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第1章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作者:小乌堆【完结+番外】 文案 孟西西是大奸臣孟章的庶女,自幼患有心疾。 听起来就像是个魔鬼开局,可是她有爹疼母爱庶兄宠,除了时犯时不犯的心绞痛,简直是庶女中的巅峰开局。 孟西西都计划好了,等她长大就挑一个家世低微、性子沉稳、本事不大的丈夫嫁了,然后背靠孟家,这辈子都舒舒服服地过。 直到有一天,从小就跟她合不来的嫡姐,当着她的面鞭打着一个小奴隶…… “啪!” 孟西西心脏抽痛! “啪啪啪!” 孟西西心脏抽了又抽! “啪啪……” “别打了!” 孟西西猛地扑了过去,嘤嘤嘤,你这样打真的是会打死人的! *** 戚弦是命运钦定的小丑。 他注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受尽苦难。一个刁蛮跋扈、被蜜罐子泡大的大小姐的鞭打,对他来说不过习以为常。 可他明明尝过世间至苦,却偏偏会在大小姐因为狡猾歹毒的庶妹而伤心的时候,对她生出怜惜呵护之情。 从此以后,他就是大小姐手底下一条最忠诚的狗。尽管她嚣张跋扈、尽管她看他不起、尽管她打他骂他,他还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地守护在她身边,甚至将辛苦打来江山都拱手奉上。 可从这一天起,命运突然拐了个弯…… 他还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受尽苦难,可苦难的尽头,却是世间最甘美的一颗饴糖。从此,众生皆甜。 ps:真·打在你身·痛在我心·系列。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配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西西 ┃ 配角:戚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真·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立意:苦难终将有尽头 第1章 孟府,琦玉阁。 “二小姐的字形神具备,写得是越来越好了,看来我很快就教不了你什么了。”语者身着素雅的灰色长裳,一头青丝皆用木簪盘起,容色虽然普通,但是一身气质好似清风朗月,教人见之忘俗。 “先生说得哪里话?”被夸赞孟府二小姐孟西西状似羞涩地回应道,“先生文采出众,诗书画乐无一不精,西西还有得学呢。” 略显书面化的回应过后,孟西西忽然冲施婉如眨眨眼睛,“先生您可别想藏私,学生可是要将您手上的本事都学到手的。” 她眉如翠羽、眸似点漆,似古书中走出来的美人儿。偏偏一张小脸,白得失了血色。方才面色一红,便十分明显。 像是冰刻而成,含在嘴里,都要担心她会不会被融化。 可小女孩的姿态却是落落大方,性子亦是极甜的。若不是她的面色总是这样苍白,施婉如总是会忘记,这样一个甜美可爱的孩子,是时常被心疾折磨着的。 天资出众、乖巧懂事、却又偏生有病在身,这样的学生怎么能不叫人又疼又爱又怜呢? 尤其是在有了对比的情况下——施婉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我入孟府,只需教导你一个便好了。” 孟府的大小姐孟芙,简直是所有为教者的噩梦! 没有天赋也就罢了,偏偏她还不学无术、吊儿郎当!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今日竟然还敢逃学! 施婉如在一众女先生里面,可是小有名气的。寻常只有别人重金请她上门教学的份上,可从来没有上赶着教过什么人。 她之所以会来孟府,也是孟府的老爷重金求了、孟府的夫人诚心请了的。 偏生她要教的这个学生!自己不学好,还要污蔑她故作姿态、沽名钓誉,嘲笑她一把年纪嫁不出去,还敢来教导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们。 来孟府的第一天,施婉如就被这家的嫡小姐气得差点晕过去。 莫说她年轻时亦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她一门心思钻研学业,才下定决心自梳以拒绝那些追求者。 就算她真的如孟府大小姐所言,一把年纪无人求娶,她凭什么就不能教导她们了? 为师者,当以达者为先。 她来孟府,是来教她们琴棋书画的,可不是教那些腌臜东西来的! 被孟芙顶撞的当天,施婉如就想丢下银子、拂袖而去! 她的学生,可以心里深沉、可以愚笨迟钝,但是这等不尊师重道、又蠢又坏的人物!她实在是教导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这位孟府的二小姐,当时她定要出言好好臊这位孟大小姐一番,然后再不踏入孟府半步! 偏偏这个柔软脆弱的小姑娘,明明都已经被她姐姐这番不知所谓的话气到心疾发作,还要一边哭着喘着,一边帮她说话。 当时施婉如只知这孟府的二小姐身体不好,是以心中微有动容。 却不知她不过府上的庶女,得了父亲宠爱,才能在这琦玉阁内被称作一声“二小姐”。 这孟府的大小姐平日就看其百般不顺眼,她这般冲动地护着她,让她找到由头作妖,也不知事后究竟被怎样对待了。 只可惜施婉如当时不知,谢过她的好意以后,还是毅然决然地离了孟府。 后来她知道了她的情况,心中便不免生出几分怜惜来——当时她明明可以劝她留下,但见她羞恼,便决定冒着惹怒嫡姐的风险送她出府。 还是后来——总之,了解到这些情况的施婉如便对她有些放心不下。 正好,孟家的老爷夫人押着嫡亲的女儿上门来同她赔罪来了——孟府势大,对一介女流做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施婉如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再给两个小姑娘一个机会。 孟西西是府中庶女,孟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越过孟芙来教导她的。 只是这人虽然留下了,但这梁子同样也结下了。 孟芙虽然不敢再对她口出狂言,但也绝不愿接受她的教导。此后,课时敷衍、课业不交,明明身体康健,但是三天两头头疼脑热,请病假的次数倒是比她正儿八经体弱的妹妹还多! 今日更绝,竟然连吱都吱一声,就公然逃课了! 施婉如原本不爱搭理她,只将这课时情况告知其父母——孟父寻孟母,孟母叨孟芙,能叨得回来,琦玉阁就能看见孟芙。 施婉如也不赶她回去,也不为她改变自己的上课进度,只当她不存在。反正孟芙来上课,不是趴在桌子上休息,就是来找孟西西的茬。既如此,还不如让她睡呢。 只一点,孟母极其溺爱孟芙。多数情况下,她是管不住她的。 这种时候,孟母只好来求施婉如,委婉地让她在外面不要说孟芙的坏话。孟西西之所以能在孟芙不在课堂上的时候也能继续学习,也多是得益于此。 施婉如对此不可置否,她当然不会出去多嘴说一个女孩子的坏话,前提是这些人不会主动来招惹她。 之前就说过了,施婉如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先生,那些在她的指点前成长起来的高门贵女,往往会更加受到那些贵妇的青睐。 她学生的名声之所以斐然,皆是因为她足够严厉,每一个经她指导的学生,都要在她手底下完成一个结业测试。 测试过了,你才能是被她带出来的学生。不然的话,对外只能说是受过她的指点。 就以孟芙如今的成绩和态度,这辈子估计是成不了她的正式弟子了。只要到时候她们不要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在外边瞎说什么,施婉如也犯不着跟她们撕破脸皮。 这差不多已经成为两方的默契了,只是孟芙这次还是太过分了些,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了!施婉如难免气愤,忍不住就在孟西西面前感叹了两句。 只这话实在不是她能接的,因此孟西西只站在原地尴尬地笑笑。 施婉如对她愈发喜爱,孟芙对她的态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孟西西在外,从未对这个嫡姐有过什么不恭敬之处。 ——大概是因为她有什么火,当场就对她发了吧。 如果孟西西知道她温柔典雅气质佳的女先生,给她戴了怎样的滤镜,她一定会这么回应她的! 只可惜她没有读心术,偏心眼的先生也只当看不见自己弟子平日里的彪悍之处。 爱护长辈的回怼,那能叫回怼吗?啊?这当然不能算! 于是这一对师生满意地完成了她们的日(课)常(后)交流,孟西西领了新的课业,坚持将施婉如亲自送出府去。 施婉如喜欢这个学生,孟西西又何尝不喜欢这个先生呢? 她一向讨长辈喜欢,也习惯真诚地回应她们的爱护——除了孟夫人和孟芙。 孟西西是个穿越者,她原本不太能适应庶女的身份,现代人总是天然地能够站在正室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知道年幼的孟芙毫无愧疚之心地将她推下水,险些害得她丧了命,此后更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心疾,孟西西才终于幡然醒悟。 第2章 正室和她们天然就是对立的——至少在孟府是如此,她又不欠她们什么,便是欠了,难道还需要她用一条命去偿还不成? 这才主动同正室这母女俩对上,不过说是对上,也不过是终于从这虚假的假象之中醒悟过来,会勇敢地回击她们的打击罢了。 孟西西自认自己从未对她们升起过主动加害之心,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她完全可以问心无愧! 所以,“孟芙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爹他今日可还在府上呢,她竟然敢逃先生的课?” 孟芙一旦开始作妖,那受害人多半是她,孟西西实在是有些烦不胜烦。 闻言,跟她一起出门的婢女萄萄为难地拧紧了眉头,“奴婢,奴婢也不知。” “噗,”孟西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就不知,你皱什么眉头?萄萄,我看你不应该叫萄萄,应该改名叫小老头儿,头头?” 喊“头头”的时候,孟西西还特意压低嗓子,装作小老头儿的声音,气得萄萄的嘴巴上挂起了油瓶。 不等萄萄组织好语言回击,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孟西西就突然就面色惨白地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低低地痛叫了一声,“嘶——” 第2章 “小姐!”萄萄紧张极了! 孟西西头晕目眩地缓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我没事。” 萄萄却仍旧一脸紧张的样子,“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嗯。”孟西西闷声回应,心里有些闷闷不乐。 说实在的,直到现在,她都没弄明白她这心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是穿越者,对小时候的记忆也很深,因而她记得很清楚,在孟芙推她下水之前,她身上一向是没有这个毛病的。 可她听说过落水失忆、落水失踪、落水溺亡,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落水得心疾的! 她爹地位不低,当时连太医都给她请过来了,最后也还是没能搞明白这个心疾的诱因。 它总是毫无由来地发作,有时候不痛不痒、但始终觉得难受,好似胸中窒闷;有时候惊天动地,痛得孟西西恨不得连心都剜了去。 孟芙母女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在装病,想要让孟芙被罚得重些,后来都被她的这个阵仗给吓怕了。 孟西西一开始还积极防治,但不管她怎么防,该痛的时候,这颗心都会毫无征兆地痛起来。 反之,她偶尔破罐子破摔,不听医嘱,食那些重油重辣之物。该没反应的,它照样没反应。 自此以后,孟西西算是彻底佛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后遗症?什么,你说小说里面没写过? 好家伙,除了她以外,也没人真的穿过啊! 不然,孟西西真想不到什么别的解释了。 不过这些年下来,她对这个不知由来的心疾多少有点了解。虽然它总是发作得毫无征兆,但它一旦发作,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只一下就停下来的。尤其是最近,它疼得是愈发密集了。 孟西西两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个心疾可算是折磨死她了。 萄萄紧张兮兮地扶着她,生怕她突然发作起来。这心疾可是个大毛病,外面发作起来不好看不说,她还不方便照顾小姐。 孟西西也想到了这一层,脚步越发得快了起来。她早就发现了,剧烈运动根本不妨碍她这个病。 这琦玉阁是孟父特意腾出来给两个姊妹学习用的,离孟西西的惜玉院和孟芙的珍玉院都不远,可孟西西改道送了一回施婉如,回去的路便不近了。 只神奇的是,也不知道今个儿是怎么回事,她跟萄萄都走了这么一段路了,她的心疾竟然也没有发作起来。 只疼一次的情况虽然少有,但也并非是没有,孟西西瞬间觉得松了一口气。 在回去的路上听到孟芙的动静的时候,她也终于有精力去管了。 不是她多管闲事,实在是孟芙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些,而她的珍玉院就在旁边,她非得在她院子旁边的竹林里闹! 姐妹俩的院落是孟父做主给分的,实在是孟母之前太过分,竟然将孟西西的院子跟那些姨娘们的院落分配在了一块儿,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她能更好地同生母亲近,打量着谁不知她心里的那些心思呢? 都不等孟西西觉得不妥,她娘就一状把这件事情告到了她爹那里,她爹马上就做主把惜玉院分给了她。 珍玉院和惜玉院相邻,只珍玉院精致些,惜玉院雅致些。可惜玉院外还栽种着一片竹林,院子的面积也比珍玉院的大得多。 先前这片就住着孟芙一个人,她无所谓院子大小。如今孟西西一搬进来,她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她也不想换院子,只想把孟西西赶出去,为此没少来折腾她。 因此今日孟西西一听到动静,就忍不住过来多管闲事了。 其实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可谁让孟芙做得太过分了一些呢? 竹林那么大,她偏要挡在行走的小道上。这路是谁都能走,但这会儿,她院子里的小丫鬟、不知道哪儿召来的小厮们齐齐出动,但这条小道堵得死死的。 孟芙手里还攥着一根鞭子,如果不是孟西西透过重重人影隐约看到了孟芙身前好像还跪着一个什么人,她都要以为这混不吝的是终于忍不住,想要用物理攻击来对付她了。 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孟芙是会使鞭子的,她不爱琴棋书画,但是这刀剑鞭马的,她反倒都擅长一些。 孟西西还记得,她曾经用鞭子吓唬过她,说是吓唬,但这鞭子要真的抽到她的脸上,难道孟芙还能自毁容貌补偿她不成? 如果不是当时孟父正好路过,被吓到的孟芙一时没控制好鞭子,狠狠地抽了她爹一下,然后被气怒的孟父逮着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孟西西事后非得让她吃点什么苦头不可。 这条小径是真的不宽广,虽然曲折,但是没有山石遮挡,打远处就可以看到来人影影绰绰的身影。 伺候孟芙的小娥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是真怕自家小姐和二小姐起冲突,家主就是个偏心眼子,遇事从来不问对错,每次都会选择给二小姐撑腰。 她们大小姐不知道在她手上吃了多少亏,可每次吃完亏之后,她又会不服气地凑上去,然后又吃亏。 夫人管不住大小姐,就会拿她们这些伺候大小姐的下人们出气。 原本近身伺候大小姐的丫鬟可不是她,小娥生怕自己步上上一任大丫鬟的后尘,恨不得大小姐永远不要和二小姐对上。 偏偏……小娥本意是想要提醒孟芙,孟西西来了,让她退避一二,不要让对头抓到把柄。 可孟芙一见到孟西西,她能不来劲儿吗? “来得正好……”孟芙小声嘟哝着,“你们都让开!” 府上的两位小主子对线,诸位下人自然不敢跳出来当炮灰,就是小娥——哪怕此刻她早已心急如焚,生怕自家大小姐会再在二小姐手上吃亏,这会儿也不得不听话地退开了去。 众人都散开了,依旧跪在孟芙身前的那个人就显眼了。 孟西西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此时正跪在地上,所以孟西西看不清他的身量,只能看出他身子骨极瘦,一身不贴身的黑麻布衣,便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脑袋低垂,脊背却挺得很直。发量很多,但是发质极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清理过,所以此刻像稻草一样蓬得乱糟糟的。 正脸看不清楚,但是靠肩的位置却有一道鞭痕。 孟西西的脸色沉了下去,孟芙会使鞭子不错,但一鞭子就能把人的衣服抽破,还抽得人血肉模糊的……孟西西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孟芙手里握着的那根鞭子——这根鞭子上,不会勾着倒刺吧? “妹妹你来得正好!”孟芙转了转手上的长鞭,她常耍的那根鞭子早就被气怒的孟父收走了,可是这新鞭子可要比那根旧的合她心意得多。 孟西西猜得没错,孟芙的这条新鞭子上确实勾有倒刺。不仅如此,这上面还浸泡了特殊的药水,保证让“不小心”被抽到过一次的倒霉蛋记忆犹新! 尽管这根新鞭子是如此符合孟芙的心意,但在真正的“商品”面前,它也不过就是根廉价的赠品罢了。 “妹妹,你过来。”孟芙招呼道。 虽然府上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俩姐妹面和心不和,但谁也不会上来就喊打喊杀。 不然每次都吃亏的孟芙,怎么还会有胆子继续招惹孟西西?无非就是孟父每一次也只不过就是小惩大诫罢了,再有府上的主母在暗地里包庇,她自然是记吃不记打的。 往常孟西西定然不会怕了她去,可是今天……孟西西不进反退,这家伙手里可掌握着杀伤性武器呢! “嗤——”孟芙瞧她这庶妹畏畏缩缩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这要说她胆子大吧,一根鞭子就把她给吓到了。 这要说她胆子小吧,每回在父亲面前上她眼药的时候,那可真就是张口就来,半点不见心虚! 第3章 孟芙打定主意,这回她非得让她这面甜心苦的庶妹好好地认一回栽不可! “你怕什么?父亲他那么疼你,难道你还怕我在这里对你动手不成?”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定是位老阴阳师了。 ——可惜段位还不够高。 孟西西也不应激,只是站在原地做作地拿帕子掩住嘴笑,笑着应道,“那倒也是。” 第3章 “你!”于是明明是孟芙拿来讽刺她的话,反而叫她自己受了刺激。 宠妾灭妻是件极不光彩的事儿,但谁让她们俩的爹是个大奸臣呢?这点子私事,都不好意总结在世人给他盘点的他做过的那些恶事里边。 孟芙她娘又是她爹还没发迹的时候就娶进门的,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家世。 孟章跟家里的长辈的关系又不好,拿他们对他施压,最后只会得到一个适得其反的结果。 是以孟芙一个嫡女,竟然要受孟西西这个小贱种的气!这当真是闻所未闻! 孟西西也搞不懂,明明她们两个完全没有什么利益争执,为什么孟芙总是要跟她过不去? 每次都要主动找茬、没事找事,这孟父就是不偏心,也不能让她怎么造啊! 而且一旦找事不成功,她就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回回都要拿嫡庶来说事儿。孟西西早先还愿意花时间打发她,后来也就懒得惯着她了,怎么刺人怎么来,反正这也是她自找的。 主要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强,你来我往几番,孟芙要么萎要么炸,冲突很快就能结束。 只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的了,孟芙被她扎了一回心,竟然还能忍下来。 只见她怒火中烧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后就像是掌握了什么制胜法宝似的,冲着孟西西得意一笑,“父亲是疼你没错,可惜就算是他再疼你,妹妹你也不过就是个庶女罢了。唉,妹妹还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个吧?” 说着,她便用鞭子的手柄部分抵住身前那个奴隶的下巴,想要将人抬起来。 孟芙的表情和口吻中,都扎扎实实地透露出了一股小孩子得到稀罕玩具的炫耀意味,完全没把面前的这个人当做个人来看待。 所以戚弦反感地错过了抵在他下巴上的鞭柄,孟芙脸上的神色猛然扭曲了一瞬。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买来的奴隶。 在大启,奴隶是所有可以称之为人的阶层中,最为卑贱也是最为肮脏的存在。 很多大户人家,甚至不屑于买下奴隶来伺候自己。尽管他们用起来方便,只要一次性付清他们的卖身钱,后半辈子他们就是主人家的所有物了。 可以不给工钱,可以任意打骂,甚至是他们生下来的后代,可以说是一出生就被注定了最悲惨的命运。 奴隶的地位低如草芥,甚至比不上主人家精心饲养的宠物。按理来说,为了平衡,这样的阶级就算存在,数量也不会太多。 可谁让奴隶的卖身钱实在是太过好挣了呢? 在大启,除了奴隶以外,旁人的人生是不能随意被买断的。就算签了几十年的长契,时间到了,他一样是自由身。 在这期间,你还不能太过分地对待他,不然受伤了、残废了,你还要赔银子给人家。 奴隶就不一样了,你就是把人打死了,也不过就是上衙门报备一声的事儿。 除了那帮瞎讲究的贵族子弟,奴隶的市场可谓是又大又广。暴利加身,这“犯了错”的、被充入奴籍的人,可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贬入奴籍原是一种非常严重的惩罚措施,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短短小几十年间,奴隶的数量就占据了大启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 这已经是一个极端危险的数字了,上位者也终于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开始在这方面严加管控。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走不了数量路线,那就提升质量嘛。 于是大启的贵族子弟们突然发现了一种新玩具——会表演的奴隶。 虽然没有别的宠物可爱,但是他们比别的宠物聪明好调|教啊! 贩卖奴隶的牙行事先选出一批卖相上佳的“宠物面子”,教他们杂耍、教他们戏法;还有学诗书、学礼仪;被调|教成一张白纸或真如宠物一般教养的奴隶。 调|教好以后,再以高价将这些奴隶卖出,以满足那些贵族子弟各种或异想天开、或见不得人、或不堪入目的需求。 种种无底线的开发与试探之下,竟然真叫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市场! 如今在大启都城,哪个纨绔子弟手里没有几个调|教好的奴隶? 他们相互炫耀、相互攀比,只要是身边没人的或者手底下的奴隶不是被调|教好的,那就是落伍的、没意思的老古董。 孟芙总嫌都城里的那些姑娘小姐们矫揉造作、没有意思,平日里多跟那些“心眼不坏”、“真实有趣”的纨绔子弟们混在一起。 紧跟潮流的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么有意思的玩具啦,孟芙一早就跟自己玩得最好那帮人一起来到奴隶市场,想要挑选几个合乎心意的奴隶回去。 结果“产品”过于火爆,别说是几个了,他们就是想要一人一个,剩下的奴隶也不够分了。 又要品貌上佳,又要仔细调|教,挑选和教导,没有一个是不要花费时间的。偏偏这个游戏又火到甚至出乎了奴隶市场主人的预料,已经调|教好的奴隶数量自然是有些跟不上了。 孟芙和与她同去的那几个纨绔子弟的面上都有点儿不好看,京中正是盛行这种玩法的时候,手底下没有几个掌握着绝活儿的奴隶也就罢了,这怎么能一个都没有呢? 这也太上不得台面了吧?以后他们还怎么在其他的几个纨绔团体里面混? 只是生气归生气,这调|教好的奴隶没有了,谁也不能凭空变出来不是? 几个公子哥逮着管事的一问,嘿,你猜怎么着?这人正好就只少了一个! 几个纨绔子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把孟芙推了出来。 他左一口一个“孟大小姐”,右一口一个“孟大小姐本事大,亲自调|教一个奴隶这样一件小事罢了,对您来说肯定是不在话下”,哄得孟芙眉开眼笑,主动放弃了已经调|教好的奴隶,还兴致勃勃地挑选了一个管事的口中的新来的刺头,打算买回去亲自教导。 这被她买回来的人就是戚弦,带来倒刺的鞭子则是他们配送的赠礼。 这孟大小姐买回去的这个奴隶,可是个硬骨头,他们花了不少功夫,却仍是没能磨平他身上的那些刺。 孟大小姐把人买回去,让他们不费力气地赚了一大笔不说,还给他们开启了一个新的思路——把被他们“教化”成一张白纸的奴隶卖出去给那些贵人亲自调|教,这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新的商机? 奴隶市场那边如何动作,这是后话,这里姑且不提。只说孟芙将那新买回来的奴隶带回去以后,她玩兴正浓,当场就要训人! 几个小姐的院子里是没有小厮伺候的,孟芙就沿路召唤自己看得见的小厮,从奴隶市场上人高马大的守卫的手上将那奴隶正式接了过来。 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嫌这些养不熟的玩意儿脏的,不愿将戚弦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命人将他领到了孟西西院子旁的竹林中。 还特意把人放在了道路中间,想让孟西西看看——这可是本大小姐的东西!你个病秧子有吗?敢这么玩吗? 只是狠话放得痛快,但真论起调|教奴隶的经验来,孟芙妥妥的一个小白。 她让人看好那个据管事的说极为不驯的奴隶,下意识地从自己最为熟悉的地方入手——她抽了戚弦一鞭子。 孟芙耍鞭子,耍得从来都不是花把式,她是会打人的。 可是她以往玩过的那些鞭子,打人从来都是不见血的,一鞭子打在下人们的身上,最多就是听听他们小声压抑、却又没办法完全忍住的呼痛声。 有时候把人打得半死,孟芙才能勉强消气。 可奴隶市场那边送来的鞭子却不一样,一鞭子下去,戚弦顿时皮开肉绽! 孟芙都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把鞭子抽回来的过程中,更是将那道伤口磨得血肉模糊。 将奴隶卖出去之前,奴隶市场那边会好好地将“商品”清洗打包一下。 衣服是特制的、特别容易撕破扯破的,皮肉头发什么的,都要好好洗干净。 这样他们的主人在鞭打他们的时候,才可以在视觉上获得最大的快感。 好在孟芙不是有这种特殊喜好的变态,如今又是对戚弦新鲜度最高、最有耐心的时候,只是试探性地打了一鞭,就立刻把鞭子卷好、收在手上,只口头上对戚弦做出要求。 在孟西西出现以前,孟芙正把那些高难度的、高羞辱性的把戏都口头上叙述了一遍,试图让戚弦学会这些。 可惜他要么就是面无表情,要么就是突然暴起反抗,然后被一旁待命的小厮狠狠地按了下去。 第4章 孟芙几度看向手中的鞭子,最后都忍了下去——管事的说了,这奴隶是新送来的那一批奴隶里面最桀骜不驯、难以教诲的那一个。她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把人买了回来。 只有调|教的难度越高,等她真正把人教好的时候,大家才会越钦佩她、羡慕她。 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挫折罢了,她孟芙还不会把它们放在眼里。 那些花样的难度确实是太高了,这小奴隶一下子学不会也正常,她可以先从最简单的教起啊! 比如说——让他学个狗叫? 第4章 孟西西到这里之前,孟芙正专心致志地教戚弦学狗叫。 “学狗叫你会不会?就是汪汪汪!” “来,跟我念,汪、汪、汪汪汪!” “快念啊!你怎么就学不会呢?汪汪汪,汪汪汪!” “你怎么不出声啊?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孟芙左一句“跟我学”,右一句“汪汪汪”,戚弦也不说话,也不反抗,就懒洋洋地跪在那里,看着这位蛮横的大小姐的丑态。 ——有人不做,非得学狗。 戚弦嗤笑。 周围的下人已然感觉到不对劲,大小姐这是训狗呢?还是被训呢? 但是碍于孟芙往日的“威严”,谁也不敢多嘴出声提醒她。 好在孟西西课后归来,打破了这持续不断的“汪”声,他们才免于事后被这位恼羞成怒的大小姐鞭打。 只是他们幸免于难了,被当做稀罕玩意儿拿出来展示的戚弦可就要遭殃了。 孟芙用鞭柄抬起戚弦的下巴,本意是想向孟西西炫耀一番,可戚弦却扭头错开了它。 方才他的种种不配合,孟芙姑且还能原谅。可他竟然敢让她在她最讨厌的庶妹面前丢人,孟芙可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好在戚弦背对着孟西西,孟西西应该看不清他的动作。 孟芙解开手里卷着倒刺的鞭子,紧眯双眸暗做威胁,“今日我就让妹妹见识一下,这个奴隶可好玩了,他还会学狗叫呢。” 孟芙猛地甩了一下手上的鞭子,鞭子在空中发作“啪”的一声空响,“狗东西,你还不快叫?可是看不上我的庶妹?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娘养的,但怎么说身体里也流着我爹一半的血呢,你区区一个奴隶,也敢看不起她?” 孟西西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这些年来,孟芙每每犯了错,孟夫人为她开脱的时候,总要道她只是“心直口快”“心性单纯”,可哪个心直口快、心性单纯的人会像她这么说话? 孟西西她娘虽然是妾室,但也是四妾中的贵妾! 更何况别说是贵妾了,就是家中贱妾生下了子女,正房的子女也没有这样羞辱人的道理。 “姐姐真是的,”孟西西用帕子掩着嘴角,不愿让孟芙看见她因为怒气而呈现出的不自然的笑意,倒是更加体现出了嘲讽的效果,她一字一顿地反驳道,“又不是狗娘养的,叫人学什么狗叫呢?” 说完她便红了脸,上辈子加这辈子,她说过的脏话用手指头数都能数得出来。这会儿为了反击孟芙,她也是拼了。 好在舍下脸来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孟芙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跟孟西西不一样,她这纯粹是被气的! 她骂孟西西是“小娘养的”,孟西西就回她一句“狗娘养的”,偏偏她说的话里面没加主语,就算她心知肚明孟西西是在羞辱她,孟西西也可以狡辩说她只是在说那个奴隶。 可恶! 这庶出的孩子就是这样恶心!连骂个人也要拐弯抹角、指桑骂槐的! 小娘养的!心里深沉!心黑嘴狠! 孟芙气了个半死,偏偏还没办法报复回去。 师出有名也就算了,她要真敢无缘无故对孟西西动手,别说是心爱的鞭子被收走了,她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碰这些东西一下了。 不权衡利弊都不好了,权衡了一下,再次意识到她爹到底是有多偏心,孟芙彻底忍不下去了。 她红着眼睛,用恨不得吃了孟西西的语气恶狠狠地道,“他叫狗东西!狗东西就是狗娘养的!就应该学狗叫!” 闻言,戚弦猛地抬头! 他的瞳仁极黑、眸色极沉,孟芙乍一对上他的视线,还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荒野猛兽! 她惊得往后一仰,吓得刚刚退开的丫鬟小厮们纷纷直呼,“大小姐!” 孟芙勉强稳住身形,赶忙拿眼去觑孟西西,果不其然看见她疑惑的目光。 理智上,孟芙知道孟西西看不见这个奴隶的眼神有多可怕,她谎称自己刚刚只是一时没站稳也是使得的。 但是情感上,孟芙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奴隶吓到!还让死对头看了笑话! 她又羞又气,抡圆手上的鞭子,往四周狠狠地甩了一圈。担心她站不稳而上前的丫鬟小厮们惊叫一声,如数退了回去。 孟西西站得远,虽然同样讶异她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但却没怎么被吓到。 看不到孟西西的丑态,孟芙心里的火就消不下去。 不过没关系,这里还有一个罪魁祸首呢! 于是孟芙抄起鞭子,狠狠向戚弦甩去! “你个狗东西!还敢瞪我!”他有名字又怎么样?他是她买回来的奴隶!她说他叫“狗东西”,日后他就得叫“狗东西”。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主人赐名你不铭感五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瞪我! 她这架势一看就不留情面,戚弦原本是想要反抗的。这年头,奴隶会的东西越多越值钱。戚弦在奴隶市场来来回回好些年,学了不少实用的东西。 孟芙会的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他手上过不了一个回合。 但是想到还在留在奴隶市场的……戚弦攥紧拳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倒是孟西西受不了了,不说她上辈子长在红旗下,就说这辈子。孟府府上不畜养奴隶,因为身体的缘故,她连正经聚会都很少参加,更别说是出去见识那些三教九流的玩意儿了。 她还没见过,人命不值钱起来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因此孟芙一打算动真格的,孟西西就急了,“萄萄,你快去……啊!” 孟西西还想让萄萄去搬救兵救人,这要命的心疾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起来了! 孟西西这次的心疾发作得又快又凶,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下,痛感还没消退,就又有针尖细细密密地扎了上来。 “萄萄,”只是一瞬间,孟西西的眼泪就落了下来,“疼……呜……我好疼。” 其实这不是孟西西心疾发作起来最痛的那一次,可是人的耐受度是有上限的,过了那个度,无论是超过了多少,孟西西她都受不了啊! 萄萄顿时忘了那个奴隶和可怕的大小姐,努力撑住孟西西,“二小姐,你的心疾又发作了是不是?快,咱们快回去,我这就去喊大夫来!” 虽然喊大夫也没有大用,但好歹可以让他判断一下小姐这次发病严重不严重,要不要开点安神的药,让她睡过去。 是药三分毒,没有大夫的首肯,就是赵姨娘,也不敢随意给小姐用药啊。 “大小姐——” 孟西西那边的动静毫无遮掩,沉浸在羞恼中的孟芙注意不到,周围的下人们可都注意到了。 孟西西对自己这个奇怪的心疾有所了解,大概知道它不会因为刺激而发作,可别人不知道啊! 老爷对二小姐可谓是宝贝到骨子里,平时有事没事就帮着她敲打他们这些下人:不准惹二小姐生气;不准惹二小姐动怒;大小姐跟二小姐对上的时候,不用管别的,优先照顾好二小姐就对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平日里二小姐跟大小姐对上他们都要吓得心惊胆战,更何况二小姐心里还犯了心疾!还疑似是被大小姐粗暴的举动给吓出来的! 他们还在大小姐身旁,眼睁睁地这么看着……一众下人被吓得头皮发麻,他们的地位是比奴隶要高,即便是犯了错也是要移交给官府处理的,主人家是不能随意打杀的。 可这些规矩放在大户人家家里,那就是个摆设! 在场的所有下人都惊慌极了,做为主子的贴身丫鬟,小娥尤其害怕。 她壮着胆子,宁肯面对被气疯了的大小姐,也不敢承担惹怒一家之主的后果,于是她疾步向前,拦住了孟芙,“大小姐,你快看啊,二小姐的心疾好像犯了!” 孟芙手上的长|鞭比她以往用的要更长更重一些,不是很好驾驭,孟西西都在那边痛过一轮了,她也还没能打出第二鞭。 因此小娥一拦,她就收住了势头。 孟芙扭头一看,孟西西果然虚弱地倚在了她身旁的那个小丫鬟的怀里,手还虚虚地搭在了心脏的位置上,看上去刚刚被突如其来的痛感折磨过。 小娥怕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小姐,怎么办啊?二小姐不会、不会是被……被吓得发病了吧?” 第5章 如果真要是这样,大小姐会怎么样姑且不说,他们在场的下人肯定是要完了的。 当初大小姐拿鞭子对上二小姐,还没真的打到人呢,老爷就气得把在场的下人全都换了一轮。 他们虽然没有卖身,可是却是在府上签了长契的,主人家多得是法子拿捏他们。更别说他们府上的孟大老爷权势滔天,就是对上那些官老爷们,也是随手就能把人家捏在手心里捏圆搓扁的了。 大小姐今日虽然没直接跟二小姐杠上,可是她唬得二小姐心疾发作,可不比当初她跟二小姐对峙要来得严重得多? 小娥忧心忡忡,惹得孟芙更加恼怒起来! “发病了就发病了!我在这里教训我的奴隶,她发病了跟我有什么干系?怎么?难道我堂堂孟府的嫡女,还要避着她走不成?”说着,孟芙又狠狠地抽了戚弦一鞭! 第5章 孟西西没想到这么剧烈的痛感竟然很快又来了第二波,要是连第一次发作也算上,这可就是第三波了。 以往她心疾发作,要么一下痛完,痛得受不了也就昏过去了;要么痛一下或者痛一会儿就停。 哪有似今日这般痛痛停停、停停痛痛,似乱刀子磨人一般让人难以忍受的? “嗬——”孟西西难受地直抽气。 她虽生得一副病弱模样,可却一贯不爱用那柔弱的姿态示人,因此每每病痛发作,熟悉她的人见到她这副样子,还是回回都会为她感到揪心。 萄萄只恨自己没有生得一身大力,可以赶紧把她们家小姐抱回惜玉院。 主仆二人的惨状着实吓到了孟芙,孟西西这病发作得没有征兆,她们姊妹两个平日里又不常有交集,更重要的是,孟西西知道孟府上下都小心着紧她这病,却从来不会在对上孟芙的时候借此来博取同情。 所以孟芙甚少看到孟西西心疾发作时的惨状,就是碰巧遇上了,也从未遇见过这么严重的情况。 今日要是孟西西自己身体不好、犯了病了,她还可以在一旁看看好戏;可她这病发作得真的忒不是时候,万一事后孟西西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那可真就是无妄之灾了!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孟芙烦躁又郁闷地嘟哝了一句,“我们走!” 小娥被她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得语无伦次,“就这么走了?大小姐,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得派人送送二小姐?或者、或者帮二小姐请个大夫也……”好啊! “帮什么帮?”孟芙瞪大眼睛,怒而打断小娥的劝阻,“我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帮她? 哼,有病还出来乱走,就算痛死那也是她活该!我们走! 还有你——小娥,你可是我的贴身丫鬟!你要是再敢吃里扒外、帮那个小贱种说话,我就让我娘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小娥顿觉唇角发苦,大小姐明明都打算退这一步了,为什么偏不肯顺手帮二小姐一把呢?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吃亏的还不是她么? 小娥心里虽是想得透彻,但碍于孟芙的威胁,到底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倒是萄萄,听了孟芙的那番话,当真是心中恨极。 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小姐为什么还是这么任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心里竟然还惦记着她们家小姐的出身! 她和二小姐,可都是她们家老爷的孩子! 萄萄原都想舍下脸皮,去求孟芙了,却冷不丁听到了这番令人齿冷的发言。 心中是又气又急,既抱不动孟西西,又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实在是她家小姐这次发病,发得是又急又凶,偏偏周围的下人还都被大小姐叫走了。萄萄原都想逾矩地出声威胁其他下人了,刚刚还倚在她怀里、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二小姐,突然伸出手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力道,不会比拂过柳枝的微风更轻了,却叫萄萄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她不顾形象地抹干扰乱视线的泪珠,终于看见她们惨白着脸色的小姐,面色平和地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萄萄,我好像突然又不疼啦。”说着,她抿唇露出了嘴角旁的两个小梨涡。 “小——” “嘘——”孟西西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抵住萄萄的嘴唇,也抵住了她激动的呼声。 然后,孟西西侧首往孟芙离开的方向望去。 她知道孟芙喜好新鲜,对于新“玩具”一向珍惜有加。今日若不是因为她,她大抵是不会对那个小奴隶下重手的。 孟西西自诩自己是个俗人,入了这大启王朝,就自觉地把自己框在了规矩的枷锁中,轻易不会为谁去打破什么。 不过这心疾犯得倒是巧了,她干脆就顺水推舟,帮那个可怜的小奴隶揭过这一茬好了。 等孟芙冷静下来,莫说是继续鞭打他了,兴许还会因为懊悔自己的情绪被她牵动,而对他好一些呢。 说来也是巧,孟西西就这么随意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竟然恰好就撞上了那个小奴隶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抿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来,那小奴隶却很快地收回了视线。 孟西西拍了拍自己的脸,刚刚她疼得头晕目眩,报以微笑都是她条件反射下下意识的举动了,也不知道刚刚那副样子,会不会显得她很傻? 说话小奴隶的那捧头发是真的很显眼啊,跟炸开的稻草似的,孟西西的视线全都被它吸引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奴隶的样子呢…… 与之相反的,戚弦却是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戚弦原本是对这些高门大户的大小姐二小姐什么的没什么兴趣的,他早就发现孟西西的到来,也听见了她同孟芙的争吵,却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地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只是在孟芙出言侮辱他的时候,凶狠如恶狼一般的少年才堪堪在这位大小姐面前亮出了自己的獠牙,对那位身娇体弱但却牙尖嘴利的二小姐却依旧是没什么兴趣。 直到孟西西痛呼出声,露出一副急病发作、疼得快要死过去的模样。 戚弦想,怎么说这位二小姐也阴差阳错地免了自己一顿打,反正他看孟芙这个骄纵蛮横的娇小姐也不顺眼,要是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他耶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向她伸出援手。 谁知道转头就看见刚刚声音虚弱得好像已经痛昏过去的那位二小姐,此刻就亭亭玉立地立在一个小丫鬟身边。 那位二小姐一身嫩绿色的襦裙,因为还没有及笄,所以发髻打理得简单,因为刚刚的那一番动作,此刻正散下两根青丝,垂落在额后耳前的位置。 因为年纪还小,所以碎发摇曳也不显风情。只觉着这位二小姐似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一般——稚嫩、纤细、幼弱。 落在戚弦的眼里,它比开得正盛的名花,还要惹人怜惜。 嘴唇和面色都是白的,但是一双鹿儿眼却是圆溜溜的、亮晶晶的。 笑的时候嘴角旁会绽开两粒梨涡,看起来比戚弦小时候偷喝过的戚父珍藏着的佳酿还要醉人。 想到这里,戚弦像是被针刺到一般,倏的一下收回自己的视线。 被勾起了伤心事的戚弦近乎刻薄地分析到,这位病秧子二小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嘛,怎么?难道她是在可怜那个在她面前挨了打的小奴隶,所以故意装病来救我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假惺惺啊。 呵,世家小姐,多是这般虚伪! 第6章 孟芙一带着她的小奴隶离开,孟西西瞬间就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和萄萄一起回了她的惜玉院。 保险起见,到了惜玉院以后,她还让萄萄帮她把大夫给请来了。 和以往任何一次发病时的情况都一样,大夫也看不出她身体有什么异常来。痛感过后的孟西西的身体,甚至还要比大夫手下绝大多数的患者的身体更健康。 是以孟西西也只好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将这次发病视为等闲。 谁能想到呢?她竟然会因为这次的状况被孟芙更深地记恨上。 孟芙虽然是孟府嫡女,但是这孟府府上做主的显然还是孟大人,而孟大人平日里更偏爱他的哪一个孩子,那真是不用说大家伙都知道。 平日里大小姐和二小姐对上,就已经够叫这些仆役感到紧张的了,何况二小姐今日还犯了心疾呢? 孟芙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以后,马上就有一个机灵的小厮偷偷跑去找孟章通风报信去了。 还有溜回去查看孟西西的状况的,找借口去寻大夫的……孟芙又不是傻的,看不出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当场就发了一大通脾气,叫嚣着要将他们全部发卖。 正好就被就被匆匆赶来的孟章撞见了,他本就恼孟芙不知轻重,此刻又见她如此跋扈,心中更是震怒。 只是眼下小女儿的情况还不明朗,孟章只好黑着脸先让下人把孟芙关进祠堂,命人把那些纵容主子作恶、没有及时采取行动的下人都拖下去打板子,然后就急忙赶到了惜玉院中。 第6章 “西西!”孟章赶路赶得匆忙,喊人的时候,气息都还有些不稳。 “爹爹?”孟西西闻声站起。 她实在是不明白,孟芙怎么会让人把风声传到她爹那里?她本来还想瞒着她爹和她娘的,毕竟这次也没出什么大事。 “西西,你怎么样了?啊?心口还疼不疼?要不要爹爹进宫去帮你把太医请来?”惜玉院的院门大开,孟章远远就看见小女儿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只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连声询问过后,还想进宫求个保险。 以他如今的地位,请太医来帮女儿请个平安脉什么的,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不用不用!”孟西西心里暖暖的,虽然偏心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品质,但当你成为那个被偏爱的人的时候,真的很难不感到快乐。 可她还是宽慰孟章道,“爹爹你不用担心,大夫刚刚才来过,说我身体康健得很呢。我这都是老毛病了,缓缓就好了。您可千万别让我娘知道啊,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什么康健得很?你这都是老毛病了,还怎么康健?我看他就是一个庸医,爹爹还是进宫去帮你把太医请来吧。”因为今日是在府上休沐,所以孟章身上穿着的是常服。 他见小女儿面色苍白,还是不愿意让他们担心,白着一张小脸宽慰也要来宽他的心。心疼之余是愈发地不放心了,说着说着,就打算换衣服出门去了。 “真的不用了,爹爹。”孟西西哭笑不得地扯住孟章的袖口,“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会被娘发现的。” 孟西西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劝阻她爹的技巧,什么兴师动众,那都是虚的。孟章特别有大奸臣的自觉,动用起特权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做作麻利。总归就是一句话,随他高兴! 只有拿她貌美如花的亲娘来规劝一二,那才有几分效用。 不过后遗症也不小就是了——孟章果然迟疑地停住了脚步,明明同样不想让赵榕榕忧心,可他偏要拈酸。 “哼,你眼里就只有你娘!” 孟章毫无疑义不是什么好官,可他的品貌却跟普罗大众想象中的脑满肠肥、尖酸刻薄的大奸臣形象全然不同。 他看上去温文儒雅,比起大奸臣来,倒更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生。即使是做官,也容易让人联想起国子监里那些教书育人的夫子们,而不是在朝堂上媚上欺下的大贪官。 孟西西不了解朝廷局势,但也大概知道她们大启的皇帝不是什么明君,贤臣在他的朝堂上,是出不了头的。 所以她即便是发自内心地对奸臣贼子这类的角色感到不适,但在孟章面前几次试探无果以后,她也就随之放下了。 她爹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就朝堂局势的把握肯定是比她明朗的。她总不能一边享受他给她带来的富贵生活,一边看不起自己亲爹的种种行径吧? 而且据她观察,她爹这个大奸臣的称号也是掺了不少水分的。 大奸大恶的、以钱权压人的事情,至少在孟西西看得见的地方,她是从来都没见她爹干过。 唯有什么仗着圣上的宠爱,大行逾矩之事;身为臣子,对圣上那些荒唐之举不仅不多加规劝,竟然还随声附和、大包大揽;见钱眼开,为了那些金银俗物,竟然可以昧着良心、附和政敌的意见! 流言打听到这里,孟西西顿时对她的奸臣爹爹肃然起敬! 大奸臣的政敌不就是那些清官贤臣们吗?挣了对头的银子,还干了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大奸臣的人设不崩,不会引起同阵营的敌对……她爹属实是把大奸臣、大贪官这俩属性给玩明白了啊! 行叭,只要下任皇帝不清算她爹,这辈子她估计都可以抱着她爹的大腿过了。 只是有时候吧——孟西西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觉得自己有些无奈。 她不知道孟章在其他人面前是什么样的,但在她面前,他一直是一个慈父。比起宠爱来说,他对她的疼爱和纵容,几乎可以用溺爱来形容了。 孟西西一直都觉得这是托了她娘的福,如果老头子心里真的有一个真爱的位置的话,那这位置一定是她娘的!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爱屋及乌了,可是她爹单独出现在她和她娘面前的时候,却总是喜欢吃飞醋。 一下子觉得她娘有了孩子以后,就更爱孩子不爱他了。 一下子又觉得她喜欢她娘更甚过于喜欢他,他再也不是小女儿心目中最受重视的大家长了。 孟西西觉得很无奈,因为……他的感觉都是对的。( ╯▽╰) 没办法,谁让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娘亲,可她爹却不止一个媳妇儿和一个女儿呢? 孟章显然也是明白问题的症结的所在的,酸了一句后,自动跳过了这个问题,“你要是出了事还死瞒着,你娘才要担心呢。” “不会的,”孟西西眨眨眼睛,“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爹您就放心吧,女儿惜命得很呢。” 她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孟章放心之余,便想起了孟芙。 只见他震怒地一拍桌子,“你姐姐这次做得真的太过分了!” 孟西西眼睁睁地看着孟章把手高高抬起,然后又轻轻放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爹和她娘一向比她还要紧张她的身体,不准让人气到她不说,连大一点的响动都不会在她耳边出现,生怕惊吓到她脆弱的心脏。 虽然孟西西的身体不需要这般照顾,但她心里还是很熨帖的。 也正是因为她从小就是在这样被偏爱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她从来都不需要用自己病弱的身体来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爹爹,我这次发病,跟孟芙没关系,只是恰巧撞上罢了。”孟西西如是说道。 孟章却还是很生气,“这次是恰巧撞见,那下次呢?你姐姐简直是无法无天,合该好好教训教训!天天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敢玩弄起人命来了!” 孟章说的是那个小奴隶,他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尤其见不得那些上位者不把下位者当人看的情形。 吩咐差遣是一回事,如今他们的做法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人就是人,如何能当做宠物一般调|教折辱? 其他人他管不着,但是孟府上下绝对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而且今日不是夫子上门教学的日子吗?孟芙她还逃学了?孟章越想越气,最后确认了一回小女儿身体无碍以后,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孟西西也没拦着,她最多不背后使坏,可还没善良到要主动开口帮针对自己的人求情。 于是孟芙便倒了血霉了,她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不出门的日子里每天都要抄书、补足课业、还有三倍的作业。课业补不完,禁闭就算结束了,她也只能出房门而不能出府门。 花了泰半小金库买回来的奴隶,也被父亲派来的人给扣下了。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真实写照。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孟芙被关禁闭的第七天,府上忽然开始传起了有关于她和孟西西的风言风语。 第7章 孟西西从来都不会拿自己的心疾来作筏子,是以这也是孟芙第一次这样对上孟西西。 以往这俩姐妹发生争执,在其身后总有大人和夫人各自站街。孟芙虽然总是吃亏的那个,但谁让她也总是理亏呢?这里头的差别待遇,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可是这一次嘛——下人堆里开始传起了流言,也就是她们二小姐心地善良脾气好,昔日就算大小姐胡搅蛮缠,她也尊重嫡姐,不愿同大小姐计较。 不信你看她这次一“发力”,大小姐不就栽得死死的了吗? 别说是跟老爷对峙为大小姐张目了,夫人她连帮忙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在这孟府,惹谁都不能惹赵姨娘和二小姐。 …… 赵榕榕和孟西西有多受孟章宠爱,府里的下人心知肚明。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们知道也就知道了。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孟芙害那么多下人挨了板子,偏偏他们还报复不了,事已至此,也只好在嘴上过过瘾了。 他们心里对孟芙有怨气,站在孟芙对立面的孟西西自然被他们夸到了天上去。 以前不跟孟芙做对,是脾气好不计较;现在同孟芙对上,是心地善良不愿意看到那个奴隶平白无故地挨打。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心疾犯得如此恰到好处?尤其是马上折转回去、却发现二小姐跟个没事人似的跟着丫鬟一起回去了的那个下仆,更是帮他们佐证了这个观点。 以往孟西西怕她爹她娘担心,小心脏痛得不那么严重或者是持续性不强的时候,她一般都是强忍着的。 所以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她这心疾不发作则已,一发作起来必定是痛苦不已、持续不断的。 这次发作得如此恰巧又如此短暂,必然是为了帮那个奴隶解围的! 第7章 这流言在下人堆里面越传越广,一传就传到了孟芙她娘的耳朵里。 孟芙她娘孟李氏同样是在孟章微末之时嫁给他的,只是他俩不是两情相悦,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孟章同家里的关系不好,心中本就不喜家中强行给他安排的这门婚事。但是女方无辜,他本也是计划过要好好跟她过日子的。 偏夫妻俩做不到同心,孟章希望自己的妻子可以站在自己这边,远离那些意图控制他、压榨他的亲人。孟李氏却更愿意亲自将她聘入孟家的孟家长辈,她头脑简单、容易被煽动,经常自诩正义地谴责孟章不孝不悌。 这次数多了,孟章也就懒得跟她交心了,开始专心在外边打拼。 那时候他还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概念,既然娶来的妻子不符合他的心意,那就纳妾好了。 在孟西西她娘进门以前,府里就已经有了两个姨娘了。 早先孟李氏没少跟她们两个掐架,直到赵榕榕进府,孟章那个色迷心窍的老不死,竟然被这个小狐狸精勾得要跟她和离! 孟李氏怎么可能答应?她撒泼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扬言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孟章的薄情寡义,结果通通没用。 这是孟李氏第一次领略到孟章的无情,若不是他还愿意给她留一分体面,选择了和离而不是休妻,给她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她的小福星、大宝贝——女儿孟芙又及时出现的话,她现在哪里还有官夫人的位置可以做? 自从那小狐狸精入府,本就不注重女色的老爷就再也没去过其她人的院子。 所以孟李氏才觉得孟芙这一胎怀得及时,是老天赐给她的、对付那小狐狸精的法宝! 孟章本来想为了赵榕榕遣散后院,但是生了孩子的钱姨娘他不能赶,怀了孕的妻子也不能赶,只有一个孤苦伶仃的胡姨娘,离开孟府以后就真的无处落脚了。 赵榕榕翻个白眼,帮他做了决定——算了算了,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院子里有人了,瞎折腾什么呢。 