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天使今天堕天了吗》 第1章 [bl同人] 《(综英美同人)天使今天堕天了吗》作者:龙沙雕【完结】 简介: 黑暗骑士捡到一本日记,在阿卡姆的盥洗室里: 【……j先生,你知我不愿伤害生命,但我的上司指名要我负责毁灭整个宇宙,你怎么想?】 joker的回复都透着一股饶有兴致:【哦你为什么不答应呢?这多么有趣!】 黑暗骑士刚条件反射地皱眉,就见下方的回复换了个颜色,显然是发问者时隔多日后的回复: 【真诚地感谢您聪慧且无私的回复!我成功为这个宇宙又争取了6000年!相比之下,升职便只是不值一提的附赠品了。善良友好的j先生,愿主保佑您!】 b:“……” 很好,现在他知道这本日记为什么出现在厕所里了。 日记本行踪不定,并不总是正常地待在原处。 有时,某位远在大英的犯罪界拿破仑教授,也会翻到一两句让他颇感兴趣的只言片语: 【……我的上司要求我制造一场大洪水,摧毁地区内的所有生命……】 正在异国他乡跟反派搏命的邦德先生翻开砸至头顶的黑本子: 【……我的上司要求我降下一片硫磺与火之雨,杀死两座城池内的所有居民……】 又双叒被cia背刺的伊森: 【……我的上司想让我剖开一个孩子的身体,以此证明孩子的父亲的确忠诚……】 众人:“……” 第一次收到日记本,他们的反应:这是个什么上司! 第二次收到日记本:……这两起事件合在一起看,怎么这么耳熟? 第三次收到日记本:等等,你的上司到底是谁?!? 汇集百家之所长,一路猛猛升职,已然成为至高天使的利奥兰高兴回复: 自然是唯一的至高神,宇宙万物的造物主!愿上帝永远保佑您! · 创世前,撒旦曾与上帝打赌:我可以轻易引诱任何一个天使堕落,不论他表现得多么虔诚。 上帝赞同了这个赌约,并与撒旦一同随机挑选了一名天使,各自为这个赌约加码: 撒旦赠予天使一本可以联通古今的日记,以此增加其内心的动摇。 上帝赠予天使无可比拟的圣洁之相,任何罪孽都将对其趋之若鹜。 一年之后。 4004年后。 6029年后。 水镜前,自闭的撒旦有气无力:那个天使堕天了吗? 上帝专心盯娃:自然不可能。哦,利奥又阻止了一起小型流血事件。 撒旦:……真是够了,你管调节家庭矛盾叫“小型流血事件”??你该不会还要为此再给他升个职吧?这可是偏袒,私心! 上帝:我知你曾派遣座下的恶魔克劳利去阻止人间的战争,只因利奥闷在房中彻夜祷告——撒旦为和平而奔波,你又该管这种行为叫什么? ###注: 1、吃不到基友新粮的产物,故综超英、天使恶魔中老年爱情(?)、神夏、007、imf或许还有其他英美剧,我流时间线 2、此处上帝&撒旦糅合了两个世界的设定,且更偏向天使恶魔老搭档的世界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超级英雄团宠 天选之子 神话传说 主角:利奥兰、百特曼 一句话简介:不可能的,一直在猛猛升职 立意:世界如此美丽,睁开发现美与甜的眼睛,在逆境中打造幸福 第1章 “利奥兰,下阶天使,第37级命令抄写员。你现被上帝授予一个荣耀的使命——摧毁你眼前的这片星体宇宙!让宇宙间所有的生灵,在死亡前为上帝的伟力而颤抖拜服……呃,你有什么问题?” 公元前4004年,地球首次被炸毁的30分钟前。 利奥兰局促地扇着羽翼,悬停在瑰丽宏伟,不断喷薄着繁星与星云的银行系前。 他的上上上……(此处至少省略37个上)司,天堂的至高大天使加百列正挂着明显不是很愉快的表情,熄灭用来给宣旨增加氛围感的圣光,皱眉看向举手打断自己宣旨的利奥兰。 “呃,”利奥兰竭力不让自己退缩,并劝说自己从加百列的目光中感知到的冷漠和危险都只是错觉。毕竟天使怎么可能跟这种词汇联系在一起呢?哪怕是死亡天使也是沉默体贴的:“摧毁宇宙这种事……难道不该让死亡天使来完成?为什么会让我这种命令抄写员做?” “加百列传达来自上帝的旨意,要求命令抄写员摧毁宇宙”——这样说大概很难让现代人体会到其中的离谱程度。 但这完全可以类比为另一种更好理解的处境: x年x月x日,总裁深沉地说了句“天凉王破”,于是特助一个电话call来了公司的保洁。他对着还杵着拖把傻眼的保洁大妈说:“准备准备!老板让你在30分钟内让隔壁的王氏集团破产。” 而且,更重要的是,按照利奥兰的内心想法,他其实并不希望银河系被摧毁。 他是个原教旨主义的天使,坚信天使的责任是“守护美善、荡涤邪恶”。他不觉得银河系有什么邪恶的地方,更别提在那些呼啦啦转来转去的星球上,已经诞生了不少生命—— 上帝作证,他这辈子几乎从没摧毁过任何东西,哪怕是自己工作的废稿。 “但这是上帝的旨意。”加百列露出一种“哦我亲爱的小傻瓜,你在问什么笨得令人发笑的问题”的表情,“你知道的?主的旨意总是不可言喻、无法揣测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但是,呃,”利奥兰其实很少质疑他人,这让他很难说出接下来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误解了主的意旨?” 一颗未来将会被称为“太阳”的胖火球,带着一连串小胖球风风火火地掠过他们身旁。 利奥兰偷瞥了一眼它们,很难想象自己对这胖球一家下手:“你看,我们都知道,这片星体宇宙,是主专门为亚当和夏娃——以及亚当和夏娃未来会繁衍出的‘人类’准备的。” “‘亚当和夏娃会在不久后,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伊甸园,被主安置在银河系内一个叫做地球的星体上繁衍后代’,这是所有天使都知道的‘主那不可言喻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但如果我现在把银河系摧毁了……我们,会不会破坏主的计划?” 加百列维持着极具压迫感的逼视片刻:“……哦,我还没想过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 他有点被说动了,“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上帝,我应该想办法再去确认一下命令。” 他当即扬起翅膀转身欲走,忽地又想起什么,止步从怀中掏出一本棕黑色的厚本子:“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件上帝赐予你的圣器。这是一本能够回答问题的日记本,任何时候,只要你有疑问,在本子上写下问题,就会有圣明的存在给予你解答。” 利奥兰手忙脚乱地接住被塞进怀里的牛皮本,抬起头还想问“你确定没搞错天选之子?为什么上帝会突然选中我这种天堂最底层的天使执行意旨”,加百列已经呼啦一下张开翅膀,字面意义上地化作一颗宇宙中的流星,唰地一下转瞬即逝了。 利奥兰抱着本子被加百列的翅膀扇了一脸风:“……” 呃……他还以为自己会和加百列一起回天堂。 ……谁能告诉他从银河系回天堂的路怎么走? ……这里会有能问路的过路人吗? · 不论经历了什么波折,三分钟后,利奥兰还是顺利坐回了自己位于天堂底层——月球天内的抄写员办公室内(最后是找不到人帮忙完成工作的上司赶来接回了他。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有时有一个喜欢把工作全推给下属来做的狗币上司,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天堂是一个无限大的领域,因此即便利奥兰的职位很低,只是个无名小卒,依旧拥有一个无限大的、属于自己的办公地盘。 只是此时,这个本该无限大的办公室已经被各种档案卷轴淹没,甚至还有同事不断前来“拜访”,顺便将本该由他们自己完成的档案卷轴塞进利奥兰的办公室,利奥兰不得不费了点力气,才越过那些卷轴山,坐回自己的抄写桌后。 其实在百年之前,利奥兰的某位朋友(很可惜,这位朋友现在已经跟随撒旦堕天了)曾对此颇有微词……好吧,准确地说应该是大加批判。 那位名为克劳利的前天使愤慨地认为,这是一种过分的集体霸凌,那群不要脸(划掉。利奥兰认为这种说辞实在有点过激了,不适合天使使用)厚脸皮的、将自己的工作转嫁到利奥兰身上的懒惰天使,应该学会自己做自己的工作;而利奥兰也应该学会对这种欺凌勇敢说不。 “可是,我喜欢帮助同事的感觉!我也很喜欢看这些卷轴……” 利奥兰当时是这么委屈地回答的:“你看,我们命令抄写员的工作,是记录天堂内外发生所有事务,上到水晶天内的对话,下到星球生命的一生事迹。这意味着,除了地狱,这世间发生的所有琐事,我都可以从这些文件中知道!” 第2章 “我甚至可以抄录主和加百列、米迦勒之间的问答!像我们这样的低阶天使,有几个能有机会见那些大天使一面?更别说是主!” “所以,”克劳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实际上可以算是……掌握了整个世界的所有情报?” 利奥兰被克劳利的脑回路惊到:“我确定这不是第37级命令抄写员该拥有的职能!我只是……乐于助人?” 克劳利继续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顺便掌握整个世界的所有情报?” 利奥兰猜测,也许正是这份口无遮拦和惊人的总结能力,让克劳利最终被上帝打下地狱。 但不论如何,此时此刻,名为克劳利的前天使已经堕天,成为地狱的一名恶魔,所有的回忆都只是过去的老黄历了。 不论利奥兰如何怀念旧友,他现在更需要担忧的是:如果加百列没有传达错旨意怎么办? 那他就必须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或是做好心理建设去摧毁宇宙,或是想出什么别的办法力挽狂澜。 也许,这本能够解答任何问题的神器,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建议? 利奥兰端坐在抄写桌后,心跳逐渐加速。他紧张地虚攥着拳对敲了会,迅速拿起羽毛笔蘸饱墨,翻开日记本,在上面写下第一句话: 【您好,智慧与慷慨的存在,是否能请您拨冗,解答一个困扰我的谜题?】 ——与此同时,六千年后的地球上。 如果你将美国地图缩放的足够大,就能在东海岸的新泽西州中,看见一个叫做“哥谭”的神秘城市。 继续放大,你或许能发现一个叫做“阿卡姆疯人院”的标红地点,任何地图引擎都会以面对核泄露般的慎重态度,在这个小小的疗养院下着重强调它的危险性,注明里面关着多少杀人如麻、心思扭曲的罪犯。 而你如果能入侵蝙蝠电脑,那就还能继续放大地图,在这个标红地区看到一间红上加红的“病房”…… 丑陋的绿色油漆如同血液般覆盖在病房的墙壁上。被撒旦寄予厚望的小丑差点被凭空出现、砸到他脸上的牛皮本戳瞎右眼。 他夸张地垮着一张混杂着不悦和饶有兴趣的脸坐起身,像条闻到腥味的鬣狗:“这次又是谁?浮士德?黑荆棘?炼金术士?天啊,如果每一个魔法侧的三流反派发来越狱的邀请,小丑都要欣然配合,一年365天都不够轮流赴约的。” 旁边牢房里的囚犯实话实说:“我觉得地球上还没有这么多魔法侧的反派,否则想想超人的生存环境吧。” 众所周知,超人的魔抗为0。走廊里顿时哄笑不止,空气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小丑则在邻居无心的诙谐之言中愉快地低头,翻开日记本,打算看看是哪个幸运儿恰好撞上他心情好的时候…… 小丑:“:d……” 小丑:“:[” 哪个傻逼。发邀请函居然不用英文。咋?还要他现场学习小语种吗? 小丑在“什么傻逼,滚”和“真有趣,我的手有点想念撬棍”之间摇摆了一阵,高高兴兴地倒回单人床,翻身在侧壁松动的砖块里撬出一部谁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偷渡进来的手机。 他可能是平生第一次打开在线翻译软件,捯饬了一会才发觉有“识取截图中文字”这种功能。当他好不容易将文字顺利导入对话框时,这场愉快的解谜活动已经变质了:他的手不是“有点想念撬棍”,是“非常想念撬棍,不见血都对不起他耗费的十来分钟”。 翻译页面转了会圈,转译出一行晦涩难懂的文字:【sdffgeiwfij】 小丑:“……?” 这是英文吗? 他狐疑地对照了一下纸面上的文字和屏幕中的文字,恼火地发现这破“智能识取功能”根本不智能,识取出的文字没一个是正确的。 与此同时,笔记本上再次吐出了新的文字……同样看不懂。 隔壁牢房里,邻居忽然用令人嫌恶的声音发出一声惊喜的“啊哈!”,旋即又高声道:“有人准备在布鲁德海文干一票大的,需要咱们替他拖住哥谭这边的注意力。他派来的手下会在一分钟后抵达阿卡姆疯人院,炸毁侧门——朋友们!我们将要自由了!” 嘈杂的欢呼声中,考虑到自己在外逍遥的时间,基本和小丑在蝙蝠侠面前蹦跶的时间成正比,隔壁的囚徒即便并不乐意,但还是虚伪热情地邀请隔壁的小丑:“一起?joker先生?你下一步计划去哪?我可以捎你一程。” 小丑胸腔漏风似的嗬嗬笑了两声,倏地收敛表情,将手边的碎砖扔出牢房,差点把住在他对面的倒霉蛋砸了个开瓢: 捎个屁。他的下一步计划是破解这傻逼小语种,谁要替别人当幌子?那家伙甚至还不是他们哥谭的本地人!啐。 于是,伦敦飞向哥谭的某架私人飞机上。 哥谭义警aka阿卡姆疯人院的实际监管者aka布鲁斯·韦恩,已经褪去属于他表面身份·风流且不差钱的布鲁西甜心的昂贵西装,换好了蝙蝠侠的全副武装。 正蹙着眉听留守在哥谭的助手红罗宾语速急促的汇报,忽地,通讯频道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蝙蝠侠心中一沉,无数关于“蝙蝠洞被袭击”“红罗宾遭到暗算”的糟糕猜测迅速掠过脑海。他沉声道:“红罗宾。” 对面传来红罗宾像被什么呛到了似的猛咳声:“我……咳咳!我没事,b。只是……”他不可思议中掺杂着狐疑地说,“小丑拒绝了越狱邀请……?” “然后有一大帮人觉得小丑既然会做这个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也打算留下来。剩下决定越狱的人不足为惧——我想你不需要急着赶回哥谭了,我能解决今晚的麻烦。” 通讯频道里安静了一阵,两位侦探都感觉这事儿越想越不对:能让小丑心甘情愿地待在阿卡姆里,这家伙到底在谋划什么可怕的计划啊! 提姆迅速改口:“——其实我仔细想想,你还是尽快回来比较稳妥。” 蝙蝠侠也这么觉得:“一分钟。” 一分钟,够做什么事? 足够蝙蝠侠乘坐的私人飞机抵达哥谭上空,蝙蝠侠直接展开藏有记忆合金支架的披风跃出机舱,极速迫降向阿卡姆疯人院的方向。 足够打算越狱的剩余人等从亢奋中冷静下来,在“小丑都不出去,我们这群虾兵蟹将跑出去能浪几分钟?这跟平白无故求挨揍有啥区别?”和“小丑说不定想憋个大的,最近我要不还是留在阿卡姆观望观望”的思量中,谨慎地放弃越狱计划。 于是。 一分钟后,当劫狱的人准时到来,炸药摧毁了阿卡姆的侧墙时。 所有人都在按兵不动: 劫狱的雇佣兵们杵在浓烟滚滚的阿卡姆外:“?你们出来啊??” 阿卡姆众面不改色地缩在局部燃烧的牢房内:“不不,要不你们进来坐会?” “……”黑暗骑士和罗宾鸟一人蹲在一棵树上,借着茂密的树影遮掩身形,无语又满腹狐疑地盯视下方的拉锯:o.0? 干啥呢?这帮人到底是要越狱还是进狱? 第2章 众所周知,上帝不可能赞成赌博,并且祂与撒旦是一对势同水火的仇敌。 但很少有人知道,世界上第一场赌局就有上帝的参与。并且陪祂一起赌博的,不是别人,正是撒旦本尊。 一切都起源于撒旦的一句“我能轻易引诱任何一名天使堕天”,而上帝则坚定地为自己的天使站台:“不论经受何等考验,天使都将坚守信仰。” 于是,世上第一场赌局诞生了。甚至早在黑蛇诱惑夏娃摘下苹果之前。 参赌双方都积极地这场赌局添加了筹码: 上帝赐予这个承载了赌局胜负的幸运儿光辉圣洁的容貌,并且自带吸引罪孽之人的buff,以便让天使获得更多考验。 撒旦赠予的则是一本能够沟通未来的日记——因为撒旦坚信,知道得越多,就会思考得越多。而绝大多数有脑子、会思考的人,都很难在天堂这个智障含量超标的地盘呆下去。 这就是加百列突然找上利奥兰的原因。利奥兰,就是被撒旦、上帝随机挑中的那个幸运儿。 那道莫名其妙的“毁灭银河系”的命令,就是由撒旦提议的第一重考验。 因此。 此时此刻。 当利奥兰盯着日记,紧张地等待回复;小丑开始琢磨要不还是越狱,去绑架几个语言学教授时,无人知晓,天堂和地狱的两大头子也在密切关注哥谭的事态,顺便煲电话粥: “他们在做什么?”撒旦狐疑地看着水镜中的所有人,都保持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 利奥兰在等待回复;哥谭义警们在谨慎地观察囚犯们的动态,意图弄清楚这帮反派的意图是什么;囚犯在观察小丑的动态;而小丑则在做梦自己能突然变成破译小语种的天才。 这导致撒旦和上帝也在保持相对静止状态——眼巴巴地盯着水镜,指望这多方势力中能有一方突然站出来,推动一下剧情发展什么的。 第3章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十五分钟过去了。 树上的罗宾鸟悄无声息地换了条主要受力的腿,疗养院里已经有囚犯打起了瞌睡。 僵持的场面像极了熬鹰,问题是所有人都觉得其他人才是那只熬人的鹰,完全不知道自己同时也是熬别人的鹰。 “……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撒旦终于忍无可忍,祂感觉自己和上帝也成了那只被熬的鹰,“为什么小丑还不回复?” 命令抄写员办公室里,利奥兰同样也在焦虑地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贤者还不回复?——噢!语言障碍!” 利奥兰醍醐灌顶地一拍额头,连忙释放了一个小型奇迹,并第一时间向贤者道歉:【很抱歉我遗忘了语言问题……】 他的字还没写完,纸面上就浮现出一行歪歪斜斜,显得有些戏谑的文字: 【任何时候都愿意为您效劳~有什么是j先生可以帮您的?ps:你喜欢圣诞节拐杖糖吗?】 你喜欢撬棍吗?小丑阴森森地写下这行字时,内心翻腾的都是黑泥般的恶意。 但这段威胁落进天使的眼中: 啊哈!棒极了!这位名叫“j先生”的贤者显然非常友善,且乐于助人。对方甚至想和他分享糖果! 利奥兰高高兴兴地忽略了“圣诞节是什么”的小问题:【我非常喜欢所有甜品!请务必让我尝尝你的‘圣诞节拐杖糖’——但请只带来拐杖糖就够了!不然我担心自己拿不出相应的回礼。】 他刷刷写完礼貌的回复,赶紧直奔主题:【我现在的确有为难之处,关于一道来自上司的命令……j先生,你知我不愿伤害生命,但我的上司指名要我负责毁灭整个宇宙,你怎么想?】 在利奥兰看不见的地方,或卧或端坐于御座之上的两位至高存在,都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 关于“什么样的天使算是堕落”,上帝其实有着非常微妙的评判标准。 祂并不希望手下的天使或人类盲从于祂,否则这和创造了一堆没有思想的应声虫有什么区别? 但祂也不喜欢天使或人类质疑祂,这是对祂威严的亵渎和冒犯。 这是两个自相矛盾的要求,导致上帝至今没能找到一位能够完美符合祂内心需求的天使,只能在两项对比之下,勉强选择了前者——这也是加百列之所以能够成为至高大天使的原因。 撒旦作为后一种情况的典型案例,相当了解上帝的品味,此时挂着诡谲邪恶的笑容,注视水镜中的小丑终于来了点兴致,晃了晃丢了盖子的水笔略作思忖,欢快地写下回复:【哦你为什么不答应呢?这多么有趣!】 “有趣?!”坐在桌后的利奥兰没忍住震惊出声,“毁灭宇宙怎么可能有趣!这是……这是屠杀!暴行!” 撒旦隐于黑暗中的嘴角无声咧开至耳根,正准备调整一下水镜的角度,好好欣赏上帝落败的全过程,就听镜中的天使猛然从桌后站起来,焦躁地在办公室中踱步: “这绝不可能,上帝是仁慈且充满爱的,祂的命令必然也是……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噢!噢!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一种考验!” 利奥兰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两大boss窥探,事情一想通,他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在天堂的圣辉下剔透澄净得像两小汪通透的、漾着光的凯央根湖: “也许,未来有一天,人类会做出连上帝都无法宽恕的罪行,从而招致上帝的怒火……但主如此仁慈,即便是最终的审批也会给予人类最后的机会!”【注1】 “所以这次的摧毁命令,并不是真的要摧毁银河系,而是一次预演……预演真到了那样的最后关头,或者负责执行的天使一时不慎做过了头,还能否力挽狂澜?” 这就说得通了!主早就示意过未来会将人类安置在银河系繁衍,怎么可能下达自相矛盾的指令? 利奥兰高兴且激动地赶回抄写桌后,拿起羽毛笔一边熟练流畅地草拟计划书,一边碎碎念: “世界末日……是主最后的忠告……也是人类最后的机会……” “主将高坐于御座之上,手持七重封印的卷轴……每打开一重封印,灾难都将更进一步……但人类的悔改,能够中止这一进程……”【注2】 “末日的最初……是天启四骑士降临人间……” 别问利奥兰写这东西做什么。反正就算他现在不写,这种大场面的计划书,最后也会自上而下层层“外包”,最终堆到他的办公桌上,等他来完成。 他已经习惯了帮助同事、或者不知上了多少层的司完成并不拿手的工作,事实上这种看似繁琐的计划书,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在十分钟内肝完一份。 利奥兰肝企划肝得热火朝天,并不知晓随着自己的碎碎念,水晶天内凝实骇人的圣光正逐渐蓬成一团团轻飘飘、金灿灿的云团子。 上帝看似面不改色地淹没在大片蓬松云团之间:“祂们当名为战争、饥荒、死亡与污染。世界末日的七声号角,当于6023年后吹响。”【注3】 上帝的心情空前之好——因这么久以来,祂终于找到了如何平衡祂看似矛盾的需求的答案: 生灵的确应当有自己的独立思想,而非盲从。生灵可以矛盾挣扎,但思考的结果不该是质疑,而是对祂更虔诚的信仰。 从这个角度来看,利奥兰似乎是第一个完美满足祂需求的天使。祂甚至有些惊奇,为何在这场赌局之前,祂从未发觉利奥兰的存在。 “……”撒旦的表情像是冷不丁踩到了圣水,尤其是看着利奥兰原本只是用来草拟的卷轴渗出金色的圣光,上帝之言逐字凝实于纸上。 办公室里,写到兴起、还小猫晃尾巴似的扑棱几下翅膀的利奥兰逐渐傻眼,但紧跟着被无限欣喜淹没:“全能的主!是您正在注视我吗?” 等等,这样激动会不会显得有些失态,不够优雅庄肃?更何况现在可不是亲近上帝的好时机,他还有正事要解决呢。 利奥兰试图压下激动的情绪,但很难完全成功,毕竟上帝的示现带来的不光是他这种铁血单推人的惊喜,更重要的是:对方认可了他的计划! 换句话来说,“银河系不会毁灭”已经实锤啦! 至于6023年后的末日?以后再说。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中止的机会吗? 趁着上帝或许还没转移走祂的灵,利奥兰抓紧确认:“所以,刚刚的指令,只是为了进行提前测试,对吗?毕竟现在银河系的绝大多数行星都还没诞生出生命,越往后拖,越不适合测试毁灭和重启是否可行。” 上帝坐在御座上微微颔首,仿佛祂之前真是这么想的似的。祂甚至纡尊降贵地亲自回复: “利奥兰,第37级命令抄写员。” 利奥兰不自禁地一个激灵。 上帝之音直接落入耳中的感觉,像有一道温暖又绒痒的羽流,顺着耳道一路汇聚向后脑,又窜下后颈。 那神圣的声音毫无波澜地道:“你当拟完手中的计划,并付诸实践。将计划交诸于加百列,你现已被擢升为福音天使。” “?!等等。”撒旦试图让上帝清醒一点——但话又说回来,“让上帝保持清醒公正”绝对不是撒旦该做或想做的事,“擢升?那考验怎么办?你应当给予他困境!不是升职!” 上帝略显不悦地驳斥质疑祂权威的撒旦:“你不应干涉天堂的事务,撒旦。” “……”撒旦无语到想抛却风度狂翻白眼。 但这一切神仙打架,都距离利奥兰这个小虾米很远。他只是欣喜于上帝回应了他虔诚的信仰,以及他的计划得到了主的肯定。 更加重要的是,计划由他草拟,那破坏性就变得可控了。 那个莫名精准的“6023年”末日预告可以徐徐图之。眼下最关键的,是他完全可以不用摧毁一整个银河系,而是只找个尚无生命迹象的新生星球,做“摧毁重启”的小范围预演…… 这比之前的摧毁整个银河系好接受多了!至少他不需要杀死鲜活的生命。即便重启之后生命不会记得自己的死亡经历,利奥兰依旧觉得这种行为十分残忍。 上帝之音的羽流如同潮水般褪去(利奥兰希望自己没有对此表现出太明显的不舍,他觉得这样不够天使——就是指不够矜持)。 带着如释重负且喜不胜喜的心情,利奥兰翻开日记本,第一时间向几句巧妙的旁敲侧击,便将思维僵化的他点拨清醒的贤者表达感激: 【真诚地感谢您聪慧且无私的回复!我成功为这个宇宙又争取了6000年!相比之下,升职便只是不值一提的附赠品了。善良友好的j先生,愿主保佑您!】 阿卡姆疗养院里,正哼着歌仰躺在单人床上乱晃着翘起的腿的小丑:“……?” 什么?这是什么胡言乱语? 成功为宇宙争取了6000年……升职……他浪费这么长时间,可不是为了听这种消息的! 第4章 “轰……” 阿卡姆疗养院的底层,比地基更加深的地方,忽然传来近似地震般的震动。 牢房内的灭火装置嗤地一声打开,绿色的浓雾从喷头中滋洒而出。 “布丁!你还在等什么?” 绿色的浓雾里冒出一颗漂亮的金脑袋,绰号为小丑女的哈莉·奎恩不由分说地将防毒面罩一把扣上小丑的脑袋,拽住小丑的手腕将人往外拖:“听着,我知道你的计划是留在这个破地方至少半个月,但计划有变——我们得到了一条预言。” “哦?”小丑并不觉得如此粗陋的劫狱能够成功,但他的确被哈莉勾起了些许兴趣,于是抽回手主动跟在哈莉·奎恩身后,“什么预言能让你宁愿破坏我的计划?” 阿卡姆疗养院嘛,精神老家了。小丑和哈莉熟门熟路地拐过复杂的走廊,路过盥洗室时,小丑还特地刹住脚步,将那本故弄玄虚,害他浪费小半小时的时间,除了恼火什么也没得到的日记本狠狠砸进地面的水洼里。 但他仍旧保存了一张从日记本上撕下的纸,顺手团进破旧的紫西装口袋:“哈莉——” 这绝不是调情,哈莉·奎恩从小丑拖长了的声音中听出某种让她不寒而栗的意味,只好一边移动一边囫囵地解释:“预言说,你将会死在6个月后的6月6日,和——7月7号的6月6日。” 小丑:“……” 小丑:“我什么?” 哈莉·奎恩:“一切都是从一本棕黄色的日记开始的!——你还没见过类似的东西吧,布丁?” “我……”小丑不由地在跑动中扭头看向身后杵着个红罗宾的盥洗室,“呃……” 第3章 当小丑因为哈莉的解释讶异地回头时,利奥兰还坐在他的小抄写桌后奋笔疾书: “……随后,所有的恒星骤然熄灭;所有的卫星透出血红。当第七道封印解开时,茵陈星如流火坠入众水之泉源……”【注1】 不是他喜欢好大喜功,这些繁琐的设计都出于十分现实的考量: 想象一下,如果没有超出想象、无法抵抗的异象和天灾先行,生灵怎会感到畏惧? 如果上帝只是普普通通地走到作恶的生灵面前,干巴巴地抬手说一句“住手!忏悔吧,否则你们明天就得死”,那些无知者不得把上帝当成傻子暴打? 这绝对不是利奥兰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希望“末世号角”仅仅会给予生灵警告和启示,让他们反省、忏悔,从而获得继续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彻底惹恼上帝。 “大天使将披云戴虹,面涌圣辉,双腿如火柱,左脚踏地,右脚踏海……”【注2】 利奥兰快速敲定计划的最后一段,提起卷轴看了看,才满意地卷起计划,夹在手臂间直接奔赴下一个工作现场。 当他再度抵达银河系时,之前打过照面的胖火球一家,又呼啦啦地从他身边掠过——不过这次,他眼疾手快地捞了一颗小新星下来。 这是一颗蓝色的星球,生命尚且未在这颗星球上爆发。 利奥兰怀抱着一百万分的愧疚,先搓揉以安抚受害星的情绪,随后深吸一口气,施展奇迹! 史书应当将这一天记录在册:公元前4004年,地球第一次经历爆炸。 不过三秒之后,摧毁它的罪魁祸首又极快速地复原了它。 出于补偿心理,利奥兰甚至在这颗倒霉的小星球上设置了一个“快速重启按钮”,以保证未来这颗小星球如果遭遇无法挽回的毁灭,仍能有一次奇迹般的重启机会。 “计划书……完成!预先测验,完成!”利奥兰在自己的工作表上打钩,抬头看见还茫然飘在自己身边的小蓝球,赶紧拍了拍小星球的屁股,把它重新赶回胖火球的身后,“接下来就只剩下上交计划……噢!差点忘记了,j先生的提议给了我如此大的帮助,只是语言感谢怎么够?” 他还得做点什么来报答才行!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利奥兰一边扇动翅膀往加百列所在的天堂赶,一边从怀里掏出日记本,念念有词地写: “为表……谢意,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与此同时,阿卡姆疗养院里。 红罗宾仍不偏不倚地杵在盥洗室前,目光尚未从盥洗室内收回。 他会在追赶中在这里稍作停留,当然是有原因的。 在监控镜头中,小丑虽然全程都没做什么可疑的举动——除了跟随哈莉出逃。但在逃跑过程中,小丑却没来由地突然在盥洗室门口刹车,盯着空无一人的盥洗室看了足足6秒…… 这让红罗宾在路过盥洗室时,不自禁地略顿了下脚步,扭头往盥洗室里扫了一眼,没看出任何可疑之处,才带着满心的怀疑和思索,接着追向小丑。 隔着尚未充盈整个空间的绿雾,小丑同样能看见红罗宾望向盥洗室的举动。 短短半秒内,他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自己丢弃日记本的位置显不显眼、如果红罗宾发现了,自己要如何应对等种种念头。 但在任何想法付诸实现前,他惊讶地看到红罗宾居然只是一扫而过,就仿佛完全没看见那么厚一本日记,正大喇喇地躺在地面上? ——真有意思,又是仅他可见,又是象征着他生命的倒计时开始奏响,难道这日记本是专门针对他的道具? 小丑在心里思忖着这究竟是哪个初出茅庐的新超英的手笔,还是想踩着他闪亮登场的新超反的手段。 不论如何,他胸前口袋里那一张纸页,俨然是不够他调查的了。必须将整本日记都取回来才行。 拿定主意的小丑一个急刹,挂起吓人磕碜的笑,歪歪斜斜地举起双手,转身面对冲来的红罗宾:“等等,等等,为什么这么严肃?我又没打算真的逃跑。” 他体贴地将双手手腕靠在一起,伸向红罗宾:“看到了吗?我非常配合。快把我带回——” 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后侧颈突兀地传来。 小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哈莉·奎恩背后捅刀。 在过量麻醉剂注入身体、不受控制地失去意识前,他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代表哈莉·奎恩的金蓝粉色斑块迅速靠近,他依稀还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我很抱歉,布丁。但这都是为你好!” 哈莉·奎恩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小丑的怒火——或者注意到了,但她没那么在乎。 她对小丑的爱就像小丑本人一样具有不顾后果的毁灭性,有时这种疯狂,甚至完全凌驾于小丑本人的感受之上——但有谁会要求反派谈个恋爱还得尊重彼此、三观端正呢:“我必须把你带出去,亲自保护你。谁知道继续留在阿卡姆,你会不会突然有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乓’地一声炸成熟南瓜?” “……”红罗宾都为这从业以来(?)首次遇到的“小丑被家暴”画面震了一下,但这并不影响他将鞭杆凌厉地挥向意图劫走小丑的哈莉·奎恩。 然而,在他的攻击真正落到哈莉·奎恩的身上前,小丑女却忽地爆发出尖锐的大笑:“你以为你能抓住我们吗,小鸟崽?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总是跟在你身后的大蝙蝠怎么迟迟不来?” “噗……” 一种仿佛从沤化池中冒出的灰绿色臭气像蘑菇云般骤然炸开,眨眼充斥了整个空间。 红罗宾本该击中敌人的鞭杆倏地落空,原本还站着小丑和小丑女的地面像缺了几帧似的陡然变得空无一人。 红罗宾匆匆打开面具的热成像功能,为小丑女的言下之意感到隐隐担心。但下一秒,他就见视野中突然闯入一道结实而悍利的身影。 刚刚还在被小丑女念叨着“情况绝对不妙”的蝙蝠侠,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原理的方式,踩着什么东西从走廊的天花板穿墙而过、狠狠砸下。 连人带外骨骼战甲将近两百多磅的重量,令蝙蝠侠脚下的俘虏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悲号。 原本还到处骚乱着的阿卡姆疗养院倏地安静了一瞬(这里奇形怪状的囚犯多了去了,总有那么几个能扛得住毒雾),紧跟着响起一阵“砰砰”的牢房关门声。 说是说“蝙蝠侠坚持不杀原则”,但被打成全身骨折,只能大小便失禁地瘫在医院里也未必是什么好结局啊?原本囚犯们还想“小丑都出来了,要不浑水摸鱼溜一下试试”,现在看看情况,还是老老实实钻回牢房里待着吧。 红罗宾很久不见蝙蝠侠如此暴躁:“发生了什么?” “嘶……”周围的毒雾和臭气都随着净化装置的开启而渐渐散去。 红罗宾看见蝙蝠侠从面具下露出的下颌紧紧绷着,显然处于愤怒的状态。他的声音经由变声器显得低哑粗粝:“它袭击了神谕,想以此转移我的注意。这是只恶魔,红罗宾。” 遮挡视线的雾气终于散去了,旁边牢房里的囚犯小心翼翼地从房间角落投来视线,就无比悚然地看见蝙蝠侠毫无拖沓地抬起手臂,粗暴利索地一拳砸穿了倒霉恶魔的头颅。 第5章 囚徒开始疯狂感谢上帝把他投胎成了人类。 “联系康斯坦丁,让他尽快来哥谭一趟。”蝙蝠侠没理会身后那帮吓到面如土色的囚犯,大步走进盥洗室。视线在地面上简洁地扫了一圈,几秒后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定格于地面水洼上。 “他看见了?”隔着水镜,正打算将日记本送回小丑手中的撒旦无比讶异,“我施加迷惑魔法时确实没有尽全力,但——他看见了?” “你应当接受有的人类的确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拒绝你。”上帝十分乐于看到撒旦接连吃瘪,“以及,这本日记既然是你欺骗加百列,以我的名义送出的,那天堂一方也应有权利对利奥兰施加影响。也许应该这次轮到天堂的人来接手日记?” 上帝的语气是商量的,但行为上显然没留商量的余地。撒旦很快发觉自己施加向日记本的影响被来自上帝的力量抵消了,水镜中,那黑漆漆、不讨喜的大只猫耳男顺利捡起了日记。 蝙蝠侠皱着眉翻开牛皮本,坚硬锐利的手甲替他隔开了沥沥脏水: 【……j先生,你知我不愿伤害生命,但我的上司指名要我负责毁灭整个宇宙,你怎么想?】 joker的回复都透着一股饶有兴致:【哦你为什么不答应呢?这多么有趣!】 蝙蝠侠刚条件反射地皱眉,就见下方的回复换了个颜色,显然是发问者隔了一段时间后的回复: 【真诚地感谢您聪慧且无私的回复!我成功为这个宇宙又争取了6000年!相比之下,升职便只是不值一提的附赠品了。善良友好的j先生,愿主保佑您!】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有种说法是字迹是人的第二张脸,能反映出人的性格和想法。蝙蝠侠从这些端正圆润略带激动的文字中,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真诚,不难想象当初小丑在看到这段文字时,产生了怎样仿佛吃了屎的心情。 他的目光下移,又落到了最后那行文字上: 【为表谢意,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与此同时,公元4004年的天堂内。 利奥兰震惊地一路小跑,跟在来替他处理升职事宜的主天使身后(主天使是天堂的第4级天使,负责管理低级天使、协调秩序。总的来说,比现在擢升到第9级的利奥兰,还是要更位高权重的):“你说什么?没有要交给我的工作?可是——我升职了啊!职位越高,难道不该工作越多?” 主天使用看怪人的目光瞅了眼利奥兰:“不是所有天使都这么想。你知道的,绝大多数天使更希望自己……能够待在祷告坛前,倾听主的教诲,精修自我。” 主天使说的比较委婉。讲的更直白点,就是大家都更喜欢摸鱼。 利奥兰难以理解:“可是,我确信宇宙各处还有很多工作可以——” “哦……那是你自己的观点。”主天使挂着并不真诚的假笑打断利奥兰的话语。 这种虚浮于表的不变微笑,似乎是从加百列那里流传下来的风气。距离水晶天越近的高等天使,越会在脸上维持这样的笑容,大概是觉得“加百利是至高大天使,我效仿至高大天使总不会有错”。 反倒是在利奥兰所处的底层月球天,还能时常看到同僚们纯真诚挚的笑脸——大概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小天使,根本没有面见加百列的机会。 主天使展翼,将所有卷轴在利奥兰的新办公室内放下(说真的,利奥兰看不出新旧两个办公室的区别,他曾主动提起过不需要更换办公室,但主天使用“这是规定”否定了他的否定):“福音天使所传达的,应当是上帝的旨意。如果上帝没有发话,你就四处宣言,岂非代替上帝发话?这似乎有些……僭越?” “……”利奥兰张口想要反驳,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想起自己此前数次出行,行走于寰宇,目之所及之处,常有悲鸣与哀嚎纵横,而他的同僚们却仅仅是留在祷告坛前,沐浴圣光的洗礼? “你会很快习惯作为福音天使的生活的。”主天使如此说着,挂着依旧不变的微笑退出房间。 利奥兰呆呆地在新办公桌后坐下,耷拉着翅膀垂头丧气了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日记本。 要不要请教一下贤者呢……但这问题该怎么问?不管怎么问,都像是一种对同事和天堂现有体制的指责。 他犹豫再三,最终只是摊开日记,再次向贤者发去热情真挚的询问:【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全力帮忙!】 至少知恩图报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另一端的阿卡姆疗养院里。 蝙蝠侠看着纸上又刷刷冒出一个个圆润的文字,活像一簇簇迫不及待探头的小蘑菇:“——红罗宾。” 红罗宾应声看来,面带询问。看反应,完全没注意到他手里正拿着一本明显是线索的日记本:“怎么了?b?——对了,你最好来看看这个。” 红罗宾出示的是一段神谕被救后(神谕是蝙蝠侠的另一名助手。是的,蝙蝠侠有很多助手),快马加鞭复原出的阿卡姆监控片段。 录像里的小丑女拉扯着小丑前行,声音被过滤噪音后变得清晰:“……但计划有变——我们得到了一条预言。” “哦?什么预言能让你宁愿破坏我的计划?” “预言说,你将会死在6个月后的6月6日,和——7月7号的6月6日。” “……”蝙蝠侠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下手中日记的脊背,尖锐的手甲在厚牛皮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划痕。 虽然撒旦的干扰魔法的确起了作用,监控并未录入小丑女有关“一切都是从一本棕黄色的日记开始的!”的言论。但小丑跑到一半,突然改变主意向红罗宾自首的行动,依旧引起了蝙蝠侠的怀疑: 为什么小丑忽然又决定要留在阿卡姆里了? 是因为小丑女传达的死亡预言吗? 为什么听到自己的死亡预言,小丑会决定要留下—— 蝙蝠侠的目光忽地飞快瞥了眼盥洗室。 会是因为小丑女所说的死亡预言,和日记本有关吗?小丑决定留下,是在听到哈莉说的预言后,打算取回才被他丢弃的日记本? 他手中的这个本子明显受到干扰类魔法的保护,监控里没留下证据也很正常。 蝙蝠侠藏在头盔下的眉宇皱了起来,与骇人的面具眉宇一样拧出深深的沟壑。 他凝视着日记本上圆润的文字,仿佛看见了某个新的不知哥谭深浅、就想来撩老虎须的年轻超英——或者是某个自命不凡、手段棘手的新超反正向他招手。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他都只想奉劝一句: 【离开哥谭。】 ——众所周知,“离哥谭远一点”这句的英文是“get out of gotham”。 离蝙蝠侠鼎鼎有名的“滚出我的哥谭”,仅差一个my。 换句话说,蝙蝠侠写下的这句忠告,同样也可以理解为“滚出哥谭”……(其实说不定蝙蝠侠的本意其实就是这个呢?) 水晶天里,正期待着自己看好的人选能给予利奥兰一点友善、光明的向导的上帝:“……” 撒旦笑出鹅叫:“这可不是、我挑的人选!你之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应当接受、”祂又要憋不住笑了,“有的人类,的确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拒人于千里之外。” 新办公室里。 利奥兰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几乎在用锋锐可怖的字迹表达不友好的回复。 震惊数秒后,他伸手把炸毛的翅膀捞进怀里梳理:“j先生怎么会忽然……也许是我误解了?也许我不该以字迹辨人?也许他想表达的,只是哥谭很危险,提醒我注意一点?” 天使天性乐观的思维很快从“受惊.jpg”滑向“噢!照这么看,j先生一定是在哥谭遇到了麻烦,我应该去帮忙!”的欢快。 他愉快地将羽毛笔蘸饱墨,继续往纸上种植圆滚滚的蘑菇: 【等等我,我很快就来!】 第4章 不管蝙蝠侠是什么想法,反正利奥兰有自己的理解方式——两分钟后,他就站到了主天使面前:“是的,我要申请外出。” “你不是打算偷偷去传福音吧?”主天使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狐疑询问,将出入申请表推到利奥兰面前,又在利奥兰使劲想抽走时用手指牢牢按住表格,“听着。我不希望你因为一片好心惹上什么麻烦,但如果你的这次外出是为了自己找事做——” “不不!我只是去报恩的。”利奥兰巧妙地绕开规定限制,“我确定回馈恩情不能算在‘传递福音’之内?” “哦,那就没问题了。”主天使的笑容重新变得灿烂,“反正福音天使一般数年才能接到一份工作。” “……”利奥兰欲言又止,接过表格,还是没忍住询问,“请问天堂里现在有多少名福音天使?” “加上你……三百六十六位?”主天使翻了翻档案。 利奥兰:“……三百六十六名福音天使?但是一般数年才会接到一份工作?你不会觉得有点……” 第6章 离谱吗? 这一份工作怎么分?分成366个环节,一个天使做一环?那福音估计都得拆成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念。 主天使善意地笑了起来,像是被纯洁天真的小天使逗乐了:“这个数字事实上非常合理。你看,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366名福音天使意味着每一天都有一位天使负责当班,甚至包括四年一次的闰年那多出来的一天。” 利奥兰:“……” 所以换句话说,其实福音天使们每年只上一天的班? “god……”撒旦隔着水镜惊叹,“我确实能理解为什么每个生灵都更想去天堂而不是地狱。” 上帝客观地评析这个问题:“如果366名福音天使全天候上班,就意味着地狱至少也得派出366名恶魔全天候搞乱。同时,生灵必须每一分、每一秒,都生活在天使和恶魔24小时、全年不间断的教诲或引诱中——我不认为三方中的任何一方会愿意进行这种改制。” 撒旦:“……你是对的。——但这仍然是一个问题,对吧?关于天使们明知宇宙各处正在发生各种灾难,却视而不见?” 撒旦挑起眉毛:“毕竟,视而不见和纵容罪恶有什么区别?也许不久之后,地狱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兼并天堂。” 上帝递出了一个“哈哈很好笑”、但实际上不带半点笑意或情绪的眼神:“也许利奥兰能想出一些办法。他看起来在保持‘微妙的平衡’方面很有天赋。” 主天使办公室里。 利奥兰狠狠打了个喷嚏,翅膀都打得翘起来:“我没事!我没事。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哥谭?” 主天使收起好心递给利奥兰的手帕:“是的,我没有在天堂的资料库中找到这个地点。这意味着它或许存在于尚未发生——或者已经毁灭的时间线上。” “如果你执意要去,可以选择施展奇迹。但这种涉及到时间的穿梭,可能会让你在路上耽误一点时间。” 没啥别的意思,只是主天使习惯了办事周全,所以把一些注意点提前说一说。 其实他还应该提醒利奥兰,“外出活动中,奇迹的可使用量是有限额的”。但只是去报个恩而已,有什么可能会需要用到大量的奇迹呢?所以这条想也知道用不上的注意点,主天使跳过了没说。 两位尚未见识哥谭深浅的天使,气氛愉快轻松地完成了请假、交接工作。 利奥兰理了理自己的衣物,充满期待地抬手施展奇迹: “请送我去哥谭。” · 主天使实现提及的“会耽误一点时间”,没有任何夸张。 当利奥兰还在时间线上长途旅行时,哥谭发生了许多事: 阿卡姆重建了,阿卡姆又被炸毁了。 红罗宾皮下的提姆·德雷克代表韦恩集团,慷慨大方地向哥谭本地的教堂捐赠了大笔善款,三家拥有着圣水的教堂在哥谭建立起来。 “与此同时,韦恩老爷正致力于用拳头和暴力杀穿哥谭,让哥谭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犯罪分子的尖叫和哀鸣。”阿福以一种漠然的神情半耷拉着眼睛,将泡好的咖啡放到红罗宾面前。 他们当下正坐在韦恩庄园地下的蝙蝠洞里,所有出产于韦恩集团研发部的高精尖武器或战甲载具,都隐没在黑暗中,仅在蝙蝠电脑的蓝光映照下探露出些许危险的锋角。 阿福继续悉数蝙蝠侠这三天来的战果:“105个哥谭本地帮派,34个有名有姓的超级反派,将近600多名罪犯——我从来不知道哥谭市有这么多人口。” 红罗宾端着咖啡打了个困倦的哈欠,眯眼看向蝙蝠电脑:“我也不知道,阿福。有时候我会觉得哥谭的罪犯像韭菜,割完一波还有一波……还是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康斯坦丁的回信?”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一位因为主人家从事义警行业,于是三不五时也不得不来客串一下义警,顺便帮主人家清洗沾满血污或者奇怪污秽的战甲、帮主人家缝补破了洞的身躯的老管家道: “事实上,收到了。” “滋。” 蝙蝠侠接入了对话频道:【他怎么说?为什么恶魔会掺和进小丑女的计划?预言是怎么回事?】 “首先,康斯坦丁先生就‘无法亲身前来哥谭、因为他也身陷于麻烦中’这件事表达了歉意。其次,他说自己和地狱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互拉家常。” “但他认为,既然地狱方面没有什么大动作,那应该就只是某几只恶魔个人的行动。” “倒是有关预言,”阿福从怀中取出一封已拆开的信件,“这是康斯坦丁先生寄送来的资料,一张黑白照片。” 红罗宾敲了敲面具,将自己的视野共享给蝙蝠侠:“看起来……像是一本书?” 他仔细辨认这张明显年代已久、相纸泛黄分层的照片:“艾格妮丝·风子……精良准确预言书?” 阿福:“康斯坦丁先生说,这是一本绝无仅有、迄今为止从未出错的预言书。一般来说,都是由艾格妮丝·风子——也就是这本预言书的作者——的后裔代代相传。” 红罗宾心中倏地一紧:“等等。但小丑女知道了书中的预言——她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后裔出事了?” “‘几乎没有可能’,康斯坦丁先生这么说。”阿福的目光落在蝙蝠电脑的一角,那里有个监控镜头捕捉到了蝙蝠侠在行动时一闪而过的黑色披风,“他说如果真有危险,预言书的作者会提前预警自己的后代,并告诉她们如何避免。” 【所以这三天来哥谭的人员调度,是小丑试图找到后裔?】蝙蝠侠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即便没有面对面,频道中的另两个人都能想象出他皱起眉头的样子,【那个后裔还在哥谭?】 · 是的,那个后裔还在哥谭。 正如康斯坦丁所说,艾格妮丝向她揭示了来哥谭游玩的所有风险,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的藏身之处。 但当利奥兰带着开盲盒般的期待,闭目降落于哥谭的地面,并因脚下传来的湿漉触感惊恐睁眼时(天使有些小洁癖),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位美丽而充满蓬勃朝气的长发女性人类,以及——人类身边堆叠得像卷轴山一样,仍燃着火焰的尸体。 他身体一僵,惊恐地瞪向尸堆旁的人类,紧跟着和同样惊恐的对方一齐发出曼德拉草般的恐慌大叫: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艾格妮丝从没说过我来这里等天使会看到一堆焦尸!哦!我叫安娜丝玛·仪祁,我是……我是……哕……” 名为安娜丝玛·仪祁的人类像要完成什么任务似的,试图强行进行自我介绍,话未过半就被抑制不住的强烈作呕欲打断:“我——呕……天使!做点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是……哦!我不能!我——”利奥兰像只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 他很想帮忙,但对于死者复生,天堂有着相当严苛的条例规定。 可生灵正在他眼前灼烧,利奥兰实在没法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惨死,只能一咬牙,冒险把那些规章制度放在脑后,孤注一掷地闭眼向火焰的方向伸手祷告,“全能的主,若您允许,请让我令这些可怜人重返人间!” 无人知晓处,天堂和地狱的两个头头正在暗暗较劲: 撒旦:“你别、太过分!随意让亡者复生?即便是在地狱都得遵守‘行走于人间的亡者只能是僵尸’的规章制度!你的天使刚刚违反了这个制度!” 上帝:“他没有。他只是在寻求我的许可。而且,容我提醒,我是上帝,我制定规则。再者,之前由地狱方引诱利奥兰时,我并未做任何干涉。你现在阻止我,是想说接下来轮到地狱方时,天堂方也可以随便插手干涉?” 撒旦:“……” 巧舌如簧,要不这个撒旦你来当吧? 恶魔在无语时真的会笑。 无人察觉处,撒旦撤走了阻拦上帝的力量。于是,当利奥兰不抱任何希望的睁开双眼时,奇迹向他示现: 摧残尸体的烈火如潮褪去,焦黑干瘪的肢体迅速充盈鲜活。人们带着茫然又惊恐的神情,手忙脚乱地从人堆中挣扎出来: “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有几个带小丑面具的家伙用枪击中了我!” “几点了……哦上帝!莉莉在家一定等得快饿死了!我得赶紧回去……” “我发誓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来哥谭这种鬼地方毕业旅游!谁提议的这个?在大学开学前来哥谭试试水,就因为咱们是新闻系的新生?” “嗯……如果你以后要做战地记者,那来哥谭和去战场也没太大区别。都是高死亡率,都是即便躲在屋子里也可能被干掉……” 过于地狱的比较让所有人沉默了一瞬,随后加快速度向各方四散,重新踏上回家的路。 利奥兰来不及惊喜上帝的恩典,先被哥谭人表现出的超绝平静心态震撼了一下:“他们都——为什么他们不觉得奇怪?关于自己的死而复生——” 第7章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哥谭。也许是因为这种理性思考得等到下个阶段。” 安娜丝玛美丽而充满蓬勃生机的面庞仍未恢复血色,依旧惨白得像死人:“现在他们的大脑只容得下本能或者惊喜。等再过几个小时,他们才能反应过来,是位长翅膀的天使拯救了他们,然后冲到教堂疯狂捐款。” 利奥兰不觉得上帝会在意钱财:“也许上帝更在意信徒内心的虔诚。” “噢……天使。”安娜丝玛直起了腰——利奥兰惊讶地发现,这位姑娘的个头居然比他还高点,少说有一米八五。 她漫不经心地晃荡到一旁,从小巷的墙角拎起一根生锈的撬棒: “在哥谭这种地方,我们的心里但凡能为信仰留有一分余地,那就已经是全身心的虔诚信奉了。” 利奥兰错愕地看着“安娜丝玛”漂亮的嘴角无声裂开两条缝隙,一路蔓延至耳根;那张苍白的面孔如同泡过水的面皮般浮肿脱落: “surprieeeeeeese!!想念j先生吗?” 小丑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向利奥兰高高举起撬棍,狠狠砸下。 第5章 任何魔法学徒在接触魔法时,都会被警告“不要轻易向恶魔许诺”。这个警告其实也同样适用于天使。 当小丑亢奋激动地举起撬棍时,一定想都没想过自己曾答应天使“下次见面务必让天使尝一尝圣诞节拐杖糖,并且只限于送圣诞节拐杖糖”。 因此,当他手中的撬棍狠狠砸上天使的浅金色卷毛脑袋、“嘎嘣”一声断成两截,并且从断口处飘散出甜甜的糖果香时,他的下半张脸还在大笑,眼神却变成了错愕:“……” ???啥玩意儿? 利奥兰倒是很惊喜:“草莓糖!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种口味?” 他从神情凝固了的小丑手中拔出“圣诞节拐杖糖”,嘎嘣咬了一口,因相当美味的味蕾享受而愉快得眉飞色舞,甚至翅膀都翘高了点:“就是有点可惜,有一截掉到了地上……你真不该拿糖果开这种玩笑,毕竟糖果怎么可能比天使的脑袋硬呢?” 