私欲把人吃干抹净了,然后又毫不留情地离开。 但她只小小地愧疚了一下。 她想,褚钰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就当她是个自私又胆小的坏女人吧。 午后,桃枝从燕嬷嬷那儿领走了宋仪昭为她准备的钱财后,便动身离宫了。 燕嬷嬷一路将她送至山下。 路上,桃枝几欲开口,都被燕嬷嬷冷声打断:“不必多言,安静待着吧。” 最终,桃枝还是在山脚不顾燕嬷嬷的冷漠重重扑入了她怀中。 “嬷嬷,小桃枝往后会回来看您的。” 燕嬷嬷冷哼道:“宫门森严,离了宫你便是一介草民,何来资格入宫。” “那、那您能到宫外来看看我吗?” 桃枝声音已是有些哽咽,难得燕嬷嬷没有将她推开,她不舍地将燕嬷嬷抱得更紧了几分。 但燕嬷嬷嗓音仍旧冷漠:“私自离宫违反宫规,你可是要我一把老骨头还遭惩处?” “不、不是的。” 桃枝真的快哭了。 都这种时候了,燕嬷嬷还这么冷漠。 桃枝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趴在燕嬷嬷胸膛旁没多会还是可怜巴巴地掉下了眼泪。 泪水浸湿了燕嬷嬷的衣襟,晕开一团深色的印记。 桃枝沉浸在情绪中,没有注意到燕嬷嬷已是比平日多容忍了她许久。 不仅任由她把鼻涕眼泪糊在她衣衫上,还任由她如此紧密地抱了她好一会。 桃枝只知道,自己最终被燕嬷嬷一脸嫌弃地推开了。 桃枝撇着小嘴,低低地道:“嬷嬷,总之我一定会想办法见您的。” 她知道那个矮洞,违反宫规的事她也做了不少,钻洞她也会去见燕嬷嬷的。 “那我就走了,嬷嬷,保重。” 燕嬷嬷一脸平静地看着她,那副模样,像是一下就参透了她心里想的什么似的。 只是当桃枝将要迈步时,燕嬷嬷突然开口:“站住。” “怎么了,嬷嬷?” 燕嬷嬷敛目的一瞬,胸膛微微起伏,轻声叹了口气。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拿着。” “嬷嬷,这是?” 桃枝疑惑地接过袋子,嘴里还在询问,但手上一触及袋子凹凸不平处,便一下分辨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桃枝惊讶地瞪大眼,毫不避讳地直接打开了钱袋。 里面满满当当的银两,还混着几个金锭,一个袋子比桃枝整个小金库里零零散散的钱财加起来还要多。 “往后照顾好自己,别迷迷糊糊的,若要离开都城,就花钱多雇些人护着,如何挑选下人,你跟在我身边应该多少学到了些,别的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厉害了,总之有银两傍身,遇到不能解决的事,便花钱解决,知道了吗?” 桃枝眼眶一热,险些又要掉眼泪了。 “呜呜,嬷嬷……” “行了,别黏黏糊糊的,我也要回瑶台宫了,走吧。” 桃枝忍住了眼泪,迈开的步子还是不舍又缓慢。 她低着头还不忘数着袋子里的银两,嘴里嘀咕着:“可是,别人家孩子远行,娘亲不都准备衣物鞋袜吗,不过我家嬷嬷可真阔绰。” 这话燕嬷嬷也不知听见了没。 最终,她站在原地许久,一直目送桃枝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转了身离去。 * 因为燕嬷嬷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桃枝当即决定,趁着自己仍是宫女的身份,还是先回一趟皇宫中。 桃枝从十岁来到南靖皇宫,如今她将年满二十,也已度过了十年光阴。 这十年与她进宫前的十年过的日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前十年又因年纪尚小,记忆模糊,如今她的回忆中几乎就只剩下了在宫中这段快乐的回忆。 月华宫中与她相熟的人几乎都去了瑶台宫,白日她临走前也都一一道别过了,眼下她也该回来皇宫中,再和其他人也进行一番道别。 此次一别,她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有机会回来了。 桃枝一路轻车熟路地进到了皇宫中。 她先是和月华宫中的宫女太监们见了一面。 众人见到她还多有讶异,毕竟几个月前,她突然告假,而后再也没有露面。 于其余人而言,已是和桃枝许久不见了,不过于桃枝而言,他们之前仍是日日都相见呢。 而后,桃枝又去见了秋霜。 没想到就傍晚轮值这么一会空挡,她居然又和那个侍卫在一起,两人在隐蔽之处谈情说爱,害得她好一阵找。 两人见了她很是开心,说着许久不见了的话语。 桃枝则是有些心虚和不自在。 一想到自己曾经还撞见那么尴尬的一幕,她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对此闭口不谈。 最后,桃枝还去了一趟东侧宫门。 这里的侍卫和她交集不多,但桃枝对他们可是每一人都十分熟悉。 遥想她自己认为隐藏得极好的那两年,不仅公主和燕嬷嬷早就洞悉一切,说不定连这里的侍卫也是得了吩咐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桃枝与他们一一问候之后,从东侧们离开了皇宫。 天色已晚,待到天明便是她崭新的开始了。 * 褚钰从睁眼那一刻就感到不对劲了。 他缺失了记忆,如同被人打晕了一觉睡到了天明一般。 可身体又带给了他别的不可忽视的感觉,是他不知道缘由的。 记忆停留在他和桃枝坐在竹园里用膳。 他为她布膳,为她斟酒。 然后就断掉了。 褚钰不是桃枝那般单纯的性子,自身经历了这样古怪的情况,即使没有桃枝的先例在前,他也绝不会认为是自己吃错了东西喝醉了酒这么简单的缘由。 更何况,桃枝之前遭人下.药,他已是将此事查清。 所以,他也被人下.药了? 褚钰试图开始冷静分析此事的来龙去脉。 可当他一坐起身,身前被褥滑落,露出自己未着上衣的胸膛和腰腹,以及身上那些一眼可见暧昧痕迹。 褚钰脸一沉,心底骤然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是桃枝给他下.药了? 不怪褚钰如此作想,他记忆断掉之前最后见的人是桃枝,而桃枝的册子里也曾写过这种事。 她居然……还是给他下药了?! 褚钰心情瞬间起伏不定,脑海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自己应该气恼她对他做下.药这种事,还是该思索他身上的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 很快,褚钰不用再思索了。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不仅未着上衣,连裤子都…… 床榻旁一片狼藉,有女子衣料的碎布,也有他揉成一团的衣袍。 加之身上的痕迹,和身体本能的感觉,发生了什么事已是不言而喻。 可屋子里没有桃枝的身影。 褚钰侧头看了眼窗外。 天色尚早,她却不见了踪影。 褚钰带着复杂的心情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自己从一片凌乱中整理干净。 他推开小屋的房门,果真瞧见此处正是桃枝带他来的竹园。 周围无人,他返回侍卫院后也一切如常。 那些理应真实发生过的事,宛如一场梦境一般。 不,或许连梦境都算不上,他根本就不记得了。 褚钰自是感到烦躁,但心底也隐隐生出和她有了亲密接触的窃喜,又很快被他压下。 他气恼自己不记得,更恼她还真把册子上的法子用在他身上。 他耐着性子,等待桃枝再传唤他。 可他等了好几日,云凝殿那头毫无动静。 * 今夜繁星密布,晚风宜人。 宋仪昭敞着窗,身姿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腿边是正乖巧贴着她的赵璟。 宋仪昭喃喃着:“也不知小桃枝这会去到何处了,是留在了都城,还是去了远方,早知一开始得问问她的。” 赵璟道:“她那个性子,应是完全不会掩藏踪迹,殿下若想知晓,派人前去一查便知了。” 宋仪昭轻笑:“本宫查她干什么,本宫只是担忧她在外适应不了。” “得那么多钱财,她有何不能适应的,此时指不定每日每夜都抱着她的金元宝傻笑呢。” “说得也是。” 宋仪昭话音刚落,殿门前传来了宫人的通报声:“殿下,褚侍卫求见。” 这话一出,赵璟霎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宋仪昭则是扬唇笑了。 赵璟:“殿下,今夜说好是我留在这儿的。” 说起这个赵璟就来气。 这个桃枝,他帮了她那么多,还费心费力给她弄来那种药,最后她居然自己摆摆手就走了,仍然把这个大麻烦给他留在了宫里。 宋仪昭动身要坐起来。 第64章 看来她不打算查桃枝,自有人急着要查了。 赵璟赶紧又要道:“殿下,他……” 宋仪昭抬手打断他:“别以为本宫不知你撺掇着桃枝做的那些勾当,带坏了桃枝,本宫之后再同你算账。” “殿下,我……” “你先退下。” 赵璟满脸不情愿地推出屏风后时,云凝殿殿门也已是打开。 褚钰一眼看见他,眸光骤沉,刺得赵璟背脊一麻。 很快,赵璟不甘示弱地也瞪了他一眼。 凶什么凶,自己不知把握,这会来坏人好事。 里面那个是你要找的人吗,你就来找,烦死了。 赵璟愤然地退出了云凝殿。 殿内安静了下来,屏风后若隐若现一道娇柔的身影。 褚钰敛去面上沉色,迈步朝里走去。 宋仪昭已不坐榻,好整以暇地看着褚钰走来的方向。 “参见殿下。” 话音刚落,本是垂着眼眸的男人突然抬眼。 他面色一变,绷着唇角连呼吸都压得几近无声。 宋仪昭上下将他打量了片刻。 而后松了神色叹了口气:“一下就认出来了吗,还真是敏锐啊。” 褚钰袖口下拳头瞬*间紧攥,急切地上前一步:“她在哪里?” 第49章 初冬,清风城。 清晨的第一缕光将这座临水的小城照亮,水面波光粼粼,街道两侧绿意盎然,竟是一副令人向往的春色。 一间竹栏环绕的小院里,主屋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门后显露出少女迎着日光莹然生辉的面庞。 桃枝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幸福的笑容,大步迈开。 桃枝满面春光,幸福洋溢,连步子都是蹦蹦跳跳的。 走出小院没多久,岔路口的茶摊老板闻声抬头看来。 “桃枝,今儿这么早,来杯热茶吗?” 桃枝笑眯眯地点头,步子加快了些,三两步就到了茶摊前。 “多谢杨叔,我要一杯。” “好嘞。” 茶摊老板手脚麻利地为桃枝取来热茶,还附赠了她两块乳白色的糕点。 桃枝眼前一亮:“今日是奶黄糕呢。” “知道你喜欢,上次在我这儿还吃得噎着了,今日就两块,没多的了,你云姨今晨专程给你做的。” “哇,谢谢云姨!” “好了,快去吧,别耽误了事儿。” 桃枝一手拿着木杯,一手捏着两个奶黄包,谢过了茶摊老板后,继续蹦蹦跳跳向前。 她先是咬了一口奶黄包,很快便忍不住一口一个包满了嘴。 下一个路口碰见王大娘的时候,对方热情和她打招呼,她却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只能乐呵呵地冲王大娘点头。 王大娘笑话她:“怎跟吃了上顿没下顿似的,今个儿午时可会休息,要不来我家吃饭?” 桃枝摇头:“唔唔唔。” 不休息。 王大娘竟也听懂了:“好吧,那晚上来。” 桃枝点头:“唔唔!” 好的。 桃枝没多做耽搁,很快摆摆手和王大娘道别,继续向前。 桃枝走后,王大娘身旁一名妇人道:“又让桃枝到你家吃饭啊,午饭人家不得闲,你还赶着又邀晚饭。” “她一个小姑娘,白日在书铺务工,家里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算她一个人能行,独自一人吃饭不也孤单。” “我看你是另有深意吧,惦记着想把那丫头讨进家中做儿媳妇?” “瞧你这话说的,小姑娘讨喜,我对她好就成别有用心了,不过我也的确有那么几分意思,但我家又不是什么强抢民女的土地主,能不能讨得这乖儿媳,不得看我那傻儿子自己够不够争气吗?” “哎哟,你家越川那么有出息,才高八斗风度翩翩,叫你说成傻儿子,真不知你是在谦虚还是在炫耀。” “哼,实话实说而已,白读那么多书了,或者说是读书读傻了,这些日子我时常唤桃枝到家里来,可他……算了,不提也罢,若是我家傻儿子样貌再蹉跎些,桃枝性子再好,多半也是不会接连往我家来了。” “你的意思是,桃枝是因着你家越川长得俊俏才往你家去吃饭的?你这猜测,也把人小姑娘想得,太肤浅了吧……” 桃枝这头,已是将两个奶黄包都吃光了,腮帮子也不再鼓起,木杯中的茶水也已饮尽。 她有点惋惜自己还没吃够,早知撒撒娇让杨叔再多给她两块了。 不过她很快又想起王大娘邀约的晚饭。 桃枝唇角一样,明目张胆地嘿嘿笑了起来。 王大娘家那位越川哥哥长得可俊了,而且一和她说话就脸红,实在可爱。 没想到她小桃枝不再扮演公主,也还没来得及挥霍银两,竟还能有美男伴她用膳。 “桃枝,桃枝?”一道妇人的声音呼唤着,而后不得回应,对方直接一指戳在了她脑门上,“想什么呢,一路傻笑,可是寻了别的活儿,要抛弃我柳三娘了。” 桃枝赫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一路想着李越川,走过了自己将要干活的书铺都没发现。 桃枝赶紧转了向往书铺里去:“哪有啊三娘,我方才路上想事情走了神而已。” “所以问你在想什么啊。” “想……想……”桃枝圆润的杏眸转了转,“想今晚吃什么。” “呵,大清早就开始念叨晚上吃什么了,你还真是……” “好了三娘,今日我做些什么?” 柳三娘也转身进了书铺,伸手一指,指向角落里一堆杂乱的书堆:“这是今晨到的新书,你去整理一下,分类放到架子上。” “好嘞!” 桃枝干劲满满,到了地方一刻不歇,这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桃枝来到清风城已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不算太久,但也足以令她熟悉此地。 但以桃枝讨人喜欢的活泼性子,她如今已不止是熟悉,是连大街小巷的不少人都熟悉了这个外来的小姑娘,并对她格外热情。 而桃枝从都城离开,已有四个多月时间了。 那时她道别了皇宫,只在都城城中犹豫了一日,便决定先离开都城,到外面去看看。 她按照燕嬷嬷的叮嘱,在都城花了些银两雇了八个大汉一路保护她,又雇了两名丫鬟照料她的衣食起居。 但桃枝毕竟不是真正的公主,也不是富家娇小姐。 她根本不需丫鬟伺候,那两名姑娘一路上就成了她作伴的朋友。 桃枝原是想着沿途一路见识一下,若有合心意的地方,就留下居住此地。 不曾想,这一路上太过新鲜,处处她都觉得好得不了,一旦想要停下,那几名走南闯北的大汉就会告诉她再往前还有别的新鲜地方。 就这样,桃枝一路走走停停行了三个月时间。 入冬后,大多地方天气严寒,而桃枝也发现自己离都城实在太远了,她还想着要回皇宫探望燕嬷嬷的,离得太远往后可就不方便了。 于是,她来到清风城这座四季如春的小城。 桃枝没打算久居此地,只待冬季过去,再择另一条路,往都城的方向回去。 所以她没有在清风城置办大宅,只租了一个竹栏围起的小宅子,并给了一些银两给一路护送她的八个大汉,她当然不需要几个男人和她住在一起,她也遣散了那两名姑娘。 如今她就只身一人,在城中一间书铺寻了个清闲的事务,悠哉游哉地在此度过冬季。 离宫后的生活与桃枝原本所想象的大有不同。 或许是因为她有足够的银两傍身,也或许是她运气极好。 她遇上的都是善良之人,她也完全没有因无依无靠而陷入艰难的处境。 一切顺利得令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也顺利得令人好像很快就会将过往抛去,转而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但其实,并没有。 桃枝伸手将一本书册放上书架。 指腹摩挲过书册的棱角,书铺内寂静的氛围中弥漫着纸墨的香气。 褚钰……此时在干什么呢? 或许不该想他在干什么,而是想,他如今情况如何了。 离开都城后,桃枝仍然会时不时想起褚钰。 周围安静时,一人吃饭时,或是看着一片与褚钰毫无关系的落叶时。 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把人吃干抹净就将人抛弃的坏女人。 