赵榕榕家境低微,是被人献上来给孟章的,对于自己的婚事,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她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勾得上位者为自己抛妻弃子,谁知道孟章老房子着火,非得给她最好的。 虽然最后事情没成吧,但说实话,赵榕榕还挺感动的。 于是在往后的十数年里,她大方地分出了一点点的真心,给了她心目中原本的“雇主”,然后一心扑在了她的宝贝女儿身上。 有一点孟西西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孟章最开始会宠爱她,还真是出自于爱屋及乌的心态。 孟章这个人是没有父爱的,不管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是他唯一的嫡女,他都给他们安排了清晰的定位。 唯一的儿子是将来的继承人,要好好培养。 唯二的女儿之二——哦,在他心里是没有“唯一的嫡女”这个概念的,女儿要富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有孟西西一个人,是他的宝贝女儿。 这里面的细微差别,孟憧看得很清楚,并且坦然接受。 孟西西当局者迷。 唯有孟芙,隐隐地察觉到了一点,看不太清却又不觉甘心。 是以这次的流言,可谓是正中红心,扎中了孟芙的死穴。 原本她被关在房门内,是听不到外界的消息的。 偏偏孟李氏是个没脑子的,听到风言风语以后,她不第一时间肃清府上的流言,挽救女儿的名声,反而找被关禁闭的孟芙诉苦来了。 她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一套,赵榕榕这个狐狸精,孟西西这个心眼坏的小狐狸精,然后带上这次的流言。 孟芙当场就炸了! 她在意自己的面子、在乎自己嫡女的地位、执着于孟章的宠爱,偏偏被这次的流言逼着看清了现实。 父亲为孟西西这个庶女罚了她,在一家之主的偏爱下,嫡女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半点意义,她的面子完完全全地被孟西西踩在了脚下。 孟芙气得连孟章的嘱咐都不顾了,拎着鞭子就冲出了房门。 她也不是个傻的,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想着要跟孟西西鱼死网破。 可她竟然敢踩着她给自己扬美名! 她不是想救那个奴隶吗?她偏要叫孟西西知道,那个奴隶就是因为她,才会变得这么凄惨! 至于是怎么个凄惨法嘛——孟芙叫人提来了那个奴隶,还派人到府外雇来了几个个挑夫。 这些挑夫身上没别的,就是一把子力气值得称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府上的那些下人,尤其是跟在她身边的那几个,是贯会阳奉阴违!早晚有一天,她要把他们通通发卖了去! 今日时间紧迫,姑且先雇一些外人来帮忙。 孟芙不管不顾地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孟李氏就在一旁帮忙拦着那些想要劝阻孟芙的下人,给被限制了自由的孟芙大开方便之门。 反正老爷上朝去了,她的宝贝女儿不过也就是想要在一个卑贱的奴隶身上出一口恶气罢了,她怎么能不满足她呢? 万事俱备,孟芙领着孟李氏身边的一众下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惜玉院。 *** 孟西西从早上起来开始,她的右眼皮子就直跳跳。 这俗话说得好——左眼跳福,右眼跳灾。 俗话诚不欺我也! 孟西西看着几乎跟到她房里来通风报信的萄萄是前后脚闯进她房里的孟芙,右眼皮子突然就跳了一个狠的! 她警惕地站在小几后面,“你怎么出来了?”这才几天啊,不是说好了要禁闭一个月的吗? 孟芙冷笑,“我提早结束禁闭,你很失望是不是?你是不是巴不得爹爹他关我一辈子呢?” ——这不是废话吗?而且提早结束禁闭? “其实你是偷跑出来的吧。”孟西西一针见血道。 闻言,孟芙心中更是气愤!面上也跟着泛起了恼羞成怒的薄红,“是又怎么样?你以为我被关了禁闭,你就可以踩着本小姐的名声向上爬了? 哼,你休想! 本小姐就算是要再被多关上一个月的禁闭,我也要先戳穿了你的真面目!来人啊,给我把人带进来!” 孟芙话音刚落,戚弦就被人粗暴地推了进来。紧接着就被按着肩膀,重重地跪倒在了孟西西的跟前。 孟西西的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如是质问道。 第8章 看见孟西西慌张的样子,孟芙的心气总算是稍稍顺了些。 她反问道,“我想干什么?哼,你不就是喜欢别人夸你人美心善吗?我偏要让你知道,你假仁假义,只会害得别人吃下更多的苦头!” 言毕,她狠狠地向下一挥手,“给我打!” 孟西西惊呆,是,好心办坏事确实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可孟芙为了对付她,特意到她面前来鞭打这个可怜的小奴隶,难道就是什么值得称道的行为不成? 这是什么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脑残招数?会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敌人的,脑子里怕不是装的浆糊? 孟西西就不信没人看不清楚,偏偏孟芙带来的人是她从府外雇回来的临时工。他们才不会管孟芙出的招数会不会反噬自身呢,他们只知道拿钱办事,那位大小姐可是跟他们承诺了,打得越狠赚得就越多。 于是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府上情况的挑夫应声而动,抡圆了手上的鞭子,朝戚弦狠狠地抽了下去。 只可惜他没使过鞭子,不知道使鞭子要用巧劲儿。 那长长的带着倒刺的鞭子在狠力的作用下,于空中扭出了一个奇怪的弧度,然后一半飞到了他的身上,尾梢则重重地划过孟芙跟前的地面,声音大得好像要在地面的青砖上留在痕迹。 “啊!”孟芙被吓到了。 “嘶——”打人的挑夫更是痛得小跳了起来。 孟西西和被压制着的戚弦同时笑出声来,一个梨涡浅浅,一个嘲讽肆意。 孟芙气得涨红了脸,“滚开!你个废物,竟然连鞭子都不会使么?”说罢,便从挑夫手里反手夺过那根长|鞭,“本小姐自己来,你去把门堵上,不准别人进来帮忙。” 人高马大的汉子被“废物”两个字激得瞪圆了眼,但转眼便想到这位大小姐许下的丰厚的报酬,他压下心中的火气,闷不吭声地挡在了门前。 孟芙一共雇了四个人,一个人在逮戚弦的时候,被他打断了骨头,现在还在马厩里面躺着呢。 两个受伤最轻的负责压制住他,一个还能动弹的被孟芙指挥着来打人。 眼下四个人都有些后悔接下了这份差事,这活儿根本不像介绍人说得那么轻松,只要动手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奴隶就成。 这奴隶看着细细瘦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身手和力气,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他们这边就躺下了一个人。 要不是这位大小姐反应得还算及时,拿他的身契做要挟,他们这剩下的三个人还能不能全手全脚的站在这里都还是两说。 第8章 差事的难度出乎意料,雇主的脾气还差劲得很,如果这里不是孟府——那个可怕的大奸臣的老巢,他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孟芙还不知道老是被她骂作偏心眼子的爹,早在无形中就救了她一命。 一般的小老百姓,如果不是急需用钱,一般都不会掺和到她们这些贵人的破事儿里。报酬虽高,但也要有命才能拿啊! 一些头脑发热的纨绔子弟,总能想出各种折磨人的法子,还专门雇了人,让他们和野兽搏斗! 也就是孟芙把条件说得很清楚、报酬开得又高,她请来的这四个人这才心动了。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偷奸耍滑、逞凶斗狠,只是打个人罢了,就能得到这么多银钱,他们为什么要拒绝? 也就是孟芙的后台够硬,不然她这样作践人,他们拿了钱再反水雇主,也不是不行啊! 孟芙不知道自己请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反正有孟章在她身后站着,别说是反水了,他们连透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都不敢。 所以孟芙很是放心地挥起了手里的鞭子,因为孟章的缘故,她不舞鞭子很久了,再加上这根鞭子的长度和重量都跟她惯用的不一样,所以在抽戚弦的时候,扣着他的两个人频频遭殃。 他们痛得呲牙咧嘴,看得那个除了失去行动能力的挑夫以外伤得最重的、被孟芙派去守门的挑夫是幸灾乐祸。 孟西西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看同父异母的姐姐鞭打奴隶的癖好,她第一时间就要出声制止,但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孟芙你不要——哇啊!”就痛得失声惊叫起来! ——这该死的心疾,竟然又发作了! 孟西西瞬间泪盈于睫,一半是痛的,一半是气的。 本来摊上这么一个病,就足以让人心态失衡了,偏偏它每次发作得都这么不是时候! 孟西西气急,然而孟芙比她更气! “孟西西!你当我是傻瓜吗?!这狗东西一挨打,你就犯病?难道他是你的病灶不成?”孟芙深觉自己被孟西西愚弄,爆发之下,下手更快更狠。 手腕翻转之间,戚弦就挨了三鞭! 孟西西的心脏同样抽疼三下,她痛得都没力气思考了,偏偏孟芙刚刚的那番话如电光火石一般闯入她的脑海中——这狗东西一挨打,你就犯病?难道他是你的病灶不成? ——难道他是你的病灶不成? 孟西西的心突然急速跳动起来,这话实在是很没道理,甚至没有什么逻辑性。 但是太巧了,真的是太巧了。 以往如何姑且不论,但怎么自从这奴隶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她每次犯病就正好都撞上了他挨打的时候呢? 而且他每挨一下,她的心就会跟着痛一下! 旁人一挨打她就心痛,天底下大概找不出这么离谱的病来了吧? 可是她这心疾的由来、发病的时机、痛过之后毫无异样的身体……这桩桩件件,同样也很离谱啊! 孟西西想,就算是巧合好了,大不了事后她再试探一下,反正她也是要阻止孟芙在她院子里撒野的。可这万一要是真的,她的病是不是就有救了! 大概是被孟西西犯病的样子刺激到了,孟芙下手毫不留情。 被孟芙带来的下人拦住的萄萄急得差点没哭出声来,跟了孟西西那么多年,萄萄自然知道,孟西西不是那种会拿自己的病开玩笑的人。 萄萄就不觉得这件事情像是什么巧合,她们家小姐的心疾,八成就是被大小姐吓得才犯了! 她多刁蛮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怎么敢一边找茬,还一边怪她们家小姐脆弱的呀? 她就不该听小姐的,早在大小姐第一次那样过分地对待她们家小姐的时候,她就应该跟赵姨娘告状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萄萄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孟西西院子里当然不只有萄萄一个下人,但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不当值的下人没法第一时间赶到。 剩下的那些人里,脚程快的通风报信去了,还有几个小丫鬟缩手缩脚地被挡在门外。 也不知道孟芙是从哪里雇来的人,挡门就挡门吧,见到想要往里闯的都是些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他竟然还想要动手动脚!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只动作猥琐地挡在门口,等着小丫鬟们自投罗网。 脸皮薄的小姑娘已经哭出来了,胆子大点的也不敢闯进来——毕竟现在在里面挨打的只是个奴隶,而孟西西发病发得突然,被挡住视线的她们根本就看不到。萄萄也是一直待在屋里,这才及时发现。 孟芙一心认定孟西西是在伪装,下手愈发狠辣。 眼看着戚弦又被抽了一鞭,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孟西西愈发不敢耽误。 “晏生!”孟西西忍着痛意呼唤道。 ——“啪!” 孟芙又是一鞭子下去,屋子里别无响动。 孟西西心脏一痛,突然想起她爹跟她说过的话。 “你姐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唉,只可惜爹和娘没法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这样吧,爹给你一个侍卫。他武功高强、听话能干,唯有一点,就是为人不太知道变通。你吩咐他的时候,记得得先跟他把要求说清楚。” 孟西西简直欲哭无泪,这也太不知道变通了,就算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喊他的时候也应该先现身吧? 出来震慑一下孟芙也好啊!她这多的一下不是白挨了吗? 头疼归头疼,为了小心脏不疼,孟西西不得不再度出声道,“晏生!出来!拦下她!” 第9章 尽管孟西西已经拼尽全力发出求救的声音,但在剧烈的疼痛下,她的音量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 别说是打人打得正兴起的孟芙了,就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情况的萄萄,也就只是看见她动了动嘴、好像说了些什么,却不知道她具体都说了哪些内容。 孟西西有些绝望,早知道她就不事先叮嘱,让晏生不要轻易地现于人前了。 孟章把晏生给她的时候,孟西西还觉得她爹有点小题大做,怕孟芙看见晏生,反而要开始生事。 只不过耐不住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她只好先把人收下,准备过段时间等老父亲冷静下来以后,再把晏生还给他。 为此,她还特意叮嘱过晏生,没有她的吩咐,他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踪迹。 连孟西西都知道晏生是经常跟在孟章身边的侍卫之一,这要是叫孟芙瞧见,她的惜玉院可就真的要永无宁日了。 谁能想到呢?英明神武的孟大人料事如神,孟芙竟然真的冲到她的惜玉院中找茬来了! 这要是心疾没犯,孟西西尚还能够跟她周旋一二。 可这心疾不仅犯了,还疑似跟那个小奴隶有关,孟芙更是有打人打到停不下来的趋势……这一刻,孟西西的心里是绝望的。 就在她明明有办法却叫不出人,又急又痛又委屈,差点真的忍不住哭出来的时候,黑影从房梁上径直落下,高高的马尾在空中灵巧地甩出一个半弧——孟芙手里的长|鞭突然就被一根细长的剑鞘给挡住了! 奇迹般的,孟西西心头的痛楚也跟着瞬间停了下来! “晏生!” 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的少年歪了歪头,等候主人的指示,脑后高束的马尾也跟着微微晃动。 这个时候,什么麻烦、什么顾忌、什么过段时间就把人还回去的念头,通通都被孟西西抛到脑后去了! 这是多么好用的一个侍卫小哥啊!不太会变通又怎么样?他多听话啊! 说挡下不让动就挡下不让动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使得剑,只这么一挑一拉一卷,孟芙的长|鞭就这么被他卷在剑上。别说是打人了,她连拉都拉不回去! 这不?孟芙她不信这个邪,用尽吃奶的力气扯动手上的鞭柄。 晏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孟芙却被拉得往前一倾! 以晏生的身手,救她绝对是绰绰有余,但他就是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任由主家的大小姐在所有人面前丢人地摔了个大马趴! 孟芙当场崩溃!她竟然在那个小贱种和那么多下人面前出了丑! 她恨恨地抬起头! 方才晏生的动作太快,她去拉鞭子完全是条件反射,实则根本没看清这个突然跳出来跟她作对的人究竟是谁。 这看不清楚还好,一看清楚了,孟芙只觉得自己的脸面又狠狠地被孟西西踩在脚底下,还来回碾压了几遍。 “这不是父亲身边的侍卫吗?他竟然派他来保护你!怎么?这是在防着我吗?防着他的嫡亲女儿?”孟芙大声质问道。 孟芙此刻还不知道,晏生不是孟章派来的,而是孟章送来的,现在他的主人已经是孟西西了,不然她可能会当场拉着孟西西同归于尽! 孟西西本来不想刺激到她,但是她刚刚发现了自己的心疾可能跟那个奴隶挨打有关系。孟芙特意到她面前来打他,这跟打在她身上有什么区别? 第9章 就算孟芙本意并非如此,她也是奔着打她脸的目的来的。既然如此,孟西西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跟她客气! “可不就是防着你吗?你这个刁蛮任性的打人精!”孟西西想骂人的话想得她脑壳都疼了,这才总结出这么一句骂街之语之精髓! 听得跪在地上郁郁寡欢的戚弦却不由侧目,别说入了奴籍,混迹在那个鱼龙混杂的场合中了。就是戚弦小时候,周围的环境尚且平和的时候,他都比这位二小姐要更会骂人。 戚弦想到第一次见这位二小姐、那位大小姐带着一群人走掉、尚且还没被这家的家主责罚的时候,大小姐嘴上骂骂咧咧,可把这位二小姐的祖宗都给问候了个遍。 比起那位大小姐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闯妹妹院子就闯妹妹院子的行为,二小姐不过是有个明事理的长辈做主罢了。 到底谁更可怜?谁才是经常被欺负的那一个? 那位大小姐怕不是谎话说多了,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吧? 戚弦感觉自己好像对这个府上的事情多了一些了解,尽管他从来都没有主动去打听过,更没有想要去打听。 但在亲身经历过这两次姐妹对峙的场景以后,他还是难以抑制地偏向了孟西西的那边。 孟芙希望戚弦会在受到孟西西的牵连以后,恨上孟西西。 戚弦却觉得,反而是自己的存在,才给这位大小姐提供了一个看似合理、起码她觉得合理的、能找庶妹的麻烦的借口。 他们两个——戚弦垂下眼眸,指不定是谁牵连了谁呢。 孟西西不知道戚弦心里在想些什么,见他阖上眼睛,还以为他快坚持不住了。 孟西西瞬间就急了,“晏生晏生,你快帮我把他救出来!” 接受命令的少年把头歪回来,马尾一甩,人就到了那两个挑夫跟前! 孟芙难以置信!孟西西竟然敢这样打她的脸! “不准动!那个谁,本大小姐命令你,不准插手我跟孟西西之间的恩怨!”孟芙怒吼道。 晏生不为所动,孟芙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如疾风闪电一般闪到了戚弦的身前! 朴素的剑鞘在他手里好似有了生命,孟西西只看见他手指一动,剑鞘就在他手上灵巧地打了一个转,然后左右腾转,就将困住戚弦的两个壮汉打飞出去了! “哇!”孟西西躲在后面小声惊呼,上辈子只会出现在影视剧里的画面,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上演,而且还是没有特效加持的真材实料式地演绎! 要不是场合不对,孟西西甚至想给这个侍卫小哥鼓个掌! 孟西西的声音不大,但是落在习武之人的耳朵里,完全就是清晰可闻。 被赞叹的晏生毫无反应,只是将没有出鞘的利剑握在手里,防备着两个壮汉可能的反扑,戚弦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这个孟家的小小姐,好像没有什么见识的亚子啊。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他也可以做到啊,只是…… 晏生对孟西西言听计从,却对她的命令充耳不闻,孟芙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她紧紧地盯着孟西西,然后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同样的招式,你竟然敢在本大小姐面前使第二次? 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如你所愿吗?让你踩着本大小姐的名声向上爬? 哼!别忘了,这个狗东西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 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就吩咐下人,先把他一段一段地剁碎了!然后再拿他的肉去喂狗!” 闻言,孟西西顿时面色惨白。 她颤巍巍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剁碎? 第10章 孟芙还想继续留在这里撒野,孟府的管家却在这个时候带着一众府卫赶到了。 陈守益脸上的神色很难看,他是孟府府上新招进来的管家。 说是新招进来,其实他已经在孟章手下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孟府的老管家临时请辞,孟夫人经不住事,孟章不敢往自己的大本营里随便放人,这才临时拿他顶上。 迟早有一天,陈守益是要回到孟章手上、为他料理其它事务的。 可他要连这么一座小小的府邸的事务都处理不好,将来大人又怎么会将重任交付于他呢? 孟芙带着外人来孟西西的惜玉院里闹事,那就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也是陈守益见识得少了,他就从没见过哪家主母会公然无视丈夫的决议,将本应关在房里关禁闭的女儿放出来胡闹的! 更没见过哪家姐妹扯头花,不是亲自动手,不是向长辈告状,而是直接从府外雇人来闹事的! 这还哪有一点儿当家主母和大家闺秀的样子? 更可恨的是,这无情无义无耻以及无理取闹的缘由,根本就不能帮他抵消半分他可能在大人心里留下的办事不力的印象! 只能在事后尽力补救了! 陈守益为自己在府中掌控不足的现象感到恼怒,他压着这股子怒气,平静淡然的语气里愣是透出一丝冷气,“这都是哪来的泼皮无赖,闹事都闹到孟府里来了,拖下去等我处置。还有大小姐,大人离府前可是吩咐过的,不准您踏出房门半步,还请大小姐移步回珍玉院。” 陈守益不是个没有手段的人,只是吃了初来乍到的亏。这会儿他人在这里坐镇,府卫井井有条地上前捉人、请人回房,行动中透露出十足的底气。 孟芙雇来的那些人首先受不了了,“等等,我们是……” 陈守益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堵住他们的嘴,迟些时候自然有他们开口的机会。” “你干什么?”孟芙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管家,竟然都敢欺负到她的头上了,“他们是我雇来的人,你敢动他们一个试试!” 陈守益知道这位大小姐拎不清,却不知道她竟然这么拎不清。 嫡姐带着一帮外男去找庶妹的麻烦,难道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不成? 坏事做了也就做了,怎么做完坏事以后还不知道封口呢? 他都帮她当了这个坏人了,难道她还要帮那些混不吝的说话不成? 陈守益想到这位大小姐今日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瞬间就不耐烦了。 “大小姐说笑了,今日您不是一直待在房里温习功课吗?怎么会跟这些下九流的打上交道呢?” “别跟本大小姐来这一套,我告诉你……”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大小姐带下去?”陈守益权当自己耳朵聋了,听不见孟芙在说话。 笑话,难道他刚刚说那些话是为了孟芙着想不成?那是他给大人的交代!给在场所有唯独不包括孟芙的人的提示! 孟芙听不出管家话中的深意,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 她不住地挣扎着,“放开我!你们这些蠢猪!蠢货!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管家,你们竟然敢帮他针对我?啊啊啊!等爹爹回来,你们就死定了!” 那些常年混迹在底层的挑夫比她更能看得清形势,他们深深地懊悔了,什么大小姐,竟然连一个管家都吩咐不动?早知道他们就不来淌这趟浑水了! 刚刚有孟芙在为他们出头,他们还想观望一二。这会儿一个二个的,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府卫给拖了下去。 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魔鬼,该给的报酬当然还是要给,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事后是不是有命享受了。 得结合各种情况,然后才能决定给银子的时候是要予以警告,还是要……陈守益琢磨着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加班,耳边都传开了府卫犹豫不决的声音,“管家,这里还有一个……”奴隶。 府卫本来是想一起把人给拖下去的,但是晏生始终贯彻孟西西的决议,拎着一把没出鞘的铁剑,尽职尽责地守在戚弦身边。 孟西西也跟着拦在他的身前,搅着手指问道,“管家,这个奴隶,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让他留在我这里?” 陈守益面无表情,“没听到二小姐的吩咐吗?还不快退下?” 诶?孟西西有些发懵的样子,这么好说话的吗? 有府卫凑到陈守益耳边轻声道,“这个奴隶,是大小姐带回来的。”他以为新管家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 闻言,陈守益点点头,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二小姐,府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要是您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这下轮到府卫发懵了,陈管家还是不准备把人带走吗? 陈守益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不。 孟西西知道,自己想要戚弦留下,已经够为难这位管家的了。怎么说戚弦也是孟芙买回来的奴隶,虽然到时候孟芙发起火来,她一定不会把责任推到这个管家头上,但是他又不知道! 他把人带走,没有人可以置喙。但他要是把人留下了,事后他可是要担风险的! 孟西西不想为难他,但是她真的担心孟芙一怒之下,会对这个小奴隶下手。万一呢?她的心疾真的跟这个小奴隶有关? 第10章 他要是死了,她还能活吗? 就算能,要是这小奴隶真的被……千刀万剐的痛楚,她也一样受不了啊! 只能厚着脸皮问一问了,孟西西都做好让晏生强行扣下小奴隶的准备了。反正就算事后她爹知道了也不会怪她,这位新来的管家也就不用担责任啦。 谁知道她一问,新管家就同意留人了! 明明看上去,是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呢! 孟西西高兴极了,一双小鹿眼像是亮起了小星星,“管家您有事就快去忙吧,这次……总之就是多谢您啦。” 先前在孟府理事的是一个老管家,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但他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做出这种类似于站队一般的决定,只会一脸为难地打太极。 每次孟西西都会先受不了,然后极力不让他为难。 可是这个新管家,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原来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陈守益处事总是喜欢计较得失,向来是对事不对人的。 这次孟芙给他惹了一个大麻烦,在不会影响到他的情况下,他乐得给她添点堵做回礼。 想要回这个奴隶,有本事你就再出来,没本事你就等到禁闭结束。 只是不管是中途再跑出来,还是再来庶妹这里找茬,大人肯定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轻拿轻放了。 陈守益以为这是自己跟孟家庶女的默契,谁知道他以为的黑莲花小姑娘,就因为他这个不算决议的决议,这样满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半点龌龊的心思,只有纯粹的感动和感激。 啧,陈守益咂舌。 这个孟家二小姐不会真是个傻子吧?难道还真就只是想救下这个小奴隶不成? 陈守益被火烧似的,匆忙带人离开惜玉院。走出院子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应该不会吧? ——他们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看见一点善意,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这位天真的小小姐要是因为一时的善意就擅自伸出手,可能会被那些贪婪的小奴隶弄脏也说不定哦。 第11章 戚弦仍旧跪在地上,他看孟西西眼睛也不眨地目送着陈守益一行人离开,无聊地开始思考起来。 这管家要是引诱了主家的小姐,会被怎么惩罚呢?被辞退?还是打板子? 他也不是觉得陈守益和孟西西之间的互动有什么不对,单纯就只是因为无聊,所以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而已。 只是他总归是在腹诽他人,就算没有恶意,在孟西西收回潋滟的眼神,满目忧心地望过来的时候,戚弦的心还是狠狠地跳了一下。 ——呼,下次还是不要在背后想别人的是非了。 戚弦按住自己跳动得愈发活跃的小心脏,暗暗想着。 “那个,”因为心疾的缘故,孟西西几乎没出过府门,因此很少同人打过交道,上辈子的社交经验亦是有限,因此此刻只会干巴巴地问着,“你还好吗?就是身上的伤,应该很疼吧?” 孟西西泪眼汪汪,能不疼吗?刚刚她可疼惨了。 孟西西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张瓜子小脸只有巴掌那么大,眉毛是柔和温婉的柳叶眉。虽然笑起来的时候会显得很治愈,但这的的确确是一张非常适合用来哭泣的小脸蛋。 落泪的时候是天上落星,美眸中蕴着水雾的时候,更是极为动人。简直是将“楚楚可爱,我见犹怜”八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戚弦好不容易才安抚好的心跳又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但是面上,他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现在还好,但回去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随之垂下眼帘,不再受孟西西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容貌的影响。不过是官家小姐随意泛滥的同情心罢了,要是真被这种廉价的东西所打动,那就显得他太过可笑了。 孟西西全然不知小奴隶心中的冷漠自嘲,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让孟芙伤害你了!哦对了,孟芙你知道吗?就是我姐姐,买你回府的那个人。” 就算小奴隶跟她的病没有关系,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孟芙跟她赌气而真的被大卸八块吧? 戚弦觉得这位小小姐很天真,“我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她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那你就在惜玉院带着!我让晏生跟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样你就不会被她带走啦。” 戚弦嗤笑,“这位——孟二小姐,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你真的要让你的侍卫来保护我?” 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肯定会觉得这样的命令是一种侮辱。但是晏生全程站在孟西西身边,双目放空、动也不动。 孟西西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吧,晏生他不会介意的。” 戚弦有点烦躁,就算介意,主人都下了命令,难道那个侍卫还能违抗不成?戚弦只是在意,她为什么要帮他? “二小姐,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戚弦强调,“你完全不必对我如此关照。” 孟西西顿时心疼不已,“这算什么关照?其实孟芙之所以会对你发脾气,完全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她伤得这么重。 这不是什么关照,只是补偿而已,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自从家破人亡以后,戚弦见多了妖魔鬼怪,此刻他完全能够感觉到孟西西的真诚。正因如此,他觉得更烦了。 鞭打辱骂他见得多了,对这种纯粹的善意,他反而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在大启,奴隶连人都算不上。别说是连累他了,就是这位二小姐直接加入那位大小姐的阵营,拿他作筏子来跟那位大小姐针锋相对,戚弦除了心中烦厌以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她这么真诚、友善、平等地对待他,反叫戚弦难受起来——他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他永远也无法回报这份善意。 戚弦第一次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跟地位,从来都是被仇恨所充斥的情绪里突然涌上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羞耻感。 孟西西看戚弦不言不语地低下头,还以为他是不信任自己,不过这种事情,她说再多也没有用,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我先帮你上点药吧。” 新增的伤口的痛感肯定没有那么快消除,但是孟西西只有在孟芙下鞭的时候才会觉得疼,这可能是这个来源诡异的心疾的特性,也有可能是她搞错了,她的心疾其实根本就和这个小奴隶没有关系,两次发作不过是巧合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样,孟西西都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小奴隶带着伤跪在这里呀。 “你先别跪着了,快到这边坐好。”孟西西像只旋转的小陀螺,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忙转起来,“萄萄,娘亲给我准备的常用药里面有治疗外伤的药吗?你去帮我翻翻,要是没有的话,就帮我去府医那里取点回来。” 托陈管家的福,萄萄也摆脱了那些跟着孟芙一起过来的下人们。 脱身的第一时间,萄萄就绕着孟西西转了好几圈。直到她彻底确认过她没有事之后,才变回以往那个乖巧伶俐的小丫鬟。 这会儿听到孟西西的问话,她熟稔地掏出药箱子,“有的有的,姨娘说要有备无患,特地命我们准备了上好的金疮药!” “太好了!”孟西西高兴地拊掌,转头就对戚弦温柔地说道,“那我马上就帮你上药!” “不必了,”戚弦扭头避开她诚挚的眼神,“小的命贱,配不上这上好的伤药。” “胡说!”孟西西不爱听他说这话,“这伤药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我还嫌它药效消退,没法最大效率地治好你的伤呢!” 说着说着,孟西西实打实地担心起来,“要不,我再让下人重新采买过?” “不用不用,药箱子里面的药都有定期更换,不会影响它的疗效的。”萄萄偷偷地瞪了一眼不识好人心的小奴隶,转头就换上一副甜美的嗓音对孟西西说道,“再说了,这个奴隶小哥他身上这么多伤,要是来回耽搁了,那才麻烦呢。” “说得也有道理……”这个药箱子就是备着以防万一用的,孟西西每次不舒服,上到她爹她娘,下到她身边的小丫鬟,没有一个是不会紧张兮兮、一定要把大夫请来的。 所以她还真没怎么动过这个药箱子,更没亲自动手帮谁上过药。 但是现在,戚弦在她眼里,约等于她的小心肝,孟西西不想将他假手于人。 只好小心翼翼地哄着他,“那我就这样帮你上药好不好?或者你不放心这药?抑或是不想我帮你,我也可以带你到府医那里去看看。” 孟西西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但是她也不会白目到要在这个时代去跟伺候她的小丫鬟们做好姐妹、或是跟她们宣扬人人平等的理念。 在孟章和赵榕榕面前的时候,孟西西又总是被呵护的那一个。 因此萄萄几时看见过她们家小姐这样温柔体贴地呵护过一个人? 第11章 萄萄这才正眼去打量跪在地上的那个奴隶——虽然她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但是为奴者贱,这已经是大启人刻在潜意识里的意识了。 这两次见面,孟西西又具都出了状况,萄萄哪还有心思去观察什么人? 因此尽管见了两次面,这回萄萄才真正看清了那个奴隶的样子。 说实话,他的身材实在是有些过于瘦了,显得不那么健壮的样子。但他跪倒在地的时候,也不忘脊背挺直,让人打眼一看,便觉得他自有一番风骨。 发量虽多,但是营养不良,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堆在一起的稻草,此时反倒成了他的缺点了。 前头的长发半盖住眼睛,是以萄萄才没法一眼就看清他的容貌。 但这会儿就近一打量,萄萄才骤然惊觉,这小奴隶的眼睛竟生得十分潋滟。 眼瞳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挑。只半遮着眼帘,做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脸上无肉,但是骨相绝佳。唇上有些干裂起皮,让人忽略了他优美的唇形。 尽管浑身上下都有很多保养不到位的地方,但单就只是这么看,萄萄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人长得磕绊。 若是再多养养……这个奴隶恐怕都轮不到大小姐去奴隶场采买。 看清了这个小奴隶的相貌,小丫鬟非但没有春心荡漾,反而登时就心头“咯噔”一下。 她们家小姐,到底是见这个奴隶的遭遇可怜,一时心生怜悯?还是心思太过单纯,一不小心被就这个外来的小奴隶勾得陷进去了? 第12章 萄萄紧紧地盯着那个小奴隶,戚弦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孟西西身上了。 没有人可以在孟西西的温言软语中一直沉默下去,但是戚弦可以。 只见他冷笑一声,然后配合地伸出自己的手。 ——我才不是不忍心看到那双明亮的双眼黯淡下去,我只是想看看孟家的这位小小姐什么时候才会玩腻这个救世主的把戏罢了。 这些高门贵女才不会一直把心思放在他们这些小奴隶身上呢,最多不到两天,她肯定要对我失去耐心的。 到时候他还得应付那个肯定会发疯的大小姐,现在配合这位二小姐,让她帮自己上药,就当是在收利息好了。 戚弦在冷笑的时候,一旁掏药箱子的萄萄就憋不住了,正准备恶狠狠地骂上一句“不识好人心”呢。 结果就这?就这? 你有本事冷笑,你有本事表现得再冷漠一点啊! 萄萄很想吐槽,但是她看见她们家小姐在小奴隶妥协的时候高兴得眉开眼笑的样子,顿时就心也软了、嘴也软了。 她殷勤地为孟西西备好软布和金疮药,然后又开始忧心忡忡地思考起了老问题,她们家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那孟西西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孟西西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先治好小奴隶身上的伤,然后再想个法子确认一下,她心疾发作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小奴隶有关? 只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她每次心疾发作,都是在小奴隶挨打的时候。难道她要为了试探这里面的关联性,再把小奴隶打一顿吗? 那这个奴隶小哥……未免也太惨、太无辜了一点吧? 她实在是下不去这个手哇! 孟西西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好在搽药这活儿并不复杂。她一边走神,一边还能干得有模有样的。 最后迫使她集中注意力的,还是心口处熟悉的刺痛感。 这回不像是被鞭子抽到,反倒像是还未愈合的伤口被大喇喇地泡进盐水里,盐水里还被人坏心眼地倒进了一瓶辣椒油。 孟西西这回是真的痛到掉了眼泪,她小口小口地抽着气,泪眼汪汪地看向戚弦,“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心中则愈发笃定自己的心疾跟他有关。 鞭伤不可能愈合得那么快,戚弦收到的痛楚应该是持续性的。她的话,应该是在伤口造成的的那一瞬间、伤口二次受创或被触及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相应的痛楚。 但是有些不太对劲啊,上个药而已,真的会有这么痛吗? 戚弦本来疼得厉害,孟芙手上的那根鞭子是特制的,不仅仅是上面附着的倒刺,还有鞭子上浸泡的药水。 那药水除了能让被打到的人感到更痛苦以外,还会和市面上一般的伤药产生反应,虽然不会引发什么负面效果,但却会让人在上药的时候,感受到比被鞭打的时候还要痛苦的感觉。 如此一来,那些不听话的被惩罚的奴隶,他们不治疗的话,伤口就有可能会恶化;可一旦选择治疗,痛苦又会加倍。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那些熬不住的人下次就不敢再不听话了。 戚弦熟知其中的手段,因为这些手段对他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那些熬住了的奴隶佩服他,那些熬不住的奴隶仰望他,可就是没有人会像孟西西这样……心疼他。 只见他一言不发地扭过头,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没有。”暴露在人前的耳根处,却明显地烧红起来。 可惜孟西西却没有注意到,她专注地注视着他手臂上的鞭痕——一道一道带着血色的长痕。孟西西在现代的时候,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狰狞的伤口? 绕是二人并没有什么关联,光是看到这样凄惨的景象,就没有人会不心生同情了。何况这实打实地“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呢? 孟西西试探性地又往戚弦伤口上上了点药,心口处不出意外地传来了要人命的痛感。 “你骗人,”孟西西汪地一声哭了出来,“明明就很疼!” 戚弦无奈了,他又不是铁人,尽管可以控制住自己不露出痛苦的、让那些贼人感到痛快的表情,但是身体感到痛楚的本能反应他肯定是控制不住的。 不过这也就仅限于微微蹙起的眉和伤口触及到药水时本能绷紧的手臂罢了,戚弦没想到,这位孟府的二小姐……竟然会这么用心地观察自己。 看也就看了,哭什么呢? “没骗你,”戚弦瓮声瓮气地解释,“我不过就是一个奴隶,挨顿打而已,我早就习惯了。这点小伤,你不用管它,它也能好。” 闻言,孟西西立马就联想到曾经自己心疾发作、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于是哭得愈发厉害了。 戚弦咬牙,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哄过谁。哪知道第一次开口,就往反方向使了劲儿? 不过他确实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位二小姐可以这么真情实感地为他悲泣? ——就好像被打的人是她一样。 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善良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女菩萨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戚弦的心里是嘲讽多些的。 毕竟这些年来,他实在是见过太多不忍心踩死蚂蚁,却忍心命人打死不小心蹭到她裙摆、让她感到被冒犯的奴隶的“女菩萨”了。 可是当孟西西坚强地自己哄好自己,因为手上还捏着软布和药瓶,所以非常不讲究地拿手背抹干眼泪,坚定地抬起头来对他说:“没关系,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戚弦还是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 从家破人亡的那一天起,戚弦就不再相信父亲尊敬地不敢宣之于口、母亲恭敬地日日供奉的神明了,但是这一刻,他竟然有那么一点想要相信孟西西。 不管她有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在这一刻,她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好好保护他的。 太可笑了,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同情心,竟然就敢向人许下这样的承诺! 她可能连他的卖身契都还攥在别人手里的情况都没有考虑吧? 真是太天真了!太可笑了! 不过这世上最天真、最可笑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了吧。 “不需要。”戚弦扭过头去,用他能给出的最冷漠的、最不屑一顾的口吻回应道。 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他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一样。 “哼,我就要!”孟西西才不管他愿不愿意呢,反正保护他不被别人欺负是她自己的事情。 “你,你!”戚弦何曾见识过孟西西这样的人? 他很小的时候就入了奴籍,幼时那些温情的、温暖的、温馨的生活,都被苦难的现实磨成了好似他幻想一般的存在。 戚弦从小就生得好看,越是长大,就美得越发锐利。 他的美,是带着侵略性的,即使是穿着粗布麻衣,也不能遮掩分毫。 所以从小到大,他周围从来都不缺那些对他示好的姑娘。 那比他这份美色更加深入人心的,是他奴隶的身份。 那些小姐贵人们,就算再是同情他、怜悯他、甚至是喜欢他,她们的眼底也是带着可惜和鄙夷的。 面对她们的示好,戚弦只是选择不接受,就会有成堆成堆的人跳出来指责他不识好歹。那些大小姐,就算发现了他的处境因为她们变得更加糟糕,也只会难过于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超越百倍的回应。 第12章 毕竟他只是一个奴隶啊! 她们帮助他、拯救他、甚至青睐于他,他怎么可以不铭感五内、感激涕零呢? 戚弦烦死了这些女人,好在他的身价够高,一般的小姑娘还真没有勇气花大价钱买一个长相俊美的奴隶回家。 尤其是在这个奴隶一点儿都不懂得风情的情况下,她们还坚持要买下他,反倒显得她们多卑微、多倒贴似的。 也就是戚弦辗转来到了都城,孟家大小姐身(人)家(傻)丰(钱)厚(多),他才突然地被卖出了奴隶市场。 戚弦没想到奴隶在被调|教期间竟然会出现这种突发状况,就像是他们来到都城之前一样,变故总是突然发生,好像他总是摆脱不了这样悲惨的命运。 就在他忍不住沮丧,还没有想到从孟家脱身的办法的时候,孟西西就这样突兀且强势地闯进了他的世界。 明明是那样脆弱的、柔软的、好像经不住一丝风雨摧残的、温室里养着的花骨朵一样的存在。 却可以拥有这样的坚定的、执着的、好像要将那些晦暗悲惨全都燃烧殆尽一样的炽热的眼神。 明明他那样拒绝了,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冷脸相对了。但是她好像真的就不需要任何一点回应,只是那样纯粹地、真挚地、义无反顾地想要对他好而已。 戚弦还能怎么拒绝呢? 他只能自暴自弃地说道,“随便你好了。” 反正总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届时,这位耗尽了自己对他的耐心、同情心和好奇心的孟二小姐,自然而然地就会把今天对他说过那些的话、那些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承诺的话,通通都抛诸脑后了。 第13章 孟西西不需要戚弦的回应,但是心意被人肯定了,又有谁会不感到开心呢? 反正孟西西不会,她超开心的! 开心的花骨朵冲戚弦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微笑的弧度倒是不夸张,但是糖分明显超标。 戚弦又想扭头了,用得着这样吗? 别人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可这位二小姐倒好,他只是稍稍撤了点周边的冷风罢了,她就高兴成了这个样子。 早知道,早知道他刚刚就把话说得再和缓一些了。 只是表现得不拒绝的话,怎么显得他好像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感情骗子似的? ——不对! 戚弦懊恼,他想起来了——我只是在等她主动拒绝我罢了,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我已经要接受她……的好意了一样? 孟西西为什么总能甜得周围的人晕头转向的呢?因为她根本不会给他们清醒的机会! 只见她面上的甜美完全隐没在她嘴角的梨涡上,可是笑容中的蜜意却润于舌尖、浸在话里。 “我肯定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她再度向她眼中没有安全感的小可怜保证道。 然后轻声哄着他,“不过先前的伤口,只能先上点伤药了。你要忍着哦,虽然有点痛,不过这样才好得快嘛。不然伤口发炎了,之后才麻烦呢,可能会更痛哦。” 孟西西说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安慰戚弦,不如说是在鼓舞她自己。 长痛不如短痛,上了药才能好得更快,避免二次伤害啊!而且上药的过程中,她还可以调整频率,就当做是最后的验证好了。 戚弦本来想嘲讽一句,让她不用哄孩子似的哄自己。但他看到孟西西比他还要心疼、还要害怕的眼神,那些带着讽意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嗯。”他轻声应道。 打定主意,一会儿就是再痛,他也争取手臂放松、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反正他本来也就不在意这些鞭伤,还是不要叫这位娇气的二小姐因为这个哭鼻子了。 ——哭得他心烦、头疼! 孟西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动作不停地搽过一条完整的鞭伤。 她努力把泪水含在眼睛里,嘴上却忍不住问道,“萄萄,这金疮药真的没有问题吗?为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特别疼的样子。” 萄萄恭敬地回答,“这药肯定没有问题!至于这位……这位……” “我叫戚弦。”戚弦看着孟西西补充道。 引出话题的萄萄在心里啐了他一口,小狐狸精!倒是知道打蛇随棍上! 面上依旧恭敬,“至于这位戚公子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可能跟搽药的手法有关?小姐,要不咱们还是把他交给大夫来处理吧。” 总之,先把人和小姐隔开,再慢慢地试探打消小姐的心思! 萄萄已经有九分肯定孟西西待戚弦不一般了,起码不止是同情。 什么反应大?看起来特别疼的样子?反正萄萄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她们家小姐是善良,可却不是那等多愁善感的人。 她哭得那般惹人心疼,比起同情来,倒更像是在怜惜心上人! 萄萄心里警惕死了这个利用美色勾搭她们家小姐的小狐狸精!但是她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留意到了孟西西对戚弦的态度,当下便改口管戚弦叫戚公子。 所以孟西西也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萄萄的用心,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要把上药的工作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 她正摇摆不定呢——虽然戚弦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但是别人不知道哇!她还不能透露出戚弦的特殊性,那请大夫来或者专门送戚弦去看伤,这阵仗就有些大了。 她倒是不怕大夫人为难她,就怕她娘误会——然后转头就看见了刚刚被她叫出来,还没来得及隐回暗处的晏生。 “晏生晏生,”孟西西像一只雏鸟一样,扑腾着小翅膀拢到了晏生的身旁,“爹爹说你们这些暗卫都是身经百战,经历过很多特殊的训练的。上药这种事情,你一定是专业的叭!可不可以帮帮我,帮我给戚弦上个药,尽量不要弄疼他?” “不可以。” “诶?”孟西西惊呆,她这是被拒绝了?说好的百依百顺小呆瓜呢? 晏生看孟西西好像有点懵,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刚刚那个语气助词是表达疑问的意思? 为主人释疑解惑也是暗卫的职责之一,于是晏生开口解释道,“打他的鞭子上浸泡过特殊的药水,上药的手法再好,也没办法让他不疼。” 这还是晏生第一次在孟西西面前开口说过这么一长串话!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热情的待遇的孟西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应道,“什么药水?” 晏生配合着回答道,“奴隶市场特制的、用来惩罚奴隶的药水。” 闻言,孟西西的心瞬间揪了起来,“被浸泡过这种药水的鞭子打过,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会被毒死?伤药会医不好?还是伤口会发炎腐烂? 晏生迟疑了一下,“上药的时候会疼?” 根据他在课上学到的知识,应该只会有这样的后果没错了。就是不知道他结业以后,奴隶市场的药剂会不会有什么改良。 不过再改也就是那样了,毕竟这些奴隶都是他们手上的货物,只有在不毁坏的前提下教训一二,才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 所以晏生的迟疑只有短短一瞬,孟西西压根就没有听出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那该怎么办啊?” “烈酒冲洗。” “啊?”晏生刚刚说过不可以,所以孟西西还以为他也不知道解决这特殊的药剂的办法。 晏生却以为她是没听明白,“用烈酒冲洗一遍,然后照常上药,药水和烈酒会产生特殊效应,短暂迷惑伤者的感官,之后再上药也就不会疼了。” 孟西西看他说得头头是道,顿时震惊,“你都知道?那刚刚你为什么不说?”看着她和萄萄傻子似的在那里困扰了半天? 晏生自己也很疑惑,“小姐你刚刚,不是没有问我吗?” 孟西西:“……”呆瓜美人,不外如是。 萄萄心中危机感顿起,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给她们家小姐灌输“遇到困难第一时间就要去找他”的念头! 她一定要保住小姐最得力的下属的位置! “小姐您和戚公子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去取烈酒来。”【萄萄勤奋.jpg】“好,辛苦你了,萄萄。”果然还是她的萄萄贴心啊。 萄萄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孟西西正想跟晏生交代什么,半坐在地上的戚弦突然闷哼一声。 “怎么了?”孟西西马上紧张起来,视线也开始紧紧地环绕在他身上,焦急地上下打量起来。 被紧盯着的戚弦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刚刚上过药的那道伤口,好像有点疼。” 他是知道那鞭子的特殊性的,却不知道附在上面的药性可以被烈酒冲洗解决。 每个奴隶市场驯服奴隶的手段都不一样,这药剂是都城奴隶市场的特色,戚弦刚来不久,又是被罚的那个,不知道也是正常。 不然早在孟西西一脸为难的时候,他就会提出解决的办法了,毕竟——戚弦眼睫一动——毕竟受伤的人是他,他也不想白遭那个罪。 第13章 他没想到跟在孟西西身边的那个叫晏生的侍卫,竟然会知道这药水的解决方法。 说什么没有问他,所以才想不起来要说?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迟钝的、不懂得第一时间为主子排忧解难、却还是受主子看重、被主子带在身边的下人? 他不是故意在为难他,就是……对孟家二小姐这个明明身居主位,却似羔羊一般绵软的小姑娘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所以不愿意看到她过分关注一个奴隶。 但不管怎么样,遭罪的人都是他。 所以看到孟西西甜甜地跟她的小丫鬟互动完,转头又想找那个侍卫的时候,戚弦忍不住了。 他出声呼痛,只是一道无意义的呻|吟罢了,小姑娘立刻就傻乎乎地围在他身边打转,戚弦终于舒服了。 无视那个侍卫跟着投射过来的目光,戚弦心想,他这只不过是在报复罢了。 如果不是为了报复,谁要跟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小侍卫争夺小姑娘的关注啊?幼稚! 第14章 孟西西没发现戚弦的小心思,还以为他是真的疼了。 虽然后续的痛感跟她没有关系,但怎么说也是一起痛过的关系,何况晏生的属性疑似有坑人的嫌疑。 是以孟西西对戚弦,除了担忧之外,还有几分愧疚。 当下便温柔地劝哄着问道,“是突然疼起来了,还是一直都很疼?” 