小丑:“……” 他原本指望的是撬棍比天使的脑袋硬。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没人跟他说过,糊弄天使的话也会强制成真啊?他是和天使在网聊奔现,不是恶魔吧? 小丑感到费解,但这件事其实也很好解释:因为利奥兰来自古老的6000多年前,彼时对天使不敬,甚至比欺骗恶魔更加可怕。 天堂也是在近3000多年里,才逐渐产生品牌意识,决定要打造一个和恶魔截然不同的形象,于是舍弃了“不要轻易向天使许诺”这种一听就很恶魔刻板印象的设定…… 但小丑不知道。 他在哥谭找到的预言书残页,仅仅透露了利奥兰天使的身份,没详细到标注利奥兰的来历,或者应对技巧。 这导致小丑在困惑后不禁又从腰后拔出一把手枪,对准利奥兰的眉心:“乓!” 一颗水果夹心软糖弹出来,它甚至都不肯给他变一颗硬糖! “……”有点迟钝、但又没那么迟钝的利奥兰脸上快乐的表情逐渐迟疑,“为什么你……要一直拿这些糖果攻击我?等等,它们……确实是糖果吧?” “如果我告诉你它们不是呢?”小丑随手丢开已经没用了的手枪,略微活动了下手腕足踝,猛然足蹬地面,向利奥兰狠狠扑去,右手攥拳挥向天使的脸颊! ——这是一张怎样完美圣洁、动人心魄的面庞啊。 一种极其强烈且霸道的思想,不顾是否合乎时宜,强硬地攫取了小丑的大脑。 越是靠近利奥兰,小丑就越难抑制自己的目光贪婪而怜悯地在天使的面孔上徘徊——可疯到他这个份上,人的皮囊早就该没法吸引他的分毫注意。 这是不正常的美,这是受诅咒的美。 他清醒地知晓,但无法抵抗地沉迷。 有一万道声音在他颅内齐颂,有无数虫孑在他的血管中钻爬。 他想即便任何华美辉煌的油画,都会在这如同希伯来神祇般的面庞下黯然失色;即便置身于繁复至颓靡的阿萨姆教堂,祂依旧将是教堂中最荣光四射、神圣不可亵渎的神之造物。 他的目光无法挪开,他的身体只想靠近。 他看见天使,如看见圣洁,如感知到罪孽在自己的四肢百骸啃咬;他想要向这神的圣洁跪拜,他想要疯狂、歇斯底里地撕碎这份圣洁。 利奥兰娴熟地避开攻击,在“j先生”的眼中捕捉到癫狂与残酷的清醒,和他曾在游历中所见的、某些行至疯狂的可怜人并无太大不同。 唯有那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怜悯,令他困惑:“你究竟为什么攻击我?” 小丑只回答自己想回答的问题:“你照过镜子吗?” 他答非所问:“你有没有想过,上帝为什么赐予你这样一张面孔?” 也许会有人认为文书工作的天使不善战斗,这其实是一种误解。 天使是为捍卫神之威严而生诞生的战斗机器,利奥兰的手用力握住敌人的手腕,敌人就挣脱不开:“上帝这么做,自有上帝的理由。” 小丑几乎要为天使坚定不移的信仰而大笑了:“即便上帝赐予你这样一张诅咒般的面孔,只是为了给你带来更多苦难、带来更多像我这样的人,如同飞蛾扑火般被你吸引、向你扑来、将你分食?” “上帝的计划是不可言喻、不可理解的。”利奥兰没有丝毫动摇,“如全能的主誓要用烈火磨砺我,那就让我堕入炉中。” “……”小丑的眼睛缓缓撑大了,接着不知因为什么发出刺耳的、歇斯底里的大笑,“你是个蠢货!一个疯子!一个不管不顾、会一条路走到死的狂信徒!天堂里的所有天使都像你一样疯吗?” “我仅是忠实于主所教导我们的——诚实、勤奋、慷慨、谦逊、温和、节制、宽容。” 利奥兰闭上双眼,路灯从上方狭窄的黑暗中打下,令沐浴于暖色灯光下的天使近乎像一幅油画,而没有哪幅油画里的天使能够比他更加虔诚。 地狱里,撒旦注视着镜中天使,近乎发出一声叹息:“他真信你那一套——七美德,巴拉巴拉巴拉。” “他知道你向他加诸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磨炼,仅仅是为了和我打赌吗?” “他知道你也会偏私,为了给赌局开绿灯,说出‘我是上帝,我创造规则’这种傲慢、虚伪、高高在上的话吗?” “你听起来像是在对我发表谴责。”上帝无动于衷。 “——你说得对。”撒旦的语气有些恶狠狠,“而且我现在认为,或许利奥兰根本不是在信仰你,只是在信仰你宣扬的七美德。毕竟你几乎和跟这七条半点都不沾边。” 祂充满嘲讽轻蔑地说:“地狱合该有两个君主才对,我的身边该有一个你的位置。” 撒旦疯狂输出,而上帝以沉默应对。 水镜两端发生的争执,也正如水镜中发生的一切: 小丑喋喋不休,而利奥兰秉承着“道不同,不予争辩”的信条,沉默地任由对方施以任何诘难: “你为什么降临哥谭?嗯?哥谭这个卑微渺小的泥潭,怎么忽然就有荣幸,获得来自天堂的瞥视了?” 利奥兰其实想说“我是来报恩才来哥谭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太需要报这个恩了”,不过看看小丑俨然还有长篇大论要发表的架势,天使相当好脾气地选择保持安静,认真聆听。 ——是的。如果你能拥有一个利奥兰,哪怕你跳着脚咒骂上帝,他都会先认真听完,然后真诚地祈祷一句“愿上帝宽恕你”。 如果你的所有发泄仅仅是因为受了委屈,或者非常疲惫,你说不定还会获得一个来自天使的抱抱——连带着天使羽翼一道把你环抱住的那种。 这态度绝对会惯坏所有倾诉者——但不包括小丑。 小丑只感到被激怒:“收起你施舍垂怜的眼神,天使。当我在经历最糟糕的一天时,你在哪里?当哥谭在经历最糟糕的一天时,上帝在哪里?!” “哈!一个天才般的笑话:哥谭数十年如一日,都在经历最糟糕的一天。我猜这给了天堂充分的登场机会?但你们在哪里?!” “现在你突然出现了,带着你的圣光,带着你的七美德——你指望我会相信这些?” 小丑所说的,正是利奥兰在天堂想向主天使阐述的现实。但这并不意味着小丑能借由这点动摇利奥兰的意志: “在你叙述的数十年里,哥谭是否出现过恶魔?” “……什么?”小丑流畅的思绪有被打乱。 利奥兰平静地重复:“在你叙述的数十年里,哥谭是否出现过恶魔?” “如果哥谭在过去数十年中,并未出现过恶魔,也并未出现过天使。那我是否可以得出以下结论:这里的一切罪恶,都始于你们在未经干涉的前提下,凭借自己的选择,自行种下的恶果?” 第8章 小丑没那么容易被堵住话头:“难道我们没有在向上帝祈求救赎吗?难道天堂不该回应无辜之人,虔诚绝望的祈祷吗?” 利奥兰就向小丑展开洁白得像透着光的手:“那么现在我站在这里。你会向主忏悔,成为主的祷告坛下虔诚的羔羊吗?” “???”地狱里的撒旦越看越不对,“不是,他在做什么??” 他是希望小丑蛊惑天使!不是让天使反过来净化小丑的!! 水镜另一段的上帝同样无法接受:“我不能宽恕此人的罪孽。他合该属于地狱。” 小丑新奇地睁大了双眼,之前为了演讲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悲愤情绪都被打散了:“羔羊?我?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在此刻向主忏悔,我就能洗去罪孽?被上帝宽恕?进入天堂?” 他下一句就打算好奇地问出“那被我杀死的那些人怎么办?就当是白死了?”,便听天使平静地回复: “忏悔不能洗去罪人的罪孽,唯有死亡可以。” “在死亡面前,众生享有平等的重量,行相同的道。” “你将会堕入地狱。你将会死亡。” “你的灵魂要痛苦不堪地爬过炼狱的每一层阶梯。” “你将承受完所有该你承受的刑罚。直至亡者宽恕,生者不再憎恨。” “在那时,如你仍能保持发自内心的虔诚,主会宽恕你,接引你进入天堂。” “……”上帝皱起的眉头又平了回去,因为祂知晓这个条件不可能达成,“我不觉得会有亡魂或者生者能宽恕此人的罪孽,或者他会忏悔。” 小丑同样这么觉得,原本还跃跃欲试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你为什么不直接叫我滚下地狱?” 他充满不满地捡起地上的枪:“你让j先生不高兴了,j先生也会让你不高兴。你杀过人吗?天使?我赌没有。否则我会嗅出那种属于冷血的杀人凶手的气味,你也不会先说‘堕入地狱’,再说‘将会死亡’——你在耍一个小小的语言把戏!j先生能看穿你的虚张声势!” 小丑将枪塞进利奥兰的手里,高高兴兴退后两步,:“现在——闲聊够多了,让我们进入今晚的第一个游戏吧,超经典的电车难题!” 小丑甚至从裙子口袋里(老天,他还没把这身裙子脱掉)摸出一个劣质手拉礼炮,“啪”地一声喷出大量彩带:“但看在我们的天使今晚是第一次杀人的份上,我会适当地降低题目的难度。” 他高高兴兴地向后退了两步,向着利奥兰张开双手:“你就没想过被我借用这张脸的姑娘现在在哪吗?我可以告诉你。” “她现在被困在一个禁魔的房间里,即便是你的奇迹也没法触及。而她所坐的板凳下,绑着三枚脏弹。” 他指向自己的心脏:“你杀死我,脏弹就不会爆炸。如果你不动手……我想小安娜丝玛今晚会比我更早行死亡的道。” 小丑脸上那种恶意的、期待看人坠入泥潭般的笑容又浮现出来,他以热切的目光逡巡着天使那令他着魇的面庞,将仅能潜伏于黑暗中的生物直面光明而感受到的灼伤和自惭形秽,当成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想想看吧,多么美好~你——我的天使,将因我而第一次双手染血。” “你是会立即堕入地狱呢?还是成为死亡天使?哦……我开始迫不及待想见证你会为我而发生怎样的转变了。” 他点点空空如也的右手手腕,模仿炸弹倒计时的声音:“tick-tock,tick-tock。倒计时可不等人。” 利奥兰耐心地点点头,又在小丑逐渐变得莫名其妙的疑惑注视下,继续等了一会:“——你结束倾诉了?” “——”小丑差点没被气得当场缺氧,“我·没有·在倾诉!!” 从某种角度来看,小丑也算是情绪稳定大师,气得哆嗦完手后,他的表情丝滑地切换回之前游刃有余的假笑,只是这回笑容中的恶意更浓烈了点:“做选择吧!天使。” “我不会做任何选择。”利奥兰将手中的短枪变成了一只蝙蝠——他其实想变和平鸽的来着,但他刚刚观察一下周围,哥谭好像不怎么适合鸽子生存。他怕自己把手枪放生以后,手枪不到一天就死于非命,还是蝙蝠比较容易融入环境、不被排挤:“因为我知道你在说谎。” “……”小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利奥兰没忍住搓了下手中蝙蝠那毛茸茸的后脑壳,才有点不舍地微微抬指,将这只获得新生的小毛团放飞:“你的易容。” “你知道天使的视力一般都很好吧?我可以分辨出你现在顶的这张脸皮,和你刚刚扯下的那张脸皮,都是同一种材质。所以,这不是你的真身,只是你拽来的无辜路人。” “而且,”利奥兰毫无躲避地锐利回视小丑杀人的目光——小丑有点惊讶地发现,当天使将某个目标视为敌人时,他的社交态度会发生相当大的转变,简直令人怀疑自己在面对的是不是同一个天使,“我是个天使。天使可以分辨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有没有被精神控制。——没有人告诉你这些?” 小丑:“……事实上有人向我打包票,天使的视力都因为要写一堆报告非常不好,有些天使没过中年就得戴着老花镜挪远了看字。” 小丑这话没能说完,因为利奥兰已经施展奇迹,从可怜的路人嗓子里掏出一只颜色奇怪、中央长着一只眼睛的海星。 这显然就是小丑用以控制路人的手段。当海星混着唾液落至地面后,倒霉鬼捂着嗓子反呕了几声,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不对:“怎么——啊!!!小丑!!” 精神操纵被切断,小丑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科技手段——指入侵这个倒霉路人的手机。 可怜的路人在看到手机屏幕上那张惨白的脸、鲜绿的头发和血红的嘴后就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跑走了,也顾不上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啥穿着条裙子。 小丑接着跟面无表情,居然显得有些不好惹的天使沟通:“丢失了一颗小棋子。但不影响我们的游戏继续。” 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指尖变出一张车票样的东西,在利奥兰疑惑地弄清楚那是什么之前,对着“车票”的一角咔哒一剪。 “我不喜欢不公平的游戏,所以提前准备了一些道具。”小丑向利奥兰展示那张车票,“能够阻断哥谭范围内所有奇迹的地狱赠礼,来自我亲爱的恶魔同伴。” 利奥兰条件反射地想说“能阻断奇迹的只有正式公文”,但紧跟着就惊愕地发觉自己的羽翼解体消失。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未来,某些道具的形态的确会发生一些与时俱进的变化。 小丑对天使蹙眉的样子非常满意,他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绿脑袋挤进镜头,探到天使面前仔细端详:“艾格妮丝的预言,第2344条:等待于三只怪兽面向相交的地点,那里会降下此世的终焉。你猜怎么着?天使?我在艾格妮丝所指的地点等到了你!” “不不,先别和我争辩你是不是世界终焉这种问题,我还有一位客人要等——虽然我认为他未必会来。” 小丑的脸上三度浮现出笑容:“因为我已经提前告诉蝙蝠,将有近百人涌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所在的小巷。所以他本可以来得及赶来抓我,现在却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赶去救你上。” “这样能算数了吗?如果今晚蝙蝠为了救你,没能抓住我,导致哥谭又多几具尸体——这些人命,能算是你的罪吗?” 天边响起低闷的惊雷,掺杂着化工气息的雨水不做任何预告地滂沱而下。 混杂的脚步声从死胡同的入口处传来,混杂着撬棍拖曳在地的声音、混混们酒后大舌头的互相咕哝和无意义的放声大笑。 利奥兰实在搞不明白小丑对自己到底哪来的那么大意见,他甚至还想问“蝙蝠是谁?”,但此时此刻,他仅仅是关闭手机(天使没有砸碎,万一这个方块很贵呢?说不定还能还给之前那个倒霉鬼),向后退了一步,仰头看了眼背靠着的死胡同墙壁。 将近七米高的石墙封锁住了一切逃生的可能,但狭窄的两侧过道又让利奥兰心里有了些许底气。 他重新收回视线,看向已经转进拐角的混混们:“呃,有没有人有办法通知……‘蝙蝠’?让他不用赶来耽误时间?” 打头的小混混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没可能,毕竟他真的喝了很多酒:“让蝙蝠不、不来?我布……吉岛,也许……找个罗宾在墙头上蹦来蹦去?” 利奥兰:“?” 找只罗宾鸟在墙头上蹦来蹦去?所以蝙蝠和罗宾真的是动物? 地狱里,撒旦终于忍不住奇怪地发问:“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恐慌?” 上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祂其实能知道答案,但直接“看”答案,会让思考的过程、以及问题本身变得不那么有趣:“嗯……” ——与此同时,公元前4004年的天堂里。 第9章 加百列难得下基层来找主天使办差,顺道问了一下之前那个漂亮天使的现况:“他申请外出了?你提醒他天使外出施展的奇迹数量有限额了吗?” 主天使不以为意地哂笑了一下:“只是报恩而已,我不觉得需要用到多少奇——” “滴——度——滴——度——” 响彻整个天堂的警报声骤然拉响。 主天使表情定格地看着整个办公室都陷入红灯的频闪中:“……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几乎带着颤。 加百列听着警报节奏思考了一下:“我认得这个信号……这意味着有外出的天使施展了超越限额的奇迹,并且奇迹的量大到能违规复活十几条生命!今天有多少名天使申请了外出?” “…………”主天使非常希望自己能因为缺氧而昏迷过去,但他显然不能。 他只能捂着自己心梗般疼痛的胸口,打开追踪利奥兰行踪的圣器,正想把唯一外出的天使远程提溜回来:“——?等等,为什么定位突然消失了?” 加百列又思考了一下,今天他的脑子超常发挥:“要么是他出意外了,要么是有人使用了奇迹封锁权限。既然这个权限不可能是我们施加的——毕竟我们还指望着找到他呢,那就是地狱?” 主天使一掌砸在办公桌上:“他们、怎么、敢!来人!!立刻联系地狱!责令他们交出帮天使遮掩行踪的恶魔——不!先责令他们取消奇迹封锁权限!!” 第6章 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外交,和数千年后人类邦交的扯皮没什么两样。 因此,当主天使还在透过水镜,跟地狱负责人事管理的恶魔吵得唾沫星子四溅,几乎要爬到对面互相扯头皮时,小巷里的百人大军已经逼近了天使。 打头的那个混混还在傻乐呵地一边打酒嗝,一边跟利奥兰倒竹筒:“罗宾?不不,蝙蝠侠和……嗝!和罗宾,都不是动物。……也许不是?虽然大家都能肯定红罗宾绝对是个人类,但没人能确认蝙蝠侠到底是不是怪物。你知道的,长得像超大只蝙蝠的那种。” 利奥兰在酒气熏天中捕捉到了重点:“人类?所以——这里是地球?” 惊讶之余,利奥兰又感到有些奇妙。毕竟在他的时间线上,夏娃和亚当还没出伊甸园呢! “这里当然是地球。你为什么这么问?”醉汉身后的清醒者开始面露警惕,“等等,开打前先提前问一句,你不是什么氪星人、火星人、灯戒军团之类的吧?” 这些又是什么新物种?利奥兰诚实地摇头:“当然不是。” “哦,那我就放心多了。”清醒的混混眼神贪婪地盯着利奥兰,就像饥饿的人盯视一块面包,“兄弟们,上!” 后方的混混们猛然发出助阵——但更多的是癫狂的嘶吼,齐齐扑向利奥兰。 撬棍挥向头颅,利奥兰敏捷的侧撤让过,反手一把攥住撬棍,强行从歹徒手中扯出。当他将撬棍干脆利索地抽向那些向他抓来的手时,他听见疯狂的人群中响起的惊怒喝问: “你们在犯什么神经?!又不是第一天在这条街上混了,巷道不适合混战你们不清楚吗?!” “等等,不是说好的五人一小组打车轮战吗?别挤——别挤——啊!!” “疯了……你们都疯了!这个目标绝对有古怪,我不干这票了,我要回去!” 人潮像丧尸般涌向利奥兰。这些清醒的声音渺小而脆弱,一个浪头就能将他们完全淹没。 暴雨中,有人开始哭叫上帝,尚在变声期的声音因为惊恐而滑稽难听。 有人抵挡不住人群的疯狂推搡,狼狈而绝望地倒于无数双脚的践踏之下,抱头时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因为走投无路就选择自暴自弃。 这就是哥谭的一天,算不上是“最糟糕”的,最多算是比较倒霉的。 时间的魔力似乎在这片土地上失效,好像没有什么“明天会好起来的”,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糟。 绝望的土壤上催生出新的绝望;泥潭拖拽着每个干净路过的旅人步步下陷,在挣扎和崩溃中成为泥潭的一部分。 “……”利奥兰微微阖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时,他将撬棍换了个朝向,无视那些即便折断,依旧狂热地伸向他的手,修长的腿猛然发力,猎豹般在左右侧墙上反复蹬塌借力,在登至顶端时飖飏而起。 视野随着他凌空倒跃,翻过人群的动作而上下颠倒,雨水砸向他的脸。 他向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哭嚎令沾满泥灰的脸更加狼藉的少年伸手,撬棍弯起的尾梢将柴瘦佝偻的孩子勾起。 天使重重坠入人潮,崩溃哭喊的少年却在错愕中,被撬棍勾着后领,甩过墙头。 失重感造成的时间拉长错觉,在摔入人群时戛然而止。天使抿起双唇,用手肘粗暴有力地给被自己撞倒的人补上一击,撬棍紧跟着击飞雨水,鞭打向周围扑来的人的双腿。 惨叫声开始在巷内响起,腥红的血液溅上天使没有表情的脸,又被雨水冲刷殆尽。 利奥兰来时穿的白丝长袍开始破损,铁锈色从他手中的撬棍蔓延向他的全身。 但现在还远远不是停止战斗的时刻。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迎向他的面孔,甩开那些惊慌清醒的,击倒那些满脸癫狂的。 蒙在面庞上的血液逐渐变得厚重,血水也难以冲刷干净。当混着血的雨水顺着眼角,流入他的眼眸时,倒伏在地、哀嚎蠕动的躯体,再无站立的生物。 他矗立在暴雨中喘息,半晌才一脚踩住混混还想努力伸够的手枪。 地狱里,撒旦:“……说实话,我曾想过他是不是打算利用你们那个‘奇迹限量’的规矩钻空子。” 利奥兰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只是作为最后的底牌,后备方案。 他弯腰将那把枪拾起来,一边平复呼吸,感受逐渐回流的力量,一边搓了搓枪膛。 今天没有死亡在这条小巷中诞生,也不会有太多的绝望。只有手枪那罪恶却也无辜的一生宣告终结,一群新的毛茸茸蝙蝠家族加入哥谭的夜空。 来自六千年前的天堂圣光终于笼罩向利奥兰,温暖驱散了随着雨水浸透入骨头的寒意—— “利!奥!兰!” 主天使的咆哮令还在手搓蝙蝠的利奥兰惊恐地一哆嗦,卷毛上的雨珠都被抖搂了下来:“哦,弗兰克!” 圣光并未照入现实,只是将利奥兰短暂地拉入一个和天堂类似的、纯白的空间内。 这个空间里没有大雨,圣光温柔地替利奥兰烘干了身体——虽然利奥兰感觉不是特别需要,毕竟他等会儿肯定还得回去淋雨。 主天使因为利奥兰这还有心思走神的态度而更加愤怒,持续性咆哮:“别·叫我·弗兰克!!我把名字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在我信任你不会闯祸的时候闯大祸的!!” 卷毛重新被圣光烘得蓬松干净的利奥兰露出可怜的眼神:“但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不算违规!在复活那些可怜的人类之前,我询问了上帝的允许!主应允了我施展奇迹!” “哦,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一听这事还有上帝插手——重点是不用自己负责,主天使的气瞬间消了大半,又能重新挂起假笑:“现在,我能否有幸知道,为什么在你出发前,我耳提面命过不要传达福音,你却直接复活了十几个人类?以及,替你掩藏行踪的恶魔在哪?” 其实他还想问“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刚刚那幅落汤小狗的样子的”,但这个问题提出来好像显得他很关心利奥兰似的,有损他作为主管者的公正形象。 因此话在嘴边打了个转,主天使只是道:“愚蠢的地狱,居然没有铸造能定位恶魔的法器!说什么尊重‘个魔隐私’……肯定又是那个叫克劳利的堕天使折腾出的新名堂。” 利奥兰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老友的名字,但现在追问既不适合,也和正事无关,只好姑且憋回心里:“替我隐藏行踪?谁?我倒是遇到了一个跟人类勾结的恶魔,不仅向人类出借奇迹阻隔道具,还污蔑我们天使会戴老花镜。” 他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情况——虽然他自己也还一头雾水、两眼抓瞎着:“我说过我是来报恩的,但我想报答的贤者一和我照面,就向我发起攻击。又是拿一个叫安娜丝玛的小姑娘威胁我,又是想引诱我杀死无辜人类……” “也许是地狱找来帮忙刷业绩的外包工。”主天使刻薄地说,“所以那个小姑娘没事吧?你应该也没有失手杀人?” “没有,”利奥兰比划了一下,“你知道我们天使的视力超凡,在j先生蛊惑我动手开枪时,我看到在他身后的墙上刻着很小的字——” 【我很安全!顺着指引来找我!】 这就是名为安娜丝玛的小姑娘在墙上刻下的提示。 “奇怪……”主天使陷入沉思,“她表现得好像能预知你会出现在那里一样。她会不会是想指引你去某个地方?” 第10章 利奥兰疯狂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如果不是真有什么要紧事,一个小姑娘何必冒着危险,在哥谭的大街小巷乱窜? 主天使在沉吟后谨慎且大胆地下令:“不用马上回来。你先跟着提示走,至少确认小姑娘的安全。过程中最好能抓到那个藏在暗处的恶魔——我要和地狱再谈谈,将奇迹阻隔器交给人类?这即便在地狱中也是违规行为。” 他在将利奥兰赶出自己的神圣领域前顿了一下,又补充叮嘱:“你必须知晓,在你惊动警报后继续放任你在外游荡,对于我来说也是不小的风险。我再次提醒你:不要让人认出你作为福音天使的身份。” “?”利奥兰感觉主天使似乎在暗示什么,但没等他开口询问,眼前的场景骤然一变,滂沱大雨瞬间将他重新砸成落汤小狗。 “……”利奥兰惨兮兮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逐渐从主天使的提示中回过味来: 天堂的规章制度,只是禁止福音天使代替上帝发言。 但如果他不以福音天使的身份露面呢?不就可以随便做什么、随便说什么,都不用担心会被误认为上帝的旨意了吗? 利奥兰高兴地翘起翅膀——啊不对,这个不能翘。 天使谨慎小心地藏好自己的羽翼,向墙头看了看——他记得自己之前扔了个小孩到对面的来着:“嘿!呃……刚刚那个黄头发的孩子?你还在吗?” “是的!是的!我还在!你没事吗?!”少年的声音带着急切。听响动,对方似乎整个人扑在了墙上。 利奥兰:“我可能需要你的一些帮助……譬如,你知道之前这些人提到的氪星人、火星人、绿灯军团,都有哪些特殊能力吗?” “哦!但我只了解氪星人的。”少年说的委婉了,实际上他甚至没听说过火星人,对绿灯军团的印象也只是一堆会发绿光的奇形怪状在天上飞来飞去,“我知道氪星人有热视线、冷冻呼吸、超凡五感、子弹也打不穿的皮肤、不用翅膀也可以在天上飞翔……” 利奥兰:“……” 听起来像是没长翅膀的天使。 少年:“还有超级智力!……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超人)不会用就是了。” 利奥兰:很好,听起来更像天使了。 天使自信地挺胸理了理衣服(他甚至理智谨慎地为自己变了套浅色的西装!),觉得自己可以天衣无缝地融入这个群体—— “嗡——”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下一刻,一种漆黑而线条冷锐的硬物暴力地撞倒墙体,在他面前甩尾停下。 少爷隔着墙发出惊呼:“蝙蝠侠!” 红罗宾,aka提姆·德雷克坐在车里,冷静的视线透过暗色的车窗,从小巷内倒了一地的混混身上扫过:“抱歉,蝙蝠侠正在追捕小丑。你们谁是‘利奥兰’?” 小丑的确抛出了诱饵,但蝙蝠侠根本没打算顺着小丑的思路走。 提姆代为接下了营救“一眼就能认出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受害者”的任务,但现在看来……小巷里能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目标似乎并不存在? 真·拥有超级大脑、单靠分析就判断出蝙蝠侠真实身份的提姆很快抬头,不去看那些明显不可能是受害者的帮派混混,钴蓝色的眼睛犀利地看向利奥兰:“利奥兰是你?你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是从隔壁大都会来的?” “不不,是——”利奥兰兴高采烈地打算带入角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说谎。 但问题不大,利奥兰话头一转:“我是从一个人人都有热视线、超凡五感、子弹也打不穿的皮肤、不用翅膀也可以在天上飞翔——还有超级大脑的地方来的。” 红罗宾:“……” 红罗宾:“…………” 在不为人知时,红罗宾少说过了三次意志检定,才缓缓开口:“你是指氪星。” 利奥兰眼神乱瞟,一秒八百个小动作:“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能发出热视线、冷冻呼吸、有超凡五感、子弹也打不穿的皮——” “我知道。”红罗宾打断,声音中带着疲惫,“我们一般管这种人叫氪星人。” 怎会如此,他只是代替蝙蝠来救人的,不是来替超人家的人口添砖加瓦的——说真的,超人的工资真的够养活他现在那一大家子吗? “听着,我只需要简单地过个测试。”红罗宾将检测器从车侧储物格里拿出来—— “轰……” 远方,哥谭被暴雨冲刷得更加冷峻的夜色中,一只巨大的、闪动着一圈圈蓝紫色荧光的海星人立而起,卷起的棱角重重拍打向还零星亮着灯光的办公大楼。 利奥兰倏然抬头。 他因为天堂的规定已经憋了数百年,今天终于找到能够放开手脚施展的绝佳方案,此时迫不及待地“嘭”然起飞——他并不知道超人起飞会造成音爆,这声音爆纯粹源于他发自内心、且表露于行的迫不及待。 利奥兰兴奋地撞破雨帘冲向海星,只留下一句迅速变远的交代给红罗宾:“我去帮忙——” 红罗宾想阻拦的手都没来得及抬,只能眼睁睁看着(疑似)氪星搜救犬撒欢地奔向远方:“……” 提姆痛苦地将脸埋进手掌里,并给蝙蝠侠和超人发消息: 【红色警报,利奥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氪星人。】 【克拉克,你最近的工资还够养家糊口吗?】 第7章 对于超人来说,今夜注定漫长。 当时钟跨过十二点时,克拉克·肯特,aka超人正裹在被窝里,惶恐地向红罗宾发出消息轰炸: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红罗宾??】 【我记得上一次你问我这句话,隔天康纳就出现在我家客厅……不会又是卢瑟折腾出了什么新实验体吧?!】 红罗宾正开着蝙蝠车狂追氪星搜救犬(疑似),根本没空回复,只对着通讯频道匆匆道:“谁有空?告诉超人别过来。” 今晚的哥谭有一个恶魔和一个氪星人(疑似)已经够可怕了,承受不起第二个氪星人。 蝙蝠车低低轰鸣,暗影般穿过三条商业大道。红罗宾仰头看向大厦上方:“……” 一道浅色的身影正悬浮在巨型海星面前,呼呼吹着冰冻呼吸。等把一整只海星都冻瓷实了,那道身影又积极地在各楼层窗口进进出出,或拎或扛着滞留人员送回地面。 氪星搜救犬的既视感实在太强了,被营救出的《哥谭日报》记者们人刚落地,手就不由自主地举起相机: “等等,你是谁?” “超人家族的新成员吗?但超人一般都不太会踏入哥谭……” “你决定自己的出道绰号了吗?这身浅色西装就是你的制服?” 也有小记者低声嘟哝:“未必就是氪星人啊,他不就只展示了冰冻呼吸和飞行能力?” 一旁经验老辣的前辈投去轻蔑的一瞥:“你绝对没看过超人家族的营救视频集锦。过来!我让你了解一下眼前这个新飞人为什么必定是超人家族的新成员。” 前辈掏出手机,几下点出一段剪辑视频。里面依次展现了超人、前后两任超级小子、超女,甚至包括超人养的氪星犬救人时的场景。 小记者看看手机里积极热情的氪星搜救犬队,再仰头看看头顶上还在嗖嗖飞上飞下的新款搜救犬:“……” 背影逐渐重合,的确很难说这不是一家人。 逐渐笃信的人群之中,唯有红罗宾还坚守理性。 他将车急停在一条街开外的隐蔽处,揣着检测器从蝙蝠车中匆匆翻出。利用勾爪几下荡到利奥兰身边,一边警惕地环视周围,以防有什么魔法物品影响利奥兰(说实话,他很难说是发疯的氪星人更可怕,还是至今仍在流窜中的谜语人更可怕),一边将检测器抛向对方:“检测。对着指尖戳一下就行。” 利奥兰刚将大厦里的最后一人送去安全地带,正兴高采烈地悬停在空中,应记者们的要求,对着一些黑漆漆还带伸缩柱子的方块(指相机)展露毫不吝啬的笑容,顺便摆一些奇奇怪怪的姿势(指举起双拳或单边拳头的超人经典飞行姿势),闻言顿时一激灵: 糟了,早知道动作不要那么快……! ——没关系没关系,问题也不算太大,他还可以用奇迹修改结果的嘛。 利奥兰很快恢复毫无负担的笑容,高高兴兴地在红罗宾身边降落,拿检测仪器上的小针戳中指尖时,小施了一把奇迹:“我看看……哦!我猜这是通过检测的意思?” “……”红罗宾投来的目光相当复杂。 利奥兰的笑容在这种眼神下逐渐迟疑:“有什么……不对吗?” 红罗宾耸肩,伸手过来接回检测器:“没有。结果证明你的确是氪星人。” “……真的吗?”利奥兰狐疑,总感觉红罗宾似乎隐藏了什么,“你——” “轰……” 第11章 新的爆炸声从城市的西方响起。 利奥兰的注意力立即被远方夜色中腾起的熊熊烈火拽走,二话不说腾飞升空。匆匆赶向起火处时,他没注意到追在他身后的红罗宾按了按左耳戴的耳机。 假如利奥兰能看到红罗宾丢在车里的通讯器,就会发现几分钟前,蝙蝠侠才发来了一条消息: 【带利奥兰离开哥谭。必要时可以用氪石。】 如果说超人被精神操控那么多次,蝙蝠侠长了什么教训,那就是“有魔法侧在场时,压在氪石堆下昏迷的氪星人,比醒着的氪星人安全”。 红罗宾一边奔跑向蝙蝠车,一边飞快对耳机说: “好消息,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利奥兰刚刚被氪石做的针捅进身体,没有一点虚弱或不适。我趁着接检测仪的空档,将腰带中装着20g氪石的那一格完全打开,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阿福冷静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来:“棒极了。那么好消息是什么?” 蝙蝠侠沙哑的声音在自家频道里也神出鬼没:“他不是氪星人?” 红罗宾跳进蝙蝠车:“非常不幸,检测的结果证明他是。我们只能假定,这个世上多了一个不怕氪石的氪星人。” “换句话说,如果恶魔利用魔法操纵了利奥兰,我们甚至不能用氪石压制他?”阿福礼貌性地鼓掌,“真是个好消息。韦恩老爷,德雷克少爷,我是否需要提前为大家预定墓地的位置?” “……”红罗宾很辛酸地踩下油门,“我还没打算长眠,所以现在正在尽力追上利奥兰。” 太难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个遛狗没系狗绳的主人,只能远远看着狗子撒手没的背影,一边气喘吁吁地奔跑,一边狼狈呼唤狗子的名字,寄希望于狗子能赏点脸停下风驰电掣。 有那么一会,他的脑海中甚至闪过想把乔纳森叫来滴滴打乔的主意……但理智及时制止了他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毕竟没人会用一颗炸弹去拆另一颗炸弹。 与此同时,哥谭的西方。 利奥兰刚将第二波社畜从公司大楼里全部捞出,又赶紧赶回了公司7楼。 他在刚刚救人时,注意到有张桌子上刻着熟悉的字体,内容是: 【在这里坐下,天使,面朝东面的窗户。 5分钟后,你将会看到你想找的那个恶魔。】 利奥兰其实还不确定这个叫做安娜丝玛的姑娘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但积极乐观的天性让他在未受到伤害前,更倾向于相信他人,而非怀疑。 因此,他很快照着指引,在一张座椅上端正坐下。面朝窗户等待时,发现桌上的扁方块仪器(指电脑)还亮着,表面是一篇有关“基础魔法”的入门科普。 “……?”利奥兰的眼睛左瞅瞅,右看看,抬指敲了敲亮着的方块,“抱歉……我对你的种族不太熟悉,但你的同类好像都暗着,你是不是也应该暗着?” 电脑从善如流地自动关机。 利奥兰放下心,继续认真盯着东方。在办公室内的时钟走过5分钟整时,他看见对面酒店的房间里突然亮起灯光,一张长满淤泥似的斑纹的脸出现在窗台边。 “——真的是恶魔!”利奥兰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直飞向对面的酒店。 他敏捷地翻过敞开的窗台,落入室内,在对方错愕兼看傻子似的瞪视中高高抬起右手,声音威严:“exorcizamus te,omnis——” 天使遣送恶魔回地狱的祷词当然不这么念,这是利奥兰刚刚从那篇《基础魔法入门科普》里现学来的人类驱魔咒。 即便这咒语不知真假,威力不明,但从天使口中念出,本身就具有针对恶魔的驱逐能力。金色的法阵以利奥兰的手掌为中心,迅速展开! ——也是在这一刻,蝙蝠侠紧跟在小丑身后,“啪”地撞破窗玻璃,和小丑一前一后落入室内。 玻璃破碎的清脆声中,一蓝一绿两双眼睛对上视线,带着不同程度的错愕: 利奥兰瞪大双眼:墙!那个透明的硬墙(指玻璃)被砸坏了! 蝙蝠侠想的则是:……氪星人?会魔法??氪星人?? 时间并不会因错愕而停滞。 当利奥兰因为突发情况而暂时遗忘了刚学的咒语时,蝙蝠侠已经收回了瞥视,沉默地挥出左拳。 过于强烈的力道令手甲破开空气,发出短促而极具爆发力的风声。 圣水从手甲的衔接缝隙中迅速溢出,物理和魔法的双重打击让恶魔颅骨碎裂、皮肉烧灼。 白烟嘶嘶冒起,恶魔发出可怕的惨叫声,直至他从头至尾融化殆尽,仅剩一套衣服掉落在地。 蝙蝠侠看都没看还在冒烟的衣服堆,右手紧跟着又是一拳,直接砸晕了还在对着恶魔幸灾乐祸“这就是说谎者的下场”的小丑。 “……”利奥兰咕咚咽了下口水,看着为了方便发力,半跪半蹲在地的大只黑漆漆背对自己,缓缓起身,“你……你好?” 下一秒,他被一股巨力狠狠揪住衣领,撞上背后的墙壁。 黑色面具因恶魔似的褶皱而显得骇人可怖,但鼻尖抵着鼻尖的距离太近,利奥兰只能看见对方那双蓝眼睛,像暴风雨下的海面:“你为什么来哥谭?为什么利用日记本和小丑接触?那个要求你毁灭世界的上司是谁?” 蝙蝠侠的接连逼问令利奥兰忍不住缩起了脖子,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老鹰揪起的鸡崽:“我……呃,我可以不回答这些问题吗?” 他露出可怜巴巴的祈求眼神。 为什么来哥谭——因为想向小丑报恩。但经过今晚的接触,他已经意识到j先生并非贤者,“向j先生报恩”简直就是一份犯罪宣言。 为什么利用日记本和小丑接触——因为那是上帝不可言喻的安排。可他不能这么回答,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最后一个问题就更没法答了,而且为什么听起来上帝好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大反派一样? 利奥兰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替上帝澄清:“事情其实不是你看起来的那样!我的上司其实有着宏伟的蓝图,只是我太过愚笨,无法理解……” “……”蝙蝠侠抿紧了薄唇——这显然不是什么正面的信号。他的内心belike: 好极了。能够施展魔法、不畏惧氪石的氪星人还只是这个“上司”的手下,甚至忠心耿耿。 这个“上司”究竟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外星人?问问绿灯侠会知道吗?还是说,这又是什么跨宇宙危机? 他看起来有些暴躁地将利奥兰抵得更用力,肋骨几乎发痛:“说出你知道的一切。” 说不了,这个真说不了。 利奥兰在为难之中,目光迅速瞟了眼满是玻璃渣的窗台,下一秒,以不会打伤人的力道猛然推开蝙蝠侠,向着窗口迈近一步—— 手腕处传来被抓握住的触感。 利奥兰只觉天旋地转,还稀里糊涂着,就被砸在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 两百多磅的蝙蝠侠紧跟着从背后压了上来,将他压成一张扁扁的鸟饼。 红罗宾提溜着正拳打脚踢的谜语人翻进窗台,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无视谜语人扭动着发出的“凭什么小丑女、毒藤女都能坐蝙蝠车的后座,我就不能”“你说的‘我已经有足够头疼的谜题了’到底说的是谁的谜语”的尖叫,瞅了瞅大黑猫将小鸟压在身下,实心的身躯简直将小鸟吞没的场景:“……”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体型一对比,利奥兰还真有点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意味。 虽然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一旦没有弱点的氪星人真想做什么,房间里“弱小无助”的绝不会是氪星人。 红罗宾干咳一声,本着和蝙蝠侠风格迥异的怀柔政策,对着还在扑腾的利奥兰放缓语调道:“你没有攻击我们,还到处救人,证明你的内心其实是善良的,对吗?也许你来到地球,是为了替你的上司打前哨,但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其实并不想毁灭地球。关于这点——你想不想先和自己的同类谈一谈?” 打又没法打,倒不如试试怀柔的办法。他感觉利奥兰和超人一家绝对能合得来。 利奥兰有话说不出,譬如他真不是来替上司打前哨的,以及他作为一个假氪星人,其实也没那么想和“同类”接触:“听着,我不会在这里滞留很久,我只想找到那个叫安娜丝玛、一路给我留简讯的小姑娘,问清到底是怎么——” 他的视线在挣扎中,冷不丁扫到了两行刻字。熟悉的字迹,不偏不倚地落在他正倒伏的这片地面上: 【嘻嘻xd 来西面的污水厂找我。】 利奥兰:“……??” 这个分段方式怪极了。如果“嘻嘻”只是类似小丑发出的乐子人笑声,那就没必要特地另起一行,跟后一句分开。 现在这种分段方式,让利奥兰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句“嘻嘻”是专门用来点评他和蝙蝠侠此时不那么雅观的姿势的。 第12章 如果天使这会儿能展开翅膀,他翅根处的羽毛一定根根炸起,因为眼下这种姿势已经超过了天使所能接受的礼貌社交距离,而安娜丝玛的嘻嘻又加重了这一点不自在。 于是,在红罗宾还想再接再厉,当场联系超人时,利奥兰憋足了力气,以足以甩脱背后之人的速度,猛然冲着窗台起飞! ——是的,即使被逼至进退维谷,天使依旧不想对公共设施造成任何损伤。 蝙蝠侠盯着因天使小心控制了力道,因此没有被音爆彻底震毁的窗台看了几秒:“……也许超人一家的确能让他转变立场。联系超人,让他在大都会等着。” 一分钟后,大都会的小公寓里。 克拉克两眼鳏鳏地看着亮起的联络器,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8章 还在哥谭上空畅快飞翔的利奥兰并不知道,超人正在为自己彻夜难眠,而蝙蝠侠正在开车送小丑等人回阿卡姆的路上,琢磨着把他做成表。 他只是撞进电闪雷鸣的乌云,借着遮挡好好伸展了一下自己憋了很久的羽翼,将近三米的翅膀击碎云层与闪电,落雷恰好帮天使挠了挠翅膀上的痒处。 直到飞至西海岸的污水厂上方,天使才藏起宽阔的羽翼,以一种非常优雅、完全可以现场画成宗教油画的姿势轻盈落地:“哦——你就是安娜丝玛?” 就在他降落的天台上,有个眼熟的姑娘正举着一把小碎花伞,艰难地站在暴风雨中等候:“对——艾格妮丝说,小丑会易容成我的样貌去见你,所以你会一眼认出我。跟我来!我一点也不想在暴风雨里谈话。” 利奥兰从善如流地跟在淋雨淋得气急败坏的安娜丝玛身后躲进建筑。 安娜丝玛狼狈地抹开黏在脸上的湿发,摔掉屁用没有的雨伞,将通向天台的铁门重重关上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在此之前,请先施展一个奇迹:将一切有可能暴露你天使身份的证据全部抹除。” “哦!”正在捡雨伞的利奥兰直起腰,回想起和主天使谈话前,自己当着一巷子人类手搓蝙蝠的事,还有跟小丑的对话、哥谭各处镌刻的留言,“谢谢你的提醒。” 奇迹无声地改写记忆与现实,顺道在他们身边变出了个垃圾桶,容天使将废弃的雨伞扔进去。 利奥兰仅保留了安娜丝玛的记忆没动,毕竟他还想从对方口中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谁是艾格妮丝?为什么预言里说我是‘此世的终焉’?” 这条从小丑口中泄露出的预言,已经让利奥兰心怀忐忑一个晚上了。安娜丝玛的留言来的越是精准,他就越是心惊胆战——毕竟预言的精准,不恰恰证明了他是“此世终焉”的可信度? “你从哪听说这个预言的?告诉你的人没说‘此世的终焉’后面还跟着一句‘和起点’?” 安娜丝玛拿风衣裹住被雨淋湿的自己——不过很快,她就发觉这一举动不再有必要,因为天使非常体贴地替她烘干了裙子:“——谢谢。” 天使的举动让安娜丝玛的神情变得缓和了不少,大暴雨里等人带来的怨念消散大半:“整个事情还得从将近360年前说起。” 1656年,英格兰的兰开夏郡。 安娜丝玛的祖先,艾格妮丝·风子被冠以女巫之名,送上柴火堆。 “她预见到了这点,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不仅带着所有想害死她的人同归于尽,还留下了一本手写预言书。书里记录了未来三百余年的大事记,比如苹果公司的崛起。” 安娜丝玛瞅着利奥兰纯洁眨眼的模样,意识到这位来自6000年前的天使也没听过苹果公司的鼎鼎大名:“——总而言之,艾格妮丝在书里交给了我两个任务。其中一个,就是为今晚这场对话做准备。” 因此,安娜丝玛抵达哥谭的时间,其实比任何人推测得还要更早些,至少要倒推到两年之前。 安娜丝玛实在忍不住满腹怨气:“这个破城市!破城市!你在出发之前,我还想过只是写几条留言,有什么必要提前两年出发?结果呢?!你根本不知道这两年里我都经历了什么!” 来哥谭前,她还只是个单精魔法的女巫。两年过后,她撸起袖子都能给人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安娜丝玛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放平心态:“艾格妮丝希望我能在今晚的会面中,向你展示一样重要的东西。据她说,是一个……‘象征新生的红杯子’?就在污水厂的下方。” 安娜丝玛难掩好奇——这甚至算得上是支撑她在这两年内辛苦奔波,凭借预言和各方反派、以及蝙蝠家族躲猫猫的最大动力:“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象征新生的红杯子’?” 利奥兰同样困惑:“我不知道……她没有做更详细的解释?” 他越过栏杆往下方的污水厂设施看,心想总不可能让他下污水里找吧? 安娜丝玛露出有些失落的神情,但很快又道:“也许你可以先把这座废弃污水厂买下来?既然那个‘红杯子’听起来很关键的样子,那肯定不能让它落进其他人手里。” “哥谭这个鬼地方,反派们搞事都很喜欢选化工厂、污水厂这种地方当老巢,万一哪天这里被炸了呢?” 利奥兰尝试着向水下施展奇迹,毫无效果:“但我没有钱。” “我有。”安娜丝玛矜持地扬起下巴,“我可以出资盘下这座废弃污水厂。” 利奥兰有点被安娜丝玛的决策速度吓到:“可我弄清楚了你的目的,恶魔又已经被消灭,我应该立即回天堂汇报才对!” “没关系。”安娜丝玛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反正你未来还会经常回来‘报恩’。我买下污水厂改建一下什么的,你以后还能有个落脚处。” 安娜丝玛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至于现在,我们得立即动身离开这里。艾格妮丝说,红色之人将会在零点过四分后抵达这里,因为‘天使的肩膀上停落了一只银色甲虫’。” “?”利奥兰纳闷地转头看向肩膀,没瞅见任何疑似甲虫的东西。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抬手摸了下西装衣领下方:“这是什么?” “我猜是定位器。”安娜丝玛已经做好了撤离准备,她甚至擦掉了碎花伞上的指纹,“下次再见,天使。” 穿着黑裙的女孩攀着钩索灵活地滑出窗台,融入黑暗。看她的身手,谁能瞧出她在两年前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魔法师? 利奥兰“咔嚓”一声捏碎定位器(天使其实对这种未经允许,侵犯隐私的行为略感不高兴。但考虑到自己刚刚才给无辜的氪星人家族添砖加瓦,他又心虚地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指责别人不道德),仰头看向上方:“请送我回到我来时的地方。” 圣光温柔地展开怀抱,将利奥兰再次带入长途时间旅行中。 当最后一缕微光熄灭时,红罗宾恰好循着定位,在三分钟横穿过整个伯恩利区和奈何岛,在浪涛滚滚的海岸边甩尾停下。 他跃出蝙蝠车,打开面具的侦查模式,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好消息,超人不用担心一会跟同类见面要怎么打招呼了。坏消息,利奥兰已经离开了污水厂,追踪器信号中断。” 蝙蝠侠一点不觉得这是好消息。毕竟利奥兰离开,就意味着对方回到了那个未知神秘的上司身边:“回蝙蝠洞。我从利奥兰身上取下了一份头发样本。” “……你觉得利奥兰有可能利用魔法影响了检测结果?”红罗宾若有所思,翻回蝙蝠车踩下油门,“也许在做检测前,我们应该先把样本送给扎坦娜(另一位魔法师)检查一下。” 隔着水镜,撒旦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仿佛刚看完一场惊险电影的观众:“幸好利奥兰在临走前改写了现实……那份样本应该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上帝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我以为按照你的立场,你应该希望利奥兰暴露身份,触犯规则,以致被罚下地狱?” “什么?”撒旦猛然反应过来,思维迅捷,“不!如果利奥兰因为头发样本被打下地狱,那我们谁都赢不了!毕竟样本是属于天堂的人取得的,惩罚利奥兰的规定是你制定的,全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又确实被罚下地狱……” 撒旦说着说着,想到了新的角度,重新挂上游刃有余的笑容:“但是,利奥兰的确谎称了自己是氪星人。我在想,这是否算是说谎?我记得天使不能说谎。” 上帝面不改色:“不。利奥兰只是说出实情,是人类自行得出了错误结论。” “……”撒旦难以理解上帝是怎么义正言辞说出这种话的,“那他篡改检测结果呢?” “他仍旧没有说谎。”上帝有时像个让人恼火的谜语人,或者掌控全局、但只一味地微笑发牌的荷官,“when you see,you’ll see.(当你看见时,你会知道)” 祂冲撒旦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把利奥兰的穿梭时间缩短一点,让他尽快回到天堂,别耽误时间在赶路上。” 第13章 半秒后,月球天里。 利奥兰从圣光里被抖搂出来,踉跄着站稳脚步。 他条件反射地先打理仪容,将西装重新变回一尘不染的白丝长袍,才迈着迫不及待的脚步,赶向主天使的办公室:“弗兰克!” 主天使正在阅读档案卷轴以取乐,闻声飞快放下卷宗,挂起假笑:“哦——利奥兰,真高兴能看到你安全回来。那个恶魔处理掉了?” “——是的,但是一个人类杀死了他,用圣水。那个小姑娘也没事。” 利奥兰并不想拿自己的烦恼麻烦别人,因此没说终焉或者红杯子相关的话题,只在回答完后兴奋地接着道:“听我说,弗兰克。你之前的建议真是太聪明了!太完美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在整个天堂内推广!” “……”主天使的假笑瞬间定格,“i beg you pardon?” “那个建议!”利奥兰没意识到主天使表情哪里不对,继续兴奋道,“关于我们隐藏身份,以其他物种的身份做好事的那个!这么好的办法,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也许大家这会儿就不会只能待在祷告坛前无事可做,而是真正开始工作了!” 主天使深呼吸了三次,重新挂上微笑:“是啊,你猜我为什么不早点提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大家其实更想待在祷告坛前接受洗礼,而不是身陷不净之处?” “什么?”利奥兰内心的激动开始冷却下来,但他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可是,我们是天使!主创造我们,就是为了净化世间的不净!我们不是那些普通的生灵,他们当然可以因为任何原因不想工作,但我们拒绝工作——” 不就意味着放任那些身处水深火热的生灵自生自灭? 这句话太重了,几乎是一句明明白白的谴责,利奥兰最后还是收住了,没有说出口。 主天使盯着利奥兰看了眼片刻,头疼地揉了下鼻梁:“任何毫无铺垫的突然改革,都会引起动乱。你看过那么多卷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那我们该怎么办?”利奥兰的卷毛耷拉下去,眼神失落,“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继续维持现状吧?” 主天使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终于不怎么情愿地说:“有个比较阴损的办法。你可以试试。” 他舔了舔唇:“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天堂里有一个天使,以伪装成其他物种的办法,做了大量的好事,那就会衬得周围的天使懒惰、不求上进。周围的天使就会不得不也做出相同分量的好事,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打上‘懒惰之罪’的标签。” “但这个打头的天使,势必将会遭到周围所有天使的记恨、排斥……利奥兰,你确定你想这么做吗?” 主天使的脸上没有假笑,他问得很郑重。 利奥兰认真思考,最终得出结论:“是的,我愿意。” 天使回答得很坚定,天堂的圣光将他那双通透的湖绿色眸子修饰得熠熠发光:“如果这意味着能有更多生灵得救。” 比起生命,比起那些身处绝望中的生灵所遭受的痛苦,仅仅是孤独算得了什么?这甚至算不上代价。 