他们在如此亲密之后的第二日起,出现在瑶台宫中的就是真正的永宁公主了,殿下于他无意,身边又有赵璟,应该也不会搭理他了,他也就此被冷落了。 每次想到这里,桃枝心里不由就要生出紧张。 褚钰会不会觉得很难过,他会不会没了公主的宠爱就在宫中受欺负。 以及,他该不会因为成了被别人用过的男人,就遭了公主驱逐,被赶出宫了。 不过,褚钰应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吧。 第65章 那种药物会使他完全忘记当日发生过的事,一觉醒来,什么也不会知道。 但桃枝没忘,自难割舍这段记忆。 桃枝常写话本子,思绪本就比常人更跳跃。 她的胡思乱想停不下来令她实在气恼。 吃都吃了,怎还能吃得如此不洒脱。 可她也不禁为自己开脱。 不能怪她不够洒脱,换了谁来,吃过褚钰那样的能一下子就忘掉。 桃枝的胡思乱想不由又飘向了那日夜里。 被药物所影响的男人不会将眼前所见身体所感受的记住。 可烛火明亮,桃枝看得一清二楚,也因此记忆深刻。 晶莹的汗珠从他滚动的喉结滑落,没入锁骨,淌过胸膛。 耳边是他粗重的呼吸声,眼前是一片麦色的诱人光泽。 她忍不住去摸,换来他几近失控的折腾。 但桃枝羞耻地知晓,说是折腾,不如说是如她所愿。 她环住他的脖颈,亲吻他,迎合他。 在那之前,她只在书册上看过男女之间的亲密,最为清晰的不过画出动作的避火图。 但当自己亲身体验之时,书册上的内容已完全不作数,唯有自己真实的感受,灼烧在身体上,烙印在心里。 抬眸便见他沉浸在情.欲中的模样,低头可见他们紧密无隙的接触。 当桃枝不明所以地被褚钰用棉帕擦净了脸庞上的妆容时,她应该担忧自己身份暴露,应该紧张药物是否真的能让他在第二日全部都忘掉。 可桃枝沉溺其中,除了他的体温,他的力道,还有他裹挟着浓情的黑眸,根本无暇再去顾及任何事了。 最后结果便是荒唐了一整夜,天将亮起时,她浑身累得都快散架了,身子也酥软得不想动弹半分,却还是只能强撑着赶紧离开。 至今桃枝都还记得自己鬼鬼祟祟从竹园离开的样子,实在丢人,还好没有任何人看见。 桃枝每次想到这一夜都不免有些惋惜。 这么美妙的记忆,居然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好吃,她一开始就把他吃干抹净,是不是眼下就不会指着这么一次的记忆翻来覆去地回味了呀。 “咳咳。” 不过,也说不定她会回味更多,若有更多次机会,他们还不知得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咳咳咳。” 在寝殿内,窗户旁,美人榻上。 亦或是在书房内,书案前,座椅上。 “咳咳咳咳!” 还有在外面,他们一同撞见过,褚钰对此肯定不陌生。 她先将他冷落个几日,让他受不了了,忍不住了,直接将她压在假山石上,扒了她的衣服,打她的屁股,再把她就地正法。 “桃枝!” “呀!” 桃枝吓了一跳,通红着脸,呼吸急促。 “你干什么呢,怎么又走神了,你这姑娘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柳三娘狐疑地将桃枝上下打量了一番。 桃枝被看得好不自在,心虚之色溢于言表。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时,柳三娘放过了她。 “行了,懒得问你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外头有人来接你了。” 桃枝一听,这才发现,自己白日整理过书架后,就靠在书架边胡思乱想又偷摸打瞌睡,一觉醒来忙活过一阵后,又窝在角落胡思乱想了起来。 这会竟是已经黄昏时分。 “谁来接我了?” 柳三娘给了桃枝一个“你说是谁”的眼神。 “……啊,哦。”桃枝张了张嘴,反应了过来。 “今日王大娘邀我去她们家中吃晚饭,越川哥哥应是为此来接我一道走的。” “啧啧。”柳三娘暧昧地笑了一下。 谁不知桃枝来此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三天两头都是往王大娘家里去的。 不过王大娘家里那小子虽是木讷了些,但看着还是一表人才的,和桃枝一起也还算般配。 “去吧去吧,别叫人久等了。” 桃枝点点头,这便道别了柳三娘往书铺外去。 “越川哥哥!” 桃枝看见门外一侧的高瘦身影便热情呼喊出声。 这声一出,原本就面色紧绷的清秀男子霎时红了脸,在落日余晖中藏不住慌乱紧张的神色。 “桃枝姑娘,你来了。” 他声音很轻,微垂着眼帘,没好意思直视桃枝。 这便是王大娘家中独子,李越川。 李越川是清风城的秀才,一身书卷气息,温文儒雅。 他的才能放到都城或许并不够看,但在普通人中已是极为优秀的男子,更别说在清风城这个小城,名声赫赫,受人景仰,是城中媒婆嘴里的香饽饽。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太过内敛,这是王大娘口中的缺点,但在大多数人眼里,内敛算什么缺点,为人踏实,少说多干,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太多花花肠子,那真是极好的。 桃枝见过的优秀男子实在太多,她对此没什么可评价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李越川的确长得俊俏,就算是放在殿下的宫里,样貌也是尤为突出的存在。 “让你久等了,其实你可以不用来接我的,去了王大娘家这么多次,我都能找着路的。” “是、是吗?那我……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桃枝:…… 果然,太过木讷,也让人实在有些应付不来。 桃枝盯着李越川看了片刻。 这人脸上的绯红已是蔓延到耳后根了。 算了,还是不逗他了。 “我说笑呢,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走吧。” “好。” 王大娘的家在离桃枝的小院不算太远的地方。 不过每次吃过饭,王大娘都会让李越川送她回去。 但今日黄昏,桃枝在前往王大娘家的路上,看着逐渐被乌云吞噬的落日,不禁道:“看着好像快下雨了。” 李越川没抬头,或许他在前来接桃枝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他问:“那你还去我家吗?” 桃枝眨了眨眼:“你希望我去吗?” 说好不逗人家了,可桃枝一个没注意,又把人问得面红耳赤了。 李越川支支吾吾好一会,桃枝耳边才听见微不可闻地一声:“想的。” 桃枝笑了笑,有些无奈,但又觉得有趣。 她道:“你也太容易害羞了,那晚些时候就拜托你了。” 自然是拜托他送她回家。 李越川何止是容易害羞,已经是害羞至极了。 后半段路,他几乎一言不发,被桃枝主动聊到什么,也只能嗯嗯哦哦做为回应。 桃枝不由在心里叹一口气。 离开皇宫后,她当然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而她也需要为自己的婚事做打算。 桃枝在宫里养刁了眼光,在外这一路来,少有能让她真的瞧得上眼的男子。 好比此时身边的李越川。 桃枝因为他俊俏的容貌,其实很想和他好好接触一番的。 可显然如今的接触并不顺利。 桃枝虽有失落,但还是打算再多了解了解。 实在不行,就待离开清风城后再另寻他人吧。 想到这,桃枝也不再努力和李越川找话题了。 她沉默地向前走,眼前已是能看到王大娘家的屋子了。 天色越来越暗,因着的确是快要下雨了的迹象,应是会比平日更早完全黑下天来。 桃枝和李越川手里都未提灯。 她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越川哥哥,我们快些走吧,一会摸黑了行路不便。” 李越川张了张嘴。 正要应一声好。 这时,突然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蹿出来。 桃枝惊得瞪大眼,李越川的应声也瞬间噎在喉咙里。 那道黑影急袭他们身前,身形笼罩来一片压倒性的阴影,将人眼前本就暗沉的视线压向几近不可视的黑暗中。 “啊!” 桃枝难以抑制地发出惊叫,下意识伸手就想抓住李越川的手臂以求庇护。 她急促伸出手,掌心霎时触及一片结实热烫的手臂。 林鸟在她的惊叫声中飞离枝头。 沙沙声后,周围陷入一片沉寂中。 桃枝惊愣地看着眼前,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呼吸顿在唇边,心跳却异常激烈。 她难不成是出现幻觉了。 她竟然看见远在都城远在皇宫中的褚钰出现在眼前。 褚钰立于桃枝身前,高大的身姿像一堵坚强似的挡住她前行的路,微垂着眼,目光冰冷而危险地睨着她。 李越川磕磕巴巴地开口:“桃枝姑娘,这、这位是……你们认识?” 桃枝惊魂不定,喉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看见褚钰缓缓抬高自己的手臂,也一并显露出她紧攥在上面的手。 第66章 桃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抓的不是李越川吗? 褚钰面色阴沉,声色缓慢道:“当然认识。” “好久不见,桃枝姑娘?” 第50章 “不和他走吗?” 褚钰身姿挺立侧对着桃枝,目光盯着小道上一步三回头远去的身影,声色冷淡,听不出情绪。 桃枝在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里,根本看不见远处半个人影。 她只看得见眼前褚钰阴恻恻的侧脸。 此时桃枝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心弦紧提着,想不明白褚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搞不明白他这副神情是什么意思。 甚至,心虚之情强烈汹涌地从心底窜上。 她吃干抹净就跑了,他该不会是知道了真相,来找她算账的吧。 桃枝心脏猛跳,但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不可能。 她扮演公主这事可是天大的秘密,整件事持续了三个月左右,知情者皆是与此事有重大关联的人。 而且她在离宫时,公主几次三番试探,她都表明不会带走任何人。 于公主而言,褚钰就是宫里平平无奇的一名面首罢了,怎么可能将此大事告诉他。 不对,那褚钰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公主完成了她的计划,所以不再需要留男子在宫中做戏了吗? 还是如她之前所想,褚钰在宫中受尽冷落,被她抛弃又被公主抛弃,最后就被赶出了皇宫中。 那他也太可怜了吧…… “桃枝姑娘?” “啊、啊?” 桃枝霎时掐断思绪回了神,一抬头,便对上褚钰沉冷的目光。 “我问你不和他走吗?” 褚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啊……他啊……” 刚才看见褚钰,桃枝哪还有心思和李越川回家吃饭。 虽然说事实并非如此,但她竟有种红杏出墙被逮了个正着的感觉。 加之心里的疑惑,慌乱之下,桃枝就摆摆手让李越川自己回去了。 李越川当然说不出继续争取的话,又看着桃枝紧紧攥着对方的胳膊,只好点头先走了。 “天色已晚,我……当然是要回家了。” “嗯。” 褚钰应了一声,完全转回身来,也不再看那道身影。 桃枝犹犹豫豫地迈步,余光瞥向褚钰。 他什么意思啊? 总不能是要跟着她回家吧? 桃枝动了动唇,一肚子疑惑,但大多都是不能问的问题。 可能问的,她又不敢问。 于是,就轮到褚钰提问了:“你在外和每个不同的男子,都要介绍一个不同的名字吗?” “啊?” “桃枝姑娘,绿竹姑娘,无双姑娘。” 褚钰上前一步站在她身侧,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还有别的吗?” “不是的,那是因为……” 当然是因为她本来就名叫桃枝,出门在外又不是通缉犯,当然告诉别人真名了。 可他们之间那时候没法说出真名,她情急之下只能化名了。 至于无双姑娘,那哪是告诉别的男子的,那明明是她写册子的化名,看她的册子的只有姑娘。 但是很遗憾,这些解释没一个能说的。 桃枝羞愧地低下了头,声音低低地道:“没有了,就这三个。” 一声低嗤。 褚钰气笑了。 桃枝走得极其缓慢,以至于褚钰本该是跟随,却每迈一步身姿都会超过桃枝,再停下来等待,然后再度迈步。 桃枝起初还未察觉什么不对劲,恍惚间还好像回到了他们在宫里,褚钰跟着她时的情形。 直到褚钰步子停在一个岔路口前。 他受不了这磨磨蹭蹭的速度了,天色看起来也不太乐观。 褚钰问:“走哪边?” 桃枝这才反应过来:“你跟着我干什么?不是……我是说,你也住在这边吗?” 褚钰脸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不过此时天色太暗,并不能让人将他的脸色看得清晰。 “天黑了,这条路上没有路灯,我送你回去。” “……哦。” 桃枝想说,自己已是走过很多次了,就算天黑她也不会迷路。 不过之前大多数时候,也的确是…… “之前都是刚才那人送你吗?” “咳咳咳!”桃枝一口唾液呛到自己。 褚钰对此毫无反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桃枝生硬地转走话题:“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在都城吗?” “桃枝姑娘之前不也是在都城,逃婚到这里来的?” 桃枝难得精明几分,哪能让人再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扯。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 “被人抛弃了。” 空气瞬间安静,连脚下的脚步声都放轻到完全听不见。 褚钰往前走了两步,一回头才发现是桃枝停下了步子,待在原地。 他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怎么不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褚钰动唇,险些直接说出四个月前。 不过他很快止住,改口道:“两个月前。” 桃枝倒抽了一口凉气。 两个月前,岂不是她刚走没多久他就被公主抛弃了。 “然后……你被赶出了吗?” “不,是我自己离开的。” “为何?” “她不要我了,我还留在那个地方干什么?” 桃枝心尖越揪越紧,听他这话一出,险些要涌上泪花。 她走了他在宫里就过得这么惨吗? 他之前在她面前也没这么脆弱啊。 不过桃枝转念一想,她自己与宋仪昭也是没得比的呀,宋仪昭的气场比她强太多了,褚钰以往在自己身上用的那些招,放宋仪昭身上可一件都不管用。 更别说还有赵璟跟在宋仪昭身边,以前她在的时候,是她护着褚钰,可她离开了,宋仪昭只会护着赵璟。 那褚钰还不得被欺负得委屈死了。 “到了。” “我……啊?” 桃枝苦情还没上头就被打断了。 “是这儿吗,我看周围没有别的宅子了。” “是。”桃枝的确到家了。 “好,你平安到家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桃枝闻言,当即瞪大眼,险些急得要直接伸手去拉褚钰。 不过褚钰动作很慢,在她伸手前,已是先出声顺利唤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桃枝姑娘,还有事?” “那你呢?你去何处?” 褚钰抿了抿唇,转回身来看着桃枝,连语调也放得很慢:“我被抛弃后离开了都城。” 桃枝小嘴一撇。 这个别重复了,她已经很难受了。 褚钰接着道:“眼下路经此地,自是要寻个住处落脚。” 他竟然还没找到地方住。 桃枝的视线略过褚钰的身影,看向他们一路走来的小道,此时已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一咬牙,险些要说你就住我这里吧。 