戚弦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这位孟二小姐哄他怎么就跟哄孩子似的? 戚弦觉得自己心里对此应该是不满的,不然他回话的时候为什么不愿直视孟二小姐的眼睛呢? 明明这是一双很美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不对,他在想什么! 戚弦狼狈地低下头,不愿让孟西西看见自己发红的脸颊,“一直都很疼,就是刚刚忍不住了而已。” 太丢人了,从来都是别人看他看呆了去,他什么时候这么呆呆地注视过别人? 其实说是呆呆地注视,但就孟西西而言,她觉得就戚弦刚刚那一扫而光的目光,甚至连晏生双眼放空的程度都不及。 谁让她的注意力,全都忍不住集中在他的伤口上了呢? 孟西西忍不住心疼起自己的“小心脏”来,“没事的,等萄萄把酒拿回来了,我就帮你把上面附着的药水洗掉。现在……现在我先给你吹吹好不好?” 戚弦的耳根都烧了起来,他猛地抽回手,生硬地回答,“不用了!” “哎呀,你小心!”孟西西先是被他大弧度的动作惊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操心起他的伤口来,“真的不用吗?吹吹的话,可能会舒服一点哦。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也可以自己吹吹的嘛。” 她倒是十分坦然,于是戚弦也跟着平静了一些,“真的不用了,那个小丫鬟应该也快回来了。” “好吧。”孟西西尊重他的想法。 冷静下来的戚弦终于舍得把注意力分给别人,晏生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跟常人有些不同。 还在训练的时候,他们的头儿就常用那种惋惜的目光看他。 说他若是能够再机敏些,取代他成为这届暗卫的领头者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种事情,是努力不来的。何况晏生自己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的。 但是对于对主子的尊重,晏生竟然听出了孟西西的惊愕,感觉到了自己有做得不对——起码在主子眼中是不太对劲的地方,晏生也愿意接受改变。 只是这种事情如果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但他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一个闺阁小姐手上做护卫。 晏生努力的方式,就是努力不放空,紧紧地盯着孟西西看,不错过她的每一句吩咐。 经过特殊的训练,他的存在感极为淡薄,孟西西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但是戚弦注意到了。 他愈发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哪家侍卫会这样炙热地注视着自己侍奉的主家小姐? 这个侍卫,一定对这位孟二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 孟西西没有感觉到晏生在看着自己,却注意到了戚弦的视线,“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说罢,她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呆呆的晏生。 “啊,我好像还没跟你介绍过呢。”孟西西欢快地一击掌,“这是我的侍卫,他叫晏生,日安晏,花生的生! 刚刚出去帮你取酒的那个是我的丫鬟萄萄,葡萄的萄。 我叫孟西西,东西的西。 你呢?你说你叫qi xian,是哪个qi,哪个xian?” 戚弦眸光暗沉,刚刚那些不知所措的情绪通通沉底,“哦,是愁苦悲戚的戚,急管哀弦的弦。” 孟西西一噎,愁苦悲戚、急管哀弦,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哪家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不对,戚是姓氏,哪会有什么含义?这多半是他自己的解读。 也许戚弦的父母给他取名的时候,还是赋予了这个名字美好的寓意的,但是……孟西西想,自己好像不小心戳中了人家的伤心事了。 身为奴隶,不是一出生就低人一等,就是家里出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她的这个心疾,可能根本就和年幼时的那次落水事件无关,只是恰好碰上了而已。倒有可能是那年戚弦的家里出现了什么变故,让他的日子变得不好过了起来。 所以六岁之前,他被精心呵护;六岁以后,他被日常打骂。 自此,孟西西也开始感知他的疼痛。 太惨了,他们两个。 虽然孟西西很无辜,但是对比起来,果然还是戚弦更惨一点。 他挨的打可都是实打实的,而且还不是像孟西西这样痛过就算。 不行了,不能再想下去了。孟西西越是回想,越觉得戚弦是个小可怜。 她无意勾起他的那些伤心事,当下便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对了,买下你的那个人叫孟芙,这你知道吧?她是我的嫡姐,我的名字本来跟她一样,也是孟姓单字,叫孟惜。 取名的时候,原是取爱惜、疼惜之意。结果六岁那年,我突然得了一个古怪的病,就是他们说的心疾。 这病来得古怪,就有人说是我的名字没取好,正应了可惜、怜惜之意,我娘就做主把我的名字改成了东西的西。 可这病还是不见好,不过名字是再没改过来了。” 孟西西这个病,来得属实蹊跷。 那阵子她娘急得,连那些乱七八糟的巫蛊之术、邪道诅咒什么的都想到了。又是求神拜佛,又是请高人来给她改名字。 原本她爹一向不喜欢这些,她娘也不信这个的。但是为了她的这个病,她们真是什么都肯做,也什么都做了。 孟西西拿她古怪的心疾一向没什么办法,但是现在竟然隐隐地摸到了一点儿头绪,虽然很离谱,但是孟西西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只要能想办法防治,她爹她娘就再也不用为她感到担心了。 戚弦被孟西西的话勾起了过往的那些回忆,其实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名字就是这个释义,分毫没有因为这些变故改变过。 他们戚家,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富甲之家。 戚弦自小家境富裕、父母二人夫妻恩爱。 他的名字就是母亲玩笑时取的,说戚这个姓氏不好,愁苦悲戚的,得挑个同义字压一压。 戚父便同意了。 这在当时只不过是一个玩笑,后面母亲生他时九死一生,生完他马上昏死过去。他父亲又忧又急,一气之下,就把他的名字定下了。 当时他的祖父母还健在,戚家唯一的宝贝金孙,就算是父母,也不能拿他要用一辈子的姓名开玩笑啊。 所以对外对他们、甚至是对小时候的戚弦的说法,都是这个“弦”字,取的其实是“急管繁弦”的“弦”。 也就是后来,他们秀恩爱秀得过分明目张胆,才暴露帮他取这个名字的初衷。 只可惜一个“弦”字,还是没能挽救戚家败落的命运。 那些狗官!觊觎戚家的财产,捏造证据,构陷戚家。 当时坐镇戚家的祖父已经不在了,戚父扛不住这样污糟的手段,本来想忍下这遭,以后再想办法翻案。 谁知道那些脑满肠肥的狗官!竟然还想对他母亲下手! 戚母不堪受辱,当场自尽。 戚父倒还算是有担当,没当场抛下年幼的儿子一同去了。 不过他二人夫妻情深,戚母离世本就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后来他在意图翻案的时候,那些贪官污吏官官相护,戚父发现自己举证自白、夺回家业和为妻子讨回公道皆是无望。绝望之下,吐血而亡。 徒留独子戚弦,那些狗官还要嫌他们戚家人不够识趣,便使了手段将他充入奴籍。 戚弦从家庭美满到家破人亡,最后只留下了这个名字。 比起那些对外的美好释义,他更喜欢父母逗他时的那个说法。 第14章 愁苦悲戚、急管哀弦。 他要记住这个名字,记住他们一家的遭遇,记住那些狗官!总有一天,他要他们付出代价! 如果这个腐朽的朝廷不能帮他讨回公道…… “戚弦,戚弦?戚弦,你怎么了?”孟西西看戚弦拳头紧握,甚少修剪的指甲几乎要戳入掌心,恨不得亲自动手把它们分开。 但是戚弦却往后退了一步,“我没事。” 孟西西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道歉,“对不起,刚刚我,我是不是提起你的伤心事了?往后我再也不提这些了。” “没事,”戚弦勾唇轻笑,锐利的美感便扑面而来,然后就是深深的距离感,“我只是一个奴隶罢了,二小姐大可不必如此顾及我的心情。” 被拒于千里之外的孟西西抿唇,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说到底,她也就只是问了个名字而已。 戚弦也知道,造孽的是那些狗官。但是这位孟二小姐的父亲,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教天底下所有的奸臣贼子都不得好死!眼下又怎么能被奸臣的女儿所迷惑呢? 第15章 孟西西正为难呢,萄萄就捧着一小坛烈酒回来了。 她高兴地一拊掌,“不聊那些伤心事了,我先帮你把伤口清洗了吧。” “不需要,”戚弦却打定主意要冷漠到底,“伤口已经不疼了,二小姐要是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奴就告退了。” “告退?你要退到哪里去?” “我是大小姐的奴隶,主子走了,我自然该跟着回到主子身边去。”那个大小姐虽然刁蛮任性,但却比这个二小姐好对付的多。 起码跟在大小姐身边的时候,他只会想着要尽早将这些狗官赶尽杀绝!让他们以及仗着他们的势作恶的这些人不能再作威作福! 他想,他这样“不识好歹”,就算这个二小姐再是心地善良,此刻也一定受不了了吧? 可孟西西又不是因为心地善良,才一定要留下他来的! 她歪头,找到戚弦话里的漏洞,“既然如此,那刚刚孟芙离开的时候,你怎么不跟着她一起?还有你说你是我姐姐的奴隶,那你为什么还要听从我的吩咐?” 孟西西的问题其实一点儿也不尖锐,却逼得戚弦连连后退,“二小姐说得对,刚刚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我这就去找大小姐领罚。” “站住!”孟西西叫住他,“刚刚你不是问我还有没有什么吩咐吗?我有,我命令你,乖乖坐在这里,把药上好。” 孟西西觉得这个小奴隶真是别扭得可以,她都做好他执意要走,她命晏生拦住他的准备了。 但是听到她的命令以后,那个小奴隶竟然真的一言不发地走了回来,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 孟西西心里高兴,也不管什么上药手法专业不专业了的,她细心地托住戚弦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帮他把伤口上的药水洗去。 伤口沾上烈酒应该会更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晏生所说,是那个奇怪的药水的作用,孟西西只感到心口处有一些微麻,很轻很轻的一点,是会让人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的程度,戚弦手臂上的伤就被她处理好了。 还有更私密的地方,不等戚弦抗拒,孟西西就将上药的工作移交给了晏生。 她偷偷叮嘱他一定要慢一点,对于听话这一点,孟西西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小侍卫。估计等她办完正事回来,小奴隶的伤应该就能搽好了……吧? 孟芙已经被那个新来的陈管家送回房间了,孟西西握紧小拳头,准备到前院守株待兔。 她想,每次孟芙以爹爹偏心的名义来找她麻烦,她一次也没有反驳过,因为她也觉得爹爹简直是一个老双标人了——不过作为被偏心的那个,孟西西表示这个完全可以有,而且还可以再摩多摩多。 但是孟芙污蔑她仗着爹爹的宠爱欺负她什么的——孟西西给自己捏拳打气——今天她就要这么做了! 孟章下朝回家的时间是不固定的,不过近段时间,上头那位愈发疲懒,群臣经常前脚刚迈进宫门,后脚就会接到今日退朝的消息,然后唉声叹气、再各回各家。 身为最受昏君青睐的大奸臣,孟章往往会被不愿上朝的大昏君请进宫里去多待一会儿,了解了解近况,商讨商讨接下来该用什么理由躲懒之类的。 今天孟西西的幸运值像是被点满了一样,误打误撞找到自己的病根不说,刚刚来到前院,就发现已经跟孟章差不多就是前后脚踏进院门。 这才刚来,就被管家亲自迎了进去。 孟西西好奇地看了这位陈管家一眼,他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青色的直缀上没有一起褶皱。 身板高挑挺直,低眉敛目的时候也不显卑微。 眼型狭长,斜眼看人的时候也不觉着凶,隐隐还有一丝媚意。 咦?看这作风打扮,还以为是个老干部类型的人呢!孟西西感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孟西西看人的时候大大方方的、一点儿都不遮掩。陈守益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希望她能够稍微收敛一下。 他是想要尽早摆脱管家的职务、到别的位置上大展拳脚没错,但他不希望他是因为勾搭主家小姐这样可笑的理由,被大人发配出去啊! 孟西西还没有练就一接到别人的眼神、就明白他的意思的本事,发现自己的视线被人察觉,她就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陈守益有点扶额,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一会儿到了书房,要是这位小小姐还没打消自己对他的好奇心,总是时不时地盯着他看,那事后他该如何跟大人解释了。 就见小姑娘在迈过门槛的时候,毫无留恋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乳燕投林一般地奔着他们家大人的身旁去了。 “爹爹!” 从孟西西小时候起,孟章就喜欢抱着她在府里或者府外到处乱晃。就连处理公务的时候,也要把她放在书桌上。 也就孟西西是个穿越过来的了,不然换个真正的小孩子,哪耐烦这么乖地候在一旁自己玩儿?真到了那个时候,不是孟章他自个儿遭殃,就是他这一书桌公文遭殃。 好悬孟章的那一书桌公文保住了,这个风格冷肃的书房也就成了孟西西早期认证的大本营之一。 在搬去惜玉院、拥有自己的小书房之前,孟西西经常摸到她爹的书房里来找书看。 陈守益不知道个中缘由,他看到孟西西莫名欢快的、一点儿也不见外的背影,脚步微妙地顿了一顿。 这位二小姐好像跟他想象中的有一点不一样,好像过于活泼和没头脑了一点? 他的这一顿几不可闻,孟章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于是陈管家险险地逃过了一劫。 但是眼下孟西西不盯着他看了,他却老是忍不住一眼两眼地打量着她。 他们家大人宠妾灭妻、偏爱庶女的传闻早已传遍京城,可在进孟府接下管家这个职位之前,陈守益一直以为他们家大人对这个姨娘、对这个孩子的宠爱,更像是怜惜一朵花、呵护一只鸟儿。 有能力的时候可以把你宠上天,但是爱么……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咯。谁知道眼下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孟章一看到孟西西,嘴角的笑意就绷不住了。但是他很快想到管家刚刚跟他汇报的事情,于是脸色忍不住又黑了下来,“你姐姐又去找你麻烦了?她真的太放肆了!还有李氏,竟然这样纵着她胡闹!她们俩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一家之主!” 孟章把书桌拍得砰砰响,孟西西倒是不害怕,就是觉得有一点点惊讶。 前头那个老管家,是个经验丰富的。 他是一个老派的管家,对于家中的夫人和嫡小姐,自有一番尊重。 每次孟西西和孟芙发生矛盾,他上报给孟父的时候,都是一碗水端平,两边都不得罪。 但是一碗水端平,对于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被找茬的那一方的孟西西来说,显然就是不公平的。 但是老管家话里也没有什么偏向性,就是把孟芙找茬的环节一笔带过罢了,他尊重嫡系、不过度掺和主家的家事,就是孟章,也不能说出他的半分不对来。 所以每次姊妹俩发生矛盾,孟章都要重新找她们了解情况。 也不是不能找下人,但是孟芙的身份摆在那里、孟章的态度也摆在那里,下人们说话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偏向性。 只是找她们本人问话吧,孟西西是个不会告状的——当然在不吃亏的情况,她本身也不觉得这是多么委屈的一件事儿。所以在爹娘面前,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每次都会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要不是孟芙每次都勇于自曝,不是死鸭子嘴硬,就是在叙述过程中拖孟西西甚至是孟父下水,孟章指不定连动怒都不会,只会以为这是姐妹间的小矛盾。 但就算有孟芙这个不争气的在疯狂扯自己的后腿,但就她的视角来看,她难免会将自己形容得无辜一些、理直气壮一些。 第15章 再加上大夫人在一旁插科打诨,孟芙每次都不会受重罚,这也是她一次次被罚,还敢再来找孟西西麻烦的原因。 这还是孟西西第一次,什么都没说就看见孟章气成这样的。 孟芙现在被关回房里,能在她们之前跟她爹汇报这件事情的,就只有新来的陈管家了。 孟章还在跟那张书桌较劲,孟西西飞快地抬起头,给陈守益飞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陈守益不想给她回应,只想她安分一点。谁知道他还没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孟西西就有飞快地低下头去了。 好家伙,陈守益站在那里,脸色一时红一时白,说不清楚心中的滋味。 其实孟西西处事已经很有分寸了,别人能领自己的情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他怎么总有一种背着人家的老父亲,在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跟小姑娘眉来眼去的既视感? 第16章 孟章这回被孟芙气得狠了,偷跑出来不说,还敢雇人来找她妹妹的麻烦。 孟章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他没有提前把晏生安排给小女儿,小女儿会被那些莽汉吓成什么样? 孟章唯一不放心孟西西的,就是她身上的心疾,孟芙还引得她接连犯了两次病! 孟章气得想把孟芙送到庄子上,但转念一想,她胆子那么大,放她出去指不定还遂了她的愿呢! 于是拍板决定将一个月的禁闭延长至三个月,另外请来宫中的嬷嬷和严厉的教习来教她规矩和学识。 竟然她自己学不会这些,那他就命人来教,一天学不会,她一天别想出这个府门! 这个惩罚其实并不算狠厉,却是狠狠地捏住了孟芙的命门。 孟西西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出了自己的目的,“爹爹——” “怎么了,西西?你放心,爹保证,这回一定狠狠地惩罚那个逆女,让她不敢再找你的麻烦。你放宽心,有委屈千万不要偷偷憋在心里。” 孟西西连犯两次心疾的事情,着实是刺激到了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 “嗯!”谁也不想天天被麻烦找上门,孟西西其实已经很满意孟章对孟芙的惩处了,只是…… “爹爹,姐姐她买回来的那个奴隶,被我连累得挨了两次打。这次你罚她罚得那么重,我怕她会把气撒在那个无辜的小奴隶身上。 所以,所以我可不可以留下那个奴隶?我可以把银子补给她!” 孟章沉吟了一下,孟芙有的东西,他都可以给孟西西更多更好的,但是他从来都不会让孟芙将自己的东西让给孟西西。 可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大活人。还是一个大女儿专门买回来折磨、用来刺激小女儿的大活人。 于是他同小女儿商量道,“你放心,爹爹不会再让她乱来了。只是那个奴隶留在惜玉院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爹爹先帮他脱去奴隶,再让他到京郊的那个庄子上当一个小管事,你看怎么样?” 孟西西犹豫了一下,那个奴隶可能跟她的心疾有关这件事,孟西西是谁也不打算说的。 她经历过穿越一事,尚觉此事离谱,孟西西不想去赌家人的接受能力。 况且此事离谱不说,一旦孟章接受了这个设定,那个小奴隶的后半辈子估计就悬了。就算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奴隶,孟西西也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失去自我。 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没有人能推导出他们之间的联系,可跟她的心疾息息相关的小奴隶一旦被人注意到,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孟西西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发现瞒下,只注意着不要让那个奴隶被别人欺负就好。 可他要只是一个普通的奴隶的话,孟西西还真不好留下他。 而且这人还是孟芙买回来的,要是他真的在惜玉院扎下根,孟芙非得发疯不可。 再来脱去奴籍,安置在她们家的庄子上,那估计也没人能再欺负得了他了吧? 实在不行,反正人在她们家庄子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再把人调回来不就得了? “爹爹,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了!”想通了的孟西西一句话就将孟章哄得眉开眼笑,出门为小奴隶销奴籍去了。 孟西西也很高兴,她哒哒哒地跑回惜玉院,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那个小奴隶听,“戚弦戚弦戚弦!” 可是门一打开,孟西西就震惊了! 戚弦身上也有伤,总不好叫他在大庭广众在宽衣解带,正好惜玉院还有两间待客用的空房,孟西西就先让晏生带着戚弦去了其中一间。 厢房内的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大床的床沿处还讲究地挂着粉色的幔帐。 孟西西没有想要占小奴隶的便宜,进屋之前还乖乖地敲了敲门,门内明明清晰地应了一声,“进。” 可她进去以后都看到了什么?! 床上的粉色纱质帘幔被粗暴地扯了下来,拧成一股,扎扎实实地捆在小奴隶的身上。 晏生不亏为最听话的小侍卫,孟西西让他慢点给戚弦上药,他就慢悠悠地上到孟西西回来。 小奴隶就这么可怜兮兮地被绑在床上,上半身的衣服欲脱不脱地挂在身上,劲瘦的腰肢扎扎实实地暴露在空气中,偶有两道半现的鞭痕覆在上面,整个画面充满了不可描述性! “打扰了!”所以孟西西的第一反应是退出去、关上门,有哪里有错?又怎么能怪她? 原本死鱼一样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等着晏生给他上完药的戚弦,在听到门外的孟西西的声音的时候,就忍不住对一本正经的晏生怒目而视!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搽药的流程还是很正经、很严谨的。 直到晏生遵照孟西西的吩咐,像乌龟一样地拿沾着金疮药的软布在他的伤口上招呼。 戚弦不知道晏生得了孟西西的嘱咐,还以为他这是在故意折磨他,当下就表示了拒绝。 按照他的这种搽药方式,伤口愈合的速度指不定都比他搽上药的速度更快。 但是晏生是一个死脑筋,既然孟西西下达了命令,那他就一定要照办。 期间,不管戚弦怎么表示拒绝,甚至妥协地打算自己动手,晏生都捏着软布和药瓶子不为所动。 戚弦的火就上来了,他甚至想要跟晏生打一架,如果不是这个看着死脑筋的侍卫突然喊了一声“二小姐”,然后趁他不备火速揪下床沿的幔帐将他捆起来了的话。 到底是经过专业训练、跟戚弦这种野路子不一样,晏生一动真格而且还抢先占据了先机,戚弦别说是反抗了,他就连解开那条打结方式奇怪的幔帐都没有办法。 当然他也是通晓不少旁门左道,这些天来也暗中做了些准备的,但是为了搽不搽药这种事情暴露自己的底牌? 戚弦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忍辱负重一下下的。 不就是搽药慢一点吗? 如果不是孟西西突然回来,那个叫晏生的侍卫将他的衣服扒拉到一半,还一脸淡定地喊了一声“进”的话,戚弦觉得自己是真的可以忍住的。 “打扰了!”意识到呈现在孟西西眼前的是一幅怎样的画面以后,戚弦终于忍不住暴走了! *** 孟西西下意识地关门后退以后,立马反应过来,这不对劲儿啊! 她“砰”地一声重新推开门,准备跟晏生鱼死网破的戚弦也终于稍微冷静了些许——还好,还没误会得彻底。 孟西西当然不会误会,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但是孟西西对晏生的了解,简直是不能再深刻。 只是印象再深刻,也不能阻止眼前这场景对她的冲击。 戚弦是仰面躺在床上的,走进一看,孟西西才发现,他的嘴里也绕着一截帘幔。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出声,但是张开嘴巴的话——孟西西仅仅只是联想到粉纱濡湿的旖旎画面,就忍不住红了脸。 杂乱的头发铺盖在被褥上,姝丽的眉眼第一次彻底地暴露在人前。 还有这不整的衣衫、新鲜的鞭痕、烈酒浇洗过的伤口…… 不夸张地说,现在孟西西的心里真的是崩溃的。 “晏生,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她只是让他上个药而已吧! 难道她还曾在无意间做了什么不应该有的暗示吗? 晏生不是很懂孟西西的崩溃,他一脸“你难道忘了自己下过的命令”的表情,说道,“我在给他上药啊。” “上药?上药为什么把人绑成这个样子啊!”这样真的不会伤上加伤吗? 她还以为自己刚刚之所以会不舒服,是因为晏生搽药的时候没轻重,原来这里面还经历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故事么? 孟西西一脸疑惑,晏生却仿佛比她还疑惑的样子,“这不是您临走之前特意吩咐我的吗?” 闻言,还躺在床上、嘴里横着轻纱不能说话的戚弦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变得犀利起来! 第16章 ——二小姐,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二小姐! 第17章 我不是,我没有,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啊!晏生! 戚弦的脸都被气红了,晏生才不紧不慢地把话补充完整,“不是您说的吗?一定要帮他把药上好,但是他不肯配合我,为了完成您的命令,我只好这么做了。” “就算是……”孟西西的脸都憋红了,“也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吧!” 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真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啊! 晏生摇摇头,固执地说道,“要的,不然他不肯配合。他不配合,我就完不成您交给我的任务了。我完不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好了好了,任务中止总行了吧?你快先把人放开。”孟西西是见识过晏生的碎碎念的,现在戚弦还躺在这呢,她总不能就这么和晏生争执起来吧? 只能暂时叫停,让他放人自由。 晏生十分听话,孟西西一下命令,他就抽出手中的利剑,左右两下,轻松地就将捆在戚弦身上的粉纱斩断,而且一点儿都没有伤到戚弦。 孟西西想把人扶起来,伸出手时才想起戚弦现在的状态可能不是很方便,手就在半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 戚弦见状,原本正在挣脱身上轻束缚的他,第一时间拉下了横在自己嘴边的那一截粉纱,开口轻嘲道,“二小姐想要对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何必还要假手于人呢?” 孟西西捂脸,“好了好了,晏生,你先出去吧。” 她可不觉得戚弦是真的在期待她对他做些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嘲讽吗?孟西西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把晏生支出去,不然到时候惹得心思敏感的小奴隶恼羞成怒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晏生当然还是那个听话的小侍卫,他抱拳应了一声“是”,就乖乖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孟西西眼皮子一跳,直觉他是误会了什么。 谁让晏生老是呆呆的,除了直白地下达命令以外,交流起来总是十分困难,所以她也就习惯了直接吩咐他。 但是她刚刚下达的命令和戚弦的反讽结合在一起,是不是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效果? 孟西西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戚弦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警惕,拉扯残纱的动作都顿了一顿,自以为很明显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等等!”孟西西却猛地按上了他的手。 “二小姐,”戚弦喉结滚动,“你该不会真的想……” “我想……”孟西西一把薅住戚弦的衣服,“还是我来给你上药吧。” 她一脸正直,戚弦正欲疯狂挣扎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不怪戚弦误会,如今朝廷吏治混乱、各地礼崩乐坏,一些荒唐的人家里,未出阁的姑娘们都豢养起了男宠。 孟父的名声不好,孟芙又是一个混不吝的,再加上晏生的错误引导,戚弦对孟西西的感官还停留在半信半疑的阶段,已经是前期对她印象极好的表现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误会了就是误会了。 戚弦抿抿唇,收回了攥紧衣服的手,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子,算是默认了让孟西西来帮他搽药的这个决议。 戚弦的衣服本就松松垮垮,这会儿失了戚弦本人的力道,孟西西一个没收住,就把他上半身的衣服全都扒拉了下来。 孟西西:“……!” 她她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瞎想罢了,她没有真的想要帮他搽药啊! 孟西西还等着戚弦拒绝她,然后她再去惜玉院外去找一个小厮来,正正经经地帮他上个药呢! 可是事已至此,孟西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然被扒拉衣服的人都不在意了,她却还拧巴着,这不正显得她做贼心虚吗? 孟西西往软布上倒金疮药,只要这样直观的视角,才能观察出戚弦之前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他的身材是很标准的倒三角形,可他真的太瘦了,孟西西搽药的时候,都恍惚觉得自己是按在了他的骨头上。 戚弦长相出众,奴隶市场有意将他往以色侍人的方向培养。他的后背上有很多淡化的伤疤,应该都是经过处理的,已经不显狰狞。但是就数量而言,已经足够吓人了。 孟西西心疼地看着这些伤痕,上面的每一道印记,都是她病发过的证明哇。 如果戚弦现在回过头,应该能看见孟西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但是他不敢,陌生的视线胶着在后背上的感觉,已经让他忍不住绷紧身体。再加上孟西西时不时的温柔的触碰,戚弦害怕,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失态。 这间房间,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要是还有别的什么人在就好了,要是谁能在这个时候开口说点什么就好了。 他有点后悔,好像不应该让那个侍卫出去的。 他到底有没有一丁点护主的意识?孟西西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她心思单纯也就算了。那个侍卫,怎么也一听命令就马上出门,将自己侍奉的主子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奴隶安置在一起呢? 万一他有什么坏心,他来得及救人吗? 戚弦思维一发散,就觉得背后的视线没那么灼热了,偏偏孟西西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对了!”仅仅只是两个字,就把戚弦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拽了回来。 回过神来,戚弦只觉得背后的触感愈发清晰。 孟家大小姐打起人随心所欲,那软鞭的攻击范围又大,有一道鞭痕,恰巧印在了戚弦腰侧的位置上。 孟西西大概也是觉得这个地方触碰起来会有些尴尬,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缓解。 但对戚弦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本来他的思维都已经活跃起来,不再集中于背后的伤口上了,偏偏孟西西在这个时候出声。 于是他跑偏的思维一下子全都回来了,并且下意识地集中在小姑娘柔软又雀跃的声线上、因为尴尬而力道不稳的嫩白的小手上、还有可能会因为害羞而微微颤动的眼睫…… “怎么了?”戚弦声音喑哑地接话,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 “唔,”孟西西的语气里难掩激动,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放得很轻,“我爹已经答应我了!他会帮你销了奴籍,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在京郊的庄子上做一个管事,就算是我连累你的补偿。怎么样?你愿意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 戚弦被这天降的巨大的馅饼砸懵了,他不知道多想摆脱奴隶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当一个人。为此,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可是跌跌撞撞十几年,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也就算了,还连累了唯一一家对他好的人。 戚弦都已经决定要放弃,只求能跟傅家最后的后人一起逃出奴隶市场,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孟西西说要帮他销去奴籍。 戚弦的心已经不会再为这种事情感到波动了,却仍旧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如果他真的忘了从前,坦然地接受了奴隶的身份,那销去奴籍、当上管事,这相当于一个安分守己的奴隶一夜之间就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 可是为什么呢?什么补偿? 对于奴隶来说,主人的打骂都是对他们的一种恩赐,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讨要补偿呢? 孟西西依稀能搞明白戚弦此刻的想法,她的思想在这个时代确实显得另类了一些。也就是孟章宠她,所以才能毫无疑义地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可对于孟章而言,他是不觉得小女儿需要补偿这个奴隶什么的,只是为了让小女儿开心,所以赏他一个身份,仅此而已。 所以孟西西在回答戚弦的时候,也开玩笑地用了一个听起来好像很没道理、但确实也符合逻辑的借口,“可能是因为我爹做主把你给了我?那现在你就是我的小奴隶了嘛,我当然要对你好啊。” 第18章 这年头购买奴隶,是可以以个人或者是以集体的名义进行购买的。集体的名义,就比如说府邸、皇宫、戏班子等等。 孟芙能从奴隶市场买来还没调|教好的奴隶,不乏孟章的名号的作用。 所以单从可操作性上来说,孟西西完全可以通过孟章,将戚弦要来给自己。 只是…… 戚弦桃花眼微阖,“你这样帮我,不会影响你跟大小姐之间的姐妹情谊吗?我只是区区一个奴隶,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孟西西原本原本也在想,自己通过爹爹行这等先斩后奏之事,会不会有点不道德?但是眼下一听到她的“小心肝”这样自我贬低,她一下子就上头了! 孟·昏君·西西开始昏言昏语,“当然值得了!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了,又怎么会不值得呢? 还有孟芙,我跟她之间才没有什么姐妹情谊呢。 我就不信她没有在你面前说过我的坏话,她说的那些话啊——你都多听听,因为她说的其实一点儿都没错! 第17章 我就是仗着爹爹的宠爱欺负她了!怎样?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再来我的惜玉院里欺负人!” “是吗?”戚弦状似不自信地反问道,桃花眼中却漾开一点儿清甜的笑意。 “是的是的,你呀,尽管放心地待在惜玉院里养伤好了。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就让爹爹把人把你送到庄子上。到时候孟芙就算想找你麻烦,她也找不着你了。” “唔——”戚弦含糊地应了一声,可惜这份好意来得太晚,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了。 不过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倒是更有利于他的计划。 戚弦想,自己就算终生都致力于要覆灭这些狗官,但他想要将孟章这种级别的大奸臣拉下马,那日子未免也太过遥远了一些。 兴许他永远都不会跟这位二小姐对上呢? 而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记住今日的恩情的。 “好了,”孟西西隔着衣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药都上好了,你快把衣服穿上吧。” “嗯。”戚弦动作潇洒地将衣服往身上一套,看得孟西西眼皮子直跳,生怕刚刚的药白搽了。但是心口没有传来什么异样的感受,她也就勉强把心放下了。 之后的几天里,她日日过来对戚弦嘘寒问暖。孟西西自觉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萄萄却觉得心惊肉跳。 她们家小姐,该不会真的迷上这个小奴隶了吧! 戚弦可能也不太适应这样的关心,在惜玉院休养的第三天,就表达出了要告辞离去的意思。 难得安生三天的孟西西差点不舍地将人给扣下了,好在她理智尚存,到底还是没有开口留人。 只是戚弦临行之前,孟西西强行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玉佩,嘱咐他万一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持玉佩来孟府找她帮忙,一定不要自己硬抗。 得亏那个玉佩的玉质普通,就是主家用来奖赏得脸或者有功的下人的,萄萄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什么定情信物。 但是她转念一想,这小奴隶无功无劳,也不是伺候她们家小姐的下人,他凭什么得这玉佩? 而且这玉佩可以拿来当信物的同时又不扎眼,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也好脱手换来银钱。 她们家小姐到底是没那么看重这个奴隶,还是为了他煞费苦心了? 戚弦此去别庄,已经半月有余。 戚弦刚刚离开的时候,孟西西总是忍不住想他。 担心他路上出什么意外,比如说马车侧翻啊、被人打劫啊、掉下山崖啊……一直到送戚弦去别庄的下人回来了,亲口告诉孟西西路上一切顺利了,她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在庄子上出什么意外? 好几次孟西西都在后悔,自己不应该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的。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戚弦既没有上门求助,孟西西的心疾也没有复发,她才慢慢把心放下。 萄萄也终于能松口气,这段时间,她们家小姐的心不在焉表露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其实这种情况,交给老爷姨娘解决,对于她们这些小丫鬟来说,才是容错率最低的解决办法。 但她是小姐的丫鬟,才不会做出卖小姐的事情呢! 萄萄只能不断地旁敲侧击,试探孟西西对戚弦的在意程度,再不着痕迹地给戚弦上上眼药,给她们家小姐剖析二人之间的差距,试图让孟西西放下她不该动的恻隐之心——或者说是少女绮思。 一连半个月过去,她们家小姐总算是不再动不动地眺望远方,言语间总是不自觉地带上戚弦了。 萄萄这口气刚刚松到一半,就发现她们家小姐按着心口,好似心疾又发作起来的样子。 “萄萄!”孟西西唤道。 “怎么了小姐?是不是心口又疼了?我去给您请大夫来。” “不用了,”孟西西却制止了她,“你去帮我跟管家说一声,明日我要出府,到郊外的别庄上去,一早就要去!让他帮我备好马车。” 萄萄的心登时就是咯噔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我先帮您把大夫请来,然后再去找管家可好?” 孟西西摇了摇头,“不必了,”她松开捂住心口的手,“我已经不疼了。” 然后交代萄萄,“心里我心疾发作的事情,不要说给任何人听。还有我出府的事情,不要让我娘知道。” 孟父那里肯定是瞒不住的,好在他不似她娘那般心细,对孟西西主要采取无脑宠的沟通方式,让他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孟西西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戚弦竟然在孟家的别庄上出了事! 虽然心脏只是轻轻地抽疼了一下,但是戚弦留在惜玉院养伤的那几天,孟西西就已经弄清楚了。 普通的碰触、抑或是一般的疼痛,戚弦身体上的反应,是不会反馈到孟西西的心上的。 只有在他的□□上留下了伤痕,孟西西这边才会有反应。 刚刚心脏都有反应了,那不管他是摔了还是被人欺负了,孟西西总是要过去看一眼才会心安的。 要是摔了还好,要是他是被人欺负了……孟西西气得捏紧拳头,就是兔子,被惹急了还会咬人呢! 她肯定不会放过那些欺负他的人的! 就在孟西西下定决心的时候,萄萄一脸忧心地退了出去。 完了完了,难道她家小姐这是对那个小奴隶情根深种了? 自从察觉到二人之间的身份地位有别以后,她就一直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心动。 结果就在刚刚!她终于压抑不住了!甚至过分的压抑,还差点引发了她的心疾! 所以她们家小姐这才痛定思痛,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那个奴隶表明心意了? 萄萄惊疑不定,甚至半途想要拐道去向她们家姨娘求助。但是她转念一想,又想到刚刚小姐心疾险险发作的样子,于是她一咬牙、一跺脚,还是直往管家办事的地方去了。 罢了,她们家小姐喜欢便喜欢了。 虽然那奴隶的地位是低了点,但是他生得好看啊! 现在萄萄只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她们家小姐看上他可是他的荣幸,他可千万要把他们俩小姐哄开心了。不然,不然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今晚心里不得劲儿的可不止萄萄一个人,如今天色太晚,孟西西不得不把行程定在第二天。 那厢,管家恭恭敬敬地应下了孟西西的要求,转头他就把消息告诉孟父了。 老父亲觉得小女儿就是善良,才总是惦记着那个被她救下的奴隶,那这不妨碍他心里不舒服。 凭什么他一个奴隶,能得到他宝贝女儿的记挂? 他一边舍不得拒绝孟西西的要求,让管家务必备上府上最舒适的马车,一边哭唧唧地找赵榕榕求宽慰去了。 孟西西还不知道,她爹已经在不(划掉)经意间把她这阵子的动作全都卖给她的漂亮娘亲了。 今晚她只一心惦记着远在郊外的戚弦,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前往郊外的马车。 第19章 孟家位于京郊的别庄,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景致,纯粹是为了皇帝秋狩时、参与狩猎的的孟家人能有个落脚之处而建立的。 孟西西的身体注定她参加不了这样的活动,所以她来这别庄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只依稀记得别庄的管事姓柳,是位难得一见的精明强干的女管事。 可是当她来到别庄的时候,站在一众下人跟前带头欢迎她的,却是一对看着便觉十分富态的夫妻。 纵使如此,孟西西也没什么遗憾不满的意思,如果不是她在人群中找不到戚弦的身影,又在领头的那个中年妇人的腰间看到了自己送给戚弦的玉佩的话。 “戚弦人呢?他为什么没有出来?”孟西西肃起脸问道。 可惜她那苍白的面色、圆溜溜的鹿儿眼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只见那个腰间别着她送给戚弦的玉佩的妇人不以为意地笑应道,“二小姐问的可是前些日子刚来的那个后生?他上山采药去了。” “上山采药?他受伤了吗?庄子上不是一直有在定期采买药材吗?为什么他还要亲自上山去采药?”孟西西接连问了一连串问题,那妇人也不慌。 只见她面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马上就要张口回答孟西西的问题,孟西西却挥手打断了她,“你闭嘴!” 然后向一个站在边角位置的一个小姑娘招手示意,“小丫头,你来回答我问的问题。” 孟西西注意到,小姑娘从跟着众人一块儿出来迎接她开始,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儿。不管她身上的异常是不是跟戚弦有关,她的话总比两个油嘴滑舌的老油条可信些。 见状,话音还没落被她打断了的妇人就有些不高兴了,她是跟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的远亲,本来就不是很待见孟西西这个传闻中十分受宠的庶女。 这会儿子见她这般不尊重她,也懒得再做那些面子情。 第18章 于是她脸上热情的笑意顷刻就淡了下来,语气里也多了些敷衍的味道,“二小姐真是的,我们夫妻俩是庄子上的管事,自然对庄子上的事情了如指掌。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二小姐做什么非要为难人呢?” 那小姑娘的表情本就有些犹豫,管事的婆娘出声以后,她就更加不敢开口说话了。 孟西西也不为难她,就着妇人的话问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问你,你腰间的玉佩是哪儿来的?” 闻言,跟那妇人并排站着、却略微落后她小半步的中年男子不甚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那妇人却很是淡定,“哦——您说这块玉佩啊?这玉佩是去年秋日时,大夫人念我夫妻二人侍奉周到、守庄有功,特地赏给我们的。” 这妇人自然是在说谎,她身上的这块玉佩,就是从戚弦那里强抢来的。 只她是大夫人身边、受大夫人重用的老嬷嬷的表侄女儿,自然知道这玉佩是府上主子拿来赏人的。 虽然她没能讨得主子欢心,得到这样的奖赏,但是这玉佩的制式都是统一的。就算她抢了那个小白脸的,谎称是大夫人赏她的,这姨娘生的女儿还敢去质问府上的大夫人不成? 就算她就问了,凭大夫人对她们娘俩的厌恶程度,恐怕非但不会为了她们讨回公道,还会欢喜于她对这个庶出姑娘的为难,再赏她一块儿玉佩呢! 因此,那妇人有恃无恐不说,在孟西西神色难辨地问了她一句“你确定?”以后,非但没有反问,还兴致勃勃地吹嘘起了他们并不存在的功劳。 孟西西点点头,并不在意她的吹嘘,只对着身边的萄萄道,“萄萄,去报官吧。” 那妇人神色微变,却还是死不悔改地嚷嚷道,“报官?报什么官?怎么就要报官了? 二小姐,您一莅临别庄,我们夫妻俩就领着全庄的下人出来迎接您了。自问是恭敬备至、没有丝毫伺候不周的地方。您却张口闭口报官的,实在是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心寒。” 孟西西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所以直接解释道,“这玉佩的制式确实年年都是统一的,但是为了得到赏赐的下人们便于区分,每块玉佩穿孔的位置都有细微的差别。 还有你身边挂着的这块玉佩,上面的络子是我亲自打的,无论是材质还是编制手法,无一不是独一无二的。 这块玉佩分明就是我赏给戚弦的,你却口口声声说是大夫人赏你的。我只是一个庶女,实在是不敢冒犯大夫人的威严,回府和大夫人对峙,只好派人去请我们京都的父母官来为我做主了。” 那中年妇人脸上令人讨厌的得意神色终于消失不见了,这要没证据的话那还好说。眼下铁板钉钉的证据就摆在这里,就算大夫人再讨厌这狐狸精母女俩,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远在京郊的下人跟她们对上的。 何况这件事情还要劳动官府,万一他们奴大欺主的丑事传了出去,就是大夫人愿意保他们,老爷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妇人赶紧解下这要命的玉佩,胡乱给自己找着借口,“瞧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记性也差了。 大夫人是赏了我一块儿玉佩,但不是这块。 这块玉佩是我前两天在院子里捡到的,想来正是二小姐赏给戚小管事的那块。唉,这年轻后生就是靠不住,这么贵重的赏赐,竟也说丢就丢了。” 假作要去报官的萄萄哼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那妇人身前,抄手夺过她手中的玉佩! 什么玩意儿!真是玷污了她们家小姐的心意! 孟西西也知道这妇人是在胡说八道,但她心系戚弦,暂时不想跟她计较,只再度开口问道,“所以,这只是一场误会了?那就劳烦管事将戚弦叫出来,我把玉佩交还给他,这事儿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了。” 当然,管事要是还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情,那可就别怪她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孟西西就弄明白,昨晚这庄子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疾才会又发作的。 那庄子管事的夫妇俩这才终于正视起孟西西对戚弦的看重来,其中,中年男管事害怕地低着头,在无人看得见的角度,他的额头上被逼得冒出了几大颗冷汗来。 那妇人也不敢再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了,她斟酌着向孟西西汇报道,“二小姐,我真没骗您。 最近啊,那个会定期来庄子上倒卖药材的那小子病了,庄子上的药材储备不足。这恰好呢,戚管事昨日又不小心磕碰到了。 我们知道他是您的人,当然要照顾周到。可他说自己通晓药理,不耐烦等我们进城帮他把药买回来。 这不,一大早就上山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要不这样……” 妇人正打算用拖字诀拖住孟西西一行人,刚刚那个不敢开口的小姑娘突然就鼓足勇气打断了她的话,“你骗人!事情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戚大哥他!分明就是被你们给害了!” “二小姐,”那个小姑娘难忍悲愤地扑将过来,“我求求您,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戚大哥吧!” 第20章 那小姑娘一过来就跪在了孟西西身前,其姿态之郑重,惹得孟西西心头一跳。 好在除了昨日晚上的那一下,孟西西的心疾是再也没发作过,这会儿她才能勉强稳住自己。 “你先起来。”孟西西伸手欲扶起那个小姑娘,庄子上的俩管事这才终于着急起来。 那妇人最先稳不住,“哪来儿的不懂规矩的小蹄子?主子跟前有你说话的份吗?还有你们几个,还傻愣着作甚?还不快点给我把她带下去?” 孟西西没想到这个女管事行事竟如此嚣张!这小姑娘都鼓足勇气来到她眼前了,她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想要堵人家的嘴!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人群中,一众下人面面相觑,最后竟然还真的走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仆役,想要执行女管事的命令。 孟西西都要让他们给气笑了,莫说他们府上庶子女的地位都不低,就是寻常人家的庶出子女,也断没有让管事仆役爬到头上的道理。 那妇人当着她的面就敢如此猖狂,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平日里作孽太多,这会儿宁肯背上冒犯主子的罪名,也要抓住机会将证人带走? 孟西西甚至都不用叫出晏生,出门前,陈守益点给她的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就自觉地护在了她的身前。 那一高一矮两个仆役登时就进退不得地被堵在了原地,就他们俩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侍卫一只手捏的。 那女管事还想再叫人,但看不清形势的人究竟是少。那俩仆役之所以会破罐子破摔地走出来,完全是因为之前他们两个跟着管事夫妻俩干了不少恶事,眼下害怕受到牵连罢了。 其他老实肯干却时常被夫妻俩呼来喝去的仆从们,不盼着他们早点垮台就不错了,焉能为他们得罪了主家小姐? 孟西西这才终于从小姑娘口中了解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话说戚弦初至别庄时,那夫妇俩摸不清他的底细,对他尚且还算尊重。 可还不过两日,收到了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的传书的夫妻俩,态度就彻底变了。 她们总算弄明白,戚弦并非哪个主子身边的红人的亲戚,不过是区区一个奴隶,偶然成了主家两位小姐相争的筏子。 因为支持他的那一方胜利了,所以他非但鸡犬升天、得以销去奴籍,还幸运地捞到了一个小管事的位置! 奴隶出身,本就遭人诟病。 他能出头,伴随着的还是管事后头的靠山之一的折戟,夫妻俩能看他顺眼就怪了。 偏偏头两天不清楚情况的他们还好生讨好了这个低贱的混小子一番,如果不是担心那位帮了这混小子的二小姐的热乎劲儿还没过,还会关注这混小子一阵子,他们早就对他下手了! 偏偏这个奴隶小子不知好歹,他们对他百般忍让,他却得寸进尺起来。 庄子上的这俩管事各有各的毛病,一个贪财,一个好色。 女管事看上了孟西西送给戚弦的玉佩,她暗示他交出玉佩,在庄子上才有好日子过,戚弦轻蔑一笑,全然不予理会。 气得那女管事牙根紧咬,暗暗记仇。 再说那男管事,贪花好色。他跟那女管事是夫妻俩,全靠身为大夫人身边亲近的嬷嬷的表侄女的婆娘,才坐上了如今这个位置,是以他是打死也不敢把钱花在窑子里的。 不过这也好办,不能到窑子里找姑娘,他可以在庄子上欺负小姑娘啊。 那个在孟西西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名唤徐心怡,她眉眼细长、嘴唇微丰、鼻梁略有些扁平,五官拆开来看可能不算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韵味。 今年年初她来到庄子上的时候,那中年男管事就打上了她的主意,只是婆娘看得紧,未免打草惊蛇,他一直都没有采取行动。 直到戚弦到来,女管事的一双眼睛都长在他腰间系着的玉佩上了,男管事这才得了空档,预备干些坏事。 第19章 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他避过了凶悍的婆娘、庄子上的闲杂人等,却被新来的戚弦逮了个正着! 那男管事还想邀请戚弦跟他一起同流合污,日后也算是有个保障,戚弦就这么冷冷淡淡地打碎了他的牙。 好家伙,庄子上俩地头蛇,他刚来就得罪了两个! 孟西西又一连半月没派人来庄子上过问过他的事情,夫妻俩狠下心来一合计,就打算对他动手了。 偏偏来阴的,他们竟然玩不过儿他! 设计设计被拆穿、下药下药最后却吃进了他们自己的肚子里,那索性就来个硬的吧,好家伙,三个大汉被他一个人按在地上揍得哭爹喊娘。 还是女管事及时赶到,利用她的泼妇骂街大法,将所有的黑锅都扣在了场上唯一一个还能站着的戚弦身上,还拉出前几天他救下的小姑娘威胁、庄子上的其他下人“作证”,他们才勉强拿捏住了他。 徐心怡将这些人做下的恶事全都倾倒了出来,这才道出了一个在孟西西看来是当下最为紧要的消息,“他们说谎,戚大哥根本不是今早自己离开的庄子,而是在昨晚就被他们逼上山了!” “你说什么?”孟西西眼前一黑,“昨晚?” 她以为这两个管事再怎么大胆,最多也就是把戚弦关起来,可他们竟然敢在夜里将戚弦赶到山上? 庄子后边的那几个山头,可不是圣上狩猎的范围,山上是会有野兽出没的! 徐心怡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厉害,她泪流满面,想来是考虑到不好的结果了。 昨天那两个管事用她来钳制戚大哥,原本是想将他毒打一顿的,但是手持木棍上前的那个仆役反倒被他教训了一顿。 