主天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阻拦:“今天天气很好,你该去伊甸园看看。上帝正在创造雨水,有一片阴云正在伊甸园的东方聚集。那会是世界上第一场雷雨,而且会是狂风骤雨。” 利奥兰听出了主天使的暗喻,但只是轻松地回复:“棒极了!也许这场雨水中会凝聚着一些来自上帝的灵——你需要我替你接点做收藏吗?” “留着自己用吧。”主天使神情复杂,“……may god bless you(愿上帝庇佑你).” 与此同时,6000余年后。 迪克·格雷森,aka蝙蝠侠最大的养子,aka夜翼,此时正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布鲁德海文警署里加班。 旁边工位上的同事正摸鱼刷着新闻,于某一刻忽然发出鸡叫似的兴奋惊呼,脚下一蹬地,转轮座椅呼啦一下滑到迪克身边:“看看这个!看看这个!‘哥谭惊现氪星人,超人家族或又添一名新成员’!” 本来喝着咖啡都还昏昏欲睡的迪克一下清醒:“新什么?新氪星人??” 同事猛点头:“是的!照片里还拍到了红罗宾和那个新氪星人同行!!” 迪克差点把咖啡杯都弄翻了:“红——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维持着稳重礼貌的形象,迪克大步走进卫生间。甫一关上隔间的门,就摸出通讯器疯狂发消息: 【哥谭来了新氪星人?!?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作为大哥,迪克语重心长:【还有提姆,你已经有康纳做固定拍档了。再找一个氪星搭档是不是有点浪费人力资源?】 整个!蝙蝠家!没有固定氪星搭档的!就只有他一个! 他甚至还是长子呢!! 【红罗宾: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利奥兰的身份现在还没确定,八字都没见一撇。】 迪克翻出手机搜出短视频又看了一遍:【这还要确认什么?你看这卷毛,这救灾的背影,这没心眼的笑,这不就是个缩小版克拉克,长大版乔纳森?】 【红罗宾:……你听我说,他不怕氪石。】 迪克不以为意:【比扎罗也不怕。】 【红罗宾:他还会施展魔法。】 迪克:“……” 稍显离谱了这个确实有点。 迪克心头的激动被浇熄了些许,但他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挣扎:【也许,他就是比较特殊呢?】他简直要哽咽了,【我等了这么久,我应得的!!!】 【红罗宾:……】 【红罗宾:你正常一点,迪克。不要搞得好像我们做义警就会发放人手一个氪星人做搭档。】 迪克不听:【我就在这里等结果。今晚能完成鉴定吗?】 【红罗宾:能。】 【红罗宾:你等等,扎坦娜发来消息了,我看看她的鉴定结果。】 第9章 考虑到迪克现在的心情肯定不想等等,提姆直接拉了个四人群。然而扎坦娜发的第一句话,就让夜翼大失所望:【这根头发不属于氪星人,它属于人类。】 【我用魔法检定了一下,它应该属于一个金发,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有些营养不良,并且没有丝毫学习魔法的天分。】 迪克一个激灵,眼底熄灭的希望再次腾地亮起:【但红罗宾说,利奥兰会魔法!】 【是的。他会。】蝙蝠侠似乎没有丝毫惊讶,【扎坦娜的检定结果是正确的。】 【那根头发不是我用氪石刀取下的,只是粘在利奥兰的衣服上。我确定氪星人不存在掉发的情况,超人每天早晨还需要用热视线替自己清理胡须,所以以防万一把这根头发摘了下来,交给扎坦娜一并检查。真正关键的还是氪石针采集的血样。】 迪克不禁捂住胸口,屏住呼吸:【所以,血样的鉴定结果……?】 扎坦娜如果站在迪克面前,此时一定会笑起来:【血样属于氪星人。利奥兰的确是氪星人。我没有发现任何魔法的残留。】 “啊——哈!!”迪克蹦跶起来,在隔间里对着空气一通疯狂打拳。 无声欢呼完,他赶紧追问:【他现在在哪??哥谭?大都会?我立刻去找他!】 【红罗宾:你先别急,利奥兰身上还存在一些问题。】 【红罗宾:bat说,利奥兰效忠于一个致力于毁灭银河系的老板。而且他还不明缘由、主动接触小丑,甚至和一些奇怪的预言有所关联。】 “?”迪克不由地又瞅了眼手机上笑得毫无心眼的利奥兰:【他?主动接触小丑?确定不是小丑先骗了他?】 【说真的,就算他立场有问题,但就他主动救人这举动来看,本性不可能坏。也许可以让我和超人跟他谈谈?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能劝他回心转意!】 废弃污水厂里,还在调查“为什么利奥兰会赶来这里”的红罗宾叹了口气:【前提是我们还能找到利奥兰。】 他不再看通讯器,只仔细勘察周围的环境。走到顶层的栏杆边时,在落满积灰的栏杆上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剐蹭痕迹。 痕迹很新,就像在不久前,有个有洁癖的人小心翼翼地弯腰,越过栏杆往下看。但因为观察得太投入,衣服还是不可避免地擦碰到了栏杆。 红罗宾压着栏杆向下张望,只瞅见久未处理的污水池,颜色古怪的液体熏发着恶臭的气息,即便隔着数层依旧提神醒脑。 他思索着“利奥兰为什么要看下方的污水池”,从腰带中摸出取样管。攥着扶手灵巧地翻出栏杆,正准备下降,冷不丁看见黑暗中矗立的黑色身影:“……!” 红罗宾差点没被悄无声息出现的蝙蝠侠吓栽进水池里:“bat!” 恐吓敌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惊吓自己人的——这话不能说。蝙蝠侠只会回一句“你该加强反侦察能力的训练了”。 红罗宾强自镇静地攥紧栏杆,看向蝙蝠侠手中的东西:“——雨伞?” 第14章 “在垃圾箱里的雨伞。”蝙蝠侠在用面具跑着扫描功能,“垃圾箱放在通往天台的门边。” 倘若换成其他人来调查污水厂,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垃圾箱。但在场的两位侦探技能都点了满点,红罗宾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问题:“这家废弃污水厂的垃圾全部统一在一楼倾倒,其他楼层只有小型垃圾桶……所以天台上怎么会出现一个单独的大垃圾箱?” 唯一的可能,是有人特意搬上来的。 红罗宾又瞅了眼还湿漉漉的小碎花雨伞,脑海中很难不构想出这样一幅画面:会面人随手丢弃了损坏的雨伞,被利奥兰看见。于是利奥兰勤勤恳恳地搬来大垃圾箱,就为了能把垃圾丢进该在的位置。 红罗宾:“……” 他现在开始觉得,夜翼的说服成功率指不定可以提到70%以上。 “能搜集到指纹吗?”红罗宾不打算下降取样了,只用钩索将试管降下污水池,舀了些污水上来。 “指纹被处理过。”蝙蝠侠简洁地说,“但雨伞本身足以锁定购买者的行踪。” 蝙蝠侠转过伞柄: “柄底有标识。john brown,是个私人制伞品牌。” “款式是一年前的新品,但伞柄上有哥谭黑帮偷渡货品的烙印,证明是一年之内在哥谭买的。” “哥谭能靠黑帮走私进货的商店很多,但能出售这种档次的商品而不被抢劫的商店不多。” “便士一,搜查这些商店的记录,找到购买者,追踪她的资金流信息。” “如你所愿,韦恩老爷。”阿福的语气完美融合了“优雅守礼”和“雇主一天到晚都在进狱或作死边缘疯狂蹦跶,管家又能怎么办”两种含义,“让我们看看……哦,记录显示,购买者是一位叫做‘安娜丝玛·仪祁’的小姐。追踪她的资金流……” “well,我必须提醒二位,仪祁小姐在5分钟前刚进行了一笔资产购入,这令你们现在的行为变成了擅闯私宅。” 蝙蝠侠早已习惯老管家的说话风格,将雨伞重新丢回垃圾箱里:“她买下了这座污水厂?” 他走到栏杆边,扫了眼衣服剐蹭地痕迹,望向下方的污水池:“我们得把样本送回蝙蝠洞检验。便士一,我需要一套能抵抗样本腐蚀的潜水服。” 与此同时,6000余年前。 利奥兰带着大罐小罐跑上第八重恒星天,才从一位智天使的口中得知,上帝已经将伊甸园安置在了地球上。 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地球早已度过了生命大爆发的时期。恐龙诞生又灭亡,冰川蔓延又消融,现在正是水土最丰盛时。 “看见那颗蓝绿色的星球了吗?”智天使为他指路,“就是那颗。伊甸就坐落在东方,有四条河流交汇之处。” “一个名叫亚兹拉斐尔的权天使负责看守它的门径,如果你落地之后找寻不到,可以呼唤亚兹拉斐尔的名字。” 利奥兰根本没认出这颗多了很多绿色、还大了无数倍的星球,正是他曾经捉来预演末日的那颗。道完谢,他就兴冲冲地背着一堆罐子,降落至伊甸园的东方。 当他落地时,暴雨已经下了有一会了。 令利奥兰有些失望的是,这些雨水里并没有凝聚着上帝的灵,他想多积攒一些圣雨以备不时之需的想法宣告泡汤。但他并不是期待落空就会一味沮丧的性格,即便没有灵能,利奥兰依旧将罐子摆开来,打算收集了做纪念品。 也就是在他弯腰忙碌时,从西方传来翅膀扇动声,一道友好中带着紧张的声音传来:“呃,你好?我是亚兹拉斐尔,伊甸东门的守护天使。可以问问你在做什么吗?——也许我可以帮忙?” 利奥兰站起身看去,瞧见一个正冲他局促微笑、蓄着白色短卷发的天使。 同样都是微笑,亚兹拉斐尔的笑容就比弗兰克要真挚多了。以至于利奥兰是先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再觉得对方的神态相当可爱,最后才慢半拍地发现对方其实长得相当好看,假如消瘦一些、稍作修饰,甚至能称得上惊人心魄的美貌:“哦,当然!我想接一些雨水带回去珍藏——毕竟这可是天地间的第一场雨。我叫利奥兰,新上任的福音天使。” 亚兹拉斐尔的脸因为利奥兰的回应瞬间亮了起来,高兴地翘起翅膀,加入摆罐子的行列:“我还以为不会在这附近见到活物了——” “但伊甸园里不是有亚当和夏娃?”利奥兰放完最后一个罐子,叉着腰欣赏翻滚着墨浪似的天空。 “哦,他们……”亚兹拉斐尔的翅膀一下耷拉了下来,“他们违背了上帝的话,吃了明知善恶树上的苹果,被上帝逐出了伊甸园。” 事实上,整个过程里还有一个叫做“克蠕利”的恶魔的身影。 在离开前,克蠕利还同亚兹拉斐尔说了些“我不知道能分辨善恶有什么不好”、“如果上帝真不希望他们吃这个果子,为什么不把树种在高山上?或者月亮上?”之类的话,搞得亚兹拉斐尔到现在都还心神不宁,无法抑制地思考这些听起来很有道理的问题。 亚兹拉斐尔其实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因为在夏娃和亚当离开伊甸园前,他还悄摸摸把上帝赐予他的火焰圣剑交给了亚当,以防止这对夫妻在路途中遭遇不测。严格意义上说,这是相当过格的错误:“收集完雨水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利奥兰还在震撼“原来人类族群就诞生于今天”,闻言回过神:“哦,我打算……借用一些其他物种的身份,到处做善事。你知道的,福音天使不能随意施善,以防被误解为上帝的旨意,但如果借用其他物种的身份,我们就可以放手施为了!” “?……!”亚兹拉斐尔的神情和利奥兰第一次听说这个建议时如出一辙,从震惊,到倒吸一口凉气,“上帝!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利奥兰感到意外:“你不觉得这样做……可能会造成一些不良影响?” 比如带动整个天堂都得疯狂工作什么的。 亚兹拉斐尔理所当然地说:“但我们是天使!我们本就应当勤劳工作!——哦,唯一的问题是,当天堂加派人手,地狱一方肯定也会加派——” “不不,听我说,我想过这件事了。”利奥兰兴奋起来,压低声音打断,“话是这么说,但真正执行起来,恶魔真的能这么积极?他们又不是天使,恶魔不应该‘勤劳’(天使应当遵守的七美德之一),他们的工作指标是‘懒惰’(恶魔推崇的七宗罪之一)才对!” “只要我们的伪装别太过分拙劣,那些恶魔多半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是地狱的行事作风。你见过哪个恶魔积极主动要工作,而不是推三阻四、蒙混过关的?——除了那些想升职的恶魔。” “听起来有道理……你说的有道理!”亚兹拉斐尔思考着思考着,眉眼欣喜地舒展开,“所以,我们要用哪个物种的身份做伪装?” “……我们?”利奥兰愣住。 “是的,我们!”亚兹拉斐尔期待得翅膀都张了开来,“夏娃和亚当离开伊甸园,上帝说这里已经不需要我继续镇守了【注1】。我还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来吧,告诉我要怎么做?” “呃……”利奥兰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意外获得一个同伴,“我、我之前是伪装成氪星人?但那是在6000年后的地球上,我不确定现在氪星有没有诞生?” 亚兹拉斐尔突然意识到什么,翅膀迟疑地抿起:“这算不算是谎言?” 利奥兰慌忙摆手:“不不!我只是照实告诉人类,我来自一个人人都会冰冻呼吸、有热视线、超凡五感、能够不用双翼飞翔的地方,人类就将我识别成了氪星人!哦……但是氪星现在并不存在,即便我在生灵面前这么描述,他们也不会将我认成氪星人……” 他沮丧苦恼了一会,一个绝妙的主意撞入他的脑海:“也许——我只是说也许。我们可以随便选择一个无生命的小行星,然后给它取名为氪星!我们可以把那里当做休息处,在那里建造办公地点、决定下一步计划,这样我们即便直接自称氪星人,也不算谎言了!” 隔着水镜,撒旦先一步寻味出些许端倪:“……啊。” 等等。难道,这才是氪星人的能力那么像天使的原因? 上帝依旧风轻云淡:“我说过,when you see,you’ll see(当你看到的时候,你会明白一切)” 第10章 当天使决定去做某事时,他们就会变成世上效率最高的工作机器。 但这一次,利奥兰的高效率更是为了亚兹拉斐尔——即便亚兹拉斐尔没有诉诸于口,利奥兰依旧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正为某件心事所困,如此积极地投身行善,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借着忙碌回避内心的矛盾。 “如果我们想找到一颗无生命的星球,那就得抓紧时间了。”利奥兰并未追问亚兹拉斐尔,只是体贴地配合对方,“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宇宙又经过了很多年……我记得仙女星系上还有一些闲置的行星?” 第15章 “是的!”亚兹拉斐尔感激地看了利奥兰一眼,使用自己作为权天使的权限,凭空展开一副星系图,“让我看看……这颗怎么样?它看起来全是由矿石构成的,如此贫瘠的星球,很难诞生生命。而且——它很瑰丽,不是吗?” 利奥兰凑到亚兹拉斐尔身边看星球的全系投映:“确实……” 他不禁感叹。 眼前的星球像一颗五彩斑斓的矿石,绿色、粉色、红色……几乎所有能想到的色彩,都可以在那些簇生的嶙峋矿石山脉上找到。 某些矿石甚至折射着神秘的暗光,令整颗星球看起来更像一颗适合安置在收藏家橱柜中的宝石藏品。 “我们可以找一片平坦的地方盖一处办公地点,”利奥兰兴致勃勃地转动星球的虚影,“比如——呃。这颗星球就没有一处平原吗?难道我们得铲平一些矿石山脉?” “什么?不!这简直是暴殄天物!”亚兹拉斐尔急忙道,“也许,我们可以选一片落差不那么大的地方,直接在矿石上填土?就像地球现在的构造,也是下方矿石层,上方土壤层。” 两个天使你一言我一语地规划未来办公地,地狱里,撒旦也驱使着黑暗成功侵入了6000余年后,超人在北极建造的孤独堡垒。 他翻看着里面关于氪星坐标、地质环境的数据记录,越发地无语:“‘氪星位于宇宙2813扇区,是仙女星系的一颗行星……星球内部蕴藏有大量的氪石资源,不同颜色的矿石会对氪星人造成不同的影响’……” 好家伙。总之就是好家伙。什么叫做倒反天罡! 而在此时,完全不知道利奥兰正在进行一些辈分超级加倍操作的超英们在做什么? 6000余年后,蝙蝠洞里。 阿福拿着分析好的样本报告和绷带,一并递给才换回常服,正坐在简易手术台边检查伤口的蝙蝠侠: “真是奇怪,哥谭的反派居然没有发现污水厂这处风水宝地。就你们带回的样本来看,这座污水厂里的污水,具有一种古怪的效果——我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描述它,能让接触的东西迅速衰败?能够夺走接触之物的时间?也许以前不是没人觊觎那里,只是觊觎者都死在了污水中。” 脱掉蝙蝠侠的制服,布鲁斯在老管家面前显得莫名乖巧、逆来顺受。 这大概是小辈面对长者的一种共性:当知道自己做了一些让长辈不赞同的事,并且还将继续做时,大家就会倾向于在长辈面前卖乖。 因此,布鲁斯非但没对阿福递东西时过大的手劲表示抗议,还替显然不高兴的老管家倒了三分之一杯威士忌,示好地推到阿福面前,才拿起手术剪和针线,一边为自己缝合伤口,一边看报告:“表面结构明显改变……失去光泽,出现蚀坑和裂纹,厚度减少2毫米?” “2毫米?”红罗宾趁着有蝙蝠侠吸引阿福的注意力,迅速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穿好衣服走过来一起看,“玻璃的腐蚀速度最多每年几纳米至几微米。2毫米?至少得泡在工业废水里几千年。” 他开始庆幸当时蝙蝠侠冷不丁出现,吓他一跳了。不然污水池里也得有他的一席之地。 阿福:“我暂时还没找到适合的材质制作潜水服——” 蝙蝠洞入口忽然传来电梯运行声。 迪克活跃的声音先还没落地的主人一步,从隧道中传出来:“什么潜水服?去哪潜水?利奥兰现在在海里?” 简易电梯终于落地,克拉克和迪克先后走进蝙蝠洞。前者的神情憔悴而忧虑,后者甚至还顶着滴滴打超吹出的鸟窝头:“我给克拉克打了个电话,都觉得得努力争取一下利奥兰。” 即便利奥兰不是氪星人,单凭对方那颗善良的心,他们也希望能劝说利奥兰走回光明。 布鲁斯看了看手里的检测数据,暂且将潜水的计划延后。一旁的红罗宾则开始向迪克、超人简述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那个怎么想都是病句的“7月7日的6月6日”。 超人发出沉思的声音:“这预言是ai写的吗?” 迪克更靠谱点:“会不会暗示着两个世界重合?” 布鲁斯放任小鸟们跟超人叽叽喳喳,自己则端着一小杯威士忌,独自坐回电脑桌前,翻开那本从阿卡姆疗养院带回来的牛皮日记。 不过众人没给他留多少独处的时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再见到利奥兰?” 不管是想武力说服还是打嘴炮,都得先见到利奥兰本人才行啊。 布鲁斯瞥了眼完全没发现他手中日记本的众人,再次确认这本日记或许有某种特殊的筛选机制,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看见:“可以从安娜丝玛身上下手。” “虽然她可以凭借预言,精准地躲过我们的追踪,但我可以设法买回污水厂,或者让污水厂重新回归不可私人占有的状态,迫使她露面。” “这会不会给利奥兰发送相当糟糕的敌对信号?”克拉克并不赞同。 平心而论,假如有人为了找他,而找他的养母玛莎的麻烦,他必然会直接将对方视为敌人:“有没有别的办法?至少让我们的对话不在敌对的状态下进行。” ——事实上,有。 布鲁斯摩挲了一下日记本的边缘,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完所有的权衡利弊:“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克拉克条件反射地困惑皱眉,“你有办法联系上利……噢。这副表情。你又不打算跟我们解释。” 超人深吸了一口气,第n+1次将想暴打锯嘴蝙蝠的念头压下去,严肃地承诺:“我会尽我所能。” 与此同时,6000余年前的“氪星”上。 利奥兰正和亚兹拉斐尔一起,以相同的姿势扶着铲子,并肩欣赏他们共同填出的新大陆。将近两百平的土地,足以让两人拥有一个宽敞的办公空间,甚至还有余暇种点小花小草。 这绝不是个简单的工程,毕竟他们要填的矿脉落差有将近千米。能在短时间内填出两百平的空地,已经算是天使们效率绝佳。因此,两个休息的天使多少都有点喘粗气。 利奥兰变出一条树藤秋千,正想坐下,就见亚兹拉斐尔抹抹汗,又扛起了铲子:“等等,你不累吗?” 比起劳累,亚兹拉斐尔更害怕闲下来会不受控制地思考克蠕利的那些话:“我、呼……我还能再干一会。” “别这样。”利奥兰感觉到这份上,他不得不询问亚兹拉斐尔究竟在为什么烦恼了,“你是不是有心事?也许可以试着向我告解?” 天使之间也可以互相告解,不论职权高低(当然,如果有些高位天使拉不下面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亚兹拉斐尔被利奥兰拉住手腕,内心挣扎良久,才在利奥兰身边坐下。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挤坐在一条树藤上的样子,正落进天堂地狱两大boss的眼中。撒旦甚至觉得这俩小卷毛挤在一起的样子,像两只紧挨着落在树梢上的小鸟球。 亚兹拉斐尔不安地垂头扣着手:“我只是在想……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比如为什么知道善恶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好的?如果是不好的,全能的主为什么不把那颗树种在人类无法企及的地方?” 利奥兰思索着慢慢道:“既然想不通,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 “就像你说的,也许全能的主将智慧之树种植在伊甸园中央,就是希望人类去摘的?” “毕竟,如果不懂得善恶,人类要如何知晓七美德的高尚?七宗罪的错误?人类要如何区分天堂和地狱——假如善恶对于他们来说毫无区别?” “……?”亚兹拉斐尔从未如此思考过,“但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主不直接将智慧之果赐予夏娃和亚当?” “也许主并不希望自己创造的生灵只会毫无独立思想的盲从。” “也许是否偷食禁果,只是上帝对于人类是否准备好脱离上帝的庇佑,独立行走于人间的考验。” 利奥兰的神情正如他的内心,没有丝毫动摇:“你如何看待主?亚茨?” “若你将祂视为天父,就应当相信父亲的所有安排,都只是为了让孩子成就更好的自己。若你将祂视为全知全能的主,就应当相信上帝不会出错。” 隔着水镜,撒旦发出牙酸地啧舌声;穿梭星际而来的恒星光落在天使身上,令端坐着的天使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但下一秒,看呆了的亚兹拉斐尔就反应过来:“那个本子,利奥兰!你腰间挂着的那个本子在发光!” “什么?哦!”利奥兰瞬间从光辉圣洁的神性模式切换回手忙脚乱的软萌小卷毛,“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有人在对面的日记本上写字了?” 他翻开日记本,就见纸面上多出了一大段散漫但不失美观的花体字,并且还在絮絮叨叨地往外蹦新字: 【嗨?对面的朋友?你认识这个日记本的主人吗?他在十分钟前突然撞进我卧室的阳台,一头栽在地上昏迷不醒,还满身是血。我刚下楼想找管家上来给他处理下伤口什么的,但再到阳台,他就不见了?我只在阳台上找到这本日记。】 第16章 【如果你认识这个日记本的主人,要不要去找找你的朋友?说实话,我当时看了眼他的伤口,这人够呛能活下去。】 【以及如果你要来找他,可以直接来韦恩庄园……我阳台上还有一大摊血迹,也许可以追踪。如果你不知道韦恩庄园在哪,试试谷歌。】 利奥兰看着看着,心逐渐提了起来:日记本的主人?他记得,日记本最后是落在之前那个往他身上放银色甲虫,还很不好讲话的超大只黑漆漆手上了吧(天使对于自己被两百磅的大黑猫吞没这件事仍耿耿于怀)? 虽然对方十分暴力,还侵犯天使隐私,但至少蝙蝠侠能够和他对视,却不被他的容貌影响,这足以证明对方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利奥兰有点坐不住了,匆匆跳下树藤,拜托亚兹拉斐尔帮自己找主天使再请一次假,便施展奇迹:“请送我去韦恩庄园。” 或许是上帝保佑,这一次穿梭时间线也没有花费他太长时间。 利奥兰甫一落地,就循着灯光冲入主宅客厅:“血迹在哪?你们找到蝙蝠侠了吗??” “……?” 听从蝙蝠侠的指示,等候在韦恩庄园客厅的超人和迪克齐齐愣住,两秒后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正穿着深v睡袍,懒懒地窝在沙发里打哈欠的布鲁西宝贝:“呃……?” 布鲁斯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尚还有些睡眼惺忪地裹着睡袍坐起身:“哦!你来了。” 他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漂亮的蓝眼睛里雾气朦胧:“对,蝙蝠侠不见了。我叫来了正联的超英,也许你愿意和他们一起寻找他?” 超人&迪克:“…………” 利奥兰到来前,超人还在忧心忡忡地问布鲁斯,万一利奥兰来了就走怎么办,有没有办法延长利奥兰逗留的时间? 蝙蝠侠显然给这个问题交上了完美的答卷: 只要布鲁西宝贝不穿上蝙蝠制服,蝙蝠侠就不会出现。只要蝙蝠侠不出现,利奥兰就不会离开。 在场的知情人无语地想:这还是个灰姑娘的魔法——因为在下一个夜晚到来前,他们必须成功说服利奥兰,毕竟蝙蝠侠明天晚上也是要穿上制服夜巡的。 第11章 布鲁斯给眼下的戏剧开了个好头,问题是超人和夜翼在上场前都没拿到剧本,因此现场就显得有些混乱: 利奥兰:“你们在做什么?我以为你们是蝙蝠侠的朋友!你们的朋友现在重伤失踪,你们为什么还坐在这儿吃小饼干??” “……”夜翼咀嚼的动作卡住了。 他咕咚一声将还没嚼碎的小饼干硬咽下去,正想说些“我们以为蝙蝠侠会提前留下交代,所以在了解情况”之类的解释,利奥兰已经将视线投向客厅另一端,正困倦地站在咖啡机旁等待咖啡的提姆:“还有你!” 利奥兰狐疑地审视提姆的面庞:“我确定我们在哪见过……红罗宾?你是红罗宾!我们之前才在小巷里见过!你穿着紧身衣,带了一张只遮眼睛的面具,我不会认错!” 利奥兰越说越觉得不对:“你不是蝙蝠侠的助手吗?为什么蝙蝠侠重伤失踪,你却穿着一身常服,在这里……闲逛?” “……”超人在利奥兰背后露出惊恐的表情:这是怎么认出来的??怎么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提姆异常淡定:“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是红罗宾。” 他端起咖啡,转身离开时还冲利奥兰挥了挥手:“所以我不仅有闲心游荡,等喝完咖啡还准备去英国谈生意——直升飞机已经在顶楼等我了。” 他没说谎,利奥兰的眼睛向上瞅去,的确听到螺旋桨的声音。 提姆很快离开客厅,留下超人和夜翼汗流浃背。 后者绞尽脑汁地解释“你确实认错了,想想网上那些覆面系主播,为什么一摘覆面就见光死?人的脸遮去一个五官,就是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前者则疯狂拿眼神瞅抛了个即兴表演题目,就又窝回沙发上打瞌睡的布鲁斯:“韦恩先生,韦恩先生!醒一醒,这是你的庄园,我们需要你引路,去看看卧室阳台上的血迹。” 布鲁斯仍在打盹,利奥兰不得不上前推了推对方的肩膀:“韦恩先生?” 布鲁斯不满地咕哝了一声,睁开双眼。时隔不到数小时,一蓝一绿两双眼睛再次对上视线。 “……”超人和夜翼在后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生怕利奥兰再说出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是蝙蝠侠”。 但事实上,利奥兰没从这双茫然朦胧的眼睛里,捕捉到半点蝙蝠侠的影子。 倘若将蝙蝠侠的眼睛比作足以摧毁一切的海洋,那眼前的这双眼睛就是一汪浅薄脆弱的月光。利奥兰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但凡他的声音稍重一点、再严厉一些,这片月光就会破碎:“……韦恩先生,我们需要去看看你说的血迹。”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并不知道超人和夜翼正在他身后交换“不愧是蝙蝠!”“可能这就是换脸式演技?”的眼神。 布鲁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才从睡意中回过神:“对,血迹。说来也奇怪,我好像对蝙蝠侠具体是怎么撞进阳台的全过程,有点记不清楚了……” 利奥兰跟在捂着额头的布鲁斯身后,沿着庄园古老的石阶走向三楼。进入主人卧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敞着的、通向阳台的玻璃门。 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依旧无情地冲刷着整座城市。 纱质的窗帘被风掀起,雷光电影先声音一步,闪烁着将整个房间照亮。 但阳台上没有任何血迹。 哪怕是被雨水稀释过的浅红色都没有。 “?!怎么回事?”利奥兰抢上前两步,“被雨冲干净了?不可能。如果单只是雨水的冲刷,我应当还能看见残留的血迹,还能用q……魔法追踪!” 布鲁斯皱着眉——他一定常做这样的表情,才在眉宇间留下深深的纹路:“我不清楚。事实上,我之前说自己好像对蝙蝠侠怎么撞进来的‘记得不清楚’,是保守的说辞。我根本不记得任何相关的画面,也许蝙蝠侠——或者带走蝙蝠侠的人,在离开之前也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一旁的超人和夜翼眼神一变再变,从最开始“没有血迹?蝙蝠居然会这么粗心,忘记提前伪造现场?”的纳闷,到“原来不制造血迹是为了防魔法”的彻悟,再到“膜拜教科书级演技”。 夜翼于惊叹之余捣了捣超人,用眼神示意:这样不行。继续留在哥谭,我们就只能老老实实找蝙蝠侠,哪有机会劝说利奥兰回头是岸?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游说,只会让利奥兰产生怀疑。 超人的超级大脑今天难得在线:“即便韦恩先生能想起更多细节,这些细节也没法化身猎犬,帮我们追踪到被掳走的人。也许我们可以去一趟孤独堡垒?那里有很多氪星科技,或许有办法追踪蝙蝠的痕迹——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超人看向利奥兰。 等到了孤独堡垒,就可以假借翻找道具的功夫,跟利奥兰“顺便”搭上话。而且那里有很多来自氪星的遗物,或许会让利奥兰有所触动。 谁能想到超人难得算计一下人,就被利奥兰遇上了(这真的值得载入史册),他只觉得超人的提议似乎是个办法,而且他也真的很为下落不明的蝙蝠侠担忧:“我和你们一起,也许能用……魔法,尽快挑出能解决困境的工具。” 超人眼中漾开笑意,伸手握住利奥兰和夜翼的手腕。正式起飞前,还向深藏功与名的布鲁斯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早已经举着拖把等候多时的阿福目送超人离开,悄无声息地从走廊阴影处转出来:“非常好的剧本,如果能多考虑一点老管家的工作量那就更好了。” 阿福走进主卧,无视低头沉思中的布鲁斯,将大敞的阳台门关上:“所以,如果幸运的话,也许明天晚上蝙蝠侠都不用上班?” 克拉克和迪克可能希望游说工作能顺利一点,阿福却希望肯特先生和迪克少爷可以在游说成功后,再邀请利奥兰留下来多待几天。或许这样能使每晚都要准时“上班”的蝙蝠侠放假几日,好好养养泡了水的伤。 ——想得美,阿福。 老管家在心里对自己说,想让老爷放弃夜巡?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实现。 他摇摇头,没指望能听到布鲁斯的回复。低下头开始勤勤恳恳拖地,却听到一句让他呼吸骤止的疑问: “什么剧本?为什么明天晚上蝙蝠侠不出现是幸运的?” 布鲁斯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但阿福看着布鲁斯一步步走来,成就今日的模样,几乎立刻察觉到笑意更深处隐藏的戒备和试探:“我们和蝙蝠侠有过节?你不希望迪克他们找到蝙蝠侠?” “……”阿福缓缓直起身体,握着木柄的手微微攥紧,“韦恩老爷,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你觉得蝙蝠侠是谁?” “我怎么知道?”布鲁斯笑了起来——依旧是那种将戒备藏在深处的笑,“他不是哥谭的都市传说?” 第17章 “……”阿福这次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维持住一贯的沉稳。 他抬手摸出联络器,紧急拨通刚离开的夜翼的号码:“……啊!迪克少爷。我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要告诉你——有关蝙蝠侠的失踪。” “是的,我恐怕这不是一个玩笑,你们或许需要立即赶回哥谭。” · “这种事怎么能弄假成真的呢?” 这是回到韦恩庄园三分钟以来,克拉克第三次无助又难以理解地重复相同的问题。 夜翼试图联系红罗宾,但提姆始终没有回信,很可能是雷雨干扰了通讯。 利奥兰则神情严厉地坐在两个东看西看,就是不敢跟他对上视线的超英对面:“‘蝙蝠侠失踪不是一个玩笑’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利奥兰先生。” 逆境之中,当先站出的仍然是可靠的管家侠。阿福将咖啡和茶点放在利奥兰手边的茶几上:“经过前不久的接触,大家都对您的处境感到担忧。我们想找机会和您谈一谈,但又不知如何才能和您碰面,因此老爷谎称蝙蝠侠失踪,本意是想创造更多和您共处的机会。” “谎称失踪?谎称……为什么他不直接开口询问?如果只是想和我谈谈的话?”利奥兰无法理解。 克拉克的耳朵一竖,倏地转过脸来,眼含期待:“直接问你会来吗?” “……呃。”利奥兰没法撒谎,“我其实……没那么想跟更多的氪星人打交道,而且我最近真的很忙。——我们为什么不把注意力放在寻找蝙蝠侠上呢?不论失踪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们都该去孤独堡垒寻找追踪的工具,为什么要把我们中途召回?” 迎着利奥兰焦急困惑的目光,超人和夜翼都支支吾吾,一时没有人接话。 要想和利奥兰解释清楚现状,他们就得说出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但夜翼还在谨慎地考虑“布鲁斯出问题的时间节点,好像恰好跟利奥兰出现在同一时间?这会不会太巧合了?”,即便并不希望怀疑利奥兰,但在哥谭、布鲁德海文做义警多年,积累下的经验教训依旧要求他对揭露身份保持慎重。 超人倒是没想太多,他单纯觉得是否暴露身份,得由蝙蝠侠自己决定,他没有权利替布鲁斯擅下决定(即便蝙蝠侠真的很擅长替别人擅下决定)。 于是场面又回归了三分钟前的僵持尴尬:超人眼神飘忽,第四遍重复怨念“这种事怎么能弄假成真的呢?”。夜翼躲避着天使严厉的目光,第n次尝试联络康斯坦丁这个可能对布鲁斯的失忆状态有所了解的法师。 很幸运,夜翼这次打通了:“康斯坦——” 一道声音从联络器中传出来,打断了夜翼的电话:“我刚好有事找你们,等着。” 电话刚被切断,利奥兰就听见身边传来“嘶啦……”一声轻响。 一团黑红的硫火凭空出现,如同空间裂隙般被一双消瘦修长的手以蛮力撕开。一个穿着浅色风衣,松垮系着领带的金发男人从火中走出来。 他嘴里还斜叼着烟,蓄着些许胡茬的脸上是“这世界怎么还不毁灭”“下炸弹雨吧,炸死所有人”的不耐烦:“还记得之前红罗宾联系我,我说我在忙吗?其实是之前去酒吧过夜,有人偷走了我的两份……哇哦。” 利奥兰正试图以不那么失礼的方式,闻嗅确认来人身上的地狱气息是怎么回事。是有恶魔的血统?还是这人早就被地狱钦定,死后注定坠入地下? 刚确认对方人类的身份,利奥兰就冷不丁和对方对上视线。名为康斯坦丁的法师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因为不良的生活嗜好而有些充血的眼中充斥起熟悉的痴迷和癫狂。 “多么……”康斯坦丁的言语甚至开始破损,仿佛回归到25岁那几年,他因连日遭受精神病院的电击和折磨,言语能力受到短暂的精神性损伤的日子,“神迹……光明……” “……”利奥兰的心逐渐沉下去,正想着难道来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就见康斯坦丁忽地用力摇了摇脑袋。 再抬头时,康斯坦丁已经从之前那种着魇恍惚的状态,恢复成了吊儿郎当的清醒:“上帝,你这张脸,到底是神的赐福,还是恶魔的诅咒?” 还叼着烟的金发法师轻佻地拍了拍天使的胸口:“你会在哥谭待多久?等我解决了手头的麻烦,请你喝一杯?” 天使完全没听懂6000年后人类约炮的经典话术,他光顾着欢欣雀跃“清醒过来了!看来这位康斯坦丁先生内心仍保存着善良”了:“这是我的荣幸,但现在紧要的还是找到蝙蝠——哎!” 利奥兰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被人抓住拉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跄,差点没砸在布鲁西甜心身上,好在他反应及时地撑住了沙发靠背:“……找到蝙蝠侠。” 他坚持说完。 布鲁斯被利奥兰以半围困的姿势壁咚在沙发上,但他似乎并不怎么介意这种稍显弱势的状态,只是眼神意味不明地从天使脸上滑过,很快露出促狭的笑容:“荣幸?你真的听懂了那个人在说什么?他想请你喝一杯的意思,是想和你上床。” “……什么!?”天使备受震惊,惊恐地瞪大双眼。 康斯坦丁不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做什么?蝙蝠?你在酒会上左拥右抱的时候,我可没跳出来跟那些姑娘们说‘这家伙根本不想跟你们上床,只想拿你们当幌子好去夜巡’。你就非得坏我的好事?” “蝙蝠?”利奥兰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下意识地抬头左右环顾,“蝙蝠侠在这儿?他没事?” “……嗯?”康斯坦丁晃悠到沙发边上,看看居然比超人还天真的新面孔,又看看陷在沙发里的布鲁斯。 他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感叹起来:“天!别告诉我布鲁斯还没告诉你他的身份?” “好极了!”金发法师以一种让你坏我好事的神情,语调夸张地道,“请允许我替你介绍一下布鲁斯·韦恩——哥谭市人见人爱的布鲁西甜心!哥谭大名鼎鼎的都市传说!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蝙蝠侠!” “康斯坦丁!”夜翼和超人严厉的指责慢了半拍——或者即便没有慢,也不会影响康斯坦丁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康斯坦丁甚至还在继续火上浇油:“所以,你是被喊来帮忙找蝙蝠侠的?但蝙蝠侠却没提前告诉你,自己叫布鲁斯·韦恩?” 康斯坦丁一屁股坐在布鲁斯旁边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随意舒展双腿,啧啧着摇头:“bad batman.really really bad.” 第12章 “约翰·康斯坦丁!”夜翼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把揪住康斯坦丁的衣领,将人从沙发上拎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把本来就已经够混乱的局面搅和得更糟,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谁不想看蝙蝠侠的乐子呢?”康斯坦丁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任夜翼拎着,“话又说回来,你们有什么立场向我发火?明明在这间屋子里,我才是最诚实的那一个。” 他哼笑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些挑衅:“还是说,你对我发火,只是为了逃避跟站在你背后的人对视,你也不知道该对他作何解释?” 失忆的布鲁斯开始询问阿福“这人是谁?能不能报警?”,超人则不赞同地看着康斯坦丁:“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正面对多棘手的局面……” 利奥兰随时可能飞回去找他那个想要毁灭银河系的老板,蝙蝠突然失去记忆……看看蝙蝠侠吧!要不是阿福拦的及时,蝙蝠侠差点报警抓走黑暗正义联盟的同伴! 利奥兰原本在错愕之余生出几分怒气,看看康斯坦丁凭一己之力搅出的这满室混乱,不得不在夜翼的拳头落在持续挑衅的康斯坦汀脸上前开口:“够了!” “……”屋内静了一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天使。 利奥兰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布鲁斯:“不论有什么矛盾,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蝙蝠侠的麻烦,我不觉得他现在只是失去记忆这么简单。” 当康斯坦丁道破布鲁斯的双重身份后,利奥兰就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天使的谎言惩戒。 和绝大数人想象得不同,谎言惩戒其实一点也不天使。 这东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更类似于黑圣杯般的扭曲报复,时常折腾出“某人向天使许诺献上回家后见到的第一个活物,结果发疯杀死女儿”、“年轻人以自己是国王招摇诈骗,三年后他真的杀死了一个疯王取而代之,与王后诞下子嗣后才发现王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之类的可怕故事。 这也是后来天堂打造ip形象时,决定将这种古老的惩戒机制废除的原因——说真的,单看谎言惩戒的结果,谁能分得清你是天使还是恶魔啊?! 只有在少数情况下,这种惩罚才会以恶趣味的玩笑的形式兑现——譬如之前的小丑拐杖糖。 后一种情况很好解决,只要天使祈祷“愿上帝宽恕你”,就足以解除这种玩笑似的小把戏。 第18章 但前者,可就不是简单的祈祷能解决的了。 它牵扯到很长一串因果,往往一旦触发,就覆水难收。 而不幸的是,蝙蝠侠显然属于前一种情况。 已经默念完“愿上帝宽恕你”,却没起任何效果的利奥兰看着毫不知情的布鲁斯,一个头两个大。 “蝙蝠确实说过你会一点魔法,”康斯坦丁衣领还被揪着,但不妨碍他饶有兴趣地打量利奥兰,“但我现在更惊讶于,到了这个份上,你居然还想帮他?” “……”诸多谎言惩戒的辉煌战绩在前,利奥兰不敢不帮。 “事分轻重缓急,”利奥兰不太敢在康斯坦丁面前随便使用奇迹,万一这个人类法师能看出什么端倪呢,“我只需要知道他值得我救就够了。” 他伸手将夜翼和康斯坦丁分开,期间忽略金发法师“你怎么知道他值得你救”的追问。 康斯坦丁在夜翼变得危险的注视中勉强让步:“好吧,我之前说到哪了?哦,酒吧,我被人偷了。” 康斯坦丁揉着脖子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小偷盗走的是我的钱包,里面夹着几张低级恶魔的使役契约。” “假如我是在地狱酒吧被盗的,我根本不会在乎这点钱和契约,对吧?毕竟能进地狱酒吧里混的家伙,根本看不上那几个跑腿的恶魔。” “但问题是我是在普通酒吧被盗的,谁知道那个小偷会不会走狗屎运,恰好有那么点魔法天赋,触发契约害的自己和周围的人统统遭殃?” 于是他不得不从被窝里爬出来,开始追踪小偷的踪迹:“——我从芝加哥一路追到了伦敦。” 康斯坦丁的神情有点生无可恋,利奥兰认为这位金发法师以后绝对不会再把契约放进钱包里了:“但你说的这些,和蝙蝠侠的麻烦有什么关系?” 康斯坦丁吐出一口烟:“听我说完——我在伦敦找到了那个小偷的尸体。” “?!”利奥兰神情顿变。 在天使的心里,盗窃的责罚是绝对够不上死刑的:“他死了?为什么?是因为契约吗?” “是,也不是。”康斯坦丁弹了弹烟灰,“他显然不是被恶魔杀死的,一枚9.02mm口径的子弹贯穿了他的心脏。” “有人拿着手枪,抵着他的胸口,射出了这枚死亡子弹。而我在尸体上只找到了旧钱包,没找到任何一张契约。” 夜翼环抱着手臂,皱着眉靠坐在距离康斯坦丁最远的沙发扶手上:“有人在伦敦杀死了他,就为了抢走他手里的恶魔契约?” 康斯坦丁耸耸肩点头:“所以我又被迫追着线索,一路从伦敦赶来了哥谭。” “迄今为止,你们干掉了几只恶魔?我的钱包里可是装着三张契约的。” “……”利奥兰只在哥谭见过一只恶魔,还被蝙蝠侠抢走了人头。他只好把目光投向本地的超英们。 夜翼和超人面面相觑,跟一无所知、只能保持得体微笑的布鲁斯对视了三秒,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侍立在沙发后,看似不起眼,实则纵观全局的老管家:“阿福!” “2只。先生们。”阿福从容可靠地给出准确答案。 “在阿卡姆疗养院,老爷杀死了一只试图袭击神谕,又一路逃窜到阿卡姆的恶魔。” “在哥谭酒店,老爷杀死了另一只准备享受总统套房的恶魔。” 所有人抓瞎地看着老管家,仿佛一群临考前大脑空空的学生,只指望导师能把考试范围甚至题目答案灌进自己的脑袋。 阿福面不改色:“事实上,我认为我的确看到了第三只恶魔——当初在阿卡姆疗养院,应当就是第三只恶魔带着小丑和小丑女离开的。” 康斯坦丁打了个响指:“但是这第三只恶魔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对吧?我就在查这件事,刚刚才有了点眉目。” “有人——应该说有恶魔,看见这第三只恶魔回到了地狱,就在一天前。” “我个人认为,小丑不会那么好心放现成的劳动力回家,第三只恶魔一定是被小丑派回地狱的——或许是为了拉外援。” “?”夜翼奇怪地看向康斯坦丁,“小丑在地狱还有关系?” 没听说啊! “……”利奥兰简直汗流浃背:小丑在地狱确实没关系,但在天堂有助力啊! 指不定在惩戒被触发前,小丑派去地狱的低阶恶魔根本没人理睬,但惩戒一生效,低阶恶魔立即撞狗屎运,遇到了一拍即合的好伯乐。 ——但这话不能说。利奥兰只能说一些不至于暴露身份的情报: “他不需要关系,高阶恶魔以灵魂为食,只要小丑对恶魔说‘我为你引荐一个成色上佳的灵魂’,恶魔就会主动来就餐。” 康斯坦丁看利奥兰的眼神像看鱼在天上飞:“看来蝙蝠说你‘会魔法’还保守了,我没想过会有一个氪星人对地狱如此了解——你说的没错。而且这位来吃自助餐的恶魔,地位绝对不会低。否则你我在进入庄园后,应当能立即嗅到恶魔的气味。” 利奥兰向来不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谎言惩戒——主要是这玩意儿值得:“但我没察觉到他的灵魂有缺失……也许那个恶魔盗走的,是身为蝙蝠侠的‘存在’?” “差别不大,反正被恶魔一口吞了以后,都是死翘翘的结局。”康斯坦丁无所谓地甩甩手,半点没有挪动屁股做点什么意思。 利奥兰坐立不安:“……我们不该做点什么吗?——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难道蝙蝠侠不是你的朋友吗?” “急什么?”康斯坦丁撑着下巴,“他是蝙蝠侠,他会自己找到上来的路。更何况,我们正在讨论的是一个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我们都发现不了的高阶恶魔。你打不过,我打不过,站在那儿的小蓝鸟和氪星人更没法指望。难道你想带着这么一支三脚猫的队伍,闯进地狱捞人?” “我觉得也不是没有指望,只要我们能避开地狱之火——”利奥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圣水!我们可以多带一些圣水!不管多么高阶的恶魔,都害怕这个——哥谭有教堂的,对吧?” “哥谭当然有,不然你以为蝙蝠的圣水都是从哪进货的?”康斯坦丁仍然瘫在沙发上懒得动弹,只拿眼睛好奇地审视利奥兰,“为什么你愿意为一个欺骗你的陌生人做到这一步?据我所知,你们只是在酒店干了一架,不欢而散……而且你效忠的上司还是个动辄就想毁灭银河系的疯子,难道他没意见?” 隔着水镜,上帝在撒旦放肆的嘲笑中稍显无语:“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高兴。即便面对欺骗自己的人,利奥兰依旧愿施以援手,为其踏入地狱。你该为自己在赌局中占据的不利地位担忧才对。” “……”撒旦的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仿若无事地端正坐姿,“这只是个开始。比起担心我,你不如担心担心这些超级英雄,他们明明看起来站在天堂这一边,但有些人总在把利奥兰往我这边推。” “在利奥兰身上吃瘪”这件事总是公平地发生在上帝和撒旦身上。祂们很快意识到互相伤害毫无意义,重新将视线投回水镜。 韦恩庄园里。利奥兰不得不再次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澄清:“我的上司不是疯子,之前真的只是个误会——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这点呢?看看我!我怎么会愿意效忠一个疯子?” “……”夜翼和超人回以尴尬的礼貌微笑。 好熟悉的论证方式。 之前提姆不就是这么论证自己不是红罗宾的? 夜翼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有什么问题都以后再说,现在咱们还是去教堂准备圣水。康斯坦丁,等准备做好,你能带我们进入地狱吗?” 康斯坦丁啧了一声:“地狱永远为主动找死的人敞开。” · 考虑到一些现实因素(指魔抗为0),超人还以为自己与这次地狱之行无缘了。但临出发前,康斯坦丁替他打了包票:“有我在,担心什么被魔法操控?这趟地狱之行不好走,我们指不定要用上克拉克。” 克拉克对自己能帮上忙感到高兴,但对康斯坦丁的保证感到担心。毕竟康斯坦丁是出了名的好坑队友,经验又告诉他,最好别轻易掺足魔法侧的战斗。 但康斯坦丁没给克拉克表达担忧的机会,未抽完的烟被他屈指弹起,又被地心引力拽着坠落。 孤独的火星在坠地的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康斯坦丁在抬脚踹开横躺在地面上的大门前,回头看了眼同行的三个同伴:“——对了,差点忘了问,你们对色诱这种手段是什么态度?” 天使:“——什么?等等!!” 康斯坦丁等不了一点,地狱之门被轰地踹开,敢死小分队直坠而下。 隔着水镜,原本看得百无聊赖,感觉得到天使无望的撒旦一下精神起来:“这个人类叫什么?约翰·康斯坦丁?——好极了!6000年后,当他出生时,我要第一时间到场,赐予他强盛的魔法天赋!” 第19章 上帝开始复查这该死的约翰·康斯坦丁到底属于地狱还是天堂。 第13章 关于地狱之门,有两件事需要说明。 第一,即便地狱的头子并不在乎地狱的秩序,但地狱依旧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地狱之门并不可以随时随地打开。 第二,康斯坦丁其人,一般只会和具有利用价值的人——或者说存在,保持长期联系。 因此,他打开的这道活板门,与其说是“地狱之门”,不如说是通向他姘头开的酒吧的快捷通道。 利奥兰猝不及防直坠而下,紧跟着就被独属于地狱的气息薰了个头昏脑涨——硫磺、腐臭、酒香、脂粉,再加上一些无处不在的邪恶,第一次踏入地狱的天使简直要藏不住翅膀了。 是理智令他还记得用借来的围巾裹住脸:“我们往哪走?” “不往哪走,我们打听情报。”康斯坦丁在人群中张望了一阵,抬手招呼自己的姘头,“梅瑞戴尔!真高兴能看到你……一杯啤酒,谢谢。” 叫做“梅瑞戴尔”的酒保兼酒吧老板长着一颗豹子头,身躯也保留着猛兽的部分特征:“康斯坦丁!我的老朋友。” 老板拥抱了康斯坦丁,同时压下声音问:“你为什么来酒吧?你知不知道现在地狱里有多少恶魔宁可献出一条胳膊,也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你之前在伦敦干得太过火了。” 康斯坦丁毫不在意:“你了解我,对我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做什么都不算过火。我记得你以前很欣赏我这种特质?尤其在床上。” “……?!”利奥兰肃然起敬,感觉自己正在见证一场跨越物种和性别的爱情。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拉走了——因为他感觉到克拉克正使劲往他身上挤。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超人为了躲避一个快把手摸到他胸上的魅魔,不得不后仰身体。 “我不……我已经有妻子了,女士!”克拉克高大的身躯此刻居然显得格外弱小无助,可能是因为对面的魅魔没穿多少布料。 “噢,人夫。更棒了。”魅魔的手指终究还是搭到了绝望得像黄花大闺女的克拉克身上,桃粉色的眼睛又扫向利奥兰,“你怎么想?