他们亲过摸过舔过,又睡又做的,那么亲密,早就不存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可是桃枝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当然不行。 桃枝皱着眉头快速犹豫了一下。 而后坚定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不放心地一边转身一边重复:“等我啊,很快,你别乱走,我马上就出来。” 褚钰当然没走,适应黑暗的视线如影随形,紧盯着桃枝快速往院子里跑的身影,直到她推门进到屋内看不见了。 不过屋内很快点燃烛火,桃枝的身影又映在了房门上。 褚钰隔着竹栏看见她慌乱地在屋里像是在翻找什么,耳边也随之听见了几声闷响。 桃枝果真没耽搁多久,一转眼又出现在了门前。 她抬眸看见院外那道笼在黑暗中的身影,她没褚钰那么精准的夜视能力,但当然也知道是他还等在原地。 桃枝这才松了口气,但脚下步子仍是很快地来到他跟前。 “给你。” 桃枝没有停顿也没有犹豫地刚站定就直接往褚钰怀里塞东西。 那动作,也不知是怕人拒绝还是怕自己反悔。 褚钰愣了一下,掌心里的触感令他顿时分辨出桃枝塞给他什么了。 这画面似曾相识,只不过比上次塞来的东西要沉得多。 “桃枝,你这是?” 他讶异到连姑娘都忘了唤。 这事的确在褚钰预料之外。 桃枝心疼地看了眼已经被褚钰抱在怀里的一团,还好天色够暗,她看不清,也就很快压下了这股心疼。 “从我们方才来的那条路往外走,第二个岔道走北边,一路往外去就走到了大道上,转头看见的第一间客栈不要去,再往北边走一段,转角处门前有柳树的那间是清风城最好的客栈,你就住那儿。” 第67章 桃枝说完担忧更多了。 若是谁人这般和她指路,她只会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找不到地方。 也不知褚钰的脑子够不够用。 她紧张地看着褚钰,只等他若有不明白再询问。 褚钰缓缓动唇,看了眼怀里的银两,又看向桃枝:“我是问,你给我银两做什么?” 嫖资? 褚钰后槽牙有点痒,他绷着下颌磨了磨。 她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头一次亲他,给他五两。 上一次把他睡了,此时这会掂量着大抵五十两。 那抛弃他的钱如何算,跑路的钱如何算,分开不过几个月马上有有了新欢怎么算! “你一名男子出门在外不容易,眼下天色也晚了,也不知客栈还是否有空房,我家嬷……娘亲告诉我,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便用钱解决,你我相识一场,如今再度相遇自是缘分,上次你帮我拿回了我的东西我还没有机会报答你,我在这儿还算是熟悉,所以能帮的自是要帮帮你,你别拒绝,请一定要收下。” 这段话桃枝刚才在屋里翻找银两时就已经练习过一遍了。 只是说完视线还是本能地要往褚钰怀里看去。 下一瞬,褚钰竟然直接收下,毫不犹豫地把银两塞进怀里,桃枝再看不见半分。 褚钰声色低沉,听上去似乎不太开心:“那就多谢姑娘了。” “你……现在走吗?” “不然呢?” “……哦。”桃枝点点头,“路上小心,再会。” 褚钰没回话,收好了银子转身就走了。 桃枝双唇微张,还有句话还噎在嗓子里,但那道刚还在跟前的身影已是几步跨开走远了。 桃枝呆呆地站在门前,好一会才自言自语地道出:“有困难还可以再来找我。” 不过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桃枝情绪不高地转身回了屋子里。 他们上次在宫外就是萍水相逢,此次亦然。 纵使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发现没一句是能说的。 毕竟他们之间的过往,最多的就是需要永远烂在肚子里的那段时光。 褚钰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带着那些银两,去了那间客栈,说不定明早他就要启程继续赶路了。 他要去何处呢? 早知刚才应该问问的。 可是问了又能如何。 桃枝只能自己猜,他被公主抛弃了,伤心难过或许是独自远行疗愈心伤,也或许是离开都城回他自己的家乡。 桃枝突然想起,褚钰是中江人。 那此地离中江可远,若他真是回家乡,那她去往中江是否还能再偶遇他一次,就像他今日偶遇自己一样。 桃枝有些跃跃欲试,打算明日就先找人问问中江在哪个方向。 正想着,突然窗外原本细小无声的雨水突然密集起来,让人以为是毫无挣扎地下起了大雨。 桃枝一愣,转头看去,窗户上已是布满了水珠,窗外的雨帘更是遮天蔽月。 她赶紧起身三两步走到了窗边。 她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回来后坐着胡思乱想了多久,若是还没多长时间,褚钰岂不是也还没能走到客栈。 但也有可能坐了许久了,那褚钰找到路了吗,那间客栈可有空房? 雨越下越大,雨水的声音砸在地面上,也砸在桃枝心尖上。 她从窗外收回视线,却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生出几分荒唐的心思,竟想着要不撑伞沿途去看看褚钰是否还在路上,又被她赶紧打消了念头。 桃枝在心里陈述着。 她喜欢过他,又愧对于他。 她是性子极好的善良姑娘,遇上这种事怎么可能完全不为所动。 况且他还那么俊,身材那么好,榻上那么…… 砰的一声响—— 桃枝思绪骤然停滞,自己突然发散的思绪像是被人撞破了似的,脸蛋瞬间涨红。 随后是接连几声敲门声。 桃枝赶紧回神,但也没能完全回神。 应是该警惕地询问门外何人或是直接不理,这般雨天大晚上的,她却直接上前给人打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桃枝愣住了。 门外的褚钰却是眉头微蹙,像是不满她如此不警惕。 “你、你这是……” 可桃枝只看见褚钰浑身湿透了,发丝狼狈地耷拉着,几缕黏在脸颊旁不断滴水,看上去十分可怜。 褚钰敛目,滚了滚喉结才道:“桃枝姑娘,突然下雨,路实在太黑了,我没能找到去客栈的路,我在此处只认识你一人。” 他缓缓抬眸,湿漉漉的眼眸里映着桃枝的面容,哑声道:“能不能,帮帮我?” 第51章 “你先进屋再说。” 桃枝一把拉住褚钰湿淋淋的胳膊,直把人往屋里带。 此时若有人旁观参透褚钰方才离开之后这一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大抵会直道一句“纯属多余”。 桃枝这架势,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借口,就差没夹道欢迎了, 但无论是否多余,褚钰迈步踏进了桃枝的小屋。 此处只是一间民间普通的平房。 屋内还算宽敞,暖黄的烛光明亮又温馨。 湿气混在屋中的馥郁香气中,随着关门声响起,无端弥漫开一片暧昧的氛围。 桃枝没有出门,只听雨声虽能感觉到屋外雨下得很大,但见褚钰在门前淌下的一地水渍,还是不由惊愣,怎淋湿成这般地步,这是在雨里待了多久啊。 “抱歉。”褚钰微微低头,也看着地上的水渍,眼尾掠过一丝烦闷。 他也没想到会带这么多水渍进屋。 “无妨,一会收拾了便是,你先进屋坐,我给你倒杯热茶。” 褚钰因为周身太湿,往屋内走了几步就又停下了步子,姿态稍显拘谨,倒是他少有的模样,最终也没有落座。 屋内响起咕噜噜的倒水*声。 桃枝用余光偷摸打量褚钰。 虽说眼下的情况她也应该拘谨起来,毕竟她一名未出阁的女子,夜晚让并不相熟的成年男子进到自己屋中,无论是何缘由,怎也是无法轻松自在的。 可是,这叫她如何拘谨。 桃枝眼睛亮晶晶的,连眼尾都忍不住要上翘。 褚钰浑身湿透,衣衫紧贴着他的身体,将他精壮起伏的肌肉线条勾勒得十分清晰,连裤腿都紧裹着他修长有力的双腿,只是恍眼一看就尽数收进眼底。 更莫说他此时这副狼狈模样。 虽是狼狈,但又显露出以往在他身上少见的脆弱,他神情紧绷,一滴水珠缓慢地抚过他锋利的下颌线。 好像有种知道自己此时不好看,但又极力想要留下来,正在心头苦恼的样子。 谁说不好看,这可好看极了。 桃枝难耐地咽了口唾沫。 下一瞬:“呀!” 桃枝一个不注意,杯中茶水满溢而出。 “你没事吧?”褚钰下意识要上前,又意识到自己周身湿淋,只迈了半步便停住了脚步。 “没事。”桃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低头看一眼自己身前弄湿的地面,又抬头笑道,“看来要多收拾一处了。” 褚钰本是紧绷,但看她那副娇憨的模样,唇角也不由有了上扬的弧度。 桃枝捧着茶杯走来递给褚钰:“你先喝茶,我去备水,你身上湿透了,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先沐浴之后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褚钰接过水杯,抬眸看向桃枝,没说话。 桃枝解释:“是我在来此的路途中给随行的护卫一并采买的衣物,都是新的,没有人穿过。” “护卫?” “是啊,我独自一人外出多不安全呀,自是雇佣了些人一路保护我的安全呀。” 褚钰好似认可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也不知一些究竟是几人,当真保护她安全的护卫还是如永宁公主那般的…… 褚钰强行掐断思绪,又问:“那现在呢?” “现在我在此处停留后就将他们全部遣散了,待到再要启程去何处时,便再重新雇人就好。” 反正她有钱,嘿嘿。 话语间,桃枝已是先到了衣橱角落的抽屉里,拿出了之前购置的男子的衣物。 的确是普通的粗布麻衣,且叠放整齐,不像有人穿过的样子。 “只有先请你将就一下了。”桃枝递给他道。 “多谢。” 褚钰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他微垂眼帘,好似在看手中的衣物,实则是为掩下眸底复杂的神情。 那日他沉不住气冲动找去了云凝殿,一眼便认出了眼前仍是那副装扮容貌的华贵女子并非桃枝。 永宁公主回宫了。 君王果然在这事上将他狠狠算计了一番。 宋仪昭在取得木匣后,本是打算带着木匣和匣中密信前往西辽,借此“威胁”西辽君王助她一臂之力。 第68章 但很快她就发现密信不见了,而带着密信快马加鞭往西辽回报的探子,又在接到新的命令后即刻折返回南靖。 褚钰最后的任务由此变成了助宋仪昭和在外隐藏多年的前朝太子,夺回南靖的皇权。 西辽随之秘密派来大批人手。 褚钰在执行任务上从不懈怠,况且君王已亲笔来信,保证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褚钰没工夫去气恼君王的算计,也不想去猜想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最后一次。 他只和与他摊牌的宋仪昭说了一句话:“事成后,告诉我她的去向。” 宋仪昭可比君王实诚多了。 褚钰调动着西辽派来的一众人手帮扶她夺权,她也当真派人前去寻找了桃枝的去向。 南靖都城,皇朝变天的动荡持续了三个月时间,最终夺权成功,前朝太子登上了帝位。 但除都城外,其他地方还没能很快知晓这个重大的消息。 都城里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南靖皇宫中也躁动不已,一切都还处于沸腾中。 但这些都与褚钰无关了。 他没有半刻停留,从宋仪昭那得到了桃枝的下落便一路快马加鞭朝那头赶了去。 桃枝这三个月时间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并没有去到太远的地方,且据消息来报,她在一个名为清风城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暂时没打算再去别处。 褚钰仍是没有停留耽搁,接连赶路,马不停蹄地往清风城而去。 这一路上,他思绪繁多。 期间,他在驿站收到了西辽来的信,君王传唤他回去领赏,他收了信,继续朝着清风城赶路。 一开始,褚钰在神经紧绷的任务结束后,脑海中报复性地将桃枝吃干抹净就跑路一事翻来覆去回想,越想就越让他气恼,势要赶紧找到她,向她讨要个说法。 可路途过半,这份思绪又逐渐缓和了下来,久未相见名为思念的那抹情绪又占据了心头。 他有君王指派给他的任务,桃枝亦有宋仪昭安排的使命。 任务结束,她离开皇宫无可厚非,没能向他道别更无法对他说明真相也在情理之中。 路途后半段,褚钰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点一点把自己给哄消气了,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想尽快见到她。 自然,也没有想过见到之后应该如何做。 桃枝走了三个月到的地方,褚钰连夜赶路,近一个月时间便抵达了清风城。 清风城不大,要找桃枝很容易。 向人打听到桃枝的下落后,他即刻朝着桃枝住的地方而去。 随后,便在那条小道上,碰见了她和一名男子并肩而行。 他甚至没心思先潜伏着听他们在聊什么,原本就没想过要如何重逢的心思,在那一刻更是全无踪影。 于是,他直接就冲了上去。 眼看着桃枝竟然还下意识要伸手去护那名男子,他眼疾手快伸手挡了去,桃枝最后抓住的便是他的手臂了。 那一刻褚钰脑海中一片空白,此时回想起来,还是太冲动了。 小院回廊连接的小屋里,褚钰面色紧绷,深吸一了一口气,背靠上浴桶。 热烫的水和室内带着浅淡香味的氤氲雾气,让他有种又回到了在月华宫初次被桃枝传召侍寝那日。 /:. 不过自然还是不同的。 心底有些躁动,他们又相见了。 但也有烦闷,他未加思索,不自觉就又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让情况还是维持在了自己是那个只和她在都城城中萍水相逢的普通公子。 刚才他直接现身的氛围的确不适合道明一切真相,但眼下该怎么办? 总不能在好不容易进到她家了,就直接和她说:刚才是骗你的,之前也是骗你的,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 褚钰:…… 这样说,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褚钰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因为自己的冲动,好不容易找到人了,还得装不熟,没正当理由来她家,还得故意在外淋一阵雨。 待会沐浴之后怎么办,雨停了又怎么办? 褚钰磨蹭在湢室里,平日早就能迅速洗净起身的时间,这会还赖在浴桶里一动不动。 他没注意到屋外的雨小了,也没注意到窗户缝隙鬼鬼祟祟探出的一双黑眸。 桃枝撑着油纸伞,猫着身子,伸着脖子。 她在心底狠狠地唾弃自己,但偷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半下。 原本她没想这么做的,可褚钰一离开屋中,她看着地面上那滩水渍,思绪就不由到处发散。 屋外的雨声像是沐浴时溅起的哗哗水声,从主屋窗户看出去,一眼就能看见湢室那头窗上映着的模糊身影。 她已是强行勒令过自己三次不许再看了。 事不过三。 所以第四次,桃枝趴到了湢室窗边。 可惜,这间院子虽是朴素但并不破烂。 窗户的缝隙模模糊糊,让桃枝眼睛都快望穿了,却什么也看不清。 她站在窗外的姿势实在有些不雅,可什么也没看见又让她不甘心。 桃枝在外做了一阵心理斗争后,大着胆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推动窗户。 别出声静悄悄的,看一眼就走。 也不是没见过,更是摸了个透吃了个透。 只是太久没见了,解解馋就好。 千万别被发…… 吱呀——!! 不破烂的小院却老旧。 桃枝手指刚用力,巨大的一声吱呀响,吓得她呼吸凝滞,心脏骤停。 桃枝一慌,顾不上窗户只知道发声,根本没打开半点,她也仍看到任何,紧握着伞柄,拔腿就要跑。 下一瞬。 吱呀——!!! 窗户发出更大的声响。 