戚弦一边用木棍打人,一边对耳边的惨叫声充耳不闻,桃花眼周的两三点粉晕好似地上恶人溅出的鲜血一般,唬得两个占了上风的管事瑟瑟发抖。 只可惜人已经得罪了,他们注定是没有退路了,管事夫妇硬着头皮,拿无辜人士的性命要挟,想要将戚弦逼出别庄。 能不能采到药根本没所谓,就算戚弦走运没被野兽咬死也成,他们得先保证自己不会半夜被这煞神抄起凶器打死在睡梦中啊! 夫妇俩没指着这煞神会顺着他俩的心意去做,谁知道戚弦轻飘飘地瞟了他们一眼,竟然真的出了庄子! 而且他交给被他救下的小姑娘的那块用来报信的玉佩也被夫妻俩截下了,一时热血上山去了的他本人更是彻夜未归! 冷静了一个晚上,夫妇俩的胆子又重新肥了起来,对着不明真相的孟西西,他们根本不带心虚的。 谁知道昨天刚刚安抚好的那个小蹄子!今天竟然扭脸就把他们给出卖了! 夫妻俩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二,但是孟西西眼下根本没功夫跟她们废话! “初一初二,你们把这两个刁奴捆好,等我找到戚弦,再来同他们算账。 徐姑娘,劳烦你指认一下,昨天夜里,都有谁去找过戚弦的麻烦?初三初四,你们帮忙制服这些人。 萄萄,跟没参与过这件事的人准备一下,我们即刻上山。如果找不到戚弦……不,一定要把人找到!” 对他有恶意的人一定不能带上山,剩下的那些下人里面有熟知山里情况的人吗? 他明明有反抗的能力,为什么还是选择出去,而且还彻夜不归呢?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缠绕在孟西西的心里面,她根本没办法顺应萄萄的提议,留在庄子上等消息,“走吧,我和你们一块去找,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一会儿你们不用顾忌我,只管把人找到就是了。” “是。”萄萄只得应喏。 别庄庄外,彻夜未归的戚弦神色复杂地看着孟西西来时乘坐的马车。 在孟西西带着一帮下人出来寻找他以前,他又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了后山上。 第21章 孟西西还算幸运,剩下的那些人里面竟然还真的有几个熟悉地形的。 更幸运的是,昨晚有人跟出去确认戚弦的情况,知道他上的是哪座山。虽然不知道眼下他人在哪里,但寻人一事好歹有了点头绪。 孟西西将人打散,只留下萄萄和晏生在自己的身边,一行人从辰时找到午时,才终于有人在靠近另一座山头的位置找到了戚弦的衣物。 除了心疾以外,孟西西身上没有别的毛病,但是指望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能有多充沛的体力,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近两个时辰的搜寻,她的面色从苍白变成红润,又从红润转为惨白。 强撑着一口气走到线索的发现地,孟西西差点被刺激得昏过去。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惨烈了,被撕咬得稀碎的外裳、散落的血点、隐约可见的碎肉……萄萄已经躲到一旁吐去了,孟西西干呕了两声,就是吐不出东西来。 缓过劲儿来的萄萄赶忙过来扶着她,“小姐,看来戚公子他已经……” 萄萄虽然见不得主子这样对一个奴隶上心,但是遇见这样惨烈的人祸,她还是忍不住对戚弦生出一丝同情来。 只是这点儿同情肯定是比不上孟西西的,萄萄轻轻地拍着孟西西的背部以作安抚,“小姐,您都在山上找了小半天了,现在人也找到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一会儿我会找人来收敛戚公子的尸……遗物,您就放心吧。” “等一等,”孟西西艰难地喘息,“这里只有戚弦的外裳,现场留下的痕迹也不多,再找找,万一他只是受伤了呢。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一定要找到他的尸骨!就算是野兽,也不会把人吞得那么干净吧?” 心疾没有发作,如果戚弦真的跟她的心疾有关系,没道理她昨晚一点事都没有啊。 那点痛感,绝对不可能构成这么惨烈的现场的。 庄子里的那些人根本不关心戚弦,万一他们记错了他的着装,实际上他本人正受着伤,正在哪个地方等着她来救他呢? “小姐……”萄萄只觉得孟西西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就算这里不是戚弦的丧生地,看眼下这情况,就算他们再继续探索下去,恐怕也只会查探到小姐更加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萄萄想劝孟西西放弃,但是孟西西却异常坚定道,“去找!” 在众人视野范围之外,他们想象中的已经遭遇了不测的戚弦隐在茂盛的树冠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午时都要过了,萄萄也不指望着她能把孟西西劝回去了,只希望她停下来吃点东西、恢复一□□力。 孟西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总不能戚弦还没找到,她自己先倒下了吧? 她将就选了一块石头,不等萄萄上前去帮她清理干净,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欢喜的惊呼声,“找着了,找着了!我们找着戚管事了!” 孟西西去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 “诶!小姐!”就连萄萄都被她落在身后。 孟西西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跑得这么快,而且山路难行,她竟然都没有摔到! 戚弦出现之处离孟西西并不远,她转过那个路口,发现自己担心了一整天、寻找了小半天的人就这样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终于忍不住飞奔过去抱住了他。 孟西西的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你怎么才出现啊?”好多疑问积压在她心里,结果最后却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戚弦的心跳得飞快,两只手僵在身子两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到孟西西带着哭腔的语调响起,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轻轻地拍了拍孟西西的肩,“对不起,二小姐,我来晚了。” 在他颠沛流离的这些岁月里,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好人的。 他幼时从奴隶市场逃出,曾偶然遇见苏州知府傅修敬。 傅大人得知他的际遇以后,便将他从奴隶市场中赎出,让他同自己的独子一同学习,然后一心扑在了为他们家申冤的事情上。 谁知道坑害他们一家的狗官竟然有一个大后台!傅大人申冤不成反被害,就连独子也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充作奴隶。 某种意义上,这还真是一个让人生不如死的好手段。 戚弦对傅家有愧,这些年一直努力跟在傅家独子傅清辞身边保护他。 只是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奴隶,实在有太多身不由己之处,像这次,他不就意外和他分开了吗? 所以在他们的原定计划里,他们是打算从奴隶市场中逃出去的。 可是那该死的贵人们,偏偏爱上了亵玩奴隶。 戚弦和傅清辞的长相,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这也是他们先前一直能够在一起的原因之一,有余力买奴隶的人,在同时见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一般不会舍得舍下哪一个。 只是看他们最后又重新流落回奴隶市场就可以知道,这相貌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坏处大过于好处的。 第20章 虽然戚弦经过了经年的磨练,已经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想带着傅清辞一块逃出去。 如今朝廷不仁,各地皆有起义势力。 他们虽是奴隶,但现如今想要逃出去独自生存,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 只可惜这惹眼的长相还是给他们惹了麻烦,就在二人准备行动的前一天,京城的奴隶市场突然发下指标,要择身体健康、长相出众的奴隶入京。 戚弦和傅清辞毫无意外地被选中且严加看管了起来,京都的守备跟地方不可同日而语,一直到戚弦被人买走,他们都没有再找到一个合适的逃离的机会。 不过在离开之前,戚弦答应过傅家的那位小公子,他一定会回去救他出来的。 被挑中的奴隶要先在奴隶市场中训练半年,因为这桩生意出乎意料地好做,所以在戚弦离开之前,半年的训练期已经被改成了三个月。 三个月——他是提前被买走了,只在那里训练了一个多月。 然后是在孟府和孟府的别庄上,来来回回又耽误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他们这批奴隶面向的顾客群体都是些达官贵人,相比之下,他们已经来回摸索过的奴隶市场反倒更容易突破。 当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戚弦在别庄耐心地等了几天,发现孟府的那位二小姐好像真的对他没了兴趣,既不来看他,也没人派人来打探他的消息,他便打算开始自己的计划——假死脱身了。 他先是故意在管事夫妇蹩脚的试探中透露出自己没有靠山,不过是一时好运,才得以脱离奴籍、成为庄子上的管事。 再伺机惹怒这俩管事,诱使他们对他下手。 戚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夜里支使他上山采药,不过这个举措倒比他原先预想得还要方便许多。 ——丧身兽口,他也尸体都不需要处理。 戚弦只脱了外衣,将自己准备好的猎物裹入其中,再往兽群里一丢,完美的死亡现场便出现了。 虽然手法粗糙,但他不过一微末奴隶,想来他们应该是不会在他身上耗费什么大功夫的,说不定甚至都不会有人来找他。 处理好现场以后,戚弦最后返回别庄看了一眼。 昨日他出别庄的时候,有一个小丫鬟跟着他跑了出来,非得跟他一起上山。 他不耐烦应付她,就把身上的玉佩给了她,叮嘱她有机会交给主家的二小姐。 但是在山上准备好一切以后,他兀的就反悔了,如果她真的已经遗忘了他,他何必再教她重新想起一个好歹也算是自己救下的小奴隶,然后转头就要知悉他的死讯? 那个孟府的小小姐,又天真又傻气,但对他却从来都没有过坏心。 就算她只会因为他的“死”产生一点点的遗憾跟难过,这些负面的情绪也是她没必要承受的。 戚弦还是决定要回去把玉佩“取”回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混进别庄,就见到一辆精致的马车平平稳稳地驶到了别庄门口。 然后他就看见了府上的二小姐,她还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苍白的脸色、没有血色的唇瓣,就像是春日里刚刚从土里挣扎出来的嫩芽,带着满满的脆弱和一点点旺盛的生命力。 戚弦突然就有一种冲动,在她听到不好的消息以前,抢先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细嫩的叶芽,就不应该受到风雨的半点冲击。 但是傅清辞平静淡定、充满信任的眼神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化作一根坚实的锁链,将他牢牢地锁在了原地。 戚弦动也不动,就站在原地,等着庄子里的风波平息。 他预料到了天真的小姑娘不会弃他于不顾,会派人出来找他,却没想到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小姐,会跟着那些仆役一起上山。 她不仅上来了,还直面了他塑造的惨烈的现场。 戚弦都有些后悔了,她却依旧执拗、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想要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 树冠后的戚弦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救傅清辞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但是他要再不出去,这娇弱的小小姐可能真的就要坚持不住了。 于是众人的辛苦没有白费,他们终于成功地找到了小姐的宝贝奴隶! 第22章 戚弦隔着薄薄衣裳、轻轻地拍在小姑娘纤弱的肩上,他一点一点地给孟西西解释自己昨晚的遭遇。 夜半上山、不识地形、路遇猛兽、极限自救、最后还是不幸迷失了方向。 好在今日听见了众人的呼喊,才险险回到了这里。 对于为什么要出庄,戚弦也有一套自己的说辞。 庄子上的两个管事疯了似的针对他,从暗中下药到明目张胆地命人殴打他。虽然他都一一化解了其中的刁难,但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与其待在庄子里,不知道夜里他们会不会趁他睡着的时候召集众人对他下手,不如先出庄,再找她求救。 孟西西连连点头——对,遇到困难就来找她!呜,小心肝竟然这么自觉! 然后是徐心怡自动请缨,戚弦觉得自己上门太过引人注意——男女管事在京中有关系,所以戚弦还是选择将玉佩交给了她。 后续的事情,是戚弦自己也没能预料到的。那小丫鬟竟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连玉佩也被女管事夺了去。 戚弦当然没想作死,但是运气不好,在靠近山庄的地界就听到了不妙的动静。 他一路转移,还是被猛兽围上。 好在途中他有准备,拿外衣裹了新鲜的猎物,丢开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再快速用草药掩盖自身的味道,躲在树上逃过一劫。 夜里他一动也不敢动,到了白日,他又太过疲惫,只好先找到安全的地方回复精力。 没想到二小姐这时候竟然会主动选择来庄子上探望他,倒是闹出了一通乌龙,让她担心了。 这话七分真三分假,除却心理活动和他还留有诸多余力之外,基本复制了他昨日的活动过程。 孟西西听得心头嘭嘭直跳,哪还顾得上寻找他话里的漏洞,只觉着庄子上的恶奴只在是可恶!恨不得即刻就狠狠地惩罚他们一通,为可怜的小奴隶做主! 一旁的萄萄这才终于找着机会说话,“小姐——”她苦着脸提醒。 孟西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妥之处——她和戚弦还紧挨在一起呢。 孟西西小脸一红,戚弦其实很有分寸,孟西西紧张地抱住他以后,他一边说话一边就慢慢地分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只是可能碍于两人之间的身份,他不敢将抗拒的动作做得太过于明显,这会儿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着呢。 她还来不及羞窘,戚弦就反应极快地撤下了自己的手,“戚弦冒犯小姐,戚弦该死。” 孟西西瞬间就不窘迫了! 这怎么都不能算是小心脏的错啊! 一时情急扑上来抱人的是她,被吓得需要他安抚的也是她,被丫鬟提醒以后没有马上动作的还是她! 戚弦有什么错呢?他不过就是一个无辜的、无法反抗的、刚刚才被那些坏人坑害过的受害者罢了。 于是孟西西连忙主动背起大锅,“是我的错,是我一时情急,是我胆子小!反正怎么都怪不到你头上,戚弦你可千万别过意不去啊!” “嗯。”戚弦默默地应了一声,耳根却显而易见地红了。 孟西西原本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太过莽撞罢了,这会儿见戚弦红了耳根,不知怎的,她也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起来。 刚刚,她好像,真的有点过于激动了? 见状,第一时间出声提醒、深怕自家小姐越陷越深的萄萄,“……” *** 午后的山间确也不是什么适合久留的地方,找到了人以后,孟西西就打算回去惩戒那两个胆大包天的管事了。 戚弦很配合地跟着她回去了,路上,孟西西问他想怎么处罚那俩夫妻,他一脸迷惘的样子,惹得孟西西在心里怒骂那对夫妻不是人!竟然这样欺负这个单纯无辜又可怜的小奴隶!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别庄,一到别庄门口,孟西西就眼尖地瞅着了一个熟悉的人,是徐心怡。 她一见到戚弦,就情难自禁地忽视了周遭的其他人,“戚大哥!” 站在戚弦身边的孟西西突然就觉得有点尴尬,“你们聊,我进去看看那几个仆役和管事。” 小姐都走了,那群下人哪里还敢留下来看热闹?一时间,别庄前的人群轰然散去。 萄萄自然跟着孟西西走了,但是在临走之前,她不仅回过头来,狠狠地瞥了身后那对狗男女一眼! 尤其是那个狗男人!得了她家小姐的青睐还不够,他竟然还敢到处招蜂引蝶! 戚·招蜂引蝶·弦异常果决,他也没挽留孟西西,只是人群还没散去,他就冷冰冰地开口问道,“我的玉佩呢?” 第21章 徐心怡的脸登时就僵住了。 昨天夜里她得了戚大哥的玉佩,第一时间就想给孟西西送去,谁知道刚刚回去收拾完行李、摸到别庄的大门,就被管事夫妇俩逮住了。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面对管事们的威逼利诱,她实在是迫不得已了,才决定把玉佩交出来的。 今天二小姐来到庄子上,她可是豁出去了!第一……虽然不是第一时间,但好歹是第一个揭露管事们罪行的人啊!怎么也可以将功抵过了吧? 徐心怡在心里这么为自己辩解,但面上还是不受控制地涨得通红,“戚大哥,我……” “对了,其实刚刚我就想说了。啧,其实昨晚也说过,但你可能没听清楚,那我就再强调一遍好了,请不要喊我戚大哥,我很讨厌。” “你说什么?”徐心怡心中又是震惊又是窘迫,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戚弦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昨日她喊他戚大哥的时候,他确实说过自己不喜欢,但在救命之恩的滤镜下,她一直以为他只是面冷心热、只是顾及她女儿家的名声…… 但是今天……徐心怡眼中含泪,他竟然直说了讨厌,这群人都还没有散干净呢! 面对清秀佳人眼含热泪的情形,戚弦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他面无表情地越过徐心怡,“失陪。”还礼貌地出声道别了。 徐心怡却再也不觉得他面冷心热了,她就像被刺激到了一样尖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讨厌这个称呼,还是讨厌喊这个称呼的人?如果站在这里、这样喊你的人是二小姐,你还会觉得讨厌吗?” 戚弦顿住了,他回头疑惑地看了徐心怡一眼,一副你为什么要明知故问的表情,“当然不会。” 第23章 徐心怡冷不防听到了这样的回应,心中的震惊一度压过了她的窘迫。 “可是……”她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感受,“可是你只是一个奴隶啊。不,我是说,我们都只是伺候主子们的奴才啊。” 这样美丽的、脆弱的、好像传说中珍贵而又剔透的琉璃一般的存在,她只是穿过人群走到她的面前,就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戚弦他,他一个因为小姐的怜悯才得以脱离奴籍的奴隶,是怎么敢肖想她的呢? “戚大哥,你清醒一点!”想通了这一切,徐心怡的爱慕和勇气重新充盈她的心脏,“你和二小姐,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但是我、我们……” “无所谓,”戚弦脚步不停,好似她的心意还不及她对他对孟西西的心意的误解来得重要,“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什么,其实只要能留在她的身边,我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此时人群已然散尽,戚弦自然是怎么深情怎么表现。 徐心怡果然被打击到,她面如死灰,想要从中找到突破的关口。但是戚弦对另一个人的深情、卑微、爱意,明显和对她的敷衍、冷漠、厌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徐心怡再也生不出一丝侥幸来。 戚弦终于得以脱身。 他进庄子的时候,孟西西正在处置那对管事夫妇。 见到戚弦一个人走了回来,她还有点惊讶,“这么快?” “嗯,”戚弦轻描淡写地说:“她来寻我,不过为玉佩一事道个歉而已。我知她身为下人、行事不易,自然不会怪她。既是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哦、哦。” 戚弦说完话就恭敬地把头垂下,不再直视孟西西的双眼,她便借机伸出双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真是电视剧看多了,怎么一见小姑娘那架势,就觉得人家是要找戚弦表明心意的呢? 还好刚刚她没有表现出来,不然真是太尴尬了。 不过孟西西心里着实是松了口气,她刚刚才发现自己跟戚弦之间还有着这样的联系,要是戚弦马上就有了一个跟他关系亲密的人——当然她不是说这样不行,只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萄萄看着自家小姐傻fufu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般单纯,怎么斗得过戚公子招来的那些蜂啊蝶啊的呢? 好在这个小奴隶还算有点分寸、懂得男德,自己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给处理好了。这样看来,她们家小姐心悦他,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既然如此,她就帮她们好好瞒着吧。 萄萄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孟西西也终于缓过劲儿来,她一下子丢开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开心地将戚弦拉到自己的身边,“我已经决定好要如何处置他们了,你看这样怎么样?” 戚弦大小也是她爹亲自任命的管事,既然采药这种事情要劳烦到管事头上,那领头的夫妻俩凭什么不用干活儿呢? 孟西西也给了他们一个任务,让他们每日都要上交一定额度的药材,如果不能完成,那便是失职。失职之人,自然不配居于管事之位。 那药材的份额正好是他们对戚弦信口胡诌的草药量的翻倍,孟西西不管他们是亲自上山还是花钱买药,总之就是不能找人帮忙。 孟章地位不低,别庄管事的待遇也是一流。 在这个惩罚举措下,他们要么失去饭碗、要么辛苦劳作、要么赔上积蓄。就他们随口说出的份额,再加上孟西西随手添上的倍数,时间越长,他们越有可能要吃到所有恶果。 还有他们派人在戚弦饭中下药、找人围殴戚弦的账,孟西西也吩咐下去了,根据他们当天的采药任务的完成量来定。 完成得越少,当天伙食里面的药量就越多,还要挨打! 干不下去了想要请辞也行,就想他们先前威胁小姑娘的那般,你既然已经与主家签了契子,就得在这里好好干下去,甭管我们是怎么磋磨你的。 要是不想干了也行,准备好付出代价吧。 管事夫妇叫苦不迭,没想到二小姐真要为一个奴隶做到这个地步。那跟夫人身边嬷嬷沾亲带故的女管事还想要垂死挣扎,意图搬出大夫人来震慑孟西西。 孟西西果然被震住了!他们这是死到临头还嫌自己凉得不够快? 就算没听说过京城中将孟家庶子庶女妖魔化的传闻,怎么也该知道府上嫡庶之间天然对立的关系吧? 这平日里风平浪静的也就罢了,如今她们都把把柄送到她眼前了,到底凭什么还会觉得她会碍于大夫人,不敢对他们动手呢? 孟西西奇怪地睨了他们一眼,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人的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萄萄,”她在管事夫妇俩惊喜的眼神中对着萄萄吩咐道,“今日之事不用上报给主府的管家了。” 然后小小地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亲自回去说给爹爹听。” 这下男女两个管事同时惨白了面色,他们这下哪里还能不知道?刚刚女管事搬出大夫人的名头,此时非但救不了他们,还可能连累上大夫人。 到时候他们的靠山还会是他们的靠山吗?不变成他们的催命符就不错了! 一直都怂头耷脑、缩在女管事背后的男管事突然暴起,“你个臭婆娘,你害死老子了!” 刚刚他们要是恭恭敬敬地在二小姐面前认了命,事后再去拉大夫人的关系来减轻惩罚,指不定他们还有机会逃过一劫呢! 眼下全都被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给毁了! 那男管事气急了,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过去,转头就被挠了好几道血痕回来,“我呸!你个怂包软蛋!你哪回遇上事儿,不是就只会躲到老娘背后?这会儿倒是跟老娘横起来了!你横什么?你横什么你……” 二人竟然就这么在人前厮打了起来!一边打还一边相互揭短,萄萄恨不得上前去堵住他们的嘴!怎么什么污言秽语都敢往小姐的耳朵里倒? 她面色不渝地凑到孟西西的耳边,“小姐你看这……要不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嗯。”孟西西的脸色也不好看,实在是想象不到,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别庄的管事的。 大夫人就算想要提拔自己人,也犯不着选了这样拿不出手的吧? 一离开混乱的厮打现场,孟西西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感觉心情略微松快了一些。 戚弦默不作声地给她递上了一杯水,孟西西接过来小口地啜饮一口气。瞬间甜意入喉,孟西西眼睛一亮,惊喜道,“是蜜水!” “嗯。”戚弦淡淡地点头应了。 回庄的时候,他就已经命人准备了。小姑娘在山上奔波了那么久,正适合喝点蜂蜜水甜甜口。 谁知道竟然会碰上这种事情? 那两个人厮打在一起的样子也太难看了,没得惊扰了小姑娘。这蜂蜜水,正好用来给她安神。 戚弦大小是个管事,这蜂蜜在他的份例里面就有,孟西西也不同他客气,一口喝了个干净。 别说,这蜂蜜水的味道清清甜甜,喝起来当真还挺不错。孟西西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跟着放松了许多。 第22章 一旁的萄萄震惊了! 这小奴隶未免也太有手段了吧?讨得了小姐的欢心还不够,竟然还想要得到小姐的看重吗? 萄萄心中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戚弦却突然回过头来,不赞同地瞥了一眼她给孟西西准备的清水。 萄萄:“……”个小狐狸精!这是在跟她示威吧!绝对是在跟她示威吧! 第24章 “对了,”孟西西将手中的蜜水一饮而尽,将圆墩墩的陶瓷杯捏在手里把玩,“一会儿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吧。 之前是我想岔了,注销奴籍需要时间,虽然如今你已是自由身,但难免还是会为身份所限,遭人欺辱。 在奴籍正式取消以前,你还是先跟着我吧。” 之前就说过,奴隶在大启的地位极低,非犯大过错者不可入。所以不管是入籍还是销籍,程序都非常复杂。 以孟章的地位,帮戚弦销去奴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就算这事儿铁板钉钉了,办成也得费些功夫。 这也是戚弦铤而走险,打算假死脱身的缘由。奴隶市场拍卖在即,奴隶之身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想要救傅清辞,就必须兵行险招。 但眼下孟西西来了,她还是这样地关心他、照顾他。 这枝在淤泥里挣扎就来的嫩芽,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戚弦想,如果是她的话,也许他可以试着用另外一种方法救出傅清辞。 于是他开口说道,“西西小姐,我想求您一件事。” 孟西西紧张地掐了掐指尖,“什么事,你尽管说!”这可是戚弦第一次向她求助! “您能借我一点儿银子吗?” “诶?” *** 戚弦想找孟西西借银子,这等小事对小富婆来说完成不算事儿好吧! 孟西西一口就应下了戚弦的请求,甚至没问他要借多少银子。 因为她的小金库还藏在主府的惜玉院里呢,如今庄子上的事情基本也处理完了,孟西西打算带人回去。 还有通风报信、省了孟西西审问那夫妻俩的功夫的徐心怡,孟西西本来还想给她一些奖赏,但却被她失魂落魄地拒绝了。 她道戚弦救过自己,自己却连他交给她的玉佩都保不住,实在是无颜开口要什么赏赐。 当事人的态度坚决,孟西西也没勉强。 不过她倒是提醒了孟西西一件事,回去的路上,孟西西让戚弦跟她一块坐进马车里。 如今大启的民风混乱,孟西西这般行事,也不算是出格。 谁让遭遇了今晨那一遭,如今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戚弦,想要将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呢? 一上马车,孟西西就神神秘秘地招呼戚弦来到自己的跟前。 戚弦听话地应了,从上马车的那一刻开始,他便非常有奴隶的自觉。 主人上马,是要踩在奴隶的手心或者是脊背上的。 奈何孟西西一副病弱西子的模样,行动起来却不要太灵敏。戚弦还没来得及选择蹲下或者是趴下,她就“哒”地一下自己就跳上了马车。 萄萄倒是很习惯自家小姐这么一副活泼的样子了,出于小姐跟前第一受看重的丫鬟的从容,萄萄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示意戚弦先上马车。 戚弦倒没跟她客气,按住车辕,只轻轻一借力,就轻盈地跃上了马车。 这一幕赏心悦目,看得已经乖乖地把自己安置在马车里头的坐板上的孟西西眼前一亮,“戚弦戚弦,你快过来。” “是。” 戚弦被安排到别庄上来做管事,衣裳服饰自然也跟着升了级。 衣料不差的管事服完美地勾勒出了他的肩线、腰线和……咳咳,再往下的线条,孟西西这个角度可看不清。 但已然能够看清他的宽肩和瘦腰。 他的仪态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挺拔,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长发终于有了一些光泽,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他清俊的眉眼。 孟西西让他过来,他便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然后……双膝及地、膝行到孟西西身前。 “你在干什么啊?”孟西西炸毛! 戚弦不解地抬起头来,暗色的车厢里,他的桃花眼中流转的水雾似乎也变得粘稠暧昧起来。 孟西西炸毛出声的时候,他正驯服柔顺地将自己的脑袋往孟西西按在坐板上的小手上贴近。 孟西西出声以后,他懵懂地抬起头来,全然无辜的模样,“在奴隶市场的时候,管事教我要……” “好了好了,”孟西西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表现了,她努力压下脸上的热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我面前,你不用……不用随随便便就跪下的。就、就像萄萄她们那样就好了,不用做、做出那副姿态来的。” “我明白的,”戚弦坐直身子,“训练还没结束,我就被孟大小姐提前买回来了。大概是我做得不好,不能讨得小姐的欢心吧。” 垂眸黯淡的样子,好像训练场上,那个从不配合管事的训练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孟西西却被他的这一套吃得死死的,“不是的!那个,那个很好看,但是这是在马车上,还有……”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想要宽戚弦的心,但却越解释越脱离她的初衷,好像她当真对戚弦抱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似的。 戚弦在孟西西看不见的角度飞快地勾了勾唇,然后终于良心发现,主动帮小姑娘解围道,“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在有别人在的时候这样做了。” 说着他就顺着孟西西扶着他的力道坐起身来,孟西西原本还想再纠正他一下,不是不能在有人的地方这么做,是最好再也不要这么做了。 主动让他做出这副讨好人的姿态来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萄萄随之上了车,孟西西总觉得在人前和戚弦讨论这种事情,有一丝丝不好意思。 再加上戚弦这会儿也随着她的意,坐到了马车上。循环渐进,不如下次再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萄萄一上来就感到车上的氛围不对,孟西西动作太快,别说戚弦来不及反应,就是拿脚凳的下人都没反应过来。 萄萄见那个别庄的下人有些手足无措,特地等他帮她把脚凳放好,然后跟人家道了一声谢以后才上的马车。 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车上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料想戚弦这个小奴隶是不敢对他们家小姐做什么的,别看她们家小姐一副柔柔弱弱、好像连拒绝人都不太会的样子,其实她可不适应太热情的人了。 你周到体贴可以,一旦过于热情被她察觉到,她就会忍不住想要疏远你。 可是孟西西眼下一副好像有些羞涩、又努力不想要让别人察觉出来的样子……难道刚刚在马车里是她们家小姐情难自禁,忍不住对这个小奴隶做出了唐突之举?! 萄萄顿时一个激灵,想要打破二人之间这种难言的、不容他人插足的氛围。 “小姐,这是刚刚从那个管事手里要回来的、戚弦戚公子的玉佩。”萄萄灵机一动,取出了那块水头一般的打着络子的玉佩。 孟西西眉头一皱,顺利将心神回转过来。 “那块玉……”孟西西想起那个庄子上的那个女管事系着它耀武扬威的样子,“哼,我们不要了!” 第25章 “哼,我们不要了!”孟西西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葫芦。 之前她给戚弦的玉佩不过是普通的、用来赏赐给下人们的玉佩,络子当然也不是她亲手打的,不过是在诓那个女管事罢了。 孟西西选择给戚弦这样的玉佩,还不是为了他不被针对,结果反而勾起了管事夫妇俩的贪欲。现在,她就给他一个别人不敢觊觎的东西! 孟西西贴身带着的那个玉葫芦吊坠,温润细腻、玉质绝佳。 葫芦通福禄,民间有这么个说法,有病在身的人将葫芦造型的配饰戴在身上,它就可以帮助病人吸收病气、提升运势、保人平安。 这个玉葫芦孟西西从小戴到大,她对它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现在她把这个玉葫芦送给戚弦,希望它真的可以代她保护他——小奴隶真的太惨了,到哪里都要受人欺负。 “小姐!”萄萄显然是知道这个玉葫芦的重要性的,但孟西西一个噤声的动作就止住了她的接下来要说的话。 再是关心,也不能越过那条界限。萄萄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去。 通透的玉葫芦上面还系着一根红绳,孟西西本来想给戚弦戴上去,但比划了一下,才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道,“你伸出手来。” 戚弦看出她的意图,难得犹豫道,“小姐,这个玉葫芦是否太过于贵重?” “不会啊,”坐拥一整间玉器铺子的孟西西显然不这么觉得,“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戴在我身上的时间比较长罢了。你可千万别嫌弃它呀,这个玉葫芦在金光寺开过光,可以保佑你健康长寿哟。” 第23章 说着,孟西西就隔着衣裳握住了戚弦的手腕,将系着红绳的玉葫芦一圈一圈地绕在了他的手上,“这次是我没弄清楚别庄的情况,连累你受到了他们的针对,这个玉葫芦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补偿啦。” “小姐您并没有欠我什么,”戚弦这样说着,却并没有将手上的玉葫芦脱下来,“戚弦永远都不会忘记,二小姐的大恩大德的。” 孟西西眨眨眼睛,“那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可千万不要再被别人欺负了。” “嗯。”戚弦含混地应和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悬挂在腕上的那个玉葫芦。 等回到府上,孟西西第一时间翻出了自己的小金库。 孟芙买戚弦回来,花了白银五百两。 孟西西虽然借了孟父的势,但也没打算空手套白狼,取了一千两银子,让管家和着当月的月例,一起给孟芙送了过去。 孟芙只当这是孟父不许她再亵玩奴隶、交出戚弦的补偿。倒不知这是孟西西出的银子,戚弦最后也没被孟父转手发卖出去,而是落到了孟西西的惜玉院中,所以她并没有拒绝这千两白银。 孟西西盘点了一下,除去这一千两银子,自己只剩下八百多两现银了。 当然她有这个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能再从自己名下的铺子里抽调。只是她也不知道戚弦要拿这银子干什么用,因此只先试探性地递出了八百两银票,“这些够了吗?” 孟西西一共拿出了四张银票,一张五百两、三张一百两。 其中一百两面额的银票置于最上方,戚弦只在面上扫了一眼,就果断道,“够了。” 他将这四张银票卷好放进袖子里,“小姐,我可以到府外去走一走吗?这些银两,我明日便可以尽数交还于您。” 孟西西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要到府外干什么去呀?” 戚弦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向她保证道,“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携款潜逃的。” 孟西西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她给戚弦的东西,光是那个玉葫芦,价值就远超这八百两银子了。 只是她实在是不明白,戚弦究竟是要拿这银子干什么,还明日就悉数归还…… 孟西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喊出了晏生,“晏生。” “在。”横梁上跳出一个大活人。 “你帮我看看,”戚弦眼下已经离府,“你帮我跟上去看看,戚弦他出府究竟是要干什么。你就跟着他,如果他没有遇到危险,你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你的行踪。” “是。”晏生应声而去。 孟西西知道晏生的本事,心下稍安。 只她没想到的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就在门外看到了蹲在地上、闷闷不乐的晏生。 “你怎么回来了?戚弦也回来了吗?你没被他发现吧?”孟西西紧张地三连问。 闻言,晏生面上的神情愈发苦恼,“他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发现我了没有,我把人跟丢了。对不起小姐,请您责罚我吧。” 孟西西惊讶地瞪大双眼,她知道戚弦本事不一般,不然也躲不过别庄管事的算计和围殴,甚至还能从危险的兽口中逃生。 可她没想到,戚弦竟然连晏生都能甩开。 晏生这一根筋的,必然不可能因为粗心大意而把人放跑。 能躲得开晏生的追踪……竟然他有这个本事,那应该不至于因为这八百两银子而遭遇什么不得了的危险? “算了,”想到这里,孟西西便没有那么担心了,“这次我便不责罚你了,下次你可千万要注意哦。 对了,你先告诉我。戚弦他出府,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一提到这件事,晏生就忍不住变得不开心,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晏生的声音里有一些恹恹,“他出府以后,就换了一身装扮,然后周游于城中的各个小赌馆中。” “赌馆?”孟西西震惊了。 自从孟芙跟那些纨绔凑作堆以后,孟府的两个小姐就多了些偏门的学业。 像是这赌坊,就有不少门道。 在城中的各大赌坊,你想要消遣可以,想要赚钱就难。 赚小钱可以,赚大钱——指不定就要拿命来填。 孟家儿女可以研究赌术,却不可沉迷于赌博。 如果当真好奇这些东西,想要接触一下。那宁可选择那些大赌坊,也不要去那些小赌馆。 能在城里开赌坊的,背后一定有势力。但这势力是大是小;是黑是白;是你来我往、心里有数,还是鱼龙混杂、势力驳杂? 没本事弄清这些门道,就不要掺合到这些复杂的游戏里面。想要小赌怡情,就去那些大赌坊。 就算不懂规矩,不小心冒犯到什么人,最后最多麻烦到她们老子头上,不至于最后缺胳膊少腿的回来。 孟西西本来就对此道不感兴趣,知道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势力参与,对此更是敬而远之。 因此此刻一听戚弦进了赌坊,刚刚放下的担忧即可重新升起。 进了这种地方,她反而要担心他太过本事了。万一真的赢了银子,却被赌坊背后的势力盯上…… “您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那小子心里有分寸着呢,一个赌坊磨磨蹭蹭地赢个几十两,中间还有输有赢的。 起码在我跟丢他以前,我是不曾见谁盯上他过。” 所以晏生才稍微失去了那么一丁点的警惕心,没防备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换装易貌,倒是连他都给躲了过去。 孟西西从未见过晏生这般,说话还带着点小情绪,她放松之余不免觉得有点好笑,“那看来跟丢戚弦,也不能完全算是我们晏生的责任啦,都怪那小子太狡猾。” 晏生如何听不出孟西西话里的调侃? 他年纪尚轻,心中尚有止不住的少年意气,忍不住就想要开口承诺下次,但是这次任务没完成好就是没完成好,哪里有靠下一次来找回场子的道理? 所以他最终也只不过是委委屈屈地蹲在横梁上自闭了。 第26章 宵禁之前,戚弦终于赶了回来。 孟西西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跟出门前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分别。 晏生说他曾换装易容,这会儿应该是又换回来了。 孟西西原以为他是想隐瞒自己日间的行径,没想到他却递还了四张银票给她。 孟西西定睛一看,张张都是千两的面额! “这……”孟西西面上的惊愕不是假装出来的,晏生不是说他赢得有分寸吗?这几十两几十两银子的攒着,是怎么做到半个晚上就攒到了这么多的? 他就没有失手过吗?没有栽在哪个赌术大师的手里?没有被人发现他赢钱的本事? “这些钱是我在赌坊里赢回来的。” “啊?”孟西西正胡思乱想着,没防备戚弦自个儿把事情交代了。 “在小赌坊里,几十两银子掀不起什么浪花。在大赌坊中,几百两银子也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四千两银子而已,很容易就能凑到。”戚弦说得轻描淡写。 ——问题是根本没有人会上赌坊去凑银子啊! “赚钱对我来说很容易,若是想要计长远,不论是开酒楼、饭馆、商铺,还是购买田庄、南走北运,戚弦都能为小姐做到。唯有一事,戚弦想要恳请小姐出手相助。” 闻言,孟西西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事情,你先说说看?” 钱都办不到的事情啊……那她还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 但是戚弦却十分信任她的能力,或者说是她的家世。 他说:“我有一至交,当年和我一同被充作奴隶。今戚弦蒙小姐恩惠,得以脱离奴籍,可他却仍旧身陷囫囵。戚弦恳请小姐,帮我把他从奴隶市场中赎出来。” 原来是这样的忙啊,孟西西松了一口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好了!” 只是去奴隶市场赎个人而已,戚弦这个要求,只要是有钱、本身并非奴籍之人,就可以轻易做到。 不过孟西西也能猜到他为什么要求到自己头上,销籍需要时间,戚弦自己肯定是没法去奴隶市场把人给赎出来了。 而奴隶等同于货物,可通买卖,主人可以肆意处置,戚弦想来是不放心自己的好兄弟落到底细不明的人的手里。 想到这里,孟西西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的小心肝吃一粒定心丸,“你放心吧,等你的新户籍办好,我就会立刻把人转还给你的。” 至于帮小心肝的好兄弟一同销去奴籍的事情,孟西西只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这个想法,就把它倒腾到脑后去了。 她爹愿意帮助戚弦,纯粹是因为他在她们姐妹俩的斗争之中遭受了无妄之灾,这是给他的补偿,也是给她这个身为被冒犯一方的女儿的一个交代。 她要是再开口帮戚弦的好兄弟求情,那就太超过了。 何况升米恩、斗米仇,她这样上赶着,万一给人带去了什么错误的讯号,那可就不好了。 第24章 不过只是帮忙代买一个奴隶的话,那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孟西西自觉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殊不知她有求必应的姿态有多么惹人心折。 戚弦摩挲着手腕上悬挂着的玉葫芦,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有用那种会令猎物恐慌警惕的目光盯着孟西西看。 虽然早就猜到她不会拒绝,但亲眼看到她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果然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啊。 孟西西不知道猛兽已经在暗中磨牙,克制着不暴露自己贪婪的眼神。 她满目天真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人呢?” “越快越好。”戚弦低着头没有看她。 “那明天怎么样?”其实孟西西也很好奇,奴隶市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好。”戚弦将银票递给她,“这里是四千两银票,一千两算是我还给您的本金,还有三千两,劳烦小姐帮我把人赎出来了。” 不到一个晚上,借出来的八百两就变成了一千两,放利子钱也没有这么赚的! 不过比起这个,“赎回你朋友,需要用这么多银子吗?” 孟芙上奴隶市场买戚弦,也不过花了五百两银子。听戚弦的意思,他的朋友跟他是同一批次训练出来的奴隶,没道理在奴隶市场多待了几天,身价就涨到这个份上了吧? 在奴隶市场想出这样的赚钱损招以前,一个奴隶能卖到五十两银子,那就是容色非凡、身体健康、年纪轻轻的顶配了。 就是如今,那些被特别挑选出来的、额外附加了这么多的训练的奴隶里面,孟西西听到过的身价最夸张的一个,是被争相竞价到一千二百两银子的一个能唱会跳的大美人。 不是她看不起小奴隶的朋友,她就是觉得小奴隶不了解市价,银子给的多了。她的小心肝诶,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占便宜,老是叫自己吃亏呢? 饶是戚弦这般心机深沉、还总是装模作样、试图在孟西西心里留下好印象的人,在面对孟西西给他套上的厚重滤镜时,都有了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他赫然,“这批奴隶还要训练半个月,才会正式参与售卖,小姐提前帮我把他赎出来,势必要搬出老爷的名头……” 所以这多出的银子,其实是戚弦留给孟西西的辛苦费。 只是她一片真心待他,戚弦实在是说不出这样生分的话。可他也做不到跟她斤斤计较,算清每一分每一厘,只好默默将银票递上,多的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时间再充分一点就好了,他甚至不用劳烦孟西西出面帮他。 这种成色的玉葫芦都能想拿来赏人、就拿来赏人。这样娇惯着长大的小小姐,应该是看不上他这点银子的吧? 戚弦曾经十分自得于自己的学习能力,同样的训练,只有他可以做出触类旁通、青出于蓝。 不说那些跟他一起训练的奴隶,就是一些家中富贵、专门请了名师来教习的公子哥们,也没有几个能及得上他的。 但是有些事情只有见识过才会知道,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在终点线上的。 美貌、富贵、家世、宠爱……她样样不缺。 想要将这样娇嫩的花捧在掌心里,光有能力是没有用的。 他还要变得足够强、足够富有、足够有权有势,才能将她从温室里捧出来,才可以让她在欣赏到全新的景色的同时,依旧可以不受风雨的侵扰。 第27章 孟西西飞快地从戚弦手中抽出两张银票,“我爹的面子在我这里不值钱的。喏,两千两银子,八百两算你还我的,一千二百两我拿去赎钱,如果有多的,那就是我的辛苦费了。” 戚弦薄唇翕动,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孟西西却异常果断地接着说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非要报答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啦。 剩下的两千两银子呢,你就拿回去开个铺子、饭店、酒馆什么的。然后呢,分我一点干股,你这么厉害,以后我可有的赚啦!简直就是无本万利嘛!” 孟西西语气雀跃,好似戚弦已经创业成功,让她坐拥了金山银山似的。 戚弦也被她这轻快的语气卸去了心中的负担,“好,”他承诺道,“你等着我。” “嗯呐!”小姑娘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等戚弦真的开了铺子,她就借口自己也有份在其中,然后帮他打通一些门路。 到时候,他脱了奴籍、有了身份、有了银子、有了落脚之地,背后还有孟家这个靠山——虽然这只是她借着她爹的名义在狐假虎威,但是做个生意嘛,也尽够用了。 如此一来,她也就不用担心他被人欺负了。她心疾痊愈这事儿,不就稳了吗? 孟西西越想越觉得未来有盼头,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帮戚弦把他的朋友给救出来。 “对了,你的那个朋友,他叫什么名字啊?”既然想要帮忙赎人,自然得先了解自己要赎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合情合理,于是戚弦亦毫无防备地答道,“他叫傅清辞。” “傅清辞?行,我记住了。”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 第二天一早,孟西西早早地就准备了起来。 因为病情的缘故,她并不经常出门,奴隶市场这种地方,更加只是听说过。 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到那里看一看,孟西西发现自己对那里还是挺感兴趣的。 奴隶市场位于都城的城西地段。都城城西,鱼龙混杂。城中偶有案件发生,其中大多都源于此地。 孟府府上的年轻管家一听说孟西西打算往城西去,都急得亲自过来跟她沟通了——当然,陈守益的焦急仅仅体现在放下手头上正在做的事情,亲自过来同孟西西交流,具体有多着急,孟西西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他仔细询问过她今天的计划,用的理由是要为她做好安排,陈守益问的问题细致,孟西西却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有被冒犯的,这便是场面人的话术了。 等陈守益问清楚她只是想要去奴隶市场,且没有别的目的地以后,孟西西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放松。 他贴心地为她安排好了人马,然后就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孟西西有点儿好奇,这个奴隶市场在城西难道有着什么非同一般的地位? 这一切的疑惑都在之后的路程中,有了完整的解释。 奴隶市场跟孟西西想象中的乱哄哄的人|口|买|卖现场一点儿都不一样,它的建筑高大雅致,很大一片范围内只有它这一个建筑物。 肉眼可及的跟这个奴隶市场关联在一起的场所,没有一点儿孟西西曾经听说过的有关于城西脏乱差的现象。 都城中确实存在很多贵人,但不管是在哪里,人数最多的肯定还是老百姓。 据戚弦透露,城西一带确实有不少游手好闲的混混,有时候他们浑劲儿上来,在别的地界也是敢挑事犯浑的。 但是纵观他们走来的这一路,那些人是绝对不敢在这里捣乱的。 奴隶市场背后的后台究竟有多大,由此可见一斑。 还是据戚弦说,其实她们早就步入奴隶市场的地界了,刚刚他们看到的很多像是民居或者是普通铺子的地方,其实有不少是专门用来交易那些低等的奴隶的。 正常铺子也有,而且还占大多数。 但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奴隶市场的总部,方才说到的那个最高最广的建筑物,就是一个纯粹的用来展示和交易奴隶的地方。 想要成为里面的顾客,首先要交一笔临时或长期的会费。 在那里面,会有专人来为你服务。 普通顾客可以参与奴隶的购买,长期顾客则可以体验到奴隶市场定期会开展的特殊活动。 孟西西听得目瞪口呆,这不就是后世的会员制吗?生意头脑这玩意儿,还真是不分时代啊。 只是后世的会员认卡,现在有什么不易丢失、丢失了还能补办的物品可以代替吗? 孟西西把问题丢给戚弦,戚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又想到小姑娘身体不好,应该是没怎么接触过类似的场所。 于是他耐心地给孟西西解释,“这里的临时会费只需要五两银子,主要是为了筛选顾客群体,担心会有一些吃饱了撑的不怕死的家伙,会打着长见识的旗号来会场蹭吃蹭喝。” 对于他们这些非富即贵的人家,五两银子,连一颗用来打弹丸的小金珠都打造不起,用来交会费,就跟丢着玩似的。 就是每天都来,每次来都要交一次银子,对他们来说也完全不算个事儿。 “反倒是长期顾客,要交纳的费用不菲。” 长期顾客也是分档次的,那些低档的、只是经常来、嫌缴费麻烦的顾客,会场会给他们发放一张卡牌,牌子上会印上特殊的标记,特殊记号与他们的身份相对应,会记载在会场内部的簿子里。 若是在期限内遗失,则可以交纳一笔补办的费用,在这期间仍能享受入场待遇,只是补办的卡牌上的特殊标记需要重制,未免有人拿着遗失的牌子浑水摸鱼。 第25章 中档高档的牌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流程,只是入场以后能享受到的待遇不同。 孟西西愈发敬佩古人的智慧了,说起来简单,但是能第一个想到这样的办法的人,一定是有着非常出众的商业头脑的。 要不是这些年里,她见多了“古人”的智慧,第一时间肯定是会怀疑其他穿越者的存在的。 年年都会有人被高处的东西砸到头,但是在牛顿之前,可有人先他一步发表过万有引力的定律? 满足了好奇心的孟西西很快来到会场门口,她正兴致勃勃地准备进去大干一场,冷不防下了马车以后就被人拦住了。 “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第28章 孟西西循声望去,停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别着青色布幔的马车,出声的人不出意外应该就在这辆马车里。 大启的马车都是有规制的,孟西西看这辆马车的大小装饰,感觉车里坐着的应该不是一个特别有身份的人。 可令她惊奇的是,这辆马车的侧边竟然印着郡主府的标记。 安平郡主赵芮兮,其父赵归年,其兄赵赫兮、赵咺兮皆于其幼时葬身沙场,皇上念赵家满门忠义,特赐其郡主之位。 赏郡主府一座、金银珠宝若干、和皇室公主享受同等教育资源…… 但在皇室如此盛宠之下,安平郡主却不知好好珍惜,成日溜猫逗狗、不学无术,甚至还沉迷于男色! 大启三皇子上官晔,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自入学国子监起,就被其不断纠缠。 皇帝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国子监监学的请求,让安平郡主退出学院。 此事分明是她自食其果,皇帝却觉得对她赵家不起,竟然纵容其公然豢养其面首来! 如今谁提起郡主安平,都要感叹一句,虎父犬女、道德败坏! 孟西西从不参加那些贵女聚会,是以她还没见过这位安平郡主。不过这马车上刻印的郡主府的标记,孟西西却是早早就见识过了。 她身体不好,因此她爹和她娘从来都不会逼她与人交际,但是各家府上的事故人情、标记刻印、注意事项,孟西西却是一直都有在学习着的。 不求她身体一好,就能即刻在各个社交场合中闻名,好歹遇上了惹不起的贵人,要会知道避开。 安平郡主赵芮兮就是京城中她少数惹不起的贵人之一,孟西西背靠孟家,但她背后站着的却是圣上和数十万当年同她父兄一起征战沙场的战士。 不过孟西西总觉得当今圣上对这位安平郡主的宠爱有些水分,其实比照那些纨绔子弟,安平郡主的行为甚至都不能算出格。 就算世道对女子的要求要来得苛刻了一些,可那些皇室公主可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偏偏就只有这位备受宠爱的郡主的名声烂了大街。 再往前追溯,赵芮兮的父亲赵归年,素来有战神之美名。她的两个哥哥,虽然算不得青出于蓝,可任谁见了,也是要感叹一句虎父无犬子的。 父子三人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偏偏就在这最后一场小战役中一同战死了。 赵芮兮除了一个郡主的名号——府邸是将军府改的,金银珠宝是其父兄打回来的,就是所谓的帝宠,也是她们赵家父子三人的性命和数十万的兵马换来的——可以说是什么便宜也没占到。 反倒是皇家:兵权有了;名声有了;就连儿女,也能在赵芮兮糟糕名声的衬托下博得一个美名。 只是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又有谁会傻到为了赵芮兮这么一个看不清状况的孤女跟皇上做对呢? 之前就有提到过,孟章的书房约等于孟西西的半个秘密基地了。 