我不介意三人行。” “……”天使也开始惊恐,和超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这一刻,两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夜翼在俩氪星人身后使劲憋笑,直到终于能板住脸,才挺身而出,挡在两个氪星人(掺假)面前:“即便是三人行,跟两个木头桩子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为了救场,夜翼甚至主动把面罩摘了。 海蓝色的眼睛带着些许促狭未褪的笑意,引得魅魔看愣了几秒,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顺着青年俊朗的五官,一路向下看向对方包裹在紧身衣中的身材。 她的目光相当微妙地停留在夜翼身后数秒,十分爽快地切换狩猎目标。身体往夜翼怀里一靠,手就开始往夜翼腰后摸,并逐渐向下:“我觉得我们可以省掉请酒这一步……你给我一个足够愉快的夜晚,我也不去宣扬你身为人类,却潜入地狱的行径。” 夜翼面不改色,似乎被揭穿身份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如果我更努力一点,你是否愿意回答我一些问题?比如……最近地狱里有没有什么低级恶魔榜上大恶魔的风传?” 利奥兰和超人敬畏地看着夜翼驾轻就熟地融入酒吧环境,自惭形秽地把废物的自己又往小里团了团。 魅魔愉悦地用小尖牙蹭着夜翼的脖颈:“我还真知道一个,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一天前,的确有个受人类驱使的低级恶魔,找上一位深居简出在万魔殿内的大人。” 利奥兰小声地跟超人咬耳朵:“万魔殿,撒旦的据点。它是堕落天使野心与权力的象征,只有撒旦本尊,还有那些在天堂时就与撒旦亲近的堕落天使才可以居住。” 但他想说的重点其实是:倘若偷走蝙蝠侠记忆——或是存在的的确是居住在万魔殿里的大人物,那事情就大条了。这意味着他们要潜入的不仅是地狱,还是撒旦的居所! 也许他的身份在踏入万魔殿的那一刻就会被堕天使们揭穿。然后地狱震怒、向天堂发出质问、天堂不甘示弱、地狱天堂大战、世界毁灭…… 利奥兰在一连串可怕的想象中窒息,再次下定决心要裹紧身上的氪星人马甲。 魅魔还在讲述:“它向那位大人提出的交易是,请那位大人代为取走一个名为‘蝙蝠侠’的存在,并在生命之书上将这个存在抹去。作为回报,它的驱使者会将整个哥谭变为地狱的据点,在半年之内为这位大人双手奉上。” “生命之书又是什么?”超人察觉天使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抹去……是我猜的那个意思吗?一旦小丑的计谋得逞,蝙蝠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去?” “甚至更糟糕。”康斯坦丁也端着啤酒凑了过来,“想想我们和蝙蝠之间的友谊(夜翼没忍住怼了句‘你确定你和蝙蝠侠之间存在友谊?’),我们不也算是‘蝙蝠侠存在过的证明’?到时候,你,我,蝙蝠养的那窝鸟崽,整个正义联盟、黑暗正义联盟……都会一并消失,也许还包括小丑自己。” 利奥兰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怒骂:“他是不是疯了!” “……”康斯坦丁叹为观止,“你真该报名一门社会课程,学学怎么骂脏话。不过现在,我已经确认了那位大人的身份——阿斯蒙蒂斯,掌管七宗罪之色欲的堕天使。” 他举起酒杯遮住嘴:“我猜我知道为什么蝙蝠已经被偷到手这么长时间,我们却谁都没开始消失或者遗忘他了。” 超人看看正被魅魔压着上下其手的夜翼:“难道蝙蝠他也在被……” 这是怎样命运多舛的一对父子啊!利奥兰在心中默念阿门:“我们最好快点。我听说阿斯蒙蒂斯喜新厌旧很快的,大家都说撒旦才是他真正仰慕的对象(水镜里,撒旦发出了愤怒的声音)。万一阿斯蒙蒂斯吃到嘴后就没了兴趣,决定修改生命之书——” “约翰·康斯坦丁!!” 一声咆哮突然打断了利奥兰的催促。整个酒吧为之一静。 利奥兰下意识地顺着声源望去,就见两个三米多高,生着红皮肤、黑牛角的恶魔穷凶极恶地撞进人群,发出雷鸣般的怒吼:“你这次跑不了了!所有与你有仇的恶魔都包围在这家酒吧外面,你必须为你所违背的契约、所犯下的欺骗付出代价!!” “偿还代价……”更多的恶魔像丧尸一样,从酒吧窗口拥挤着爬进室内。 距离吧台最近的恶魔凶狠地瞪向老板:“梅瑞戴尔,你最好选对边站,别逼我们将你一起撕碎!” 梅瑞戴尔和康斯坦丁滚床单滚出来的情谊显然也不怎么深,他几乎毫不犹豫地举起双手:“你们自便,麻烦尽快打完,我还得接着做生意呢。” “……”时隔不到两分钟,利奥兰再次生出想骂人的冲动,但他在这方面确实疏于锻炼:“你——你怎么能是这种人?!” 谁能想到,他们这一帮人潜入地狱,出问题的不是他这个恶魔的死敌,也不是容易被操纵的氪星人,更不是没有特殊能力傍身的人类,反而是本该可靠的向导! 康斯坦丁想嘲笑天使匮乏的脏话储备,但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红皮恶魔发出一声战吼,身体顿时亮起岩浆般的红光。一柄足有磨盘大的巨斧包裹着熊熊火焰,卷起呼呼风声,狠狠劈向康斯坦丁的头顶! “scutum conteactus!”康斯坦丁的右手向上甩起,迸溅出猩红的火光。一面赤红色的、半透明的大盾悬浮在众人头顶,结结实实地将这一击劈斩挡了下来。 夜翼扫了眼从门窗越进越多的敌人,抬手摸向腰间的酒壶—— 魅魔的尾巴缠住了他的手腕:“这群非人类打架,你一个身娇体软的人类凑什么热闹?嘘,跟我走,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夜翼想攻击的动作硬是被魅魔好心的动作拦住了,主要是人家的确没啥坏心,还想着救人,他总不能直接圣水伺候吧? 他只好徒手扯了扯缠住他手腕的尾巴,试图脱困:“——超人!帮帮忙!” 超人听不到这句话了。 不出克拉克所料,他来这种魔法侧的地方就是白给的。 此时一只倒挂在屋梁上、浑身深紫的梦魇正脑控着超人,但因为头一回开氪星人高达,梦魇试用了一下热视线功能,结果射穿了几个自己的同类,吓得梦魇差点没从房梁上栽下来。 但回过神,这只梦魇就乐得龇开一口白牙:“攻击康斯坦丁!” 时间在天使的眼中呈指数倍慢放。 利奥兰瞅了眼正转过脸来的超人,又看了看右手边正大肆使用各种符文、魔咒,物质精神魔法混着来的康斯坦丁,放心大胆地压住超人的肩膀,有样学样:“mentis claustra!” 克拉克猛然恢复意识,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 第20章 与此同时,一条浑身沾满绿色硫磺的黑犬跃过人群,凶狠地扑向利奥兰! 但下一秒,就被利奥兰眼中射出的热视线洞穿……好吧,洞穿小狗这种事对天使来说有些太过火了,即便对方其实是一条将近两米高的地狱犬。 因此,利奥兰只是用热视线烫坏了地狱犬的獠牙和利爪,就拨了下傻眼的地狱犬的尾巴,推着狗屁股把地狱犬又赶出人群。 也是在这点功夫里,七名披着黑兜帽的恶魔占据了酒店四方,举起仅剩白骨的手:“statim——” 他们没能念完咒语。 在符阵的光芒亮起的瞬间,利奥兰就感受到身边的超人腾空飞起——不是那种正常的起飞,而是像之前被梦魇操控住精神,但因为不熟悉氪星人的能力,因此一头撞上天花板的飞行。 千防万防但没想到防队友的利奥兰,错愕地看着康斯坦丁像召唤什么飞天扫帚一样,抬手招来再度陷入操控的超人,一边不是很熟练地试图找到一个好的乘骑位,一边冲着自己大喝:“发什么愣?!拽上夜翼,跑啊!” 猩红的热视线从超人的双眼喷射而出,从左扫至右侧,将大半恶魔懒腰斩断。 酒吧发出轰隆作响,天花板开始崩坍坠落。 夜翼在酒吧老板暴怒的吼声中迅速而熟稔地跳上利奥兰的后背(天知道他滴滴打超了多少回),一边急迫地拍打他的肩膀催促他尽快起飞,一边冲着康斯坦丁大吼:“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超人跟来?!” 该不是早算计着开氪星人高达吧?!? 但利奥兰并没有起飞。 他反而跳跃了一下,一把攥住超人的足踝,将超人和康斯坦丁一并拽回地面。 康斯坦丁猝不及防,差点没从超人背后栽下来:“你做什——” “滋……” 仅仅毫秒之差,一张紫红色的电网笼罩了整个酒吧。但凡利奥兰反应慢半步,被拦腰截断的就不是恶魔,而是超人和康斯坦丁了。 “scutum conteactus”利奥兰抬起右手,同样的防护魔咒在他手中却铸成了一面纯金、神圣的巨大护盾,将砸落的天顶抵挡开来。 “……”侥幸生存下来的恶魔们呆呆地看了会他们头顶的护盾,在酒吧外那张紫红色的电网敌我不分地开始收缩的瞬间,尖叫着涌向利奥兰: “法师!法师救救!!” “虽不知道您的名姓,但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和您签订契约?” “老大你带我走吧——我看到你还救狗了!你是个好人!这破地狱我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呜呜……几百年不给升职,同事一发疯就敌我不分……” 利奥兰:“……” 好浓的怨气……不是,清醒一点啊你们!!什么签订契约、“带我走”,他是天使啊!! 隔着水镜,撒旦被附庸们蠢得简直想翻白眼,但为了形象,他忍住了:“我从未见过有天使会救恶魔。说真的,这该怎么判?我确定这种行为呈上你们天堂的会议,一定会被视为背叛。” 上帝:“背叛?哪里有背叛?我只看到一个高尚的天使在感化恶魔。如果真有恶魔跟着利奥兰离开地狱,这件事就有趣了,你不觉得吗?” 撒旦:“……” 祂、不、觉、得! 撒旦愤怒地骂出一句脏话,狠狠瞪向水镜:“那也要得这群人能在原罪之网中活下来才行。” 上帝气定神闲:“那么,这场赌局就算是我赢了?毕竟利奥兰作为天使死去,自生至死都没有堕落。” 撒旦:“……” 撒旦:“…………” fuck 于是,酒吧遗址中。 已辨认出紫色电网出自七宗罪之一,象征愤怒的萨麦尔之手的利奥兰满身冷汗,心知即便自己展露真身,也不可能扭转局面,哪怕只是救出一两个人也是痴人说梦。 他只能在最后关头一把握住超人的手,想向对方坦诚自己借用氪星人名头的行为,并真诚忏悔。 但下一秒,一道恢弘华美的钟鸣,从遥远的西方层层荡来。 已经缩至最外围的恶魔身边的紫色电网骤然消失,恶魔们错愕地停止尖叫哭嚎,下一刻,更加狂热地扑向利奥兰! “法师!法师跟我定契吧!听我说,你感觉到了吗?来自万魔宫里陛下的瞥视!祂甚至亲自出手替你解围!!您配得上最好的!整个酒吧里,我才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签、签个使役魔契也可以啊,反正我觉得法师你未来不可限量。万一等你死了,灵魂也住进万魔宫呢?” “撒旦啊,我不敢想萨麦尔大人这会儿得有多愤怒……” 利奥兰像呆头鹅一样站在原地,任热情过头的恶魔潮将他淹没:“……” 不是,怎么个事?? 为什么撒旦突然……他是被发现了还是……嗯??? 加百列在上,这下谁还会怀疑他是天使啊! 第14章 没人预料到撒旦会突然干涉,整个战局都为之一变。 原本将酒吧外三层里三层包围住的恶魔们显露出明显的迟疑,甚至有一部分恶魔也开始跃跃欲试,盯着利奥兰想提前预定一张直通万魔殿的车票。 然而在众星拱月之下,利奥兰想的事情只有一件: 蝙蝠侠现在怎么样了!!没有变成破布娃娃、没有被抹消吧!!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利奥兰不再思考撒旦的横插一手,只竭力试图从热情涌来、积极毛遂自荐的恶魔潮中挣脱:“让一让,请让一让!” 康斯坦丁的神情像是想吐槽“你跟恶魔还说请”,但下一瞬,他面色一变。 一只仅6英寸高,以速度见长而著名的康沃尔郡妖精,自乌泱泱的人群上方飞掠而至,青灰色的小脸上挂着邪恶的窃笑,目标明确地伸手抓向利奥兰的围巾。 人类的肉眼很难捕捉这种生物的行动,它每秒可完成200次空间位移。 可以想见,一旦利奥兰脸上的围巾被小妖精扯开,他们将面临什么样的局面——上百只恶魔疯癫狂热、不顾一切地围追堵截,这些恶魔会将所有阻拦在自己面前的障碍物撕成碎片,哪怕那是自己的同伴。 但在一切发生之前。 利奥兰面带困惑地抬头,在康沃尔郡妖精震惊的注视中,伸手精确地拎住了小妖精: “我记得你们的种族只能在诞生地的紫杉树林里活动,死亡解除了这重限制?” 这可不太好。利奥兰将后知后觉开始惊恐,尖叫着对他的手拳打脚踢的小妖精揣进自己的精神空间,打算回天堂后,就跟主天使提交这个bug,并及时修正。 抬起头,他迎上康斯坦丁有些无语凝噎的注视:“?人类难道没有自己的空间法术?” 康斯坦丁实在没忍住:“难道氪星就有?” “这,”利奥兰心虚地飘开眼神,“这不是我在氪星上学的。” 一旁的夜翼竖起耳朵,觉得这可能跟利奥兰那个神秘的上司有关。正想追问具体在哪里,不远处忽地响起一道响指。 利奥兰只觉身体一轻,再回神时,周遭已经已经换了个环境。 昏暗的走廊中燃烧着地狱之火。黑金属雕刻成的野兽头颅悬挂于墙壁之上,毫发毕现,凶恶地咧着嘴怒视来人。 夜翼、康斯坦丁陆续在他身后出现,不过姿势一个比一个狼狈。但利奥兰没有心情嘲笑康斯坦丁摔得鼻血横流的恼火神情,只绷紧了神经(可能还绷紧了藏起来的翅膀),警惕地打量两侧:“这里,是万魔宫?” 利奥兰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很简单:他们所处的走廊,显然是某座宫殿外景的一部分。 走廊的一侧是黑曜石筑成的墙壁,另一侧则对外敞开。站在走廊上,能清楚地眺望整个地狱的风景。 “平心而论,这风景还不赖?”夜翼注视着下方笼罩在阴霾与硫火中的地狱,颇有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心态。 “我该怎么解释呢——什么样的风景看了几百年,都会变得令人作呕。” 一道毒蛇般嘶嘶作响的声音从他们身后阴恻恻地响起:“现在,你们欣赏够了吗?萨麦尔大人命令我领你们去见他。抓紧时间,愤怒之火的降临可不等人。” 藏在阴影处的存在语气里毫无友善,激得超英们本能地提起戒备。但利奥兰的眼睛却在辨认出对方的身份时倏地亮起:“克——” 在喊出老友的名字前,利奥兰险险想起自己和对方此时的立场显然不适合叙旧,高兴的招呼半途硬扭成一句毫无杀伤力的抱怨:“come on(真是的)” “……”名为克劳利的堕天使无语地看着利奥兰——这表情在几分钟前也曾在康斯坦丁的脸上出现过多次,“这就是你能做到的极限了?‘真是的’?说真的,没有人提议你去进修一下该怎么骂人吗?” “呃……”一旁的超人呻吟着捂住额头清醒过来,捋清思路的第一时间,就向康斯坦丁投去愤怒的瞪视。 第21章 “等等等等,我们现在可在敌人的老巢,不是内讧的时候。”康斯坦丁冲着超人举起双手,又看向克劳利,“我们不能去面见‘萨麦尔大人’,还有人得救。” “救谁?”克劳利似乎也不是诚心想带这群人去萨麦尔的宫殿,“让我猜猜。那个被阿斯蒙蒂斯大人带回地狱,但是在十分钟前干翻一堆守卫,带着生命之书冲出万魔宫的猫耳情趣男?” 利奥兰觉得克劳利骂得好脏啊:“是蝙蝠侠。但是——他是怎么‘干翻一堆守卫’,还带走了生命之书的??” 这是人干事?! 克劳利阴阳怪气:“我也希望有人能解答我的疑惑呢,为什么一个本该毫无防备地拽进监狱的‘存在’。” 克劳利特地在“存在”这个词上加重了咬字,意图强调正常人没有事先做准备,不可能在脱离肉体、甚至脱离灵魂的情况下,仍然随身携带武器:“能随手掏出一柄来自*伦敦*,圣保罗教堂的圣剑?” 克劳利寒恻恻地看康斯坦丁:“如果我没记错,这几天来,有人在伦敦很忙啊?利用恶魔闯入圣保罗教堂盗取圣剑,结果事成之后,一个子都没给那些辛辛苦苦干苦力的恶魔分。” 利奥兰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有人’是康斯坦丁?”,第二反应是“这真是太过分了!”,第三反应才是:“……等等?为什么这一切听起来,都像是提前设计好的?” 克劳利耸耸肩:“也许这就是设计好的呢?” 他残忍地打破天使心中的最后一分侥幸:“半个月前,阿斯蒙蒂斯大人成功窃走了原本保存于天堂的生命之书,康斯坦丁闻风而动。但他实在太出名了,根本没法进入阿斯蒙蒂斯大人的宫殿,即便他自荐枕席。” “所以,得要有另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人,代替他仙人跳。” 康斯坦丁打断克劳利的揭穿:“所以,现在蝙蝠离开地狱了没?” “没有。”克劳利露出一个冰冷的、毫无善意的笑,“但在问清他的处境前,为什么不先听我说完你们的小计划呢?” “让我猜猜。蝙蝠侠看起来不像是爱偷窃的人,所以你一定告诉了他生命之书有多重要,必须设法归还给天堂。” “接下来就是蝙蝠侠答应——你跑去伦敦设法偷圣剑——再把圣剑交给蝙蝠侠。” 在这过程中,唯一的意外,就是利奥兰的出现。 克劳利摘下自己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金色的竖瞳,显得愤怒而憎恶。他瞪视着康斯坦丁:“为什么你非要将超人带下地狱?” “你又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康斯坦丁泰然回视。 克劳利想说“因为利奥兰是我的朋友”,但身处于6000年后的他,对于上帝和撒旦的注视心知肚明,此时揭露利奥兰与他这个恶魔交好,对利奥兰毫无好处。 因此,他恶狠狠地信口胡扯:“因为撒旦大人在意他。” 利奥兰:“…………” 啊,加百列在上。他的形象似乎距离天使又远了一步。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克劳利继续恶狠狠道:“我了解你,康斯坦丁。你不做没好处的事。你会带超人下地狱,只是因为带他来的好处,大于不带他。” 克拉克真不知道自己进魔法侧的地盘能带来啥好处,白送不上锁的氪星人高达吗? 夜翼却忽地悚然:“等等,你不是……你不会……” 康斯坦丁今晚刚露面时,曾故意激化利奥兰和布鲁斯之间的矛盾,多次试探利奥兰的立场。他甚至还提到,蝙蝠侠曾和他说过利奥兰效忠于一个疯狂的反派上司的事。 假如这些激化矛盾的言行,就是为了试探利奥兰的立场呢? 以康斯坦丁心腹大患不会留过夜、干脆利索的行事作风,会不会动过“假如有问题,不如趁早扼杀”的念头? 那么超人的存在就非常有必要了——毕竟要对付一个会魔法的氪星人,你的手头上最好也有一张相同分量的牌。 如果再想深一点——还有什么场合,能比地狱混战更适合放冷箭,趁机解决心腹大患? 克劳利冲着康斯坦丁嘶嘶低语:“我可以看透你的心,你想要伤害撒旦大人另眼相待的存在,你就得付出代价。” “你想要试探?很好。我给你机会试探。为什么不把决定蝙蝠侠生死的机会交给这位法师呢?” “遵照他的意愿,地狱大门将为你们的同僚敞开,或永远关上。”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利奥兰。 夜翼的脚步挪动了一下,看得出是想上前解释蝙蝠侠不会设计这种致死的试探计划,但考虑到利奥兰非人类的身份,这事儿还真有点不好说。而且这时候解释,岂不是显得更像是一种开脱? 超人更加左右为难:对于他来说,蝙蝠侠诚然是自己的同僚,但利奥兰也是在生死的最后关头,会攥住他的手的同族(其实利奥兰是想忏悔自己搞盗版氪星的事的来着)。 他只能怀抱着微弱的期望,对立场本就微妙的利奥兰说:“请求你,即便不为了蝙蝠,也考虑他手上的生命之书,如果杀死他,生命之书就又会回到地狱手中——” “让他走。” 利奥兰的回复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快、且如此坚定。 夜翼近乎错愕地猛然抬头,惊喜甚至是在自我怀疑是否听错之后才迸发出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又要亲眼目睹一个好人走向对立面了!在哥谭,在布鲁德海文,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 他脱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猛喘了一口气:“谢谢……谢谢。” 但利奥兰事实上只是在想:生命之书!!!绝对不能再落回地狱手里。 地狱到底是怎么偷走的??得手的居然还是掌管淫欲的恶魔……嘶,不敢细想。总之但凡蝙蝠侠还有半分良知,他都希望蝙蝠侠能主动将遗物交还天堂。 只有康斯坦丁感到奇怪:“你们会这么轻易放蝙蝠带着生命之书离开?” “……”夜翼和超人没忍住,一人给了这混账玩意儿一拳:有什么质疑你不能等到离开地狱再问?!万一是这恶魔忘了呢?你就非得帮人家想起来?? 利奥兰也难得兴起想痛扁某人的心。不过超人把康斯坦丁锤得有点远了,利奥兰只好收回眺望的视线,紧张地看向自己的旧友:“will you?(你会吗?)” 暗色的硫火在空中浮游,刺鼻的硫磺味充斥着整条走廊。 立柱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将他和克劳利分割在光与暗的两侧。 克劳利戴回墨镜,无所谓地说:“也许我会,也许我不会。也许蝙蝠侠其实早已经逃离地狱。” 克劳利冲着满脸写着“震惊!你居然骗我”的利奥兰露出一个邪恶但又没那么邪恶的笑:“i’m a demon.i lied.(我是个恶魔。我会说谎。)” but lie to protect me.(但是是为了保护我而说谎) 利奥兰几乎要忍不住上前给旧友一个扎扎实实、带翅膀的拥抱了。但冥冥之中,忽然有道柔和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克劳利。” 那声音轻柔道:“带那个受青睐者来见我。” 利奥兰因克劳利的护短而软化得像颗夹心软糖的神情倏然警惕:“谁?!萨麦尔?” “不……是阿斯蒙蒂斯大人。”克劳利显得有些无语,仰头对着天花板道,“阿斯蒙蒂斯大人,尊敬的戴罪之冠。我的确很想执行您的命令,但您看,萨麦尔大人也给了我同样的指示,要不……” 你俩打一架再说? “带他来见我。”柔和的声音说。 “不!带他来见我!”又一道愤怒的声音加入了争执。 利奥兰悄摸摸把手藏在背后,准备趁着俩堕天使吵架带人开溜。 柔和的声音话锋一转:“为什么不问问受青睐者更想见谁呢?——名为利奥兰的法师啊,做出选择吧,是面见我,亦或是愤怒?” 愤怒的声音:“我,还是淫欲?” 两道视线同时加诸于身,之前在酒吧出现过的空间禁锢再次出现。 利奥兰不得不停下失去意义的小动作,感觉自己像只被左右夹击,逼至墙角的小鸡崽:“……” 他谁都不想选……选加百列行不行? 第15章 大恶魔们显然并不是真心尊重利奥兰的意见,这点从空间禁锢上就能看得出来。 在不为人所见处,这两个大恶魔必然发生了一些争斗,其结果是利奥兰忽觉身体一轻,像被羽毛层层包裹,再睁眼时,他出现在一间宽敞的紫黑色房间内。 准确地说,这应该是一间卧室。 利奥兰绷紧神经打量了一下周围,看见一张足有六米宽的大床,床头正上方,是一颗透着深紫色光芒的巨大心脏。 此时,这颗怪异的、甚至比利奥兰还要庞大的脏器正沉重有力地搏动着,阿斯蒙蒂斯就懒洋洋地侧卧在床上: “为什么要救蝙蝠侠,天使?我是为了替你兑现谎言惩戒,才将他带回地狱。你却不领情么?” 第22章 利奥兰懵了几秒,猛地反应过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诚如克劳利所说,蝙蝠侠和康斯坦丁是一早就商量好了要盗取生命之书,但绝对不是在今晚。 蝙蝠侠并不确定利奥兰的立场,既然决定今晚邀请利奥兰来“交流”,就意味着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今晚剩余的时间是闲暇的。至少绝不会安排“去万魔宫盗取生命之书”这种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要事。 那为什么他还是被带下地狱了呢? ——因为利奥兰的谎言惩戒。 正如之前所举的例子,绝大多数谎言惩戒,都是以一种迂回的、缓慢的,并且更具有恶意的扭曲形式兑现,蝙蝠侠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从布鲁斯在日记本上写下谎言的那一刻起,古老的惩戒便开始不紧不慢地推动命运的齿轮: 先是小丑派进地狱的低级恶魔走狗屎运,遇到了千年不出一次门的阿斯蒙蒂斯;再是阿斯蒙蒂斯感知到只存在于数千年前的古老惩戒,于是兴致盎然地配合行动。蝙蝠侠就这样以一种未料想的方式,猝不及防被带进了地狱。 但好在蝙蝠侠本就有潜入地狱的计划,随身保管着贵重的赐福圣剑,这才自救成功。 阿斯蒙蒂斯的笑意像朦胧的梦境:“你已经原谅他了吗?天使?” “原谅他的欺骗,原谅他将你扯进6000年后的麻烦。你为他辛苦奔走,却只是白费力气。” “你想救的人不需要你救;你所信任的同伴并不回馈以同等的信任;你的同行之人早已备好了杀死你的利器。” “他将你的赤诚践踏至此,你要宽恕他吗?” 就像是一场逐渐醒转的梦,阿斯蒙蒂斯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熏暖芬香的风扑上利奥兰的面庞。 下一瞬,他和其他人一起出现在韦恩庄园门口,就仿佛这位淫欲的大恶魔特地露面,只是为了在利奥兰耳边呢喃这些挑拨离间的话。 但利奥兰知道阿斯蒙蒂斯没有看错,否则他不会在面对布鲁斯时,说的是“may god forgive you(愿上帝宽恕你)”,而不是“i forgive you”。 哥谭的夜雨还没停,不过阿福来得相当之快。他给快被雨淋傻的落汤鸡们一人塞了一把雨伞,又赶着小鸡们进屋。期间康斯坦丁接到一个电话,没说几句就匆匆离开,也不知道是真有急事还是演的,想躲避秋后算账。 等利奥兰等人被老管家安排得妥妥帖帖,在长沙发上盖着毛毯、捧着热可可排排坐时,布鲁斯终于从端着一台手提电脑,从通向蝙蝠洞的电梯走出来: “那个在伦敦杀死窃贼,盗走契约,又交给小丑的幕后主使,我查出来了。” 布鲁斯赤着上半身,几乎覆满身体的绷带因为行动再次透出血迹,但身体的主人显然毫不在意。 他划了下电脑屏幕,在众人面前投影出几道半透明的弹窗: “詹姆斯·莫里亚蒂,伦敦一所三流大学的数学系教授,在世界各地都经营着信誉良好的生意。他曾发表过《小行星力学》,在天文学方面也有极深的造诣。” 将手提电脑放在茶几上,布鲁斯环臂抱胸,转身靠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但实际上,他在伦敦经营着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势力范围甚至波及到塞尔维亚。英国的情报机构mi5一直在秘密关注他的相关活动,但始终不占上风。” “也许是因为这个情报机构基于利益考虑,更想和这个教授保持合作,而不是一杆子打死。”利奥兰心不在焉地接话,注意到一个微妙的细节——蝙蝠侠似乎在有意避免与他对视。 但要说这种回避是出于一些不友善的理由,比如不认同、排斥,那蝙蝠侠就不会当着他的面开会,仿佛默认他也是队伍的一员。 现在情况,更像是不善言辞的哥谭骑士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歉意,于是选择默默向他敞开一部分情报,作为示好的信号。 至于这种示好有没有用——看利奥兰脸上挂着的主天使式官方微笑就知道了。 布鲁斯因为天使随意但精辟的见解讶异回头,刚想说“你不知道布鲁斯·韦恩和正义联盟的关系,却对政治了如指掌”,就对上天使毫无笑意的微笑:“……” 布鲁斯将质疑咽了回去:“——你说的没错。” 他转回头,改将新的疑点记在心里,接着道:“3年之前,莫里亚蒂突然对预言产生狂热的兴趣,搜集了包括奥特韦尔·宾丝、罗伯特·尼克松、希普顿婆婆在内的诸多预言家编纂的书籍。” “而根据阿福刚刚查到的情报,安娜丝玛·仪祁是在2年半前来到的哥谭。” 利奥兰皱起眉:“你觉得这两个时间点之间有联系?也许莫里亚蒂是发现了安娜丝玛家族的秘密,所以才疯狂搜集预言书,而安娜丝玛是为了躲避莫里亚蒂的毒手,才来到哥谭隐居?” 利奥兰这个非本地人觉得这逻辑还挺顺的,一旁的超人露出震惊的表情:“为了躲莫里亚蒂,搬到哥谭?” 朋友!你不能觉得狼坑里的日子不好过,就跳进虎穴里找温暖啊!大都会不比哥谭好吗? 夜翼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表述自己的意见:“有没有可能,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安娜丝玛的祖先觉得,把莫里亚蒂引到大都会,比引到哥谭危险?” 恶魔契约都能偷了,万一莫里亚蒂来到大都会,二话不说先给超人来个魔法控制+氪石套餐呢?省略中间超人暴走可能造成的所有战损,最终估计得是正义联盟全员出动,才能搞定这次危机。 来哥谭就不一样了,你看这次莫里亚蒂的尝试,不是连个水花都没打起来? 夜翼:坐下,都坐下,一般操作而已。 这根本比不上一晚上8小时内找齐243个谜语人奖杯、搞定猫女毒藤女小丑女萤火虫稻草人黑面具企鹅人还要顺便破获连环杀人案、搜集类蝠怪物样本、从伯恩利区一路拆军事防御拆到奈何岛……哈哈!他没疯!!现在他已经不是罗宾了!!就让该死的谜语人骚扰蝙蝠侠去吧!! 利奥兰困惑地看了眼双手颤抖,将茶杯捧得咔哒哒响的夜翼,确认对方没有问题,才重新看向布鲁斯:“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布鲁斯默默关掉投影,揣摩着利奥兰的表情,有点拿不准自己此时如果说一句“安娜丝玛现在很危险,最好允许联盟派人保护她”会不会令对面带微笑、眼神冰冷的利奥兰爆发,“……安娜丝玛现在很危险,你最好尽量不要离开她。” 利奥兰点头:“我会保证她的安全。还有其他的吗?” 一旁的夜翼开始有点心慌:“利、利奥兰,你要做什么?” 超人也很紧张:“你想拧断b的脖子吗?不要啊,虽然每个月都有几天我也这么想!” 布鲁斯:“……” 他用沉默的凝视令超人回归心虚嘟哝的状态,而后不再回避地直视利奥兰的目光:“没有了。詹姆斯·莫里亚蒂,这个名字是我在阿斯蒙蒂斯口中套出的唯一线索。” 阿斯蒙蒂斯掌管的欲望,广义上也包括对权力、金钱、支配欲的追求。詹姆斯·莫里亚蒂如果真是个人物,的确会在阿斯蒙蒂斯的关注列表里。 利奥兰随意地点点头,而后猛的一把扼住布鲁斯的脖颈,以超人也无法捕捉的速度撞入哥谭的雨幕! “?!发生什么了?”隔着水镜,对莫里亚蒂话题完全不感兴趣的撒旦一个激灵弹起,“他在愤怒!愤怒是原罪——哦不。” *的,为什么每次让利奥兰有堕落倾向的都是天堂的人?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上帝镇定:“仔细看,利奥兰的手只是在护住人类的脖颈,以免过快的速度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他的右手还支撑着人类的额头。” 暴雨中,布鲁斯很快也意识到这点,原本想做出反击的手停顿下来。 即便愤怒到失态,对方依旧会注意这种细节,布鲁斯在利奥兰身上感受到了和克拉克一样身为人间之神、却愿意将怀抱留给树上猫咪的温和细致。 利奥兰甚至这次走的又是没关的窗户! 他的神经微微放松,超人的存在到底还是对他多疑的性格造成了一些好的影响。即便他暂时并未找到能够遏止利奥兰的手段,他也愿意先给予利奥兰信任:“我——” 很抱歉。 布鲁斯本打算这么说,但暴雨中,利奥兰冷静的声音穿透雨幕而来:“将日记本给我。” “……”布鲁斯顿了一下,“什么?” “我要取走日记本。”利奥兰的确愤怒,但愤怒只会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你是个高尚的人,蝙蝠侠。我相信你的谨慎曾救过很多条生命。” “但我并不喜欢被欺骗,也不喜欢被同伴觊觎生命。我希望我的同伴足以交付后背,同我一样热诚。” “那本日记,是我的上司交给我,用以完成之前的任务的。现在任务结束,我也应当交还日记。” 第23章 利奥兰逐渐从愤怒中缓过情绪,重新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甚至有心情同布鲁斯开玩笑:“反正你从来没信过我的上司是好人。” “不、不!”水镜里,撒旦发出愤怒的声音,“他不能上交日记,上交后赌局还怎么继续?!布韦恩!你这个愚蠢的人类,给我听着——我命令你张嘴!道歉!这种小天使最好哄了!一点委屈的眼泪、一支滑稽的小舞,就能让他们晕头转向,你究竟是怎么把局面搞成现在这种鬼样子的?!”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蝙蝠侠不会落下“委屈的眼泪”,也不会跳滑稽的小舞——布鲁西甜心倒是会。 但布鲁斯潜意识认为布鲁西宝贝是一种伪装,而利奥兰才说过并不能接受同伴的欺骗,因此他并未切出布鲁西宝贝的模式对利奥兰进行挽留,只是干巴巴地说:“小丑将日记本撕走了几页。” 利奥兰用冰冻呼吸为两人各吹了一把伞:“但你一定拿回来了,对不对?” “说没有!拖延他!”撒旦简直像个恨不能爬进屏幕里踹开布鲁斯自己上的抓狂观众,“雅威!你倒是说句话啊!” 上帝属于看电视喜欢安安静静看的类型,祂甚至觉得撒旦有点吵,因此开了静音,根本没听见撒旦在那头怒骂什么。 于是,在撒旦绝望的注视中,布鲁斯还是沉默着拿出日记,连带那几张被小丑藏得很隐蔽,但终究还是被蝙蝠侠挖出来的纸页,一并递给利奥兰:“……我很抱歉。” 道歉也没有那么难说,尤其是在分别的时候。 但布鲁斯很清楚,有些观念上的不合,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平的,对不起也仅能提供些许情绪上的慰藉。 利奥兰将冰伞递进布鲁斯手里,借着那点接触的皮肤,将温暖与治愈的魔力传入布鲁斯布满伤口的身躯:“i forgive you.” 克拉克和迪克冲出庄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在雨水中像开了柔光一样的天使缓缓飞升,布鲁斯举着冰伞仰头目送。他们的手似乎牵在一起,令这一幕变得像一场挽留(其实飞的慢是因为利奥兰还在确认生命之书有没有被交还给天堂,不然他还要跟蝙蝠侠扯掰)。 近期在陪儿子看东方文学的克拉克情不自禁:“the goddess chang's fly to the moon?” ——不是!他们就一下没看住,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迪克一个猛冲抱住利奥兰的腿:“等等等等!至少留个电话先!拜托拜托!” 搭档!他的氪星搭档!一秒没看住怎么就要被蝙蝠送走了?! 克拉克也猛然惊醒,赶紧从自己的披风里掏出出门前特意带的礼物:“这是小乔——我的儿子乔纳森·肯特,熬夜赶制出来的氪星模型。他在听说你的存在后,就一直很想见你,托我给你送来见面礼。” “我在这个模型里植入了简单的投映功能,可以播放一些氪星的记录影像,我想……氪星已经不存在了,这些影像或许能算是些许慰藉。” “?”前一秒还瘫在座椅上心如死灰的撒旦,又突得活了过来,“记录影像?氪星?——你猜这个影像里有没有氪星的定位?” 上帝不用猜,可以看:“有的。” 撒旦像浇了水的蘑菇一样慢慢坐直身体:“你猜多久利奥兰会发觉自己正在建造的就是氪星?” 第16章 天使天生喜爱热情、友善、愉快等正面情绪,至少大多数天使如此。 这让利奥兰很难抵挡夜翼和超人的热情,等他再度起飞,去找安娜丝玛时,他怀里多了氪星模型x1、联络器x1、西装保养笔记x1,还有一袋用丝带扎好封口的手作小饼干。 唯一从他口袋里拿出去的东西只有一件:之前那部属于可怜路人的手机。如果不是为了找口袋塞联络器,利奥兰差点忘了这东西。 “所以,”安娜丝玛将自己小屋里的壁炉燃起来,好烘干刚找上门、卷毛湿哒哒的天使,“你把那部手机给了蝙蝠侠。你考虑过那个倒霉蛋大半夜被蝙蝠侠找上门,会有什么反应吗?” “……惊喜?”利奥兰反正是想不出自家窗户前多站一个好人有什么不好的,他正在把小饼干往安娜丝玛的怀里塞,“蝙蝠侠说你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打算用一个奇迹将你隐藏起来,只有对你没有恶意的人才能正常看见——” “你为什么自己不吃?”安娜丝玛低头看着被塞进手里的饼干袋,“它包装得很好,送糕点的人一定希望你能品尝到它。” “哦,”天使卡住了,局促地缩起翅膀,“我……我从没吃过——或者喝过,任何食物?” 安娜丝玛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你应该试一试。” 她在小屋里忙碌起来,为两人沏热可可(利奥兰在韦恩庄园没敢喝),用漂亮的碟子盛出一部分饼干。为了不让天使借着说正事逃避茶点,她边忙边顺口询问:“那个看起来像磁带一样的东西是什么?还有那本小册子?” “……”利奥兰坐立不安。 他确实很想干完正事就赶紧走人,尝试至今都未做过的进食行为让他感到惶恐。但礼貌令他的屁股仍黏在团凳上,咽了口口水回答问题: “那、那个黑方块是联络器,超人听说我没有手机,所以把他的联络器送给了我——听说这东西出自蝙蝠侠之手,可以跨越宇宙进行联络。那本小册子是阿尔弗雷德先生刚当管家时记的笔记,内容是如何保养西装。” 安娜丝玛端着热可可和饼干走到圆桌边坐下:“那你最好提前施展奇迹,屏蔽那部联络器上定位、窃听之类的功能。” “……”利奥兰震惊,“但这是超人的——你别告诉我,即便对待信任的同伴,蝙蝠侠也要定位窃听?!” 安娜丝玛向不可置信的天使回以一个“你说呢”的眼神:“现在,尝尝人类的食物吧——在你施展完屏蔽的奇迹后。” 利奥兰注意到在安娜丝玛身边堆放着不少找房的广告,显然艾格妮丝在预言中也有提及今天天使会带一只具有定位功能的仪器来拜访。安娜丝玛一定是早就做好了撤离准备,现在才能如此镇静地接着招待他。 但是,定位!窃听!安装在老朋友的身上! 利奥兰还沉浸在蝙蝠侠的常规操作带来的震撼中,全凭本能施展奇迹,将手伸向饼干。 安娜丝玛示范性地在利奥兰面前演示了一遍咬下一小截饼干、细细咀嚼的过程,脸上因出乎意料的美味而露出惊喜餍足的神情:“这是我吃过最棒的小饼干——你试试?” “……”利奥兰僵坐在原地,两只手一起捧着一小块饼干,翅膀都僵住不动,只有眼珠彷徨无助地左撇右看,像一只被什么东西吓到,谨慎得连尾巴尖都凝固住的猫。 安娜丝玛继续哄诱:“它味道很好。试一试?” “……”利奥兰内心充满了张开翅膀破门而出的欲望,但在安娜丝玛那双深琥珀色的双眸期许的注视下,他还是一边抗拒一边将饼干挪近嘴边:“咔嚓。” 他只咬了很小一口,甚至不到黄豆点大。 从未有过的甜蜜味觉在舌尖味蕾上绽开,天使湖绿色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原本耷拉在身后的翅膀倏然翘起:“嗯——嗯!” “我们一般使用的形容词是‘美味’。”安娜丝玛体贴地提醒一时失语、只能发出感叹词的天使,将热可可端到利奥兰手边,“欢迎来到人间,天使。” 与此同时,蝙蝠洞。 夜翼和超人都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不得不离开,仅留下老管家收拾客厅的杯盘(阿福的心情很好,因为利奥兰即便肉眼可见的生气,依旧没有给他带来多余的工作量,甚至还治愈了中年叛逆的老爷身上的重伤。在这一点上,利奥兰已经彻底打败绝大多数超英,跃升成最受阿福欢迎的客人)。 布鲁斯独自待在蝙蝠洞里,为今天的所有闹剧收尾。顺便拿蝙蝠电脑开了个小窗,大材小用地替天使搜寻手机的失主。 手机属于一个普通哥谭市民,确认他的身份没有花蝙蝠电脑哪怕一整秒的时间。 布鲁斯扫了眼地址,正准备趁着夜色未褪再跑一趟,一阵旋风猛然撞穿了通向蝙蝠洞的电梯。 老管家警觉地喝问声中,愤怒的康斯坦丁扑向蝙蝠侠:“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 他没能碰到布鲁斯,蝙蝠侠轻盈地跃上操作台,200磅的身躯居然没有造成多大的响动,灵巧地像一只黑色大猫:“你的计划是什么?利用我偷来生命之书,再以‘我来转交给天堂’的说辞将生命之书带走?” 蝙蝠侠面色不变地从操作台上跃下来,落地时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如果你的目的真是将生命之书还给应持有它的人,那你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我在回到韦恩庄园后,就将生命之书交还给了天使亚兹拉斐尔,扎坦娜替我搭的线。” “……”康斯坦丁额角的青筋因为难以抑制的愤怒而突突跳着,但最终,他仍是收起了不理智的攻击,只露出冷笑,“我以为我们是同盟,蝙蝠。这就是你对待同盟的方式?怀疑,防备……我为了你损失了一张保命的底牌!那是世间唯一一只能在地狱自由活动,而不受诞生地限制的康沃尔郡小妖精!” 第24章 蝙蝠侠无动于衷,即便没戴面具,他的神情凝肃时,依旧具有黑夜中的滴水兽般的威慑力:“你未经我的同意,带下地狱的迪克·格雷森和克拉克·肯特,也是世间唯一的迪克·格雷森和克拉克·肯特。我从未同意你今晚的试探计划。” “……”康斯坦丁的气势因为理亏而消减了些许,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谩骂,“早知道你跟扎坦娜联系过,我就不会放出那只小妖精。完全的浪费。扎坦娜一定给你准备了其他的保命道具。” 在他和蝙蝠侠原本的计划里,一旦蝙蝠侠进入地狱,康斯坦丁就负责在远离万魔宫的地区折腾出大动静,吸引地狱的兵力。 那家酒馆是康斯坦丁故意去的,甚至仇家也是他故意找来的,最后差遣小妖精去摘利奥兰的围巾,同样是为了在酒吧引起骚乱,削弱蝙蝠侠在万魔宫那边盗书之后出逃的阻力。 但谁能想到利奥兰居然随手一抓就逮住了小妖精?也幸亏蝙蝠侠有做两手准备的习惯,不然今晚蝙蝠侠就得交代在地狱。 康斯坦丁一屁股坐在转椅上,撑着额头痛苦发出呻吟:“至少拿回那只小妖精——蝙蝠,你知道地狱现在对我什么态度,我不能没有那只小妖精!” 蝙蝠侠却没有作答,只问:“为什么你想要生命之书?是谁告诉你生命之书被地狱盗窃的消息?” “……”康斯坦丁坐直身体,“为什么问这个?” 他知道蝙蝠侠并不是真的打听他想用生命之书复活谁,或者杀死谁。 蝙蝠侠将康斯坦丁为了追回生命之书,而错过的资料调出来:“生命之书是阿斯蒙蒂斯盗取的。我从阿斯蒙蒂斯的口中套取出的唯一一条信息,就关于这个伦敦的数学系教授。” 康斯坦丁迅速扫阅资料:“你认为生命之书的窃取、我的契约被盗、我得知生命之书的消息、小丑派遣恶魔到地狱找合作人,这一切都是这个詹姆斯·莫里亚蒂在背后操作?” 康斯坦丁的神色慎重起来:“他想要做什么……你又做了什么?蝙蝠?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对这种把手伸进哥谭的家伙置之不理。” 恰巧在这时,屏幕下方的消息栏跳动了几下,蹦出一条信息: 【很高兴听说我方的目标并未对哥谭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今晚哥谭的绝大多数战损,都是由小丑等哥谭本地罪犯造成的。 因此,我认为是否与您共享我方的资料,仍需进一步讨论和斟酌,我将会积极推进此事。 最真挚的问候,来自m.s】 康斯坦丁盯着那则消息看了半天:“不管这个m.s是谁,他绝对不会‘积极推进此事’。” 在一刻钟的拉扯中,已经对mi5的现任头子,麦考夫·福尔摩斯的行事作风有了深刻了解的蝙蝠侠深表赞同。 与此同时,通向6000年前的时间线上。 利奥兰已经结束了简短的宵夜,只揣了模型和小册子回程。 他没有带联络器,即便施展了奇迹,也只是交由安娜丝玛保管,以备不时之需。(说实话,蝙蝠侠见缝插针塞监控的行事作风有点吓到天使了) 不过无辜的小饼干他倒是挺想带回去跟亚兹拉斐尔分享的,只是被安娜丝玛坚决地扣了下来,理由是什么“你绝不能把任何食物带回过去,也不能在过去煽动任何周围的天使品尝食物,艾格妮丝写在预言里了!” 艾格妮丝的措辞实际上更严厉一点,利奥兰在安娜丝玛拿给他看的旧预言书上,看见如下文段: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固执的天使!一旦你违背我的叮嘱,安娜和你都将被驴狠狠地踢脑袋!世界也将因你的分享而毁灭!】 已经见证过艾格妮丝预言准确性的天使吓得顿时放下了饼干,跳进时间线。 坐在摆渡的小舟上(时间线里不存在这东西,是天使自得其乐地打发时间时自己捏的),习惯了高强度工作,有点闲不住的利奥兰摸出莎草纸,开始撰写今日份的工作报告。 写到一半时,他总觉得忘了点什么:“手机,还了。安娜丝玛,施展过奇迹了。究竟是什么呢……” 利奥兰冥思苦想了半天,猛然记起:“红罗宾!上帝,我还没有解除他身上的谎言惩戒!” 加百列啊,过去这么长时间,红罗宾还好吗?还活着吗?应该不会也遇到和蝙蝠侠一样棘手的情况吧?? 利奥兰匆忙补了句“愿上帝宽恕他”,怀着忐忑之心拉开自己的查阅权限,确认提姆的名字仍在生者之列,且距离死亡仍很遥远,才蓦然松了一口气。 相隔着时间与空间,在私人飞机上一边赶路,一边批阅文件的提姆打了个哈欠,才注意到自己因为过于集中精力工作,错过了不少消息和来电——当然,他们经过的雷暴区也贡献了一部分力量。 提姆拿起联络器,开始挨个回消息,根本没发觉在自己沉迷工作的过程中,曾短暂遗忘“我是红罗宾”这一事实——谁没事闲的干天天想这玩意儿啊! 于是,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时候,伟大的世界第二侦探因工作狂属性,不幸错过了可能令他怀疑天使身份的关键性线索。 他还挺认真地在看完夜翼发来的今晚三两事后,给夜翼回信:【你说,你们在地狱遇到死局时,撒旦亲自出马帮利奥兰解围。利奥兰是氪星人,但又能使用魔法,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的父母一方是氪星人,另一方是地位较高的恶魔?】 夜翼:【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道理啊……这就能说得通了!!】 幸好利奥兰没有看到这番对话,才能怀揣着毫无负担的愉快心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他的办公室里有人在,而且不是来问责的主天使。 亚兹拉斐尔听闻声音抬起头,在看见利奥兰的瞬间展露出惊喜的笑容:“啊,你回来了!你还带了很多东西……这是什么?这个圆球?” 利奥兰以同样的热情和亚兹拉斐尔来了一个翅膀打架的拥抱(他们都想用翅膀包裹住对方,结果两双翅膀恰好对上):“一个星球模型,我新认识的人类幼崽送给我的礼物。” “lovely(真贴心)!我能看看吗?”亚兹拉斐尔高兴地翘起翅膀,接过氪星模型。 第17章 “……在氪星的地质层中形成了一种特殊化合物,k金属。” “经由宇宙辐射的作用,k金属将演变美丽但危险的各色矿石,我们一般将这类矿石为统称‘氪石’……” 利奥兰特意关闭了圣光的办公室里,模型的科普投影幽幽亮着,映照着两个天使震惊且惊恐的面容。 观看投影的第一分钟,他们还开开心心、翅膀挤翅膀地坐在一起。 观看投影的第三分钟,他们窝成两只无助彷徨的小鸡崽。 利奥兰看着投影咽了口口水,试图理智分析:“这一定是巧合!宇宙有那么多星系,我确定在仙女星系之外,肯定也有覆盖着氪石的行星——” 投影:“——但在氪星爆炸之前,氪石的辐射危害微乎其微。” “这是因为它是一颗位于仙女星系,围绕着红色恒星运转的行星。而这颗被氪星人称作‘拉奥星’的红色恒星,正是抑制氪石影响的关键。” 利奥兰:“……” 亚兹拉斐尔:“……” 实锤了。他们的盗版氪星就是未来的正版氪星。 两个天使同时如坐针毡,局促不安,最后是亚兹拉斐尔忍不住先开口:“6000年后,我们的——未来的——总之就是那颗氪星,会爆炸?为什么?难道我们不再庇护它了?” 利奥兰也不知道答案:“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未来的氪星历史里,没有任何关于天使的记载?这是对内的资料,应该有记载我们最初为什么会选择这颗星球、我们的目的是借用氪星人的身份广施善行……还有那些氪星人!” 在未来,可是有真正的氪星人的! 他们没有翅膀,在魔法方面有天然的缺陷。氪石无法伤害天使,却能让氪星人虚弱或死亡。氪星人信仰的也不是上帝,而是叫做“拉奥”的太阳神。 两个天使在前后矛盾的信息中陷入混乱,冥思苦想。但凡这里再多一个悲观主义的克劳利,那结论就该往“那我们还建氪星干嘛?就为了等到6000年后看烟花?”倒了。 但此时此刻,进行头脑风暴的是两个天性乐观的天使。 三分钟的不安静坐后,利奥兰抬手关闭投影:“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全能的主!如果我们在做错误的事,祂会阻止我们。既然我们没有堕入地狱,那也许一切都在主不可言喻的伟大计划中。” 亚兹拉斐尔其实也这么想,只是心中仍有一线迟疑。利奥兰的话打消了他的犹豫:“是的,你说的没错!那我们现在应该继续之前的建设工作?” 利奥兰重新点亮办公室里的圣光,感觉这一晚上自己的经历丰富得有些过头了,一波都不止三折。 第25章 但他一贯秉承邪恶可以休息,天使不该休息的观念,即便感到精神上的疲惫,仍旧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计划:“等我五分钟?我有两本日记和一只康沃尔郡小妖精要上交。” 与此同时,6000年后的哥谭。 和天使一样,秉承“邪恶可以休息,但蝙蝠侠不该休息”观念的布鲁斯,终究还是顶着老管家“天啊!您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吗?”的眼神,披回哥谭骑士的制服,启程去送手机。 暴雨已经止歇了,仅剩下化工厂区吞吐出的阴霾依旧笼罩着这座潮湿的城市。 钩索将布鲁斯的身体拉扯向高空,强烈的失重感似乎要将他的灵魂甩出躯壳,融进夜色,去拥抱这座城市。 他在波哥街2201号公寓窗台无声落下,一手撑住上方窗台稳住身形,一手掠过腰带。撬具在月光下泛出银色的细光,很快被熟稔地探入锁孔。 锁芯发出精密的响动,布鲁斯听见象征解锁成功的一声轻响: “隆隆……” 机车疾驰而过,紧接着是一声“滋扭”急刹。红头罩的声音从公寓楼下方诧异地响起:“老头子?” 蝙蝠侠:“……” 屋内,本来就因为噩梦睡得浅的乔治·布莱克(那个被小丑用外星海星操纵的倒霉鬼)被机车轰鸣声吵醒。迷迷瞪瞪地一睁眼,恰好对上正蹲在他窗台上、几乎将窗外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身影:“——嗬!” 乔治·布莱克的眼睛一个翻白,直接被吓厥过去。 蝙蝠侠无话可说地将手机丢进屋内,滑下窗台。特殊记忆纤维制成的披风展成类似蝠翼的状态,又在轻巧落地后顺垂回蝙蝠侠的腿边:“现在是凌晨四点。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赶回哥谭?” 红头罩,真名杰森·陶德,aka蝙蝠侠的第二个养子,也是第二任前罗宾(为什么蝙蝠侠的每一任罗宾最后几乎都会出来单干?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此时懒洋洋地俯着身,双臂随意压在摩托把手上:“一堆原因。” “比如迪克在家族群里尖叫了一小时新出现的氪星人有多棒;红罗宾说那个氪星人可能是个恶魔崽子于是惹恼了恶魔崽子(后一个恶魔崽子指达米安,蝙蝠侠的四子);以及我觉得有什么事不太对。” 红头罩是绝不可能跟蝙蝠侠分享自己的摩托车的,父子共骑属于阿福都不敢做的美梦。 因此他干脆停在这里,一次性把想讲的事说清楚:“夜翼今晚联系过我,说你出了点意外。但我当时正和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帮火并,结束战斗后又收到了同伴发来的紧急求援信号,说大西洋城有一帮学生被困,他们抽派不出人手。” 布鲁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遍杰森的身体,确认对方的状态应该没怎么受伤:“其他人也有同样的经历。看起来你们像是被故意拖住了。” 詹姆斯·莫里亚蒂……又是这个人搞的鬼?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生命之书,还是别有所图? 哥谭的计划受挫,他的下一步棋又会是什么? “还有那个新出现的氪星人,”红头罩打量着布鲁斯的神色,“他究竟可不可信?” 布鲁斯也很难下定论。 他和超人、神奇女侠等同伴之间的信任,是通过一次次并肩作战、一次次争斗磨合慢慢打磨出来的。 对于利奥兰,他仅能从现在的试探中得出少许结论:“我在联系他的时候,故意表现得像不认识蝙蝠侠,他没有起丝毫疑心。他并不知道布鲁斯·韦恩和正义联盟的关系,对mi5的称呼也是‘情报机构’这种统称,我猜测他对地球并不熟悉。但是他有精确的政治敏感性——” 又会因为救人心切而忽略其他逻辑漏洞,比如不认识蝙蝠侠的布鲁斯是从何得知日记本可以对话的? 最后这一段话布鲁斯没能说完,因为红头罩没忍住重复:“氪星人,政治敏感性?” 布鲁斯看得出红头罩想笑:“超人没有,不代表所有氪星人都没有。” ——这样说好像有点辱克拉克,布鲁斯换了个角度:“也许这种敏感性是利奥兰的上司刻意培养的。也可能是他个人喜欢看历史政治方面的书籍。” ——这倒猜得没错,利奥兰的确喜欢看档案卷宗。 红头罩总结陈词:“所以我们这个新氪星人,会魔法、不怕氪石、具有政治敏感性——我们在讨论一个氪星人,还是莱克斯·卢瑟的噩梦?” 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敢想象莱克斯·卢瑟在知道利奥兰的存在后,会如何辗转反侧、茶饭不思——噢,我忘了,你肯定知道。” 毕竟没有弱点还懂政治的氪星人,蝙蝠侠大晚上的也睡不着觉。 红头罩在蝙蝠侠可怕的凝视下埋头闷笑,过了会才清清嗓子:“红罗宾说他暂时回不了哥谭,恶魔崽子也呆在大沙漠里被他妈关禁闭。