桃枝赫然瞪大眼,惊愣地看着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褚钰紧着皱着眉头神情不悦地出现在窗边。 完了。 她不会被当成女流氓,叫褚钰报官给抓起来吧…… 第52章 一炷香后,主屋里二人顶着尴尬沉闷的氛围相对而坐。 已是有一段时间无人说话了,连视线都没有半分交汇。 或许都在猜对方此时在想什么,也或许只是在发散自己的思绪。 直到,“咕噜噜”一阵突兀的声音传出。 桃枝眸光一颤,霎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本就红润的脸颊热烫更甚。 “晚上吃过饭了吗?”褚钰终是开口打破了沉默。 桃枝低着头没好意思抬眼,极其小声地回答:“没有。” 当然没有。 她本是要去李越川家中吃饭,王大娘手艺可好了,每次她去满满一大桌子菜,虽说不比在宫里时的山珍海味,但也仍是菜品丰富,味道绝佳,她感觉她再多去几次,脸蛋都能圆一大圈,实在是太好吃了! 咕噜噜—— 一想到王大娘家里的饭菜,桃枝的肚子很诚实地发出了更大的响声。 即使褚钰没有听见微不可闻的回答声,她肚子的叫声也算是十分明确的回答了。 不过,褚钰两道声音都听见了。 桃枝表情更僵了,一时间也不知是刚才偷看他沐浴被逮了个正着比较尴尬,还是此时肚子止不住地叫更尴尬。 “我也没吃。” 桃枝一愣,蓦地抬头。 虽说这话结合前一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听起来却是怪突兀的。 然而不等桃枝缓过惊讶,褚钰紧接着更突兀地道:“家里可有吃的?” 他上她这要饭来了? 还如此理直气壮。 桃枝声音低低地道:“只有面条。” 还是王大娘上次拿给她的,不过她一直没机会吃掉。 桃枝并不擅厨艺,在宫里有膳房,膳房做什么她吃什么,出了宫有银两,路上买什么便吃什么。 她有些紧张地抠了抠手指,若是褚钰毫不客气地让她煮面条给他吃,她担心自己做出一碗难吃到难以下咽的面条,今夜这尴尬的氛围是真没法过去了。 这时,褚钰站起身来:“厨房在这边对吗?” 桃枝愣愣地点了点头。 “借用一下。” 桃枝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褚钰径直迈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去。 此时,屋外的雨已是绵绵细雨,褚钰步子迈得很大,三两步跨过没有遮蔽的地方,很快便转身进了厨房里。 他还真是……太不客气了吧。 这事若是桃枝原本和褚钰的相处,倒也不算奇怪,他们那么相熟,他本也该是受她使唤的。 可换做他们现在的情况…… 桃枝眨了眨眼,在屋里待了好一会才逐渐回过神来。 厨房的方向传来些许声响,透过窗户好似还看见了火光。 桃枝下意识起身要往厨房里去查看,还没走出屋子,就瞧见褚钰端着一个托盘,盘中两只冒着热气的碗出现在了厨房门前。 第69章 褚钰抬头也看见了她。 桃枝就此转身回了屋里,没一会褚钰就进了屋。 食物香气勾起本就躁动的馋虫。 桃枝捂了下肚子,发现肚子没叫,是唾液蔓上了。 她又咽了口唾液。 “吃吧,希望合你胃口。” 气氛越发诡异了,诡异在他们分明该是完全不相熟的关系,此时的相处却异常熟稔。 哪有被人收留的人跑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哦不,也给她煮了。 桃枝实在太饿了,此时也顾不上这古怪的氛围,低低说了声“谢谢”便拿起筷子动了筷。 他们当然不是头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只是那时是在宫里,倒也没有一起吃过如此简单的素面。 可桃枝却觉得此时的感觉更加真实,心底也有一种和以往不同的情绪在滋生。 也对,她本就不是公主。 最初是流浪在外的孤儿,是险些被那户人家卖出去的物品。 后来是宫里的宫女,如今是独身一人在外的普通姑娘。 她从来都不是身份高贵之人,也没有真正过过大富大贵的生活。 从很久以前,桃枝想象过的自己往后会有的生活好像就是眼下这样。 在一个平静祥和的地方,城镇不大,城中不算繁华。 她住在一间普通的小院里,和周围邻居相熟,有一份自己能做得顺手的事务。 还有,忙碌一日回家,家中与她相伴的爱人,他们用坐一桌吃着简单的晚饭。 桃枝心尖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 她头埋在碗里,眼皮偷摸抬起。 只一眼,心跳更快了。 她早就生出过的对未来的憧憬从没有改变过,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桃枝想起了自己以往常做的梦。 梦里,她攒够了银两离开了皇宫,她在外虽是无依无靠,但手头有足够的银两,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她当然也找来了陪伴她的男子,可在梦里她看不见那名男子的脸,甚至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此刻,眼前映入了褚钰的脸庞,梦境消散,化作眼前的真实。 她的心跳彻底乱了节拍。 “不合胃口?”褚钰冷不丁开口,一抬眼,将桃枝偷看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不是的。”桃枝迅速垂眸,眼眶又被碗里蔓上的热气烘烤了一瞬,又赶紧抬眼移开。 视线又落到了褚钰脸上。 “那是我脸上有东西?” 这番对话似曾相识。 桃枝想起,此前她也同褚钰这样说过。 然后,褚钰伸手替她抹去了嘴唇上沾到的碎屑。 最后,他捧着她的脸,倾身低头…… 桃枝蓦地垂眸,眸底涌上一股愤然的不满。 刚看了人沐浴,又想到和人亲嘴了。 她气的是自己。 思绪不受控制,只知道胡思乱想,可想一阵能做吗? 不能。 什么都做不了。 褚钰坐在她对面,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自然是将她来回变换的表情尽收眼底了。 只是桃枝的心思看似简单单纯,但一向天马行空,即使看着她几乎把情绪写满了脸上,也实在难猜她究竟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似乎有个毋庸置疑的事。 她在想和他有关的东西。 褚钰缓缓收回了目光,垂眸继续吃面,唇角勾着一抹下不去的弧度,他索性任由自己含着笑,吃完了这碗面。 的确是很普通的一餐。 桃枝家中根本没有别的食材,不仅是素面,连根菜叶也没有,调料也不多。 但两人都把碗中面条吃光了。 终于饱腹,桃枝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 褚钰突然起身,伸手就拿走了她面前的空碗,和自己的空碗叠在一起,加上两双筷子,收得很利落。 桃枝一愣,跟着起身:“你干什么?” 褚钰理所当然地开口,甚至没有因为她的询问而停顿动作:“洗碗。”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就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桃枝又呆在了原地。 他这…… 方才她是饿极了,食物当前,她心有疑惑但没能腾出心思想得太细。 可此时,她不得不真正开始思索。 褚钰这一连贯的动作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无论从何角度看,怎都不像是对待一个仅有一面之缘,连真实姓名都是今日才知的陌生姑娘。 他这是何意? 桃枝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他告诉自己,他在宫里被抛弃了。 褚钰家中困难,好赌的父亲,病重的母亲,念书的小弟。 她想起褚钰中了药,想着要给她银两花,掏出来的却是一团空气。 他很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不穷,也极力表示自己往后会赚取银两。 桃枝听赵璟说,服用那种药,会暴露出人心中最强烈的想法。 果然。 他强烈的想法便是想要钱财,想让自己不那么艰难。 桃枝敛下眉目,情绪复杂地缓慢坐回了椅子上。 所以他这一路离开都城,日子应该很不好过。 她方才出手阔绰,毫不犹豫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收得比谁都快。 这换了他以往在宫里,肯定是不够看的,可他现在离开了皇宫。 又是向她求助,又是给她煮面,还主动包揽了洗碗的家务,连她方才偷看他沐浴被逮了个正着,他也没指责她半分。 桃枝心头又砰砰跳了起来。 褚钰……难道是想傍上她? 不过两个碗两双筷子,就算加上煮面的锅,全部清洗应是也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可褚钰在厨房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比他方才煮面花掉的时间还要久。 桃枝在屋里一个人思绪乱飞地想了许多,直到她思绪尽了,褚钰都还没有回来。 桃枝紧张的心情开始蔓延,唇边喃喃翕动着,像是在练习什么。 她当然需要练习,在宫里有公主的身份支撑着,她可以底气十足,可如今,她是她自己,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桃枝。 桃枝动唇,再次无声地重复自己斟酌出的话语。 褚钰神色凝重回到屋中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桃枝低着头念咒似的,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褚钰微怔一瞬,沉重的心绪毫无防备地就被她驱散了大半。 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桃枝当即惊吓,紧抿着唇做贼心虚地僵直站立起身来。 而后发现抿着唇说不出话,又松开嘴唇:“你回来了。” “不……我是说你洗好了。” “不……” 桃枝懊恼地闭嘴了。 但褚钰很快开口把话接了过来。 他沉声道:“外面雨停了。” “是吗?”桃枝随之抬头看去,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紧。 果然,她透过窗户看见几滴水珠滑落,那是房檐积攒的雨水,但天上已经没有雨滴再落下了。 屋内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雨停意味着褚钰可以离开了,但他或许不想离开。 雨停也意味着她就算想将他留下,也要再寻一个合适的由头了。 桃枝深吸了一口气,一抬头,突然对上褚钰也同样刚看来的目光。 两人明显看见对方眸中闪过一丝紧绷的讶异,但还是都不自觉张了嘴。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 “你想不想留在我身边,我给你钱花。” …… 两道声音不分高下地一同发出。 桃枝瞳孔紧缩,颤着唇瓣道:“你刚才……说什么?” 第53章 不止桃枝一人惊呆,褚钰也愣在原地。 好半晌后,他神色微变,沉着嗓音反问道:“你刚说什么?” 桃枝脑子里乱糟糟的,怔着眸子,一时间不知是否是自己听错了,或是想错了。 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 突然被褚钰这么一反问,桃枝赫然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道:“是我先问你的,你回答我,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褚钰眉心突突直跳。 事情怎会是这样的发展? 方才雨停了,他在厨房思索良久。 摆在他面前两个选择,就此礼貌离去,亦或是再寻借口再编谎言留下。 思来想去,他却做了第三个选择。 他打算向她坦白。 即使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即使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斟酌出最合适的解释。 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去圆,他不想情况越发糟糕,也不想离开,于是只能硬着头回到屋中。 可他怎料到,短短片刻时间,他没想出好的理由,却叫桃枝先给想了出来。 早知如此,他不开口,先顺势留下,至少这一晚他还能好好思索一番。 第70章 “你说话啊。”桃枝心里焦急,自己越来越乱想不出结果,自是开口催促他。 褚钰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眸对上桃枝正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生平头一次感到莫名的紧张。 并非执行任务时,稍有动静就可能暴露的紧张,也不是危机时刻,必须全身心紧绷迫使自己集中在刀剑之下。 屋内烛火暖融,窗边不时几声轻微的滴水声。 桃枝正看着他,但她目光不显强势,也没有任何压迫感。 她在安静地等他开口,漆黑的杏眸中映着他的模样。 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竟然会感到紧张。 褚钰听见自己心跳逐渐乱了节拍,他缓缓张嘴,终是开口道:“我并非中江人士,我生长在西辽。” “什……” 褚钰看见她霎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没给她追问的机会,一口气接着道:“今年二十有三,名唤褚钰,我父母早逝,家中并无其他亲人,自幼跟随西辽君王,是他身边的一名侍卫,我奉君王之命前来南靖,进入南靖皇宫是为寻回君王需要的一封密信。” 桃枝早已在褚钰平静的陈述中瞪圆了眼睛。 她瞳孔缩张,微张着双唇喉间却再没发出声音,连呼吸都凝滞。 最后,褚钰声色放缓,每一字都清晰地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并非真正的永宁公主。” 桃枝闭气到满脸通红才重重将那口气呼出来。 她呼吸有些急促地上下起伏着胸膛,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一开始,就知道? 她回想起最初,回想起她一开始以为褚钰对她的谄媚。 还有她紧张彷徨过的心情,犹豫又难过的决定。 最后的最后,这一切,却是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桃枝脸上血色逐渐褪去,很快又涌上更灼烫的热意,一张脸再次涨得通红。 她刚才还说,要让褚钰留在她身边,给他钱花。 这也太丢人了! “桃枝,我……” “你先别说话!”桃枝一声惊呼,拔高了声量打断他。 褚钰神情一顿,本就紧张,眼下更是生出慌乱。 桃枝脑海里快速闪过这几个月他们相处的过往,再看眼前这个仍旧是她当初一眼就瞧上的那张面容。 她蓦地重重阖眼一瞬,再度睁开,眸底沉静了几分。 “所以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宫女桃枝,你如何知道的?” 褚钰绷紧着面色,身高体壮一人,此时竟显得有几分拘谨:“我本是为查君王密信一事,但无意查到月华宫中突然告假的宫女桃枝,再结合最初那日,我在东侧宫墙外撞见你……” “东侧宫墙?你是那个王八蛋?!” 褚钰嘴角一抽:“……王八蛋?” “抓住我,挟持我,掐我的脸,把我扔到地上,是不是你?” 完了。 褚钰就知道,自己还是应该花更多时间将此事的解释好好斟酌一番的。 硬着头皮说出来,没好结果不说,好像还捅了更大的篓子。 桃枝袖口下的拳头紧了紧,圆润的小脸生出怒意,又被她暂行压下。 “所以,那次我们在宫外,你也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你还装作不认识?” 