孟章从来都不会避讳孟西西,偶尔也会跟她隐晦地分析一些朝廷的事态,是以孟西西对这位安平郡主,倒是少有那些世俗的偏见。 只是没偏见归没偏见,她们也没什么交集啊!郡主拦着她做什么? 也不对,刚刚马车里面响起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来着。 车里的人就像是听到了孟西西的心声,车前青色的布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起,露出了车主同色的青衣。 然后是泼墨似的长发、干净利落的下颚线、微微勾起的带着笑意的唇、高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睛……就像是一副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就这样惊艳地展现在孟西西的眼前。 马车上的主人原是带着笑意,但当他看见正站在马车前的孟西西时,他脸上的笑意不由化作错愕。 但是很快,他又重新恢复笑容,“我还当你离开几日,回来就变成了一个娇俏伶俐的小姑娘呢。” 这话是对着孟西西身后的戚弦说的,但是娇俏伶俐却是对孟西西的夸奖。 孟西西的脸非常快地烧红起来,呜呜呜,这声音真的好温柔,就算是这么直白的夸赞,也一点儿也不显得轻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个男子的脸,竟然是最戳她的温润如玉的那一款! 孟西西倒是没有丢人地看呆了去,但是脸上的红意却是控制不住。 “哎呀哎呀,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呢。”傅清辞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折扇,懊恼地敲上了自己的额头。 “够了!”戚弦见到好友自由的惊喜维持了甚至还不到一秒钟,就被小姑娘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模样刺激到了,“你是怎么出来的?也是被人提前赎走了吗?” 不然怎么会坐在郡主府的马车里?戚弦抿着薄唇,这简直是他预想过的最差的情形之一了。 奴隶之身是真的没有人权,落到奴隶市场做一个无主之物,都比被人买回去要好。 起码在这里,你是一个要被小心存放的货物,但是落到别人手上,可就要被“使用”了。 “这是当然的吧,”傅清辞不笑的时候,就好似芝兰玉树、朗月入怀;可是他一笑,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一丝狡黠的味道,“我的行情,可向来都不比你的差啊。” “说来也是奇怪哈,当初那位大小姐在二选一的时候,竟然选你不选我?啧啧,难道她喜欢丑的?” 戚弦头顶上爆出一个十字记号,是了是了,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戚弦当真不明白,明明当年的傅知府是个实实在在的温柔公子哥儿,怎么生了个儿子,就只有长相随了他? 孟西西可不知道戚弦心里已经准备好要将他的这位生死之交按在地上摩擦了,她只是听了傅清辞的话,带着点好奇地打量起他们两人的长相来。 傅清辞刚刚那句话说得其实挺亏心的,论五官、论长相、论气质,戚弦其实一点儿也不比他差。 甚至因其眉目之间那逼人的艳丽感,大多数人在同时注视着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都应该会率先被戚弦夺去所有的注意力。 不过——孟西西回忆起自己初见小奴隶时的样子,漂亮的眉眼被遮住大半、高挺的鼻梁淹没在乱发之中,唇形漂亮的薄唇还因为没保养好而起了皮! 糟糕!孟西西现在也开始想不通了,孟芙当时到底为什么会选中戚弦? 第29章 “姑娘觉得呢?” 傅清辞冷不防地将问题丢给孟西西,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孟西西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戚弦他好看!” 她这斩钉截铁的语气,莫说是戚弦,就连傅清辞都有些震惊。 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大胆开放的那一款啊,傅清辞还以为她会害羞地低下头,让戚弦来帮她解围呢。 他也正好从中探查一二,从来都不近女色的好友身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虽然计划在实施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差错,不过傅清辞还是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回过神来的孟西西一张小脸红了个透彻,“我不是这个意思……” 呜,怎么会这样?她竟然当着自己理想型的面夸另外一个男人好看? ——什么,这个男人是她的小心脏? ——好的,那没事了。 ——你以为我会这么想吗?还是很丢人啊呜! 戚弦原先正儿八经地守在孟西西的身后,闻言他上前一步,霸道地将人挡在自己的身后,“听到答案了吧?现在你满意了吗?” 傅清辞眼中的异彩愈盛,不对劲,戚弦这反应绝对不对劲! 他现在可真是好奇了,戚弦离开他身边的时间有到一个月吗?这小姑娘到底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么护着人家? “好了,”明明心里已经好奇得好像有猫在挠,傅清辞面上的神态却依旧很正经,“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挡着别人的路了,怎么样?要上来聊聊吗?” 奴隶市场的主建筑物前有很大一块区域可以用来停驻马车,这个时间点也不是正热闹的时候,按理来说,他们是挡不了谁的路的。 孟西西又看傅清辞所在的位置,是那辆规格不大的马车。 第26章 孟西西虽然少与人来往,但在某些方面,她却非常地细腻敏锐。 小心脏的这位挚友,应该是想要和他单独聊聊的。不然他不会招呼他们上车,而应该招呼他们“要不要找个地方聊一聊”,毕竟这小马车显然是装不下他们这么多人的。 他把直接把话放在台面上说,应该是顾及到了她女儿家的面子。 这话其实是说给戚弦听的,若他有意同她分享他们之间的事宜,应该会主动提出要找个地方聊聊。 若他无意,由他来跟她分说,她也不会太过尴尬。 孟西西极快地反应过来,然后不教戚弦为难道,“你们久别重逢,便留在车上好好聊聊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有点想到处去看看。” 就算是她多想了也没关系,就如她方才所言,二人久别重逢,肯定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私语要絮的。 比如戚弦今日怎么会跟别的姑娘来到了这里?傅清辞又是怎么坐上了郡主府的马车? 这种规制的马车,显然是专门为那些妾室面首打造的,孟西西觉得自己不应该留在车里,更加不想待在车底。 戚弦大概也是顾虑到这一点,信任无间的话无端有些说不出口,只担忧道,“可是我有些担心……” “对呀对呀,”傅清辞看清了戚弦的态度,尽管心中的好奇愈烈,但还是很快配合道,“我们两个大男人,说什么也不能把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如这样吧,我们先找个地方歇着,待用过午膳,我们再陪你一起逛逛?” 反正他现在是自由身,好友看起来也不太像是有拘束的样子,一些重要的事情,他们往后随时都可以说。 孟西西却不是那般不识趣的人,她拒绝道,“不用了,我身边还有晏生呢,他会保护好我的。” 奴隶市场不是很适合带萄萄来,是以她身边只有一个管家配备的车夫和戚弦,但是晏生,是时时刻刻都隐在暗处保护她的。 孟西西话音刚落,戚弦就若有所觉地盯着一个地方看了起来。 晏生很快从那处显身,面上还有一些不服气。 会场前方地段空旷,实在是不利于他隐藏。要是在街上或者是府里,他才不会被这个搞砸过他一次任务的人发现! “你们看,他来啦!”孟西西有点小高兴。 虽然她很乐意帮戚弦的忙,但是知道他的好友已经从奴隶市场脱身,她只需要单纯地参观闲逛就好,孟西西心里还是有一点小放松的。 她既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戚弦自然不会再拦她,只耐心叮嘱道,“你在里面好好玩,要是玩得不尽兴,下次我再带你出来逛。 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再过些日子,场中还会有精彩的表演。你要是想看,我随时都可以再陪你出来。 玩得尽兴了就出来,我就在马车上等着你,不离开。你也不要太着急……” 孟西西心里像关了一只欢脱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就想往外飞,但是对于小心脏难得的关心,她显然更加受用。 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点头,戚弦说一句,她就跟着点一下。 晏生还没有什么反应,傅清辞先抚额了,“好了好了,你再说下去,就要把里面的布置都说完了,一会儿小姑娘还有什么好逛的?” 不得不说,刚开始看到戚弦这个架势,傅清辞心里是啧啧称奇、饶有兴致的。 但眼看着好友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了,偏偏这小姑娘还是个好性儿的,这样了也没嫌他啰嗦,傅清辞才终于看不过去了。 戚弦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成,熟练地露出了一个犹豫的表情,“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有没有!”孟西西哪能让小心脏难受啊? 她双眼闪闪发亮地捧着场,“我第一次来这里,正好不知道该从哪里逛起呢,你一说我就有头绪啦!那我和晏生就先进去啦,你跟你朋友好好聊聊吧。” 小姑娘小乖小乖地跟他们道别,还不忘今天刚刚认识的傅清辞。 虽然面上缺乏了一点儿血色,但是花瓣一样的唇透出淡淡的粉色,一双鹿儿眼亮晶晶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傅清辞好像有一点理解好友为什么独独待她不同了,任谁见到这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都会忍不住想要好好呵护她的吧? 傅清辞的心里正柔软着呢,目送完小姑娘的戚弦突然板着脸回过头,“你要跟我说的事情很见不得人吗?为什么非要把她支开?” “嗯哼,我还没问你呢,你不是被孟府的大小姐买回去了吗?怎么今天是跟在这个小姑娘身边来的?怎么?你惹得哪家贵女为你冲冠一怒为蓝颜了?”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到他面前,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怎么在人家小姑娘那里,就是细心体贴的男妈妈;到他面前,就变成严肃冷厉的后爹了? “他是孟家大小姐的庶妹。”戚弦一句话就勾起了傅清辞从见面开始所有的好奇心! 奴隶地位不高,互通买卖是常有的事情。 傅清辞先前还以为孟西西是哪家贵女,被戚弦这个祸水勾了魂,从孟家大小姐处将他讨了来,谁知道她竟然是传说中的孟家的那位小小姐! 自从戚弦被孟家大小姐买了去,傅清辞就着重探听了孟府府上的消息,可是知道了不少小道消息。 戚弦这一句话,就隐藏孟家姐妹俩是否真的不合、孟家小小姐是不是真如传言中说的那么受宠等诸多消息。 还有孟家小小姐的身体不是不好吗?不是差到连正常的社交活动都没办法参加了吗?刚刚他看着怎么不像? 傅清辞的好奇心都要被小猫抓爆了,偏偏戚弦这个讨人嫌的,用一句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以后,就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好了,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你是怎么从奴隶市场里面脱身的?”还坐在这种规制的马车里面。 说到这里,傅清辞脸上轻慢的笑意立马消失不见,他对戚弦示意道,“你先上来再说。” 第30章 奴隶市场主建筑物前有一条长街,卖的东西都十分寻常。 若一定要说它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那大概就是格外地贵吧。 两文钱一串的糖葫芦,这里要卖五文。好在来这里消费的人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生意倒也还做得下去。 孟西西好奇地交了一回智商税,买了一串糖葫芦,糖葫芦上串的山楂倒是粒粒饱满,但也没见它上面裹着的糖浆格外甜些。 因此只这一串糖葫芦,就歇了孟西西在外面接着晃悠的心意,她扭头直往视野范围内最大的那一栋建筑物的方向去了。 进了奴隶市场的主建筑物,孟西西恍惚有一种进了前世商场的感觉。 偌大一块区域却隔开无数小间,什么茶铺、食铺、衣铺、零嘴铺都有。 不过这些铺子又和大街上的那些商铺略有不同,比方说那个卖衣裳的铺子,铺面上摆着的全都是正常的衣服,但当孟西西一脸无趣地想要离开以后,那掌柜的突然热情地迎了上来,“姑娘是第一次到咱这的成衣铺来吧?” “嗯。”孟西西好奇地点头,不知道这儿的老板娘会有什么特别的迎客手段。 那老板娘果然没让她失望,她拿出一本精装的册子来,“其实咱们这啊,定制的衣裳才是最好看的,不若姑娘您先看看?保准有您满意的!” 这么自信? 孟西西的好奇心才算被彻底勾出来了,定制的衣服最好看?那店里为什么不摆着特别的款式吸引客人?偏偏要掌柜的亲自来招呼? 孟西西翻开册子的第一页,上来画着的衣服样子确实是好看又精致,可惜不大符合孟西西的穿衣风格,所以她心动的程度亦是有限。 孟西西面上的表情十分淡定,可那老板娘却显得比她还要从容,笑得神秘兮兮地示意她往后翻。 怎么?这册子上画着的衣服样子,还是越往后越好看不成? 孟西西就往后翻了一页,只这么一翻页的功夫,她脸上就“腾”地一下热了起来! 这一页的衣服样子精致华贵程度完全不输前页,但是、但是它的布料,真的太少了! 孟西西即使身处过开放的年代,也对这衣服的上身效果感到害羞。 上辈子她是一个游泳都要穿连体泳衣的小姑娘,当然她对比基尼什么的完全没有偏见,甚至也是“斯哈斯哈”小队的一员。 但是会对着漂亮的小姐姐流口水,不代表她自己也会这么穿啊! 这上面画着的花样,也就只比比基尼略多了一些布料罢了。 但是穿上去以后,肩、腰、小腿什么的肯定是遮不住的! 这在大启,可是百分之百的出格! 孟西西反应极大地盖上册子,见状,老板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佯装大意道,“哎哟哟,你看看我,怎么给姑娘拿错册子了? 这是给上一位已经成婚了的夫人准备的册子,小姑娘喜欢的在这呢。” 第27章 说着,她给孟西西递上了另外一本粉色封面的册子,“您放心吧,这些衣裳可一点儿都不出格。” 孟西西一边不过脑地翻开这本册子冷静一二,一边为老板娘的待客手段叹为观止。 现在她就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另外一本册子后面几页都画了些什么,虽然这本也很好看就是了。 这本册子的穿衣风格明显更接近孟西西今日的穿着,翻到后面也有对这个时代来说十分出格的动物套装。 要是她真的是个保守的小姑娘,就算对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没兴趣,大概率也会喜欢这本册子里面的衣服。 不过孟西西面上仍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爱来,为孟府定制衣服的裁缝铺子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今日她穿的这身衣裳,花样完全够格被画进这本册子里。 她还是对另外一本册子更感兴趣,为孟府女眷制衣的裁缝手艺再好,也不敢把这种款式的衣服呈到夫人小姐们的面前来啊。 孟西西没有要消费的意思,老板娘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毕竟来她们这里定制衣服的,可少有是为自己来的,不怪老板娘一眼就能认出孟西西是新来的,她实在是太乖了。 她们这个成衣铺子,最开始可是为了贵人们养的小宠物开的。 不过推销那些小宠物的工作可跟她无关,她只需要在这里等着生意上门即可。 今日她待孟西西如此热情,不过是为了发展自己的潜在顾客罢了。 所以老板娘看着孟西西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那本没什么“特色”的小册子,不禁笑眯眯地提示了一句,“姑娘是对这些样子不感兴趣?还是为别人来的?咱们的铺子里,也有男装卖呢。” 男装?像第一本册子里画着的那种风格的男装吗?这回孟西西的小脸是真的红了,她好像明白一楼这些铺子开着的意义了。 “不!不必了!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这就走了!” 老板娘倒也没指望一次就能做成孟西西的生意,在她们这里,贵女们的生意确实比那些公子哥的生意难做一些,倒是跟外面的情况反过来了。 不成这生意一旦做成了,有些贵女出手可比那些公子哥还要阔绰呢。 是以她对孟西西依旧热情,“我这的东西入不了贵人的眼,是小店没福气招待您,哪有让您来说不好意思的道理?只盼着贵人成婚以后,能对咱这别的东西感兴趣了。那姑娘慢走,有空常来啊。” 孟西西恍惚以为自己是误入了哪个风月之所,她就是那个色令智昏的公子哥,老板娘就等着她把持不住给她送钱来呢。 这样的错觉让她不敢在一楼久留,匆匆地上了二楼去了。 到底是个正经的交易市场,总不能一连三楼都是这种风格吧! 想要上二楼,就要缴纳戚弦刚刚跟她科普过的会费了。孟西西肉疼地递出十两银子,虽然她是个小富婆,但这就相当于一个门票钱,一人一次五两,属实是贵了些。 收缴会费的那个小铺子就建在上楼的阶梯旁,中间摆着一个书案,两边的墙上则挂着许多面具。 孟西西掏出银子以后,就有人给她递上了两个白板的面具,丑倒是也算不上丑,但是比起两面墙上挂着的绘着金线银线、插着羽毛、挂着流苏的精品,这两块面具嘛…… 只能说奴隶市场的老板是真的会做生意! 孟西西本来是想另外挑选两个面具买下的,这间铺子里卖的面具,就是放在外面,也都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了。 可她一问价格,最便宜的面具都是十两银子起步……好吧,打扰了。 外面的面具只需要几文钱,通货膨胀都不敢像他们这么涨! 孟西西用的面具是奴隶市场免费赠送的,其实这面具可戴可不戴,之所以会增加这么一个环节,不过是为了一些不方便露脸的客人做考虑。 孟芙如今被关在家里,外面也没有几个识得她的人,孟西西索性就不戴了。 她把面具系在晏生的腰间,小侍卫的腰细细的、脸俏俏的,两个寡淡的面具到了他的腰间,就像是特别定制的装饰品。 孟西西捧着脸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晏生就乖乖地站在原地,由着她把面具系在自己的腰间,又由着她打量。 孟西西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他这副模样戳中了笑点,“好了好了,我们的侍卫小呆瓜,快跟我一起上去见见世面吧。” 晏生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就慢半拍地跟在孟西西身后,“小呆瓜是在叫我吗?” 孟西西才不上他的当,“才不是小呆瓜在叫你,是在叫你小呆瓜。” “所以我还是小呆瓜?” “噗,是呀是呀。” 第31章 奴隶市场的二楼中间建有一个大圆台,圆台四周摆放着许多桌椅,一些桌椅中间有屏风间隔。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因为今日没有表演,所以客人也少的可怜。 孟西西总算明白,奴隶市场为什么要将其主会场建在城西了。 年年其空置的时间都要超过其营业的时间,就算还有其他的生意撑着,若不是建在城西,这么大的一个建筑,光是租金和本金,就够他们亏损的了。 再往上就是长期会员才能拥有的包厢了,孟西西没兴趣为它们缴一大笔银子,自然也就上不得三楼。 就这么一二两楼逛下来,奴隶市场对她的吸引力直线下降。 除了那些神秘的表演之外,这里的营业模式还是单一了一些。 孟西西已然有点儿厌倦,尤其是这个市场的受众,大部分还都是那些有钱有闲的纨绔子弟。 在场的少数人偶尔打量过来的眼神,总是让孟西西觉得很不舒服。 她扯了扯晏生的衣袖,小声道,“这里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走吧。” 晏生自然不会有异议,二人正要离开,三楼某个包厢的主人就这么突然地往楼下眺了那么一眼。 只这么一眼,他就看清了孟西西的模样。 肌肤瓷白、脖颈细长。 粉唇虽然稍稍多了点血色,但是从这个角度、这个距离看来,她就是妥妥的一个病美人。 就连摇曳在晏生袖间的细弱的手指,都带有一丝脆弱的味道。 纤细的手腕,好像一折就能折断。 想要狠狠地在她的肌理上摩挲,让她苍白的面容涌上血色…… 上官晔一下一下地将扇子点在桌面上,只觉得心中燃起一股热意,差点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刘明。” “属下在。” 奴隶市场明面上的主人的主人刘明,原本正候在上官晔身边,同他汇报场子近几日的生意,此刻却突然被他点名。 刘明畏惧地低下头,拼命地回忆自己刚刚的那些话里可是有什么冒犯之处? 奴隶市场并非上官晔建造,之前这里也就是个等闲的交易场所。但自从上官晔将其纳入手中以后,这里的生意就越来越好。 本来只是一个微末的、只有各府管事和平民会踏足的地方,如今除非达官显贵,否则等闲不会有那些平民踏入。 能做得起这种生意的,手头上都有点子势力,但奴隶市场自落入这位以温柔敦厚著称的皇子之手,就连刘明这种曾在刀尖上舔过血的汉子都有些畏惧他的手段。 对待这位人高马大的奴隶市场主,上官晔的嗓音依旧很温柔,“你过来看看,那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人?” 刘明不敢迟疑,“是。” 三楼的每个包厢,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的场景。 上官晔让出窗口的位置时,孟西西已经准备离开了。 她的身影没过于呈回旋状的楼梯口,却正好让刘明看清她的相貌。 只这么一眼,刘明心里就咯噔一下,“回禀主子,这位姑娘是个生面孔,应该是第一次上咱们这来,一会儿我去给您打听打听?” 这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刘明跟了上官晔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口味。 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对每一位姑娘都十分敬重的皇子殿下,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喜欢辣手摧花的主儿。 他生来就偏爱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更准确一点形容,就是喜欢那种病病弱弱的女子。 要美、要脆弱、最好是有那种易碎的感觉。 刘明曾为他搜罗过无数这般的美人,她们带给他的感觉都跟楼下的那位小姐很相似。只是她们是玻璃,而那位小姐,她是琉璃。 如果不是他们主子把他叫过来,问了他这个问题的话,刘明在见到那位小姐的第一瞬间,可能会将其误认为自家主子的心上人。 因为喜欢的人总是一副病弱西子的样子,所以才热衷于收集同样风格的美人。 不然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样的人吗?她的每一个五官、每一种风情、每一个姿态,都恰好地踩在了别人的审美点上? 第28章 刘明在看到孟西西的那一瞬间,心就开始嘭嘭直跳,只是那并非心动,而是心悸。 生面孔、完美符合他们家主子那点特殊癖好的长相和气质,正好在他们家主子难得出现一次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要不是上官晔一直都将自己的本性隐瞒得很好,刘明都要以为,这个美人是其对家特意派来对其主子施展美人计的了。 就算不是对家,比起巧合,都还不如他这个少数知道其癖好的属下特意送来讨好他的可能性大呢。 想到这里,刘明登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惊疑不定地对上上官晔的眼神,敬献美人是他们这些下属的分内之事,但献美人就献美人,这又是巧合又是偶遇的,你是打算献美人呢?还是生出了二心,想要算计什么呢? 刘明他怕上官晔怀疑自己,上位者多疑,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看你吓得,”上官晔是却仿佛从未动过什么阴暗的心思,喊他过来也真的只是想知道那位小姐究竟是哪家的姑娘一般,“她既是第一次来,你不了解也是寻常,难道我还会为此责怪你不成?” “属下不敢。”刘明疑心上官晔方才之举正是一个试探,却又不敢确信。 “好了,”那个一句话就引得万人之上的奴隶市场主勃然变色的皇子温柔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亲自去看看,她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是。”刘明愈发恭敬地垂下头颅。 上官晔将手中的折扇一展,动作翩然地走了出去。 *** 孟西西对三楼包厢内发生过的对话全然不知,她对奴隶市场的二楼没了兴趣,又不敢再回到一楼,免得又触发什么小惊喜。 只好重新逛回到奴隶市场外面的那条大街,期盼着能淘到什么宝贝。 ——戚弦和他朋友好不容易才重聚,孟西西不想那么快回去打扰他们。 这条街上的东西确实是贵了那么一点,但是比起会场中动辄五两银子的“门票”,十两银子的面具,孟西西觉得自己明显更能接受这边的物价。 抱着这样的心态,孟西西还真的淘到了不少的好东西。 因为受众不同,这里的摊主对自己手上的商品也就更舍得铺设成本。 食物的物料总是十分充足,有点小贵的小饰品总能翻新出许多花样,孟西西甚至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了猫耳发箍! 第32章 就像会场一楼成衣铺的老板娘说自己的店里有款式特别的男装,孟西西首先就会想起容色艳丽的戚弦一样,她在看到摊位上的猫耳发箍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身后的晏生。 晏生的性格有点呆,穿衣风格也很老气,但是他的长相却十分猫系。 脸颊是肉肉的,看人的眼神是呆呆的,就算是犯了错,也天然带着点无辜的感觉。但是他的眼尾微微上挑,面上的表情稍一得意,就像一只傲娇的小猫。 “老板我要这个!”孟西西已经打定主意要买它回去了,反正晏生这么听话,她完全可以像养洋娃娃一样把人打扮起来! 想到这里,孟西西心里就有了更多的想法! 既然他这么听话……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和那个也要!”那风格不一样也没什么,总能找到一款最适合他的! 她正挑得高兴,然而大街上却突然起了一点骚动。 孟西西斜对面摊位上,两个买东西的人不知怎么的就争执起来了。 二人之间大概是早有积怨,不过拌了两句嘴的功夫竟然就动起手来了! 孟西西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再加上身体因素,对这些事情更是避之不及。 “晏生——”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孟西西原想招呼晏生离开这里,但是起争执的两方各自都带着人马,孟西西结个账的功夫,两边的冲突就闹大了。 她离那个摊子尚且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路过的行人可就倒了大霉了,孟西西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又一方带着下人的无辜人士被卷入这场“战争”。 混战一起,很快就有一个倒霉蛋被撞出了“战场”,刹不住车地往孟西西这边冲了过来。 晏生本来可以在孟西西被人波及到之前把她带走的,但同样处于这个方位的人也跟着出了乱子。 一个侍卫打扮的下人高声喊着,“主子小心!”然后就非常不小心地在冲出去拦人的时候撞到了孟西西。 他直直地穿过孟西西和晏生的中间位置,这下连晏生都救助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西西一个踉跄——然后被人搂在了怀里。 “姑娘小心。”帮孟西西稳住身形的人带着奴隶市场的白板面具,他的嗓音温和,指腹却滚烫。 隔着薄薄的一层春衫,孟西西只觉得自己的腰背都要被他烧着了。 对于自己中意的猎物,上官晔一向有耐心。 虽然找到机会就近这么一看,他愈发觉得怀里的这个少女就是为自己而生的,但他还是很快地克制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越是珍贵的猎物,在接近的时候就越应该耐心谨慎,不然只会将人吓跑。 就孟西西的视角来看,这位陌生的公子只是在她将要跌倒在地的时候,伸出援手来帮她稳住了身形,而后很快就有礼有节地将手收了回去,没有丝毫的冒犯之意。 于是与陌生人短暂的近距离接触的不适,很快就被惊魂未定的心悸之感压了回去,随着她慢慢感觉到自己已经安全下来,心悸之感就又化作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那位陌生公子的感激。 “姑娘,你没事吧?”上官晔耐心地等待着惊惶的小猎物冷静下来,然后才轻声地出言关心道。 “我没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因为惊吓,孟西西唇边少有的血色,也略微有些黯淡下去。见状,上官晔只觉得自己愈发兴奋。 他“啪”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想要借着这个动作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极度兴奋之下,他的眸色还是难免暗沉了少许。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带着面具,缺少了具有欺骗性的长相的迷惑性的缘故,孟西西只觉得浑身一寒,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某只潜伏在暗处的猛兽紧紧地盯上了一样。 上官晔愈发纳罕,这个世上,知道他真面目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他也没兴趣了解别人究竟是怎样看待真正的自己的,对于尚未到手的猎物,他也没有掉以轻心。 虽然脸上带着面具,但他还是控制好了表情。因为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所以还特地做了个开扇的动作来遮掩自己的情绪。 可孟西西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虽然警惕的视线的落点最终没有定格在他的身上,但是她明显比起刚刚略微疏远了他一些。 简直就像是一只敏感的、但是又找不到危险来源的小刺猬,只好竖起浑身的刺,警惕着身边所有的人。让人愈发想要将她翻转过来,让她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上官晔今日原想点到为止,可是孟西西这副神态却愈发激起了他的占有欲,上官晔决定要稍稍将步调调快一些——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上官晔有一双很美、很魅惑的眼睛,但是他的脸型缺乏棱角,嘴唇又是天然的微笑唇,反倒显得他的长相没有攻击性。 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是能给初次见面的人留下好印象的原因之一。 孟西西可能对戴着白板面具的救命恩人没什么触动,但如果这位恩人长相俊美、身份尊贵、同时又得万千少女的青睐呢? ——孟西西简直敬而远之。 孟西西将各府的标记都记得纯熟,这完全是因为经历过现代百分百还原的相片洗礼的她,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时代抽象的人物画。 她不是脸盲,但她是画盲来着。 上官晔初时摘下面具,孟西西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就是当朝的三皇子。只觉得他长相俊秀,摘下面具的动作简直可以入围电视剧之十大最美露出真容的瞬间了。 如果说傅清辞的温柔,完全是其长相的功劳。 那上官晔的温润,就是他的穿衣打扮、行为举止共同带来的加成。 白色衣裳轻折扇、金色腰封银发冠。 额前墨发飞扬、嘴角笑容淡雅,整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如果孟西西不是先一步遇上了傅清辞——自己的完美理想型,指不定这会儿就要在环境、氛围与其动作之风雅的三重影响下,看他看呆了去了。 不过触动也就只有这短短的一瞬间,因为晏生很快来到她的身边,扯住她的衣袖,朝她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主子——” 在孟西西看不见的角度,上官晔的面色沉了下去。 第33章 “主子——”晏生一边说话,一边委屈地伸手卷住了孟西西的衣袖。 就这两天,他接连遭遇了两次事业上的滑铁卢! 戚弦就不说了,就算他技不如人好了,可是刚刚的那个侍卫! 第29章 暗卫守则第七条,耳听四路,眼观八方,必须全方位守卫主子的安全。 可是刚刚他竟然让那个侍卫把他和主子分开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孟西西一下子就领悟到了晏生是在为什么而感到委屈。 孟父把人送给她的时候,负责训练晏生的侍卫长还特地同她嘱咐过,除了过于迟钝之外,晏生的成绩一向是同期之中最好的那一个。 而且老天爷大概是为了弥补他性格上的缺陷,晏生对情绪的感知可能不是很到位,但是他的身手反应什么的,却都是极好极快的,尤其是对杀气恶意之类的感应,更是极为敏锐。 他刚到她身边的时候,就连萄萄都不敢再向以往那样,随意凑近到孟西西的身边。 晏生动不动就是一个拔剑警告,要不是萄萄的的确确是个忠仆,对侍候孟西西一事,只有百分百的用心而没有丝毫怨言,这会儿晏生可能已经在应激反应下直接把人给解决掉了。 这也是孟西西一开始不愿意接受这个小侍卫的原因之一,在他来到她身边以前,萄萄才是她最亲近的存在。 但是晏生一来,在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不可避免地取代了萄萄的部分地位。 只是小侍卫乖巧好用又听话,孟西西带着带着,就有点舍不得把人还给她爹了。 ——反正小侍卫现在已经是她的人了!只要她不想,那她就可以不退! 话说回来,今天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也是晏生跟了她以后的后遗症。 孟西西总是交代他,如果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不用太排斥靠近她的人。 就比如说刚刚那个侍卫,当时晏生被撞过来的路人分去了部分注意力,那侍卫身上的戾气同样也是对着那个冲过来的路人去的。 晏生确也感受到了身边的情况,可他心里又惦记着孟西西下过的命令。那侍卫对他们又没有恶意,他总不能就这么一剑把人给劈了吧? 迟疑了一瞬的功夫,孟西西就被撞倒了。 其实以晏生的身手,他还是可以在孟西西摔倒之前,将人给拉回来的。可谁让孟西西身边还有一只守株待兔的大豺狼呢?晏生可不就被迫失职了吗? 孟西西轻轻地揉了揉晏生的脑袋,“好了好了,晏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一点儿都没有被伤到哦。下次要是再有什么冲突,我们站得近些便好啦。” 与戚弦不同,晏生的头发又长又柔顺,就跟缎子似的。 以前孟西西总嫌这头长发看起来冷冰冰的,从来也没想过要上手呼噜一下,谁知道手感竟然这么好! 孟西西没忍住多薅了两把,晏生感觉到了,他想也不想地就把头低下来,让孟西西可以更好地把玩他的长发。 晏生身上的少年气虽盛,但他的个头却蹿得极快,现在已经比孟西西高了一个头还要多啦! 可当他乖乖地把头凑到孟西西面前的时候,肉肉的小脸也跟着一起凑了过来,孟西西本意是想要安慰他,这会儿却忍不住捏了他的小脸蛋一把——好软! 晏生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懵懂的意味,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主子的主动吩咐的情况下,自发地低下头,让孟西西抚弄他的长发。 可是主子她怎么又捏起他的脸来了呢?他——要蹭蹭吗?还是呆着不动就好?主子她还想要摸哪里吗?他可以…… 孟西西不知道晏生已经一脸无辜地想到了很不得了的方向,她差点被猫系少年萌出血。 其实晏生一直都很乖很听话,可他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又非常地不主动。孟西西虽然觉得小侍卫的武功高强,是一件让人很有很有安全感的事情,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可是现在——能把手里的软剑转出花、眨眼间就能夺人性命、表情一活便稍显桀骜的少年——这会儿乖乖地倚在你的手心里,你说东他绝不往西。 孟西西好歹还记得这是在大街上,不然她怕不是要当场掏出猫耳发箍给人带上! 如果她不下命令的话,晏生是会露出猫主子高傲且嫌弃的表情呢?还是会乖乖地凑过来,主动把发箍带上呢? 应该是会乖乖凑过来的吧? 孟西西还当心自己突然捏脸的举动会显得有些冒犯,但就在她突然反应过来、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想要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的时候,晏生迟疑地凑近了过来——他轻轻地贴了贴她的掌心。 哇!好乖! 上官晔险些连温润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他喜欢弱小的、轻轻一捏就会凄惨柔弱地哭出来的小动物。 孟西西简直完美地贴合他的所有的标准,可是这样弱小的、可怜的生物,竟然还养了一只比她还要大的猫猫? 两个小动物贴贴的温馨画面,看得上官晔简直要破了功。这是哪里来的蠢猫?给我滚到一边去啊! “姑娘?”上官晔忍不住出声。 “啊?嗯。”孟西西不好意思起来。 她还以为他们已经寒暄完了,原来并没有吗? 上官晔确实出手帮了她,但是这样不大不小的恩情,在孟西西的认知里,她真诚地道过谢以后,他们就可以各走各的了。 当然她没有嫌弃恩人的意思,上官晔要是想要讨要什么报酬的话,她也绝对可以诚心地接受。 但是……这位公子的面相看起来真的不太像嘛。 孟西西忍不住就有一点以貌取人了。 上官晔当然也不是这种人,他示意孟西西看向一旁,“抱歉,这位姑娘。刚刚撞到你的,好像是我的侍卫。” 比起恩人来说,当然是赔罪之人的身份更方便他主动出击了。 真诚地道歉可以展示他的风度,赔偿贵重的礼物可以展现他的财力,送份贴心的小礼可以拉近他和孟西西之间的距离,简直是一举多得。 “什么?”孟西西还真没有想到这样的展开。 “贾诩。”上官晔不轻不重地喊出那个“莽撞”的侍卫的名字。 人高马大的汉子就“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孟西西身前,“贾诩给姑娘赔罪了!” “啊,没,没事的。”孟西西其实还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现在大家的道歉方式,都这么诚恳了吗?下跪什么的,事情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孟西西本来就没有打算怪人家,其实只要撞她的人不是故意的,撞了她以后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或者是连锁反应,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何况他主子还帮她稳住了身形,事后也没有推脱隐瞒,而是第一时间让他给她道了歉。 现在这个侍卫这般郑重,孟西西反而觉得有点受不起,她连忙表示谅解,好让人赶紧起身。 那个侍卫果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神情,还感激地向孟西西抱了抱拳。 可他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是就势改变方向,接着向他的主子请罪道,“方才是属下鲁莽了,还请三皇子恕罪。” “三皇子?”孟西西今天真是接连震惊,“你,您是皇子殿下?” 第34章 孟西西的内心是崩溃的,她没想到自己一出门就遇上了这么一个大雷。 大启三皇子上官晔——因为有大启的皇帝亲自带头,所以大启王朝的几个皇子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毛病。 什么暴戾恣睢啊、贪花好色啊、草菅人命啊……就是这么的无法无天。 唯有这上官晔是个例外,他的好名声简直传遍大启上下,靶子一样地立在那里,却从未被人击倒过。 大部分都城百姓出门,最不想遇见的就是除上官晔以外的其他皇室了。 孟西西不一样,孟西西她谁都不想遇见。 孟西西总觉得这位三皇子的名声过于完美了,大启一共七个皇子,其中不乏嫉妒心强的。 上官晔可以一路顶着好名声走到现在,就算他当真端方自持、其手段也不容小觑。 不过这不是孟西西对他敬谢不敏的主要原因,毕竟人家就算是装的温润如玉,那人家既然都装了这么久了,凭什么为你破功啊? 真正让孟西西对他敬而远之的原因是——他是孟芙的心上人。 在大启,喜欢三皇子的人实在是有太多太多了,就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安平郡主赵芮兮都不例外。 孟芙喜欢他,孟西西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理解,所以她此刻才会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一个孟父,孟芙已经持续不断地找了她这么多年的麻烦,但凡被她知道了自己今日同三皇子扯上了关系,孟西西估摸着自己下半辈子都别想安宁了。 除非孟芙走了大运,最后能够成为三皇子的正妻。 否则就凭今日她跟三皇子打了个招呼,孟芙都能说是她在其中从中作梗,害她痛失三皇子的青睐。 没错,她对她的敌意就是有这么离谱! 孟西西本来就阴差阳错地在上官晔之前遇见了自己的正品白月光,这会儿又明晰了他三皇子的身份,孟西西只恨不得当场夺路而逃。 第30章 孟西西并不是一个擅长遮掩自己情绪的人,以上官晔的眼力,更是轻易就看出了她对自己的疏远。 明明刚刚还只是一只无措的、炸了毛的小刺猬,知道他的身份以后,反而将所有的刺都对准了他。 为什么? 莫非她是他哪位政敌的女儿?还是她其实爱慕着他其他的那些兄弟? 上官晔的脑海中转过这些思绪,并且十分迅速地更换了他方才定下的用以接近孟西西的计划。 猎物抱有警惕之心的时候,经验丰富的猎人就应该适时地后退。 上官晔冲孟西西抱歉地笑笑,“是我打扰到姑娘的雅兴了,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还请姑娘收下这个,就当做是我给姑娘的赔罪礼物了。” 上官晔仿若十分随意地从一旁的小摊上挑起一根浅蓝色的发带——他都说了如果不介意的前提,这发带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孟西西她能不接吗? 不过就这么收下皇子殿下的道歉礼物,未免也太过狂妄了。 孟西西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取出自己刚刚买下的猫耳发箍,“那这个,就当做是我给您的谢礼?” 孟西西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礼尚往来一下。 但当她在脑海里思考要回什么礼合适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孟芙锲而不舍的刁难。她脑子一抽,突然就想到,她必须得送人家一个戴不出门的东西! 不然到时候万一要是叫孟芙知道了,她肯定又要借题发挥了! 东西过了手她才恍然想起,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别说这样的路边摊了,就是她专门定制了贴身好礼相赠,他肯定也不会稀罕啊! 多少贵女折戟在皇子殿下温柔的笑容中,她凭什么认为他会把她送的东西戴在身上? 而且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双方的侍卫知……好吧,知道的人还是有点多的,但是怎么也不至于传到孟芙的耳朵里啊! 毕竟三皇子是什么排面的人物?就算他真的要传绯闻,她孟西西也排不上号啊! 刚刚她到底为什么脑子一抽,送了人家这么尴尬的一件东西啊? 孟西西羞愧地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地里,真是太丢人了!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三皇子的表情,他不会以为她是什么奇怪的人吧? 就算她对三皇子没有什么别样的想法,她也不希望给人留下一个奇怪的印象啊! 孟西西急得都快要哭了,如果不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顽强信念一直在支撑着她,她都想把手收回来了! 实际上现场的场面远没有孟西西脑补中的那么尴尬,她的确脑子一抽,上官晔也的确被这特别的礼物震了一下。 可孟西西心理活动了那么久,放在现实里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罢了。 上官晔忍不住轻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特别的礼物。” 孟西西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的反应其实已经很快了——想要装作拿错了的样子,换一样正常的配饰给上官晔,反正刚刚她逛得久、买的东西多。 上官晔的反应却爱比她还要快,他从孟西西手里接过了那个猫耳发箍。 这时候的发箍制式和现代略微有些不一样,它的弧度更缓、长度更短一些。 取发箍的时候,上官晔的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孟西西的指节,仿若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孟西西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甚至还想再挣扎一下——皇子殿下,真的非常抱歉,我要给你的谢礼不是这个,是我拿错了东西——如果不是上官晔从孟西西手里接过那个猫耳发箍以后,就自然而然地戴到了自己的头上的话,孟西西是真的想这么跟人寒暄的。 孟西西惊呆了!最温柔、最体贴、最为照顾女孩子的皇子殿下当真不外如是! 他真的好体贴啊,为了不让我尴尬,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吗? 大启可从来都没有盛行过这样的饰品,如果孟西西没有搞错的话,这个摊子上卖的发箍,应该是和她刚刚看到的成衣店里面卖的衣服是一个性质的商品——是专门为那些奴(情)隶(趣)设计的。 孟西西再次发誓,她真的是刚刚才反应过来,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发箍并不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既然上面缀了猫耳。 但皇子殿下身后侍卫那个永身难忘的表情,一下子就把孟西西给惊醒了! 妈耶!我是不是无意识地调戏了人家一把? 别说,皇子殿下戴这个猫耳发箍,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合适。 他的脸型其实偏圆,戴着这个发箍虽然不像一只猫猫吧,但还是非常可爱!难道这就是颜值带来的加成? 只是——皇子殿下您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配合啊! 第35章 西西不理解,但是西西真的好心动啊! 上官晔戴上猫耳,简直是对孟西西的双重暴击! 虽然不比傅清辞贴合,但上官晔的长相也是在孟西西的理想型的范畴之内的啊! 眼看着孟西西就要被上官晔迷得七荤八素,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呼唤声,“小小姐?” 孟西西对这声音可太敏感了,“戚弦!” 孟西西悠然转头,就见少年越过身旁的小摊,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戚弦今天难得地穿了一身浅色系的衣服,用黑色带丝绦的腰带紧紧勒住。红色的丝线和玉制的小葫芦,在他的腕边轻晃。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姿态,都莫名带有一种抓人眼球的美感。 他的身姿是那样的挺拔端正,可是一双桃花眼却似醉非醉、似勾似引……呜呜呜,孟西西内心的小人抱头痛哭——对不起,理想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可爱在美貌面前不值一提”吗? ——啊,对了! 孟西西猛然想起,她好像差点又把恩人给忘了。 不对,现在不能叫恩人了,得叫皇子殿下。 孟西西背过身子,将手背到身后,对着戚弦招了招。 扭过头孟西西才发现,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上官晔已经重新把面具扣回脸上了。 至于那个猫耳发箍,他倒是没有取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白板面具的原因,孟西西总觉得这个造型变得有些像狐狸了。 但他说话的声音却依旧很温和,“刚刚那位是?” “啊,他是我的……我的朋友。”孟西西不希望别人把戚弦看轻了,左不过他马上就要恢复自由之身,说声朋友也不算错。 “哦,原来如此。”上官晔面具后的表情已然变得有些危险起来。 身为奴隶市场的主人,他当然知道自己手底下最优秀的货物是什么样的。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戚弦完美地长在了跟他审美完全相反的点上,傅清辞对他来说又仿如照镜子一般,似他们这般出色的奴隶,应该是会被送到他的院子里,而不是出现在奴隶市场中,任人挑选。 上官晔还记得自己在看到他们的画像时,心中闪过的可惜之意。 现在他只可惜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先一步下手?就是不要这几百几千两银子,也好过他们仗着自己的好颜色,来勾搭自己真正看上的人吧? 上官晔记得,自己原是想了个好计划,想要把这二人卖出高价。谁知道孟府的大小姐横插一杠子,在训练结束之前,就用普通的价格抢先一步买走了他最为看重的奴隶。 现在这个狐媚妖艳的奴隶,不是应该跟孟家的大小姐倒在鸳鸯帐中吗? 怎么会跟小猎物扯上关系,他喊她“小小姐”,难道是孟家府上的? 不了解的信息太多,上官晔决定先退一步。如果他看中的猎物真的抢先被别人咬了一口,那他就先撕碎他,再慢慢地来品尝她。 或者是……在小姑娘的心上人面前一步步地品尝她……嘶,妙啊。 想到这里,上官晔反而没那么着急了。 他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几分真挚,“既然姑娘的朋友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只是这根发带,我还是希望姑娘可以收下。当然,如果姑娘嫌弃这根发带不够贵重,不能展现出我的歉意的话……” “怎么会?”三皇子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孟西西她还敢不收吗? 不过东西可以收,话却是得说清楚的,“那这根发带我就收下了,刚刚的事情呢,就算两清?” “好,”上官晔目的达到,便不多做纠缠,“那便告辞了。” 上官晔一走,戚弦就赶了上来。他一来,孟西西就知道为什么三皇子突然又把面具戴上了。 原本这条街上发生冲突,孟西西和上官晔只是往一旁避了一避,就顺利地躲开了那些爱看热闹的大启同胞们的注意力。 可是戚弦这个祸水,一路走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刚刚只是喊了孟西西一声而已,可有可无地看过来、最后却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第31章 更夸张的是,起冲突的其中一方都变得心不在焉了起来。 孟西西深怕另外一个会好奇他在看什么,然后跟着一起看过来。 奴隶市场是很安全,那些混子不敢来这里找事,所以这里一旦发生冲突,起冲突一般都是寻常人惹不起的富贵人家。 孟父的权势是非同一般,但是孟西西真的不想在让他的名头出现在莫名其妙的桃色事件中啊! “我们先离开这里,”孟西西一边说,一边拉起戚弦和晏生的手,“边走边说。” “唔,”戚弦倒是没有异议,只是顺势抽出了孟西西攥在手里的白色发带,“这个,还是我帮你收着吧。” “那个不是……”孟西西本来想拒绝,但是戚弦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眼神还若有若无地瞥向孟西西另一只手上拉着的晏生——他手里正抱着孟西西方才一路逛下来的成果呢。 孟西西瞬间明白,这是“吃醋”了啊!她懂她懂,萄萄有时候也会这样! 戚弦他一定是承认了她小伙伴的身份,这会儿正想着融入他们呢! 难得小心脏这么主动,孟西西怎么可能拒绝? “你拿你拿,你好好收着。回去之后,直接交给萄萄就行。”孟西西颇为不以为意,反正她又不打算把这根发带带出来。 得到孟西西的应允以后,戚弦笑着卷起这根发带,将之塞进了袖袋的最深处以后,才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根发带,好像是刚刚那位公子送给你的?” “嗯!”孟西西没打算瞒着戚弦,左右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把刚刚的事情全都说给戚弦听了,包括上官晔三皇子的身份。 既然他敢把面具脱下来,估计也是不怕人知道他来了这里的。戴上面具,可能只是怕麻烦而已。 三皇子在大启的人气可不低,要是被人发现他来了这里,不止是那些贵女,估计那些富家公子哥也要上赶着来跟他寒暄了。 戚弦既然有要开店的想法,多了解一点城中贵人的信息,对他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说到开店……银子……他的那个朋友……孟西西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了解一下。 “戚弦,你的那个朋友,他是怎么出的奴隶市场啊?难道真的被人先一步买走了?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戚弦脑海中的风暴暂时中止,“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等我的户籍办理好了再说吧。傅清辞的奴籍在安平郡主手里,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出不来了。好在郡主不会为难他的,我看他也挺乐不思蜀的,就先让他待在郡主府里吧。” 孟西西:“……”信息量好大啊! 安平郡主的心上人不正是三皇子上官晔吗? 说起来,戚弦他朋友的气质真的跟三皇子好像啊! 这算什么?古代性转替身爱? 难以想象!就今天一天,她竟然先后遇到了替身和他的正主! 戚弦大概也是从中想起了三皇子的存在,这会儿换他好奇了,“皇子殿下的身边,竟然也有这么不稳重的侍卫吗?”他若有所思,然后看向当时同样在场的晏生。 晏生沉吟片刻,果断道,“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第36章 孟西西意外于晏生的配合,感觉晏生任务失败过一次之后,就不再想之前那般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之前萄萄想要找他的时候,他可是待在横梁上一句话都不说的。 孟西西问他为什么,他还傻乎乎地反问道,“您……没有给我下过这个命令?” 晏生现在愿意主动同人交流,孟西西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击他的热情。虽然她不觉得三皇子的侍卫是故意的——毕竟他这么做图什么呀?但她很配合地附和道,“哦?何以见得?” 晏生一脸深沉,“就是感觉,他是故意的。”可是分析不出动机,所以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孟西西失笑,“嗯嗯,那你跟戚弦好好说说当时的情况。” 在孟西西眼里,晏生的感觉,可是比女人的直觉还要更加不靠谱的存在。 她没把这件事情当一回事,只是借机让晏生跟戚弦多聊聊,现在他只是她的侍卫而已,晏生完全可以活得更加自由、更加自我。 戚弦倒是很配合,一路上跟晏生在孟西西身旁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的话。 傅清辞已经先一步离开,孟西西出门玩乐的兴致也被搅和得差不多了,于是也恹恹地决定要回府。 戚弦和晏生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嘀嘀咕咕了一路,孟西西也不好奇他俩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二人同框的画面简直是赏心悦目,于是就这么乖乖地托着下巴看了他们一路。 如果不是她们在通往惜玉院的路上遇上了孟芙,孟西西今天一天应该都会挺开心的。 可坏运气来得就是这么恰到好处,孟芙难得听话地在珍玉院待了大半个月,而且还不是无所事事地杵在院子里面,她的学习进度,可是连严苛的老嬷嬷都忍不住点头的。 因此一个月的禁闭期一过,孟父就勉为其难地在正妻的求情和大女儿的求饶中,把人给放出来了。 当然活动范围只限于孟府府内,而且禁止她踏入惜玉院半步。 孟西西但凡早上那么一时半刻或者晚上那么一星半点,这会儿都不用与孟芙狭路相逢——因为她是出门来接她的纨绔朋友们的。 经过她多年的努力,她终于成了这个纨绔小队中不可分割的一员。 纨绔李烹、李享、许晋安见队伍里最活跃的小姑娘竟然整整一月没有出现了,登时就急了起来。 李享、李烹的姓氏一样、名字像,可他们确实来自两家不同的人家,最初只是因为名字相似,才觉得有趣,所以玩在了一起。 