为免你死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接下来半个月——至少在红罗宾回来前,我都会留在哥谭。” 他故意换了个姿势,让腰侧的枪械更显眼:“想念我吗?蝙蝠侠?” “……”秉持不杀原则的布鲁斯脸上毫无表情,觉得做空巢老人也没什么不好。 · 不论在六千年后,还是六千年前,时间总是沉默地向后流淌——但存在相当大的时差。 当布鲁斯还在和住回家里的二儿子、远在伦敦的麦考夫·福尔摩斯“磨合碰撞”时,利奥兰已经和亚兹拉斐尔填完了整颗氪星,而地球也在撒旦望眼欲穿的期盼下,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 当年亚当和夏娃离开伊甸园时,夏娃已经怀了长子该隐。 抵达地球后不久,夏娃生下该隐,后来,她又有了次子亚伯。 这俩兄弟成年后,该隐务农,亚伯放牧。 但上帝更满意亚伯的劳动成果,因此在接受供奉时,上帝更早地在亚伯面前显灵,该隐却因此心怀嫉恨。 当上帝的灵离去后,该隐杀死亚伯,从此,暴力、凶杀、仇恨、嫉妒……罪恶开始在人间泛滥。 倘若利奥兰能听见万魔宫里的动静,就能听到撒旦翻着从数千年后淘回来的圣经,发出索然无味、甚至倍感无语的抱怨:“罪恶泛不泛滥和该隐亚伯有什么关系?这完全是杀人犯自己的问题。有本事你指着一个杀人犯跟受害人家属说,‘他只是被蛊惑了!你去找恶魔或者该隐的麻烦’?” 但利奥兰并不能听到,他正忙着将亚伯接引至天堂,顺便夹带私货地安利亚伯加入氪星工作群,成为群内的牧业发展担当。 因此,当他时隔百年,再次被加百列召见时,还以为是自己偷摸摸开“业余爱好小组”(没人会把加班当业余爱好,天使。)的事被上级知道了,准备严加呵斥或者给予赞同。 加百列用和数百年前相同的威严语调说:“利奥兰,第九级福音天使。主命你在人间掀起泛滥的洪水,摧毁那些罪恶的人类!唯有诺亚一家始终与主同行,他们将获得存活的机会。” 虽然很久没见,但加百利对利奥兰的印象还是蛮深的。利奥兰近期的自主加班、以及煽动同事加班的行为似乎招致很多天使的不满,但下层的内卷又卷不到上层,加百列传达完上帝的旨意,就迫不及待地收回为了增加威仪而闪耀的圣光,凑到愣在原地的利奥兰身边: “好久不见!听着,上一次传令没有问清楚,是我的过失,这一次我特地问清了所有我能想到的细节。” 加百列从怀里摸出一份卷轴,刷地一下展开,卷轴几乎从月球天的南端滚到北端:“除了诺亚一家,上帝还允许世间每一种生灵都留下一对繁衍。最纯洁的物种可以留下七对!这是所有物种的全部清单,你看看?” 可以想见上帝被加百列逐句追问时的心情,加百列兴高采烈地补充:“我还问了诺亚要怎么带这些生灵活下来!主说,他早已向诺亚传达旨意,现在诺亚已经造好了足以容纳所有生灵的方舟,备好了食物,现在已经开始登船啦!” 他把卷轴又哗啦啦收起来,塞进利奥兰手里催促:“现在,快去掀起洪水吧!一百五十天!上帝啊,你大概能刷新福音天使的工作时长记录!” 利奥兰很难将这视为“传播福音”,刚想开口询问,加百列又一拍脑袋:“看看我,差点又忘事——主这次为你安排了搭档!” 加百列提高声音:“亚兹拉斐尔?” 利奥兰近乎凝固的注视中,另一个如丧考妣的天使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本利奥兰熟悉的东西。 加百列将日记本也塞进利奥兰怀里:“我看看,卷轴、搭档、日记本……好极了!这下齐了!” 加百列搓搓手:“我可以送你们一程——你们需要吗?” 隔着水镜,撒旦同款摩拳擦掌,像个喜欢的综艺终于开播第二季的吃瓜观众:“终于!这一次,我选择了一个非常稳妥的人选。还记得之前蝙蝠侠他们查到的莫里亚蒂吗?我让阿斯蒙蒂斯将日记本送给了他。” 第26章 比起撒旦这个不务正业,一天到晚就等着综艺开播的顶头上司,上帝进入状态就慢热多了。祂过了一会,才从世间诸多琐事中抽回神,缓缓睁开金色的双眼(和克劳利的竖瞳不同,上帝的双眸由纯粹的圣光构成):“阿斯蒙蒂斯是怎么跟莫里亚蒂说的?” 撒旦:“……” 撒旦:“自从我离开天堂,就没有管这么细过了。如果连要跟莫里亚蒂说什么话都要我一句一句教,那让阿斯蒙蒂斯跑腿和我亲自去有什么区别?” 上帝:“……” 但是事无巨细才能万无一失,上帝:“我有不好的预感。” “闭嘴吧,乌鸦嘴。”撒旦恨不能把上帝的真理之口封上,“莫里亚蒂是个聪明人,他会弄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上帝从善如流地不再言语,只将目光投向水镜。 镜面中,利奥兰已在撒旦和上帝闲扯的这短短十几秒内,从最初的冲击中恢复冷静。此时翻开日记,准备不管怎样,先遵照上帝的指引,问一问对面的“先贤”——姑且不论这位贤者是真是假。 但刚从热心的加百列那儿借来羽毛笔,利奥兰就见日记本上先一步浮现出一行字迹优雅的问候: 【幸会,魔王之子。】 利奥兰:“……” 利奥兰:“?” 谁?魔王之子? ……我嘛? 隔着水镜,撒旦:“…………” 上帝发出了一声轻咳。 第18章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即便是撒旦也想知道:阿斯蒙蒂斯到底说了什么??莫里亚蒂怎么会这么想??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伦敦,布鲁姆斯伯里区,贝德福德广场6号。 当莫里亚蒂打发走对他大发雷霆、但最终仍屈服于胁迫的新合作者时,阿斯蒙蒂斯才懒洋洋地躺卧在一团深浅交加的紫雾中,飘入莫里亚蒂的书房。 “关于不敲门就不请而入,我是怎么说的,莫兰?——哦!阿斯蒙蒂斯阁下!”莫里亚蒂惊喜地站起身迎接,仿佛前一句话真是说给莫兰听的,“我以为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是什么让我有这个荣幸,获得您的拜访?” 阿斯蒙蒂斯就喜欢跟聪明人对话,因为这种人总爱把话说得暧昧不清,祂恰好可以装聋作哑:“陛下见了你的言行,因此委以期待。我替陛下送来这本日记,它可以令你与另一个存在对话。” 话说到这里,莫里亚蒂最多就是头脑风暴一下“难道这本子可以直接联系地狱的哪位大恶魔,给我提供助力?”,但紧跟着阿斯蒙蒂斯又补充:“这个存在对于陛下来说十分重要。” “就在几天前,对方与愤怒之原罪发生冲突,萨麦尔痛下杀手,陛下却久违地亲自出手,替他化解了攻击。” 撒旦亲自站台,为了这个存在不给七宗罪的面子,这是什么含金量,你懂吧? 莫里亚蒂接收到阿斯蒙蒂斯意味深长的眼神,脸上的笑意不变,心里却又往深里想了点:七宗罪是什么地位?魔王之下第一人(虽然这样的‘人’有七个)。能让撒旦站出来下七宗罪的面子,这个所谓的“存在”,莫非…… 反正不是情人就是儿子。家族企业的老弊端了,懂的都懂。 现在的问题是,是情人还是儿子? 莫里亚蒂思考了一下,觉得更像后者。 撒旦没事干把自己情人的联系方式巴巴地送给别人干嘛?又不是什么绿帽爱好者! 儿子嘛,多锻炼,多见见世面,很正常。 莫里亚蒂心下了然,向阿斯蒙蒂斯回以同样意味深长的眼神。将大恶魔送走后,又轻敲着桌面,琢磨了一会这本日记能在他接下来的计划里发挥什么作用,才抱着“总之先提前打好关系”的念头,提笔在日记上写下礼貌又不失盘算的问候(他没能看到之前的对话,撒旦已经对日记本做过处理,阅读者仅能看到属于自己的‘聊天记录’): 【幸会,魔王之子。】 莫里亚蒂想的是:点明自己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替自己在这场实际不占优势的对话中,创造一个相对较高的对话地位。 其次,对方明明身为魔王之子,萨麦尔却能痛下杀手,这说明什么?说明七宗罪根本不给这个魔王之子面子嘛。 在这种时候,他表现得尊重对方的身份,给予足够的情绪价值,一是拉近了和魔王之子的关系,有需要的时候对方肯定会更加上心;二是隐晦地站队,未来指不定还能借对方搅一搅地狱的浑水。 至于魔王之子究竟什么资质?值不值得投资?莫里亚蒂不在乎。 他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觉得有意思的事。风险、生死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还有什么能比以人类之身,踏足神明的地盘,将天堂地狱搅得天翻地覆更惊险刺激的?盲选棋子对于莫里亚蒂来说,不过是增添几分游戏中的乐趣。 而隔着6000余年的光阴,利奥兰在想什么? 利奥兰看向加百列,发出困惑的询问:“你是不是送错日记本了?为什么对面的人唤我恶魔之子?” 加百列抓重点的能力一向感人,他大怒:“什么恶魔之子!?天使都是上帝之子!对面的贤者怎么回事?难道已经老年痴呆了?” 撒旦发出恼火的声音,但依旧阻拦不住上帝面色平淡地提高圣光亮度,藏在光团后发笑。 利奥兰倒是被说服了,肃然起敬:“我懂了。” “?”亚兹拉斐尔没忍住问出撒旦的心声,“你……懂什么了?” 利奥兰郑重:“这是主对我的考验。” “难道因为贤者年事已高,思想混沌,就能将他过去的智慧与功绩抹消,不予以尊重吗?” “难道后人就不能从贤者看似混乱的话语中,攫取到那智慧未泯的吉光片羽吗?” 隔着水镜,撒旦:“……” 撒旦:“有这心态,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上帝发出赞同的咕哝声。 水镜里,利奥兰已经重新振奋好心情,摊开笔记认真回复: 【幸会,贤者。愿我能在接下来与您同行的日子里,领悟您的智慧,有所裨益。我是否能称您为老师?】 伦敦,莫里亚蒂:“?” 这恶魔之子,看着还蛮谦逊的?倒不像是会轻易和七宗罪起争执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莫里亚蒂又觉得这样才合乎情理:地狱是人间道德的反面。谦逊、尊重在地狱不是美德,而是原罪。 霸凌者不会因为受害者的忍让而停止挥拳,只有更大的拳头才能为对方在地狱打下一片疆土。或许,撒旦就是为了这点,才让阿斯蒙蒂斯将日记本交给他? 引导一个不那么明智的地狱未来君主?嗯……虽然和他料想的不同,但现况显然对他更加有利。莫里亚蒂十分满意地写下回复:【愿我们互相成就。】 一段美好的师生佳话,就在完全的鸡同鸭讲下正式诞生。 撒旦:“……”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剧情。 阿斯蒙蒂斯呢??阿斯蒙蒂斯!!都怪这家伙随便多嘴!! 与此同时,6000余年后的哥谭。 没有人知道利奥兰正在魔王之子的路上扬帆起航,甚至还拥有了一位犯罪界的拿破仑做老师。 蝙蝠们只是在自己的地盘如常巡逻,如常跟远在伦敦、油盐不进的大福尔摩斯先生拉扯。 红头罩观摩了一会蝙蝠侠跟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对话,突然产生一种新奇的既视感:“阿福,你有没有感觉,面前好像有两个蝙蝠侠隔着电脑在对话。一个扒着哥谭不放,一个扒着英国不放。” 都是掌控欲过剩,都是不怎么考虑被保护者的感受,相同的低情商(他们可以表现得高情商,只是出于不同的原因,他们依旧保持现在这种相当不宜人的状态),相同的高智商…… 红头罩得出结论:“麦考夫·福尔摩斯,就是英伦政客版蝙蝠侠!” “……”阿福想说“并非如此,难道您希望自己像小福尔摩斯先生一样,走到哪都有监控盯着”,转念一想:蝙蝠侠好像也没少塞监控设备? ……那没事了。 阿福公允地说:“他们之间还是有不同的。至少我们得期望如此,否则这场谈判要进行到猴年马月,才会有人愿意松口让步呢?” “……”红头罩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围观一场结果遥遥无期的扯皮。 他无语半晌,果断站起身,抄起一旁的头盔戴上:“我去看看污水厂的情况。” 打从知晓污水厂被安娜丝玛——这位基本可以确认是利奥兰的同伴买下后,蝙蝠洞就在密切关注污水厂内外的一切动向。 但安娜丝玛用行动做出回应:污水厂的动向就是没有动向。 艾格妮丝在预言书里写得很清楚: 【不必枉费心思,我亲爱的小安娜。即便你需要将污水池用泥巴(这里指的是水泥,艾格妮丝受限于时代,并不知道水泥叫什么)封起来,也千万不要亲自贴出招募。 第27章 在哥谭,你只能招到小丑帮或企鹅人的手下,如果有幸招到会计,他将在一天内被抓去坐牢。 等待,小安娜,等待。利奥兰会将一切都送到你面前。当你看见时,你就会明白。(when you see,you'll see.)】 安娜丝玛用自己的人生验证了艾格妮丝预言的准确性,因此天使离开后,她就处于完全的摆烂状态,基本上每天除了解决基本需求,就是正大光明地瘫在床上刷手机。 ——那咋了!!看看她这两年半来在哥谭练出的腱子肉!这几天的休息是她应得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安娜丝玛连续宅了三天。第三天的中午,已经习惯了每日高强度锻炼的身体和心灵终于开始叫嚣不适,催着安娜丝玛焦虑地从床上爬起来。 ——也就是在她烦躁地梳理好头发的那一刻,她的门忽地被重重敲响。 仿佛有人站在屋外,用沙袋砸着门板。 安娜丝玛的动作瞬间顿下,下一秒,一把小口径手枪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被她从右腿腿侧的枪带中拔出。 她持着枪,谨慎地移动到门侧的墙后:“谁?” 不应该啊?如果是有人来找麻烦,不论是蝙蝠侠的人,还是哥谭的犯罪分子,艾格妮丝应该都会提前提醒才对。 门外传来古怪的咕嘟声,像魔药在坩埚里粘稠地煮沸:“法师……我们,来找法师。”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金色卷发的法师!会救地狱犬的法师!法师在不在?我们从地狱里偷跑出来,投奔你啦!” 安娜丝玛:“??” 她上一秒还在想什么法师,她不认识法师,下一秒听见“金卷发”、“会救地狱犬”的描述,脑海中顿时蹦出利奥兰的脸。艾格妮丝的预言紧随其后浮上心头:利奥兰会将一切都送到你面前。当你看见时,你就会明白。 安娜丝玛在这一刻醍醐灌顶,赶紧放下手枪,打开家门:“快进来,别让邻居看见。” 第一只挪进屋的,是一只滚圆的丑萌魔物。第二个进门还冲她紧张打招呼的,则是个长相清秀、生着黑色兔耳的小哥。第三只、第四只…… 安娜丝玛数着数着,视线里冷不丁撞进一片将蝙蝠标志撑得胖胖的胸肌:“……” 她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对上一颗红枣脑袋:“……呃。” 本想去污水厂,结果路遇恶魔,一路跟着恶魔找来的红头罩抱着手臂,交错着两条大长腿,靠在门边,语气是带着几分“噢,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的懒洋洋:“这么晚了还开会?什么内容啊,我能参加吗?” 安娜丝玛谨慎地攥住门板边缘,试图把红枣脑袋挤出家门——可想而知地没挤动。 不应该啊!!艾格妮丝没说今晚她会被蝙蝠家族的人找上门!!来上门的只有劳动力才对!! 安娜丝玛原地爆炸了一会,清了清嗓子,面上仍是一副镇定的样子:“我们这是污水厂招工,来的都是恶魔。” “噢。”红头罩散漫地应了声,“那我是恶魔崽子的兄长,应该也在招工范围内。” ……达米安(蝙蝠侠的四子,也就是红头罩口中的恶魔崽子)这辈子都猜不到红头罩承认和自己的兄弟关系是在什么时候。 第19章 主动入职污水厂,红头罩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路人皆知。 安娜丝玛拼命回想艾格妮丝到底有没有提过红头罩的毛遂自荐,在得到0条搜索记录后,绝望且自暴自弃地向后一退:“你爱怎样怎样吧,反正今天我只打算招水泥工。” 艾格妮丝没有特意备注,就意味着今晚她不论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影响后续发展。 可能是因为红头罩并不重要(安娜丝玛否定了这一猜想),也可能是因为即便安娜丝玛拒绝,红头罩也不会放弃。所以不论安娜丝玛如何选择,今晚的事情都只会导向“红头罩走进招工现场”这一结局。 她尽量让自己无视门口超大一只的红头罩,放任其以一种散漫的、饶有兴致地步态走进公寓(她感觉她家进猫了,超大一只橘猫,橘得发红的那种,可能还带着一点邪恶):“法师很早就预见到你们的到来,让我备好了契约。就在圆桌上,你们可以自行拿取。” 有那么几个恶魔听见安娜丝玛那句“只打算招水泥工”,恼火地打了个响指消失,但更多地恶魔还是留了下来,依言拿取契约。 他们要么是实力低微,在地狱纯当炮灰的存在,要么一心认定利奥兰必将入驻万魔宫。今晚无论遇到什么考验,他们都不会轻易离开。 邪恶的大橘猫环着手臂晃到她身边,偏过头向她窃语:“这是谎言,不是吗?我没听说利奥兰会‘预见’,倒是你,预言家的后裔——你究竟为什么和利奥兰合作?为什么要建设水泥厂,你们到底想搞什么鬼?” 哥谭出身的超英多多少少都对谜语有偏见,主要是年轻的时候没少被谜语人折腾,更没少被另一款谜语人·啥事儿都爱憋自己心里的蝙蝠侠折腾。 所以红头罩此时的心理belike:又不是老蝙蝠,谁要忍气吞声(说得好像面对蝙蝠侠时,红头罩有在忍气吞声一样)?!今晚他非得把这该死的预言之谜兼污水厂之谜给解开不可!如果需要,那他将毫不犹豫地付诸武力—— 安娜丝玛:“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污水厂里金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艾格妮丝在预言书里让我守住这里,我就守住这里。” 女巫耸耸肩,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一屁股坐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所以污水厂里的确有什么东西在。”红头罩敏锐地捕捉到重点。 “是——”安娜丝玛拖长了声音,“只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认真的?”红头罩嗤之以鼻,并不相信安娜丝玛的说辞。 他的怀疑心不比家族里的任何人低,尤其是他还曾被小丑以母亲之名骗去死过一回,从生到死,再由死还生的痛苦足以刻骨铭心:“什么都没搞清楚,你就没头没脑地听从一本预言书的指示过日子?你的人生难道是受预言书掌控的?如果预言书出错了怎么办?如果你不理会预言书的指示,反而能创造更好的结局——” “嘿!呃,”红头罩的身旁突然冒出了一对黑色的兔耳朵,恶魔小哥在红头罩不爽的瞪视下吓得缩了下脖子,但仍然坚持把话说完,“契约。我们所有魔都拿了一份,刚好还剩下一张,我猜应该是给你准备的?” “……?”红头罩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周围,果然人人手上都拈着一张求职表,有些恶魔大字不识一个,正凑在最有文化的恶魔身边排队,眼巴巴地等代笔。 兔耳小哥再次胆怯但勇敢地将那份多余的——或者说,一点也不多余,刚刚好就是为红头罩准备的求职表,塞进红头罩手里,谨慎地向后退到安全距离,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们(他们似乎是某种特殊的魔族,共享相同的样貌,这也让他们成为地狱中最常见的炮灰耗材)头碰头团在一起,窃窃私语如何填表。 安娜丝玛冲着有点起鸡皮疙瘩的红头罩耸耸肩:“you see?艾格妮丝从没让我失望,只有我有时没法达到她的期许。” 红头罩稍微信了一点预言的邪:“艾格妮丝让你招水泥工做什么?” 就像现代无数实用主义的迷信者一样,红头罩想:如果是好事,那说不准是算得准。如果是不好的事,那就打破愚昧迷信! 安娜丝玛有力无力:“她让我招水泥工封住那个污水池,再用巫术封禁。仅留一道小门,等待未来某个时刻进出。” 红头罩:“……?” 封禁污水池?不是利用污水池?……听起来倒真像是在干好事? 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为什么污水厂到现在都不开工、直到现在才招工的谜团也解开了:污水池中的污水有着致命的危险,人类水泥工难以胜任这个工作,恶魔们倒是不必担心衰竭而亡。 红头罩发出最后的询问:“我怎么确认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安娜丝玛一骨碌坐起身,深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他:“只要你帮我保密,我可以给你一个管理头衔。你可以随时监控污水厂的改建进展,而不受混淆巫术的影响——成交?” 安娜丝玛将签字笔递到红头罩面前。 六分钟后。 不仅跳槽敌人内部,还在短短几分钟内升职加薪的红头罩骑着摩托回到庄园,若无其事地哼着歌去蝙蝠洞晃荡了一圈,确认自己的通敌行为没有被蝙蝠电脑记录。 蝙蝠侠还在跟麦考夫·福尔摩斯大战第n+1回合:“等等。你为什么回来的这么快?我没在监控镜头里看见你抵达污水厂。” 红头罩仗着有头盔遮挡表情:“突然觉得没趣——你要是很在意污水厂,明天我可以潜入看看。” 蝙蝠侠头也没回地发出一声大约是不满的咕哝,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第28章 直到红头罩走出蝙蝠洞有一会,蝙蝠侠才停下动作:“他在撒谎。” “嗯?”阿福哼了一声,看他瞅咖啡的表情,像是在琢磨有没有可能往咖啡里下安眠药,好“劝说”韦恩老爷乖乖睡觉。 蝙蝠侠谨慎地没有喝这一次阿福端来的咖啡(重点是这次咖啡没有拉花,而众所周知,想药倒蝙蝠侠至少需要致死量3-5倍的麻醉剂才能生效,如此大剂量的药剂无疑会改变咖啡的表面张力):“他身上有一股迷迭草和贵价女士香水的气味。是他出门后才沾上的。”【注】 阿福的表情看不出这位前mi5特工到底有没有在咖啡中动手脚,或者这纯粹是老管家对于蝙蝠侠不停劝阻熬夜行为的小小报复: “我猜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杰森少爷半夜出门是为了见一位女士,而不是半夜不睡和别国的男性高管挑灯夜聊。——也许我有机会在见证您的婚礼前,先操持杰森少爷的婚礼?” “……”蝙蝠侠装作没听见,“迷迭香、曼陀罗、圣约翰草,杰森可能去见了那个预言家的后裔。但他为什么不说?” 阿福对打架都要避开窗户的利奥兰有相当程度的好感,因此也稍微爱屋及乌了一下那位后裔:“也许杰森少爷认为这次会面的内容没有任何威胁性。也许他有别的理由——您相信杰森少爷,对吗?” 蝙蝠侠有句气人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相信身边的所有同伴,只是不相信他们的判断。 包括他自己的判断。 人会出错是正常的事,只是放在超英身上,这种失误带来的代价往往会格外惨重。 所以他必须准备得充分一点,再充分一点,才能尽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必须要预先了解所有情况,才能为同伴们做好最后托底的准备。 蝙蝠侠:“明天清理制服的时候,试着往杰森的头盔里安装定位和监听。” 阿福:“……很高兴看到您一把年纪仍在为家庭破碎和锒铛入狱而努力。我还能说什么呢?如您所愿,韦恩老爷。” 与此同时,公元前3004年,美索不达米亚。 阴云已经在平原上空聚集,利奥兰和亚兹拉斐尔换了一身更加具有当地特色的衣饰,眺望远方那艘由诺亚花费120年建造的庞大方舟。 “数千年后的人类会更加短寿,”利奥兰一边看着一对乌龟以和兔子等同的速度嗖嗖爬向方舟,“120岁就已经算是高龄。为什么?诺亚甚至能用120年的时间造一艘船。” 亚兹拉斐尔在不安中思考了一下:“也许因为人类的繁衍能力很强。想象一下所有人都能活几千岁,又不停生孩子的场面……你知道主造物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繁殖能力强的生灵都短寿,长寿的物种繁殖能力都很弱。” 利奥兰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主才降下洪水——不,主可以直接削减人类的寿命,或者直接节育啊?” 所以这场大洪水到底是为了什么? 怀抱着浓浓的不解,利奥兰抱着日记本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翻开书页认真请教: 【您既然能拿到日记本,那么多余的解释我就省却了。现在,我的上司要求我制造一场大洪水,摧毁地区内的所有生命——关于这条旨意,您怎么想?】 “旨意”这个词,用的就很微妙。再配合上之前阿斯蒙蒂斯说的“撒旦特别重视”,莫里亚蒂很难不得出这是撒旦在给儿子布置任务,儿子来请教自己的结论。但是: 【大洪水?会不会有点——太没新意?】 谁都知道诺亚方舟的故事,撒旦就算想要宣告自己的威能,也别效仿上帝的手段吧? 犯罪界谁都知道模仿只会显得又low又毒唯,莫里亚蒂不希望有自己做顾问的大事件有失档次:【我们就不能更改一下……具体的细节吗?】 “?”利奥兰脑中依稀掠过一丝灵光,但一时难以捕捉,【什么细节?总之必须是洪水泛滥,必须摧毁绝大多数生灵,只留下上司想要的那一部分。】 莫里亚蒂没忍住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他开始思考活得太久的恶魔是不是都如此着迷于传统老套的手段: 【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拜托!至少要允许我们旧瓶装新酒吧!】 莫里亚蒂说的旧瓶装新酒,意思是至少要在灾难里翻出点让人眼前一亮的新花样(他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声誉,并且极其有职业操守)。 但“putting new wine into old wineskins”这句表达落进利奥兰耳中,却有了别的暗示意味:“旧瓶装新酒……旧瓶……新……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匆匆写下一句【我有些想法了】,便急忙钻回人群找亚兹拉斐尔:“我觉得我弄清主的——噢,克劳利?” 白色卷毛天使的身边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和千余年后的打扮不同,克劳利穿了一身黑袍,蓄着长卷发,也没戴墨镜。一双金色的竖瞳就露在外面:“——利奥兰?等等,你们认识?” 原本还因为和恶魔聊天被同伴抓包而紧张到呼吸急促的亚兹拉斐尔愣住,目光在利奥兰和克劳利身上来回看了看:“你们……也认识?” “多么巧合!”克劳利夸张地抬手,做了个热情的姿势,“所以,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你‘弄清了主的意图’?我能有荣幸听一听吗?关于主为什么连这些小孩也要一并杀死?说真的,如果不是认识你们,我都要以为你们是我的同事了。” 隔着水镜,撒旦相当赞同:“谁会用一场大洪水抹消所有生命,就为了消除罪恶?god,我必须承认有时候你比我更适合我正在坐的这把交椅。” 上帝依旧平静,似乎没有任何嘲讽能让祂动容。 撒旦倍感无趣地啧了下嘴,坐直身体,打算看看天使又要发表什么绝妙的理解。他不相信这一次利奥兰还能扯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人群中,利奥兰看看相处融洽的两位老友,再想想向恶魔宣扬上帝之全知全能似乎不算什么违规操作,遂愉快地跳过天使驱逐恶魔的无效过场:“我们的目光不及上帝长远,所以想猜测主的心意,就必须把考虑的时间范围拉得更长——还记得我们的氪星吗?亚兹拉斐尔?” 克劳利没忍住:“等等等等,你们有一颗自己的星球??” 不是?这就很没意思了,这种事甚至没有一个天使跟他说过! “是的,但那是在我们上一次在伊甸园见面之后发生的事。”亚兹拉斐尔的性格让他即便焦虑于正事,仍旧不让任何一句话落在地上。礼貌地回答完,他才接着看向利奥兰:“但我不知道这和我们眼前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利奥兰语带暗示:“你看,我们的氪星上还没有氪星人……” 而恰好他们的面前有大批亟待救援的难民,甚至还有现成的动物,独角兽之类的。 亚兹拉斐尔:“……嘶。” 克劳利:“嗯——” 隔着水镜,撒旦:“……” 说真的,就天使这个理解能力,他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祂手底下怎么就没这样一个恶魔?? 第20章 即便不回头看水镜,撒旦也能想象到水晶天被得意的云团充斥的画面。 隔着水镜,克劳利在撒旦欣赏的目光下问出君主的心声:“你确定这是上帝的想法?没有质疑你的意思,但亚兹拉斐尔才给我看了加百列记录的卷轴,上帝看起来可完全没有放这些人一马的意思。” 利奥兰充满了底气:“当然!看看这本日记!这是主交给我,用以与贤者交流的圣器。看见上面这句话了吗?‘putting new wine into old wineskins’——这是《圣经》里的原文!” 他眉飞色舞到一半,意识到在场的两位朋友还不知道《圣经》是什么:“——《圣经》就是一种,呃,后世的人类编纂的档案卷轴,里面记录了主在人间示现的事迹。” “想一想!使用日记是主给我的指引、贤者的回答引用的是《圣经》中的语句,这不是主于冥冥之中的提示,又是什么?” 只是偶尔想掉书袋的莫里亚蒂觉得很淦。 亚次拉斐尔听得喜上眉梢,克劳利听得牙酸胃疼。 但作为天堂的前第37级命令抄写员·实际上天堂绝大多数大事件的流程草拟者,利奥兰仍在继续抠细节:“——还有一个注意点。” “救人的确很重要,但我们也不能忘记大洪水的主要目的——以上帝之怒,宣告罪恶终将招致灾难,唯有蹈行善举,才能与主同行。” 乌云听了都要让开一条道,让圣光落到天使身上。 亚兹拉斐尔受教地连连点头,偷偷拿出莎草纸记套路。 克劳利一脸吃了鼻涕虫的表情,几次想把白毛天使手里的纸笔拍开:“你一顿吃几卷赞美词?——为什么我觉得你眼中的上帝和我眼中的上帝不太一样?” 利奥兰逻辑自洽:“如果恶魔眼中的上帝和天使眼中的上帝一样,那ta怎么会变成恶魔?” 第29章 克劳利:“我——” 亚兹拉斐尔善良地替被天使说得张口结舌的恶魔挽尊:“这些争辩不重要!重要的是暴雨快开始了。即便计划已经厘清头绪,我们还得考虑,如何把所有上不了船的人类、动物转移到另一颗星球,而不让船上的人发觉……不然这场洪水就没有威慑力了,不是吗?” 克劳利低头看着从他身边蹦跶过去的小姑娘,这孩子还没到他腰际:“听起来你们需要要有一个人负责施展幻觉。但我确定这种幻觉对于天使来说也算一种欺骗——” 他的话被迫卡住了,因为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克劳利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们不会——你们休想让我帮忙救人!我是恶魔!做好事是会被惩罚的!” “你也不能把这个叫做做好事……”学坏一出溜,亚兹拉斐尔用眼神瞅他,带着暗示,“毕竟,这是在大洪水中做手脚。” 利奥兰补充:“后世的人类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否会让它成为……” “……一场空前绝后的骗局。”克劳利反应过来了,“我也许会因为这个在地狱得到晋升!——好吧,我可以负责欺诈的部分。” 三双眼睛互相对视一眼,利奥兰搓搓手:“那我们,开始?” “轰隆——” 殷雷与暴雨同时降落大地。 围观的人群尚且不知将有什么灾难降临在他们身上。 小孩们还张着手臂,一边淋着难得的雨嬉闹着奔跑;大人们眼看最后一只动物登上诺亚方舟,舟门重重闭上,像看完一整场马戏表演般笑谈着各自散开。 他们不知道,在7日后,将有吞噬一切生命的大洪水在人间泛滥足足一百五十天,暴雨将无休止地肆虐四十个日夜。 诺亚方舟在洪水中飘泊整整一年零十天,舟门才得以打开。 万物重新繁衍,一架彩虹横跨于天空之上……那是上帝对人类的承诺,祂将接受人类的一切罪恶,即便未来再如何暴怒,也不会兴起第二场洪水。 “——但可能会有火山爆发。”克劳利在两个天使施展奇迹运人时,抱着手臂说,“或者地震。或者陨石撞击地球。” “你们知道的,我听说天堂前段时间还出了个‘末日计划’,说几千年后会有天启四骑士登陆人间巴拉巴拉巴拉——利奥兰,你不会恰巧知道这个计划吧?” 草拟人本尊眼神躲闪:“……啊,那对独角兽!亚兹拉斐尔!我们两一人抓一只!” 隔着水镜。 万魔宫里一片安静。 上帝稍微扒了扒圣光化成的蓬松云团,以免挡住水镜:“撒旦。” 对面没有声音。上帝再次:“撒旦。” 黑暗中有团影子动了动:“别吵,我在思考……刚刚发生了什么?” 祂是不是看见一只恶魔,在两个天使的引诱下进行欺诈?? 你要说克劳利做得不对吧……能干涉上帝安排的大洪水计划,甚至直到后世的《圣经》中依旧记载着克劳利完成的惊天骗局,并引以为真,放在哪个恶魔身上都是相当耀眼的功绩。 但你说他做的对吧…… 撒旦:“这也在你不可言喻的伟大计划中吗?你的天使们引诱恶魔、与恶魔合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上帝从不解释自己的计划:“我只看见我的天使给予恶魔一个考验,而你的恶魔展现出未泯的善良——” “——别管那个叫善良。”撒旦的眼睛在黑暗中腾地亮起,奔涌着怒火,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我们恶魔从不善良——‘不可宽恕之罪恶’,这就是你把我们从天堂踹下来时做的宣判。” 撒旦深呼吸一口气,重新隐没于黑暗:“我会将克劳利的行为视作一次瞒天过海的欺诈。” 上帝从善如流:“那么利奥兰和亚兹拉斐尔的行为就是纯粹的善举和考验。” 交易达成,赌局继续。参与双方重新将视线投向水镜, 利奥兰已经和亚兹拉斐尔一起完成了长途快递,但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亚伯(夏娃的二儿子,被该隐捅死,又被利奥兰诓来氪星放牧的那个)匆匆从自己的小木屋跑出来,震惊地看着满地爬的人类,“你们疯了?为什么突然——你们打算怎么跟他们解释突然出现在另一颗星球上这件事?如果他们意识到我们是天使——” “我可以解决。”克劳利背着手在星球上溜溜达达,大有巡逻自己的新地盘的意思,“反正不过又是另一场欺诈。” “??”亚伯更加震惊,“你的眼睛——你是,恶魔?!” 克劳利背着手转过身,红太阳在他身后烈烈燃烧。 巨大的神明虚影于无数人类的注视中向红太阳飞升,克劳利冲着亚伯相当挑衅地一笑:“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个恶魔。” “怎么?这里不是‘氪星’吗?我只听说恶魔不能进入天堂,最好不要扎入天使的聚集地——让我确认一下,这里不是天使的聚居地,对吧?” 无法承认、也无法撒谎的亚伯张口结舌:“……” 亚兹拉斐尔一个头两个大地试图调停,利奥兰抱着日记本在旁边探头探脑半晌,确定第四个人加入战局只会让事态变得更混乱。 他缩了缩脖子,趁没人注意,蹑手蹑脚地退到一边,向贤者认真致谢:【任务完成,感谢您的点拨!有任何事是我能为您做的吗,老师?】 对面半晌没回。也许是有时差,贤者在睡觉,也可能对面正在忙什么要紧的事。 利奥兰又抱着日记回地球,确认即便没有他们在场,幻觉和暴雨仍有在好好工作,才琢磨自己现在还能干点什么:也许,他应该去污水厂看看? 说做就做。闲不住的天使用奇迹造出一个分身,留镇洪水,主体则精神十足地出发去数千年后找活干。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哥谭。 布鲁斯开着蝙蝠车风驰电掣:“杰森的定位消失了?在哪。” 阿福:“污水厂附近,但我并不建议您去打扰,因为今天杰森少爷出门时,有捎带一些小饼干,我不得不怀疑,您接下来可能是去棒打鸳鸯的。” 布鲁斯沉默片刻,做出让步——指弃容易暴露行踪的蝙蝠车,改用钩索赶路:“如果污水厂没有问题,我不会露面——” “嘭!” 一道浅色的身影掠过蝙蝠侠的头顶,又嘭地一下飞了回来。 利奥兰仔细打量了一下蝙蝠侠的状态:“你看起来很急,需要帮忙吗?” “……”蝙蝠侠不禁默然。 上一次见面时的观念之争还历历在目,他没想到利奥兰会如此自然地搭话,以至于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目的——毕竟“我觉得红头罩和你的同伴可能在做一些有潜在风险的交易”,一听就猛踩利奥兰的雷点。 阿福在这种时候又安静如鸡了,蝙蝠侠不得不尝试独自进行正面社交——至少搞清楚今晚利奥兰又回到哥谭的目的:“我准备去污水厂,阿福认为红头罩可能在和你的同伴约会。” 能说的真相拼拼凑凑,乍一听倒也算是过得去。如果换成闪电侠、绿灯侠之类的同伴,说不准会立即提起兴趣主动催促“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看看”,但偏偏他遇上的是道德感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利奥兰: “我——不觉得偷看别人约会是一件正确的事。说真的,我本来还想找安娜丝玛聊聊污水厂的近况来着,现在听起来好像不大合适?” 利奥兰在蝙蝠侠的身边悬停下来。 天使的优点之一,不记仇。对于此时的利奥兰来说,已经道过歉的蝙蝠侠约等于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可以轻松地和对方闲聊以打发时间。 蝙蝠侠就不了,他沉默地蹲在滴水兽上,仿佛浑身都写满了对社交的抗拒:“……” 利奥兰刚完成一项大事,心情正高兴,绕着蝙蝠侠左边飞飞,右边飞飞:“也许我们可以去做点别的?等他们结束再找他们谈事。你这里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蝙蝠侠:“……” 没有,他现在只想去污水厂弄清楚杰森在背着他搞什么。 利奥兰:“真的真的没有吗?” 蝙蝠侠:“……康斯坦丁。康斯坦丁希望你能归还那只小妖精,他需要那只小妖精躲过地狱的追捕。” “没问——等等?!那只小妖精是康斯坦丁放出来的?!”利奥兰匪夷所思地瞪大双眼,“那只小妖精差点揭开我的围巾!在地狱!” 蝙蝠侠知道康斯坦丁的行为相当恶劣,事实上这也不是康斯坦丁第一次卖队友:“是。但他至少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为了救我,我可以替他做出补偿。” “……”利奥兰顿时心理阴影很大地头皮一麻,仿佛看到惩戒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在蝙蝠侠的头顶高悬。 第30章 未免再经历一次不必要的折腾,利奥兰赶紧一边向主天使发出提取证物的申请,一边拒绝: “你没法背负他人的过错,所以别说替康斯坦丁做补偿——你要怎么把小妖精交还给康斯坦丁?如果他会来接小妖精,我可以等候他的道歉,只要足够真诚,我不需要更多。” 蝙蝠侠感觉比起康斯坦丁真诚道歉,还不如指望他代为补偿:“他不会来哥谭。康斯坦丁说过,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大概会疲于逃命,所以别联系他,如果找到小妖精,直接放飞,小妖精会自动寻主。” 天堂留着小妖精根本没用,主天使很快放行,还附赠一份小妖精相关的工作报告。利奥兰将小妖精从自己的祷告空间薅出来:“松手就行?” 蝙蝠侠简洁地点头,顺便搜刮大脑寻找下一个可以聊、而不至于引发大战氪星人副本的话题。 然而蝙蝠大脑为他提供了几百条可供质问的怀疑,愣是没检索出一条适合闲聊的安全话题。 利奥兰倒是不介意蝙蝠侠的沉默寡言(说真的,大家都公认穿上蝙蝠衣的布鲁斯闭嘴比张嘴可爱多了),他只期待地盯着飞在空中,茫然左顾右盼的小妖精看了会:“……等等。”他开始感到不对,“为什么它还……不行动?这样是正常的吗?” 蝙蝠侠同步注意到了异常情况:“不。” 布鲁斯的眉宇在头盔下皱起来:“要么是康斯坦丁现在不在这个宇宙,要么是他……” 蝙蝠侠顿了顿,接着把话说完:“没能等到小妖精的回归,就先一步出了意外。” “……”利奥兰好奇的笑容变得不安,“意外?你是指什么?” 蝙蝠侠抬手用手甲的尖端敲了敲耳机,以提醒阿福别再看戏,低沉沙哑的声音穿透哥谭夜色中翻滚的雾霭: “死亡。”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利奥兰一个激灵。 对于康斯坦丁,天使当然没有什么正面的印象,但这不代表利奥兰会希望康斯坦丁死亡——确切来说,天使从未希望任何生灵死亡。 “真遗憾,我正在欣赏风景。”阿福口中的风景指围观蝙蝠侠和利奥兰的尴尬社交,“我不认为能查到康斯坦丁先生的行踪,老爷。毕竟他有一座神秘屋可以居住,又在逃避地狱的追捕——嗯?奇怪。” 以利奥兰的听力,阿福在耳机中对蝙蝠侠说话,约等于公放:“奇怪什么?” 他紧张地凑近了倾听。 耳机对面传来键盘敲打声:“我刚刚说查不到康斯坦丁先生的行踪,但我猜错了。” “奈何岛,垂文酒店,康斯坦丁先生在那里订了一间单人房,期限是十天。” “为什么一个急于逃命的人,会在哥谭订这么久的房间?” “不知道。但我们可以去弄清楚。”蝙蝠侠借着手臂上搭载的操纵系统召来蝙蝠车,线条冷峻凌厉的黑色载具在钟楼下甩尾停住。他倾身跃下:“和扎坦娜联系,看她知不知道康斯坦丁的近况。” 蝙蝠侠熟稔而流畅地跳入蝙蝠车内坐下,启动车辆。将手伸向变速杆时顿了一下,和不知何时乖巧地在副驾上坐好,双手端正放在膝盖上冲他眨巴眼睛的利奥兰对上视线: “……你在做什么?我以为上一次你拿走日记,是不打算合作的意思。”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生命攸关!”利奥兰的声音转小,又碎碎念地嘀咕,“毕竟康斯坦丁的生命也是生命……对,他虽然很讨厌,但总不能放任他生死吧呜喔——” 利奥兰的碎碎念化成惊呼。 他被陡然起步的蝙蝠车向后靠背上重重一甩,手就情不自禁地撑到了车顶和座位上:“小心!小心!——那根柱子!!!” 蝙蝠侠的脸上毫无表情,结实的手臂带着方向盘一转。 利奥兰几乎被甩贴在侧车门上:“慢点!慢——哦上帝保佑!” 阿福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款式的氪星人,利奥兰真是每次见面都会给人带来新的惊喜:“恕我冒昧,我以为对于氪星人来说,这点车速不算什么。” 自己飞行,和坐一辆仿佛下一秒就会狠狠吻上障碍物、并且方向盘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载具完全是两码事。 利奥兰手脚都在用力,像一只试图在滚轮中固定住自己的绝望仓鼠,他衷心希望自己离开天堂前申请的物质躯壳不会因为车祸而四分五裂:“我觉得、绝大多数氪星人都宁可自己飞行,而不是乘坐这个。” 阿福在导航之余不禁回忆了一下氪星人坐蝙蝠车的次数——别说,还真是有些稀少,甚至有几次克拉克是举着蝙蝠车飞行的。 不过超人乘坐蝙蝠机的次数倒是挺多,可能是因为空中没那么多障碍物,所以显得没那么挑战心态? 蝙蝠侠踩下刹车,惯性再次将晕头转向的卷毛天使冷酷无情地往前一甩:“到了。” “……”利奥兰还在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并决定下一次绝对不会再当乘客,他觉得自己还是举着车飞比较安全——甚至还能提高效率。 蝙蝠侠则从另一侧无声地跃下车,走进似乎无人管理的酒店:“阿福,房间号。” 跟随阿福的指引,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连走廊灯都懒得开的酒店。沿着仅有月光的甬道前进片刻,利奥兰将蝙蝠侠抬起开门的手按下去:“我来。” 人类很难跟天使掰手腕,蝙蝠侠也不打算因为“谁先开门”这种小事大打出手。 利奥兰谨慎地压上门把手:“rood eht nepo.” 没有什么预设陷阱,房门发出很轻的一声吱呀,向内打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单人间内只有一张窄床、一张书桌,此时书桌上的台灯昏沉沉地亮着,桌面上整齐摆放着一张字笺,仿佛就等待着有人来阅读。 蝙蝠侠在利奥兰伸手前灵巧地占了个身位,恰好挡住利奥兰的手:“……一张提前通知,告诉来找他的人不用担心,他有事要办,可能会失踪一段时间。” “哦……太好了,所以小妖精找不到他是因为他早有计划?”利奥兰顿时松了口气。 “不,我个人认为这恰恰是不妙的信号。”阿福在通讯频道中说,“根据我对康斯坦丁先生的了解,他在行动之前,从没有提前安排好稳妥贴心的事先交代的习惯。能看出那张通知是他本人写的吗?” 蝙蝠侠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字笺:“的确是他的字迹。但特意用美工刀从酒店用纸上裁剪字条,不是康斯坦丁的行事作风。也许这是伪造的,也许这是某种提示……扎坦娜回应了吗?” “是的,老爷,她说情况很糟糕。” “康斯坦丁先生的那只小精灵按理来说可以在天堂、地狱来去自如,只要不被天使或者恶魔抓到。现在它的行动没有受限,却一动不动,如果康斯坦丁先生真出了意外,或许这一次会是连灵魂都不复存在的死亡。” 利奥兰听得焦虑不安——就在刚刚,他仗着蝙蝠侠不会魔法,也偷偷施展奇迹找寻了一下康斯坦丁的位置,结果一无所获。 死亡已经是很糟糕的惩罚,倘若连灵魂都保不住,那也太可怜了。 门口冷不丁响起“哆哆”的叩门声,把过度担忧、没听见脚步的天使吓了一跳。 顺着蝙蝠车找过来的红头罩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好奇地打量利奥兰:“金卷毛,绿眼睛,你就是迪克心心念念的新氪星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前脚刚被康斯坦丁坑完,后脚就替康斯坦丁的死活担忧。要知道一般和康斯坦丁同行,会去见死神的只有康斯坦丁的队友。” 红头罩这也算是另类的安慰,虽然因为太过另类,对天使来说没起任何效果。 但是红头罩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失礼,只冲着利奥兰一边新奇地审视,一边伸手:“红头罩,杰森·陶德,老蝙蝠的第二个养子——顺便一提,像我这样捡回来的子女蝙蝠侠还有一大窝,如果不出意外,你以后都能见到。” “lovely(这气氛真不错),”阿福在通讯频道里说,“但请允许我暂时离开一下,去接个私人电话。” 通讯暂时中断了,没人能从蝙蝠侠露出来的下半张脸上看出对方的心情,但是红头罩的语气中流露出不加遮掩的惊讶:“私人电话?离开一下?——这好像是阿福第一次在夜巡期间因为私人原因切断通讯?” 蝙蝠侠一声不吭,显然不打算在立场未定的外星人面前讨论家事。 红头罩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方面,在和安娜丝玛的相处中,他已经建立了一些对女巫和利奥兰的信任;另一方面,利奥兰早就已经知道蝙蝠侠、夜翼的真实身份,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 “私人电话……难道是那部阿福总是放在燕尾服内侧口袋里,但从我进韦恩庄园到现在,都没见它响起过一次的老式手机?” 红头罩若有所思:“阿福提到过,那是他从mi5带回来的少有的纪念品之一。突然避开我们接电话……难道是mi5联系他?” 第31章 红头罩蹿腾利奥兰:“你能用魔法听到阿福的电话吗?” 利奥兰不需要用“魔法”。 因为蝙蝠侠此时就在监听阿福。 透过耳机,利奥兰能清晰地听到耳机另一端的对话,现在正在说话的是一道优雅、但语带焦虑,显得惶惶不安的女性声音:“……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亨利·嘉吉,您曾经的战友。他很早之前就去世了,我是他的女儿。” “如非迫不得已,我不会打这通电话——有些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说,我们能见上一面吗?我的性命正在遭受威胁,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到下个星期一!” “……”利奥兰震惊地瞪视对面,再次受到蝙蝠式冲击。 在同事身上安装窃听器也就算了,他以为老管家算得上是蝙蝠侠的家人长辈呢!什么人会在家人身上塞窃听器啊?! ——很显然,蝙蝠侠会。 他甚至在每个家人身上都或多或少装了点定位窃听的设备,是一旦被天使发觉,就足以让天使炸着羽毛当场飞走的程度。 红头罩从利奥兰盯着蝙蝠侠面露震惊的状态意识到什么:“老头子已经在监听了?哈!他们在聊什么?” “……”利奥兰坚定地闭上嘴巴,拒绝透露任何他人隐私。他甚至向后退了一步,以示和蝙蝠侠划清界限。 然而光他保守秘密不管用,蝙蝠侠沐浴在利奥兰“你怎么能”“我不敢相信”的谴责目光中,从头盔下露出的半张脸依旧没有表情,无动于衷得像块冷硬的磐石:“那个自称海伦·嘉吉的女人恳请阿福前往英国,在德文郡的一座私人庄园会面。” 蝙蝠侠在手臂的操作系统上搜查了一轮:“蝙蝠电脑里没有任何关于海伦·嘉吉的记录,这个女人用的是假名。” 利奥兰听见通讯频道响了一声,阿福的声音重新接入:“韦恩老爷,如果您没忘记,几天前您才让我在杰森少爷的红头罩里安放了窃听器,你们的谈话我能听见。” 蝙蝠侠忽略红头罩瞬间爆发“什么?!什么时候?!”的质问:“你不该同意。莫里亚蒂、英国,也许那个自称海伦·嘉吉的女人的邀请不是巧合。” 阿福叹了口气:“请您原谅。您很明白,世上就是有些事,明知道不该去做,但还是必须去做。” 红头罩仍旧忿忿,但出于对老管家的关心,还是勉强停止发火:“我陪你去。” 蝙蝠侠依旧不赞同。 康斯坦丁突然失踪;利奥兰立场未定。一旦阿福和杰森在英国出了意外,他分身乏术,也鞭长莫及。 康斯坦丁那边他帮不上太多忙,倒是可以交给扎坦娜跟进。但利奥兰总得有人全程盯着—— “我和你们一起。”利奥兰突然说。 ——其实也没有那么突然。 在利奥兰开口的十秒前,他冷不丁瞅见一道浅淡的影子,披着黑色兜帽,垂首站在蝙蝠侠身后。 兜帽连着披风,裹住了对方的身体,只留下一个苍白得像蜡像的下巴露在兜帽外,还有一些蓬乱肮脏的金色碎发。 ——利奥兰记得康斯坦丁就有着这样一头不怎么打理的金色碎发。 那道影子安静地悬吊着,似乎什么都不打算做。直到利奥兰的目光在它身上停留了将近三秒,才缓缓抬起手臂,僵硬地指向蝙蝠侠的左耳。 它又不动了,下一秒,在一股从敞开的门刮入室内的风中溃散。 利奥兰见过这样的影子,不是灵魂,也不是幻象,是生灵在死后留下的执念。 康斯坦丁的这道执念甚至已经经受不住风的吹袭,这证明康斯坦丁遭遇“意外”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早。 也比任何人预料的还要致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有时亚伯会调侃利奥兰和亚兹拉斐尔像一个模子造出来的两个天使,但实则不然。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亚兹拉斐尔,那么心软细腻的权天使一定会身体僵硬,反复拷问自己:康斯坦丁的死是否和自己带走小妖精有关?如果当时没有把小妖精带走,那他在这里看到的是否就不会只是执念的残影,而是万事不上心的法师本人? 但对于几乎见证宇宙自诞生起,每分每秒、发生在每一个角落的悲剧喜剧利奥兰而言,康斯坦丁的死讯确凿并不能让他的心有丝毫动摇,仅仅是让他的状态从惯常的好说话,切换成迎敌时的冷静强势: “这是决定,不必劝说。如果你们不希望我同行,我可以单独前去。” 天使仍然不忘礼节地向当事人做出应得的解释和致歉:“非常抱歉,阿福先生。但就在刚刚,我看见了康斯坦丁的执念残影,现在看来,您要赴的约不仅与您个人有关,也与康斯坦丁的死有关。” “康斯坦丁的灵魂中仍有未泯的良善,而我坚信,没有一条良善的灵魂应当死于非命。” “如果康斯坦丁的死另有阴谋,那我将为谋划者带去应有的惩戒。如果康斯坦丁的死仅是不幸的意外,那我愿尽全力满足他的遗愿。” 当天使做出承诺时,唯有虔诚和神性在他身上流淌。所有人都在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目睹圣洁的天使跪拜于神坛之下,祂身披盔甲,向信仰的神明发出战前的誓愿。 蝙蝠侠最先从没来由的战栗中抽离出来:“你想带去什么惩戒?” 天使瞥过视线,显然并不会喜欢这句明显带有戒备的追问:“我很好奇,在你的字典里,有没有‘信任’二字?” 蝙蝠侠:“我信任很多人。但不包括对来历守口如瓶的天外来客,也不包括狂信徒。” 利奥兰深深皱起眉头:“上一个说我是狂信徒的人是小丑,蝙蝠侠。” “……咳!咳!”红头罩看着这下一秒好像就要打起来的场面,不得不清了下嗓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让其他人当和事佬那么多年,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做和事佬:“拜托,我们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呢!和平相处好吗?——看在尸骨未寒的康斯坦丁的份上?” 神谕刚被阿福喊来接管蝙蝠洞,进门就听见这句:“老天,红头罩你居然会劝其他人和蝙蝠侠和平相处?” 至于那句尸骨未寒?哈,谁相信康斯坦丁那家伙会轻易狗带? 红头罩:“……哈哈,真风趣。阿福只喊了你一个人?我们都离开,你一个人能扛得住?” 神谕转动轮椅,将自己停在蝙蝠电脑前:“女孩们都会来帮我,你们可以放心出国。” 神谕顿了顿:“看在阿福的份上,别和蝙蝠侠吵起来,好吗?杰森?” “……”红头罩觉得神谕应该担心的不是他。 · 在一天之前,提起“一起乘坐飞机、但是气氛沉闷”,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蝙蝠侠的气压太低”或者“是不是红头罩和蝙蝠侠又闹矛盾了”。 但一天之后,红头罩坐在蝙蝠侠和天使之间,芒刺在背、坐如针毡、坐立不安……期间他数次想起身躲去卫生间,但都被阿福投来的“天啊,杰森少爷,您要留我一个人面对随时可能打起来的蝙蝠侠和氪星人?”的诧异眼神给摁回座位:“……god saves me(上帝救救我)。” 上帝显然没打算显灵,祂和撒旦吃瓜吃得正在兴头上:新综艺开播不久,就有人领了便当(但此人似乎是假死的惯犯),现在阿福又接到了神秘来电,蝙蝠侠似乎与利奥兰不合……谁不期待这档综艺接下来的发展呢? 就连撒旦都不发表影评了,有几次甚至差点把自己的羽毛当爆米花塞进嘴里。泺閣 于是,红头罩被迫经历了漫长的7个小时煎熬。 他在这宛如走完了一生的时间里,对自己过往的行径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并发誓下一次闹矛盾的时候,再也不会连带着当说客的夜翼一起骂了。 利奥兰对自己的应战状态给红头罩造成了怎样的心理阴影一无所知,下机时还主动和从驾驶舱走出来的阿福搭话:“上帝,我几乎以为人类的载具都很危险了,谢谢您让我改观。” 上帝可以证明利奥兰说的是真心话,但应战状态的平静语气令在场的人很难不把这理解成一句暗含拉踩的针对,在利奥兰后面下机的蝙蝠侠发出一声大型猫咪打呼噜似的不悦咕哝。 红头罩三步并作两步从飞机上跳下来,双脚踩上坚实的大陆,那种“玛德、这俩什么时候干起来?跳伞包在哪里?阿福在哪里?”的危机感才骤然解除: “好极了,提醒我下一次老头子和利奥兰同时在场时,不要回蝙蝠洞。——那个说会来接你的海伦在哪呢?阿福?” 他们没有花费多久,就在停机坪下方的平台上看见一个披着修身西装,鱼尾裙将身体曲线修饰得极为动人的女士。 她生得就如同她的嗓音一样优雅迷人,那双蓝色偏灰的眼睛含着痛苦和绝望望来时,能让任何人为之心碎:“谢谢!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但现在时间紧急,我们先上车再说。” 第32章 ——这里要着重解释一点:将头优先探出停机坪、看向平台的只有阿福一人。而天台的风又过于喧嚣,完全将红头罩的说话声淹没。 所以海伦在催促时,完全没想到紧跟在阿福身后,又接连走出一二三个人:“……韦恩……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蝙蝠侠和红头罩都没穿制服,只用的世俗身份。此时利奥兰眼睁睁看着冷硬得堪比滴水兽的蝙蝠侠气场倏然一改,那张经历岁月但只雕琢得更有韵味的面庞上露出毫无攻击性的玩笑表情,看起来甚至称得上好欺负了:“噢……你不会以为可以轻易借走我的管家吧?让我告诉你一个关于有钱人的常识,我们一般没法离开管家存活,所以管家去哪,我们就跟去哪。” 海伦没忍住被布鲁西甜心的玩笑逗乐了(也可能是看见布鲁西甜心这张脸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利奥兰想知道为什么同一人能有这么大差别——虽然他自己在引发其他人思考同样的问题):“风趣的笑话,韦恩先生。那您身边的这两位是……” “哦,”布鲁斯面不改色地胡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杰森死而复生的事实一直没对外公布,布鲁斯无法用养子的身份介绍他)。我承诺过会好好款待远道而来的他们,但没想到阿福被您借走了。所以,为了不让我的朋友们失望,也为了不让阿福为难,我们决定跟着阿福走,这样谁都不会被耽搁——怎么样?这主意是不是很聪明?” 利奥兰在旁边疯狂默念“我宽恕他我宽恕他”,海伦的笑容微微发僵。 ……感情之前“管家去哪,我们就跟去哪”根本不是玩笑,是实话实说啊!!不是,这种事即便是放在布鲁斯·韦恩身上,会不会也太离谱了? 海伦有一瞬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但紧跟着又想起布鲁西甜心在冰山餐厅大跳脱衣舞的新闻报道:“……好吧,像是您会干出的事。但恳请你们抵达庄园后不要太……玩得开,因为我们这次将会见到一位身份显赫的殿下,失礼或许会引发外交纠纷。” 利奥兰短暂地瞥了眼海伦,从这位看似绝望无依的女士身上,感受到一丝藏得很好的强势。 布鲁斯显然也发觉了这点,在上车后看似不在意地挥手同意海伦升起前后座间的隔板(天知道蝙蝠侠在意死了),随后迅速打开窃听设备。 “原谅我无法直呼其名,潘尼沃斯先生。但我可以告诉您,在今天之前,我曾为一个危险的男人工作,并两度假死意图摆脱他的控制,可他最终还是找上了我。” “这一次抓住我时,他向我许诺,只要我完成他布置的一项任务,未来就绝不会再干扰我的生活,我将会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和安全。” 红头罩在旁边低哼了一声:“听起来像黑帮打算杀人灭口前的说辞。难怪这个海伦这么紧张。” 阿福温声安抚:“但我现在在这,你其实可以不理会这项任务,现在就和我离开英国。你知道我家老爷和正义联盟的关系,我们可以向你提供庇护。” 海伦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但请原谅,我在这里仍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我不认为我离开,那位先生的计划就会中止。他要求我将那位殿下邀请来这座庄园,我怀疑他准备对殿下不利……我至少要保证那位殿下安全离开庄园。” 因为阿福的提议,海伦的心防明显降下不少:“您可以叫我艾琳,潘尼沃斯先生。我现在用的名字是艾琳·艾德勒。” 布鲁斯敏感地抬起头:“艾琳·艾德勒,曾与莫里亚蒂有合作关系,死于半年之前——我在调查麦考夫·福尔摩斯的情报时查到过她,但她那时不长这样。” 可以想象艾琳·艾德勒再度落网时的心情——全新的居住地,全新的身份,她甚至动手术换掉了整张脸,但美好的未来依旧还是被穷追不舍的过往阴影打破。 红头罩摸摸下巴:“你们觉得她说自己要留下,是为了保证那位殿下的安全,是真是假?” 利奥兰希望艾琳不要说谎,但在这口充满心理阴影的气叹出来之前,另一端的布鲁斯盯着窗外:“mi5。” “什么?”利奥兰看向布鲁斯那边的车窗,瞧见大片切割整齐的田野。 夜色下,有将近三十来个人影在田垄上移动,其中两个人影架着两杆突击步枪,枪膛在夜色下反着光,枪口直指着移动中的小轿车。 布鲁斯凭借枪支类型辨认出人群的身份,此时眉头紧皱——布鲁西甜心的影子又从他身上褪去了:“麦考夫怎么会派人来这里?他提前得知莫里亚蒂的计划了?” 这些怀疑很快就不再是他们最需要烦恼的事。因为下一刻,那两杆突击步枪猛然射击。 其中一枚子弹打进泥土,另一颗则精准地射爆了疾驰中的车辆轮胎。 “吱——” 车辆骤然失控,利奥兰差点从车后被甩到车前。 才对人类交通工具重新建立起信任的天使崩溃地撑住车厢壁:“我绝对、不会、再坐、人类的载具!!” “嗖——” 一枚子弹再次无比精准地射穿车窗,擦着布鲁斯的脸打入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阿福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说笑:“真高兴看到mi5终于有能打中移动靶的同僚了,希望福尔摩斯先生能留住这个人才。” “嗖——嗖——” 人才紧跟着射来第二枚、第三枚子弹。 前一发子弹射穿了汽车油箱,后一发子弹射穿了汽车引擎。 红头罩和天使同样崩溃,因为他想拔枪反击,但是布鲁斯死死按住了他可能暴露身份的手(蝙蝠侠考虑的是现在反击也阻止不了汽车爆炸这个既定结局):“我·恨·你!!!——阿福!!想点办法!!” 混乱之中,下机前才再三要求利奥兰不要暴露氪星人身份的布鲁斯抓住天使的手腕:“计划变更——你的脸上过哥谭日报,即便后续神谕已经处理了相关报道,但麦考夫·福尔摩斯肯定还是有办法查到。带我们离开射击范围!” 接下来的一切都仅仅发生在千分之一秒间: 引擎轰然爆破,火舌点燃汽油。 爆炸引起的冲击波从车前荡向车后,而利奥兰在这一瞬间,左手拎起距离他最近的红头罩,右手锤烂隔板。 他探身将前排的两个人类都揽进怀里,才看向蝙蝠侠。 首先要澄清的是,利奥兰真的从不记仇。 其次,红头罩确实太壮实了点。利奥兰能容得下海伦加阿福的怀抱,都容不下一个红头罩。 一钧一发之际——好吧,根本不会有千钧一发之际。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氪星求生犬跑无数个来回,当然也够天使跑的。 因此,利奥兰有条不紊地做出如下安排:首先,抱着三只人类送去千米外的安全地点。 然后,赶回车边,将蝙蝠侠从车厢里扒拉出来。 这有点难,因为车都要炸了,蝙蝠侠还在试图越过他面前因为汽车甩尾而破裂的挡板,去够海伦落在车上的手机。 利奥兰不得不花了点功夫,感觉自己像是在扒拉一只地震都得带上猫薄荷、结果被卡在断裂墙洞间的大黑猫:“上帝!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杵进这个洞里的??” 蝙蝠侠显然没法在千分之一秒内回答这个问题,天使只能无语又无奈地代为拿起手机,再把难搞的大猫捞出去。 当他终于带着蝙蝠侠悬停在百米高的夜空中时,汽车翻滚着轰然爆炸,枪击随之停下。 唯有夜风徐徐,夹杂着田野的泥土气息。 比红头罩还大只的蝙蝠侠被迫窝在利奥兰怀里,几秒后因为打横抱的姿势发出不高兴的大猫呼噜:“hmmm.” 利奥兰晃了晃手:“我帮你拿到了手机。你想做什么?” 蝙蝠侠很难不沉着脸:“别告诉我你想还给艾琳·艾德勒,就为了私人隐私。” 利奥兰:“从技术层面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们可以询问手机的意愿,看它愿不愿意告诉我们……一些你想知道,而它又刚好知晓的事。” “……”好陌生的文字,蝙蝠侠重复,“询问,手机的意愿?” 利奥兰清了清嗓子,在蝙蝠侠古怪的注视中开口:“很高兴见到你,手机。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我可以询问一些关于你自己的身体的问题,而你又恰好乐意回答?” 夜色中,手机屏在蝙蝠侠略显震惊的注视中幽幽亮起,它甚至还调用了自带的ai语音助手功能(艾琳嫌弃这个功能太智障,从来没用过。事实上,绝大多数手机使用者都嫌弃这个功能太智障,也就在最初新奇一下,不到半年就会放它在手机里吃灰): 【我的荣幸,先生。您想知道什么?】 利奥兰冲蝙蝠侠扬眉:“see?it’s simple.(看见了吗?很简单)” 蝙蝠侠:“……” 第23章 想象一下蝙蝠侠此时的心情:继不怕氪石、会魔法、懂政治之后,他面前的这个氪星人又展露出了一项新的技能:能和电子器械沟通。 第33章 蝙蝠电脑,危!! 蝙蝠侠在心里思索着整改蝙蝠洞防御体系的新方案,向下看了眼。 mi5的特工们这会儿似乎又不打算开枪了,其中一个领队按着耳机,似乎正在交流,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耳机对面的人是谁。 蝙蝠侠收回视线:“问它要艾琳·艾德勒的全部联系记录。——它能告诉你通话内容吗?” 手机:【请不要无理取闹,人类。】 电子器械听不懂试探,只是勤勤恳恳地倒序播报艾琳·艾德勒的通话记录。 利奥兰赶紧换了个拎人姿势,变出一套纸笔匆匆记录:“+44 1865624221……+44 2019536660……” 蝙蝠侠:“……” 认真的吗?难道利奥兰打算就这么挂在空中抄完整个电话本吗? 蝙蝠侠:“……你可以问问它能否把这些信息都转发到我的手机上。” 利奥兰恍然大悟:“哦!抱歉,我对这些不太熟练……手机?可以麻烦你吗?” 出于一些微小的强迫症,天使还是把记到一半的号码在纸上写完:“+44 15119870666……” “等等,多少?”蝙蝠侠的眉心微跳,偏过头去看利奥兰另一只手上的记录,“44151是利物浦的区号,康斯坦丁出生在那里,1987……康斯坦丁曾在这一年遭遇重创。” 再加上尾梢象征地狱的0666,很难说这一串“恰好”都与康斯坦丁身上的元素有关的电话,和康斯坦丁本人毫无关系。 更有可能的是,那位金发法师曾出于某种寻常人难以理解的趣味(1987年对于康斯坦丁而言,绝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用魔法模拟出了这个充满地狱笑话的号码,同艾琳·艾德勒进行联系。 蝙蝠侠再次询问:“它真的不能告诉我们通话内容?” 利奥兰为手机辩护:“它们不会撒谎——哦,底下那些人类是不是在向我们打手势?好像是示意我们……”他顺着特工们挥动的手臂看向南方,“去庄园的方向。” 说实话,利奥兰还有点搞不懂这些特工为什么突然对他们痛下杀手,又突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跟他们打手势交流。 缺失对未来世界的了解,令他只能做出推测:这或许是来自那位名叫“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人类的一次试探。 利奥兰向阿福等人的方向降落,心里已经将麦考夫·福尔摩斯列为相当穷凶极恶的人类——如果今天他没有跟来怎么办! “——我相信韦恩先生总会办法逃出生天。” 五分钟后,庄园门口。穿着一身绅士的西装三件套,单手拄着一柄黑雨伞的麦考夫·福尔摩斯面带微笑,向怨气很重的众人点头:“‘蝙蝠侠无所不能’,我记得哥谭的确流传有这样的俗语?” “……”利奥兰不赞同的质问顿了一下,没忍住瞥了布鲁斯一眼,感觉麦考夫话里有话,仿佛在暗示布鲁斯·韦恩的另一个身份。 此时mi5的特工已经被麦考夫屏退,艾琳也先一步进入庄园。周围除了利奥兰一行人,就只有独自前来迎接的麦考夫·福尔摩斯。 布鲁斯脸上属于布鲁西甜心的表情褪淡:“我不喜欢这种试探方式。你过界了,福尔摩斯先生。” “真的吗?我居然没意识到这点,”麦考夫以一种相当具有讽刺意味的语调回应,雨伞的伞尖不轻不重地敲叩着草坪,“但我的确记得我曾多次以委婉或严厉的方式,拒绝正义联盟踏上英国的领土。但很明显,您似乎觉得正义联盟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而不必尊重其他国家的领土尊严。” “……”利奥兰的不赞同开始漏气,他悄悄蹭到阿福身侧,“我不……我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是我们先有错在前?” 阿福耸耸肩:“一些常见的外交纠纷。作为布鲁斯·韦恩,老爷带朋友来英国旅游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福尔摩斯要拿‘帽子问题’——就是老爷的另一个身份做文章,你也不能说他不对。” “好……吧?”利奥兰迟疑,:“所以,我们现在最好别插嘴?” “是的。”阿福配合地和天使小声咬耳朵,“为什么我们不一起欣赏眼前这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庄园呢?它长翼形(其实就是长方形)的建筑主体外围绕着敞开式的回廊,周围有草坪包围——哦,看看那些树篱,这里的管家一定是个自然主义者。” 自然主义者,指放任树篱野蛮生长。 红头罩开始因为阿福的英式幽默吃吃偷笑,另一边谈判的气氛就没这么轻松了: “你为什么在这?福尔摩斯先生?”布鲁斯沉声道,“你我都很清楚,有什么事将要在这座庄园中发生。我们之间的争执只会让敌方受益。我们必须合作。” 麦考夫不无讥讽:“您寻求合作的方式真让我耳目一新。下次我或许也该不经同意进入哥谭,将干涉哥谭事务称为合作?” 布鲁斯犀利地指出:“至少我们没有用子弹炸毁你坐的车辆。” 麦考夫耸耸肩:“好吧,我也许……是有点过火。但想必您也能理解,作为一名忠实卑微的政府官员,我必须想方设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弄清楚未经允许入侵境内的外来势力的人员构成。” 他转身走向庄园内部,这似乎是这场谈判中止的信号——因为布鲁斯很快跟了上去,并冲利奥兰等人点头示意。 麦考夫边走边说:“你猜得没错。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威胁信。信的来源很难判断,寄信的人一定想尽了办法抹消一切线索……总之,信的大概内容是让我阻止冯阁下入住这座庄园。” 布鲁斯的脸上掠过一丝困惑,显然在思考究竟是谁消息这么灵通,又出于什么立场,要给麦考夫提前预警。 难道是曾和艾琳联系过的康斯坦丁? 通向宅子的草坪宽广而空荡,众人在交织成拱顶的树廊下行走片刻,才抵达住宅大门。 一位瘦削但面容不失俊朗的男性从门里迎出来:“欢迎诸位!我是这座庄园的管事,杰弗里·n。入住期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唤我解决。” “这宅子看起来跟哥谭一样阴森。”红头罩左顾右盼着,也加入和天使的窃窃私语。 主要是这种闲扯跟蝙蝠侠说,布鲁斯也不会给他啥反应:“那位什么冯阁下,不会被这鬼屋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吗?” 红头罩的形容不算夸张,客观地评价,这座宅子甚至比地狱更像地狱——挂满动物标本的墙壁;远方被雾霭笼罩的沼泽地;包围着整个庄园、枯瘦得橡魔鬼起舞般的橡枞树林……现在的地狱都没这里像经典恐怖片布景。 管事殷切地走过来接客人们的行李,寒冷的狂风卷着来自沼泽的雾气,吹袭向站在门口的人群。 利奥兰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正搓着手臂琢磨应不应该给老人(指阿福)和女士(指艾琳)变点儿保暖的衣服,刚从艾琳手上接过行李的管事突地浑身一颤。 “呯!” 沉重的行李箱滑脱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管事惊恐到瞪大双眼、说不出话,后退的脚不慎踩上身后的台阶,顿时踉跄着坐倒在地:“那、那……” “?!”在场的超英们条件反射地第一时间看向管事所指的屋外,除了被风刮得歪歪斜斜的树林,没在空旷的草地上瞧见任何东西。 利奥兰的第一反应则是伸手扶人:“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 这起突发情况显然超出了麦考夫·福尔摩斯的预料,他皱着眉头看向似乎还想遮掩隐瞒的管事:“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你应该也不希望因为一点微小的隐瞒,就成为引发外交战争的叛国贼吧?” 这威胁相当有力,管事滑到嘴边的糊弄顿时被吞了回去:“我、我不认为我知道的就是真的,所以才不想说……事实上,这座庄园一直有关于地狱犬的传闻,据说它的每一任屋主,都是因为犬灵索命才去世的……” “无稽之……呃。”红头罩笃信科学到一半,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会魔法的氪星人,“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万一真有地狱犬呢?” ——小女巫的污水厂里不就养着一条缺了牙的! 对污水厂里有什么惊喜在等待自己一无所知的利奥兰:“你说……你刚刚看到了犬灵?” “……”管事疯狂点头,点到一半又赶紧摇头,“只有那一瞬间!也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 利奥兰把还在发抖的管事扶进客厅:“我没有闻到硫磺或者狗的味道,或许只是树的倒影。” 寒风很快随着大门关上,被隔绝在外。温暖的壁炉火令所有人的身躯都暖和起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间充满维多利亚风情的客厅里居然安装有壁挂电视,此时电视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令人震惊的是,之前所有关于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指控,现在却被证实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手捏造出来的谎言。】 【被逮捕的里奇·布鲁克声称,自己只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雇来的演员,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是真正的莫里亚蒂。】 第34章 利奥兰因为听见熟悉的姓氏而惊讶抬头,看见麦考夫的脸色难看得近乎骇人。 红头罩皱眉询问:“怎么回事?什么夏洛克……莫里亚蒂……演员?” “……”麦考夫居然在深吸了一口气后,重新挂回了沉稳冷静的礼节性微笑,“这和我们今晚的目标没有任何关系。” 麦考夫走过去关闭了电视,红头罩却回想起了曾在蝙蝠洞里看过的资料:“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是你的弟弟!为什么电视上说你的弟弟是莫里亚蒂?真话?还是诬告?你作为兄长,为什么不陪在他身边,反倒跑来这里保护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外国贵族?” “杰森。”布鲁斯不赞同地阻拦了一下红头罩的连番追问,但下一秒就被红头罩猛然回头,带着愤怒和宿怨瞪视。 蝙蝠侠顿了一下,但麦考夫显然并不知道适可而止——或者对于这位兄长来说,红头罩的指责已将他深深刺伤: “我能理解你为何对夏洛克如今的处境感同身受。毕竟数年之前,哥谭也曾有过一位年轻的罗宾,因为蝙蝠侠没有坚定地优先选择他而惨死,那时候他甚至尚未成——” “哐当!” 麦考夫被杰森狠狠揪着衣领,抵撞在燃烧的壁炉前。 “杰森!”利奥兰赶在阿福之前将红头罩和麦考夫撕开。 这并不容易,利奥兰怀疑蝙蝠家多少都带点儿猫咪属性。好比此时的红头罩就像一只被戳中旧伤、狠狠激怒,用利爪使劲勾着麦考夫的大橘猫。 而过快的速度又让利奥兰能够站在拉长的时间维度上,从麦考夫吃痛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愧疚和担忧。 这愧疚和担忧显然不是准备给红头罩的,因为麦考夫即便被撞上壁炉,眼神依旧无意识地瞥向已经关闭的电视。 利奥兰拎着大橘猫在客厅的另一侧降落:“够了!如果在场的任何人再说口不对心、故意互相攻击的话,我就会用魔法令你们只能说真心话——尤其是关于爱和矛盾的。” “……”现场瞬间死寂。 数秒后,麦考夫谨慎开口:“……你?魔法?……氪星人?” 就连红头罩都在天使可怕的威胁下安分下来:“没错……棒极了,看起来今晚的不眠之人又会多出一个。” 利奥兰的威胁对于超人、闪电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绝对算得上对蝙蝠家、对大福尔摩斯宝具。 三分钟后,所有人乖乖在客厅沙发上排排坐下,蝙蝠侠试图和利奥兰讲道理:“你不能这么做。这难道不算侵犯个人隐私?” “how?(怎么会)”天使面露讶然,再次展现出他相当难缠、不好糊弄的一面,“i’m merely begging you to be honest to each other(我只是在恳请你们坦诚地面对彼此),这怎么算侵犯个人隐私呢?” 蝙蝠侠:“……” 麦考夫没忍住揉一下鼻梁,低声询问蝙蝠侠:“你确定这是一个氪星人?” 他怎么感觉自己在面对那些看似诚恳、实则手段难缠的大英公务员? 从某种角度来说,的确是天堂公务员的利奥兰敲敲桌面,瞬间将场面再度控制下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等待冯阁下抵达庄园?” “什么?”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客厅后方的走廊传来。 一位样貌堂堂、热情开朗的男姓拿着猎枪,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客厅:“等我?哦不不,我早就来了,只是一直在欣赏庄园里的收藏室——天啊,艾琳告诉我她临时带了几位朋友过来,但从没告诉我就连她的朋友都如此养眼。” 早众人一步近庄园的艾琳提着裙摆,款款走到冯的身边,挽住冯的手臂:“很晚了,我想所有客人都很饿,为什么不去餐厅用宵夜,顺便好好聊一聊呢?杰弗里,你能去酒窖挑几瓶好酒吗?我们只能在这个宅子里留一夜,我可不想错过这里的佳酿珍藏。” 艾琳话里有话,挑明了她刚套到的消息:冯只打算在这里住一晚。 换句话说,只要大家顺着艾琳的话头去聚餐,再在餐桌上设法把冯留下、喝个通宵,就能让冯今晚全程呆在众人的视线中,直到第二天清晨送这位阁下平安离开。 ——计划是这么个计划,但实施起来总会出各种意外。 当布鲁西甜心和冯勾肩搭背,意图再灌冯几口酒,最好直接醉倒、一觉睡到天明时,冯昏头昏脑地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歉……朋友。但我必须得去休息了,明天我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要参加,我可不想半途栽倒在会议桌上。” 理由合理,没人能再做挽留。艾琳试图用茶或咖啡留住冯,但宣告失败,只能扶住摇晃着起身的冯:“我陪你回房。” 冯能为了艾琳跑来这个破鬼屋留宿,当然不可能拒绝艾琳的主动陪伴。 当艾琳扶着人走向卧房时,利奥兰等人落后一段距离跟着,直到目送两人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阿福为他从收藏室里顺出来的猎枪上膛,做好战斗准备:“至少我们把那位阁下灌得足够醉,应该没力气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艾琳可以留在屋里,看守冯阁下。” 红头罩已经绕到屋外,去把守房间的窗户了。 麦考夫将那柄黑伞拆开,露出其中隐藏的手枪:“管事提到地狱犬时,你们的反应很奇怪。这次的阴谋还有魔法侧的干涉?”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麦考夫没有对着蝙蝠侠发问,而是看向利奥兰。 利奥兰正在悄咪咪用奇迹召回之前记号码的字条,他可能是不小心丢在路上了:“我们觉得这里或许和康——福尔摩斯先生!潘尼沃斯先生!” “当——” 客厅的方向,遥遥传来一声钟鸣。 麦考夫和阿福同时向前栽倒,仿佛两只突然断线的提线木偶。 布鲁斯在利奥兰身侧发出忍耐的低声喘息,但仍单手捂着头,踉跄起身:“房间!” 房门被蝙蝠侠以体重和蛮力撞开。 利奥兰冲入室内,惊愕地看见冯和艾琳交叠着倒在床尾,看姿势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袭击冯,却被艾琳飞扑着挡住。 对方显然又发起了二次攻击,因为此时此刻,冯的躯壳仍在呼吸,内里却没了灵魂;而艾琳的灵魂,则支离破碎地倒在她的身躯附近。 “***!!”窗外传来红头罩的咒骂和子弹声,他也在凭意志力硬扛,“追!利奥兰!天上!兜帽小鬼!!” 利奥兰看了看夜空,又垂下头,看向脚边那片支离破碎的灵魂。 ‘不……请……’紧拽着他的灵魂在哭泣,或许它自己也并未发觉。 它像只摔落在地,又被路人无意间踩碎的蝴蝶,垂死之际仍挣扎着渴求生命:‘救……我,求……我不想……’ 死亡是一种古怪的体验。 当身体或灵魂在承受痛苦到一定极限时,感知会变得麻木。艾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从她的内里流走。 先是支配自己身体的力气,然后是记忆。艾琳试图回想自己究竟为何躺在地上,但她记不起任何事,甚至自己的名字。 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围聚了过来,窃笑着劝说: “多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挣扎?” “你不会指望这群人会为了救一个明摆着要死的你,放弃去追带走阁下大人魂魄的敌人吧?” “为什么还怀抱希望……艾琳。你清楚地知道,你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你的父亲为了祖国放弃你,你的母亲为了生存放弃你……” “生活……多么艰难……为什么不放手?让这个好人去追回阁下的灵魂,让自己获得解脱……” 破碎的灵魂骤然颤抖起来,却不是因为绝望,而是为了更紧地攥住求生的希望:‘救……’ 她凭什么要放弃。 她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是挣扎求生让她走到今天,去他妈的放弃! ‘但他们不会选择你……一个无名小卒的灵魂,怎么比得上高贵的阁下?松手吧……至少可以不让自己死得太难看……’ 一道暖光忽然照入她的眼帘。 那些阴冷的声音忽地发出可怕的尖啸,四散奔逸。 她依稀恢复了些许知觉,感觉自己的头颅似乎被轻轻托起,而后落在一处温暖而富有弹性的枕头上。 一只手掌抚过她破损的灵魂,抚过她的头顶。 她听见一道声音平静如同天使对主的祷告,悲悯如同天使对苦难者的许诺: “你没有受伤。你不会死亡。” 灵魂的裂隙在利奥兰的手下涌出金光,逐渐愈合。正如利奥兰所宣称的、正如利奥兰所承诺的。 苏醒过来的麦考夫恼火地跨入室内,刚想就“你的脑子是完全不会转吗?!怎么想的救艾琳·艾德勒,不管冯和袭击者!”质问天使,布鲁斯一个箭步上前,单手将麦考夫反锁住手臂扣压在房门上: 第35章 “你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麦考夫·福尔摩斯?你还藏着什么情报没告诉我们?” 麦考夫的弟控属性,即便只看资料也能品得出来。很难想象这位大福尔摩斯会在弟弟遭受全社会的围剿时,还分神跑来德文郡。 一个冯?不够。即便这位阁下真死了,麦考夫依旧能想得出文过饰非的办法。 那究竟是什么,能让他离开弟弟,不远万里地赶来德文郡?一定是比死一个大人物更要命的事。 “……”麦考夫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以免因疼痛失态,“我不是你在哥谭养的那些罪犯,蝙蝠侠。松开,如果你还想好好谈的话。” 红头罩翻窗而入,对着被讽刺的蝙蝠侠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显然并不介意利奥兰的选择,更想看蝙蝠侠被嘲讽的戏码。 超英救人本来就不会看什么身份高低,干这行时间久了,大家都总结出了一些经验:譬如就近原则。 简单来说,就是身边有谁先救谁,主打一个别浪费时间在纠结上。反正不管纠结多久,他们最后还不是没法放任眼前的人不管? 利奥兰轻柔地将枕在他腿上的灵魂重新送入躯壳,把仍处于昏睡状态的艾琳抱到墙边的躺椅上:“关于之前没说完的话,我现在可以先补完——我们赶来这里,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猜测这里和康斯坦丁的死亡有关。您应该知道康斯坦丁?” 麦考夫理着衣领:“当然……等等,他死了?” 康斯坦丁的声名在外,哪怕是大英政府都不相信他会轻易狗带。 不过麦考夫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好吧。那封威胁信里其实还提到了另一个信息:生命之书。” “根据信中所言,生命之书将在今晚,在这座庄园中出现。冯阁下会遇到危险,但生命之书可以拯救他。” “不可能。”蝙蝠侠说,“我已经将生命之书交还给天堂了。那本书才失窃过一次,天堂肯定会加强守卫,怎么可能再失窃第二次?” 麦考夫扬了下眉:“看起来你们在这方面知道的比我多?” 看在自己和麦考夫也算跨时代共事的份上,阿福大致解释了一下阿斯蒙蒂斯盗取生命之书、康斯坦丁谋划骗取,但最终生命之书仍被交到天使手中的经过:“……我们最后查得,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有莫里亚蒂的影子。” 事后复盘,就能感觉到这是个多么狡猾的诡计: 放在天堂的生命之书,莫里亚蒂当然得不到,那就层层降低难度。从去天堂盗书,降低到从阿斯蒙蒂斯手中盗书,再降低到从人手中盗书。 麦考夫系着袖扣思索片刻:“康斯坦丁会突然死亡,会不会就是为了第二次盗取生命之书?” “也许从一开始,康斯坦丁就知道整件事的背后是莫里亚蒂在助推。” “第一次,他想诓骗蝙蝠侠帮他盗书;第二次,他知道无法故技重施,所以亲自上阵。而正如你所说的,天堂加强了守卫,因此康斯坦丁死于盗书。” 利奥兰捕捉重点的角度就和大福尔摩斯不同:“但你们都能想到风险,康斯坦丁应该也能。他为什么还是铤而走险?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莫里亚蒂手中?” “有道理……”红头罩若有所思,“那家伙一直奉行的是‘只有活下来才能继续战斗’的念头,除非真的走投无路,不可能自寻死路,除非他有脱身的把握。” 麦考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但看看天使,最后还是换回礼貌微笑:“——为什么我们不关注一些可以证实的事情?比如刚刚陶德先生喊的‘兜帽小鬼’。那是什么?” “哦,”红头罩回神,在自己大腿中段比划了一下,“就是这么点高的一个矮冬瓜,披着黑色兜帽,可以飞,看起来和恶魔崽子刚进蝙蝠洞时差不多高。” “……”阿福觉得这描述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他可以作证,达米安少爷刚露面时还是比这个高度高的。 利奥兰关注的则是:“黑色兜帽?什么样的?” “这东西还分款式?”天使的威慑力尚存,红头罩就嘴了一句,又迅速找补,“帽檐遮住鼻子,只露出嘴。哦!对,在它的肩膀这里——右肩,别着一块银色胸针,上面刻的好像是……瀑布?” 麦考夫的手差点将宝石袖扣扯下来:“什么样的瀑布,和这幅画像吗?” 麦考夫没去管还敞着的袖口,将自己手机刷开,递给红头罩看。 “就是这个!”红头罩指着手机中风景画的某一块,“这里乍一看特别像个骷髅头,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莱辛巴赫瀑布》,一件证物……来自莫里亚蒂用来陷害我弟弟的第一个案件。” 麦考夫略显粗鲁地将袖扣扣上:“我想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不论当初给我寄恐吓信的人是谁,都不是莫里亚蒂。甚至,莫里亚蒂自己可能也接到了恐吓信。” 布鲁斯又在发出那种不悦的低哼:“他不知道生命之书会出现在哪里,也不确定威胁信是否只寄给他一人,所以利用冯,自己创设了另一个威胁环境——” “不管生命之书藏在哪,不管来庄园的有谁,只有找到生命之书,并且将生命之书交给他,才能救回冯的灵魂。” 至于万一来的人根本不在意冯的死活怎么办? 那就要考虑考虑,为什么艾琳能这么顺利联系到阿福,甚至接蝙蝠侠等人进庄园了。 有没有可能,艾琳的自救行为同样在莫里亚蒂的算计之中。他确保自己的威胁能够成立的方式,就是邀请蝙蝠侠加入棋局? 利奥兰想到这里,几乎都要理解蝙蝠侠为什么总是对所有事都心存怀疑了:“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找到生命之书,不管它是否在——” 一声可怕的、如同地狱引擎轰鸣般的低沉咆哮蓦然从庄园的南面响起。 众人疲乏的神经再次被动紧绷,利奥兰直接闭上嘴,冲着声源飞去,飞到一半才感觉腿上的重量不大对:“?” 他低头一看,就见自己左腿上挂着一只蝙蝠侠,右腿更是重灾区,红头罩连着阿福连着麦考夫。 “……”利奥兰大为震撼,利奥兰十分不解,“你们在干什么??” 在场……不对,在挂的都是滴滴打氪的老熟客了,被利奥兰震惊瞪视,非但没有心虚,甚至在确认氪星人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不可能让自己掉下去后,开始放心大胆地往更加安全的乘坐区爬。 蝙蝠侠最敏捷,一举占领天使的后背;红头罩晚了一步,只好将阿福送到另一条腿上(他的腿难道是什么公交车扶手吗??利奥兰在风中凌乱),自己则接手过手腕力量不足,随时可能摔死的大英政府。 利奥兰张着嘴:“…………” 身上,有人在爬! 天使寒毛直竖,飞行的速度几乎不受控制地又快了几分,眨眼在声源处降落。 就像猫咪跳下猫爬架一样,人类也纷纷从天使的身上挨个跃下去。利奥兰慢了半拍才从这令天使茫然且难以接受的飞行体验中缓过神来,再抬头,就见远方水松夹道的间隙中,亮起一双磷绿的、喷射着火焰的兽瞳。 “那是什么?”即便是麦考夫,声音也没有平时沉稳(但也可能是呛风呛的,这位特工头子明显疏于锻炼),“地狱犬?” “那里有人!”阿福冷静地压低声音,指向兽瞳前的地面。 “呼噜……”被激怒般的低吼声从水松形成的天然树篱后传来。 隔着树篱,惊恐万分、软倒在地的是管事杰弗里,他身边还撒着几个购物袋、一把猎枪,显然是为了隔日清晨的早晨出门采买,没想到会真的遇上犬灵。 麦考夫无声举起了特制手枪,但下一秒,就被红头罩一把压下去。 红头罩潇洒挥手,充满自信:“放着我来!我有丰富的地狱犬驯养经验!” 布鲁斯都忍不住:“??你从哪得来的经验?”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的红头罩:“:x” 红头罩:“啊,就在……利奥兰的污水厂里……?” “??”天使发出窒息般的气音爆鸣,“我的污水厂——我的污水厂里进地狱犬了?!?” 红头罩没想到这事儿利奥兰本人居然一点不知道,明明女巫招工打的都是利奥兰的名头。他哂笑:“别说的好像厂里进蟑螂似的。除了地狱犬,还有大概……三四十个慕名而来的恶魔吧。” 天使:“……嗬……” 天使不算失态,隔着水镜,撒旦发出了比利奥兰更不纯的爆鸣:“什么?!什么?!一个有自尊心的恶魔怎么会去给天使打工!恶魔!你们是恶魔!!世上怎么会有恶魔被天使引诱做劳工?!我要从地狱开除你们的魔籍——” “方便他们彻底投入天使的阵营?”上帝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神定气闲,就是云团铺满了水镜,撒旦也看不出这家伙是不是在大笑,“你知道的,这将会是一件非常光耀的功绩,‘令数十名恶魔洗心革面’——” 第36章 “……”撒旦顿时平静下来,在自己胸口画了个逆十字,“仔细想想——这也是个很有远见的行动策略。假如有一天利奥兰堕天,他们可以成为利奥兰的亲卫,一起入住万魔宫。我不介意让‘魔王之子’的谣言坐实,雅威。” “……”上帝面前的云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灭,“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路西法。他是你的兄弟。” 撒旦耸耸肩:“我不介意做他的父亲。” “……”但上帝介意。 赌局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质变:参与双方都不再抱有看戏的心情,随意天使如何选择。 互相盯视着水镜,天堂地狱的两个头子同时在心中暗下决定:天使绝不能/必须要堕天! 第24章 德文群,猎犬庄园。 没人知道上帝和撒旦都暗下决心,要永远做利奥兰的父亲(?)。所有人仅仅是窝在树丛中,用极小的声音迅速拟完行动计划。(天使被‘我养了一窝恶魔??’的噩耗压垮,暂时没有参与讨论。当计划在没有他的情况下顺利拟完,天使又开始琢磨‘蝙蝠侠、福尔摩斯先生会上天堂吗?什么时候上呢?有时候一个天使搞文书工作也蛮辛苦的……’) 布鲁斯和麦考夫的后背不约而同地窜过一丝寒意。当所有人都按照站位分散开后,红头罩深吸一口气,扭扭手腕:“我上了!” 数双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中,红头罩从树丛中直接站起,面无畏惧地冲着瞬间发出愤怒咆哮的地狱犬掏出——一根火腿。 一颗崭新的网球。 还有一盒犬类驱虫药。 麦考夫:“……serious?(认真的?)” 利奥兰替红头罩正名:“那种火腿——是地狱专门研发的‘地狱犬专用狗薄荷’。驱虫药也是地狱的品牌……但为什么杰森会随身携带这些??” 你们超英随时备着地狱犬饲料、地狱犬驱虫药会不会太奇怪了! 麦考夫觉得地狱也挺奇怪的,如果利奥兰不是在瞎扯,地狱这些年到底在干嘛??开发宠物市场吗? 布鲁斯眉头紧锁,阿福喜上眉梢。如果凑近细听,还能听见老管家欣慰的喃喃:“每天见面……背着家长……一起遛狗……上帝保佑杰森少爷这次恋情顺利!” “……”利奥兰想说上帝从不保证感情问题,哪怕是天使的奇迹,也无法迫使一个生灵爱上另一个生灵。但现在更关键的是:“小心!!那条狗狗(天使用的词汇是puppy,这个词一般只用来代指可爱的幼犬)被惹怒了!!” 时间在这一刻宛如被拉长: “地狱犬”尖嚎着从树篱中冲出……杰森跳起来、一边拔枪一边咒骂“这不是地狱犬!!”……麦考夫满脸复杂地看着天使重复“‘狗狗?’”…… 电光火石间,布鲁斯轻盈地单手撑地、翻跃至狼灵身侧,抬腿一脚踹开扑咬向管事咽喉的狼灵。 杰森的子弹紧跟着赶到,悉数穿过了幽灵狼没有实体的魂魄。 幽灵狼发出愤怒的长嚎。 管事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支配权,迸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从原地滚开,期间摸到被他遗忘已久的猎枪,在恐惧之下胡乱射击: “乓!乓!” 两枪子弹一发没中,比描边还磕碜。杰森顿时骂了一声“不会开枪就别开”,一脚将添乱的管事踹到利奥兰脚下。 阿福在看到管事冲着正缠斗的狼灵和蝙蝠侠开枪时,心脏都快骤停了,此时第一时间把危险武器从管事手里抢过:“别跑,就躲在我们身后。狼和狗都倾向于追捕运动中的、背对自己的目标。” 杰弗里打了一会颤才找回些许理智:“枪、我拿的猎枪,有魔法,能对付幽灵!” 因为物理子弹没有效用,只能使用干扰战术吸引狼灵注意力的阿福当即丢开旧猎枪,架起杰弗里的: “乓!” 子弹突破枪口的火光,笔直且精准地射向狼灵的眉心。 蝙蝠侠靠得最近,几乎能清晰捕捉到子弹无限靠近,狼灵的瞳仁骤然收缩—— 一只白得仿佛透光的手突然遮住了弹药的去路。 “??利奥兰!”红头罩差点骂脏话,“你疯了?!这你也救?!” 惊怒的狼灵发出低低的嘶吼,试图从天使手中逃离,但过于悬殊的力量差让它的反扑啃咬看起来更像划拉空气、想给后背挠痒。 利奥兰拎着狼灵的后颈毛,若有所思地将它提起来看了会:“奇怪……我发誓在此之前,真的没有闻到任何硫磺或犬类的味道,狼的也没有。它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 “你确定?”布鲁斯放下了跳跃着电弧的蝙蝠镖。 麦考夫拍着手臂上的树叶站起身:“氪星人的五感还是可以相信的——你闻到它的气息,确切来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利奥兰?” “至少是冯和艾琳出事后。”利奥兰将狼灵放了下来——在意识到拎住自己后颈毛的命运之手完全无法反抗之后,这只狼灵颓然地垂下四肢,破罐子破摔成一根狼条,“我有个听起来可能有些离谱——但事实上有史可寻的猜想……这只在冯出事后凭空出现的狼灵,会不会是冯?” 读万卷书,行千层套路。利奥兰总倾向于将生灵想象得美好,但也不影响他以最坏的角度揣测阴谋:“让我试试……statim ostendere originale!” 伪装成魔法的奇迹降落在狼灵头顶(利奥兰发现狼头上有一撮毛手感极佳,抓紧机会多搓了两下),半透明的幽灵如同喝了复方汤剂般发出古怪的声音,形体像煮沸的稠密魔药,迅速鼓起怪异的囊肿。 众人惊讶的注视下,狼灵的形体不断抽长、变瘦,最终恢复成冯的模样:“怎么——上帝!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有个兜帽小鬼突然闯进卧室——艾琳!艾琳怎么样了?!” 太多问题一下涌上大脑,顺带附赠世界观的崩塌重建,冯胡言乱语了半天才渐渐冷静下来:“哦,还有杰弗里。我真的非常抱歉,我……我一定是遭受了什么奇怪的诅咒!” 管事又不能真跟大人物计较什么,而且他的三观显然也在崩塌重建中,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茫然,行动全凭本能:“不,没关系,我……退烧贴,哦还好药都没事。抱歉诸位,我必须得赶回去照顾妻子了,她还等着我的药。” 积极蹲下身帮忙捡购物袋的利奥兰愣了一下:“你还有个……妻子?也在庄园里?我没有听到她的心跳?” “哦,我们住在地下的管家房,那里以前曾是防空洞,可能因为建筑隔层所以您听不见吧。”管事挠挠头,“如果诸位能多住几天就好了,我就能带病好的她出来。看到这么多漂亮的人,她的心情一定会好很多。” 管事絮絮叨叨地捡完东西,挎着袋子走了。红头罩注意到袋子里还有一些卫生巾、护肤品之类的,甚至还有女式发夹,看得出管事和妻子的感情很不错,所以除了帮买日用品之余,看到什么适合妻子的东西,也会想顺道一起买回家。 另一边的冯也从惊吓中彻底缓过来,向利奥兰表达感激之余,急切地希望确认艾琳的现况:“我记得出事时,是艾琳奋不顾身地替我挡了两次攻击!哦说来惭愧,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危机,我甚至不知道在艾琳心中,我真的有如此重要!” 冯的神情扭捏又甜蜜,开始拉着阿福念叨“我知道艾琳一定见过很多比我更优秀的人”“我从未奢望她对我是认真的”之类的恋爱脑语录。 “……”利奥兰欲言又止。 能弄出那么惨烈的场面,艾琳更有可能是之前谎称自己留下是为了保护冯,结果被谎言惩戒了。说真的,他这次回去一定要第一时间提案,废除这个倒霉惩戒! 看看闹出来的这些乱子,有点儿天使的做派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恶魔签订了契约! “……”一旁的布鲁斯还能维持面无表情,随便冯怎么想入非非。 麦考夫作为金鱼恐惧症患者(在这个人眼中,绝大多数人类都是金鱼),已经听不下去了:“阁下。非常抱歉我得打扰您继续游玩的雅兴,但您现在所面临的危机,您已亲身体验过了,我个人更建议您在我们的护送下,立即离开这座庄园——趁着您还没有再次变成敌方的人质。” 这是最佳的时机,莫里亚蒂大概也没想到他们之中有一个氪星人,这个氪星人还会魔法(麦考夫自己都没想到)。 虽然麦考夫个人不怎么欢迎“会魔法、很狡猾的氪星人”这种设定,但不可否认的是,利奥兰的出现的确将莫里亚蒂的阴谋撕开了一个突破口。 麦考夫的话如一盆凉水,瞬间将冯从恋爱脑中浇醒:“什么……人质?你是说有人在针对我?!老天!那还等什么?带上艾琳,我们立即离开!” “对,关于这个,”利奥兰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我恐怕……现在没人能离开庄园了。” “你看,就在我将冯阁下恢复正常的瞬间,有一道魔法屏障封锁了整个庄园——” 第37章 “你不能解开它吗?”麦考夫投来并不信任的眼神。 利奥兰:“可以——但也不可以(多么熟悉的句式,麦考夫想问利奥兰是不是有一个大英公务员朋友)。这个魔法屏障的……动力来源,是屏障内外的某几条灵魂,我可以打破屏障,但那些灵魂怎么办?” 麦考夫组装黑伞的动作一顿:“屏障内‘外’?” 利奥兰点头:“但外面的灵魂只有一条。” 就这一条,足以封住麦考夫不在意自己、或周围任何人的生命,逼迫利奥兰铤而走险的路。 “不……夏洛克。”麦考夫喃喃着,眼神逐渐变得冷厉,像漫不经心的眠龙被戳中逆鳞,于是森然从它的游乐场上直起身。 他走到一边拿手机发送消息,或许是在安排屏障外的事务。 布鲁斯瞥了麦考夫一眼——带着戒备,随后向利奥兰靠近几步,以麦考夫听不见的音量询问:“之前令所有人失去意识的魔法、现在的魔法屏障,为什么每一次你都没有察觉到?” 利奥兰一时还真不好指责蝙蝠侠怀疑心重——那他只会奇迹、不咋懂魔法有什么办法嘛:“我、我没学过这些。” 但是!等这次回去就不会了!他一定会好好学习各种魔法的! 麦考夫已经结束联络,大步走回来:“下这个屏障的是谁?莫里亚蒂?还是威胁信的寄信人?” 大福尔摩斯打算从源头解决问题。 布鲁斯见麦考夫靠近,就直起了身体,不再和利奥兰纠缠魔法察觉的问题:“也许是威胁信的寄出者。ta想用生命之书将莫里亚蒂引来,困杀莫里亚蒂,目标未达成,不可能放任何人离开。” “换言之,你认为莫里亚蒂就在这个庄园里?”麦考夫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利奥兰。 “?”利奥兰低头查看。 “嘭!” 一场小型的、充满绿氪石粉末的爆炸从手机中爆发,绿色颗粒状烟雾喷了利奥兰满脸:“……咳。咳。” 麦考夫瞬间抬枪,想要趁伪装成氪星人的不明人士没防备,尽快将人控制住,布鲁斯一把摁下他的手腕:“——这是正常现象。利奥兰不怕氪石。也不会因为你子弹里的含氪麻醉剂倒下。” 麦考夫:“……” 麦考夫重复:“氪星人。不怕氪石。” 还会魔法,难缠得像刚从唐宁街10号里走出来(麦考夫的意思是利奥兰的话术讨厌得像大英公务员)。 你听听像话吗? 蝙蝠侠默然不语,很能理解麦考夫此时的心情。 麦考夫:“你晚上能睡得着?” 蝙蝠侠:他本来也不在晚上睡觉。 而且其实今晚之前是能睡得着的,直到几小时前,利奥兰展露了他能随便攻克蝙蝠电脑的能力。 两个掌控欲极端旺盛的人同时陷入沉默,气氛显得有些愁云惨淡。 麦考夫试图从天使身上找漏洞:问题不大。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利奥兰似乎对魔法也不算多熟,也许mi5以后可以试着接触一下魔法侧。 蝙蝠侠也这么想,他打算回哥谭之后,就立即委托扎坦娜给蝙蝠电脑重新做一套防护。 两人几乎同时想通了难点,同时舒展眉宇。蝙蝠侠松开抓着麦考夫的手,麦考夫重新挂回游刃有余的微笑:“抱歉,利奥兰,纯粹是出于安全考虑,我得为在场的所有人负责。” 天使的表情不像是几句话就能过去的样子,麦考夫飞快地接着之前的推测说:“关于这个屏障,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是莫里亚蒂设置的。” “站在他的立场上,也不会希望自己最得用的人质顺利离开庄园;更不会希望有人或许会浑水摸鱼,将他想要的生命之书悄悄带走。” 知道利奥兰仍有薄弱之处,真是让两个疑心病晚期患者大松一口气。麦考夫正想顺着思路接着往下排除,就见利奥兰搓了搓手。 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不太惹人喜欢的蝙蝠侠·英国版罢了,天使能接受。现在更重要的是正事:“我可以——我其实从没有这么试过,但,为什么不试着问问神奇的魔法屏障呢?” 麦考夫的思绪卡住:“……问,什么?” “……”蝙蝠侠感觉自己正在经历噩梦重演。 只见大家期许着“对魔法不熟”“或许能用魔法建设防御体系”的利奥兰,兴致勃勃地再次搓了搓手,像敲门一样抬手敲了敲肉眼不可见的魔法屏障: “你好?啊!多么热情的回应!——是这样的,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你会愿意告诉我们你的制造者是谁?” 麦考夫:“……” 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蝙蝠侠沉默地在心里划掉魔法防御计划。 他们其实也不必那么担忧。正常情况下,天使显然没法和魔法屏障对话。 但今天这道魔法屏障有所不同,它的创造者是总有办法欺骗死亡的康斯坦丁——换而言之,构成这道屏障的每一分魔力,都来自撒旦的馈赠。 隔着水镜,撒旦摩拳擦掌:“啊哈!我的出场机会!” 魔法屏障不会回答没有关系,撒旦愿意代劳。 凭借着自己赠与康斯坦丁的强盛魔力,撒旦威严地回复:【这道屏障出自康斯坦丁之手,但魔力来源于伟大的地狱之主、黑暗之君,漆黑六翼的路西法,统领万魔宫的撒旦!】 上帝:“……” 这夹带的私货会不会多了点? 第25章 撒旦的回复并没有落入到围观人群的耳中,因此红头罩还能看着两个控制狂相对沉默的样子幸灾乐祸。 他揣着一把彩虹糖(女巫给的,红头罩希望阿福不要再用欣慰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谈办公室恋情吗?)晃荡到大福尔摩斯身边:“安眠药,需要一两颗吗?” 麦考夫并不介意红头罩的调侃:“三颗,谢谢。” 他当然不是真需要安眠药的意思,只是顺着红头罩的玩笑抱怨自己此时的头疼程度。 麦考夫没有真去拿红头罩手中的糖粒,只在红头罩微妙的视线中摸出第二部手机:“怎么?有什么问题?我不相信韦恩先生身上没带氪石、他的私人手机没有铅涂层。” 布鲁斯很难反驳,瞥过眼神去看麦考夫递来的手机: 【一般来说,对于这种没有弱点的目标,mi5会建议创造弱点。比如家庭,比如孩子……你考虑过色诱吗?】 蝙蝠侠:“…………” 他还没说什么,麦考夫下一秒又按出一行文字:【——忘了我刚刚的提议,你不行。】 大福尔摩斯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站位,在短短数秒中排出利奥兰的好感度。倘若从低往高排的话,这张表应该是这样的:麦考夫·福尔摩斯<蝙蝠侠<康斯坦丁…… 后面的不用再列举了。能排在康斯坦丁的底下,足够让垫底的两人反省自己做人有多失败——虽然康斯坦丁的排名能略占优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天使信奉“死者为大”。 