褚钰:“……你不也装不认识我。” “那我出宫是为了卖我的册子,你是为了干什么?” 不等褚钰回答,桃枝倒吸一口凉气,惊愣道,“你说的密信,是殿下要的那个木匣对不对,你去偷了殿下的东西?!” 褚钰苦恼地皱起眉来。 他是真的有些乱了阵脚,他以往分明在面对比此时更严峻更凝重的情况也都能冷静自如,此时却觉得自己慌张得都快要站不住了。 他上前一大步,一把抓住桃枝的肩膀:“桃枝你冷静一点,此事有些复杂,你听我向你解释,我保证,我所知晓的全部都告诉你,不会瞒你分毫。” 褚钰的手掌带来明显的热意,隔着一层衣衫压在桃枝的手臂上,令她心尖颤了颤。 很快,她挣动了一下,从他身前又退开一步,同样皱着眉头,板起她的小脸正色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褚钰垂眸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掌心,蜷缩了一下手指,才缓缓落下手臂。 褚钰再度开口解释。 他的确没什么可隐瞒的,眼下也不需要隐瞒了。 他知道突然告诉桃枝这些她一时间很难接受,可冲动至此,哪还有反悔的机会。 整个过程桃枝一直紧抿着双唇,她脸上表情不时变动几分,又很快被她压住。 她就这么听褚钰将整个事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连带着她身处清风城,还不知道都城里发生的大事。 褚钰说完,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桃枝一直沉默着,褚钰也静静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褚钰已是快要沉不住气了。 他刚要动唇开口。 桃枝突然抢先一步道:“我知道了。” 褚钰愣了愣,随即似有喜色要攀上:“桃枝,我……” “既然说完了,雨也停了,那你走吧,天色已晚,我也该休息了。” “什么?” 褚钰刚要扬起的唇角霎时压下。 桃枝敛目不看他,手指在袖口下搅得很紧,开口语速极快,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我的确有些生气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但这事说到底也不是你的错,你我都有任务在身,不论你事先知晓与否,我也同样对你隐瞒着身份,但现在你我任务都结束了,这事就算是结束了,多谢你告诉我所有真相。” 虽然现在她宁愿自己没听过刚才那一段话。 说不定她就已经花最少的银两抱最帅的男人睡觉了。 这下好了,今夜都别想睡着了。 褚钰欲要再度上前一步:“什么叫结束了?” 他还没完全靠近,桃枝就猛地退后了一大步:“之前你就当作我是为了扮演好殿下的身份才对你说的那些话,至于刚才在门前说的……你就当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他并非贫困的家境,中药时说自己不穷的话也根本不是心中幻想,而是事实。 桃枝以前听殿下说起过西辽的影卫,听闻他们一月月钱,比她干上一年还多,遇上执行任务,那更是干一次,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虽然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褚钰指定是不缺钱的。 呜呜呜,她还以为他是想要傍上她呢。 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是见钱眼开的面首。 一想到她一开始给人五两银子就对他上下其手,现在五十两就想把人买下跟了自己,真是尴尬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桃枝小嘴一瞥,声音更加决绝:“你走吧,客栈就在门前那条路往外走,第二个岔道走北边,一路往外去就走到了大道上,再往北边走一段,转角处门前有柳树的地方。” 她十分认真地再度给他重复了一遍前往客栈的方向。 求求了,让她留有最后一丝体面吧,别在她眼前晃悠了。 “桃……”褚钰张嘴,只做出了唤她的口型,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桃枝突然三两步迈开,把房门快速打开,视线飘忽着不看他,但敞开的大门俨然是送客的意味。 褚钰沉着脸色,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瞬。 最终,褚钰还是迈动了步子:“那我走了。” “嗯。” “那我……” 砰的一声响—— 褚钰才刚跨出门槛,桃枝迫不及待就关上了门。 他愣在门前,面上还留着被门风快速拂过的明显感触。 事实上,桃枝在屋里关了门就后悔了。 她是不是关太快了? 褚钰刚才,好像才跨出房门吧。 她直接给人送了一个闭门羹? 桃枝僵在原地好一会,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才鬼鬼祟祟往窗边去,探头一看,门前和院子里已经不见褚钰的身影了。 周围再次静了下来。 这次已是只剩桃枝一人了。 桃枝有一瞬恍惚。 刚才短短一段时间内,她一下子知晓了太多事,此时后知后觉地涌上脑海,冲刷着她的思绪。 桃枝失神地走回屋中,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任凭她以往写话本如何天马行空,竟是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太荒谬了。 她捂着胸口,心跳迟迟平静不下来。 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一些重要的事情。 褚钰不是公主的人,他不是见钱眼开的面首,他不是要养家的贫困小伙子。 ……那他,还是自己认识的褚钰吗? 这一晚,桃枝果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各种思绪扰得她心烦意乱,最终更是搅得再没有一缕清晰的思绪,弄得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自己在烦恼什么。 第71章 不知何时,她终是闭上眼睡了过去。 梦境来袭,她梦见自己是位待嫁的小姐。 媒婆在她跟前说着将要与她成婚的男子有关的事。 “是个西辽人,以前给人当侍卫的,人长得俊,身子也好,最重要的是,会伺候人呐。” 桃枝闻言担忧地蹙了下眉:“西辽的侍卫?好像听说西辽那边月钱不少,他成婚要多少啊?” 媒婆心虚地飘动了一下目光,而后缓缓在桃枝面前竖起了五根手指。 桃枝猛然倒抽一口凉气:“五十两,他要这么多吗?!” “哎哟,我的桃枝姑娘,是五千两。”媒婆本还打算铺垫,这会已是满脸嫌弃了,“都什么年代了,五十两您上哪儿嫁这般姿色的夫君,况且人家是西辽人,那边儿的人本就家底雄厚,次一点的没个几百两人家也是瞧不上的,更何况是我说的这位。” “可、可是……五千两,这也太多了,我……” “五千两你都拿不出来,你还嫁什么人,找什么夫君,别痴心妄想了,要不就去找个丑的,笨的,不会伺候人的,你要吗,要就准备五十两,我再去给你瞧瞧。” 桃枝着急坏了。 她不想要丑的,笨的,不会伺候人的。 她就想要媒婆说的那个。 可是她没有五千两。 桃枝紧皱着眉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她眼前晃过。 桃枝一愣,当即起身,不顾媒婆的呼喊,直直地朝那道身影跑了去。 直到她停在对方跟前。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沉声:“桃枝*姑娘,你有事吗?” “我、我……” 她袖口下藏着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面上已是羞红了脸,却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也没好意思把银两拿出来。 “我……我……” “桃枝。” “桃枝,桃枝?” “桃枝!” “啊!” 桃枝一声惊呼,睁眼眼前再度出现梦里正面对的面容,却是比梦中更清晰,更近。 褚钰眉头一皱,更凑近了些:“做噩梦了?” 桃枝赫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她昨晚不是把人赶走了吗?!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砰的一声响。 桃枝一愣,这次顺着褚钰躬身俯在她身前的身影看去。 她的房门敞着,屋外天光大亮,竹栏因重力拍打而微微晃动着。 很显然,刚才那一声响,似乎是有人摔上了她的院门。 桃枝迷茫疑惑地抬头。 一眼对上褚钰意味不明的神情。 而后他唇角一扬,带着几分轻快开口解释道:“方才有人来院里寻你,我便进屋来唤你了。” 桃枝张了张嘴,正想说,别人来寻她,他凭什么进屋唤她,而且他是怎么来的?! 还没来得及把一连串疑惑问出口。 褚钰唇角已是彻底扬起,又补充道:“哦对了,好像就是昨日我碰见你时,和你一起的那人。” “不过,看来他已经离去了。” 第54章 一阵兵荒马乱后,桃枝迅速在屋内将自己洗漱完毕,从窗户旁侧目看去,还能瞧见被她赶出屋中的褚钰仍站在不远处等待着。 等什么? 等她? 桃枝已是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思绪应该还算清晰,但她想不明白褚钰怎又出现在她眼前了。 主屋的房门打开,站在院子里的男人闻声回了头。 褚钰迈步主动向她走近来。 桃枝:“你来干什么?” 她态度倒不算冷硬,但明显带着几分防备的意味。 褚钰敛目,不喜欢看她这副表情,但语气倒是沉稳有礼道:“抱歉,方才是我唐突了。” 谁问他这个了! 桃枝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然唐突,莫名其妙闯入少女的闺房,在她还在睡梦中时就靠近到她床榻边,这要换了别人,指不定得告他侵犯少女报官把他抓起来。 但桃枝气的就是这个。 她当时反应压根没觉得自己遭了冒犯,眼下更不想承认那一瞬间梦境照进现实生出的一丝惊喜。 还真是褚钰能做出来的事。 桃枝想起此前自己在宫中扮演公主时,褚钰不就有好几次不请自来,那时若非他还顾及几分她的假公主身份,怕是也不会只守在屏风后了。 如今,没了那层身份,这人果不其然就直接出现在她床榻边。 桃枝没好气道:“知道唐突你还直接进来!” 褚钰:“我若不进来,进来的就是他了。” 桃枝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褚钰所说的他是谁。 她当即道:“怎么可能,越川哥哥才做不出那种事呢!” 就李越川那一说话就脸红的性子,怎么可能进她的屋子,她若没猜错,刚才李越川甚至连她院子都没敢直接进。 褚钰微眯了下眼,语气沉了下来:“是吗?” 桃枝没由来的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她呼吸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褚钰的话带偏了思绪。 她眉头一皱,拉回话题来:“所以你到底干嘛来了?” 褚钰面无表情道:“来取我的衣物。” 桃枝一愣,这才想起,昨日褚钰淋雨后在她家中换下了湿衣。 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扰得她脑子乱糟糟的,根本不记得这身衣服了,更没有将衣服晾出来。 那身衣衫此时应是还在她的湢室里。 桃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好意思直说,只道:“你等会,我去取。” 桃枝转身往湢室走去,一进屋,一眼就看见了褚钰昨日搭在屏风上的那身黑衣。 衣衫倒是展开搭着,但湢室封闭,光照不多,关着门一整夜,也不知衣衫干了没有。 桃枝走上前去,伸手一摸,衣服果然还湿着。 但桃枝很快还是将衣服一并从屏风上取下。 总归是脏衣,就算晾干了,他带回去也仍然要再清洗一遍。 桃枝从湢室走出时,见褚钰已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了。 她快步走去,开口道:“衣服还有些湿,你带走时注意着些,莫把身上的衣服浸湿了,你回客栈后再自己清洗一下吧,给你。” 桃枝刚递出衣服,一松手,褚钰一手拿起,但没抱进怀里。 而桃枝松开后,今日穿的一见烟灰色外衫袖口和臂膀处已是显露出一团晕开的湿痕。 桃枝:…… 褚钰抬头看她,一言不发。 桃枝:…… 褚钰动了动唇,这便开口了:“客栈很远,就此带回去只怕我两身衣服都没法穿了,我能否在此将衣衫洗净,晾干后再取走?” 桃枝:…… 褚钰又道:“你吃早饭吗?” 桃枝刚醒,所以褚钰不问她吃了没,桃枝又不是仙人,自是要进食的。 她听出褚钰这话言下之意。 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褚钰道:“今晨来此时,我路经一个茶摊,茶摊老板太热情了,见我是生面孔拉着我聊了好一会,还请我喝了一杯热茶,我过意不去,便在茶摊买了些早点。” “奶黄包,你吃吗?” 桃枝瞳孔一紧,顺着褚钰抬手指向的方向,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小桌上放着一个油纸包。 她只犹豫了一瞬,就回答道:“要吃的。” 片刻后,竹栏围起的小院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桃枝坐在石桌前,桌上放着一杯冒热气的热茶,手里拿着油纸包包着露出一半的奶黄包。 她两颊鼓鼓的,嘴巴不停咀嚼着,但吃得很安静。 她目光所及之处,一名男子正坐在小凳子上,躬身在水盆前搓洗衣物。 这画面实在有些违和。 违和的是男人身高腿长,一双长腿在水盆前无处安放,只能岔开着显得姿势有些别扭。 他面容冷峻,棱角分明,看上去很硬朗,像是舞刀弄剑之人,丝毫不像会做这等事之人。 可眼下氛围又奇妙地很和谐。 桃枝在吃早饭,褚钰在不远处洗衣物。 就像是……住在此处的一对年轻夫妻一般。 桃枝脸上一热,视线有些慌乱地飘乎了一下,但很快又粘回了褚钰躬起的背脊上。 或许是桃枝的目光太强烈,也或许是褚钰感官敏锐。 褚钰洗衣的动作顿了顿,像是要回过头来。 但桃枝没有这么敏捷的反应力,根本来不及躲。 好在褚钰只是停顿了片刻,很快恢复了动作,并没有转过身来。 桃枝就这么一边吃着奶黄包,一边看着褚钰洗干净了自己的衣服,再规规整整晾到了竹竿上。 等他做完这些,桃枝也吃完了早饭。 褚钰终是转过头来看她了,像是刚才一直无视她的目光,就是怕把她逮个正着,她别过头不看了似的。 第72章 这会,褚钰一眼看过去,桃枝果然下意识就想转头。 但褚钰先一步抬手指了指唇角。 桃枝一愣,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果然擦下一点碎屑。 她有点窘迫,又来回在嘴唇上多擦了擦,才收起了手帕。 此时,原本和谐的氛围逐渐涌上一股凝滞的僵持。 所有提前准备好的借口都已经用掉了,而接下来,再无别的理由,便该是到了告辞的时候。 褚钰神情难测,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几步之外,不动也不说话,不知是又在想借口,还是就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任由气氛僵持下去。 不过桃枝却没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直言道:“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你就走吧。” 