他们俩分别是家中的嫡次子和嫡幼子,一个家世好些,但是在家中的地位就是被夹在中间没人理;一个是老来得子,倒是被宠,可惜家世略低了点。 许晋安更是家中庶子,完全没有什么地位。 他们要想在上流圈子里混出头,又是嫡女、又是权臣之女、又是正室唯一的孩子的孟芙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他们先前还总嫌弃她一个姑娘,有什么新鲜好玩的,都挺不乐意带着她的。 可是她一连失联一个月,先前遇到他们总是会过来打一声招呼、让他们觉得自己在纨绔界也算是混得开的公子哥们,在发现孟芙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以后,对他们是理都不理。 他们三人是看够了他们的脸色,恨不得把孟芙从孟府拽到他们面前来,这才有了今日的孟府之行。 若是放在以前,他们是绝对不会踏进孟府半步的! 不成器的小辈们最怕的就是遇见长辈,而且孟芙的身份性别还有一些特殊,他们总担心自己进了孟府,就会被孟大人乱棍打出来。 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下定决心、踏进孟府的大门,可给孟芙高兴坏了。 因为身份的缘故,其实她早就被当做借口、挡箭牌、炫耀的资本……被队伍里的另外三个人请进家里好几回了。 孟芙倒是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只是很想朋友们也能上自己的家里来玩玩儿。 可是不管她之前怎么邀请,另外三人都是坚决不来。 唯有这一次,她被严加看管,根本没有办法往外递消息,可他们却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兄妹四人的感情情比金坚啊! 那些人云亦云的人只会评判他们,将他们说得一事无成。可他们又哪里会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才是最讲义气的一伙人! 孟芙出不了孟府,就亲自到家门口去接人! 那三人原本不太敢来孟府拜访,但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怎么也得在孟大人回来以前参观个够本再离开吧? 他们这么无所事事地一晃悠,就正好撞上回府的孟西西她们了。 孟西西只觉得十分晦气! 就府上的规矩而言,府里要是有外男来拜访,主母是要事先派人来给她们这些女眷递个消息的,以免一不小心冒犯到客人或者被人唐突。 可孟西西直到今日出府之前,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这要么就是这些人没规矩,进门也不递个拜帖什么的;要么就是孟芙她娘还在针对她们这些妾室和妾室的儿女,有意不给她们递消息。 说实在的,两种情况都挺让人烦躁的。 毕竟这些人是孟芙的朋友,孟西西肯定是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想碰见的。 尤其是她的惜玉院和孟芙的珍玉院离得还近,孟芙虽然没有直接把人带到她的惜玉院里去,但是她也不回珍玉院,只在两个院子之间的地界来回晃悠——美其名曰,要带朋友们好好参观一下。 孟西西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领地被侵犯、但好像又没有办法追究的不适感。 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孟芙还要上来就指着她的鼻子问道,“孟西西!这个狗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跟你身边的?他不是被我爹送出府去了吗?” 第32章 这简直是在往孟西西恶劣的心情上浇了一捧热油! “孟芙,你再敢骂一句试试?你信不信我让晏生把跟你身后的那几个人丢出府去?”有心情的时候,孟西西是不介意跟孟芙你来我往、绵里藏针的。 可她就见不得身边的人受欺负,现在戚弦是她的了,孟芙凭什么骂他? 孟西西这样有攻击性的时候还是少有,起码孟芙是被她镇住了,“孟西西,你疯了?” “哼,晏生戚弦我们走。”外人在场,孟西西不想跟孟芙吵架。 但是孟芙会这么放过她才怪,她的朋友们可都还在呢! 虽然她平日里没少跟这些人诉苦,说家里的庶妹时常仗着父亲的宠爱欺辱她。但是她当然可以这么说,可孟西西她怎么能真的不在人前给她面子呢? “孟西西,你站住!那个狗……那个戚弦是吧?他可是我的奴隶,你凭什么带走他?”要是被父亲送走了也就罢了,落在孟西西的手里?孟芙宁愿当场把戚弦抽死! 第37章 孟西西觉得自己有必要申明一点,“戚弦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闻言,戚弦配合地倚在孟西西的袖边,露出了一个妖里妖气的笑容。 孟西西:“……”其实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一招对孟芙的刺激显然是有够大的,只见她面红耳赤,呵骂道,“你、你们,不要脸!”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他怎么就是你的人了?” 孟西西也有一点不解,她还以为陈管家这么周到的人会事先跟孟芙把话说清楚,“那一千两银子的赎身费,你不是收下了吗?” 孟芙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以后就是一个勃然大怒,“那一千两银子不是爹爹给我的补偿吗?” 她做错了事情,明面上虽然受到了惩罚,但是爹爹他却做主将她这个月的零花钱翻了五倍! 孟芙以为爹爹还是偏心自己这个嫡女的,虽然恨铁不成钢,关了她的禁闭。但心里还是担心她会误会他的苦心,所以在带走让她玩物丧志的戚弦的同时,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零用,以安她的心。 “什么补偿?那是我给你的赎身费啊。管家没跟你说吗?戚弦本来就挂靠在孟府名下,赎身费一结,他就跟你彻底没有关系了。” 孟芙:“……”那要这么解释的话,送银子的时候,管家还真这么给她解释过。 只是她不知道这银子原来是孟西西给的,而不是她爹。 孟芙面色涨红,只觉得自个儿是自作多情得厉害。她深怕别人想清楚她之前是怎么想的,动作飞快地摘下了身上的项链、玉镯和耳饰,一股脑地砸在了孟西西的脚边。 她起先是对着孟西西的脸砸的,还用了死力气。孟芙就是这样一个人,脾气一上来了就不管不顾。 但是晏生和戚弦的反应极快! 只听戚弦轻轻地道了一声,“得罪了。”然后就勾着孟西西的腰,往侧边躲过了这些首饰的“突袭”。 单论武艺,晏生就没有落后过谁。 首饰落地之前,他就判断出以戚弦的身手,足以带孟西西躲过这儿戏一般的“暗器”,但是还是非常受不了有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袭击”他的主子。 只见他轻盈地挑起手中的佩剑,只轻轻那么一挡,就有一只相对较轻的耳环被他击中,然后疾速反弹回去,在孟芙气急败坏的“啊”声中,挂到了她的发髻上。 孟芙这次是真的被气哭了,“啊!你们,你们欺负我,你们竟然敢打我!孟西西你等着,我要告诉我爹去,我倒要看看,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还会不会偏心你!” 这一来一回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孟芙被飞来的耳环吓得跳脚的时候,孟西西还悠哉悠哉地躺在戚弦的怀里呢。 戚弦本来是想把人放开,孟芙一句来势汹汹的威胁,反而让他不安地想要把孟西西保护起来。 他紧张兮兮,像是一只耷下耳朵的大狗勾。 可给孟西西心疼坏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戚弦的手背,戚弦瞬间领悟到她的意思,恭敬地移开了自己的手。 孟芙这才放完狠话,孟西西调整表情,露出一副“我超凶”的样子,小手一揽,就把戚弦和晏生同时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老鹰面前保护小鸡崽儿的老母鸡一般,充满了使命感和英勇的气息。 可她身后的戚弦和晏生只觉得她像是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咪,步子都还迈不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咕噜咕噜地滚到最前面去了。 戚弦抚额,晏生……晏生还没搞清楚状况。 但两人还是默契地露出凶恶的眼神,越过孟西西,紧紧地盯住了她身前的那伙人。 这才是真的——超凶! 原本想要站出来声援孟芙的纨绔三人组,顿时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许晋安实在是没地方可以张望,只好看看李烹、再看看李享,反正就当是没听见姐妹俩在吵架。 孟芙放完狠话,就想到门口去堵孟父。今天她几个朋友都在,她就不信她爹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 “诶,”孟西西阻止她,“爹爹的书房在这边。” 孟芙狠狠地瞪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爹爹他早就上朝去了!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到大门那里去拦他,看你怎么去搬救兵!” “哈?我搬救兵?你自己看看你脑袋上挂着的是什么?” “不就是……”孟芙突然沉默。 刚刚她被吓傻了,乍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这不是她自己的首饰吗? 她反应过来了,孟西西就要开始反击了,“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你自己说说那是什么?你拿首饰砸我你还有理了? 不是要去找爹爹吗?走啊,咱们一起去找爹爹,正好找他来给我评评理。你一出院子就跑来针对我!你就是不服先前爹爹对你的惩罚!你不服你找他去啊,凭什么跑来欺负我?” 不就是扣帽子吗?谁不会是怎么的? “我没有!”饶是孟芙,反应过来以后也不敢再狂妄了。 她倒也不是被孟西西的那番话给唬住了,就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孟章是不可能为她出头的,孟芙不想在兄弟们面前丢了面子。 所以她只能憋屈地对孟西西解释,“我没想砸你,我只是想把银子还给你。” 说到这里,她又理直气壮起来,“这套首饰花了我三千两银子呢!还有两支步摇我没有戴出来,但是这里的这些起码值个两千两银子吧? 你把它们都拿走,然后把这个奴隶还给我!” 孟西西真的要被这位大小姐气死了!就算她拿出三千两、三万两、三十万两银子来,她也不会把戚弦给卖掉的好伐? 更别说她拿出的还是这种过时即贬值,而且还不成套的首饰了。 更过分的是!她竟然不跟她商量就把首饰丢过来了,怎么?当她是要饭的不成? 正好,孟西西今天出门买了不少小东西,她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一件一件地朝孟芙身上丢去。 “啊!”孟芙尖声惊叫,“孟西西你疯了!” 孟西西虽然不会武艺,但这么近的距离,不说百发百中,也能中个十之八九了。 这回那三个纨绔子弟可不敢再看热闹了,他们围成一个人墙将孟芙挡在自己的身后。 不是他们讲义气,实在是那边有两个煞神站在那里,他们也不敢过去。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孟芙受欺负,就是事后他们还能说好话把这位傻大姐哄回来,孟大人回来以后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在他两个女儿发生争执的时候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 所以他们只能边挡边劝,“二小姐,二小姐,你这样做未免太过欺负人了一些!” “就是就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府上的嫡女呢!” “就没有见过……” 眼看着他们说话就要说得过分了,晏生一言不发地抽出一点剑刃,银色的剑刃在阳光下划过一抹反光。 戚弦拾起地上的首饰——孟芙丢过来的耳饰是一个简单的小圆珠,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耳勾拉直,然后压回到小圆珠上,再上上下下地将小圆珠抛着玩。 在身怀武艺的人的手里,这么一个小小的珠子,可比一颗石子儿的攻击力还强还大! 于是纨绔三人组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差点就躺平任打了——孟西西先一步停了下来。 “姐姐你怎么了?我给你银子,你不开心吗?” 孟芙咽下一肚子脏话,这回倒是反应过来是自己先开始的了。 她咬着牙,“我才是孟府嫡女,谁缺银子我都不可能缺银子!一会儿我让小娥给你送两千两银子过来,这总行了吧?你把戚弦还给我!” “还什么还?早就跟你说了,戚弦是我的人。你想要啊,去找陈管家要去吧。”孟西西对成年人的话术十分不满,决定将祸水东引。 第33章 孟芙哪里敢得罪陈守益? 禁闭期间,她早就不止一次地想要找他的麻烦,结果回回都是自己咽下苦果,还差点害得她娘失去手里仅剩的那点管家权。 她宁愿在孟西西这里胡搅蛮缠,都不敢对上孟府的那个年轻管家。 不过,“你若是真的那么想要那个小奴隶的话,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把他给你。这样吧,你拿你身后的那个小侍卫跟我换?” 小侍卫?晏生吗? 孟西西条件反射地回头看,被点名的小侍卫懵懵懂懂,抱着手中的利剑,面上一脸无辜的表情。 第38章 孟西西又转头去看另一个当事人。 身为引发府上两位小姐无数次斗争的“祸水”,戚弦在听到孟芙要孟西西二选一的时候,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紧张。 斜飞入鬓的剑眉轻挑,一双眸子水波潋滟,那股子轻佻又肆意的劲儿,惹得孟西西的神情也跟着变得飞扬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选一个?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人,如果一定要我选的话,我肯定是选择全都要啊!”孟西西理也直气也壮。 孟芙的声势就被她压制下来了,“你,你怎么这么贪心啊!” 孟西西就不乐意了,“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要?到但是你,空手套白狼也没有这么套的吧?哼!晏生戚弦我们走!” “诶!你!”孟芙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孟西西,却被她身后的两个朋友一左一右地攥住了手。 拦她的人是李烹和许晋安,李享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折扇,“这就是你的庶妹啊?” “不然呢!”孟芙没好气地甩开李烹和许晋安的手,她觉得自己被朋友背叛了! 他们不帮她一块教训孟西西也就算了,竟然还出手帮孟西西拦她! 她心情不好,偏偏李享看不出来,他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之前你说她气焰嚣张,仗着你爹的宠爱在府上作威作福欺负你,我还当你是在胡说八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家这个庶出的妹妹还真是有够跋扈的啊。” 李享就是那个在家里备受长辈宠爱的嫡幼子,他娘一共给李家生了四子一女,压得那些妾室外室和他们的子女具都抬不起头来,因此他对孟西西在孟府的地位没什么概念。 只觉得是孟芙她娘不争气,不能给孟大人生儿子。因为府上的继承人是一个妾生子,所以才叫他们这些庶出的子女们都冒出头来了。 “那你们刚刚还不帮我?”孟芙气得直跺脚。 “诶,你没看见她身边那两个侍卫啊?咱好汉不吃眼前亏,想要对付她还不容易?没得非得搭上自己吧?” “哼,你说的倒轻巧!”想到这里,孟芙她就来气,“她身边那个带着剑的侍卫,是我爹拨给她的贴身侍卫,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对付她?你想得倒是美!” “你看你,我这还没说要怎么对付她呢,你怎么就急了?”李享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别说孟芙了,就是李烹和许晋安都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出了什么好办法? 李享贴近几人耳边耳语,话音刚落,孟芙就炸了锅,“你想娶她?!” “你小点声!”李享没想到第一个拆他台的,竟然是看孟西西最不顺眼的孟芙! 她红着眼睛,恨不得吼出声来,“你疯了!你才见了她一面!你竟然就想娶她了?不行,我非得去找她问问,她们娘家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狐狸精?抢了我爹还不够,竟然还要抢走我的朋友!” 李享被她吓得魂飞魄散,再顾不得假装风雅,撇去扇子就来抓她的手臂,“我的姑奶奶诶,你倒是先听我把话说清楚啊?谁要娶她?我是要纳她!纳她你懂不懂?就是把她讨回来做小老婆!” “你都要讨她做……唔唔唔!” 李享简直是怕了这姑奶奶了,在孟府府上大声嚷嚷着他要讨府上的姑娘做小老婆?孟芙恨的到底是她的庶妹还是他?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这句话可算是戳中孟芙的心窝子了,她冷笑一声,摆明了不信,却到底没有再冲动地去找孟西西的麻烦,也没有再嚷嚷什么了。 李享继续安抚她,“我怎么可能娶她?她一个妾生女,如何配得上我李家嫡子的身份? 我不过是顾念着你,她到底是你父亲的骨血,纵使身份低你一等,只要有孟大人撑腰,她一样能骑在你头顶上作威作福。 可我若是能把她纳回去,她就是我院子里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室。届时哪里还需要你亲自动手,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让她后悔如今竟然这般慢待于你!” 闻言,孟芙看李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智障,“哼,我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经天纬地的好主意,原来也只是一个只会异想天开的夯货!” 孟芙没好气地骂道,“难道我会想不到孟西西嫁出去以后,这个家里就是我说了算了吗?她要是就这么死了,以后还再也不会有人气我了呢! 问题是那个病秧子的命长得很,我爹更是宝贝她宝贝得不得了!我看他是恨不得把那个狐媚子嫁进宫里去,让她当皇子妃! 你还想要纳她为妾?做梦去吧你!” “诶——”李享却半点也不生气,“我当然知道孟大人他看不上我们这些纨绔子弟,所以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嘛。来来来,你听我说。” 李享示意几人靠近,李烹和许晋安知道他的德行。 这个李家的嫡幼子自小便备受宠爱,被那些溺爱孩子的熊家长们养出了一身的毛病!他一说要纳孟家的庶女为妾,李烹和许晋安就知道这是他贪花好色的毛病又犯了。 只是往日里,他在孟芙面前有所收敛——毕竟孟家嫡女虽然傻,但你除非能哄得她倾心于你,否则的话,你敢占她的便宜?那你就等着被权倾朝野的孟大人收拾吧! 因此,此刻也就只有孟芙会相信,李享想要纳孟西西为妾,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在于她了。分明是这小子起了色心!看上了这孟府的庶女! 别说这孟府的小小姐,出落得还真是不一般! 五官精致秀美不说,关键是那浑然天成的气质!那种轻易就能够引起他人摧毁欲的易碎感! 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他是孟大人,他也乐意宠着小女儿,给小女儿安排侍卫,免得她被人欺负。 不过这李享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孟大人明显待这个小女儿不一般,他竟然还敢算计她? 孟芙听完李享出的主意,顿时整个人都陷入震惊之中! “不行!”她第一时间否决,“你想都别想!今天这件事情,我就当没听见过,以后你绝对不准再打这样的主意了。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我们俩都得吃挂落!” 李享见孟芙的反应这么激烈,他故作无所谓地摊摊手,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他不提了,孟芙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李享得意地展开折扇,他就知道! 孟芙这个人,简直不要太好懂。 她要是真的排斥一件事情,管她有理没理,她第一时间就会破口大骂,摆出一副全天下人都不懂她、都辜负了她的姿态来。 像这样色厉内荏地拒绝的,反而可以证明她其实是动了心的。只是这件事情确实太不光彩,所以她才不敢马上答应下来。 接下来呢,李享只需要等着她过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这娇娇软软的小美人啊,差不多就可以到手了! 第39章 孟西西带着戚弦和晏生回到了惜玉院。 她原本是想将戚弦安排在自己名下的铺子里,让他在里面工作一段时间,权当为他以后自己开店练手了。 可是戚弦却想要留在孟府,等户籍办理好了,再来考虑以后的出路。 面对这么不上进的小奴隶,孟西西她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要不是前世的教育端正了她的思想,在发现戚弦和自己之间的奇妙联系时,孟西西就能把人捆在自己身边了。 现在是他自己想要留下来,孟西西高兴都来不及! 唯有一点,戚弦在惜玉院的位置着实是有些尴尬。 说他是客人吧,他诚惶诚恐、不敢僭越。 说他是下人吧,贴心周到如萄萄,也不知道该把他安排到哪里合适。 戚弦倒是挺能自得其乐的,看见有人在干活或者有活没人干,他就会默不作声地上去搭把手。 干着干着终于把自个儿伤着了——指腹扎进了一根木刺。 孟西西只觉得心上一阵刺挠,也不疼,就是揪着心一般地难受。 她一想就知道是戚弦出事了,着急忙慌地把人找了进去。 戚弦反而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起初他确实是有想过要使个苦肉计什么的,谁知道小姑娘院子里的下人异常淳朴,见到他这个空降党也不知道为难他,只知道傻乎乎地谢谢他帮了自己的忙。 戚弦不足米粒大的良心都被他们刺得生疼,索性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正准备凭本事来一个真正的大空降,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了点小伤。 第34章 其实在他的概念里,没见血的外伤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伤? 偏偏这针尖大的小口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小姑娘察觉到了,还一脸心疼不已地要帮他把刺取出来。 戚弦实在是没法就势卖惨——那也太不要脸了,偏偏他又觉得挺开心的——算了,不要脸就不要脸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孟西西处理好戚弦的伤势以后,心里那老有什么东西揪着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她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你别老是忙这忙那的,我带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干活的。” 戚弦很想问她,那她带他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要帮他消除奴籍?为什么要为了他站在自家姊妹的对立面? 可是他转瞬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他身无长物,就连自由之身都是孟家的这位小小姐施舍的。即使如此,眼下他又有什么资格来问她这些问题?且妄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呢? 戚弦的脑海里快速转过这些念头,出口的话就显得有些疏远,“小小姐有恩于我,要是不能为小小姐做些什么,戚弦心中难安。” “这样啊,”孟西西想到一个办法,“那戚弦你会盘发吗?” 她想戚弦一个男子,总不会懂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吧? 他不懂,她就让他学。学会这个学那个,学着学着,这户籍不就下来了吗? 谁知戚弦眼睫一动,低声道,“我会。” “什么?”孟西西实打实地震惊了。 戚弦就又重复了一遍,“我对此道,还是略知一二的。” 当年他几度逃出奴隶市场,如果不是有这些奇技淫巧傍身,他早就被捉回去打死了。 只可惜当年大启的朝制还没有败坏到如今这般地步,戚弦没有户籍,虽然不止一次地逃出魔爪,最后又总是会因为各种理由被他们重新抓回去。 当然抓他的人肯定不是同一批,只是奴隶命贱,落到谁的手上都免不了要被受用或者是发卖的结局。 也就是戚弦打小就生得好看,这才没因为“疑似”出逃而被乱棍打死。 戚弦并不讨厌曾经他点滴积累起来的技能,但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可以用它们来取悦自己的……恩人。 戚弦要是不会挽发,孟西西还可以让他去学一学,然后过段时间再给自己找到新的需求。 但是他会,孟西西总不能马上就改口说自己想要别的东西了吧? 那找借口的姿态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孟西西绝对不允许小心脏的自尊心在自己这里受到伤害! 所以她只沉吟了一小会儿,就不确定地开口说道,“那你来给我挽个发髻试试?” 孟西西甚至连发式都不敢指定,生怕戚·托尼老师·弦的手艺不纯熟,盘发失败,进而大受打击! 不过孟西西属实是低估戚弦了,大启未及笄的女子,要将头发分成两股,多梳双平髻或双丫髻。 然女子爱美,又在此基础上设计出双刀髻、双螺髻、双环髻等多种发式。 孟西西出门前,已经将头发分好,草草地束成两个包包。 这会儿戚弦临危受命,孟西西的头上又只有两根发带,她原以为戚弦最多可以帮她完善一下,梳一个简单的双丫髻就差不多了。 但戚弦的手好似有魔力一般,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了几下,就给她梳出了一个类似于双螺髻的发型。 普通的双螺髻重点在于发髻上类似于螺壳的存在,戚弦却在螺壳下的发髻上下足了功夫。两个螺壳圆圆短短,稍微修饰一下,就像孟西西昨天买回来的猫耳发箍了。不过又没有真的猫耳那么显眼,简直是同时满足了孟西西的喜好和羞耻心。 螺壳下的发髻整整齐齐,显得她发量十足又不失可爱,直叫孟西西一下子就爱上了! 到了这里,孟西西以为也就是结束了,正准备美滋滋地夸小心脏一顿,却见戚弦变戏法似的逃出了两个长条型的发梳。 发梳上缀着许多细细小小的粉色宝石和浅蓝色干花,他把发梳一前一后、半左半右地插在她的发髻上,可爱的造型马上就变得更加鲜亮起来。 看着孟西西亮晶晶的眼睛,戚弦眼含笑意,“昨日在找你的路上正好见到了这两个发梳,我觉得它们很适合你,所以就买下来了。嗯,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天下第一棒!”孟西西恨不得给戚弦竖两个大拇指! 及笄前少女的发式相对简单,萄萄也不是没有给孟西西盘过新式样的发髻,只是孟西西的长相略微有些稚气,照本宣科地将那些发髻盘到她的头上,总会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可是走可爱风吧,好像也不是全然合适。 孟西西又不是一个有耐心倒腾自己的人,久而久之,主仆俩就变得有些佛了。 谁知道戚弦这一出手,就唤醒了她久违的少女心! 孟西西在菱花镜前左看右看,最终还是没能按捺得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萄萄,你带戚弦去清点一下我的妆奁。 还有还有,这一季咱们是不是又可以打新的首饰了?你去管家手里取一下绢本,让戚弦来挑! 辛苦你们忙一会儿,我先去找我娘啦!” “什,什么?”戚弦盘心里正盘算着自己会的发式,思考着要帮孟西西选择什么样的首饰,猝不及防就听到了孟西西的最后一句话。 小姑娘全然没察觉到某人莫名紧张的心情,她神采飞扬地说:“我要让我娘看看我的新发式!”然后就开开心心地走了! 徒留戚弦一人在此欲言又止、止……算了,他就算再想说些什么,这会儿也来不及了。还是赶紧去帮小姑娘把东西挑好吧,戚弦想到孟西西方才的神情,就有一种奇妙的心情在心中激荡。 虽然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小姐,但也真的是非常好哄了。 第40章 孟西西的娘亲赵榕榕,有自己单独的一个院子。 早先孟西西和她娘是住在一块的,可惜她没经住中年老男人的醋味儿,还没及笄就被孟章安置到了惜玉院里。 对此,孟西西倒是没什么意见。 早些年她发病次数太多,赵榕榕总是为她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等到她的病情“稳定”一点,就是孟章不开口,孟西西也不想总留在她娘身边刺激她了。 何况同在一个府邸,她想娘亲了,也随时都可以过来。 就比如说是此刻—— “娘!”孟西西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蹦跶到她娘的院子里! 赵榕榕早先还会担心她的身体,禁止她做这么“激烈”的运动,如今倒是也跟着适应了。 但是嘴上还是不免习惯性地念叨道,“你慢点儿。多大的人了,怎么不知道沉稳一些呢?” 柳眉杏眼芙蓉面的美人儿从幔帐后踱步而出,孟西西幸福地扑进了她的怀里,“在娘面前,西西永远都是小孩子!” “怎么?”赵榕榕温柔地捧起孟西西的脸颊,“今天换了新的发式?” “娘!您可真聪明!观察入微,冰雪聪明!”孟西西特别喜欢她娘这一点,好像会读心术似的,说的话总是你想从她嘴里听到的。 赵榕榕就笑,她倒是没有特别喜欢女儿身上的哪一点,就是特别稀罕这个大宝贝,无论她说什么,她都喜欢听。 “好了好了,你不就想听娘夸你吗?” “对呀对呀,娘您快夸夸我呀。” “好吧,让娘想想……”赵榕榕轻点孟西西的额头,“这个发式简单而又不失可爱,特别适合我们家西西,看来盘发的人的手艺相当不错呀。” “娘——您这是夸我呢?还是在夸梳头发的人呀?”孟西西不甘心地蹭了蹭赵榕榕的掌心。 “娘当然是在夸我们的宝贝西西了,我们家西西生得好看,才能撑起这样简单的发式来呢。”赵榕榕把孟西西哄得开心了,这才有些意外地补充了一句,“也是,我们家西西也快要及笄了呢。萄萄最近没少花功夫钻研这些吧?” “啊?”孟西西轻轻地卷了卷自己的手指头,“这发式,不是萄萄梳的。是我前阵子救回来的一个奴隶,他叫戚弦……” 孟西西一边说,一说观察她娘的表情,却见她娘一脸了然的样子,她心里的那点别扭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您都知道了啊?是爹爹他跟您说的吧?我就知道!他在您面前,根本就守不住秘密!”孟西西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西西在娘亲这里都有小秘密了啊?”赵榕榕好似玩笑又好似意味深长地问道,“难道他是我们家西西的心上人吗?” “怎么可能?”孟西西没想到赵榕榕竟然会这么想,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娘您怎么会这么想?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喜欢的是那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戚弦他——噗哈哈哈,他可是长得比我还要好看诶,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嘛。” 第35章 “这样啊。”赵榕榕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倚在她怀里的孟西西,没有说出自己的观点。 喜欢的类型什么的,一听就是还没开窍的小姑娘的想法。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你就会喜欢什么样的。 赵榕榕并不想孟西西嫁进什么高门大户,任西西再受宠,也改变不了她娘的身份。一个庶女,怎么能做得那些贵人们的正室呢? 就算人家看在西西她爹的面子上,愿意给西西一个正室的位置,那将来他纳了妾室、委屈了她的孩子,在世人眼中、已经凭借着庶女之身得到尊位的西西又该到哪里去情趣她的苦闷呢? 可是不愿让孩子去攀权附贵,也不意味着赵榕榕愿意放任她跟一个奴隶出身的少年在一起。 虽然这样说,对那个孩子很不公平。但身为一个母亲,她实在是不愿意女儿嫁人以后,反而要过上那种闺中没有过过的苦日子。 哪怕这少年是个平民也好啊,虽然凭借他们孟家的权势,一个奴隶也不是不能扶持,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女儿和她的心上人都是那种简简单单的、对世上充满希望的、单纯一点的孩子。 是以如果可以的话,赵榕榕是希望女儿对戚弦并非是那种感情的。 所以在察觉到一些苗头以后,赵榕榕果断刹住了可能会让女儿开窍的念头。 *** 母女俩不过几日未见,黏在一块却有着说不完的话。孟西西今日原本都想在她娘这里宿下了,偏偏她爹这个电灯泡来了。 孟西西撇撇嘴,知道自己今晚是留不下来了。 虽然她只要想争,是不可能争不过她爹的。但是她们母女俩都是联合在一起“排挤”她爹,她爹一定会酸上好长一段时间的。 还是算了吧,反正她爹深得帝宠,皇帝只要动了什么怪念头,她爹就得在外面忙上好长一段时间。 到时候,她们母女俩有的是时间相聚。 今夜嘛——哼,就便宜她爹好了。 孟西西很是大方地想着,临在告别之际,赵榕榕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这个你拿着。”她从小匣子里掏出一张帖子。 孟西西好奇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赵榕榕接过孟章为她沏好、倒好、吹好的茶,轻轻地撇了撇,“安平郡主送来的帖子。” “安平郡主怎么会给我下帖子?”孟西西已经打开了那张金贴,帖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她的名字,“还是金帖,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交情吧?” 别说是交情了,如果不是她的小奴隶的好朋友被她赎了回去,她俩连交集都没有。 金帖造价不菲,如果不是跟主人家的交情特别好,就只有身份特别贵重之人才能收到。 可孟西西一个庶女,就算孟章的权势再大,只要主家不想被人嘲笑为巴结逢迎之辈,就不可能单独给她下金帖。 何况就以安平郡主的身份而言,就算是孟府的嫡女,也不敢在她面前称一个“贵”字啊。 赵榕榕倒是有一个猜测,“她和你姐姐合不来,给你下帖子,大概是为了打她的脸吧。” “嗯?”孟西西还真没听说过,安平郡主和孟芙合不来吗? 考虑到孟章在此,赵榕榕解释的话里多了几分婉转,但孟西西还是听明白了。 不就是两个身份同样高,性格被纵容得一样骄纵,还碰巧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子,因此而爆发过一场非常大的冲突的两个大小姐的旧怨吗? ——孟西西还真没听说过! 恰瓜!刺激! 赵榕榕却咳了两声,不再往下详述了。 孟西西瞥了孟章一眼,行叭,她知道,不就是涉及到了他的另外一个闺女,所以要给老父亲留下一点儿颜面吗? ——回头她自个儿打听去。 母女俩还是相当默契的,赵榕榕见孟西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接着往下劝道,“我看你的心疾也很久都没有发作过了,这病总也找不到病因,总不能让你因为它被困在府里一辈子吧? 安平郡主为人直爽,既然她给你下了帖子,你不妨过去看看?要是到时候觉得处不来,你再回来也就是了。” 赵榕榕不知戚弦与傅清辞之间的联系,只当安平郡主给孟西西下帖子全然是为了同孟芙做对。 既是如此,孟西西去了她举办的花会,起码不用担心被早早就踏入社交场上孟芙联合起来欺负。 因为心疾的缘故,孟西西对这类聚会一向抱着敬谢不敏的态度。 但是现在病因找到了,只有注意一点,她跟常人也无有什么不同。 孟西西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去尝试一下的。 于是孟西西眸光一转,视线定格在了花会开办的时间上——三日后啊。 第41章 三日之后,安平郡主的赏花会如期而至。 彼时大启已经由夏入秋,这个时节最值得一赏的花目便是菊花。 孟西西虽然多年没有参与过这些夫人小姐们举办的宴会,但对此也是略知一二的。 如若天气晴好,举宴的地点一般会在花园或者是亭台水榭旁。 这样既有意境,也方便展示主人家心中巧思,在宴会上举办一些特别的活动。而不想参加的人呢?也可以自顾自地和闺中密友在一旁赏花,毋须主家再费心招待。 正可谓是逍遥自在,一举两得。 可孟西西到了郡主府,看到的却是一个空旷的天井,天井的正中央有一个圆台,圆台上铺满了各个品种的菊花。 圆台的四周好像特意布置、又好像是随手摆了七八套桌椅。 别说是大户人家的赏花会了,就是寻常人家举办宴席,也没有这么敷衍的! 把第一次正式出席这种社交场合、不想迟到失礼于人前、没想到来得却是最早的孟西西看得是目瞪口呆,直怀疑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孟西西迷惘地看着领她入场的管家,那位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却笑眯眯地表示——放心吧,没错! 孟西西只好将信将疑地挑了最偏僻的一张桌椅坐了,这张桌子离大门最远,还被挡在了台子上大盆大盆的菊花后边。 孟西西在社交场上没有熟人,但她实在不想在这么“诡异”的场合去结交什么新朋友。 这是城中最新流行的待客方式吗?她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场上的桌椅看起来十分朴素,朴素到有点像路边摆着的茶摊。 正当孟西西这么想着的时候,刚刚领她进来的那位老管家就给她递上了一碗菊花茶。 孟西西:“……”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我大为震惊! 好在随后就有了新的客人来到,不然孟西西不保证自己是不是还能在这里待下去。 新来的三位女客果然没有注意到台子后边的孟西西,她们对郡主府的布置没有一丝意外,熟稔地找到一张桌子入座,给上来奉菊花茶的老管家递去一个客气也冷淡的笑容…… 孟西西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出声示意自己的存在,就听见那三位少女在管家走后,毫不客气地吐槽起宴会的主人来。 “果然又是这样!”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刚刚表现得最友好的小姑娘。 孟西西这个距离和角度有些看不清她们的长相,只能看得见她们衣服的颜色。 最先开口的绿衣愤愤地拿手上的帕子擦着身前的桌子,蓝衣见此,嘲讽地笑了一声,“坐都坐下了,还摆出这等做作姿态来作甚?” 那绿衣姑娘闻言,没好气地丢了手上的帕子,“知道她赵芮兮举办这些花会宴会都是为了三皇子,但是她能不能不要这么上赶着? 自她纠缠三皇子被逐出国子监以后,三皇子便再也没有赴过郡主府的宴会了。如今她倒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你们看看!这桌椅、这茶水、还有这些碗碟!我们家下人用得都比这些东西好!亏她堂堂一个郡主……” “好了好了,”制止她说话的这位姑娘穿的也是蓝衣,只是衣服的颜色比嘲讽她的那位深些,“就算她再敷衍又怎样?听到她开宴,咱们这些人还不是得巴巴地赶来?” “哼,”绿衣姑娘不服气,“也不知道皇上……” “好了!”穿深蓝色衣服的姑娘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连圣上都敢妄议,你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想要了不成?” 穿着绿衣服的姑娘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突然噤声。 刚刚嘲讽她的蓝衣姑娘反倒出来打圆场了,“行了行了,反正三皇子今日肯定也是不会来的。我们再在这里待一会儿,估计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三人静默片刻,场中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人。 孟西西混在其中,最初的三个姑娘也不知道她才是最早进来的那一个。 孟西西注意到,后来的客人都面带苦相,但都没人敢再谈论安平郡主的事情了。只干巴巴地圆台上的花好看,茶好喝。 第36章 孟西西是个生面孔,坐在靠近圆台这边的座位的人就能看到她了。 孟西西感觉经常有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偶尔还能听到离得近的几个小姑娘在讨论她是谁,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座位过来和她攀谈。 这在寻常聚会中可是相当少见的,毕竟一群人里面,总会有那么几个善于社交的。 孟西西尴尬地捧起手中的茶碗,将碗中的菊花茶一饮而尽——救命,她真的能在安平郡主府上交到新的朋友吗? 大概老天爷也十分心疼孟西西糟糕的运气,终于大发慈悲结束了她的煎熬。 窃窃私语声不断的宴场突然热闹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大声说笑、好不快活! 孟西西:“……?”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原来是安平郡主来了! 对于这一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郡主大人,孟西西还是非常好奇的。 她看大家的注意已经被府上的主人如数吸引走,终于忍不住偷偷探头,往路口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只这么一眼,孟西西就被当场震住了! ——这啥玩意儿! 请原谅她在心里的不尊敬,孟西西有限的审美水平真的被冲击到了。 安平郡主——应该是吧? 安平郡主一身绿衣,但跟先前那个走小清新风格的绿衣姑娘一点儿也不一样。 她身上的绿,是厚重的葱绿色。衣服后面还别着珍贵的翎羽,但那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羽毛,也一并被染成了葱绿色,看上去非但没有一丝尊贵,反而像是在身后拖了好几把鸡毛掸子。 身上倒是没有戴什么红宝石饰品,来一个经典的红配绿。但是安平郡主的脑袋上插着三根长长的白色羽毛,眼睛上还涂了大片的紫色的眼影! 就孟西西这个距离,其实是看不到这么精细的画面的,奈何那紫色实在是太过浓重了。 孟西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救命,这到底是什么搭配?那些古早穿越剧里的原主都不敢这么打扮吧? 那些假装说笑的宾客们,明显也被安平郡主愈发“前卫”的妆容冲击到了,现场断片似的安静了下来。 安平郡主似乎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她快速往场中一打量——她要找的人显然不在场。 但她仍然不死心地逮住管家问道,“三皇子今日还是没有来吗?” 老管家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回禀郡主,三皇子尚未到场。” 上官晔一向不会落下这些表面功夫,显然事先已经推诿过。而且开宴的时间已经到了,他要是有心想来,这会儿早该到场了。 “哼!”安平郡主明显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没法强行让皇子殿下来参加她的花会,只能迁怒于那些地位不如她的人,“除了三皇子以外,还有其他人没到吗?” “回禀郡主,除了三皇子以外,接到府上派发的帖子的人都来了。” “没意思……”安平小声嘟囔,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她大声询问道,“对了!我记得我这次好像是发出去过一张金帖的?对吧管家?” 第42章 “人在哪儿呢?”赵芮兮的脸上带着点被浓妆糊得看不出的兴奋。 孟西西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要是在寻常水榭,她可能已经借机遁走了,但是现在——她总不能钻到桌子底下去吧? 这么心里一咯噔的功夫,安平郡主就在管家的指引下走了过来。 赵芮兮一直很想看看这个备受她“男宠”青睐的小小姐,生得究竟是哪般模样? 她赵家满门忠烈,却被如今在位的这个昏庸的帝王赶尽杀绝。 皇帝看不起她的女儿身,又忌惮一直跟着他们赵家出生入死的二十万大军,因此一心想要把她养废。 幼时赵芮兮年幼无能,不得不同老皇帝虚以委蛇,偏偏当年眼瞎,选了他们家看似文弱可欺的三皇子当挡箭牌。 皇上不会让与赵家同心的二十万大军落入别人手里,自己又没有征服他们的能力和魄力,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们,可以讨得赵家孤女的芳心,而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二十万大军收入自己的麾下。 赵芮兮可以装作花心无知的样子,但她最终倾心的一定得是皇上的儿子才行。 当年她精挑细选,最终选定了一个看似无害、母家不强、父亲不宠的三皇子来做自己的挡箭牌。 谁知道这个糯米团子切开来就是一个黑的! 赵芮兮还没彻底让皇上对她放下戒心,上官晔就先借着她的势起来了! 要不是他早年境遇太惨,为了摆脱窘境,在往上爬的过程,一不小心暴露了些许本性,又是拿她赵芮兮当的踏板,恐怕她也会如世人一样,被他蒙在鼓里,以为他当真是那个污浊皇室里的一股清流。 现在倒是好了,赵芮兮确实是成功地让那个自大的皇帝放下了对她的戒心,却又给自己招惹了一个比老皇帝麻烦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对手! 赵芮兮可以扮蠢、扮花痴来迷惑世人,但她总不能连自家的旧部也一起迷惑过去吧?那还谈何报仇?谈何为她们赵家讨回公道? 只好在那个疑心病成精的白切黑的眼皮子底下努力搞小动作,还不能忘记自己爱他成痴的痴心人设。 今年年初,赵芮兮终于同手底下的旧部协力完成了自己的初步部署,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慎之又慎。 所以她找了一个机会,借皇帝的手隔开了她和那个碍事的家伙。 只是想要有所得,势必要在其他地方付出一些代价。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疼爱安平郡主。纵使她对自己的儿子已经纠缠不清到了一种令世人憎恶的地步,在国子监监学个和诸位学子的请愿下,圣上隔开她和他儿子的同时,竟不顾世俗规矩,给尚未出阁的安平郡主送了一大堆男宠,以示安抚。 这一大帮子男宠里面,要都是那个废物老皇帝的人,赵芮兮也就欣然接受了。可惜那个疑心病还是不肯放过她,明明已经在心里百分之九十九地认定她就是一个废物花痴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要往这一大帮人里面安插自己的人手。 那赵芮兮肯定是拒绝的了!但是在面上,她却要表现出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 ——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 被恶心到的赵芮兮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她选择来到奴隶市场,挑一个“替身”回去跟这些水货斗。 也不知道该说她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她想要一个替身,老天爷就给她送来了气质上至少有百分之八十还原度的傅清辞。 可倒霉的是,切开黑的程度是百分之百的还原。 因为有上官晔这个前科之鉴,在对于傅清辞的态度上,赵芮兮自认做到了百分之百的细心谨慎。 傅清辞也不负她买他回来的所望,完美地帮她解决了那些小妖精。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在不知道第几次怼走那些小妖精之后,跟她来了一个大摊牌。 小嘴叭叭的,点出了她所有的破绽! 这倒也不是说大启皇室就废到这个地步了,她有这么多破绽,只有傅清辞一个人看出来了。 只是傅清辞到底是跟在她身边,跟她朝夕相处着,赵芮兮不可能做到无时无刻不在伪装。 而且她从来也不擅长这个,不然也不会装个花痴还老被上官晔警惕着了。 但是她也没想到,她的疏漏之处竟然有那么多! 那一刻,赵芮兮是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奴隶起了杀心的。她们要做的事情实属大逆不道,赵芮兮不可能拿那些叔叔伯伯命来赌傅清辞的目的。 但是傅清辞很快就主动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她眼前,并且表示要跟她合作。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真的窥见了太多东西,这么一个智多近妖的人才……赵芮兮是真的有点心动。 更重要的是,傅清辞把分寸感拿捏得太好,赵芮兮对他的杀意远不及心中的动摇。 他掌握的真相多数还处于猜测阶段,就是拿出去大肆宣扬,最多也就只能引起上位者对她的警惕,可他却是必死无疑。 可是双方要是可以合作的话…… 赵芮兮犹豫不定,将傅清辞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你来我往地试探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慎之又慎地选择了合作,并且顷刻间就决定自己要开始讨厌这个合作对象! 傅清辞,他真的太黑了! 与上官晔不同,上官晔心里满是黑泥,面上却总要装出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可能今日他还在跟你谈笑风生,明日你就上了他心中的必死名单。 但是在上官晔面前,赵芮兮野兽一样的直觉总是可以发挥作用,从而全方位地警惕对付他。 但在傅清辞面前,一切直觉全都失灵。 他好像真的就是春日里的一阵风,从你身边拂过的时候,你没有半分警觉,可他却窥见了太多太多东西。 第37章 只要他不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多少。 上官晔将自己武装得无懈可击,你永远都找不到他的弱点在哪里。 傅清辞主动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你,但你却不敢轻举妄动。 上官晔要你对他付出一百分的信任,傅清辞让你感觉自己得到了一百分的信任,从而百分之百地信任他。 对于赵芮兮这种直觉性生物而言,上官晔和傅清辞两个都是大麻烦,然而傅清辞身上却多了那么几分看不见的危险性。 赵芮兮只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造了什么大孽,这辈子才会先后遇上这么两个人。 复杂矛盾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的同时,赵芮兮对傅清辞上心的人可谓是有着充足的好奇心。 其实最好奇的应该是那个跟他一起从奴隶市场出来的奴隶,傅清辞笃定他一定会回来救自己,并且一定会成功。 所以先一步让她安排人手,候在奴隶市场周围,随时准备接应。 这是合作内容的一部分,赵芮兮自然不会拒绝,而且他只让人守在附近,又不是让她往奴隶市场内部安插人手,实施起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赵芮兮本来还想从中一窥这个白切黑切白切黑和他朋友的手段,看他们能不能把这个奴隶市场这个庞然大物闹得天翻地覆。 谁知道竟然在奴隶市场门口就让他把人给等到了,赵芮兮颇有一种期待值拉满、最后却恰到一口烂瓜的糟心感。 对傅清辞和他朋友的新鲜感和好奇心也一下子散了大半,就在此时!傅清辞竟然让她往孟府二小姐处递了一张金帖! 赵芮兮的好奇心一下子就又上来了,傅清辞只跟她说过自己有一个以命相交的挚友,却没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红粉知己啊! 第43章 孟西西今日梳了双环髻,发髻上只簪着几朵细碎的绢花。 身穿浅紫色的穿花百褶裙,眼尾处略略抹了一点儿胭脂。 她长相稚幼,以往尝试起那些复杂的发髻时,总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今日只略微在妆容上下了点功夫,竟微微显露出一丝青涩的妩媚来。 安平一见她,顿觉眼前一亮! 之前她还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美人儿,才能得到傅清辞那只狐狸精的另眼相待。现在乍一见真人,当真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郡主府的老管家是从小就看着赵芮兮长大的,他初一见到孟西西的时候,就猜到过他们家郡主会有什么反应了——怎么说呢?让一个并不十分有演技的人来扮演一个花痴,除了角色特性简单以外,相性太高也是一个不容易露馅的前提所在啊。 老管家自然地轻咳两声,赵芮兮瞬间从美□□惑中清醒过来! 她可都栽了两次跟头了!这次可千万不能再重踏覆辙了! 因而孟西西只觉得这位特立独行的小郡主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热烈得好像要吃人。 但是那股子奇怪的热意很快就消失不见,快得好像是孟西西的错觉。 她听到她不屑的冷哼,“哼,长得还不赖,至少比你姐姐强多了。” 说完,赵芮兮转身就走,好像自己特意找过来就是为了借机羞辱一句不在场的孟芙似的。 走到宴场中间的位置,她不高兴地宣布,“喏,府上的菊花都在这摆着呢。你们开心就赏赏,赏完就自己走吧,本郡主就不伺候了。” 说完就走,走的时候还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安平郡主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处的那一瞬间,孟西西就看见有人不开心地掀开面前的茶碗,“本公子走了,你们谁爱伺候谁伺候去吧。” “走了走了。” “真是晦气。” …… 孟西西咂舌,安平郡主刚刚的举动,确实是对宾客太不尊重了。 就算偶有几个宾客是有心想要跟她交好,这会儿恐怕也拉不下脸来再留在这里了。 孟西西稀里糊涂地跟着宾客们走了回来,心里还是有几分恍惚——花会就这么结束了? 算上幼时还没犯病的时候,这真是她参加过的散得最快的活动了。 她随着人流一路走到郡主府的大门处——晏生和戚弦在这里等着她呢。 可是等她到了府外,就只看到了晏生一个人。 猫猫怀里抱着他的剑,“戚弦在郡主府上有旧,刚刚跟人叙旧去了。他让我转告您,稍后他会自行回府的。” 孟西西点点头,她懂,傅清辞在郡主府的嘛。 “那我们要先回去吗?” 孟西西摸摸自己的肚子,这真是她见过的最特别的一场花会了,连寻常宴会上必备的简单易食的糕点都没有! 她喝了一肚子的菊花茶! “我们先去前面的那家酒楼吃点东西吧,我好饿哦。”她无意识地撒娇。 晏生眨眨眼睛,有求必应,“好。” 孟西西抬脚踏上马车,发现马车的隔板上多了一个油纸包。 她好奇地把油纸包拎起来,小脑袋探出车外,“晏生晏生,这是什么?” 他们今日出门没带马夫,戚弦走了,晏生熟练地挥起小马鞭,“戚弦走之前买回来的,说是给您的。” “诶?”孟西西好奇地打开纸包,“哇,是糖炒栗子!” “嗯,”晏生不理解孟西西为什么要用这么激动的语气说话,他冷淡地捧哏道,“是糖炒栗子。” 孟西西抬头,和晏生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以后,孟西西主动投降。 行叭,她还以为晏生变得正常了呢,结果还是呆嘛。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好心情,孟西西坐回马车里,一口一个新出炉的糖炒栗子。 郡主府的宴会结束得快,这袋糖炒栗子还留有些许余温,却一点儿也不烫手。 深棕色的表壳上,是满满的糖香。一道小口子,微微露出焦香金黄的内里。表壳被炒得干脆,轻轻一剥流露出完整的栗子仁儿。 栗子仁儿甜香软糯,孟西西一口一个,很快就解决了大半个油纸包! 就在这时,马车轻轻一晃,突然停了下来。 “主子,”晏生从马车外探头进来,“酒楼到了。” 孟西西差点被嘴里的栗子噎到——不是,她不是已经在吃着了吗? 哦对,刚刚她没下令让晏生改道回去来着。 孟西西哭笑不得,她把最新剥好的栗子塞到晏生嘴里,“晏生啊晏生,你怎么这么呆啊?” 晏生满脑袋猫猫问号,他歪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似的以拳击掌,“因为我是小呆瓜?” 孟西西一怔,然后恍然想起自己在奴隶市场时对他下的评价。 她极力忍住笑意,“不呆不呆,我们家晏生最机灵了,我说过的所有的话都有好好地放在心上哩。” 晏生本应该追根究底的,那他到底是呆还是不呆呢? 但是他一口咬下孟西西递过来的栗子,甜糯的口感在口中弥漫,孟西西含笑的样子在他的心里扎根。 晏生用力地点点头,主子说我不呆,那我就是不呆。 孟西西终于没忍住,轻轻地揉了揉晏生的脑袋。 “走吧,咱们下车看看,这家酒楼有什么招牌菜没有。”虽然孟西西已经有了戚弦买给她的糖炒栗子,但是俗话说得好啊,这来都来了……她还是走吧! 孟西西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她怎么就遇上孟芙了呢? 孟芙在府上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回又被安平郡主打了脸,大夫人抓住机会同孟章卖惨,终于给女儿争取来了一个放风的机会。 孟西西是知道孟芙今日要出府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她! 孟芙见到孟西西,同样也是一脸惊讶。 