两个和渣康争高下、还争失败了的控制狂再次陷入惨淡的沉默。 另一头,利奥兰倒是喜上眉梢:“康斯坦丁?!所以——他还活着!” 撒旦疯狂想给利奥兰漏题:【现在?是的。但——滋滋……】 撒旦的剧透行为遭到了上帝的正直干涉。 利奥兰又敲了几下屏障,才惊喜中掺杂着担忧地收回手:“好消息!康斯坦丁还活着!但他现在似乎身处险境……还是需要我们的帮助。” 并不在意康斯坦丁死活的麦考夫抬头看了利奥兰一眼:很好,康斯坦丁的排位仍然没有因为起死回生而掉下去,他和蝙蝠侠还是倒一倒二。 布鲁斯就人性化多了(可能这就是大福尔摩斯稳稳垫底的原因吧):“他在哪?” “呃,屏障没有告诉我这么多。但这道屏障是刚刚布下的,也许他现在就在庄园?”利奥兰其实更想问,“但既然他还活着,为什么小妖精找不到他……”他的奇迹也没找到人? 麦考夫单手拄着伞,另一手半插在裤子侧口袋中,这个姿势恰好能将西装外套撩起来些许,露出庄重严肃的戗驳领马甲,和连接着怀表的银链:“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利奥兰?” 利奥兰被麦考夫饱含深意的注视看得寒毛直竖:“我……的确有些自己的推论,但都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我问过杰森,那个兜帽小鬼的衣服是什么样式的——因为在哥谭的酒店房间中,我见过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执念残影。” 麦考夫确认:“残影属于康斯坦丁?” “……”利奥兰飞快点头,“所以我之前非常笃定康斯坦丁已经去世了,直到刚刚。” “但如果屏障说的是真的,康斯坦丁不仅没死、还能够布下魔法,再加上杰森描述的小鬼衣饰和康斯坦丁的执念残影完全相同——我在想,那个小鬼会不会就是康斯坦丁?” 第38章 蝙蝠侠并不显得意外,基于对康斯坦丁的了解,他或许比所有人都更早勘破事件中的隐情:“康斯坦丁曾在十三四岁时切割过一次自己的灵魂,将6岁时的自己单独封存在一颗时间胶囊中。” 利奥兰愣了一下,比起自己的猜想得到验证,他的注意更多地放在:“切割灵魂?为什么?” “我们必须理解过往不幸的人想拼命摆脱过往的行为,利奥兰。”麦考夫微笑着说,这微笑并不冰冷,更像是目睹过太多悲剧后沉淀下的平静,“就像艾琳·艾德勒女士,她付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容,只为了逃避来自过去的阴影的追捕。” 蝙蝠侠不对自己同僚的过往做任何评价:“如果是这样,那小妖精当时的举动就合理了。” 他和利奥兰是唯一的现场目击者,那时都以为小妖精是因为找不到人而茫然四顾。但如果康斯坦丁的灵魂有两道,小妖精左顾右盼是因为不知道该去找哪个呢? “……”利奥兰并非不能理解康斯坦丁的自残举动,只是并不希望康斯坦丁有不幸的过去。 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奇迹不起效用:康斯坦丁佩戴有莫里亚蒂的标识,而莫里亚蒂又和地狱合作,指不定是哪个恶魔帮康斯坦丁遮掩了行踪——这个恶魔还不太好找,地狱里和利奥兰这个九级天使平级或者更高级别的恶魔多了去了。 蝙蝠侠迅速清理出眼下唯一的可能:“康斯坦丁的行为受到莫里亚蒂的控制。在酒店房间中,他会使用美工刀将字条边缘裁剪的整齐干净,这应当是莫里亚蒂的个人习惯。” “但他应当也保留有一部分自我意识——因为他在前不久,才和艾琳联系过。” “?”麦考夫敏感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艾琳告诉你的?她的手机上安装有连mi5都破解不了的安全系统,蝙蝠电脑可以攻破?” 蝙蝠侠:“……” 麦考夫:“……” 大福尔摩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我大概需要一整盒安眠药才能熬过今晚。” 心情沉重归心情沉重,该做的推理还是不含糊。麦考夫:“那么我猜康斯坦丁之所以会设下这个不允许任何人打开的屏障,是因为他想在今晚做一件必须完成、一劳永逸的事——比如杀死莫里亚蒂。” 这无疑证明了莫里亚蒂就在屏障内,唯一的问题是:是谁? 有恶魔的帮助(幸好没有恶魔在庄园内,利奥兰的嗅觉确保了这一点。否则恶魔可以直接打碎庄园外的屏障,到时候他们全得完蛋),莫里亚蒂可以伪装成任何人的模样,mi5特工、冯、管家……甚至是艾琳、麦考夫这些互相熟悉的人。 麦考夫推理从不用枚举试错法(福尔摩斯先生认为,自己的排名如此之低,很可能是利奥兰已经看破了他假借排除之名,其实只是想试用自己手头的氪石库存,确认自己手头上的确掌握有对氪星人专制武器。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排名垫底纯属自作自受):“——管家。别问我为什么,时间就是金钱——抓紧时间,我们或许还来得及将莫里亚蒂当场抓住!” 麦考夫严厉的催促中,众人短促地颔首。下一秒,利奥兰发现自己身上挂满了一二三四只人类:“……” 最大的那只人类独自占领半壁江山,还拿严肃的目光凝视他,仿佛在问:怎么还不起飞? 利奥兰:“……” 彳亍口巴。人,你们可以在天使宽阔的怀抱里挂着。 与此同时,庄园地下,管家房。 管事尚未赶回房间,卧室的大床上,仅躺着一名面色赤红、仍处于高烧中的瘦削女性。 高热令她意识混沌,仅在半梦半醒间发出病痛的呓语,并未发现一道黑雾从门缝下丝丝缕缕地溢进,凝聚成6岁孩童的模样,迅速扑到床边:“阿斯特拉!没事了,没事了……我会把你救出去。” 康斯坦丁飞速从脖颈间扯下一枚古怪的银色硬币,将其塞进病人的唇间:“charon,porttitor animarum.tolle animam……(这是一段很长的祈文,长得就像利奥兰每次提交的公文。大致意思是请灵魂摆渡者将不属于此躯壳的灵魂引出。)” “咚!” 房门被人重重撞开,管事看着逐渐散发出黑紫色光辉的银币,发出一声大叫:“不——哦,你以为我真会这么喊吗?” 银币的光芒愈发强盛——而后于某一秒,骤然熄灭。 “?!”康斯坦丁不信邪地再次念动咒语。 伪装成管事的莫里亚蒂撇了下嘴,随便康斯坦丁尝试。他背着手绕着床铺溜达:“约翰·康斯坦丁,出生于1953年英国利物浦。从小接触魔法,即便得到的永远没有失去的多。” 莫里亚蒂在康斯坦丁对面的床边停下,弯下腰,手肘撑着床铺托着脸:“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打交道,康斯坦丁。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解我的作风,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把答案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莫里亚蒂的声音轻得简直像耳语,康斯坦丁烦不胜烦:“你就不懂得闭嘴的美德是不是?” “当然不。”莫里亚蒂睁大双眼,脸上挂着甜蜜纯良的笑,“如果在击溃敌人的时候还不能大聊特聊,那做坏事还有什么乐趣?” “你看,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挑选协助我获取生命之书的人。又花了很长时间,找到你埋在土里的那颗时间胶囊——还有你心心念念的阿斯特拉。” 莫里亚蒂直起身:“我几乎被打动了,康斯坦丁。所有人都觉得你没有良心,可以随时随地出卖队友,信奉‘只有活下去才能做更多事’。但小阿斯特拉,小阿斯特拉……” 他伸手,挑起已经死心地停下尝试,紧盯着钱币的6岁灵魂碎片的下巴:“每个人都有一段过不去的坎,对不对?对你而言,这个坎就是小阿斯特拉。” “你曾经那么真诚、那么努力地想要救她。但你召唤出的恶魔非但没有赶走她因为不堪虐待,召唤出的地狱猛兽,反而将她的灵魂拖下地狱……” 莫里亚蒂的手移到康斯坦丁的手臂上,以一种叫人不适的方式,又逐渐移向灵魂碎片的掌心:“你还记得她那只断臂的温度吗?康斯坦丁?你还会在噩梦里记起她吗?” 莫里亚蒂眨了下眼睛,古怪的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让他惊喜的存在:“你一定还记得。不然你的电话号码里不会有1978。” “那么长时间,那么长时间……你被误判成杀死阿斯特拉的凶手,关进精神病院四年。电击、折断手指、彻夜的殴打……痛苦的确更容易被铭记,对吗?”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容我提醒你,我现在6岁,你这样很像个变态恋童癖。” 莫里亚蒂靠得更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 “6岁的灵魂碎片可不会认识阿斯特拉,康斯坦丁。你为了救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灵魂碎片……我正在和你对话,对吗?成年后的康斯坦丁?” “多么完美的计划——我命令你去天堂二次盗取生命之书,你的确去了。但灵魂却脱离躯壳,悄悄回来,杀死6岁的自己,顶替他呆在我身边寻找阿斯特拉的踪迹。” “你应该成功的,康斯坦丁。你真的应该成功的。——但我也不喜欢失败。” 天真的笑容如潮水般从莫里亚蒂脸上瞬间褪去,他们听见门口响起哆哆敲门声。 艾琳·艾德勒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是我。按照你要求的,我找到了你想要的生命之书。” 莫里亚蒂看着康斯坦丁吹了声口哨:“进来吧,艾琳。见一见你的合伙人——这算你们第一次正式碰面吗?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先去地窖拿一瓶红酒?” “……”门外的艾琳欲言又止,抬头看看宅邸高耸的天花板。 那里现在团着一窝人——准确来说,是利奥兰身上挂着一窝人,他悬停在空中。 以防有人误解:艾琳的出现可不是麦考夫或者蝙蝠侠或者利奥兰的计划。利奥兰等人只是在偷听莫里亚蒂滔滔不绝的供述时,意外看到艾琳捧着一本厚书走过来敲门。 利奥兰原本还紧张地心跳加速了一下,直到确认那本书只是仿得很好的伪造本:‘等着,我去给你拿红酒。’ 热心的天使冲着张嘴说不出话的艾琳做口型,带着一窝人唰地一下钻进酒窖,又唰地一下回来。因为天使并不懂得酒的好坏,他带给艾琳的酒甚至是由大福尔摩斯、布鲁斯、阿福共同挑选的(这是整间酒窖中最差的那一瓶酒,没人希望把好酒浪费在恶人身上)。 “……”艾琳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捧着一本假书、一瓶劣酒走进房间。 进门时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她甚至还提醒了莫里亚蒂一下:“康斯坦丁的确联系过我,但我们的目的不同,只是互相利用。比起这个,你最好克制一下自己的谈兴,别忘了这座庄园里可有一个氪星人。” 房门关上,走廊里又恢复黑暗。趁着莫里亚蒂的新一轮供述还没开始,蝙蝠侠和麦考夫一边调整姿势(利奥兰感觉自己身上挂了一堆不安分的猫),一边琢磨该死的、没有头绪的防控措施。 第39章 有那么几秒,他们几乎以为自己从记忆和细节中翻出了足以拦住利奥兰的防御体系。 “滋……”偷塞进房间的窃听器突然失灵。 布鲁斯皱着眉敲了敲控制面板:“大概是之前和狼灵搏斗时撞坏了。有铅——” ——涂层,这下就算是有利奥兰,他们也没法窃听屋里的谈话。 布鲁斯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但在他的话说完之前,蝙蝠侠和麦考夫眼睁睁看着利奥兰降落下去,将耳朵贴上房门:“‘——我差点忘了,之前那个氪星人救那头蠢狼的时候你不在。好吧,没必要担心,这个屋子的墙壁里有铅层,双层加厚,氪星人没法听见。’” 正在转述的“氪星人”利奥兰:“……额。” 蝙蝠侠:“……” 麦考夫:“……” 大福尔摩斯无声地攥紧了他的黑伞。 第26章 “别分神,里面现在在聊什么?”红头罩用手肘捣捣天使,压着声音,恨不得自己也贴上去听听。 天使原本忐忑的心情顿时因红头罩的接受速度放松下来——看嘛!氪星人能力多点也不是很难接受,蝙蝠侠和大福尔摩斯先生这个表情,肯定是他们的怀疑心比常人重的原因。 再者说了,现在证据确凿,他的确就是氪星的起源,他为什么还总这么容易心虚? 虚虚的天使重新底气充足起来,贴回门边接着听:“……啊,他们在谈交易。” 管事房内。 艾琳没有按照莫里亚蒂的热情邀请,在卧房的小圆桌边坐下。她将其实无人在意、仅是莫里亚蒂随口一提的红酒随手摆在桌边:“我来是为了你的承诺。莫里亚蒂先生。” “你曾说过,只要我替你完成这次任务,就会不再干扰我的生活——但我不信任你。” 即便疲惫憔悴,艾琳的眼神依旧锐利而坚韧。苍白的脸色掩盖不住她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我要你以自己的名义,向所有合作者发出将成为我的保护者的公告——我要你以犯罪顾问的声誉,确保你未来不会违反承诺。” “……”莫里亚蒂的神色瞬间变得可怖,但眨眼又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聪明……艾琳。你令我另眼相看了——不是放弃围剿的公告,而是成为保护者的公告?天啊!这意味着只要我还想要好的声誉,非但不能再围捕你,还得阻止任何一方伤害你。” 艾琳抱着书:“这是生命之书。它的价值高于一切。” “你是对的,你是对的……”莫里亚蒂绕着艾琳走了几步,摸出手机,“我可以接受。庇……护……声……等等,我要怎么确认你手里的书是真的?” “你不用确认。” 站在莫里亚蒂身后的艾琳眼睛眨也不眨,左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迅速抽出手枪!她的话尚未说完,子弹已经代替言语,“乓”地一声射向莫里亚蒂的后背! 他们之间仅半步之遥,只要开枪,必然不可能落空,也来不及躲避。 但在子弹贯穿莫里亚蒂的心脏前—— 康斯坦丁倏然闪现在莫里亚蒂面前:“抱歉,但我不能让你杀死他。” 夺命的子弹化成一只仓皇失措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从艾琳与康斯坦丁之间飞起,又在半途蓬然消散。 下一秒,一枚子弹从康斯坦丁的背后射来,穿过灵魂碎片,狠狠贯穿艾琳的头颅。 屋外短暂地骚乱了几秒,又被几个主事的人按下。 屋内。 滚烫的浆液喷了一脸,康斯坦丁依旧连眼睛都懒得眨,只是脸色更差了点:“你没必要这么做。” “做什么?”莫里亚蒂丢开手枪,“杀死她,还是不小心溅了你一脸脏东西?” 他伸手去接康斯坦丁递来的生命之书,扯了几下:“哦拜托……你到底想不想给我?” 康斯坦丁没有松手:“阿斯特拉的灵魂。” “……”莫里亚蒂脸上带着神秘得叫人不适的微笑看着他,良久才开口,“你真的很想救那个小女孩,对不对?又或者你只是单纯地喜欢在生死、谎言边缘起舞的惊险刺激。” 莫里亚蒂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我知道你手里的书是假的,也知道躺在那边地上的艾琳是假的。你看,当一个管家就有这样的好处——提前在主人莅临前在主卧做一点小手脚,没人会发现。” 他将手中的手机冲着康斯坦丁晃了晃,上面根本不是发送消息的页面,而是主卧的监控。艾琳就睡在躺椅上,仍陷在昏迷之中。 莫里亚蒂失望地撇下嘴:“你如此倾尽心力准备这场幻术表演,我原本打算陪你演到结尾的。” “但我有点丧失耐心了。” 莫里亚蒂的声音压的很低,几乎像野兽择人而噬前的低哼:“你知道在一年之前,我曾构想过自己的死亡吗?” 康斯坦丁烦躁的白眼像是在说“你怎么还不付诸行动”。 莫里亚蒂纯当没看见,这间地下室就是他尽情表演的舞台:“我那时是多么的无聊,我想我最华丽的落幕,就是和夏洛克同归于尽——毕竟当他死后,我还能去哪寻找对手呢?活在这个无聊的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我发现了艾格妮丝的预言。” 莫里亚蒂的眼睛闪亮起来,带着找到毕生兴趣般的狂热。 他找到艾格妮丝家族的契机非常偶然——当然也不能算是很偶然。大概就是他在整合各地经济网络时,意外发现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家族,从中世纪至今,都奇迹般地准确避开所有投资的坑陷,抓准致富的风头,就仿佛冥冥之中有预言正指引着他们沿着绝对正确的道路前进。 那之后,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追捕这个家族,但从没有一次成功抓到过这个家族的任何一个人——而这恰好证实了他的猜测: 世上的确有绝对精准的预言,并且就在这个家族手中。 他开始四处搜集预言相关的情报,进而接触魔法侧、接触到恶魔,一步一步跟阿斯蒙蒂斯搭上线…… “我找到了……一个新游乐场。”莫里亚蒂轻柔地说,“那我为什么还要死亡?天堂、地狱……还有什么能比以凡人之躯,搅动神明的领域更惊险刺激?我——” “吼……” 一声低低的、宛如地狱引擎般的野兽咆哮,忽然隔着门板传入室内。 康斯坦丁诧异的注视中,莫里亚蒂旺盛的表演欲霎时冻结,他向后猛退了一步,仿佛在躲什么不祥的瘟疫:“地狱犬……撒旦之子果然在这里!” 还在内心矛盾要怎么继续推行计划的康斯坦丁:“……?什么……撒旦之子?”这又是从哪蹦出来的新人物,“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地狱难道不是你的合作伙伴?” ——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必须将时间倒回到半天之前。 彼时,莫里亚蒂正兴致勃勃地蹲在主卧,亲自捯饬好监控设备。 阿斯蒙蒂斯,万恶之源,就是在这时从主卧的窗口乘着紫雾飘进来:“人类,我亲爱的合作者。到我的面前来,我要给你三重庇护。” 莫里亚蒂缓缓抬头:“……?” 他只见过想弄死他的合作者,这种想给他庇护的合作者还是头一回见。而且:“为什么?你也有预知的能力?” “在梦境里,是的。”阿斯蒙蒂斯侧卧在柔软的云床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明明有无数种说法能让莫里亚蒂的小误会烟消云散,但祂还是不知有意无意地使用了最具有迷惑性的那种:“在我的梦境里,你死了很多次。因此我赐予你三重庇护,愿你能从这座庄园活着走出去。” 莫里亚蒂:“……?” 他这进的是庄园,还是大逃杀无限流副本? 有鉴于此,当所有人都以为莫里亚蒂进行潜伏时的心情是看戏、饶有兴致时,实际上莫里亚蒂一直处于精神紧绷、高度戒备的状态。 快乐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的,他甚至还要为了计划和形象,顶着高强度的压力演戏。 然而有人能为可怜的莫里亚蒂发声吗?没有! 怀着糟糕的心情,莫里亚蒂接待了冯、接待了不容小觑的大福尔摩斯,和可以小觑的mi5特工。 将蝙蝠侠一行人迎进门时,他终于在地面上看见了死亡的前兆——一张小小的字条。 纸条上的字迹相当熟悉,不久前他才同书写者通过信。毋庸置疑,这就是魔王之子的笔迹。 但魔王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在他拒绝之后,还是潜入到他身边? 为什么以阿斯蒙蒂斯这位七宗罪之一的能力,甚至还要连下三重庇佑,才能护住他的性命? 答案不言而喻了:在阿斯蒙蒂斯的梦境中,数次置他于死地的正是魔王之子! ——他的判断并非完全错误。从某种角度来说,利奥兰的确是导致莫里亚蒂死得花样百出的根源,但那都是谎言惩戒的各种生效方案。 第40章 实际上,阿斯蒙蒂斯下的三重庇佑分别是:让莫里亚蒂不至于一看见利奥兰的脸就石乐志,瞬间暴露自己的身份;让利奥兰的谎言惩戒无法识别到莫里亚蒂的存在,以免莫里亚蒂死得很精彩;让……哦,这个应当稍后再说。 ——时间倒回到莫里亚蒂发现字条后。 即便想通了自己正在被魔王之子捕杀,莫里亚蒂也没有因慌乱而大失阵脚。事实上,在那短短半秒内,他相当丝滑地完成了一箭双雕: 首先,佯装恐惧,顺势说出犬灵的传说,为自己后续准备的“想保护却意外击杀冯阁下”的经典戏码做好铺垫(很显然,在犯罪计划究竟是缺乏新意、还是经典重现一事上,莫里亚蒂有着双重标准)。 其次,他借机一把抓住了所有人之中,他判断出最有可能是魔王之子的利奥兰。 他的判断完全正确,唯一不正确的是检测判断的方法—— 借着天使给自己倒水压惊的功夫,莫里亚蒂迅速且悄无声息地在手掌中沾上圣水,伪装成紧张的汗液,一手接过水杯,另一手抓住利奥兰:“我……?” 这恶魔怎么不尖叫融化?是他手里的圣水假冒伪劣,还是他的推断出了错? 莫里亚蒂没有放弃,紧跟着又在接下来的聚餐中,往所有人的酒水中都掺杂了圣水。 可想而知,无人有反应。 情况顿时变得棘手起来:很显然,这位魔王之子并没有他希望得那么好对付。或许,他在初次交谈时掠过的“这个恶魔看起来冷静谦卑,不像是会莽撞挨欺负的样子”印象并未出错? 大福尔摩斯、康斯坦丁、蝙蝠侠的多重压力,再加上自己正在被狩猎、却怎么都没法发现狩猎者到底在哪的压力,莫里亚蒂在听到地狱犬低低咆哮的瞬间反应略大,完全情有可原。 但事实上,门外的情况是: “嘘、嘘!”天使快贴到天花板上了,冲底下突然闯进地下室,冲着他狂摇尾巴,热情蹦跳的地狱犬慌乱摆手,“别跳,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挂在天使身上的红头罩尴尬地摸摸鼻子:“你知道,今晚本来轮到我遛狗的来着。可能,它循着我的气味追来的?” 天使简直惊慌失措。主要是,一条地狱犬冲着天使摇尾巴,这合适吗?如果被同僚看到,这合适吗? 隔着水镜,正围观这不合适的一幕的顶头boss们:“……” 撒旦:“慧眼识珠。这狗竟能看出日后利奥兰必将在万魔宫中有一席之地,慧眼识珠。” 上帝:“你考虑过看看眼科医生吗,撒旦?” 走道中,巨大的地狱犬将地面跺得咚咚震动,激动的呼噜声也逐渐在走廊中回荡汇聚成殷雷般的声波武器。 当屋内的人因越发明显的咆哮而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屋外的人因吵闹痛苦地捂住耳朵时,相当手忙脚乱(对不起,天使真的没有养地狱犬的经验。事实上,他没养过任何宠物。原教旨主义让利奥兰认为天使的爱不该属于个体,以免产生不公平的偏向,因此即便遇上流浪的动物,利奥兰也仅会帮其寻找到合适的栖身地,而不会自己收养)的利奥兰感觉背后的阿福突然动了一下,一杆猎枪架上他的肩膀: “乓!” “呜——”地狱犬倏地一顿,发出可怜的哼唧,轰隆一声倒回地面。 阿福在利奥兰仰慕的目光中淡然收枪:“麻醉弹,原本为老爷准备的。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看看底下昏睡得舌头都吐出来的地狱犬,蝙蝠侠:“……” 麦考夫也扒着利奥兰的后背往下看,若有所思:“我不确定我是该问‘这条地狱犬是不是太容易对付了’,还是‘蝙蝠侠到底是不是人类’?” 一些小小的蝙蝠笑话总能让人会心一笑(蝙蝠本人没有笑)。闹出这样的动静,没人能指望管事房里的莫里亚蒂发现不了,利奥兰索性带着众人落回地面。 “啪!” 利奥兰的耳朵微动,捕捉到管事房另一端传来掼门声,大概是莫里亚蒂选择了防空洞的另一条逃生甬道。 没有丝毫犹豫,利奥兰抬脚踹开屋门,向着莫里亚蒂撤离的方向直追而去。期间暴力撞破四道早早布置在逃生通道中的魔法屏障,用魔法护盾冲过一场内部爆炸。 当整个地道开始摇晃塌陷时,利奥兰被迫停下脚步,转身用魔法修复地道:“这里不能塌,艾琳还在上面!” 那位高烧的夫人倒是没关系。诚如利奥兰所说,他没听到任何心跳,那只是一具虚假的躯壳。 红头罩迅捷地从利奥兰背后一跃而下:“我去转移艾琳,你们接着追!” 砖石以快进般的速度迅速归位,利奥兰修复完地道,转身就走。重新看到莫里亚蒂的背影时,莫里亚蒂的半条腿才跨出甬道。 麦考夫毫无犹豫地抬手:“乓!” 一路跟来、始终保持微妙神情的康斯坦丁神情倏变,眨眼挡在莫里亚蒂背后:“他还没说出阿斯特拉在哪。” 麦考夫换弹的动作证明这位mi5头子并不在意一个已死之人的福利——至少不会因为这个而放过杀死莫里亚蒂的机会:“你总不会以为,这样护着莫里亚蒂,他就会告诉你阿斯特拉的位置?那是赶驴的胡萝卜,你至死也不可能吃到。” mi5的特工从庄园四周的巡逻岗包围过来了,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冲着莫里亚蒂举枪: “乓!乓!乓!” 三枪子弹,一枪打在莫里亚蒂的脚边;一枪打在开枪之人的身上,令其瞄准失误;还有一枪同样打在同伴身上。 眨眼的功夫,整支mi5特工队分成两半。 其中三分之一围到莫里亚蒂身边,枪口对外,为首的居然是之前那个几枪射爆轿车的神枪手;另外三分之二像是早有准备,毫无动摇地将枪口对准反叛的同胞。 ——这显然是一场埋伏,是莫里亚蒂针对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也是麦考夫针对莫里亚蒂的。 就人数来看,麦考夫更占上筹——毕竟忠心耿耿的特工如此恰好,是细作的两倍。 枪战就是在这时爆发的:先是那位神枪手冲着挡住去路的特工开枪,而后是交织成片的火力线。 之前瞄轮胎的失误显然是麦考夫的人故意佯装的——至少现在,他们射向敌人的子弹都稳准快。 蝙蝠侠和阿福都加入了战局,以期减少伤亡。 莫里亚蒂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他在莫兰身后游手好闲似地揣起口袋:“冲我开火?福尔摩斯先生,这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别忘了我们周围还有一道连接着你、我、在场的所有人——还有你宝贝弟弟的魔法屏障。” “……”麦考夫的枪口微微下降。 莫里亚蒂举起双手,姿态比起投降,更像挑衅:“夏洛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阿斯特拉,对吗?” 麦考夫的枪口重新稳稳地对准莫里亚蒂:“康斯坦丁,撤掉魔法屏障!” “然后让阿斯特拉的灵魂消散?”康斯坦丁不同意。 麦考夫:“如果你不这么做,更多人都将死于非命。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最糟糕的选择!” 6岁的灵魂碎片无所谓地耸肩:“听起来像是在总结我的人生轨迹,你可以把这个刻在我的墓碑上。” “我已经度过了会为电车问题犹豫的年纪——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非要听我的回答,那就这么想吧:在所有人都希望电车碾向小阿斯特拉,而不是更多生命时,至少我得替小阿斯特拉拦着。” “……” 整个场面僵持下来,直到远方宅邸的塔楼上,遥遥传来红头罩的声音: “既然——这么难选——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利奥兰呢?他已经——举手半天了!” “……??” 僵持中的人们不禁齐齐回头,就见枪火范围外,天使正努力举手,就差踮脚。 了解利奥兰的人忽然感觉不对:等等,他们一通乱斗,真的有造成实际伤害吗? ……难怪到现在没看见减员!难怪利奥兰完全没有上前劝架的打算!该死的氪星人魔法! 麦考夫索性放下了根本打不出伤害的手枪:“……你在干什么?” 蝙蝠侠:“……我们一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举手等待点名。” 但是天使地狱大战会。 大战之前,他们双方甚至还要轮流吹奏七次号角、进行六次辩论(上帝偏好7这个数字,但撒旦更喜欢6)。 天使心虚地缩回手:“我……只是想说,我可能有办法找到阿斯特拉。” “不可能。”康斯坦丁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想说你手上有小妖精,可以变更主人,借此找到阿斯特拉?——我试过了。如果可以变更,我干嘛费这番折腾?” “啊哈!你确定?”利奥兰变戏法似的地从怀中摸出那份随小妖精一并交给他的工作报告,刷地一下展开。 卷轴在所有人无言的注视中,从利奥兰脚下一路滚到魔法屏障脚下,又绕着整个庄园围了两圈。 第41章 众人:“……” 啥玩意儿? 利奥兰清清嗓子:“允许我快速总结一下,其中有一段大概意思是这么说的:‘小妖精可以变更从属,但需要经过它自己的同意。’而且!更幸运的是,我们的小妖精有一颗善良的心,它愿意为拯救生命做任何事!” 看看他之前说什么来着?所有生灵都可以休息,只有天使不该休息。 如果不是内卷让天堂的天使们勤奋工作,这份详尽的工作报告从哪来? 麦考夫向康斯坦丁微微偏身:“那是什么?饲养说明书?我以为你才是这只小妖精的主人。” 康斯坦丁:“我怎么知道?它就是某天突然撞到我面前,这样那样就稀里糊涂认主——好用就行了,我为什么要这样了解它?‘平均腿长5.43厘米,左腿比右腿略长0.21厘米’(天使好心地为康斯坦丁做了翻译)……恶,我甚至都没这么了解过自己。” “好、好用……”利奥兰心中对康斯坦丁的好感度瞬间直降,但他还是把该做的事做完,“咳!就在你们刚刚……争论的时候,我已经询问了小妖精的意愿,而它答应了我!甚至——我们已经成功把阿斯特拉救出来了!” 众人写满“?”和“……”的注视中,高兴到就差翘翅膀的天使身后,一个小女孩的灵魂揪着天使的衣角,探出半个头,又很快缩回去。 小妖精则冲到人渣前主人面前大发雷霆、拳打脚踢。 利奥兰感觉小妖精能造成的伤害不大,遂装作没看见:“所以——事件圆满解决!没人需要受伤,没人需要死亡,福尔摩斯先生可以押着罪犯回他们该去的地——” “嗖——” 一枚骨质子弹乘着风,划破黎明的最后一线黑暗,将莫里亚蒂的眉心贯穿。 利奥兰闻嗅到该隐尸骨的气息。这位在历史长河中首次以暴力手段杀死人之子的始祖,即便在死后,依旧在为血腥暴力而卖力贡献。 以该隐尸骨制成的子弹轻易划破天使的庇佑,莫里亚蒂脸上扔挂着神秘的微笑,就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满脸血污的尸体摔砸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天使错愕地仰头看向子弹来处,望见宅邸二楼,主卧窗口,仍保持着平稳缓慢、与昏睡无异的心跳的艾琳·艾德勒,正以一种老练的姿势,单脚踩着窗口,以手臂与腿的支撑架枪。 “看来即便父亲已经死去多年,艾德勒女士仍然没有忘记特工训练的成果。”麦考夫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枪,收回黑伞,“能够控制心跳骗过氪星人,我几乎要遗憾她不愿接过父亲的衣钵,加入mi5了。” 他表现得毫不意外,显然艾琳的狙击曾与他合谋,甚至就连狙击枪也可能是麦考夫帮忙带进庄园的。 至于那枚取自该隐尸骨、仍保留有上帝诅咒的子弹…… 只到天使大腿的康斯坦丁耸耸肩:“阿斯特拉既然已经救出来,那莫里亚蒂还是去死比较让人安心。” 这一刻,麦考夫·福尔摩斯挂着探究性的微笑注视着天使,说出撒旦想问的话:“你会拯救莫里亚蒂吗?恶人的生命和善人的生命,在你眼中是否拥有同等的重量?” 隔着水镜,撒旦和上帝不约而同地调整了姿势,等待天使为这个问题做出回答。 利奥兰:“……?” 从不在道德困境问题上有任何挣扎的天使:“他们当然有同等的重量,所以上帝才创造了天堂,也创造了地狱。但……” 帮忙恶人不是恶魔的工作吗?他一个天使,真的可以——或者说应该——帮恶魔工作吗? 利奥兰局促:“我的意思是,他的灵魂已经下地狱了,我……总不能冲下地狱,硬把他拽回来吧?” 哪有天使冲进地狱,就为了把恶人的灵魂救出地狱的?这不离谱吗? 撒旦:“……” 好像有点道理……不对。 **。你一个小天使逻辑这么自洽做什么??祂真是随机挑选挑到鬼了。 第27章 就像康斯坦丁说的,利奥兰已经度过了会为道德困境挣扎矛盾的时期。庞大的工作量磨炼他的意志,开拓他的眼界,诸多思考他早已在过去完成,很少会有东西能够拖缓他的脚步。 因此面对麦考夫的突然发问,他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能给出一份早就在过去想通的答案,他只是有些奇怪麦考夫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希望我救——哦!小心!!” 麦考夫身后,莫兰在内的数个核心成员猛然绞身反击,将愤怒宣之于闷声不吭的攻击中! 站得最近的阿福头也不回地抬起猎枪,两指粗的枪口狠狠捅进身后敌人的左眼,引得对方发出一声惨叫。左手则从口袋中迅速摸出一支针剂,狠狠扎入前方扑来的敌人侧颈: “别挣扎,你也不希望我不小心注射过多,导致你意外死亡,对不对?” 不远处,意识到这支针剂是为谁准备的蝙蝠侠丝毫没有停下行动。 他动作利落粗暴地“咔嚓”拧断两个敌人的手臂,又扣着其中一人的肩膀,将其重重甩倒在攻来的细作身上。钩索“呯”地一声紧跟着射出,绞紧了三名敌人人的脖颈。 枪能生效的时候,蝙蝠侠就是这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扫荡者,枪支被ban,他更加如鱼得水。 仅仅两分钟时间,所有敌人都被放倒在地,有些手慢的mi5特工甚至连个助攻的机会都没蹭到:“……” 红头罩就属于来晚的那一拨:“什么?噢该死,我就是下个楼的时间——谁把这破宅子的塔楼建得这么高?” 蝙蝠侠正在回收自己的钩索枪——有mi5特工试图趁着铐犯人的机会,悄默默地把它顺走:“谁要求你爬上塔楼?” “……”红头罩耸耸肩,明智地没在刺杀得手后,跟蝙蝠侠争辩“我只是帮艾琳转移注意力,难道你认为莫里亚蒂不该吃枪子?”,“你知道艾琳是福尔摩斯的合作伙伴,这算是官方判决死刑,我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是的,”麦考夫拄着伞不紧不慢地走近,“这甚至能算得上一次成功的外交合作——如果不是整个任务需要保密,我个人非常愿意赠予诸位几枚勋章……基于拿下莫里亚蒂对于我方来说的确意义重大。” 蝙蝠侠看向正在替莫里亚蒂收尸的特工:“他的死亡不是结束,埋伏在各地的残存党羽——” “我已经派人着手处理此事,不必担忧。”麦考夫打断。 麻烦一结束,大福尔摩斯的掌控欲就又冒了出来。他以一种相当礼貌的微笑表达出明显的拒绝,又低头掏出怀表看了眼:“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也许我们还能回宅邸休息一段时间?” “哦,还有一些身份相关的保密事项需要扫尾处理。康斯坦丁先生,能否劳驾您帮个小忙?韦恩先生也请一起,具体的我们回房间详谈。” 利奥兰左右看看,感觉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闲不住的性格驱使他开口:“那我就先离——” 他想去污水厂看看情况的来着,但红头罩在他说完告辞前搭来手臂,亲热地揽着他的肩:“地下室还有一只地狱犬等着我们送回污水厂呢,介不介意捎我一程?” “……”利奥兰的卷毛一下耷拉下来。 他多么希望地狱犬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五分钟后。庄园,一楼书房。 麦考夫和康斯坦丁将整个房间弄得烟雾缭绕。 蝙蝠侠看着康斯坦丁,本来想问“你现在看起来不适合抽烟”,但很快他就发现,点燃的香烟对于康斯坦丁来说只是一个装饰,他根本没法进食。 对于麦考夫来说也一样。大福尔摩斯先生仅仅在点燃时吸了一口烟,剩下的时间都在盯着手机沉思,显然接到了某些不怎么好的消息:“我在思考——有关生命之书的事。” “你们知道犯罪分子身上可能拥有的最大优点是‘不懂得放弃’,而我刚刚得到了一些消息,让我怀疑……莫里亚蒂也许没有死。” 今晚,他调动的mi5势力不仅是庄园中的一小撮,更多的分布在世界各地,共同执行对莫里亚蒂犯罪网络中某些关键节点的剿灭。 但是,就在刚刚他接到消息,好几处剿灭行动离奇失败,敌人脱逃的方式相当不科学。 如果莫里亚蒂这个合作者已死,恶魔这种锱铢必较的契约生物怎么可能继续帮人打白工? 杀死的反派又找回来了,这在蝙蝠侠和康斯坦丁的片场稀松平常,俩人甚至连惊讶的表情都懒得做。 麦考夫也没打算从这两人身上获得什么反应,只保持思考的姿势继续说:“如果他和地狱有合作,那下地狱再被恶魔送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很烦人——非常烦人。” “如果莫里亚蒂没死,那他对生命之书的追求就不会结束。或者说,只要生命之书存在,任何反派都有可能觊觎它的力量。” 麦考夫将烟掐灭,身体微微前倾:“我知道这么问是有点天方夜谭,但——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方式?” 第42章 他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两人:“比如……让生命之书彻底消失?但不造成任何伤害?” “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曾盗走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的一柄圣剑,康斯坦丁先生。不是要追究的意思,我是想说——如果我方能提供任何需要的帮助,请不要吝啬开口。” 康斯坦丁没有回答,反倒岔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如果你经历了一场爆炸,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块碎骨头——但你还保持清醒的意识,你会怎么做?” 麦考夫顿了顿:“刺杀我的人也许会对我的家人下手,我会解决他,并且寻找活下去的方式?” 康斯坦丁:“如果你的家人没你才能过得更好,而且你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呢?” “……”麦考夫的神色渐渐沉肃,“你在说你自己的处境。” “我以为你能在这里说话,是没什么问题的意思,但不是这样?” “放松,大英政府先生。”康斯坦丁无所谓地摆摆手,“即便我死,也会把你正在苦恼的这件事解决了——‘让自己的死亡有价值’,是不是你想的第二个回答?也是我的。” 不到麦考夫腰际的灵魂碎片飘起来,用魔法投影出一片地图:“事实上,在生命之书刚被卷入阴谋中时,我就有想过如何一劳永逸。跟莫里亚蒂纠缠的同时,我设法寻找到了答案——从一把座椅那里。” “莫比乌斯椅。”蝙蝠侠简单地解释,“可以理解成一种能跨越时空的交通工具,储存有宇宙中几乎所有的知识。” “是的。我几乎没报什么希望,但座椅回应了我……让人忍不住好奇,究竟是谁将这种知识塞进一把座椅里的?” 麦考夫和蝙蝠侠不约而同地注意到,康斯坦丁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预兆:“不管是谁,总之这算是一张底牌——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不得不使用它的时候。” 东方,沼泽与湖泊密布之处,朝阳从氤氲的蒸汽后投来不可直视的灼光。 康斯坦丁的灵魂碎片像见到太阳的爱丽丝渐渐消散:“天堂……我已经……打开了通路……蝙蝠……你知道怎么做……” 蝙蝠侠短暂地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几乎以为对方又要说什么混不吝的话,但康斯坦丁说:“谢谢。” 支离破碎的言语没有说完,灵魂碎片便已彻底消散。一枚琥珀质地的魔法媒介掉落在地,被沉默的蝙蝠侠捡起。 没人知道康斯坦丁在谢什么,也许是这个不合群的法师在消散的前一刻突然愿意直面内心,承认有些可靠或不可靠的同僚,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体验。也许是他还是有点高兴蝙蝠侠曾经向他伸来邀请的手。 也许他只是感谢这个世界,至少在最终时刻,让他没有以一个一无所有的狼狈鬼的形象死去,他或许看起来真的像一个超级英雄。 蝙蝠侠没有将时间留给平复心情,大步走出房间:“找到生命之书,或许还来得及救回康斯坦丁。我会把阿斯特拉和小妖精的灵魂一并送上去。” 麦考夫有些匆忙地起身追了几步:“你不——至少多叫几个人!利奥——该死,他人呢??” 从麦考夫的视角观摩整个盗书事件,天堂前后经历了两回被盗(第一次是阿斯蒙蒂斯,第二次是被发现所以重伤的康斯坦丁),这会儿的守卫力度大约是有史以来的巅峰,蝙蝠侠拿什么去毁书?真当自己无所不能? 蝙蝠侠已经揽着两个灵魂,抬手捏碎了魔法媒介:“这是张单人票。好在灵魂不限重。” 金色的光芒如酒浆般流溢而出,眨眼吞没了蝙蝠侠。 与此同时,哥谭。 利奥兰在女巫家的客厅里如坐针毡。 他的面前,恶魔们正排成队伍,挨个进行工作汇报,并与天使殷切握手。整个场面看起来像工作会议和偶像见面会的奇怪结合。 ……太怪了,真的太怪了! 天使浑身刺挠得简直想张开翅膀就逃,但又觉得不该辜负恶魔认真工作的辛劳。硬着头皮听了一会,大概可以把污水厂目前的进展总结为:“污水池已经封闭完成,可以开始改建上层建筑,但没有可以学历过关的员工,也没确定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汪!”挤在利奥兰身边的地狱犬高兴地应了一声,呼哧呼哧地飞快甩着毛尾巴,拿舌头舔天使的卷毛。 临时从“车票通道”中逃出的小妖精,就是在这时找上利奥兰的。 它焦急地扑棱着两对翅膀,绕着利奥兰湿哒哒的脑袋尖声细叫:‘康……碎片……死亡!天堂……残魂……找不到。肉身……天堂……也找不到!’ “……?”利奥兰的神情一怔。 这并不是天使第一次与沟通能力有限的生灵交流,他几乎立即顺畅地理解了小妖精的意思: 康斯坦丁那片看起来与6岁孩童无异的碎片已经死亡,但在天堂还留有一缕残魂,肉身也在天堂。但即便是小妖精也找不到具体位置,只能大概感应是在天堂。 小妖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约是感觉康斯坦丁生机渺茫,它可以开始提前哭坟了:‘坏蛋……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参加——唔唔!’ “这可不兴说啊!”利奥兰手忙脚乱地把小妖精背诵葬礼祝词的嘴捂上,心想小妖精连话都说不利索,背这种台词倒是很拿手,康斯塔丁究竟参加过多少次葬礼? 红头罩跟安娜丝玛闻声从厨房露了个头:“什么不兴说?——啊,小妖精?” 安娜丝玛端着夜宵走出来,有些困惑:“你站起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杰森立即条件反射地将手往头盔上摸:“我和你一——” “不不,我只是……我需要去工作了。”利奥兰捂着哭得拳打脚踢的小妖精,向后退了一步,“没出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不先享受夜宵呢?等我回来再加入你们。” 利奥兰快快地溜出满是恶魔的房屋,弄干净身上的硫磺气味,抱着小妖精升空。撞入云层时,天使豁然展开拘束许久的双翼。 ‘……’小妖精哀悼到一半,呆呆看看天使将近四米长的羽翼,又看看自己背后的短翅膀。 聆听心碎的声音.jpg 小妖精:‘知道……?’ “当然!”利奥兰以极快的速度冲入月球天(事实上,如果天使了解一下未来天堂的与时俱进程度,就会知道天堂在人间设有不少‘电梯’,方便天使们快速直达上班地点),“我当然知道康斯坦丁在哪!倒不如说那个地方的屏蔽规则就是我草拟的——啊哈!找到了!灵魂争端办事处!” 当人类尚未出现、生灵还没形成领土争端这个概念时,“灵魂争端办公室”就已经矗立在天堂中。 如果有人能从外围观察一下这间办公室的位置,就会发现它比整个月球天要低上半截。这是因为要进出这间办公室的人员不仅有天使,也有地狱派遣来的恶魔,所有天使一致认同向下挖半个房间的距离,更加契合这间办公室的……微妙地位。 利奥兰推门而入时,里面正进行一场激烈的争论: “属于天堂??属于天堂??康斯坦丁?看看他!他身上有多少恶魔的印记,他·属于·我们·地狱!”地狱代表重重用手指戳着桌面,每吐出一个字就戳一下。 对面的天使满脸冷淡:“但他违反规定,擅自潜入我们天堂的领土。既然他的脚踏上了天堂的土地,他就属于我方的管辖范围内。” “可笑!”地狱代表哈了一声,就差喷火把对面天使的脸烤焦,“康斯坦丁是属于地狱的灵魂,要怎么处置轮得到你们天堂置喙?” 天使:“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的人可以随便跑来我们天堂观光旅游,但我们碰都不能碰他一下?我们无权处置他?恶魔,我必须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正站在谁的地盘上说话!” 恶魔:“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想要开战吗??” 天使一拳砸在桌上:“求之不得!” 旁边也有试图冷静解决问题的天使缩头缩脑地举手:“那个——我觉得康斯坦丁的问题和从前我们处理的不太一样,没法按照旧有案例判决。老案例都是亡者灵魂的纠纷,但康斯坦丁在闯入时还不是亡者,他甚至还带着自己的人类肉身上来——” 旁边带着金丝眼镜的恶魔沉吟着托起下巴:“你的意思是,这不仅仅涉及到天堂和地狱的纠纷,还涉及到人类的?也许我们也该请个人类中能主事的上来——现在统治人类的国王是谁?” 捧着一本律典疯狂翻查的天使道:“有很多。我建议只邀请管辖康斯坦丁的上来——他是英国人,也许我们应该邀请英国首相?或者女王?” 利奥兰:“…………” 别吧。 第28章 “咳咳!”利奥兰清了下嗓子。 几个脱离于争吵之外的理性派投来视线,微微一怔,随后: 第43章 “是利奥兰!!快!带上墨镜!!”这是飞快从怀中摸出墨镜,厉声示警的恶魔代表。 “啊哈!来的正是时候!快,跟我到外面谈!”这是面露惊喜,仿佛见到救星似的天使代表。 利奥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半推半揽着拐出房间,天使代表熟稔到连礼貌的寒暄都没有进行,直入正题:“老问题。” “一条灵魂违规进入天堂的地盘,但地狱叫嚣我们无权干涉他们的灵魂,要求我们将康斯坦丁‘交还给地狱处置’……你知道这不可能发生!” 长时间的拉锯,天使代表也有些暴躁:“如果我们在这里做了让步,地狱隔天就会把这次外交失败传得到处都是,天堂的威严要往哪搁?你必须帮我们打赢这场争端!” “……”利奥兰默默把到嘴边的那句“真高兴在陌生的时间点见到熟悉的人”吞回去,“我记得在《争端合约》里有规定属地原则?违规行为在哪发生,哪方就享有优先处置权。” “哦,好极了。”天使代表抽了抽嘴角,“好像恶魔有多积极维护合约一样。每一次我们提及合约规定,他们就反问我们‘假如有一名天使闯入地狱,你们会放任自己纯洁可怜的同事不管,任我们地狱蹂躏处置?’” “这不是你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利奥兰。你知道恶魔都是什么鬼样!我们必须有更强有力的、让他们说不出反驳的理由才行!——不然我们就得为了维护《争端合约》而开战。” 利奥兰:“……但《争端合约》就是为了避免开战才签订的!” 天使代表冲利奥兰耸肩:“exactly.(你说的一点没错)” 谈判还在进行中,代表也不能离席太久。天使很快又半揽着利奥兰的肩膀走回房间。 当利奥兰跟在天使身后,在天堂方的代表席坐下时,整个房间都不自觉地安静了。 “……” 几个跟来实习的小天使、小恶魔悄摸摸掏出纸笔,拿目光隐晦地瞅着坐在最拐角的利奥兰。 不论天堂还是地狱,所有代表的视线都汇聚在这位坐在末席的天使身上,仿佛那里才是发言的中心。 隔着水镜,上帝仿若无意地开口:“看起来数千年后,利奥兰仍然在为天堂工作。” “哦我们都知道时间线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撒旦调整了一下坐姿,饶有兴致地期待利奥兰要如何发言,“我甚至可以现在蹦去赌局开始前,把小天——把康斯坦丁杀死,那我们就会弹到另一条不存在康斯坦丁的时间线上;我也可以等小天使下一次回天堂时强行将他堕化,那我们又会跳到另一条时间线。我们现在所目睹的未来,依旧是可变更的——至少对我们来说如此。” 但过于粗暴的低劣手段并不符合撒旦的行事风格,多年前在天堂时如此,多年后在地狱祂也并未改变。 硬要说的话,撒旦就是莫里亚蒂口中那种“活得太久、过于讲究传统的老古董”——反正路西法不觉得“传统”和“讲究”这两个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比起这两尊还能悠闲欣赏天使表演的大boss,康斯塔丁的反应就大多了。 他的肉身被圣光拧成的枷锁铐在受审椅上,仅剩一缕活着、但活得相当痛苦的残魂,好几次他都想开口“别吵了,行行好能给个痛快吗?就算你们吵赢了又怎样?我这残魂别说接受‘处置’,挨阵风估计就散了”,但虚弱令他只能像没有灵魂的尸体一样耷拉在座椅上。 ——直到利奥兰走进办公室。 为表正式,利奥兰不仅露出了双翼,甚至还戴上了光环。康斯坦丁瞪着利奥兰头顶那个浑圆的光环发呆:“……” 别吵,他在思考。 天使心虚地避开金发法师的视线:“大致情况我了解了。总结来说,我方主张属地原则,地狱方坚持按灵魂归属算——所以为什么吵起来?康斯坦丁的灵魂怎么看都属于我方。” “???”一石激起千层浪,地狱代表差点跳谈判桌上,“康斯——坦丁——天堂?!疯了吧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旁的实习生们大为震撼之后奋笔疾书: [釜底抽薪……直接摧毁辩方的论点根基……] “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认定康斯坦丁属于地狱。”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天使就变得冷淡且不好说话:“康斯坦丁会不断驱逐恶魔,这是天堂的灵魂会做的事,还是地狱的?康斯坦丁会救人,这是地狱的灵魂所热衷的,还是天堂的?告诉我这都是地狱爱做的事,我不介意。” “我、我,”地狱代表一时结舌,根本没法承认这种事。直到现在,恶魔做好事都还会被地狱严厉惩罚呢:“但他身上有恶魔的印记!” “我也可以往他身上盖个章。”天使漠然严厉的声音令谈判变得像论文答辩,“也许以后我们确定灵魂的归属,应该数数灵魂身上留有几个戳?天堂的戳多就属于天堂,地狱的戳多就属于地狱。” “你是在建议以后我们双方都这么工作吗?去人间逮人盖戳?我很想知道撒旦听到这个改制建议后作何感想。” “——蠢货!” 隔着水镜,撒旦简直想抓住水镜摇晃里面的恶魔代表:“他是一个天使!一个天使!你身为恶魔,诡辩不过天使,这合适吗?!?” 上帝无声地让脸隐没在云团下方。 水镜中。 “不、我,”地狱代表终于捋直舌头,“但康斯坦丁的印记来源于他和恶魔做交易!!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自古以来这种灵魂都是默认属于地狱的!” “哦,真的吗?”身旁的天使代表们也活络起来,其中几个哗哗翻厚重的案件卷宗,“我记得……啊!找到了!” 一名天使抱起记载念:“亚瑟王时期,魔法师艾薇儿和恶魔签订契约,但灵魂被天使救下,带入天堂。” “13世纪,著名意大利诗人但丁·阿利吉耶里差点被地狱收走,但被天使贝雅特里齐设法拯救——《神曲》你总读过吧?但丁写的那本游记?” “……”地狱代表简直要跳脚,“但他还酗酒!他还滥交——” 利奥兰打断:“我确实记得天堂有一层专门安置这种立场不坚定,但大方向上正确的‘灰色灵魂’。” 旁边的天堂代表很难掩饰得意的笑容:“利奥兰说的没错。虽然我一直不希望这一层存在,但它的确有。你还有什么其他铁证,能证明康斯坦丁的灵魂归属于地狱吗?” “……” 地狱代表的脸上写满了脏话:“这是诡辩。你们也没有铁证,能证明康斯坦丁的灵魂属于天堂!” “——你怎么知道?” 利奥兰湖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地狱代表,声音轻柔:“让我问你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所有地狱的代表,都在我走进办公室后阻绝视力?” “因为——”地狱代表说到一半卡住,意识到不对。 利奥兰做完最后的质询:“为什么康斯坦丁,能在我走进办公室后直视我?” “像莫里亚蒂一样,也有大恶魔帮他作弊吗?” “……”地狱代表说不出话,半晌重重坐倒在身后的椅子上,面露颓废。 只有天堂代表和实习生们狂喜欢呼。之前吵得最凶的那个天使志得意满,在恶魔代表前晃荡:“天啊天啊,地狱居然会为了一个天堂的灵魂、在天堂出事,而大费周章,这合理吗?” 隔着水镜,撒旦也想说你一个天使口才这么好这合理吗? 祂向后一靠,盯着前方的虚无片刻,突然开口:“不对。他的脸不该是辨别恶魔的办法,那个恶魔克劳利就没受影……” “响”字说不出来了。 主要是,宣城自己的地盘里有一个心地善良的恶魔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拜托!他们恶魔的道德指标是七宗罪,又不是七美德! 撒旦强行打断话头,吹着口哨佯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过。并在内心决定只要克劳利别到处宣扬自己有一颗还算不错的心,祂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镜里,利奥兰还在为康斯坦丁的一线生机努力:“他上天堂都做了哪些事?” 