褚钰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 桃枝紧接着又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要出门了,再耽搁三娘该说我了。” 褚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不必桃枝解释,他能在茶摊老板那打听到桃枝喜欢吃奶黄包,自然也打听过了桃枝如今在城中一个书铺里做事,书铺的老板便是她唤作三娘的女子。 褚钰顿时松缓了神情,改口道:“嗯,是该走了,那我也走了。”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要去的地方和客栈是一个方向吗?” 当然是一个方向,不然褚钰才不会开口问。 但桃枝自是没想这么多,她只思考了一瞬,就愣愣地道:“是一个方向,那……一起走吧。” 褚钰唇角一扬,颔首道:“好,你等我一下,我把这里收拾了,很快。” 桃枝又继续呆愣地看着褚钰像是在自己家似的,很熟练麻利地开始收拾他刚才洗衣用的水盆和脏水。 他倒掉脏水,收起水盆,顺带着还将桃枝喝完热茶的杯子和吃完奶黄包的油纸也一并收走了。 整个过程的确很快,桃枝觉得好像眨眼间,院子里就恢复了干净整洁,而做完这一切的男人正站在几步外,转头看着她,温声道:“好了,走吧。” 这一刻,桃枝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酸酸软软的,酥麻绵密的。 存在感很强,却又缥缈细微,无法完全捕捉到。 两人一同走到桃枝家门外的小道上。 晨光洒在大地上,分明是冬季,但清风城却是温暖洋溢。 路经茶摊,桃枝今日出门稍晚,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忙过了早晨最忙碌的那段时间。 闲下来的杨叔正靠在招牌旁发呆放松,云姨则是闲不下来地把已经干净地台面又擦了一遍。 这时,云姨突然给了杨叔一巴掌,打得杨叔吓得差点跳起来。 “老杨,你看。” “你下死手啊,什么事啊,你……我……他们?” 两人讶异地看着不远处并肩走来的年轻男女。 男子高大,女子娇俏。 他们步调一致,画面和谐,不时对话几句。 但仔细看,能看出是男子故意放慢了脚步,跟着女子的步调,若她走远了一寸,他又不动声色地跟近去。 直到桃枝走近茶摊,正想如同以往一般和摊位上的杨叔和云姨打招呼,却怔然发现摊位前空无一人。 褚钰:“怎么了?” 桃枝摇摇头:“没什么……那走吧。” 两人迈步继续前进,很快便走远了一段距离。 被拉拽着躲在摊位下的杨叔不解地问:“娘子,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云姨又给了杨叔一巴掌:“你傻啊,忘了今晨李家那小子和刚才那小子一起来买的奶黄包吗,那会我还不知道,当着刚才那人的面和李家小子说起桃枝,把人逗得面红耳赤才放人离开,没想到这人也是去找桃枝的,两人还走在一起。” 杨叔还是迷茫不已:“所以呢?” 云姨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所以,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躲起来,万一是桃枝老家来的相好的……” 云姨一想起自己早晨那会根本不知这面生的男子是何人,杨叔在那头和这名男子闲聊,她就逮着李越川和他说桃枝的事逗他玩,现在就尴尬得想死。 杨叔轻嗤一声:“桃枝之前可没说过自己有什么相好的,万一是朋友或者家人呢,说不定是她哥哥呢。” 云姨作为女人,此时一回想当时没明白的褚钰的古怪神情,就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家人朋友。 她摆了摆手,拉着杨叔站起来:“不管是什么人,躲过一遭算一遭,不然若是又说错话了,我真的会尴尬得再也不想见人了。” 杨叔倒没有云姨脸皮这么薄,他探着头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摸了摸下巴,嘴里嘀咕着:“所以,那到底是桃枝的谁啊,李家那小子,一看就不是这人的对手,不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吧。” 桃枝这头才没工夫想李越川的事。 一路上她和褚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其实思绪有些飘散。 褚钰好像也在想什么事情,两人之间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安静着的。 走到岔路口,桃枝脚步一顿。 还没开口,褚钰突然道:“我想去市集上买点东西。” 桃枝没问他要买什么,只说:“哦,市集走这边。” 褚钰点点头,桃枝也没解释什么。 已是过了本该分道扬镳的地方,两人却还在并肩同行着。 但路途终有尽头。 褚钰要去的市集还在前面一段距离的地方,桃枝的书铺已在眼前。 褚钰一抬头,看见了书铺的招牌便停了步子。 桃枝也随之停下。 两人之间没人再往前也一时没人说话。 好像是不舍分别,又好像是临到分别都在酝酿着要说什么话。 桃枝滚了滚咽喉,咽下一口唾液。 她微垂着眼帘没有看褚钰。 她不知褚钰此时是何表情,不知他站在这里不说话是不是看出她有话要说,所以在安静等待。 沉默的氛围好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好像才不过片刻。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不多,都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做,似乎无人注意到路边静默站立的男女。 一旁的书铺偶尔传出一道模糊的女声,是柳三娘在店里不知和谁人说话。 她若是走出店铺,探头看一眼,就能看见她等了半晌不出现的打杂工此时就在店门外。 终于,桃枝像是做足了准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褚钰却不抬头看他。 张嘴就道:“你应该不缺钱吧昨日给你的五十两可以还给我吗?” “我喜欢你。” := 褚钰的声音压在桃枝语速极快的话语声下。 话音落下。 两人眸光一同怔然。 褚钰:…… 他脸色一沉,绷着唇角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徒留桃枝呆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儿? 第55章 “是听错了吗……” “听错什么?” “啊!” 桃枝低呼一声,手上书册一松,咚咚掉到地上。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你今日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 柳三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想起,好像不止今日,昨日桃枝也不太对劲。 桃枝赶紧弯身捡起书册:“三娘,你吓我一跳,我在整理书册,没有魂不守舍的。” “哦,那就是我看错了。” 柳三娘嘴上这么说着,但根本不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她说完转身就走了,桃枝站在原地微微松了口气。 这能怪她吗,褚钰突然的出现,突然颠覆她原本所知晓的一切,还突然…… 桃枝思绪一顿,紧紧皱起眉头来。 她的苦恼又回到了原点。 今晨和褚钰分开时,究竟是她听错了,还是褚钰真的出了声。 他说,喜欢她? 桃枝心头一跳,眸光颤了颤。 她说那句话时太过紧张,声量大语速也快,根本没太注意褚钰的反应,以至于此时她怎么想都没法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最重要的是,说完话后,褚钰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了。 她很确定他是怒气冲冲,那时他的情绪很明显。 可谁在和心仪的姑娘表白过心意后,都不听人反应,就自顾自生气了转身就走。 就算要走,也只能是害羞吧。 所以,是她听错了,褚钰说的其实不是喜欢她,而是别的话? 桃枝的思绪又绕到了这个难解的疑惑上了。 在书铺干活便是如此。 因为周围很安静,事情也不繁忙,慢慢悠悠地整理着书册,周围弥漫着纸墨的气息,思绪很容易就四处乱飘,更何况是桃枝这样的性子。 最终桃枝也没能想明白究竟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她也完全不觉得褚钰转头就走会和她说的话有关。 第73章 她也没说错吧,褚钰不是见钱眼开的面首,自然也是不缺银两的,说不定他都瞧不上她的五十两,让他还给她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 桃枝在书铺想了一整日也没对这事想出个确切的所以然来。 她当然心烦。 心有疑虑不得解答,想要回的银两也没能拿到手,以及褚钰还气呼呼地走了。 还有更重要的,她不得不承认的。 她最想知道的,是褚钰究竟有没有说喜欢她。 临近今日收工的时辰时,桃枝犹豫着是否要主动去见褚钰,将今晨未尽的谈话继续下去。 若是褚钰还在清风城,应该就在她向他指路那间客栈吧。 可万一不在,她又应当去哪里寻他呢? 最终,桃枝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大早褚钰不由分说就找来,莫名其妙生气了又自顾自走了。 搞得像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为何还要主动找去。 “桃枝,今日差不多了,你收拾收拾回去吧。” 柳三娘隔着书架出声唤道。 桃枝收起思绪,道:“好,我把这里收拾了就走。” 桃枝不再胡思乱想后,收拾的工作就利索了不少,但还是稍微花了些时间。 待她整理完从书架后走出来时,不由愣了一下:“三娘,你怎么还没……” 话音未落,桃枝一边看着三娘回过头来暧昧地冲她一笑,一边看见书铺门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见气氛沉静下来,柳三娘直接笑出了声:“去吧桃枝,今儿个我来锁门就好。” 大多数时候,书铺闭店都是由桃枝来锁门,作为老板的柳三娘很多时候早早就收工离开了,即使等到闭店时,也是唤过桃枝后就先走一步了。 桃枝低低地应了一声,迎着柳三娘注视的目光朝褚钰走了去。 直到两人并肩走出离书铺好一段距离后,桃枝才忍不住开口道:“你和三娘说了什么啊?” 褚钰于柳三娘而言是个陌生人,此前李越川偶尔几次来书铺接她,柳三娘也会暧昧笑一笑,但都不像刚才那副笑脸那般,而且这还是褚钰头一次露面。 正想着,褚钰面不改色地答话:“说我是你相好的,昨日刚到清风城,现在来接你回家。” “哦……什么?!”桃枝惊愣地转头,连脚下步子也赫然停下,“你说你是我什么?” 褚钰神情不明,跟着桃枝一并停住了脚步,却又低敛下眉目,让人看不出他此时是何情绪。 他沉声反问:“难道不是吗?” 什么是不是的…… 桃枝此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褚钰今晨临走前自己没听清的那句话,随即是他此时的说辞。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褚钰接着就道:“最初不是你说,让我跟着你你不会亏待我,我既是跟了你,难道不算你的人了吗,你自己也说,收了你的银两,我就是你的人,不就是……相好的。” 褚钰说得一本正经,却是越说声越低,说到最后连气息都有些不稳了,好在此时周围静谧,他的话一字不漏地清晰传入了桃枝耳中。 桃枝惊讶不已,惊讶的是这种犹如歪理的话居然会从褚钰嘴里说出来。 当初她说的,那可是让他跟着公主。 至于银两……他这是不打算把那五十两还给她了?! 她脑海中思绪一乱,本该说及银两的事,开口却下意识就道:“所以你今早说喜欢我的话,是真的?” 这话一出,褚钰蓦然抬头。 他皱起眉头,目光沉沉地盯着桃枝,像是又要生气转头走了。 不过褚钰的确有点气,但没转头走。 “难道你今早听过后,一直觉得是假话?” 天知道他那一路上做了多少准备,最后又是在怎样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下,才说出了那句话。 “我没想过真假……” 她是根本没听清。 但桃枝看着褚钰越发沉郁的脸色,默默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她心下回想一瞬,这才终是让那道原本模糊的话语在耳畔清晰起来。 “你喜欢我。” 桃枝声音低低地呢喃着。 随后又逐渐清晰地再重复着:“你喜欢我。” “喜欢,我?” 褚钰原本听得脸上有些发热,但听她不停重复,还越说越不确定了似的,终是开口打断她。 “是,我喜欢你,这回听清了吗?” 桃枝愣了一下,被褚钰突然拔高的声量吓到。 她下意识看了下周围,发现没人,才重新看回褚钰脸上。 “因为喜欢你,才不自觉在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依然配合你当做不知道,也因为喜欢你,才在你要求我做那些我原本从未做过的事时没办法拒绝你。” “喜欢你,所以不自觉想与你亲近,即使那些相处都蒙在还没能揭开真相的隐瞒下,我也没办法控制也没办法抗拒。” “喜欢你,不知从何时开始,也绝不打算就这样结束。” 桃枝忍不住插话:“谁说要结……” 她很快止了声,好像是她说要结束。 可那时,她是因为……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别人,即使为执行任务,即使成为了那样的身份,那些事也只是因为是你,我才会那样做。” “我以前从没有喜欢过女子,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对你生出的感觉叫做喜欢,当我自己清晰意识到时,这种感情已经多到我无法否认,也不需要否认了。” “我原本想在一切结束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正式的真诚的,用我真实的身份告知你一切真相,表明我的心意。” 褚钰说到这,脸色微变。 他垂眸看了一眼。 还在认真听着褚钰的告白的桃枝并不知他在看什么,还眼巴巴地直盯着他的脸。 突然,桃枝猝不及防被褚钰抓住了手,他宽大的手掌一手将她整只手包进了掌心… “你……” 桃枝本能地挣动了一下。 褚钰张开手指,不由分说窜进了她的指缝。 不过一眨眼,桃枝没能挣脱开,反倒与褚钰十指紧扣。 桃枝心跳突然就乱了,呼吸也有些急促。 褚钰牵着她的手,带动她迈步向前,正是朝回家的路而去。 走了几步路,桃枝没想再挣开,但褚钰刚才没说完的话却没了下文。 她任由他牵着,偏头凑近他眼前:“你接着说呀。” “回……”褚钰下意识张嘴就要说回家。 因为他看着桃枝凑近到眼前的脸庞,还以为她要问他牵着她去哪。 褚钰呼吸一顿,而后气笑了一声。 她莫不是听他告白跟听故事似的,还听得津津有味。 褚钰没有感觉错,桃枝此时正是这样的心情。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有些惊讶,又好像在预料之中。 她忍不住飘飘然,又攒着一丝窃喜。 她没发现自己压根没想自己的五十两还能否要回来一事,也没发现手上不自觉也收住手指,紧握了褚钰的手。 桃枝期待地朝褚钰眨了眨眼,看见他嘴唇翕动又要开口,不由眼眸一亮。 而后便闻褚钰道:“所以,在你对我做了那种事却一走了之后,我一路寻找你的下落,马不停蹄追赶着。” 他拉动桃枝停住脚步,在黄昏的小道上,把她转向自己面对面,直视着她,放缓语速道:“终于,在这找到你了。” “什什什什么?” “什么……事?” 