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惊讶的表情也自然地转化为了幸灾乐祸,“哼,孟西西,你别以为越过我收到了安平郡主下发的金帖,你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怎么样?见识到那位的喜怒无常了吧?说吧,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被她赶出来了啊?” 孟西西假笑脸,“这就不关姐姐的事了吧?啊,对不起,我忘了。姐姐你没接到郡主府下的帖子,没法参加花会,一时好奇也是情有可原的哦?” “孟西——妹妹——”孟芙一拍桌子,眼看就要暴走,语调却突然变得……娇嗲起来? 孟西西心觉有异,转头往身后望去,酒楼楼梯的拐角处,一个孟西西熟悉的身影正在拾阶而上。 “三皇子殿下!”身后,传来孟芙努力压抑着激动的喊声。 月白色的长袍在木制的台阶上微微打着转,上官晔抬步踏上酒楼二楼的最后一阶台阶。 “好久不见,孟姑娘。”他语带笑意。 第44章 身后的孟芙已经开始娇羞了,因为她以为上官晔是在跟她打招呼。 孟西西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因为她清楚地看见这位三皇子的视线的落点是在自己身上的! 第38章 可惜她的位置离楼梯拐角处实在是没有多远的距离,还没等她想出应变的方法,上官晔已经一边说话,一边往她这里走来了。 “孟姑娘,自上回一别,我们可真是有多日未见了。”上官晔感概道。 孟西西神色复杂。 多日?是两只手拼在一起就能数出有多少日没见那种的多日吗?那还真是值得这位殿下的一句“好久不见”呢。 孟西西在心里阴阳怪气,其实上官晔给她留下的初印象并不差。可是眼下他在她这里,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麻烦”,真的有人会喜欢一个大麻烦吗? 反正她做不到! 尽管心里已经恨不得长出翅膀逃离这里,但是眼前的麻烦是皇帝的儿子,孟西西强忍着心中的烦躁和不快,矮身向上官晔行了个礼,“见过三殿下。” 事已至此,孟芙哪里还看不出来?她的心上人适才根本就没有看见她!他在跟她的庶妹打招呼! 时至今日,才是孟西西正式踏入社交场合的第一天!可是听二人寒暄,她和三殿下明显已经是旧识! 所以她这个看似无害、实则跟她那个狐狸精娘亲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庶妹,到底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勾搭上的三殿下啊! 孟芙气得连带上官晔面前表现惯了的温柔腼腆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了,她负气地将手上的杯子随手往桌上一丢,圆溜溜的瓷杯就不受控制地在桌上打了好几个转转。 上官晔眼角的余光扫到这一幕,这才冲她招呼道,“孟姑娘。” 招呼完不等孟芙响应,他就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说起来这里有两位孟姑娘,称呼起来难免有些别扭。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可以知道孟姑娘的芳名呢?” 孟芙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但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上官晔对孟西西很感兴趣,但是孟芙却不愿心上人被这小狐狸精迷惑。 她蹭地一下站起,接过话茬道,“这是我妹妹西西,她自幼身体就不好,因此不常在人前出现。殿下您别看她现在面无异色,实际上她得的这个心疾啊,发作起来毫无征兆,说不得一会儿就发作了。” 自奴隶市场一别,上官晔早就将孟西西的一切信息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她身患心疾,而且这病症同她嫡姐孟芙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虽然落水患心疾实属闻所未闻,但孟家庶女这病得的蹊跷,得病的时机更是引人遐想,病因更是不明。 说不得就是因为落水一事,所以得了心病也说不定呢? 就算两件事情之间毫无关联,身为妹妹落水的罪魁祸首,这孟家嫡女在其庶妹面前,未免也太过“问心无愧”了一些。 上官晔已经将孟西西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自然见不得她被别人欺负。 他嘴角的笑意未消,好似听不出孟芙这是在他面前给孟西西上眼药。 他满脸愧意,“是我行事不周,西西姑娘身体柔弱,我却拖着你在这里叙话。这样吧,前面就是我定好的雅间,西西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进来歇歇脚?” 偷鸡不成蚀把米,孟芙气得跺了跺脚。 孟西西见她还敢生气,心中才是真正燃起了怒意。 这家酒楼的招牌打得响亮,就算二楼的消费不低,客满率少说也达到了六成。 偏这两人,一唱一和。 孟芙身为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的家人,盖棺认定说她身体有着不可逆转的缺陷。 上官晔——大启无数贵女的梦中情人,不过是跟他在奴隶市场见过一面,偏他表现得像是两人早就有着无数纠葛一般。 还歇歇脚? 孟芙不在也就算了,大启的风气也没封闭到那个地步,可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就在这里,轮得到他一个外男请她进雅间休息吗? 孟西西勉为其难地扯出一个微笑,“不必了,我就是想给爹爹带瓶玉壶春回去,酒一买好我就走,免得还要劳烦长辈等我归家,这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上官晔闻言,脸上的神色愈发温柔动容,“西西姑娘纯孝,那我就不耽误姑娘了。” 说罢就与众人告辞离开,没有一丁点要请除了孟西西以外的人进去坐坐的意思。 孟西西勉强扯出的笑容都快要绷不住了,她怎么觉得今日这位皇子殿下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呢?像是拼命想要把她架上风口浪尖的位置似的,没有一点儿人人称道的处之有度、进退有据。 孟西西当然不会知道,上官晔已经在私下里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完完全全地看透了她只有外貌是柔软可欺、实则刺猬似的扎人的本性。 上官晔喜欢的是菟丝花一般的美人儿,可不是绞杀榕一样的美人蛇。 再加上孟西西对戚弦的特殊关注,更是让占有欲极强的三皇子殿下不能接受。 既然美人儿没有那么娇弱,那他也不必步步谨慎。他必须得在孟西西和那个奴隶可能真的会发生什么以前得到她,一个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她,然后再慢慢地行调|教之事。 只是孟章那只老狐狸,一向不愿意同他们这些皇子扯上关系。再有他对这个小女儿的感情,甚至比之嫡女更甚。 上官晔打算多管齐下,先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心意,试探试探那只老狐狸再说。 上官晔同孟西西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将自己的想法深深隐藏在心里,然后点头示意,各自散去。 孟芙在原地犹豫片刻,知道自己是没资格进上官晔定下的雅间了,羞耻和愤懑之情顿时同时涌上心间! 她痴痴地看着上官晔的背影消失在雅间的门后,然后才怒气冲冲地冲到了酒楼一楼——孟西西的跟前。 做戏做全套,孟西西就坐在一楼的大堂里,等着掌柜的帮她沽好酒呢。 第45章 孟芙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最后几乎是跳下台阶的! “孟西西!”孟芙大声质问,“你是什么时候跟三殿下有的交情?” 这语气听得孟西西不是很舒服,但是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诚实地回答道,“哪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孟芙就呵呵了,“孟西西你当我是傻子吗?一面之缘?一面之缘三殿下会对你如此包容?” 孟西西不说话了,如孟芙所愿,用看傻子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她看。 可惜她没有往眼里装扇形图的本事,孟芙丝毫没有看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还在那里不耐烦地逼问,“快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令三皇子被你迷惑!” 孟西西不想忍了,“傻子!”她又轻又快地骂了一句,然后拉起买来玉壶春的晏生“哒哒哒”地往外跑。 “你说什么?”孟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孟西西!” “我说,”孟西西回过头来,“既然我说实话你不信,那你就当我是在拿你当傻子看好了。” “你!”孟芙气得直跺脚,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追着孟西西跑了出去,“等等,我们再谈谈。” 孟西西心中难免多了几分惊叹,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竟然能让孟芙做出妥协之举。 既然如此,孟西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她一个机会。最好还是可以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免得她一个胡思乱想,忍不住钻了牛角尖。 那她现在妥协了多少,日后肯定会无理取闹地要让她加倍还回来的。 孟芙这才得已登上孟西西的马车,“好了,你说吧。”她眉头紧拧,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解释出什么来”的样子,看得孟西西心里腻味。 她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把戚弦留给她的最后小半袋糖炒栗子一个一个地剥好。 孟芙看得心里着急,“你在干什么?” 孟西西开始吃栗子,这糖炒栗子炒得不错呀,即使是冷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孟西西!”眼看着孟芙怒气上头,就差没动手拆了她的马车了,孟西西这才叹了一口气,将剩下的几颗栗子仁用油纸包好。 “你急什么?”孟西西反过来问她,“难道你看不出来给爹爹带酒只是我的一个借口吗?要不是因为你们两个,我会连一顿正经饭都吃不上?吃两颗栗子垫垫肚子而已,你就不能稍微等一等吗?” 孟芙觉得孟西西就是在无理取闹,她吃不上饭关她什么事? 但是孟西西话里用了一个“你们”,满脑子上官晔的孟芙莫名就被这两个字取悦到了。 好吧,她就勉为其难,不跟孟西西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计较。 孟芙再开口催促的时候,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那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孟西西也希望自己可以早点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然后就可以把孟芙送走了,是以孟芙一服软,她也就跟着开口了,“前些天,我不是去了一趟奴隶市场吗?” “等等!”孟芙插嘴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在那里遇上三皇子的!三皇子他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第39章 孟西西无语了,“我怎么知道,这你应该问她去啊。而且奴隶市场怎么了,你自己不也去过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孟芙怀疑道,“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孟西西眼皮子一撩,孟芙便想起刚刚在酒楼一楼时的那一幕,质疑恼火的心情登时被她压了下去,“行吧,你继续说。” 继续说?孟西西不过开了个头,孟芙就有了这么大的反应,孟西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要放在现代,孟芙就相当于是上官晔的狂热粉丝,她不仅不接受自己以外的人同他亲近,还不接受别人口中说出他的任何一点可能的缺点。 ——比如逛奴隶市场。 若是她自己在奴隶市场遇见上官晔,她定能为他想出百八十个借口,可是旁人只要多说一点,那都是对皇子殿下的污蔑! 这种事情下,孟西西怎么敢告诉她,上官晔出手救她的时候,曾经短暂地抱了她一下? 孟西西只能删删改改,说自己被上官晔身边的侍卫连累,险些摔了一跤。作为补偿,上官晔送了她一根发带。 不过那根发带就是他虽然在路边摊上捞的,所以可能是心中有愧吧,他对她的印象就略微深了一些。 完全略过了那个公主抱,和她送还回去的那个回礼。 饶是如此,孟芙仍然有着十二万分的不满意。 一会儿一个殿下身边怎么会有如此不经事的人?该不会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在殿下身旁,殿下怕你尴尬才这么说的吧。 一会儿一个殿下怎么可能送你发带?三殿下最会注意和女子之间的距离,就算真的要送,也不可能只送一根发带做赔礼吧? ——就差没明说孟西西碰瓷加倒贴了。 “好啊,那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去三皇子的雅间里边坐坐好了。”孟西西作势要走。 因为孟芙上来了,所以她们的马车还停留在酒楼不远处,并没有在回府的路上。孟西西现在赶回去,上官晔八成还在酒楼里。 “诶诶诶,你等等!”孟芙反应过来,孟西西要是真的有这个心思的话,刚刚确实不用找借口跑出来。 她欣慰之余又有点不放心地问道,“你对三皇子当真没那个心思?” “当然没有!”孟西西否认得飞快! 然后她就看见孟芙的神色又产生了变化,这回不用观察孟西西都能猜到,八成是觉得自己的男神被人嫌弃了。 为了避免孟芙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孟西西昧着自己的良心,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话,“我喜欢高大凌厉一些的男子,三皇子固然是好,但他未免过于温和了一些。” 这下孟芙心里舒服了,但嘴皮子还利得很,“哼,没眼光!我说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奴隶跟我做对呢,原来是喜欢那样的。” 孟西西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你在胡说什么啊?戚弦他,他也很温柔的好不好?” 她不过就是随口胡诌了一个跟三皇子相反的类型罢了,怎么就扯到戚弦身上去了? 孟芙撇撇嘴,“行了行了,我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你觉得他温柔就温柔呗,犯得着在这里跟我炫耀吗?” 孟芙永远都忘不了当初她鞭打那个奴隶的时候,他眼中流露出的瘆人的冷意。 还有她命令那几个挑夫上前抓人的时候,那个奴隶就那样轻轻松松地、无动于衷地将之手脚折断的可怕模样。 孟芙为此,还一连做了几晚的噩梦。 这也是孟芙发现人最后落到孟西西手里,也没怎么大闹的原因之一。 潜意识里,她是有几分想要摆脱这个奴隶的想法在的。可是当初她跟那几个损友夸下海口,如今怎么好意思主动把人送走? 孟西西把人带走,孟芙在不甘心之余,还有有几分放松的。 孟西西想要当好人,就让她当去好了。那个奴隶兽性难驯,说不准孟西西什么时候就被他反噬了呢? 孟芙心里飞速略过这个想法,就连近在咫尺的孟西西都没感觉到她的恶意,“你别胡说……算了算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跟你说了,现在你可以下车了吧?” 孟西西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解释,反正她解释了孟芙也不会信。 就让她误会着吧,这样只要日后那个三皇子不出什么幺蛾子,孟芙应该就不会再为了这件事情来找她的麻烦了。 心上人的黑锅什么的,不重要,反正就连这个理想型都是她瞎掰出来的。 孟芙掀开帘幔以前,孟西西真的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她一把掀开布幔,露出了马车前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她们的老父亲。 “爹。”孟芙讷讷地喊了一声。 孟西西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完了。 第46章 马车前的孟章一脸平静,甚至还能分出心神来提醒孟芙,“别忘了未时之前须得回府。” 本来只是条件反射地被大家长吓到的孟芙脸色一变,终于想起自己的禁闭还没完全取消,这次只是借了安平郡主的东风,才能短暂地出府半日罢了。 “是,爹爹。”孟芙一边说,一边从旁跳下马车——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孟芙走后,孟章身周的气场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孟西西倒是不怕他,就是觉得有点心累。 “爹爹,您是什么时候到的啊?” 孟章幽幽地说道,“从你第一次说喜欢那混小子的时候到的。” 天知道孟章下朝以后,在路边遇上印有自家标记的马车时的心情是有多么惊喜——女儿不愧是贴心的小棉袄,他还没下朝呢,她就巴巴地在路边等着他了。 谁知道他刚刚靠近马车,还没来得及让晏生噤声,给等候已久的小女儿一个惊喜,就先迎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小女儿帮助那个奴隶,不纯粹是因为她心地善良吗?怎么会是喜欢吗? 小女儿才多大?她还没及笄! 老父亲的心呐,是翻江倒海。尤其是在听见马车里的孟西西夸戚弦温柔的时候,江啊海啊的,全都变成了经年的老陈醋。 孟西西瞬间举白旗投降,“我可没说过这话!” “可你刚刚还夸他温柔!” “您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偷听我和姐姐说话呢?”孟西西选择倒打一耙! “一大把年纪!西西你长大了,你现在都会嫌弃爹爹老了。小时候你多可爱啊,还说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爹爹……”孟章碎碎念道。 孟西西完全不吃他这一套,“爹爹您别给自己加戏,我说的明明是“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一定要把娘亲娶回家。”” “你就是更喜欢你娘!”孟章控诉。 孟西西就不说话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爹怎么老喜欢问这些问题? 孟章也反应过来了,“你娘就算了,你绝对不许喜欢那个奴隶!” 孟西西叹气,“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会。” 孟章怀疑地看向她,“这么说,你不喜欢那个奴隶?” 孟西西摇头,然后补充道,“爹爹,人家马上就不是奴隶了,户籍还是您给的呢,您别一口一个奴隶的叫他。” “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爹爹您别无理取闹,你就是这么说晏生,我也会帮着他说话的。” “哼,”孟章冷哼一声,“那他户籍下来以后,我就把他送走。” “您要把戚弦送走?为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吗,这是一个误会。”孟西西急了。 “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爹爹,您要再这么无理取闹的话,那我可就要承认了啊。” “哼,”孟章憋着不说话,半晌才妥协道,“真不喜欢他?” 孟西西抚额,然后扯紧孟章的衣袖,认真道,“真不喜欢,但您可千万别把人送走,戚弦他可能干了,我今天的头发就是他梳的呢。” 孟章拳头硬了,“他还给你梳头了?” “爹爹,”孟西西搞不懂,“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都说了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你就非得揪着刚刚那两句玩笑话不放吗?” 孟章这才认真起来,“总之你不喜欢就好,这个……这混小子的身份有问题,把他送走也是为了他好。” 孟西西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问题?有什么问题?” 对于这个小女儿,孟章一向宠爱,就连朝廷的一些局势,也愿意掰碎了讲给她听。 有关于戚弦的事情,他也挑了一些能说的细细说了。 孟西西这才了解戚弦的身世,幼时富贵、遭人陷害、家破人亡、偶遇贵人、又遭不幸、还与贵人之子双双沦落奴隶市场…… 一直到这里为止,戚弦的身世还只限于凄惨,但当孟章将陷害戚弦和傅清辞两家人的势力细细给孟西西解释清楚以后,孟西西心惊不已! 她还以为戚弦家破人亡,是因为那些贪官污吏,谁知道竟然还牵扯上了朝堂的势力! 第40章 那位以清正和廉明著称的大人,竟然与陷害戚家和傅家的那些官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如果仅仅是脱籍,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见得会注意到戚弦。可问题是,这次戚弦能够脱离奴籍,全赖孟章给下面的人施加了命令。 大贤臣和大奸臣,简直就是命中注定的敌人。 那位会不会以为,孟章帮戚弦脱籍,其实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是正准备用脱籍这件事来拉拢戚弦,最终目的其实是想要扳倒他? 若是如此的话,戚弦离孟家越近,他就越危险。 “可是,”孟西西乐观地想,“戚弦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就算、就算跟我们一家扯上关系,也不见得就能扳倒那位啊。所以、所以……” 孟西西说不下去了,孟章就知道她这是想通了。 他轻轻地拍着小女儿的肩,点到为止地说:“聪明人总是喜欢多想。” 就算戚弦手里没证据,当他出现在他们死敌的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了。 就算那些人当初再怎么轻视他,宁愿将他充作奴隶、让他受尽折辱,也不愿意简单地选择赶尽杀绝;可他如今和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牵扯在一起,他还下令要帮他脱去奴籍,为了以防万一,指不定那些人会做出多丧心病狂的事情。 孟章没兴趣为了一个奴隶跟那些人做对,更加不想扳倒那一位。 如今他在朝中权势滔天,唯有那么几人可以稍稍对他进行压制。他还要扳倒其中一个?是嫌自己手里的权力不够大,想体验一下盛极而衰的感觉么? 既然他不打算对那些人做什么,那户籍办好以后,将人远远送走,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那些人会投鼠忌器,以后在朝堂之上,他的势力只会隐隐再进一步。而那个奴隶,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他们赶尽杀绝了。 这也是孟章不愿意小女儿跟那个奴隶扯上关系的原因之一,只是奴隶也就罢了,背后的身世竟然还这么复杂。别到时候给他带来麻烦不算,还要连累他的宝贝女儿。 孟西西很为难,如果戚弦单纯的就只是一个她救下的奴隶,孟西西肯定会优先选择相信她爹的判断,远远地将人送走的。 可是现在,戚弦跟她的身体息息相关。孟西西知道他现在可能会有危险,就算他待在她的身边会有更大的风险,孟西西也不敢轻易选择将人送走啊。 起码那位大臣肯定是不敢派人来孟府暗杀戚弦的,可是他要没了孟府的庇佑,是生是死,可就真的要看他的运气了。 孟西西进退两难,“爹爹,真的没有办法把他留下来吗?”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她爹怎么说也都跟那位大人纠缠了这么久了,找他想办法,总比她在这里瞎纠结的好吧? 孟章还真的有办法,毕竟戚弦也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罢了,那些人做得那么过分,留下的破绽肯定不止有这一个,随便找两个挡箭牌来吸引火力,戚弦这个小小的威胁就会变得不值一提。 但是他疯了才会想尽办法,把一个可能会把女儿拐走的混小子留在女儿身边! 因而孟章只是道,“最多拖到户籍下来以前。” 他也得多做准备,只有这些把柄能够为他所用的时候,它们才会是敌人的把柄。否则的话,它们只会变成他的催命符。 “好吧。”孟西西叹气,先拖一时间再说。她也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把戚弦跟她之间的联系告诉其他人了。 第47章 自从知道了戚弦的身世以后,孟西西的心情一直都有些不妙。 那日孟芙显然没有放弃,愣是在酒楼里等到了上官晔离开雅间。 只是也不知那位温文尔雅的三皇子究竟是搭错了哪根筋,执意要在孟芙面前展现自己对其庶妹的青睐。 回府以后,孟芙果真又跑到惜玉院中质问。 可现在孟西西哪还有心情搭理她?何况她早已把能告诉她的事情都说了个干净,再说下去也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孟西西就把人气跑了,这本也是姐妹俩之间的常态,把人气跑以后,孟西西就又都把心神放在了戚弦的事情上。 可她不知道的是,孟芙对上官晔执念一般的执着。 孟芙回到珍玉院以后,是越想越不甘心。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孟西西已经抢走了爹爹全部的宠爱,可她却仍不知足!她绝不会让她再将三皇子给抢走的! 孟芙咬着牙努力了月余,终于等到了禁令正式解除。 她私下约李享见了一面,见面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你还想娶我庶妹吗?” ——果然不出我所料。 李享故作风雅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自然。” *** 一个月后,孟府举办孟府嫡女的生辰宴,收到请帖的贵女、公子们无一不至,就连安平郡主请不到的三皇子也来了宴上。 孟西西既然已经准备踏上社交场,自然不可能错过自家的宴会。只是席上多半是孟芙的朋友,她待着实在是无趣,就沿着水榭走动起来。 相较于安平郡主举办的那场宴会,孟府的生日宴就显得规矩多了。 将男女宾客分别安排在水榭两边,首尾分别有一个亭苑和一段路径相连。避嫌的同时,也不影响宾客们的交流。 孟西西从相连的水榭走到了中间路段,离男宾那边反而远了。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自己从路边摘下的狗尾巴草,看得身后跟着的萄萄忧心不已。 这两个月里,小姐的心情是越来越坏,唯有戚弦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能稍微平静一些。 早先府里还传了些谣言,说小姐心仪自己救回来的奴隶,但是大人却想着棒打鸳鸯。 谣言还没传开,就被陈管家肃清了。 萄萄本也以为这是无稽之谈,小姐是不是喜欢戚弦姑且不谈,就说大人他要真想棒打鸳鸯,戚弦这会儿早就变成一只死鸳了,哪还有机会在小姐面前晃悠? 可就在三日前,戚弦的户籍终于批了下来,小姐却突然大哭一场,说自己不想跟他分开。 萄萄才心惊地发现,谣言可能并非空穴来风。 孟西西也没想到,她还没决定好要如何安置戚弦呢。那日回府,他爹就先她一步,把戚弦叫去谈话了。 等孟西西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戚弦已经折回惜玉院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他要离开京城。 当天晚上,孟西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能是因为心疾,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是她这辈子要面对的第一次分离。 直把戚弦吓得手足无措,前言不搭后语地将自己今后的安排和盘托出,甚至还承诺了自己日后一定会找机会回来看她。 孟西西应了,可是心情却总不见好。 孟章本来是想趁热打铁,把人送走,孟西西来了这么一出,可是连他一起吓住了。 他再三跟孟西西确认,乖女儿对那混小子是不是真的没那个心思,得到孟西西的肯定以后,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戚弦的户籍办理好之前,把人留在了女儿的身边。 其实西西要真是喜欢这个奴隶,孟章也不是不能想办法让她们在一起,毕竟戚弦得罪的又不是他的靠山,而是他的死敌。 就算是他跟他的女儿在一起了,也不过就是进一步地激化了两边的矛盾而已。 但女儿既然说了没有,孟章也不是非得把女儿往戚弦那边推。只让他多留一些时日,到时候是留是走,就全凭小女儿心意了。 孟西西是真的不想跟戚弦分开,尤其是这两个月的相处,戚弦简直就是一个大宝藏! 会梳好看的头发、会做好吃的饭菜、会讲好听的故事、会设计好看的衣服……要不是他自己坚定地想要离开,孟西西差点就要考虑,真的在她爹那里说自己喜欢他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戚弦做童养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吧? 可是他自己想要离开,面对孟西西委婉的挽留,戚弦选择将各种新颖的发式教给萄萄、好吃的秘方交给厨房的大厨、设计好四个季度的衣服款式,让裁缝按照时间上门给孟西西量尺寸、制新衣…… 孟西西想,这应该是委婉的拒绝了吧? 虽然他受伤她就会心痛,但这也不是戚弦愿意的啊。 以前是陌生人,孟西西尚且做不到;如今相处了这么久,孟西西就更办法因为这个缘由,理直气壮地让戚弦失去自由了。 她只能努力地让自己在戚弦真的得到户籍的那一天,不要让他为难地再哭出声来……可是这真的太难做到了! 好在孟西西勉强还算及时地克制住了自己,跟戚弦说完自己不想跟他分开以后,不等人家左右为难,孟西西就先抹干眼泪,主动给戚弦递了台阶,“所以你有了机会,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哦。” 第41章 但是这可能性又有多大呢?在交通发达的现代,尚有许多朋友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各种问题,而多年无法相见,何况是在交通并不如何便利的古代。 他们有可能再也无法相见,也有可能在见面的那一天,发现一切早已都物是人非……这叫孟西西如何不难过? 拿到户籍以后,戚弦虽然人还在孟府住着,但他要着手准备离开的事宜,孟西西已经一连三日没见着他的人影了。 自从知道他要走了以后,孟西西总是喜欢黏着他,想着以后可能就要再也见不到了,孟西西也懒得顾及那些规矩,那段时间,戚弦几乎一手包揽了她的衣、食、行、用、娱。 这几日突然就连人都见不到了,孟西西难免会觉得不适应。 她沿着水流行走,心里想着的几乎全是戚弦。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过了,孟西西竟然真的看见戚弦出现在了水流对面! 她揉了揉眼睛,人还在!不是幻觉!他还冲她招手了! 孟西西沿着路边小跑起来,想要在另一端相交点和戚弦汇合! 今日府里宴客,戚弦身为男子,是无法直接到她这一边来的。 同样的,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戚弦为什么要在这个不方便的时间点上来找她呢? 孟西西心里焦急,恨不得直接飞到河对岸去! 她隐隐有种预感,戚弦今日,可能是来跟她告别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戚弦好像非常急着要离开京城,这些天里,日日都在为了此事奔波。 可她还没跑两步,就被萄萄拉住了,“小姐,您可不能随意跑动!” 孟西西恍然——哦对了,在大家眼里,她身上还有心疾未愈呢。 孟西西转头去看戚弦,他也在水流对面冲她摆手——别急。 孟西西心下稍安,不急就好。 可就在此时,孟芙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死死地扣住了孟西西的手,“妹妹,今日可是我的生辰,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你生辰又不是我生辰,你抓着我干什么?你快放手!”孟西西觉得孟芙莫名其妙的,就她们俩的关系而言,她不出现,她不是应该更开心? 孟芙脸色变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重新扬起笑容,“你我是亲姐妹,那么见外干什么?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朋友。” 孟西西觉得孟芙简直有病!刚刚在宴席上明明对她爱答不理的,这会儿就要给她介绍朋友了? 莫说戚弦还在对岸等着她了,就是寻常时候,孟西西也不会跟着孟芙去自找其辱啊。 “我不去,你放手。”也不知道孟芙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任凭孟西西怎么说,她都不肯放开她。 萄萄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她的两个侍女一起压制住了。 孟西西心觉不对,想要喊人帮忙。 京城泰半权贵的子女都聚在此处,因此这四周除了有侍卫在暗中把守,每隔一段距离,还会安排一个会水的仆妇在附近待命。 这些人是管家负责安排的,孟西西相信以这位管家的本事,他安排的人孟芙还收买不了。 只是还不等孟西西叫出声,抓着她的孟芙就突然变脸,“孟西西,你就非得在我生日这天落我的颜面吗?” 孟西西也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激出火气来了,“我落你颜面的时候还少吗?你再不放手,我就要……” 孟西西话音未落,孟芙冷不丁就是一个巴掌落下! 第48章 孟西西没想到孟芙竟然会这么疯! 这可是她自个儿的生辰宴!就算这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但她竟然敢直接对她动手?她就不担心自己的生辰宴被搞砸吗? 孟西西的反应已经算快的了,她抬手挡了一下,本应落在她脸上的巴掌就变成了她手上的一个红印。 可孟芙却仍不知足,她使劲儿缠着她的双手,在外人眼里,二人好像扭打在了一起。不经意间,二人便离水流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孟西西本以为孟芙是这些日子憋气憋得狠了,这才打算在她生辰这日、晏生跟不进宴会现场的时候,不管不顾地打她一顿出出气。 饶是这般揣测,孟西西发现自己还是不明白,孟芙为什么会如此不理智。直至她在二人纠缠的时候,突然暴露出自己的最终目的——将孟西西往池子的方向里推,孟西西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个嫡姐的恶毒之处。 孟西西发现孟芙有意推自己下水以后,就反过来死死地攥住了孟芙,意图扰乱她的恶意之举。 偏偏孟芙不以为意——或者说,是正中下怀! 孟芙毫不犹豫地跟孟西西一同“跌”进了水中,循着喊声赶来的仆妇根本来不及拉住二人,只能一脸心焦地跟着跳了下去。 孟芙当然是会水的,孟西西其实也会——但那早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自打她小时候被孟芙推落水中、而后又得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心疾以后,赵榕榕就犹如惊弓之鸟,再不肯让她踏入池塘、河边、江海旁等地半步。 也就是年纪渐长,她才没再那般恐惧。但她仍不同意孟西西下水学习凫水,除了洗浴饮水以外,她恨不得孟西西这辈子都不要再沾染上水滴半点。 孟西西对此也没有什么执念,自然就由着她娘了。 可是今天,她后悔了。 孟西西虽然做不到一下水就将上辈子的技能融会贯通,但常识她还是有的。 身体失衡的那一刹那,她就猛吸了一口空气。 落水之前,她就已经看到仆妇的身影了,只要她能在水里坚持一段时间,就能等到别人把她救上岸。 可是落水以后,孟芙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离她远远的,而是继续拽着她往一个方向游动。 孟西西就不明白了,池子就这么大,也不是多浑浊的地方,一个人这么大的目标,孟芙还能带着她在水里玩捉迷藏不成? 水下行动受限,孟西西多年未曾入水,心下更是慌张,被孟芙携带着游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反抗——她今天表现得那么异常,总不可能就是为了请她下水游一圈吧? 不管怎么样,不要配合她就对了。 事实证明,孟西西判断得果然没错。 孟西西一开始反抗,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孟芙就变得愈发不耐烦起来,她恶狠狠地在孟西西的腰间拧了两下。 也不知道是因为脱力,还是因为在水里,孟西西倒不觉得她掐得有多疼。但是孟芙接下来的举动,当真是让孟西西恨得目呲欲裂——她竟然在扒她的衣服! 电光火石之间,孟西西终于串联起了所有的线索,也知道孟芙是想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水流对岸、一众男子的所在地。 救人之事再是紧迫,一旦孟西西在水里被男子救起,声名必定会受到影响,不然主家在不用事先先在两岸安排好会水的仆人和仆妇了。 尤其是孟芙为保万无一失,竟然还想扯她的衣服! 秋日的衣裙并不单薄,但是落入水中、又被扒去一层……孟西西拼命地挣扎起来,她绝不能让孟芙这个恶心的计划得逞!谁知道水流对面会有谁在等着她? 孟西西已然拼命地在反抗了,可她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如孟芙,在水中也不如会凫水的孟芙的动作灵活,更别说这辈子她养尊处优,就是连肺活量都堪忧了。 眼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就要被孟芙扯落,突然有一只大手拢住她的肩背,稳住她身形的同时,还限制了孟芙的动作。 孟西西却吓得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她既是担心这是孟芙安排的人,又是真的忍不住了。 孟芙在凫水的时候,还会偷偷浮到水面上去吸两口气,她可是一直靠着刚刚那一口气憋在水里的。 刚开始不需要她游动的时候就还好,后来一挣扎,孟西西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会儿她忍到极限,还把嘴里仅剩的一点儿氧气吐了出去,孟西西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胸腔的窒闷。 偏偏孟芙还斜斜地压在她的上头,来救她的戚弦根本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将她送上水面。 要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为了名声呛两口水也不是划不来,但是孟西西她可是患有心疾的! 孟西西流露出痛苦神色的那一瞬间,戚弦脑海中标志着理智的那一根弦终于崩断了! 他想也不想地低下头去,将口中的空气全都渡到了孟西西的口中。 孟西西惊恐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她熟悉的桃花眼,不可名状的安心感袭来,冰凉却柔软的唇贴近时,孟西西不仅没有排斥,反而下意识地凑上去吸了两口。 水下,唇瓣紧贴着的二人几乎是同时红了脸颊。 挡在她们上方、唯一一个窥见此幕的孟芙瞪大了双眼——不要脸! 不过她也快要没气了,孟芙浮出水面,打算先去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再来想办法在人前揭穿这对狗男女! 第42章 可是她往上一划,腰间突然传来一股不容忽视的阻力,孟芙低头去看,只见水下的二人不知何时已然分开,恢复冷静的孟西西一手攥着她腰间的腰带,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拉! 孟芙今日为了这个谋划,特地换上了一声比较贴身、便于她在水下活动的衣物。 不过这衣服穿起来有两点不太方便的地方,第一入水以后,贴合效果就比较明显;第二过于依赖腰间的系带,腰带一散、衣物就会较明显地散开。 好在她都计划好了,等她把在水下孟西西交给李享,她就跟着下水的嬷嬷上岸。到时候丫鬟自会为她准备好遮身的斗篷,那时她又是在对岸,又有孟西西这个对照组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必然没有男客会注意得到她。 至于第二点,在腰带被孟西西扯落之前,孟芙完全没想过,她竟然还会有反抗的能力! 都是那个狗东西帮得她!不然计划早就成功了! 李享人呢?她明明看到他到了对岸,才跟孟西西争执起来,为什么这个奴隶都到了,他却不见踪影! 孟芙气得气都不顺了!她肺活量比孟西西大,虽然过程中全是她在游动,但是好歹也比她呼吸了两口空气。因此孟芙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扎下水去,想要将自己的腰带捞回来! 戚弦借机将手里的孟西西塞给了赶来的仆妇——虽然他也不想将她的安全交到别人的手里,但是这样做显然对她更好。 落入水中的一个是会水的嫡女,一个是不会水且备受老爷宠爱的庶女,就是要仆妇自己做选择,她也是优先选择救孟西西的。 现在戚弦还直接将人塞到仆妇怀里了,难道那仆妇还敢把人推出去不成?只好先把孟西西送上岸。 今日孟西西头上梳的是她自己扎的小包包,在水里挣扎一番,就一点儿也不牢靠地散落了。 墨色的发丝在水里漾开,小姑娘被仆妇救走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朝戚弦的方向伸了伸手。 只差一点点,戚弦就要像孟西西当初哭着说,自己不想跟他分开的时候一样的动摇了。 但是不行,孟大人说的是对的。孟西西在孟府的时候,是千娇百宠的小小姐,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日子过得是比公主都不差了。 他身为父亲,就算不要求西西将来的夫家真的将她宠成小公主,起码也不能过得比在闺阁的时候差太多吧? ——他是对的。 在他说那番话以前,戚弦从来都没有动过要从贪婪的恶龙的嘴里将他的珍宝抢走的念头。他说了那番话以后,戚弦想,我不抢,但我也不能就那样让别人轻易地将她抢走。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算什么?这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应该要有更多更多的,更多能配得上她的东西。 戚弦也说不清那些东西应该是什么,毕竟他现在连锦衣玉食、绫罗绸缎都不能给,但是他已经做好准备,要为他心中的珍宝取回这一切! ——在她被恶龙心甘情愿地交给别人之前。 所以戚弦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离开,可是他竟然在离开之前,目睹她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说什么千娇百宠,到底不是独一无二。戚弦想,他好像知道自己要为她赢来什么了…… 孟西西已经被仆妇护着送到岸边,戚弦动作优雅地往彼岸退去。 这时候,在水里刨着的李享才堪堪赶到。 眼看着孟西西被仆妇救走、自己就连水下的腰带都没捞到的孟芙简直要被他气炸了肺! 制定这个计划的话,孟芙还专门问过李享,问他是不是会凫水? 当时李享信誓旦旦地应会,她不放心,还特地嘱咐过他,要在她生辰宴开始以前多加练习,毕竟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结果!这就是他锻炼多日的成果? 莫说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戚弦了!就连那仆妇都后发先至地赶到了! 孟芙气得在水里蹬他! 可是扑腾一下……糟糕,她的腿,好像抽筋了! 第49章 发现自己身体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孟芙就给李享下命令道,“你快给我滚回去!”她绝对不能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好不容易才刨到这里、但也知道是自己游得太慢、所以才搞砸计划的李享,“……”回去就回去,这位骄纵的大小姐还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呢?难道他就看得上她了吗? 刁钻古怪、刁蛮任性,和她扯上关系,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孟芙胡乱扑腾两下,就一股脑地往池子里沉,想要回转的李享登时被她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仆妇刚刚把孟家的小小姐送到岸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奴隶更绝!他连人影都不见了! 这孟家的大小姐要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还能走出这孟府吗? 于是李享一咬牙,又重新潜回水里。 孟芙见他还敢回转,即便腿脚已经痛到抽搐,也要用手挥舞,希望能将他赶离。 ——孟府的下人马上就会赶到,她根本不会有生命危险!李享这样锲而不舍,莫非是见自己得不到孟西西,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二人的想法南辕北辙,偏偏在行动上,一个身体不便,一个不识水性。三两个回合的时间,李享就跟孟芙一起在水里扑腾起来了。 等到仆妇折返回来,面前的两个人都呈现出溺水的迹象来,她一个下人,哪里敢得罪任意一个? 只好又推又拉,将二人送上了最近的水岸——也就是男宾的汇聚地。 此时的孟芙,外衣大敞、中衣和小衣紧紧地贴合着身体,甚至隐隐地浮现出了内里小衣艳丽的颜色。 李享的形象倒是没有她那般狼狈,但是二人落汤鸡一般地并列着躺在岸边,在他们的计划里,要来见证李享抱着衣衫不整的孟西西上岸的宾客们,无一不是亲眼目睹了此幕。 如他们预想中的那般,窃窃私语声登时响彻这处小岸,咳出两口水终于清醒过来的孟芙乍然撞见这样的场景,她尖叫一声,将衣裳紧紧拢住! 有礼貌的公子们都已第一时间退出这块区域,但孟芙交好的人里,多得是“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们,她从未有任何一刻这么想和世人一块唾骂他们! 孟芙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对岸——既然她丢脸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那她希望起码孟西西可以遭受和她一样的待遇。 可令人失望的是,孟西西早已在萄萄的帮助下,远离了这里。水流的对面,只留下一滩半干的水渍,任不知情的人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孟府还有一位贵女,方才也同样栽进了这水池子里。 偷鸡不成蚀把米,孟芙不能接受现实地尖叫起来。 但事实上,孟西西的情况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乐观。 在水里折腾得久了,一上岸,孟西西就感觉到了疲惫。 萄萄忙前忙后地帮她换衣服,给她煮姜汤、烧热水澡去寒,可孟西西还是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 孟西西对孟章赵榕榕,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但是这一次的状况实在是太严重,她不止发起了高烧,还怎么都退不下去。 不仅仅是身体上,孟芙和李享的风言风语一经传开,萄萄就知道她们预备用来对付主子的手段是有多么的恶毒了。 她生平第一次这样冲动,在没有主子吩咐、找到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不停地向老爷姨娘磕头,将孟芙对孟西西做过的所有恶事如数告了个遍。 虽然孟西西在各式各样的对峙中极少吃亏,就连这次,也是孟芙自食恶果,但是孟芙对她的恶意做不得假,孟西西如今躺在床上醒不过来更是做不得假。 孟西西温柔如水的娘亲趴在她的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自己不给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如今竟让孩子受到这样的欺辱。 孟章还是怒火冲冠,之前待在孟府的那个老管家喜欢和稀泥,孟西西又不是一个喜欢告状的孩子,他一直以为孟芙对孟西西的恶意只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谁知道这次竟险些让当年的落水事件重演。 不!这次甚至比当年更糟! 孟芙是有意想要毁了孟西西,孟西西虽然险险地保住了自己的名节,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落到了生死一线的境地。 如今老管家已经回家荣养,孟章也没选择再对他做些什么,只是撸了他儿子在他名下的职务——当初他愿意留老管家的儿子在自己身边做事,是为了给兢兢业业地为了孟家服务了十数年的老管家一个面子。 现在他才发现,老管家根本就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尽忠职守,那他收回对他们的赠予,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作为的老管家都受到了牵连,更何况是身为罪魁祸首的孟芙? 孟章主动递了一张庚帖到李家,既然他的好女儿如此恨嫁,恨到恨不得算计她妹妹的姻缘,那他就成全她好了。 李家跟如日中天的孟家比起来,就是孟章随手一捏就能捏死的小蚂蚁。莫说李享犯错在先,孟家要嫁的还是他们家的那个嫡女了;就是李享什么错误也没犯,他孟章想要的是他们家最出色的那个嫡子,他们也得开开心心地把孟芙迎回家。 第43章 孟芙知道这样的结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在她眼里,这件事里最吃亏的明明是她自己,她爹不配合她把流言蜚语压下去也就罢了,怎么还随手就把她许给了李享呢? 就这样的纨绔子弟,连个像样的纨绔都当不好,要是给了他,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何况她心仪大启三皇子,此生定然是非他不嫁的! 孟芙先是一无所知地找孟章闹,结果被孟章用劈头盖脸的证据扫了一脸! 孟西西出事以后,戚弦没日没夜地和新来的陈管家一起寻找证据,力求能够在孟西西病好醒来以前,帮她讨回所有的公道! 孟章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原本他还想给孟芙一个选择,看到这些证据以后,他打定主意要把孟芙送到李家去。 孟芙说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他就命人把剪刀给她送去;孟芙说要自尽,他就派人告诉她,等她死后,他会让人将她的尸体送到李家去。 孟芙她娘又想来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孟章直接丢了一张休书进去。 知道他有多坚决以后,孟芙不见得真的妥协,却是再也不敢强烈地反抗于他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孟西西这一次落水,又跟小时候一样,病得十分蹊跷。 本来防护措施做得已经很到位了,可是偏偏连日高烧。 就连宫中的御医都让他们做好准备,这人极有可能就这么去了。就是万幸醒来了,身体或脑子多半也会受到点影响。 在这段时间里,戚弦除了找证据,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陪在孟西西身边照顾她。 孟章和赵榕榕不明内里,还以为戚弦真是孟西西的心上人,看到宝贝女儿如今这样的情况,哪里还顾得上避嫌不避嫌?纷纷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戚弦懂的东西多,最后在孟章和赵榕榕的默许下,破罐子破摔地给孟西西试了不少民间的土方,最后就连用心头血做药引子这样不切实际的法子都用上了。 也不知道是病去如抽丝,如今病丝已经尽去;还是戚弦用的那些法子终于起到了效果。 刀尖刺破戚弦心口的时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孟西西突然就有了反应,她呼吸急促,发出一声嘤咛,但是很快又重新无知觉地昏迷过去。 第50章 戚弦把熬好的药一点一点地喂给了孟西西。 孟西西有一个好习惯,她喝药的时候总是乖巧得让人心疼,清醒的时候不用饴糖哄着,就会乖乖地咕嘟咕嘟地把药喝干净。 现在生病了,倒是多给了一个令周围人安心的测试方法。 她连日高烧不退,又总是处在昏迷中,戚弦只有根据喂药时候的难易程度,才能判断出她身体状况的好坏。 戚弦坚信她现在是有意识的、是能够痊愈的,只是身体太疲惫,所以才醒不过来。 他把加入心头血的药一点一点喂进孟西西的嘴里,小姑娘平日里就是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生病了也不愿给人添麻烦,虽然吞咽得又慢又小口,但还是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地把药咽了下去。 药是戚弦熬的、心头血是戚弦滴的——赵榕榕原本想代劳,却被戚弦给劝了下来。他不想孟西西醒来以后,会因为娘亲的牺牲而难过。 周围的人好像都认定,小小姐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就连小小姐的爹娘都对此半信半疑。 但身为当事人,戚弦却能感觉到,小姑娘对他并没有那样的感情。 这也是他之前总是怀疑小姑娘的用心、觉得她假善良的原因之一,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但是相处日久,他愈发觉得,孟西西就是这样一个单纯且没有心机的人。 她确实是对他过分在意,同样的遭遇放在别人身上,她可能会同情,但是落到他的身上,她就一定会心疼。 戚弦也一度怀疑过,也许这位小小姐当真是喜欢他的也说不定呢? 可是这位小小姐总是这样的单纯懵懂,戚弦想,就算他真的是特别的,恐怕在感情方面,他特别的程度也是有限的吧? 在还没开窍的小姑娘面前,比起心上人,他可能更像是有趣的玩具、心灵手巧的工具人、还有……比较特别的朋友。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他比那些陌生人更有资格为她剖开胸膛,也比其他那些让她在意的人受伤更不会让她觉得难过。 花了大半个时辰,才一点一滴地将药如数喂给孟西西,戚弦拿起巾帕,轻柔地为她擦拭嘴角。 他喂药的时候,又专心又耐心。是以此刻孟西西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狼狈,比起清理喂药后的灾难现场,此刻他轻柔的动作更像是一种爱抚。 也许老天爷也觉得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不应该得不到回报,所有人都惊喜地发现,孟西西头上的热度好像稍稍褪去了一些。 照顾孟西西的这些人,戚弦从来都是中规中矩,喂药的时候用的是小勺子,擦脸的时候用的是巾帕,只有测量体温的时候,会忍不住洗干净手,轻轻地贴贴孟西西的额头。 但是这一次,他第一次顾不上考虑冒犯不冒犯的问题,一连用手测了三次孟西西的体温,最后还忍不住额头抵着额头最后确认了一遍! 发现孟西西体温降低,并非是自己与周围人迫切希望她痊愈的心理造成的错觉以后,戚弦毫不犹豫地再三刺破自己的心口,在孟西西醒来以前的每一碗药中都加入了自己的心头血。 *** 孟西西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但是在梦中,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或者寂寞。 然后突然有一天,梦里的她竟然感觉到了痛意! 一片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了戚弦的身影,他手握尖刀,面无表情地划破了自己的心口。 那刀口小却深,深红的血液沿着刀尖划落,落进盛着漆黑液体的碗中。 刀尖划破戚弦心口的那一刻,孟西西感觉到了熟悉的痛意。她想要阻止,却无法阻止;想要呼痛,却又无法出声。 痛感过后,是熟悉的黑暗,孟西西却无法再浑浑噩噩地在里面待下去了。 她拼命地挣扎着,终于,黑暗的幕布划开了一道裂痕,光从黑暗中涌现出来——孟西西睁开了眼睛。 平时毫不费力的动作,此刻却重愈千金。 “唔。”孟西西轻吟一声,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孟西西刚刚开始生病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 后来她高烧不退却始终无法醒来,众人为了不在她醒来以前先垮下去,只好强忍着担心,共同分配好了照顾她的时间。 因为误会,戚弦好歹获得了一个参与进来的机会。 后来他为孟西西献上心头血,赵榕榕感念之余,倒是不再允许他留下的同时对他严防死守了。 所以此时,孟西西的床前只有戚弦一个人。 戚弦会医术,所以他照顾孟西西的时间是最多的。不在孟西西身边的时候,他还要忙着为她熬药、取血,安排中断的有关于离开的一应事宜。 这样熬着,时间长了,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孟西西醒来的时候,戚弦正以手抵颚,倚在床边假寐。 几乎是孟西西一有动静,戚弦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你醒啦?” “嗯。”孟西西虚弱地应了一声。 虽然多日未醒,但是这些天里,惜玉院里流水一般地接收那些珍贵的食材和药材,萄萄在给孟西西擦烈酒降温的时候,也不忘帮她按摩身体。 所以除了最初的那段精神和身体好像匹配不上似的时间,孟西西很快就变得从容起来。 倒是戚弦,新月一般的桃花眼周,尽是沉重的阴影,简直比刚从奴隶市场里出来的时候还要疲惫。 “戚弦……”孟西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在。”戚弦伸手扶住她的小臂,把人扶坐起来之后,就是柔软的枕头和软和的被子,“太好了,这些日子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叫萄萄给你送点吃的来,然后再去帮你把消息传给大人和姨娘她们……” 孟西西的确不想让他们担心,但是现在她现在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她伸出手指,点在戚弦心口附近的位置。 戚弦一愣,然后欣慰道,“你知道?我就知道,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点儿意识也没有的。” 随着孟西西病情日益严峻,越来越多的大夫给她判了死刑。戚弦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他坚信孟西西不会在高热中失去意识和生命,并为此不断努力。 他当然不知道孟西西的心疾同他有关,只当她是在病中模糊地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因此此刻心中尽是欣慰和开心。 但这无疑是佐证了孟西西的猜测,她紧抿唇瓣,因为戚弦细心周到的照顾,即使是在病中,她的唇也并不干涩,仿若初绽的花瓣,浮现出浅淡却极具生机的颜色来。 第44章 “我想看看,”孟西西声音低哑,“你的伤。” “没什么好看……好吧。”戚弦第一时间拒绝,却终究败在孟西西柔软的目光下。 其实,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的。而且给她看看也好,反正那伤口看起来也不狰狞,她看过以后,说不定反而可以安下心来。 于是戚弦眼睫微颤,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系带。 孟西西是看过戚弦的身体的——她曾经给戚弦上过药。 他的身上有着深深浅浅各色伤痕,虽然奴隶市场为了保证商品的观赏性,已经给他们用上了最好的祛疤药,但是有些痕迹却是无法完全磨灭的。 就像他身上的新伤——那些伤口新新旧旧,每一道口子都开得很小,看起来还不如他的旧伤可怕。 但是在梦里,孟西西是知道没入他心口的尖刀刺得究竟有多深的。 每一次,孟西西都会担心,沿着刀尖流下的血液,最后到底能不能止住。 还好……孟西西看着戚弦心口上的伤痕,第一次心疼起他受的伤多过于她本身来。 第51章 孟西西醒来,几乎是引起了孟府全府的震动! 戚弦只在最初的时候,跟孟西西近距离地接触了一段时间,接下来就完完全全地被挤出了孟西西的身边。 关心她的孟父孟母、担心她的萄萄晏生、需要及时掌握她的身体状况便于接下来照料她的管家大夫、还有被孟芙派来了解她情况的小丫鬟……孟西西的惜玉院里挤满了人。 偏偏刚刚醒来的孟西西精力有限,等她再见到戚弦的时候,已经是她可以如常地下床行走的时候了。 并不是戚弦来看她看得少了,只是病中的孟西西多数时候还是在昏睡,所以这段时间经常在府外忙碌的戚弦总是会错过她清醒的时间。 今日孟西西的身体状态终于有了明显的好转,她忍不住主动打听起戚弦的下落来——明明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偏偏这段时间见得最少的也是他。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全了没有?他还会再离开京都吗? 丫鬟就引着她来到了小厨房,虽然孟西西已经醒来了,但是为她熬药的事宜,戚弦从不假手于人。 孟西西一到此地,便觉气氛不对,太多下人杵在门外了。 她示意下人们噤声,一路走到厨房门口,便见到一幕熟悉的场景——鲜红的血液沿着刀尖滑落,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孟西西捂住嘴巴不敢出声,生怕自己惊扰到戚弦。 没有她的干扰,放血放习惯了的戚弦很快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和工具,然后才举目往孟西西的方向看来,“小小姐?” 其实戚弦早就察觉到门外有人,只是他做的并非是什么可以分心的事情,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往外看。 可他此刻,却觉得有几分懊恼——早知道他就先抬头看看了。 为了保证血液的纯净,戚弦取心头血的时候必然要脱去上身的衣物。 头几回取血的时候,孟章还会派晏生盯着他。既是以防万一,也是谨慎提防。 孟西西醒来以后,不论是取血还是熬药,戚弦身边都没有专人盯着了。 如今孟府上下几乎都已经认定他与小小姐关系匪浅,没有孟章的吩咐,他取血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在旁边盯着,皆是默默地退到厨房外边等候。 他们如此自觉,戚弦也就配合地将大门敞开,表示自己没有阴暗心思,他们随时可以进来查看。 但他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探头进来看他如何取血,更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孟西西本人。 他紧张地把药往身后藏了藏,知道药里面有他的心头血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取血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小姐会不会接受不了?拒绝服药? 孟西西确实有些接受不了,“我都已经醒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往药里加心头血?” 戚弦抿唇,孟西西虽然醒来,但是她的病还没有好全。既然他已经知晓心头血有如今效用,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戚弦避重就轻道,“只有最后两副药了,等你喝完它们,身体就会彻底好起来了。” 确实是好的彻底,孟西西焦躁地掐了掐食指,为什么戚弦这次取血,她会没有反应呢? 她当然也想心疾痊愈,摆脱这莫名其妙的联系,可是……可是这未免也太突然了一点。 孟西西才不相信,在她醒来以后,戚弦会只取过这一次的心头血呢。可是两人之间的特殊联系,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孟西西心里再是觉得疑惑突然,此刻也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黯然地垂下眼眸,“好了就怎么样?难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生病了吗?你难道还能次次都取心头血来救我不成?” 孟西西知道自己这样说十分无理取闹,可是她…… “嗯。” “什么?”孟西西惊讶极了,戚弦他……他这是答应了? 戚弦眸中带着笑意,他把药碗重新取出来,原来不是嫌弃他的血脏啊。 “我答应你,”戚弦将药碗递给孟西西,“你乖乖喝药,不要再被人骗,尽量不要靠近水边,绝对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什么啊? 孟西西闷闷不乐地想到,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只要她不再生病,他自然也就不用时刻准备着为她献上心头血了。 孟西西配合着接过药碗,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她喝药一向干脆利落、不用人哄着。 然后在心里宽慰自己,戚弦说得也没错啊,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背上一个献血的义务?她无病无灾,他无痛无伤,这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吧? 道理是这样说没有错,但是……孟西西放下药碗,感觉药汁的苦涩仍旧在口中残留。 戚弦不知何时绕过厨房的案几走到她的身前,他伸出手,将孟西西嘴角残余的药汁抹去——这是孟西西印象中,戚弦主动对她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 孟西西不受控制地红了脸,她看不见的是,戚弦克制地在她没有沾染药汁的唇角摩挲了一下,“你好好保护自己,如果还是生了病,那就由我来守护你。” 孟西西惊讶地瞪大了双眸,戚弦眼中含笑,“小小姐,时刻准备着为您献上心尖血液。” “你、你你,”孟西西也不说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只好问出现在自己心里最为清晰的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不打算离开京城了啊?” 戚弦眼含眷恋,却还是摇了摇头。 孟西西落寞地低下头,虽然也不是没想到他会否认,但是刚刚他那样说,她还以为……孟西西突觉脑袋一重,她懵懵地抬起头,戚弦非常放肆地在她的脑袋上狠狠地揉了两下。 不等孟西西抗议,他就又恢复成一脸温柔的模样,“暂时离开这里是必须的,不过我肯定还会再回来的。小小姐,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这是戚弦第一次同孟西西说出自己全部的打算,第一次不顾虑现实生活中所有的问题,仅仅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心意,向孟西西问出这个在他心头萦绕已久的问题。 孟西西的心“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她脚尖点地,紧张地画起圈圈,“那个,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戚弦被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他恶劣地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等我回来。” 说完就赶紧跑开,不去看孟西西恼羞成怒的样子。 “喂,”孟西西这回当真是猝不及防,“你给我回来,我还没答应你呢!” 第52章 孟西西看似柔弱温婉,实际上却并非是拖泥带水之人。 她总觉得那日自己与戚弦的对话,还是有一些不明不白之处,正打算找个机会与他分说明白,却先一步等来了戚弦的告别。 孟西西不开心地咬着唇瓣,“你要走也行,但是你必须得先跟我说清楚,那日你说让我等你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戚弦笑容清浅、眸光明亮,“就是我心仪小小姐的意思。” ——果然。 虽然她也这样思考过,但不是有那个人生三大错觉之一的说法吗? 孟西西之前甚至不敢多往这方面想,现在甫一经他确认,她的脸马上就“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那你……可我……”孟西西有些语无伦次,她当然确定自己对戚弦也是有着好感的。 但小姑娘从未经历过情爱,也不知这到底是感动还是喜欢。 而且古人含蓄,孟西西怎么说也在这里待了十多年,虽然骨子里不喜欢跟别人暧昧模糊,但是就让她这么当着戚弦的面同他剖析自己对他的心意,却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戚弦就又笑了,他发现自孟西西醒来以后,自己的心情就无端地好了许多。 只要一想到她此刻正健健康康地活着哪个地方,可能偶尔还会想起自己,虽然自己看不到这样的画面,但是内心总有一块地方会因为这样的想象而柔软下来。 第45章 经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戚弦心想,那他就放任自己最后一次吧。 戚弦珍惜地将孟西西鬓边的长发别至她的耳后,“小小姐,如果我回到都城的那天,你还没有嫁人的话——”他的眼睛晶亮,蕴含着一丝笑意和狡黠,“我就回来把你抢走!” 孟西西没想到戚弦如今会变得如此大胆,她后退一步,想也不想地答道,“你死心吧,爹爹一定不会就这么让你把我抢走的!” 秀丽的发丝从指尖滑落,戚弦却突然畅快地笑出声来,“再见了,小小姐。” 他没有反驳孟西西的话,却追上去揉乱了她的头发,在孟西西瞪大的双眸中挥手离去。 孟西西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照顾她罢了。 她若有心,自可等他归来。 她若无意,择一心仪之人嫁了即可。 他如她所愿,将自己所有的心意都如数摆放在她的眼前,且不求回应。 可是孟西西却突然有了勇气,她想要回应,回应戚弦。 “喂,”她的声音很小,看似洒脱的背影却即刻停了下来,于是孟西西也笑了,“我会等你回来。” 孟西西发誓,她真的看到那背影转了一半,又纠结地转了回去。 她捂嘴偷笑,学着戚弦的样子,潇洒地转身就走。 ——都要离开了,就别在离别前黏黏糊糊的了。 免得到时候她一个忍不住,利用大奸臣爹爹的权势强行把人留下来。 于是等戚弦下定决心,还是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小姑娘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了。 他又是遗憾又是好笑,刚刚还生怕自己回头了就再也舍不得走了,谁知道小姑娘倒是比他还要洒脱。 这样也好——孟西西不知道,她的大奸臣爹爹早就想要动用权势把戚弦留下来了。 敌对势力而已,就算对方脑补过度,他没那个心思的话,还怕对方的丁点敌意吗?当然还是女儿开心最重要。 如今戚弦的户籍已经下来,他正准备帮人安排安排,让他在京中有个落脚之处,谁知道戚弦自己拒绝了。 孟家不止有被放弃的大小姐、备受宠爱的小小姐,还要一个继承人庶子、一个孟大人的心尖尖、一个即便不受宠也拥有正室名号的大夫人…… 他要真的接受孟章的馈赠,在这种情况扎根京城,那以后他的小小姐要是再受到这方面的制肘,他还能拥有为她出头的底气吗? 还有这段时间,傅清辞在郡主府周旋得到的那些讯息。 假装花痴的将军遗孤、天下愈发紧张的局势、还有戚傅两家覆灭的真正的幕后之主…… 戚弦承认,自己对孟家的小小姐动了心,但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自己的家恨。 他从未想过,戚家覆灭、家财被夺,背后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大启那位以公正廉明、品性高洁闻名的文官之首。 这比戚弦曾经担心过幕后黑手是心上人的亲爹的推测,还要让他感到震惊。不过震惊仇恨之余,不可否认,戚弦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只要不是那种两难的抉择,无论面前的敌人有多么的强大无匹,戚弦都无所畏惧。 如今他和傅清辞跟那位韬光养晦的郡主大人达成合作,他会离开京都,去联络曾经赵家被当今夺走却又无法收服的势力。 傅清辞会充当明面上的那只手,“利用”备受宠爱的安平郡主搅混京都那些已经定型的势力。 如果一切发展得顺利的话,家仇得报之时,就是他与小小姐的再见之日。 如果不顺利……啧,那他还是先成家,再报仇好了。 反正她已经答应过他了,她要等他回来。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不可以再食言了,明明——他都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当然不管怎么样,那幕后的老匹夫,都是一定要死的! *** 戚弦这一去就是近两年的时间。 期间,孟家发生了各种事情,其中一件就是孟家大小姐出嫁。 孟芙原以为孟西西醒来,此前她做过的一应恶事就能一笔勾销。可她不知道,这重重恶果,都是她亲手累积下来的。 孟西西未醒之时,孟章尚且还顾不上这些杂事。 孟西西一醒,孟芙被忽略的亲事就被重新提上议程。 为此,孟芙做了各种抗议,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绝食已表决心、不情不愿地到惜玉院去拜托孟西西帮忙求情、翻墙出府同三皇子表明心意、求他到孟府迎娶她…… 如果说前面几件事情仅仅只是没有用处,无法改变孟章的决心的话,那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只能是起到了反效果。 孟章是深受皇恩不错,可他一个奸臣贼子,跟皇帝的儿子扯上关系,这是想干嘛? 就算到时候皇帝还信任他,但是朝中的局势必将有所变动,说不定他和那位“交往过甚”的皇子殿下,还会被帝皇和朝臣合力攻之。 孟章曾几度劝过孟芙放弃,可她就是不听。 好在那位三皇子是个拎得清的,他的嫡女混迹在万千爱慕三皇子的闺秀中,其实并不显眼。 孟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过去了。 偏偏这个逆女,在这个时候还敢对皇子殿下纠缠不清! 她要是私底下询问,被人隐秘地拒绝了,孟章也就只当是任她死心了。 偏偏这件事情不知怎的,竟被传得人尽皆知,连圣上都开口过问此事,孟章只好搬出自己为孟芙定下的和李家的婚事。 如今孟李两家的婚事已经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别说是不嫁人了,孟芙之后就算是想要和离都难! 折腾了这么久,事情反而越来越坏,再加上心上人的打击,孟芙终于死心了。 三月之后,她还算风光地嫁进了李家。 至于婚后生活如何,那就不是孟西西关心的问题了。 孟芙的婚事过后,孟府再办喜事,就是她的及笄之礼了。 在她娘和她的共同要求下,孟西西的及笄之礼办得十分简单。 孟西西的及笄之礼上,戚弦仍旧没有出现,只有提前数日寄到的六支花簪。据跟它们一起寄到的信上说,他原本是想打造十五支簪子一起送来的,谁知道时间根本不够,只好先寄六支过来了。 一根簪子代表一年的礼物,现在他欠她九年的时间了。 孟西西简直是哭笑不得,十五岁就送十五根簪子,那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呢? 还有哪有用时间来抵簪子的?万一以后他还是凑不齐计划着要送给她的礼物呢?难道还要把一辈子都赔给她不成? 孟西西把心里想说的话全写到了信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戚弦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但是他总是会寄些信件和礼物过来。 寄过来的第一封信上就光明正大地写着,这是为了让她能不断地想起他。 就冲他这句不害臊的话,孟西西一连三次没有给他回信。 还是在她心疾久久没有发作、孟西西疑心它当真痊愈、开始忧心起不在眼前的戚弦的状况时,她才第一次提起了笔。 从此以后,就次次都没有断过了。 唯有这次——孟西西寄出去的信件有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第53章 大启乱了。 孟西西一直都知道,当今圣上并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不然她爹也出不了头。偶尔她也会杞人忧天地想,今上这般放纵自己,万一要是哪一天就惹了众怒,导致大启垮台了可如何是好? 谁知道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其实大启各地早就爆发了诸多动乱,可是圣上识人不明,不给贤臣良将出头的机会。 莫说她爹这个大奸臣了,就是踩着她爹立起了贤臣形象的百官之首,私底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百姓的诉求得不到重视,被冤枉、吃不饱饭、被充作奴隶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京城却还是一副繁花似锦的虚荣假象。 空中楼阁,倒塌倾覆是迟早的事情。 但对孟西西来说,一切都还是太突然了。 京城的局势一向十分乐观,孟章和戚弦也都会避免让她听到这些负面的消息,所以当形势紧迫到了极致的时候,孟西西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看似突然的结果。 “战乱?”孟西西一脸迷茫。 “对,”孟章难得在面对孟西西的时候,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圣上已经决定弃城南下,我们也该做好准备了。” 孟西西闻言震惊非常,敌军还没兵临城下,国主就不战而逃,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她惊喜不定地看向孟章,孟章点点头,示意此事绝密。 皇帝想逃跑,这件事情还只有他和他的几个儿子、以及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知道。 当今圣上本就不得民心,要是再传出这样的消息,不用叛军打进城来,城中的子民就得先一步把他打包好了给叛军送过去。 但是一个人出逃显然也是不行的,他这一逃,性命是保住了,可还有谁会承认他皇帝的身份? 第46章 像他这样好大喜功、喜欢享受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籍籍无名、平平无奇地度过这后半生? 所以继承人要,肱骨之臣也要。 至于他们逃走以后,剩下来的臣子妃子和百姓如何,那就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孟章没有以身殉国的赤胆忠心,但他也做不到丢下自己的妻妾子嗣独自逃亡,便自愿留下,做第二批逃走的人。 不逃是不可能不逃的,自古帝皇换代多奸臣祭天,孟章可不想成为新皇继位的工具人。 他先借口把不受宠的妻妾先一步遣散,在外游学的独子此时正好方便接应,然后才带着赵榕榕和孟西西随后出发。 此时距离皇帝带近臣离京不过一日,依照皇帝兴致上来就接连罢朝几日的性子,就算如今形势紧张,应该也不至于马上被人发现端倪才对。 可是孟章携带妻女低调出城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孟章脸色难看地看着拦在马车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三皇子?” 三皇子上官晔——一个比心系家人、放弃第一时间逃亡的孟章还要倒霉的倒霉蛋。 他是皇帝选中的弃子,在安平郡主表现出自己对不受宠的三皇子的期待之前,上官晔一直处于一个悲惨的被皇帝无视的状态。 如今虽然借着安平郡主的东风乘风而起,但他依旧不讨皇帝的欢心,甚至还因为民间名望过高,而被名声不好的皇帝隐晦地敌视着。 这次皇帝携子出逃,本来是计划着要带上他的,但是经人一怂恿,皇帝就“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京中重臣皇子无一不是不见踪影,这不是平白惹人怀疑吗? 三皇子的名声好、名望高,有他在京中坐镇,一定不会有人怀疑皇帝的行踪的! 孟章对此嗤之以鼻,这话怕是只能骗骗三岁的小孩子。你不是出去微服私访,给人以监国之权;你是要弃城逃跑,这时候留一个儿子在这里,是生怕愤怒的百姓撕不掉他吗? 只是好笑归好笑,孟章可不打算开口帮这位皇子殿下说话,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就有必要凑在一起聊聊斋了吧? 孟章觉得这样的选择题放在这位道貌岸然的三皇子面前,那根本就不能算是问题。 谁知道这位三皇子最后竟然“心如死灰”地留了下来! 管他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打算?孟章看不透之余,只想带着老婆孩子尽快跑路。 可不管这位皇子殿下是脑子抽了,还是另有所图,他图他的呗,做什么要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走呢? 上官晔来告诉他为什么,“孟大人这是急着去哪儿呢?” 孟章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小女患有心疾,年年都要到城外的温泉庄子里去休养。臣亦有多年不曾出游,如今圣上休朝三日,臣就计划着陪小女一同前往。” “大人好兴致,谁不知道如今叛乱四起,大人竟然还有心思和爱女娇妾一同出游?” 孟章可没有提到过,马车里还有赵榕榕在。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位三皇子殿下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既然他的行踪已经被三皇子一语道破,孟章也不打算再折返回去。如今城内群龙无首,孟章只想尽快出城,于是他敷衍道,“小女病体所限,微臣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三殿下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就请恕微臣先行告退了。” “慢着,”上官晔幽幽道,“谁说本殿下没有要紧事?我府上有一逃妾,恐是上了孟家的马车,孟大人只要把她留下,自可与爱妾出城、赏心同游。” 孟章老脸一黑,这辆马车上只有他的老婆孩子,哪来的他上官家的逃妾? 不论上官晔只想以此为借口阻挠他出城,还是真的对他的爱女有不轨之心,打算趁乱强抢,孟章都属实是开心不起来。 上官晔一个光头皇子,就算暗地里有其它势力,同样也是经营多年的孟章也是完全不虚他的。 可眼下的问题就是——他没有时间。 叛军的来速比所有人想得都要快,当今圣上属实是不得民心,接连几座城池在叛军攻打到眼前的时候,都主动开城门投降。 叛军的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现在孟章最想做的就是尽快带着妻女逃难。 他不怕上官晔派人出来阻拦他,但他怕他的目的过早地被暴露出来。 他们培养的势力孰强孰弱是真不好说,但是上官晔在百姓眼中的形象却完全可以甩他八条街! 万一要是被人知道了他的目的,引起了众怒,孟章还真担心自己出不了这个城门。 于是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试探上官晔的底线,“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谁能想到呢?披着羊皮的狐狸竟然不跟他玩虚的了,上官晔直言道,“劳烦孟大人把西西留下。” 第54章 上官晔当然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当他发现逼近京城的那支叛军的势力已经超出他的掌控时,他就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他的父皇,一个任性至极的废物。 无论他的势力经营得有多么的庞大强势,皇上都不会感到欣慰或是忌惮。仅仅凭借着一种讨厌的感觉,就死死地限制住上官晔前进的步伐。 偏偏上官晔有相当一部分助力,是靠着他的好名声才得到的。 成也于此,败也于此。 他没办法直接对废物父皇动手,只好利用一些奸佞小人,让他们煽动他贪生怕死的父皇逃跑。而他呢,则顺势留在此地,再偷偷把皇帝他们的行踪泄露出去。 这么一个简单易食的香甜饵料,上官晔不相信那些叛军会忍住不去咬。把敌人引走,他就可以抓紧时间,布置自己的势力。 上官晔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威望很高,虽然他出了名的不受皇帝宠爱,但好歹也是正统皇室出身。 如果那些叛军好对付,他完全可以利用这点,行一石二鸟之计。到时候他不仅可以在众望所归之下登上皇位,还可以利用他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安抚百姓、休养生息,将那些叛军收为己用。 就算计划不顺利,叛军首领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势力。给他一点时间,他未必不可以同他们抗衡。 本来这条路就不是那么容易走的,上官晔计划了这么多年,没道理会因为一些叛军放弃。 当事业已经有了明确且清晰的规划,上官晔就想将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弄到手了。 上官晔当然知道孟章想要逃跑,说实话,那老狐狸离开这里比留下来对他更有利。 但是他走可以,想一同带走孟西西就不行。 怎么说都是他惦记了这么久的猎物,怎么说孟章都是跟他一样的冷血无情的怪物。 他没有第一时间逃走,是因为他有独自离开的能力。可如果是作为交换的话,上官晔不相信他会为了他的“爱女”选择跟他殊死一搏。 孟章当然不会选择殊死一搏,但是他拼搏多年,可不是为了让一个毛头小子来拿捏他的。 “三殿下,这马车上只有老臣的妻女。三殿下想要找到府中逃妾,动作可得快些,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孟章坚信上官晔不会选择留在城中等死,而他有什么计划,最快尽快去完成,而不是选择留在这里跟他们纠缠。 两败俱伤,对他来说难道有什么好处不成? 上官晔当然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如果不是他接到消息,说孟章一家要偷偷出城,他也不会特意来这里一趟。 但他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孟大人说得对,”上官晔面色阴沉,“既然如此——来人,传我命令,即刻紧闭城门。寻不到本殿下的爱妾,任何人都不准出城!” 孟章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如今大启各地如此混乱,他既然已经做好出城的打算,自然是不可能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孟章食指微动,犹豫着要不要在这里跟这个小混蛋翻脸。 若是在这里就折损战力,那出城以后…… “爹爹?”马车内的孟西西惶然地抬起头来。 她和上官晔不过有过几面之缘,平日里没事也不爱出去应酬,自然不知上官晔有继位以后就纳她入宫,将她置于膝头细细把玩的念头。 孟章对上官晔心思的把握则是比她强得多,虽觉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的闺女肤白貌美、娇俏可爱,被人喜欢有什么不对? 只是那些人要是觉得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哼,那他们可就大大地失算了! 孟章拍拍孟西西的小脑袋,“没事,三殿下这是在找他府上的逃妾呢。你身体不好,咱们得尽快出城,但看三殿下这般着急,估计是不会放我一家人先行出城了。既然如此,爹爹就派人帮帮他。” ——这就是要出手的意思了。 上官晔的面色愈发难看,他不相信孟章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不过一个庶女而已,他喜欢的话,甚至还可以再跟他宠爱的那个妾室生一个继承人,可他非得跟他过不去! 第47章 他想当皇帝,就是想将自己想要的都握在自己手里。 如今不过一小女子,他都没办法得到,那他在暗地里蛰伏了这多么年,不就全成了笑话吗? 于是孟家的暗卫在暗中待命,上官晔培养的精兵握紧手中的兵刃,此时场上的形势一触待发! 可就在此时! 靠近城门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嗯?三殿下不是一向洁身自好,不为女色所动的吗? 怎么就在世人不知的时候有了新欢,如今还要为她大动干戈? 我倒是真的想瞧瞧了,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才能力压全京城的贵女,独独讨得了三殿下的欢心呢?” 第55章 身着烈烈红衣的女子骑在棕红色的骏马上,眉目英气、身材纤细。 上官晔面色难看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赵、芮、兮。” 赵芮兮扬起缰绳,骄傲道,“是我!” 大启战神之女、将门虎女,而非什么狗屁的安平郡主! 皇帝逃亡的时候,连妃子跟公主都舍下了,自然不会通知他并非真心宠爱的赵芮兮。 上官晔知道,只要身负正统之名的皇帝不在这里,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实力,重新掌控整合京中势力,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考虑进一切变数,连将要离开的孟章都在他的思量之中。唯有这个赵芮兮,他从最开始的利用到后来的轻视,却是全无防备之心。 京中大大小小的人物势力,没有上万也有成千了。如果连孟芙、赵芮兮之流,他都要审慎防备,那估计不等他上位,他就要先将心力交瘁而亡了。 不过——赵芮兮今日轻衣简装、神采飞扬地出现在他面前,上官晔实在很难相信,她只是想要换个方式来追求自己。 其实上官晔已经足够警觉,可是赵芮兮为了今日谋划了整整十年! 十年的筹备,实在不是上官晔一个要靠女人来起家的光头皇子所能比拟的。 他培养的精兵警惕地围绕在他的左右,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身边已经聚拢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他们仿若不经意一般地将他们围困到道路的正中间,却在他们欲要突围的时候散发出摄人的威势来。 不远处的城墙上,警惕着外围的士兵却突然被暴起的同僚抹了脖子。 他们看不到的奴隶市场,反抗者比坚守之人还要多出无数倍! 代表行事顺利的信号弹直飞上天际,城外步步隐现出整齐划一的军队! 昔日的安平郡主,如今的将军遗孤——赵芮兮脚踏神驹、目光直视向前,“上官晔,你输了!你们上官家这个狗屁倒灶的王朝,是时候该将欠下的那些债还给我们了!” 上官晔心思几经辗转,最终还是决定咽下那些试探性的挑衅,他朝赵芮兮露出自己惯有的笑意,“没想到心思简单的安平郡主,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可惜你来晚了一步,我父皇早已逃出京城,只要有他在的时候,我们上官家的王朝就不会倾覆!” “呵,”已经被狡猾的大雁啄瞎过一只眼睛的赵芮兮发出嘲讽的轻笑声,“三殿下不必祸水东引,疼爱本郡主的皇帝伯父就在城外呢。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们父子二人团聚的。 就像皇帝伯父不忍心看我爹在九泉之下孤单,还特地将我两个哥哥送下去同他作伴一样。” 上官晔第一次在人前崩坏自己习以为常的假面,他面色黑沉,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眼看着他就要递出突围的手势,就见赵芮兮敛尽眼中的恨意,摆出一个轻便的姿势,“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已经被我赵家的军队和民间的义军团团围住。 如果三殿下还想要做无谓的抵抗的话,那就轻便吧。 不过我赵家儿女都是恩怨分明之人,皇帝伯父只送走了我两个哥哥,却留下了我,所以我一样会给部分皇族子弟一个活命的机会。 三殿下可以考虑一下,到底是要跟我们拼死一搏呢?还是保全实力,事后再争一二呢?” 上官晔这个家伙,简直是无孔不入,京城的哪个地方几乎都有点他的势力。虽然大部分都是借奴隶市场安插进去的杂鱼,但是他们的军队一路打过来,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收拾他们。 也就是她在城中同他们里应外合,贪生怕死的皇帝又选择弃城逃跑,京都的地盘才能这么快被他们打下来。 反正上官晔跟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最多也就是互相利用,赵芮兮也不是非得要他去死才行。 当然,事后这小子要是想找她们的麻烦,那再剁了也不迟。 反正她不是这些义军的领头人,到时候头儿说要斩了他,那她做的决定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不是? 赵芮兮有恃无恐,反正也不是打不过,只是那家伙的心上人在这里,他又不允许有万一出现,赵芮兮才会选择跟这个白切黑谈判。不然按照她的真实性子,直接莽上去才叫爽呢! 她的这副姿态成功地让上官晔感到忌惮,他手臂一扬,那些精兵就胆战心惊但还算是听话地放下了武器。 赵芮兮毫不遮掩地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挥手示意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兵众将这些人带走,然后转头望向那辆质朴的小马车。 孟章如临大敌地看着赵芮兮,仔细思考自己往日有没有得罪过这位小郡主的地方……嗯,想来是没有,很好! 他能屈能伸地向往日的废物郡主拱手示意,“赵小姐,我们一家只是想要出城,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回去。” 连皇帝都被抓了,孟章可不想跟这位小郡主硬碰硬。 赵芮兮爽快地冲他点点头,“孟大人想回去便回去,若是还想要出城,我就亲自安排手底下的亲兵护送您。不过嘛——” 赵芮兮笑着转折道,“我想跟您家的小小姐叙叙旧,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孟章脸色凝重,怎么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非得跟他的西西过不去呢? 只是这回不待他冒险拒绝,孟西西就先勇敢地探出马车,“方便的。” 局势乱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为了一家人的安全,孟章终于没有再瞒着她们什么。 孟西西知道如今天下大乱,而经过刚刚的那一番对峙,她也知道了这位前安平郡主有多么的不一般。 孟西西不认为王朝倾覆以后,她的奸臣爹爹还能面不改色地替她回绝这位郡主殿下的邀请;但是同样的,她也不觉得郡主想要见她,是想要为难她。 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不是吗? 既然如此,与其扭扭捏捏,不如主动站出来面对。 而且孟西西也觉得很好奇,她和这位殿下,其实也称不上是毫无交集,毕竟戚弦的朋友是她的、她的男宠对吧。 孟西西她有点想知道,“殿下,这些年里,戚弦他——是在为您做事吗?” 说完她又觉得戚弦只是这位郡主大人身边男宠的朋友,郡主大人不一定知道他是哪个,正打算进一步解释,赵芮兮就幽幽道,“为我做事?他不把为我做事的人全都扒拉走就不错了,我哪儿还敢指望他为我做事啊?” 赵芮兮恨啊!她光知道披着羊皮的狐狸会咬人,可她竟然忽略了那些原本就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 两年前,赵芮兮跟傅清辞达成合作。 她为他们提供助力,他们来帮她整合势力。 赵芮兮原本想留长相艳丽的戚弦在身边做人质,然后把长袖善舞的傅清辞派出去,谁知道那狐狸摇着扇子跟她讲了一个故事。 早先他和戚弦先后落入奴隶市场,律法无法给他们带来公义,他们只能自己动手争取——如果不是因为变故被带来京城,他和当地的奴隶市场的诸多奴隶早就在戚弦的带领下,从奴隶市场中逃出来了。 彼时赵芮兮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他只是在表述他的这个朋友是个有能力的人,同样也可以负责在外的那些事务。 等她想明白关窍,他们赵家的肉骨头都快被小狐狸的朋友给叼走了! 奴隶市场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大启的最底层人民,在大启连人都算不上! 这样的人,不说有没有能力,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必然是被压迫得恐惧、麻木、弱小、不敢进取。 戚弦能成为这些人的领头人,和傅清辞商量出一个出逃计划,并且能够带领这些人付诸于行动。 又能在变故发生的时候,将这些孤注一掷的人安抚好,他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们赵家的军队自从被皇帝收归以后,就被化整为零,分入各个地域。 如果不是大启从上至下的掌权者都已腐坏,总是拿他们当消耗品来用,赵芮兮都不知道,等她找到机会的时候,她们赵家的赵家军还会不会是赵家的军队。 毕竟就算她的亡父威望再高,也是高不过家国大义的。 但是当今圣上做得如此之绝,赵芮兮在愤怒之余又忍不住重新拥有希望,她是不是可以重新整合赵家军? 第48章 这个理想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他们赵家的精神领袖已经离世多年,她——她们赵家的遗孤,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又是如此的不着调。 赵芮兮都做好整合失败,她另外想办法为父兄报仇的准备了,谁知道好消息接连传来! 因为朝廷不仁、皇帝不义,有好多弟兄都愿意冒着风险集结起来,为昔日牺牲的赵将军和赵小将军们报仇!也为自己挣得一条出路! 数十万的军队,联络整合以后只剩下不到十万之数,但在那些不成气候的叛军面前,却是一支精锐之师! 赵芮兮已经很满意,并且做好了逃离京城,跟他们汇合的准备,却被傅清辞意味不明地拦下了。 他说他可以先安排她出城看看。 赵芮兮就震惊,你不是我府上应付一众男宠的工具人吗?最多还有半个联络员的作用,如今都有能力安排我出城了? 赵芮兮心觉不对,自己私下做了一番准备以后,终于同意先出城去看看。 来接应她的是昔日赵家军的一员大将,十年过去,他依旧精神烁烁。 那位被赵芮兮亲切地称之为叔叔的将领,领着她去见了其他的一些熟悉的长辈。 他们宽慰她、安抚她,说自己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她并没有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只是在韬光养晦云云。 赵芮兮一开始还激动地热泪盈眶,聊着聊着她就琢磨出不对味儿来了。 在她的认知里,身为赵家遗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成员,她应该忍辱负重,最后带着旧部杀入皇城,为父兄报仇! 但比起新一任的精神领袖,赵芮兮沉思,她怎么觉得她更像是他们眼中的一个吉祥物。 结果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戚弦那厮确实是借着她给的联系方式,联络到了赵家的那些旧部。 但在重重困难之下,他却是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将那些或放弃、或认命、或怨恨、或不甘的兵将重新折服、归拢、收纳。 现在的赵家军,更像是披了一个赵家壳子的戚家军! 赵芮兮不否认戚弦在这之中的付出,对于这个结果,其实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忿忿不平。 但是!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赵芮兮当然还是想努力争一争的啊! 这些曾经可都是他们赵家的部下,而且她赵芮兮也不一定比他戚弦差了啊! 谁知道这小子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不仅收拢了赵家旧部,还实现诺言,回奴隶市场救了那些奴隶! 胜利点燃了那些奴隶麻木的内心世界,几经对抗、拼命、最终取得胜利的成果下,越来越多的奴隶市场被推翻。 有人仰慕他们领袖的威名,有人羡慕他们的自由,有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崭新的未来……越来越多的人投奔聚拢而来。 赵芮兮疯了才会觉得自己可以压过戚弦,将这些在生死拼杀之中建立起来的全新势力夺过来。 然而比过了最后比不过也就罢了,偏偏连一个比拼的机会都不给她! 赵芮兮一边佩服这两个奴隶出身的混小子,以大局为重步步配合他们的计划,一边忍不住想要咒骂这两只禽兽! 大家都是肉食动物,凭什么不早点带她一起玩儿?他们的第一张肉票还是她给的呢! 其中种种怨言,赵芮兮恨不得马上就跟孟西西倾吐个一干二净! 偏偏眼下她有一个很重要的、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 “那个,”赵芮兮难得有些扭捏,“就是那个,我府上的那个男宠,啊不是,是假男宠。他和你惦记着的那个奴隶,你们三个——咳咳,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不怪赵芮兮这般好奇! 她最早知道孟西西,还是因为傅清辞给她发了一张郡主府的金帖! 后来她试探过那只黑狐狸,想知道孟家这位极少现于人前的小小姐到底是不是他的心上人。 结果大家肯定都能猜到,当时他们关系微妙,她当然是半真半假的什么也试探不出来。 后来赵芮兮自己观察,她发现她的这位“男宠”,经常会借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为孟家的那位小小姐搜罗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还有定时送往孟府的信件!对孟家这位小小姐日常行动的好奇…… 就在赵芮兮终于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觉得那只爱搞神秘主义的黑狐狸一定是心悦这位孟家小小姐的时候! 戚弦的嘱托来了! 彼时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傅清辞跟孟家小小姐的关系和进展了,毕竟他又不真的是她的男宠,她关注得多了,被人误会怎么办? 妨碍她自己日后的桃花不说,还容易得罪盟友。 然后赵芮兮就被惊呆了,成事在即,戚弦不时时刻刻地关注着事态的变化,计划进行得是否顺利……反而一个劲儿地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和保护好孟家的小小姐! 她不是你兄弟的心上人吗?就算是爱屋及乌,你这行为也过线了吧? 恍惚过后,赵芮兮又突然领悟! 比起从奴隶市场被她救回来的傅清辞,在孟家做过奴隶的戚弦,显然更有可能倾心于孟家的那位小小姐啊! 可是顿悟以后,赵芮兮又发现了一些细思极恐的细节! 如果喜欢那位小小姐的人是吃兵将不吐骨头的戚弦,那傅清辞为什么要费心费时地搜罗那些小玩意儿? 如果往孟府送去的那些信件其实都是戚弦写的——为了以策万全,戚弦在传信回来,信件都会直接来到傅清辞手上,所以往孟府寄去的那些信件也有可能是傅清辞转交——那问题来了,就戚弦的“工作性质”而言,他是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总是可以按时地寄信回来的。 可是!送往孟府府上的信件,却是从来都没有断过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到底是谁在单相思?这位孟府的小小姐,她到底是谁的情缘?! 第56章 赵芮兮不提,孟西西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惊鸿一瞥的理想型。 明明是她最喜欢的长相,可是这两年的时光中,他的那张脸还不如“戚弦的挚友”这个称呼更加深入孟西西的心。 孟西西与戚弦早已互通心意,如今安平郡主再问她这个问题,也不过就是让她更加明晰了这一点而已。 不过有些事情就算是事实,也不是轻易就可以说出口的。 当着一个不熟悉的女孩子的面说自己喜欢谁什么的……孟西西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我与府上的傅公子并不是很熟悉,赵姑娘刚刚的那个问题,可能拿去问戚弦比较合适。” 赵芮兮挑眉,她以为这三个人的关系最次也是两情相悦、一人多余;刺激一点的当然就是错综复杂、暧昧不明啦。 可她听这位孟小姐的意思,怎么好像傅清辞在三个人的故事里面根本就不配拥有姓名? 她当然知道傅清辞和戚弦是兄弟,但这不是一个背景故事吗?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刺激! 不过这也可能是小姑娘害羞?赵芮兮决定再观察观察,于是她又问,“那你现在想见他们吗?” “见面?”孟西西惊喜道,“难道戚弦他已经回来了吗?” “嗯,”赵芮兮笑眯眯地道,“我带你去见他!” ——看来狐狸精在这个故事是真的没有姓名啊,啧啧,爽! 此时孟章和赵榕榕已经在权衡后选择折返回府上,孟西西只犹豫了不到片刻,就坚定地抬起头答应道,“谢谢赵姑娘!” 声音又软又甜,水灵灵的鹿儿眼里满是亮晶晶的谢意和期待。 本来只是想要给傅清辞添堵的赵芮兮呼吸一滞,当场化身柠檬果! 凭什么那两条心机狗就能遇上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孩子,而她被颜值蛊惑一回,就要才白切黑伤害一回? 她周围的黑心狐狸的含量是不是过于高了? 明明她只是一个单纯的颜狗啊!凭什么被生活伤害过后,她不能拥有一个治愈人心的小可爱呢? 赵芮兮心有戚戚,忍不住改口劝道,“第一见面的时候当时就觉得了,西西你真的是一个好可爱的女孩子!放弃那两个人渣跟我私奔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赵芮兮不喜欢太过瘦弱的男人,一开始会挑中上官晔,也是因为她误以为他比较好掌控。后来把傅清辞买回来,纯粹就是为了维持自己对大启三皇子爱而不得的人设了。 男人嘛,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健壮一些的。 但是女孩子的话……赵芮兮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发现如果是女孩子的话,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这种娇娇软软的类型啊! 而且为了拿捏傅清辞,暗地里她也没少在孟西西身上下功课,当时主要是为了掌控探不到底的盟友的弱点,可是现在代入自己的身上,她发现这样的小姑娘简直是她的梦中情宠啊! 漂亮可爱、单纯漂亮、心思不深,最重要的是,她特别好哄! 第49章 戚弦不给她抢回赵家军的机会,她完全可以跟他争一争小美人啊! 就算是女孩子,她的魅力也绝对不会输给那些臭男人的! 就在赵芮兮跃跃欲试,将要开启一扇新的大门的时候——“西西。”身边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呼唤。 孟西西惊喜地抬起头,戚弦身上披着精钢制成的铠甲,可他没有骑马,也没有携带武器,脸上还带着孟西西熟悉的宠溺笑意。 只一眼的对视,两年的陌生与隔阂全都消弭于无形,“戚弦——” 孟西西忍不住红了眼眶,如今天下动荡,戚弦又久久没有消息传来,就连权倾一时的孟父都要狼狈地逃离京城。 虽然孟西西不愿将情况往坏处想,但现实不允许她逃避,在心里她也是做过二人可能永远不会再见的准备的。 谁知道绝望之时,甘霖突降! 戚弦他不仅回来了,而且看起来过得还挺不错,起码在这个危险的时节,没有缺条胳膊少条腿什么的,这怎么能叫孟西西不感到惊喜? 小姑娘完全抛却时代的矜持,欣喜地朝戚弦的方向扑了过去! 戚弦隐忍着激动的眼神瞬间变幻,他改变姿势、伸出双手,轻松将扑过来的小姑娘截住,然后拦腰抱起,“小心一点,我身上穿着盔甲,真扑过来,你就知道疼了。” “没关系嘛,”即便被人像小猫一样提溜起来,孟西西也完全不生气,“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戚弦心里淌过一阵暖流,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小姑娘都未曾变过。 他把人放下,珍重地揽进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然后将头埋进孟西西的发间,轻轻地蹭了两下。 他说:“我回来了,西西。” 第57章 番外1·赵芮兮 普通向 戚弦和孟西西旁若无人地相拥,新大门还没开启又被人粗暴地一脚踹上、然后警惕地锁死的的赵芮兮撇撇嘴——倒霉,又晚了一步。 平行世界(百合向)(又名新世界的大门还是开启了) 赵芮兮在宴会上单方面认识了一个姑娘,眉目清灵、气质干净,像她幼时惊鸿一瞥的那只灵巧的小鹿。 她想,如果皇帝没有把她们一家人的性命和荣誉夺走,现在她应该是一个单纯的将军之女,也许不如郡主之身尊贵,但她一定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 她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走到那小姑娘的面前,也许飒爽也许轻佻地同她打招呼。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同她交个朋友。 但是现在,她有更重要也更危险的事情要做,她不能也不配拥有朋友。 所以,“没意思。”她说,然后转身离开这里。 她以为这是她还没开始就夭折了的友情,直到她再度听见她的名字。 赵芮兮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两个聪慧的盟友,带来的可不仅仅只是助力。为了以防万一,赵芮兮时刻都有派人注意着这两个人。 两个人,都对一个小姑娘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关注。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那只小鹿。 赵芮兮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跟他们一起关注,越是关注就越是在意。 这个人,有她所向往着的一切,家庭的完整、长辈的宠爱、充分的自由…… 也有跟她完全不同的地方,身体实在是太柔弱了、明明很自由却不喜欢出家门、总是被动地反击着敌人的欺负…… 赵芮兮想,如果有一天,她所谋之事可以成功,她一定召集天下名医,将她的身体治好。然后拉着她在京城四处闲逛,吃遍京中所有的小吃摊! 其实如果可以,她更想带她到她生长的地方去看看。 那里有经年不息的风、热情好客的人民、她摸索出来的大大小小不下十处的秘密基地……她不喜欢出来,一定是因为这地方太没意思了! 如果有她陪着,她肯定可以带她领略到非常多有趣的事物! 每一份情报递上,赵芮兮都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此时就在她的身旁,她会带着她干什么呢? 可悲惨的现实是,小姑娘可能根本就对她没印象。 但是仔细想想如今她对外的形象——有印象才糟糕好吧?! 起事那天,赵芮兮坚决地拒绝了戚弦伪装成百姓混进城里的计划,坚持要由自己来做这个里应外合之人。 她知道,大启的皇帝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现在这京城不过一座空城。戚弦想要进来,八成是为了早点同小姑娘相见。 赵芮兮她不乐意,她将此归结于这是她对戚弦将她们赵家军收入麾下的不满。 她知道城中还有一个老相识——大启的三皇子上官晔,但她没想到的,上官晔竟然也盯上了孟家的小姑娘。 他当然做不了什么,但是却给她创造了一个以一个全新的形象同她相识的机会。 嗯,黑是黑了点,但是一直以来,都还挺好利用。赵芮兮决定,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一次见面,小姑娘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赵芮兮非常受用,她用那两个家伙作为开启话题的开场白,小姑娘仅有的一点儿忐忑也迅速消失不见。 这也太好骗了吧? 赵芮兮突然奇想,反正戚弦都对她的赵家军下手了,现在她就剩孤家寡人一个了诶,不如她就把这个小姑娘拐回她们赵家? 第58章 番外2·傅清辞 普通向 眼看着战斗又是还没挑起就已经结束,赵芮兮不免觉得无趣,好在还有一个傅清辞供她解闷。 赵芮兮将背景板论舞到正主面前,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傅清辞难得词穷,“郡主,那些小女儿家的东西是戚弦让我留意的,信也是戚弦写好放在我这里的,搜集孟小姐的信息也是戚弦交代的……总之,这里面真没我什么事儿。”傅清辞哭笑不得。 赵芮兮不甘心,“傅清辞,你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骗过我。虽然我不知道那家伙寄来的信里都写了什么,但府里进了消息的事情我还是能掌握的。就以他寄信回来的频率,你根本不可能按时给孟家的小小姐递上消息的!” 傅清辞摇了摇扇子,从容道,“你也知道戚弦在外这几年是为了什么,这种情况嘛,他早就料到了。 戚弦寄回来的信里有几封是模糊了时间的,信件不能按时寄来的时候,我就拿它们顶上。唔,我那好像还剩了几封,郡主大人您想看看吗?” “不用了,”赵芮兮撇撇嘴,最终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没意思。” 傅清辞手中的折扇轻摇,但笑不语。 动心向 傅清辞但笑不语,说谎就是要有九分真一分假才能骗过别人。 对于这一点,他早已掌握得炉火纯青。 东西是戚弦让他留意的,但渐渐摸清孟西西的爱好,最后针对性地收集起那些东西的是他。 信件是戚弦写好寄过来的,但仅仅只是时间模糊,又怎么可能骗得过那些真心思念着他的人呢? 他和戚弦,早已熟知对方的笔迹,并且可以将之模仿为除了对方谁都认不出来的地步。而且戚弦的口吻,同样也是他所熟悉的。 为了让小姑娘不担心,两个大男人很是过分地同时写信关(忽)怀(悠)她。 最开始傅清辞投入的笔墨还算少,只在好兄弟来不及寄信回来的时候,敷衍地写上两句。 就像最开始留意那位小小姐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也不过是周全的性格使然。 但是慢慢的,被动敷衍的信件就变成了主动的每次一封。 戚弦的信件按时寄来的时候,傅清辞就会将自己写好的备用信件投入火盆中,将内里的关心和见不得的心思一同销毁。 没办法,两个同样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人,会被同样的一抹光束吸引,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同的是,他得以窥见天光,而他却只能在更深的黑暗中窥伺堕落。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