桃枝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神情霎时僵住,一开口,舌头都打结了。 褚钰微垂着眼,以身量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意味不明地低声反问:“你说什么事?” 桃枝瞳孔缩张,喉间也发紧。 这不可能吧,褚钰这是在诈她,还是赵璟出卖了她? 那个药吃了是完全不会记得药效发作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的。 正因她自己有过亲身体验,才十足放心,自己吃干抹净又跑路一事是绝对不会暴露的。 结果昨日她被褚钰告知跑路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今日被告知,连吃干抹净的事他也…… 桃枝有那么一瞬间还想狡辩。 但话到嘴边,不自觉就成了:“那、那你想怎么样?” 语气带着几分心虚,手上下意识又想抽走。 才刚抽出一寸。 褚钰突然一把把她抓回来,手上一拉。 桃枝一个踉跄往他身前扑去。 没扑进他怀里,只是站到了比刚才更近的位置。 鼻息间霎时铺满褚钰身上的气息。 清淡的,冷冽的。 气味又被夕阳落下的余晖染上温暖的感觉。 头顶传来褚钰的声音:“你得对我负责。” 第56章 接下来往家里走去的路上,桃枝的表情已是不能用呆滞来形容了。 第74章 她瞪圆了眼眸,微张着双唇,却是一言不发。 她过了会似乎要扬唇露出笑,但唇角还未变化出弧度又很快僵住了。 她一会似乎又要耷拉下眉眼,但眉头轻轻一蹙后又很快舒展开了。 桃枝没心思去在意自己此时的模样是否会被褚钰看了去,他又是否会觉得她很奇怪。 总之她现在说不出话也做不出表情来。 直到两人一路无言走到竹栏围起的小院门前。 褚钰率先停住脚步,桃枝也跟着停下。 但桃枝仍是呆愣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褚钰却是直言就道:“就算你一直不说话,此事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桃枝耳尖微动,僵硬地转过头来看他。 落日余晖洒在褚钰一般侧颜上,将他一半面部轮廓勾勒清晰,另一半却笼罩着阴影里,看上去压迫感很强。 分明有股强制的意味,可他一开口,听起来就变成了耍无赖。 “客栈的客房我已经退掉了,我的行李也都已经放进屋里了,你就算不说话,我今日也没打算离开了。” 桃枝眨了下眼。 此时换个人或许讶异惊慌他不由分说就要住进她家里。 但桃枝动了动唇,终于开口,问:“放在哪个屋里,我屋里吗?” 褚钰眉心轻跳了一下,点头应下。 “……哦。” 他居然趁她不在直接进了她家。 桃枝心里不由想,这人还真是不怕她报官抓他呀。 不过,她好像还真不会报官抓他。 “那先进屋吧。” 情况似乎在褚钰不要脸面的死缠烂打下朝着顺利的发展进行了下去,但他脸上表情却并不好看。 他微眯了下眼,看着桃枝已是走进了院中的背影,才迈步跟了上去。 进到屋里,桃枝在椅子上坐下。 褚钰随后进屋,她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经过一路的呆滞,回到熟悉的屋中,桃枝的思绪总算清楚了些。 待褚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她便主动开口道:“你在宫里时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你逐渐喜欢上了我,但一直没能有机会告诉我,后来我离开宫中,你舍不得我,所以追查着我的下落一路找了过来,往后你想跟着我,留在我身边,和我……唔!” 桃枝本是条理清晰地梳理着情况,褚钰起初也没觉得异样,很认真地在听。 越听越不对劲,直到听不下去了,一把伸手掐住了桃枝的脸蛋,把她两颊软肉往中间一挤。 桃枝瞪大眼被迫仰头对上褚钰的目光,双唇撅着似金鱼,说不出话来。 她含糊不清地嗯嗯两声,扭头也没挣开这只大掌。 褚钰掌着她的脸蛋垂眸看着她,接上被她被打断的话:“和你成婚。” 话音落下,桃枝眼眸瞬间瞪得更大了,脸蛋上不知是被掐红的,还是她自己红的,但那模样显然是意料之外,褚钰说出的话和她原本要说的并不是同一句。 褚钰知道不是,所以他才打断她。 他不松手,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别再想着你的包养了。” “唔……我没想。”桃枝含糊不清地狡辩。 她红润的双唇因说话一张一合,但最终还是高高撅起,露出里面一片湿濡。 褚钰视线紧盯着,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不知他心里是否有过一瞬挣扎,但很快,他捏着她的脸蛋,低头又做出了可以报官抓他的举动。 桃枝眼睫一颤,褚钰的脸庞在眼前放大,唇瓣便被他张嘴含住了。 并非深入的亲吻,他只是贴上来浅尝辄止。 亲过之后,他不自然地移开眼,继续未道完的话:“我们之间不需要那样的关系,我想知道,你对我……是喜欢吗?” 桃枝不明白褚钰一边强势坚定地说着不要那样的关系,一边又小心谨慎地问她的心意。 她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做好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准备了。 若她说不是喜欢,那他就…… 桃枝只短暂地思索了一瞬,便撅着嘴道:“是喜欢,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喜欢模样,喜欢身子,喜欢气质,还喜欢他总板着一张脸红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 褚钰是真的霎时红了脸,热意一路蔓延到耳后根。 他手指也不自觉收紧,按压在她脸颊上。 可接着,桃枝道出的话又令他瞬间褪去了热意。 “但我没想过与你成婚呀。” 褚钰眸中好似冒起火星:“我们两情相悦,为何不成婚?” “这、这……我没想过这个呀。” 褚钰蓦然收走手,不再压制她,也瞬间远离她。 “你没想过这个,你还同我亲密,与我接吻,还和我……睡觉,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吗?” “可是那时,我也不知道你……” “别说不知道。”褚钰定定地看着她,他面上明显不悦,却仍是语速缓慢沉着地同她道,“桃枝,你那时知道自己不是公主,也知道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可我们不是。” 桃枝抿着嘴接不上话了。 是的,她当然知道。 她对别人都是逢场作戏,可对褚钰却是真的上下其手,一点都不含糊。 最后也…… 桃枝目光不自觉顺着褚钰的腰腹下移。 最后在快要看到什么之前,便迅速移开了目光。 她当然不是褚钰正气恼的没打算负责。 若她不打算负责,她当初也不会因为自己没有比殿下强大的财力而苦恼,也不会在如今还想着力所能及地给褚钰银两花,让他同自己在一起。 可是,成婚…… 桃枝生在乡野长在宫中。 最初要落到她身上的亲事是买卖银两的交易,后来在宫里见到的,是殿下将面首们玩弄于股掌间。 燕嬷嬷一生未婚未育,自然也没有教过她成婚成家,与一个人没有任何交易地生活在一起。 桃枝不是不知何为成婚,她只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成婚。 即使是当初幻想着离开宫中后,给自己说一门好的亲事,给自己相看一名合心意的男子,她也是想着,自己要能够养着对方,能够给对方带来他所需要的利益,那他们这段关系才*算稳定和完整。 可褚钰不让她和他成为那样的关系,他对她也没有利益需求。 就……只是成婚吗? 桃枝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毫不思索地对褚钰说“好”。 桃枝为难地搅了搅手指,头越来越低。 这时,她眼前视线突然看到褚钰一下子站起了身。 桃枝心下一慌,下意识抬眸,本是搅起的手自己挣脱了自己,本能地迅速伸出,抓住了褚钰的衣角。 桃枝力气不大,但褚钰明显顿住了动作。 他垂眸看来,略显怔然。 直到看见桃枝眼巴巴地眨了下眼。 褚钰一直紧绷的神色居然松缓了下来。 他低笑了一声,伸手包住她的手掌。 “我不是要走,我说了,今日我怎么都不会离开的。” “只是今日吗?” 桃枝话不过脑地问出口。 褚钰心尖一颤,霎时蔓开一片绵密的酥麻。 他手指忍不住在她肌肤上摩挲了一下,让桃枝以为他是要和她手牵着手重新坐下。 但褚钰却是使了点劲把她的手从他衣角上拿来了。 桃枝瞳孔一紧,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 褚钰放开她,没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只突然道:“我饿了。” 桃枝露出迷茫的神情,眼睁睁看着褚钰转头就走。 直到他走出房门,身影快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赶紧起身,追着他也一路往门前去。 桃枝赶到房门前才看见,褚钰是径直去了厨房。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放下心来,便没有再追出去了。 桃枝回到屋中,此时才有机会慢慢查看褚钰趁她不在放进屋中的行李。 其实没多少东西,就两个包袱而已。 这让人感到没多少真实感,心里也不觉得有多踏实。 她不自觉地开始回想褚钰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们两情相悦,他们没有利益来往,他们就此结为夫妻。 哎呀呀。 桃枝霎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正担忧犹豫着,脸蛋却自己害羞地又红又热起来。 真的可以吗? 这样的关系,会长久稳定吗? 其实桃枝并不是这样患得患失之人,甚至在她以往的梦中,她也总是幻想着,选了一个漂亮的小白脸,隔日却觉得不满意了,那便再换一个。 可将这样的想法落到褚钰身上,她就很清楚地感觉到心里的不愿和抗拒。 不想换掉,也不想失去。 所有的伤心难过不舍本该在离开宫中那时就用尽了,但此时只要稍微这样一想,那些感觉就好像又全都涌回了心里。 第75章 桃枝撇起小嘴,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办法回应褚钰刚才的问题了。 这时,她收起思绪发现,褚钰好像去了厨房有一段时间了。 她的厨房里只有面条,就算要煮面条应该也花不了这么多时间吧。 桃枝走出房间,听着厨房里持续传出的动静,迈着步子向厨房走去。 褚钰盛出最后一道菜时,单手拿着锅,余光注意到什么。 他转头看来,便在厨房门前看见了一颗探进来的脑袋。 “你也饿了吗,已经做好了。” 听到褚钰出声,桃枝才完全现出身来。 她神情有些不自然,脸蛋还微红着。 她当然不会说自己刚刚其实有那么一点点担心他万一跑了呢,所以她才窜到了厨房来。 不过鼻尖嗅到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她还真的感觉到饿了。 桃枝迈着步子往里去:“我帮你一起。” 褚钰没有拒绝。 两人一同将做好的饭菜端回到屋里。 桃枝眼睛亮晶晶地咽了口唾液。 这个时候,她可一点都腾不出心思再想刚才点沉重思绪。 “那我开动咯!” “嗯。” 明明这一桌菜和昨日的素面完全不同,更丰盛更美味,可桃枝又觉得好像也有相同。 相同的是坐在身边这个男人,相同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情绪。 “今日将行李带过来后,又买了些食材放进厨房里。” 褚钰突然开口解释饭菜的由来。 桃枝有一阵没应声,像是吃得停不下来,又像是根本没想接褚钰的话。 只是过了一会。 她突然抬头看他:“褚钰,你会和我在一起很久吗?” 桃枝问完这话又有些后悔了。 她好像问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若褚钰说会,她可能也没法直接相信,若褚钰说不会,她却是会直接感到失落和难过。 那问这个问题,岂不是自找苦吃…… 思绪未尽,也还未得到回答。 褚钰突然放下碗筷。 他动身前,先出声告诉桃枝:“你等等,我要给你一些东西。” 说完他才起身离开饭桌。 桃枝疑惑地看着他,便见褚钰迈步走向了他的行李。 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从外看来像是装满了换洗的衣物。 但没曾想,当褚钰打开其中一个包袱时,桃枝率先看到的一叠银票,而后包在里面的还有像是房契、凭证等纸张,还有最里面一些零散的银两。 桃枝瞪大眼。 看见褚钰将其中银票和纸张一并抓进手里折返回来。 “这是我的一部分财产。” 桃枝惊愣得说不出话,只怔怔地看着褚钰将银票往她身前递来。 “在西辽,要娶妻家中是要准备聘礼的。” 在南靖当然也是如此,只是桃枝在宫中不曾见过。 “我没有家人,便也不需父母之命。” 桃枝也没有,不过殿下和燕嬷嬷还有翠岚都算她的家人。 褚钰紧接着就是道:“离宫前,我便向永宁公主、燕嬷嬷还有翠岚都道明过我的心意和我想要与你成婚的想法,她们说一切由你自己做主。” 褚钰又递给桃枝几张房契,粗略一看,是他曾在西辽购置的住处。 “我也由你做主,我的财产都交由你,你愿意如何养着我便如何养,你若不要我了,那我便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我不会这样的!”桃枝当即反驳。 这也太可怜了,就算是公主殿下要遣散哪个面首,也是会给人一笔安置的费用的。 褚钰似乎知道桃枝想说什么,他不理,他自顾自道:“你若要我离开,我一分钱都不会要的,你若留我在你身边,那你就用这些钱,好好养着我。” 这话说的,又开始耍无赖了。 不对,这些本就是他自己的钱,好像算不得耍无赖。 “你要吗?” 褚钰低声问。 桃枝本能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这么多钱财出现在她眼前,被递到她手里,这叫人如何能说出半个不字。 桃枝张了张嘴,手上已是下意识抓紧了那些银票。 就在她将要发出一声“要”的回答时。 褚钰与她一同开口,又问:“你要我吗?” 第57章 “……要。” 桃枝慢半拍的回答压在褚钰后一句话语之后没能收回地发出了声音。 她喉间发紧,手上不由自主地将那些银票直往怀里塞。 她的话语已是不知回答的褚钰哪一个问题。 还是两个都…… 桃枝眼前视线一暗,褚钰已是倾身而来。 刚才的浅尝辄止在此刻终于解开了禁制。 桃枝或许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回答,她一开始是只想回答前一个问题的,而后一个问题,她虽然没想给出否定的回答,但她还没有认真思考过。 要钱,和要他,是两回事。 但唇舌侵入,呼吸被掠夺,声音被堵住,连思绪都被全数打乱了,桃枝哪还回答出任何。 饭桌前的椅子没有靠背,褚钰重重压来的亲吻令桃枝身姿不自觉后仰。 在还没感觉到失去平衡之前,已有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又将她拉回,朝着他身前扑去。 连拥抱也开始变得紧密,体温相交,热意流转。 桃枝开始发晕了,胸前又闷又涨,来不及呼吸,口中被褚钰急切强势的力道不断吞吃着。 时隔许久的亲吻带来了曾经的回忆,她情不自禁有了回应,身体本能地往他身前去贴,想要更近更紧。 直到她腰上一紧,传来被掐出的痛感,膝盖也被一只大掌掌住 桃枝一愣,颤着眼睫缓缓睁开眼,视线里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需得低头才看见褚钰身形矮于自己,正微扬着头看她。 褚钰又掐了掐她的腰,把人按得身子都软了,才抬手接住她。 桃枝臀下一热,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坐到了褚钰腿上。 褚钰哑声道:“上次,你就是这样在吃饭的时候就骑到我身上来了?” 他沙哑的声音还裹着热烈亲吻后没有散去的热意。 他们靠得很近,这片热意混着他道出的话语,丝丝缕缕洒在桃枝面上。 桃枝反应了一瞬,才当即反驳:“当然没有!” 褚钰微眯了下眼,有上下移动目光示意桃枝此时的姿态,露出一副不相信她的反驳的样子。 “真的,我没有!” 她嗔怪着推了褚钰一把。 谁知,褚钰居然没有阻止她。 桃枝就这么直接从他腿上离开了。 落地时,她脚下还有些发软,险些没站稳。 她撅着嘴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再度开口解释,说的是真话,却没几分底气:“上次我真的没有,我们就正常吃饭呢。” 这是绝对的实话,只是没有人能替桃枝作证,而即使证明了这个事实,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道:“而且,刚才不是你突然过来亲我的吗。” 褚钰也不知还有没有在想刚刚提及的上次的事。 他停顿了片刻,才接话道:“你都说要我了,我为何不可以亲你?” “我说的是要……” 刚才褚钰的吻就是堵住了她这番将要说出的解释,可这回没人堵她,桃枝自己先止了声。 偏偏褚钰还追问:“要什么?” 桃枝:“……你。” 她声音很低,一边做出了回答,一边伸手捂了捂胸口。 一叠银票还鼓鼓囊囊地塞在她怀里,曾经天真又大胆幻想过的人财两收,这一刻竟是真的实现了。 收的是她想要的人,更是比那时想象的还要多的钱财。 桃枝有些飘飘然,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褚钰唇角微扬,也不知听见了桃枝极低的回答没有。 他含笑道:“反悔也没用。” 桃枝皱眉:“难道不该先让我别反悔吗?” 褚钰重复:“我说了啊,反悔也没用。” “可我本是打算先告诉你我不会反悔的。” “那不是更好?” “可你这像是又在耍无赖了。” “又?” “……不是吗?” 褚钰动身,一边开始收拾饭桌,一边道:“那你先和我说说你之前对我耍流氓时做的事?” 桃枝抿着唇不说话了。 而后,褚钰也不再逗她,动作麻力地收拾起来,很快便端着碗盘往厨房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桃枝趁着褚钰在厨房洗碗的功夫也去准备了浴水。 一切收拾准备完后,两人几乎是一同回到了屋中。 桃枝看了眼床榻,正想说什么。 褚钰问:“你要和我一起吗?” 桃枝还在顶着床榻看,嘴里喃喃着:“那不然呢,屋里只有一张床,你不是说今日绝对不走。” 第76章 她自顾自呢喃完,就听见褚钰轻笑了一声。 她疑惑转头看去。 褚钰道:“我是问,要一起沐浴吗?” 桃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她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褚钰。 这些话他现在怎么张口就来啊。 之前他还会害羞脸红呢! 眼下,脸红的变成了桃枝。 她张嘴又合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后闷声道:“不要,我先去沐浴了。” 褚钰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但桃枝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已是动作很快地带着换洗的衣物往湢室去了。 再到褚钰再去沐浴回房时,桃枝早已躺在了被窝里。 她睡在里侧,在床榻外侧留出了一片空位。 一听门前传来声响,她侧着头,从被褥下探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了去。 其实桃枝当然不是因害羞而拒绝与褚钰一同沐浴。 她知道褚钰是逗她的,就算她说要,最后或许也不会一同沐浴。 她是自己觉得不要的。 没有人知道她将离开宫中的前一日,做出那样的决定时是怎样的心情。 她本是做好了与褚钰再也不会相见的准备,他们将再无牵连,那日发生的事也绝对不会再有人知晓。 那将成为她一个人的秘密,永远永远。 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和她那时所想不一样了。 褚钰又出现在了她眼前,他们有了怎么也剪不断的牵连,就连她前一刻还在担心无法稳定长久的关系,也被褚钰的做法全数推翻了担忧。 桃枝视线里还没看见褚钰的身影,但心跳已然开始加速。 唯一的那一夜,褚钰就算知晓了这件事,他也没有那些记忆。 今夜,于褚钰而言是初次,于她亦然。 是真正的她与褚钰。 是桃枝与褚钰。 桃枝对成婚一事没有那么深刻的想法。 她只知道,此时正迈步向她走来的人是褚钰。 她在等待他走近,她在等待他来到身边。 桃枝看见他了。 褚钰沐浴后一身清爽,乌发散开,只着一件白色的交领衫。 他不知在想什么,视线有些飘忽。 他走过屏风,突然顿住了脚步。 很快便闻他声色紧绷地问:“要熄灯就寝了吗?” 桃枝眸光微动,盯着他看了几眼,唇角一弯:“不用。” 这话一出,褚钰神情明显更紧绷了些。 和他刚才游刃有余逗弄桃枝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桃枝唇角笑意更深了,心里也不由得意起来。 他这会知道紧张了,刚才不是那么横吗。 说起这事,桃枝怎么也算比褚钰更熟练些吧。 她的册子,她的经历,她的记忆。 拿捏褚钰岂不轻轻松松。 已是过去了好几个月,桃枝此时早就忘了那夜她是怎么被天赋异禀的男人翻来覆去折腾的。 就算记起了分毫,她也绝不会细想,只当那是他中药了。 “过来呀。”桃枝带着笑朝褚钰勾勾手。 褚钰眸光暗了暗,余光最后瞥了一眼桌台的烛灯,才再次迈动步子朝床榻走了去。 桃枝心尖乱跳,却是目光不移。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先行沐浴了。 她想起自己此前有一次召褚钰侍寝时,褚钰被扒光了上衣跪在床榻上,绑着双手就像是一个早就在榻上摆放好,正等着她来拆开的礼物。 不过此时这样也不错。 “为何不看我?”桃枝歪了下头。 人都已经走到床榻边了,可视线还没能对上。 桃枝看见了褚钰耳后的一抹绯红,却偏要这么开口问出来。 话音刚落,褚钰忽的抬眼。 桃枝的目光猝不及防和他撞在一起,不由愣了一下。 “看你,我就会很着急。”褚钰没头没尾地开口。 “着急……什么?” 桃枝话语尾音都还未落下,褚钰在床榻边忽的弯腰俯身而来。 他单膝跪上床榻,一手捧着脸,一手撑在她腿边,轻车熟路地吻了上去。 桃枝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只微微张嘴,就被褚钰探来的舌头急切地长驱直入了。 此时已不用再问,褚钰已是用行动告诉她他在着急什么了。 桃枝被压着躺进了床铺里。 不同于刚才在饭桌前的亲吻,一切的亲密来到床榻上,就极易延伸扩散开。 几乎不需要酝酿什么。 桃枝身前一热,不由缩了缩肩膀。 绵软令褚钰呼吸骤沉,粗重灼热地洒在桃枝脸上。 桃枝当然没想抗拒,只是久违的感触令她酥麻得几乎要做不出反应。 只在褚钰缓和动作的片刻,她才稍稍回过神来。 烛灯未熄,一抬眼便可将撑在上方的面容看得清晰。 光影摇晃在他眼帘,潮热的绯色将他刚毅的面容柔化。 褚钰自己或许不知道,他每每与她亲近时露出的总是这样一副迷离之色,让桃枝这样本就意志力不怎么坚定的人,更把持不住。 她伸手攀上他的肩头,却不是抱他,而是直接探进了他的衣襟。 桃枝感觉到褚钰呼吸一沉,胸膛变了节奏地起伏着,连打在掌心的心跳声也变重了。 久违地触及他结实的身体,桃枝丝毫不舍得撒手,更如褚钰刚才亲吻她那般急切地肆意去触碰他。 只是才刚放平掌心贴紧。 褚钰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强行拉开。 桃枝本是舒畅地眯起的眼睛赫然睁开。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腕被褚钰抓着带动向下。 “先摸这里。”褚钰带着她去,身体也伏低重新吻了上来。 他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他比她着急太多了。 天知道他在沐浴时闻着她在湢室留下的香气是怎样躁动又煎熬。 刚才他进屋时的模样也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过度克制隐忍的紧绷。 桃枝掌心一麻,眼睫跟着颤了颤。 怎么几个月过去,这还会长的吗…… 其实当然没有。 但一开始便已是极致的状态,一刻难忍,似要冲破阻碍。 桃枝浑身都被眼下的热意和过往的记忆所包围了。 耳边回荡着他们交错的呼吸声,掌心感受着褚钰的脉动,唇齿间满是他的气息。 桃枝坦然自己的难耐,从她被他带到那里去,再到他毫无章法的游走。 没什么可循序渐进的了。 她突然松手,引得褚钰腰身绷紧,下意识就要把她抓回。 但桃枝动作更快,蓦然翻身,把人重重一推,跨了上去。 “你不会,让我来。” 褚钰:…… 他已是握在桃枝腰上的手无声挣扎了一瞬,最后还是放松了力道,任由她压着自己,没有施力把她压回去。 桃枝又握住。 她小腿颤了颤,微微从褚钰身上撑起些许。 一声低低的呜咽。 桃枝低着头闭着眼,只是亲到最上面而已,她身体还悬在半空,就觉得需要停住了。 这和上次不一样。 他们都太过着急。 以至于,她根本就…… “啊!”腰上力道突然再度收紧。 桃枝一声变了调到娇呼。 褚钰抓着她的腰,把她重重落下。 他的喟叹被掩盖在了她的呼声下。 但很快,是更多的声音混杂其中。 “桃枝。” 他把她抱到身前压在他的胸膛上,在耳边声声呢喃她的名字。 褚钰的确不会,也毫无章法。 但被压抑过度的声音不断传出。 他的声调同样不成样子。 嗓音沙哑得像是快发不出声了。 “桃枝,桃枝……” 一声声呼唤中,桃枝似乎想起上一次,他在中了药的情形下,却是一声都没有唤过她。 像是潜意识里就告诉自己,不能唤,不能说,不能这样做。 直至此刻,他所有的压抑才得以释放,所有的真实都在此展现。 桃枝还是被压了下去。 最快的时候,桃枝耳边几乎都听不见他唤她了。 可真到那一刻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却清晰听见了褚钰在她耳边呢喃:“桃枝,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 深夜。 一切归于平静。 屋内的烛火已熄,床榻周围的狼藉也已收拾干净。 两道轻微的呼吸声交错在静谧的屋内。 无人说话,无人翻身,好似在一场持久激烈的房事后都疲惫又满足地入睡了。 实则,相贴紧密的两颗心脏却在不规律地跳动着,透露了两人都没有睡着的事实。 桃枝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第77章 她窝在褚钰怀里,心跳在混乱着,思绪和感官却在很清晰地感受这一刻。 和她上次慌乱逃走不同,和她离开后只能独自回味不同。 此刻,褚钰就在身边。 之后,他也会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桃枝突然感觉头顶传来微弱的触感。 发丝微动,她逐渐感受到了,褚钰低头轻吻了她一下。 而后又一下。 再顺着发丝到她额头,直至那张脸来到她眼前。 “为何不睡?” “你不也没睡?” 褚钰轻笑了一声:“怕睡着再醒来你又不见了。” 他语气里没有真的担忧和惶恐,全然是打趣说笑的意味。 但桃枝还是心尖一紧,忍不住收紧手臂在他腰上抱得更紧了一些。 “抱歉……”她小声地道歉。 她刚想愧疚地把脸埋进褚钰胸膛里,就被他捏着下巴被迫抬起了头。 这人竟是一副完全不打算说宽慰她的话的样子,反倒扬起唇角笑道:“知道对不起我,往后是否要好好待我了?” 桃枝错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愧疚之情也被搅没了。 “从一开始就说跟着你不会亏待我,可转头就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冷落便是七八日,自己却在寝殿夜夜笙歌。” “我哪有……” “后来撩拨我又欺负我,只管自己快乐,根本不让我出来,让我憋着让我难受,好不容易真的疼我一次,结果还让我完全没能留下记忆。” “你这是胡说……” “一朝跑路,逃到这么远的地方,还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白脸走在一起,还打算将我赶走。” “我没逃,那个也不是……” 褚钰笑意更浓,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她急于解释的唇瓣。 “综上所述,你往后要想将其全部弥补,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 褚钰定定地看着她,笑意渐敛,神情专注。 他将刚才混在热意中含糊不清的话语,在此刻清晰坚定地又道一遍:“桃枝,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屋内安静了下来。 桃枝没有说话,褚钰也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好似这句比告白更有重量的话语没有被人听见,也可能是听见了,但另一人并不想回应。 可是许久之后。 床榻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声。 桃枝还是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褚钰胸膛里,也将自己整个人更加紧密地送进他怀中。 她声音又低又闷地终是开口:“你是故意的。” 故意这样说给她听,故意在饭桌上把钱财拿给她,故意让她养着他弥补他。 都是因为她那些奇奇怪怪异于常人的不安。 她明明知道自己只是普通的小宫女,离了宫是普通的民间姑娘,却总让自己的思绪束缚在从公主身上看到的和男子相处的方式。 但桃枝其实比谁都清楚。 她要的不是利益牵扯的保障,她真正要的是能让她自己打从心里相信,这段关系能够长久。 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被丢掉,也相信自己能够掌控主动权而不再像最初的自己那样任人摆布。 “……你耍无赖,报官把你抓起来。” 她仍在嘀咕,却是在埋怨自己。 哪有被人耍了无赖,还莫名其妙越来越相信他了。 “你强词夺理,明明你也一直瞒我那么多事。” “你胡搅蛮缠,总是把我的思绪搅乱。。” “你急不可耐,根本不给我认真思考的机会。” “你……” 她又低又柔的抱怨被褚钰打断:“你喜欢我。” 桃枝一愣,谁准他这么接话的。 但褚钰紧接着就道:“我也喜欢你。” “成婚依你,钱财依你,去往何处依你,留在何处也依你。” 他低头与桃枝额头相抵:“但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桃枝眨了下眼,她眼前其实已经看不清褚钰的模样了。 天色太暗,距离太近,还有,心跳太乱。 她看不清,思绪却清。 她感受着他的呼吸,微启双唇:“是。” “喜欢你,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喜欢你,所以只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了,对吧?” 夜色浓稠,明月温柔。 窗台边洒下一片柔软的浅光。 光影晃动,他们曾经隔着一扇窗户,一堵墙,这样静谧地相处过许多次。 只是往后,那道影子已是凑近到了身边。 化作床榻上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 长长久久,便是永远。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