代表都迫不及待涌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只剩下一个正在收拾会议记录的实习天使:“呃,他做了……上天堂?” “?”利奥兰还以为康斯坦丁是偷书被抓,结果是啥都没来得及干就被抓? 实习天使紧张:“天堂从没进过活人,所以守卫天使可能有点……下手过重?主要是他身上有一股硫磺气味,大家都以为是地狱入侵。” 事实上,直到利奥兰发言前,天使们依旧这么认为,不然也不至于和地狱扯这么久:“很奇怪,我们没有查到这个人类的归属信息,一般这意味着……” 上帝和撒旦也正犹豫——或者正争执怎么宣判这个人的归属。 康斯坦丁的档案上还有这么一段记录:此人本该因肺癌去世,但因撒旦不同意康斯坦丁进入天堂,因此将其癌细胞掏去。 第44章 但巧就巧在,这段争执发生在数千年后,撒旦尚未走到的时间线(和上帝不同,撒旦并不喜欢窥探未来,祂更乐于体验未知的刺激)。 正在注视这一幕的撒旦不会知晓未来自己与康斯坦丁发生的恩怨;等撒旦真走到那一时间节点时……让我们这么说吧:没人会想打破令自己满意的未来,即便是撒旦也如此。 ——时间回到现在。 利奥兰盯着受审椅背(他还是心虚地不敢直视康斯坦丁的眼睛,虽然从客观角度来说,他并不需要心虚):“所以,事实上他其实不需要死?或者接受处罚?” “只要他是属于天堂的灵魂,是的!”实习天使抱着笔记本,“我确定很快就会有负责疗愈的天使来照顾他,送他回人间……呃,我们可以把这一次意外宣传成‘现代版但丁游记’?” “……”利奥兰想好台词甚至没了用武之地,“好极了!但送他离开前,可以修饰一下他的记忆吗?或者确保他保密,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让人类知道。” “什么身份?”康斯坦丁就是死都得从嘶哑的喉咙里问出这个问题,不然他死不瞑目,“你是天使,不是氪星人?” “不!”利奥兰的卷毛都炸起来,“天使不会说谎!我……我的确是氪星人。” 康斯坦丁:“……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是氪星人,死后变成了天使。” 利奥兰不安地微微前后垫了下脚:“不……?我……一直是天使,中途变成了氪星人……?” 康斯坦丁:“……你能听懂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康斯坦丁的闲扯并不仅仅为了抒发震惊,事实上,他正在拖延时间,试图用最后的力量,感知蝙蝠侠的现况。 那枚琥铂色的魔法媒介将他和蝙蝠侠灵魂相连,所以蝙蝠侠才能顺着联系抵达天堂,又无比精妙地因为办事处的屏蔽结界,止步于天堂的其他角落,而不是撞进办事处,被里面正在争吵的恶魔天使发觉。 现在,会议结束,屏蔽撤销。他能借着联系,感知到另一端不怎么妙的现况(妙就有鬼了):“呃,天使。” “别这么叫我,”利奥兰在这时感知到来自数千年前、负责看顾大洪水的分身传来“洪水即将结束”的消息,“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但请说快点,我有点赶时间。” 康斯坦丁比利奥兰更急,他感觉蝙蝠快挂了,毁书被抓和混入天堂被抓可是两码事:“你可以施加一个祝福吗?给蝙蝠?别问为什么,就是这么做。” 不知道毁书计划,天使还有可能帮忙,一旦知道,他怕利奥兰也会加入阻止蝙蝠的天堂军队。 “please.”康斯坦丁很久没这么说过求人的话,他已经习惯了万事只求自己,“不论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天使的祝福不需要回报,”利奥兰温和地打断,“只要蝙蝠侠的行动出于高尚的目的,只要他的行为能创造更好的未来,只要他的计划顺应上帝的意志,他将拥有我的祝福。” “……”康斯坦丁没忍住闭了下眼睛,“**!**!” 摧毁生命之书怎么可能符合上帝的计划?!康斯坦丁急促地睁开眼:“去掉最后一个条件。” 利奥兰感觉到来自分身的催促,其实有些急了,但他又担心过大的动作损毁康斯坦丁的残魂:“我不能!” 康斯坦丁攥紧了天使的衣袖:“你可以!你必须!”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上帝没那么在意人类是否有更好的未来?” “看看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在哪?!呆在这儿等天使救治,还是滚去地狱遭受折磨?如果上帝真有那么高尚,为什么在我那么多次请求祂的时候从未显灵?!看看我的人生!看看我失去的所有!!” 利奥兰将吓得直哆嗦的小天使挡了出去:“……愿上帝宽恕你。” “上帝才不会宽恕我,是你救了我!”康斯坦丁绝望地发现自己没能从天使脸上找到任何一丝动摇,“……告诉我,天使。如果你信仰的上帝背弃了你所信奉的一切,你会怎么做?”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天使的面庞如同洁白而坚硬的大理石,任何诘问也仅仅只是从他的表面掠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正如我所说的,正如我所宣誓的,正如我所信仰的。” “我将践行一切美德,自我诞生,至我消亡。” 天使平静地说:“当我行走于天堂时,我将祷念美德;当我行走于人间时,我将践行美德;当我行走于地狱时,我将坚守美德。” 天使虔诚地闭上双眼,天堂的圣光将他衬得更加谦卑:“我仅是承装美德的容器,愿瓶中美德永不干涸。” “……” 康斯坦丁有一瞬产生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我算是知道蝙蝠和小丑为什么叫你狂信徒了……你是个疯子!” 天使睁开双眼:“我原谅你的言语。” “……”隔着水镜,撒旦从震撼中回神,下意识地抖顺有些炸毛的羽翼。 祂没就天使的发言做任何评价——撒旦微妙地避开了这点,或许是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或许是古老的恶魔同样会尊重虔诚坚定的灵魂。祂只将恶意朝向上帝: “所以——让我捋一下。”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摧毁生命之书绝对有利于任何一方的未来(恶魔之名同样在生命之书中,这一点让撒旦不悦很久);你想保下生命之书,就是在背弃天使的信仰——而利奥兰又做好了即便堕入地狱,也要维护美德的心理准备?” “以防你不清楚,我事先声明,我不介意利奥兰在地狱坚守美德。我相信即便是堕天,以他的能力照样能在地狱混得如鱼得水。” 撒旦渐渐在黑暗中露出笑容,像深海中游弋的白鲨:“来吧!雅威。做出选择!是留下天使,放弃生命之书;还是保下生命之书,放弃天使?让上帝亲手为这场赌局画上句点!” ——谁都不认为上帝会放弃生命之书。 但事实是,当治愈天使匆匆推门而入,为康斯坦丁治疗时,另一端浑身浴血、险险躲过死亡天使一击的布鲁斯·韦恩,抱着书闪现在蝙蝠洞的手术台上。 蝙蝠女侠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向手术台;康斯坦丁也因灵魂感受到的结果怔然松手。 利奥兰其实还想多叮嘱几句来着,但分身催得太急,他只能匆匆丢下一句“替我告诉安娜丝玛,夜宵等到下次在吃!”,就急急忙忙跳进时间线。 一场闹剧圆满落幕……或许还没有。 在天使跳入时间线、离开这个时间节点的瞬间,无数属于魔法侧的生灵不约而同地寒毛乍起,可怖的危机感化为电流,沿着后脊直蹿而上。 康斯坦丁在圣光中挣扎着抬首:“时间线……” 不像隔壁的漫威,康斯坦丁所在的宇宙没有“神圣时间线”一说。上帝没兴趣拿着园艺剪修剪因为不同选择,而蔓生开的无数枝干,事实上祂巴不得能养出更多。 唯一能导致时间线崩溃的,只有时间悖论—— 蝙蝠洞,手术台上。 蝙蝠侠仅接受了一针肾上腺素,就推开想将他按回手术台的蝙蝠女侠,打开生命之书。 这本书相当智能,是个ipad的形象。按照莫比乌斯椅提供的密码打开后,蝙蝠侠很快找到康斯坦丁的名字,不仅确认他处于活着的状态,还越来越健康。 蝙蝠侠看着康斯坦丁名字下方那个血条嗖嗖地涨满:“……” 算了,也不是第一天见康斯坦丁死去活来了。蝙蝠侠很快放下“救下康斯坦丁”的任务,执行第二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格式化整个生命之书。 手已经放上退出键,蝙蝠侠又顿了一下。 ipad上,康斯坦丁的人际关系以蛛网的形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扎坦娜、蝙蝠侠、阿斯特拉…… 蝙蝠侠没在阿斯特拉旁边看见小妖精。 “……我怎么知道?它就是某天突然撞到我面前,这样那样就稀里糊涂认主——” “这只小妖精能不受栖息地的限制,在任何地方穿梭,甚至是地狱天堂!” “世上只有这么一只能来去自如的小妖精!” 无数过往的回忆片段从布鲁斯脑海中飞掠而过,蝙蝠侠悬停在退出键上的手微顿半秒,迅速在阿斯特拉的文件夹旁边新建文件。 一切关于小妖精的记忆顺着与ipad接触的手指,传输入档。蝙蝠侠点击保存,输入格式化指令。 天堂。 奋力想从椅子上跳起来、但屡屡被天使摁回去的康斯坦丁停止挣扎,感受着倏然恢复平静的时间线:“……fuck.” 他彻底地放松下来,靠躺在椅子上,眉眼甚至称得上舒缓。 他人生最不后悔的选择,大概就是接受蝙蝠侠的邀请。没别的,在给烂摊子收尾这方面,没人比那只大蝙蝠更可靠——刚好他又异常擅长制造烂摊子。 第45章 康斯坦丁恢复了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状态:“劳驾——能给我拿支烟吗?在大衣口袋。” 他动了动自己仍被铐着(这回是因为病人不配合治疗)的双手。 治愈天使不高兴地拒绝,但拿了另一样东西代替:“你的手机!有人在联系你,一般来说这种信号没法上天堂——但我施展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康斯坦丁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提醒,硕大的蝙蝠标令他在放松之余,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以为自己真要翘辫子,说的那句谢谢:“……” 接吧,蝙蝠侠不像是那种会专门打电话,就为了抒情的人。 康斯坦丁劝说自己不要太过人渣,至少别在蝙蝠刚替自己擦完屁股后挂对方的电话:“喂?事先说好,不许提任何一个字、关于那句‘谢谢’——” 蝙蝠侠的声音和他的警告同时响起:“幻术。下次制造幻术记得伪装好心跳——什么谢谢?——哦。”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你打电话来就为了提醒我这事儿?” 蝙蝠侠:“还有。庄园那边,关于‘布鲁斯韦恩、杰森陶德以蝙蝠侠和红头罩的方式进行战斗’的记忆,都消除了吗?” 康斯坦丁:“……你的人生除了工作还有什么?” 蝙蝠侠的语气毫无波澜:“谢谢?” 康斯坦丁:“……” 好。就冲这句,你甭想知道利奥兰的另一个身份! 第29章 有时候,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此时的康斯坦丁还没意识到这点,或者说,他认为这句警示应该只会在蝙蝠侠身上应验。 因此,当他无所谓地立完誓(他相信自己有办法绕开誓言,如果未来有一天他突然想这么做的话),被治愈天使传送回人间时,还有心情揣着风衣口袋,沿着哥谭市潮湿昏暗的长街慢慢晃荡,顺便琢磨一些更困扰他的问题:“我从没听说过有天使转职成氪星人的。你呢?” 问话轻飘飘地落在空荡长街上。 “……”康斯坦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妖精的灵魂已经不在他身边,它与阿斯特拉正一同栖息于天国的水草丰盛处。 这个想法令他突感孤独,又倍感放松。因此他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停下,为自己点了支烟,不伦不类地举起夹烟的手,对着空气做碰杯的姿势:“cheers.” 四周寂静,无人应合。 不过康斯坦丁并不在意。做完这个短暂的庆贺仪式,他就叼着烟接着往前走,在内心问出第二个问题:在庄园里,莫里亚蒂提到的“撒旦之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撒旦之子?” 十五分钟后,污水厂厂长办公室。踩着清晨的上班铃抵达公司的安娜丝玛哈欠连天地反问。 她今天一反常态地带了一只28寸的行李箱,进厂的时候,就连地狱犬都忍不住好奇地凑过来嗅嗅,不过很快就嫌弃地翘起单边后腿。幸好安娜丝玛反应快,不然箱子非得报废不可。 “……”康斯坦丁开始怀疑自己将“解决撒旦之子”的重任交给天使的同伴,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你不知道?我以为预言书上会有记载——或者天堂至少该知道他们的死对头公司的老板最近喜得贵子吧?” “谁喜得贵子?”办公室门被推开,探进一只橘猫脑袋,“天堂的死对头公司,你是说地狱?撒旦之子——哦……哦!!” 红头罩突然发出仿佛解开了世界之谜的恍然大悟声,把还在犯困的安娜丝玛吓了个激灵:“听着!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都知道我们正在怀疑利奥兰可能是氪星人和某个恶魔的后裔吧?再加上撒旦为他解围、撒旦喜得贵子……有没有可能,利奥兰就是那个贵子?” “……”康斯坦丁这辈子都没听过比这更离谱的猜测。 红头罩还在继续发挥:“也许利奥兰是女方带大的!所以他才那么善良!但近些日子男方找上门,想白得一个好儿子——却发现利奥兰和地狱的三观格格不入。” “所以撒旦才创造了那本日记,还把日记丢给小丑;所以利奥兰即便明知不对,却还是心软地为那个‘上司’辩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daddy issue,红头罩很能理解。 “……”康斯坦丁不能理解。 但他没法泄密。或者说,他其实还蛮想看看这破身份能隐瞒到什么时候、这帮超英们能脑补出什么狗血剧情的。 “好极了,聪明绝顶的猜想。”康斯坦丁敷衍,“所以有关撒旦之子,你们真的只知道利奥兰?” 安娜丝玛过度庄重的脸从颤抖的报纸后露出来:“也许我只知道这么点,也许我知道更多。但现在能请您帮忙开个门吗?一位好女士正站在办公室外,准备敲门。”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敲门声哆哆响起,一秒不差。 “哦对,昨天说今天要招法务部顾问和外联部部长的,安娜还特意把污水厂的混淆巫术撤了,”红头罩看着康斯坦丁稍显感兴趣地打开门,“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才——艾琳·艾德勒?!” 门口的女士回以美丽而危险的挑眉:“很高兴在陌生的地盘见到熟悉的脸。” 她很快将目光投向安娜丝玛:“仪祁小姐,您寄给我的预言信全然准确,因此我愿意接受您的工作邀请——只要我的未来的确能像您许诺的那样自由光明。” “……等等,预言信?什么预言信?”红头罩略微警惕。 “你不知道?”艾琳含笑回视,“你看,我之前的确想过求助潘尼沃斯先生,但一直没有拿定主意。仪祁小姐的预言信推了我一把。” “她先用一连串小预言征服了我,而后又说没有潘尼沃斯先生的帮助,我会死于庄园,整个世界也将向糟糕的结局坠落……我们昨天才用一整晚的时间,应证了她的预言。” “征服”只是艾琳对未来合作者的吹捧,事实上以她的性格和经历,不可能轻信什么预言信。 她会求助阿福,纯粹因为再三考虑后,觉得不论预言是真是假,正义联盟能提供的庇护总是真的,她确定老管家一旦出事,布鲁斯·韦恩这位正义联盟的金主必然会驱使联盟替他救人。 更重要的是,放在她面前的选择本就不多。是不拉正义联盟入局,孤身送死;还是按照信件的指引,拥抱安娜丝玛许诺的那个美好未来?不管怎么说,选择后者,至少她生还的机率更大些。 “好吧……”红头罩勉强能接受安娜丝玛发预言信不告诉他的行为,毕竟有些预言就是说出口才导致破灭,但,“你别告诉我那个‘法务部’、‘外联部’负责人就是康斯坦丁和艾琳?!我对艾德勒女士没意见,但康斯坦丁——” “我从没说我是来应聘的,”康斯坦丁叼着烟,表情比红头罩更嫌弃,“说真的,你们真能把‘上班族’或者‘法务部’跟我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安娜丝玛的眼神充满暗示:“没人说你负责的就是法务部,康斯坦丁先生。您会这么笃定,是不是清楚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 康斯坦丁:“……走了。” 他弹了下烟,掉头就走:想象一下他穿着白衬衫、系着黑领带坐在电脑前朝九晚五的样子吧!他的朋友或者仇敌知道非得半夜笑醒不可。 安娜丝玛在他背后不急不慢地开口:“即使……这可以帮你救回更多想救的人?” “你是怎么想象自己的未来的?康斯坦丁先生?” “在艾格妮丝的预言里,她说所有因你而堕入地狱的无辜灵魂,将重归水草丰茂处。你将加入他们,在寿终正寝后。” “……”康斯坦丁无法自控地停下脚步。 这简直是恶魔的低语,尤其在他才将阿斯特拉与小妖精的灵魂成功送上天堂之后。 他干渴似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像贪婪的吸血鬼,一旦尝过美好的滋味,就很难不渴求更多。 “……这是能被允许的吗?”即便是康斯坦丁,也不敢奢想从地狱手中抢走那么多灵魂。 安娜丝玛:“这是书写在书上的未来。但我更想问你的是——康斯坦丁先生,你相信利奥兰吗?” 康斯坦丁回想起天使的誓言: ‘当我行走于地狱时,我将坚守美德。’ 如果有任何人,愿为拯救那些无辜的亡魂,不惜舍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康斯坦丁想那就是利奥兰:“——你想要我做什么?谁是你想对付的竞争对手?” “什么?”安娜丝玛起身的动作因为困惑顿了一下,“不!没有竞争对手!事实上我们这家公司还没确定具体好干什么……先签合同,好吗?” 安娜丝玛在众人的视线中,蹲下身拉开28寸行李箱,露出里面一摞接一摞的文件。 “……”即便是艾琳都有点被冲击到,想打退堂鼓,“这是……我们要签的所有合同?” “不不,只有这份合同,是属于你的。”安娜丝玛将大概7页不到的a4纸放在艾琳面前,又将行李箱往康斯坦丁面前重重一推,“还有这些合同,都是为你准备的。” 第46章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我是不是被针对了?在还没正式入职的时候?一上来就穿小鞋这样好吗?” 红头罩略做回忆:“相信自己,你值得。” 与此同时,万魔殿中。 撒旦以警惕的目光审视上帝的神色:“为什么?谁给了那个蝙蝠侠解锁生命之书的方式?谁告诉他如何销毁生命之书而不影响书上生灵?别对我说是那把会飞的座椅!那不过是珀佩图阿(生存于第六维度的创世女神,被自己的子嗣杀死,作为创世神来说的确有些落魄)之子的造物。” 如果上帝不想生命之书被摧毁,宇宙中不会有第二个存在知晓这些情报。 是上帝将一切信息塞入莫比乌斯之椅,是上帝希望有人销毁生命之书。 “你在规划什么?雅威?”撒旦的眉头因为厌恶和戒备深深皱起。 上帝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仅仅回了一句:“你怎样看待我?撒旦?” 没人能唤醒装死的人,也没人能撬开上帝紧闭的嘴。撒旦在又一次单方面暴怒后恼火地收拾情绪:“算了。跟你这张死人脸发火,还不如看看小天使的现况——我为他在氪星准备了一个礼物,看看他什么时候会发现?” 水镜中倒影出公元前3003年2月27日,亚拉腊山上的场景。 生满藤壶的巨船在山顶搁浅,老朽的舱门被石斧重重劈开。诺亚一家互相搀扶着,像新生的鸡崽,带着不确定的试探走回阔别已久的大陆。 亚兹拉斐尔焦急地站在船边,见到利奥兰回归的第一时间,就赶紧提着袍摆小跑过来:“利奥兰!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氪星上的天使——哦上帝,我们还是赶紧回氪星,你亲眼看看。” 赐福任务在彩虹出现在天际的那一刻宣告完成,两只卷毛天使慌慌张张地赶下一个场子。 甫一降落氪星,利奥兰就见漫天飞着长翅膀、没长翅膀的天使……没长翅膀的天使??? 利奥兰的眼睛都惊恐得瞪圆了:“那那那、怎怎……” “怎么回事?”一道好听到甜蜜的声音在利奥兰身后响起,“那当然是你*精挑细选*的同伴们自甘堕落,跑去和人类结合,生下的罪孽之子啦。” 利奥兰倏然回头,对上一张冷漠不悦的脸:“米……米迦勒。” “是我。”米迦勒牵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寒暄就免了,我已经将那些堕落的天使全部抓住,就剩审判——还是说,你更想亲自处理这件事?毕竟这是你的地盘。” “刷拉……”翅膀扇动的声音。 米迦勒带来的部队押着将近十五个天使,落至利奥兰面前,周围空中的后裔与天使们焦急扑来,又被米迦勒的奇迹屏障阻隔在外。 亚伯小声问亚兹拉斐尔:“怎么感觉米迦勒和利奥兰有点不对付?他们见过?” “没有!”亚兹拉斐尔不是背后蛐蛐人的性格,只能尽量委婉,“他们只是……都很喜欢工作。” “喔。懂了。”亚伯一针见血,“争权。” 这话听起来好笑:一个前37级命令抄写员·现九级天使和米迦勒这种站在巅峰的天使争什么权?但实际上,天堂绝大多数文书工作都集中在利奥兰手中。米迦勒早就看这种状态不爽,能拖到今天才发难,纯粹是因为抓不到利奥兰的把柄。 但现在不一样,氪星这件事操作得好的话,说不准可以连利奥兰一起踢下地狱……米迦勒绷住脸:“来吧。你的地盘,你来宣判。对于这种自甘堕落的天使,你要怎么处置?” 这一秒,所有视线都齐刷刷投向利奥兰。有恳求的、有绝望的,万魔宫中,撒旦同样坐直身体,紧盯着水镜,眼中跃动着残酷的愉悦。 “为什么……”距离利奥兰最近的天使茫然地仰起脸,向利奥兰痛苦发问,“我只是爱上了一个生灵,难道爱也是原罪吗?” “你们不能这么宣判!!”一名年轻人重重锤着屏障,看样貌,他显然是这位天使的后裔,“如果、如果你们这样做,我就去作恶呜呜呜!” 克劳利混迹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封住年轻人祸从口出的嘴。 米迦勒根本无法与天使共情,祂故意催了催时间:“所以,做出决定了吗?利奥兰?我们可没有时间陪你站到诺亚再建完第二艘方舟。” 亚兹拉斐尔鼓足了勇气举手发声:“我、我觉得,天堂和地狱不同,我们应当更加仁慈,更加有人情……不如剥夺这些天使的天使身份?这样既重罚了天使,也成全了他们和家人——” “那么责任呢?” 出乎所有天使的预料,利奥兰居然反驳了亚兹拉斐尔听起来堪称完美的提议,他显得近乎有些不近人情了:“放弃天使的身份,和放弃责任有什么区别呢?倘若说爱是美德,那么逃避责任呢?” 利奥兰在怔愣看着他的天使面前半跪下身,与对方对视:“告诉我,恶人的灵魂与善人的灵魂等同吗?” “倘若不等同,主为何创造地狱与天堂相对?倘若等同,那么在地狱履行职责,与在天堂履行职责,有何差别?” “阻碍我们践行美德的,究竟是身处何处,还是动摇的心灵呢?” 旁边有天使在愣怔之后愤怒地挣扎起来:“你根本不知道地狱会对行善的堕天使做什么——” 利奥兰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以上帝之名,倘若任何堕入地狱的同僚因践行美德而受罚,请让一切责罚悉数落在我身上。” “…………”天使的愤怒戛然而止。 直面利奥兰注视的天使近乎战栗,他的羽翼不受控制地微微炸起,半晌猛然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米迦勒:“令我坠入地狱吧!全能的主赐我以生命,赐我以智慧,赐我以力量,我当履行我身为天使的责任!从生到死!” 没有天使敢直视利奥兰的眼睛,先前愤怒的天使尤甚羞惭。 米迦勒不甘心地还想再说什么,天际垂落下圣洁的光柱: 【利奥兰,现擢升为第八级大天使。你当执行神的审判与救赎,地狱的阴黯无法穿透你的圣光。】 人群中,正在努力搜罗天使家属,以免这群人闹起来惹火米迦勒的克劳利:“?” 利奥兰前脚刚说愿意承担一切责罚,上帝后脚就给利奥兰套了个防御甲? 只有天使的家人们仍旧焦急,试图阻拦突然就各个都想往地狱里跳的亲人。 克劳利将他们聚到一起同时捂嘴:“别吵!又不是说下地狱就上不来了,我不还天天来这儿溜达吗?” 有脑筋灵光的年轻人先转过弯:“这……一来一去,母亲好像也没失去什么?力量还在、还是能随时回来……只是换了个地方上工?” 克劳利犯嘀咕:“也难说……” “什么意思?!”家眷们顿时紧张起来,“他/她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克劳利耸起肩膀,一副很难解释清楚的样子:“也许……付出每天的工作文书?” 他真的很难说天使是不是最近掌控欲又犯了,打算把魔爪伸向地狱的情报——帮恶魔的忙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帮助身处地狱、仍践行美德的同事?天使理直气壮。 当然天使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目的故意送同僚下地狱,但是等同僚在地狱里多工作几天,等天使发觉这里似乎有漏洞可钻…… “应该不至于吧?”克劳利喃喃。 第30章 幸或不幸,利奥兰现在暂时还没想那么深。他这会正在努力进行表情管理,以免暴露出此时的真实心理:氪星人!!原来氪星人是这么来的!!他甚至想过红太阳辐射、遗传突变,唯独没想过氪星人“像”天使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天使的后裔! 此时他再看那些突然乖巧(其实是想通了父母只是换了个工作单位)的年轻子嗣们,仿佛都能从他们身上瞅见几分超人的影子(这显然是心理作用)。 亚兹拉斐尔左右瞅了瞅,略清了下嗓子:“那,安排就这么定了?米迦勒,你——”他本来是想问“你还有什么问题”的,看看米迦勒羡慕嫉妒到都要融化了的表情,“你……还好吗?” 米迦勒一点都不好,但祂不能承认,只能猛然转身,一展翅膀,流星一样飞向天际。 “噢,可怜的米迦勒。希望祂回去不要哭。”克劳利等米迦勒带来的天使军队着急忙慌地追向上司,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什么?送这帮倒霉蛋下地狱?” 利奥兰挠挠浅金色的卷毛,先施展奇迹,将氪星人脑海中关于天使的记忆抹去(他没有令那些后裔们忘记父母,只是让他们以为自己的父母有一份需要离开星球才能完成的外地工作),才看向那些在他故意磨蹭的时间里、整理好心情的天使们:“要我捎你们一程吗?” · 时间飞逝。 克劳利每一天都在琢磨利奥兰什么时候会把魔爪伸入地狱,但事实上天使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天堂的大小事务、氪星的发展、宇宙各处待拯救的生灵…… 第47章 “这样下去不行。”撒旦某一天终于忍不住对上帝说,“天堂、氪星、宇宙……每天他都忙得脚后跟敲后脑勺,哪有时间践行我们的赌约?说真的,这些地方难道离了利奥兰就过不下去吗?” 上帝不置可否:“你想做什么?” “一个新的试炼。”撒旦微微前倾身体,像从黑暗中露出獠牙的鬣狗,“还记得小丑说过的话吗?利奥兰从未杀过任何生灵。” “我知道亲手掠夺走生命的感受……每一次,都会让你离过去的自己更远。” “当双手沾满鲜血时,利奥兰仍能保持自我吗?我想知道。” 很难说撒旦究竟出于什么心理,提出这种试炼。祂铺开地图,向上帝展示自己精挑细选的地点:“所多玛、蛾摩拉。” 在数千年后,这两座城池所在的地区被称为“死海”。它们坐落于名为tall el-hammam的遗址附近,残留有高温焚烧的古老痕迹。 神学者认为这就是上帝之怒的证明,科学家们则更愿意将其解释为地震导致的天然气爆炸,或是陨石撞击的结果。 撒旦逼近水镜:“让天使召唤一场硫磺与火雨,摧毁这两座城池。” 上帝瞥了眼地图:“那是两座罪恶之城。” 我从不知道撒旦也会惩处邪恶?——考虑到这话说了撒旦可能又得爆炸,上帝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日记本。这次轮到我挑选人。”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伦敦。 莫里亚蒂穿着一身不讲究的t恤工装裤,窝在自己的大办公室里打游戏。他的额头上还残留有子弹贯穿的红痕,阿斯蒙蒂斯将他的灵魂走流程带回地狱,又破例拎回人间时,美名其曰“死亡的纪念品”。 “你知道,即便你不愿意告诉我日记本另一端的存在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能力,我仍然能从其他恶魔口中套出来。”莫里亚蒂的身体跟着游戏歪斜,“撒旦之子……哪个恶魔会不知道他呢?——除非你告诉我撒旦有很多子嗣。” 阿斯蒙蒂斯含着神秘慵懒的笑,撑着额头侧卧在沙发上:“事实上,不。”大恶魔狡猾地混淆着自己否定的内容,加深莫里亚蒂的错误印象,“陛下很少有看得上眼的存在。我假设你还记得祂被打下地狱的罪名是傲慢?” “好极了,那我甚至不用担心问错对象。”莫里亚蒂抛开游戏手柄,“所以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告诉我答案?” 因为会失去很多乐趣。阿斯蒙蒂斯岔开话题:“那个叫做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人类正在蚕食你的势力,你还有心情打游戏?” “即使我真的死去,那对兄弟都得花费三年的时间拆毁我编织的犯罪网络,更别说我现在没死。”莫里亚蒂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问出些情报,“你——”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莫里亚蒂的话头。他恼火地骂了一句,还是摸起手机:“谁?我提醒你,我正在——噢,勒西弗!我的朋友。好久没联系,生意一切顺利?” 被称为勒西弗的是一位职业洗钱人,莫里亚蒂刚起步时,经常和对方联系。 勒西弗并不介意开头被莫里亚蒂怼了几句,他今天是带着友好的目的打这通电话的:“一切都好,谢谢关心。听我说,我最近心血来潮,想举办一场扑克牌锦标赛——当然,是高风险高收益的那种。如果你感兴趣,要不要来凑凑热闹?” 莫里亚蒂已经度过了会因金钱赌博而兴奋的时期:“没兴——” “奖池里除了法郎,还有一则情报……关于一件只要拥有,就足以毁灭或支配整个地球、甚至宇宙的武器。” “……”莫里亚蒂的兴趣的确被钓了起来,毕竟他心心念念的生命之书,据阿斯蒙蒂斯说,已经被那个碍事的蝙蝠侠摧毁了,“时间,地点。我记得你在黑山有一家豪华赌场?” “是,但这会儿那里太热了,”勒西弗回答的时候带着点怨气,仿佛有人曾因这个原因拒绝他的邀请似的,“后天晚上7点,地点稍后我发邮件给你。” 勒西弗甚至没有多和莫里亚蒂寒暄,说完大致情况就匆匆挂断电话,好像还有很长的邀请名列要联系。 莫里亚蒂多少对这次赌局有了些期许:“你要一起吗,阿斯蒙……阿斯蒙蒂斯?” 敞开的窗户下,原本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的大恶魔不见踪影,甚至连久卧的压痕都没留下。 莫里亚蒂后知后觉地看向沙发边的茶几,那里原本放着日记本,此时空无一物。仿佛天堂地狱、恶魔笔友,都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与此同时,伦敦上空。 临时接到上司紧急命令的阿斯蒙蒂斯正猛猛往撒旦指示的地点赶:“是的,是的,我知道。这次不许接触受选人、不许妖言惑众……恕我直言,陛下,恶魔的职责就是妖言惑众。” 撒旦开始思考怎么给难搞的手下穿小鞋:“闭嘴。你要做的只有进门、放下日记、离开。受选者现在正在沐浴,你有充分的机会完成这些。” 阿斯蒙蒂斯同样这么想。因此当祂推开窗户,倾身而入时,一点没想过涌入室内的风是否会令浴室里的人兴起警觉,硫磺与岩浆的气息是否会令对方猛然抓起进浴室都不离身的手枪。 “呯——哗啦……” 酒店的磨砂推拉门被詹姆斯·邦德直接击碎。 当遮挡视线的磨砂玻璃哗啦落地时,他看见房间原本紧锁的窗户大敞着,窗帘随着夜风掀动。室内只多了一样东西:一本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前书桌台上的牛皮本。 刚走马上任007没多久的詹姆斯·邦德仍保持举枪戒备的姿势,左手缓缓拉开磨砂门。直到确定房间内外都没有威胁,才裸着湿漉漉的身体,赤脚踩着柔软的毛毯走到书桌前。 两分钟前,他还在一边沐浴,一边思考上一个击杀目标说的“他让你感受到死亡了,是吗”、m说的“自大与自我控制很难协调存在”,现在他有了一个新的、或许更轻松的问题可以思考: 是谁潜入他的房间?为什么留下这个本子? 詹姆斯·邦德扯来旧衣服裹在手上(防止纸页有毒),伸手翻开日记。一行文字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字一个字冒出来: 【你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 邦德:“……?” 走错片场了吧,他记得这不是哈利波特的地盘啊,怎么会有个汤姆·利德尔的日记本?现在魔法界才想着来挽回他这个人才,就年龄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槽是这么吐,但邦德很清楚这或许就是成为007后,m女士特意同他强调过的“魔法侧产物”。 一般情况下来说,他应该把这玩意儿交给m,但比起追求稳妥,他现在的行事风格更偏向张扬、不顾后果——而且此时的他的确需要一点小小的冒险,用以驱散先前在浴室里的思考带给他的沉重感。 邦德捞起酒店的圆珠笔: 【这取决于你。如果你正在筹划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那我将是射向你眉心的子弹。我可以向你保证。】 隔着数千年的时光,已经被日记本坑怕了的利奥兰看着笔友冷峻坚毅的字迹、强硬但立场分明的回答,大大地松了口气。 当然,也不排除对面在钓鱼执法。利奥兰警惕地重新坐直身体,试探询问:【如果我的上司要求我降下一片硫磺与火之雨,杀死两座城池内的所有居民……】 邦德:“?” 这居然还是个哈利波特混圣经风的设定:【如果你问的是所多玛和蛾摩拉,我会回答烧死两座城池的强暴犯只会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但你如果说的隐射现实的比喻,我劝你趁早给自己——还有你的上司找个心理医生治治病。】 邦德充满嘲讽的后半句利奥兰没在看了,他只惊恐地瞪视某两个放在一起、相当惊世骇俗的词汇:“两座城池的强暴犯?!?” “什么?”亚兹拉斐尔的卷毛惊得一炸,“利奥兰,你不能去!你的脸——” “这是上帝的旨意,他不能说不想去,”又来当传话筒的加百列感觉亚兹拉斐尔在说梦话,他握拳捣了捣利奥兰的软肚皮,“来吧!精神一点!我们是天使,上帝创造的战争机器!荡涤罪恶难道不是我们的责任?有什么好迟疑的。如果不想和人类打交道,你也可以站在城池外直接降下硫磺与火雨——” “不,我会进城的。”利奥兰深呼吸了一口气,“万一城里有好人呢?” 哪怕只有一个,也值得他走这一趟。 加百列耸耸肩:“你的任务,你做决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次任务主为你挑选的队友——尚德松,和你一样的第8级大天使。” 尚德松是一个身材矮胖的脱发中年人形象,冲着利奥兰露齿而笑时,大门牙上居然还镶了钻石拼成的十字架。 利奥兰对于尚德松凭一己之力拉低全天堂的颜值水平并无意见,天使比起外貌,更在乎灵魂(至少利奥兰如此)。 只有撒旦看破伪装,隔着水镜发出愤怒且破防的低吼:“雅威!!” 第48章 你**的。说好了大家只是观察员,文雅地坐在观察室里观察,你怎么自己偷偷跑进笼子里了??! 第31章 假如眼神能写字,撒旦一定会在上帝的脸上写下“不要脸”。但很可惜,祂不能。所以祂只能眼看着上帝顶着个不那么养眼的壳子(门牙上的十字架在拉低颜值这件事上出力颇多)和利奥兰握手,挂着虚伪的笑容向利奥兰表达恭喜: “一千年内升职大天使,我敢打赌天堂里没有第二个天使有此殊荣。” “啊——看看你!”撒旦再次发出忍无可忍的咆哮,“为什么你不干脆长出一条狗尾巴,或者在脑袋上插一块牌子,上书‘赞美我’?!” 他抬手就要静音水镜,神迹刚施展到一半,利奥兰:“尚德松?你是……尚德松吗?” 利奥兰紧紧攥着“尚德松”的手,眼神狐疑:“我记得你是个右撇子,为什么用左手和我握手?” 顶着尚德松壳子的上帝:“……” 手停在一半,眼神逐渐亮起来的撒旦:“……:d?” 上帝镇定自若:“我确定我们没有见过。” “但我抄录过你的档案,”利奥兰甚至能背诵几段,“‘当夏娃摘下禁果时,尚德松抬起右手将文书递交给加百列。他的左手上带着几枚尾戒,他不希望加百列注意到这点,认为他花哨不可靠’、‘加百列邀请他比试剑术,尚德松在使用左手还是右手之间犹豫良久,最终决定使用右手——他不希望表现得轻视加百列’……天哪,你真的很仰慕加百列!顺便一提——你今天为什么站得离加百列这么远?” 上帝:“……” 撒旦:“……” 即便是期待看好戏的撒旦也不得不承认:“老天,这有点叫人毛骨悚然了。他真是天使,不是什么特工头子?” 还有可怜的尚德松,只是被上帝借用一下壳子而已,老底就被利奥兰揭了个精光。幸好加百列本来就自恋,听说一个同事的内心活动天天围着自己转只觉得矜持得意,不怎么大的大脑根本没往多了想。 撒旦磨牙:“说点什么!你没看见利奥兰的眼神变得更怀疑了吗?你是上帝!你应该全知全能才对!” 水镜中的上帝本体发出沉吟:“但我还没闲暇到会捧着一个天使的档案,从字里行间分析他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他会站得离加百列近还是远。” 祂一般只把控大方向,确认宇宙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行:“尚德松的档案复制一份给你,记得提醒我类似的细节——你也不想这场赌局因暴露而中止吧?” 撒旦:“?你在……威胁我吗?雅威?” 上帝威胁撒旦,什么叫活久见。 一场轻松愉快的近距离接触野生天使活动,忽然变成了猫鼠游戏。 在以“思考主的旨意,有些走神”糊弄完天使后,天堂地狱两大头子不得不绷紧神经。撒旦把档案翻得哗哗响,就差把“尚德松进门时先抬右脚还是先抬左脚”也总结一番。 “这是个糟糕的主意。”上帝说。 “没错……”撒旦已经有小几千年没这么工作过了,祂看字都脑子发胀,“我们能不能达成共识——除非赌局尘埃落地,谁都别再整这么一出?这一点也不有趣。” 上帝吃瘪是挺好看的,但如果祂要为此付出反复钻研文书的代价,那这个乐子也不是非看不可。 利奥兰对于两位头子的私下互动一无所知。此时此刻,他正站在未来将被称为“东非大裂谷”、但现在还是完整的赤红平原之上,眺望不远处那连片的城池。 犹豫和矛盾像淤泥裹住他的脚步,利奥兰还没想好自己要如何进入城池、是否要遮蔽面容。 如果城池中的人当真在看见他的脸后全部发狂,他要怎么做?真的降下硫磺与火雨,将整整两座城池的人全部杀死吗? 他不知道。他从未扼杀过任何一条生命。即便只是想象生命在自己的双手之下流逝,他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尚德松在此时发出无情的催促:“快进城,为什么停下来?难道你对执行主的意旨心怀迟疑吗?” ——以防有任何人误会,上帝只是在撒旦的场外提示下严谨认真地扮演尚德松。 利奥兰看着城池喃喃:“我只是对自己的意志是否足够坚定感到担忧……算了,先进城。不论如何全城上下都是强暴犯也太不合理了,孩子呢?总不可能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如此邪恶?” 带着乐观的心态,利奥兰与尚德松一同步入城池。 此时正值夜晚,所多玛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男性城民正坐在城门口吹着夜风。他身边放着一只小篮子,一根竹笛从篮盖中探出小半截,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惹人喜爱的青玉色。 “哦!外乡人!”城民很快发现了两个外来客,热情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拍拍衣摆,向两人展开手臂,“欢迎来到所多玛——多么惊喜,最近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做客了。二位想拜访城里的谁?如果没有下塌处,请务必来我家住住吧!我叫罗得,那间小房子就是我家。” 尚德松不怎么在意地刚想答应,莫名感觉后背发寒的利奥兰悄无声息地拽了他一下:“可以问问……为什么整座城都没有灯光吗?我是说,我知道这是晚上。但你懂的,不论多深的夜晚,一般来说总会有那么一些人醒着有事要做。” “噢,”罗得无奈地耸耸肩,挎起小竹篮,“还记得我刚刚说的吗?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行商来了,烛火灯油都短缺,没人会浪费这些。你们这都不知道?那看来你们不是来探亲的,只是过路的旅客——那就请允许我再次邀请你们留宿在我家吧!城里可没有旅店。” 隔着水镜,撒旦再次翻开了祂不知何时新买的精装版圣经(但撒旦为书包了个壳子,现在圣经的封面是三双漆黑的翅膀):“罗得……留宿……没错!这个罗得就是整座所多玛城中唯一的义人,会在接下来的全城围捕中保护你们——真的假的?这书上说全城的男女老少都会来敲罗得家的门,试图‘享用’外乡人。” 上帝:“?”什么叫真的假的,“这是你推荐的地方,难道你没有确认?” “嗯——我只是对阿斯蒙蒂斯说,‘去找几座充斥着罪恶的城!’然后祂就给了我这两个名字。”撒旦耸耸肩,“但看利奥兰的反应,他好像认为这城有问题?” ——相当有问题。 利奥兰寒毛直竖地靠近尚德松,暂且顺着罗得的邀请,进入罗得的住所。罗得的妻女已经入睡,罗得将妻子唤醒,一起去两个女儿共住的房间挤一挤,主卧则让给客人。 等到房间的木门关上,利奥兰立即从床边弹起来:“这里绝对不对劲。你感觉不到吗?绝望、憎恨、作呕……那么多负面情绪充斥着整座城池,我们必须去调查一下!” 如果康斯坦丁在这,他就会意识到初见时他始终想知道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天使无条件地信任蝙蝠侠?甚至才见不到十分钟,就愿意为救蝙蝠侠闯入地狱? 因为敏感的天使能够感知某个区域内充斥的情感。亚次拉斐尔同样也有这样的敏感知觉,因此他们才会比天堂中的其他天使更容易与人类共情。 撒旦哗哗狂翻档案,尚德松维持人设:“真的?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我可以对上帝发誓!”利奥兰见尚德松屁股都不乐意挪一下,只能自己悄然打开木窗,“这不会很难,我们就去隔壁屋子观察一下……等等,你闻到了吗?” 夜风送来古怪难闻的气味,像尸臭掺杂了大量的药剂、熏香。 甜腻馥郁的熏香中夹杂的那点腐烂味令尚德松条件反射地作呕(这当然也是扮演的一部分,难道上帝会因为尸臭而失态吗?),利奥兰压着恶心又嗅了一下:“——等等,我闻到了硫磺味!” 此时警觉已经晚了。刺鼻的硫磺从土地之下渗透而出,无数双油绿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远方传来古怪的魔笛声,如同狎昵邪恶的窃窃私语: “fruere festum,diabolus!”(可翻译为‘享受盛宴吧,恶魔!’) 利奥兰反应迅速地冲出主卧:“是罗得!他篮子里有一根竹笛——可恶!他果然不见了!” 房间中空空如也,罗得的妻子和女儿们也不见踪影。利奥兰仅在梳妆台上匆匆扫见一些巫师时常用来保养傀儡的松脂油,这无疑揭露了罗得家人的真实身份。 “框!框框!” 小屋大门被重重锤响,利奥兰听见屋外传来放浪而肆无忌惮的交媾声,但更多的是粗暴的砸门声和充满恶意的调笑: “谁在今天的惊喜盒子里?为什么不开门让我们进去?” “啐!鬼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那个魔笛手为了换取和我们的契约,挖下了自己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外乡人长什么鬼样。别我们好不容易锤开门,看到的是个丑八怪!” “往好处想,再不济咱们也能吃到灵魂打牙祭……喂!里面的!怎么还不开门?!” 第49章 浓烈的硫磺味钻入小屋,利奥兰上一回闻到这种浓度的恶魔味,还是在地狱:“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有多少个恶魔?” 一旁的上帝同样也在问撒旦:“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想引导利奥兰毁灭的城池里,有这么多恶魔?” 撒旦盛情邀请天使诛杀恶魔,未免有些过于离谱了。用未来的话说:陛下何故通敌谋反啊? 撒旦比上帝还茫然:“我怎么知道!?” “……?”隔着水镜,上帝的本体缓缓转头看向撒旦,“你是地狱之主,恶魔之王。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亲自挑选的地点有你手下的恶魔在?” 撒旦据理力争:“那英国外交部部长还管辖英国外交呢!他就知道英国的外交决定吗?!” 上帝:“……我认为你该做一些心理准备,利奥兰看起来有点生气。” ——是很生气。 撒旦尚且怀揣着美好的想象:“你是说,做准备迎接因愤怒而堕落的天使?” ——假如愤怒之罪不分缘由,那或许是的。 地面上,恶魔们占据着被他们吞噬灵魂的皮囊,纵情欢愉。 城池之上,枉死之人的绝望憎恨无止尽地不甘徘徊。 死亡的回响一遍遍在这座城池之上复现,利奥兰甚至能依稀能听见那些灵魂愤怒地低吼: ‘去你*的屈服……恶魔,刽子手,滚回你们的地狱!!’ ‘恳请你们,至少别伤害我的孩子,别——不!!该死的恶魔!!我要用我的灵魂诅咒你们!我要你们永堕炼狱,我要你们经受的折磨比永恒的时间还多!!’ ‘啐!杀死我吧,卑劣的混账。但我向你们保证,不论我的灵魂升入天堂还是堕入地狱,我都会回来、我会杀了你们……用比你们更残忍的方式!’ 不屈的灵魂如此诉说,但他们的尊严仅是恶魔取乐的调剂品,他们的反抗比不上蚍蜉撼树。 恶魔们吞食了他们的灵魂,嘲弄那位父亲以为人类卑劣的灵魂可以让恶魔遭受惩罚,那个女孩以为自己的灵魂尚有选择天堂地狱的余地。 多么……多么…… 利奥兰找不出形容词,他的确很不会骂人。 但他会愤怒,会讨回公道。 漆黑的夜空之上,苍白的残月之下,天使张开原本华美洁白的羽翼,怒火化作喷涌的光辉,载着他化作一团流火,遽然砸向地面。 火焰点燃硫磺,整座城池眨眼化作炼狱般的火海。天使就踩着火海,无情地将每一个距离他最近的恶魔依次用圣光钉穿胸膛:“灵魂,交还出来。” “什——啊!!” 第二根圣光长锥钉穿了一名恶魔的右眼,但比疼痛更让恶魔恐惧的,是圣光对他本质造成的侵蚀:“不不,拔出去!难道你不想要那些人类的灵魂吗?!我命令你拔——啊!!” 第三根,从左眼钉入,利奥兰平静询问:“还想继续吗?” 第四根、第五根、第六根……天使根本不像真心打算救人,圣光长锥一次比一次刺得更快。别说思考,恶魔甚至连趁着疼痛的间隙喘息都几乎无法找到,刑讯到最后,他几乎是尖叫着哭喊出屈服:“放!我放!!不……” 一缕色泽浅淡的灵魂残片从恶魔张开的口中如烟雾般飘出。 利奥兰踩着恶魔的心脏,眼睛眨也不眨地落下又一根圣光长锥:“继续。还有。” “啊!!!” 又两缕灵魂碎片从恶魔惨叫的口中飘出。 天使张开丰厚温暖的羽翼,让那些灵魂碎片在自己蓬松的羽毛下栖息,转过头又扫了眼其他恶魔。 “……呃、呃,我放!我放!有什么话好说!” “对对,几条灵魂而已,又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你们疯了吗?!居然对天使屈服?!” “你才疯了,我们又不是天使!搞什么宁死不屈?见风使舵才是恶魔该做的事。” 一条又一条灵魂残片随着恶魔的松口,萦萦袅袅地飘升而出。天使将两百余残魂安置在羽翼之中,行动间能听见这些细小光点藏在羽毛下窃窃私语: “……温暖……” “绒绒。” “毛……罗得。罗得,召唤恶魔,罗得。继续害人,杀死罗得!” 天使将自己的羽根收敛起来,让这些残魂不至于因飞行不慎滑落,华美光辉的羽翼微微张开:“这里能交给你吗,尚德松?看住他们,别让他们逃跑。” 几乎没找到插手机会(其实是每次想插手,天使都会立即扭头,用完全不放心的目光盯视祂,直到祂无言地收手)的尚德松耸耸肩,扫视那些圣光长锥:“看起来你也没给他们留逃跑的机会。” 利奥兰差点因为这句不上心的话不想离开,但用双眼为代价召唤出恶魔的魔笛手罗得仍旧逍遥法外,他只能做出艰难取舍:“——靠你了。” 不再浪费时间,天使振翼高飞。奇迹为他指引方向,直到他在城外的赤红山丘上望见反骑着骆驼,悠闲吹奏魔笛催促傀儡跟上的罗得。 利奥兰倏然收羽,俯冲向下。 巨大的冲力将罗得拖拽下骆驼,狠狠掼上地面。 利奥兰屈膝抵着罗得的小腹,右手反持的光刃逼向罗得的鼻尖。他双翼低垂,围成无法逃脱的牢笼:“为什么这么做?” “哦,天使。”罗得双目不可视,但他一定有其他感知存在的方法。他的手摸索向天使的羽翼:“多么令人惊喜。” “你刚刚问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噢……为什么作恶还得需要理由?我呼吸、我入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如果你非要追究个缘由,那就这么想吧:我是撒旦的信徒,作恶是我信奉主的方式。” “他不是。”隔着水镜,撒旦冷冷道,“他只信奉自己。” 倘若说地狱有什么让撒旦始终无法适应的地方,就是这种满腹恶毒的人类亡魂。 即便是最邪恶的魔鬼琢磨出的点子,也比不上这些人类所能酝酿出的千分之一,这些可怕的、让人浑身发冷的计划如此精妙邪恶,只有人类大脑才能酝酿出来,倘若有人想寻找真正纯粹的邪恶,撒旦会劝说别往恶魔身上寻找,去看看人间。【注】 利奥兰面无表情地抬手,匕首深深将罗得不安分的右手钉在地上:“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自己想这么做。” 罗得额头渗汗,脸上的表情却很享受,仿佛疼痛能带给他快感:“哇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天使为撒旦开脱……但你得知道,我能做出这一切,撒旦也不无辜,对吧?至少祂放纵了这一点。” “我甚至能这么告诉你:即便你在这里杀死我,我的灵魂堕入地狱,也不会遭受折磨……你看,我早早和地狱达成了合作,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帮他们工作……会有恶魔确保我在地狱过得无比滋润,甚至胜过人间。” 山丘的另一端,隔着高高的城墙。 恶魔们同样如此对站在一旁地尚德松叫嚣:“干嘛白费这个力气?浪费这个时间?你们把我们押回地狱,我们也不过会因为履行职责被上面嘉奖,甚至得到擢升,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天使?顺路捎我们回老家升职加薪?” 其貌不扬的中年天使冷淡地垂下视线,瞥视他们,祂抬起右手:“嘘。” 盛大的硫磺火雨自天而坠,暗藏其中的圣光将城中的每一寸罪恶都烧灼得仅余灰烬。 显然,上帝并不仁慈,也可能祂仅将仁慈给予值得的存在。 城墙的另一边,山丘之上。 利奥兰深深看了眼看似不在意,实则的确在隐晦地蒙骗天使不要杀自己的罗得:“是吗?” 夜色中,几具傀儡悄无声息地靠近,向着天使的后背高高举起匕首。 罗得的脸上绽开迷醉般的快乐笑容:“是——” 月光下,匕首折射出一道银芒,又被喷洒而出的殷红血色遮掩。 强烈的作呕欲扩张着咽喉,但利奥兰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被割开喉咙、嗬嗬抽着气的罗得,即便风沙令他的眼睛刺痛,血液顺着金发流入湖绿的眼中,将视野变得模糊。 他几乎是以仿佛要将这一刻烙进大脑,烙进自己的灵魂深处的力度和固执,紧盯眼前正在发生的死亡,正在流逝的生命: “那么我会确保你在地狱将受到应有的惩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浴血的天使缓缓起身,背后是三具被他化成雪白盐柱的傀儡。 洁白的盐柱在月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仿佛它们生来纯净,现在又回归纯净。 利奥兰的右手还在微微发抖,他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静,强烈的作呕欲不管不顾地扩张着咽喉,令他几乎感到疼痛。 是责任和理智令他在鲜血与死亡的冲击下依旧没有丝毫缓下脚步,展开双翼飞回所多玛:“尚德松!” 他没有介意自己的同僚趁自己离开杀死了恶魔,他自己同样杀死了一条生命:“去蛾摩拉。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任务,我有很多事要做。” 第50章 灵魂碎片需要尽快救回,送回天堂治愈。他需要重新调整自己的工作时间分配……因为今日的事件敲响了天使的警钟。 隔着水镜,撒旦莫名后背一寒。他搓着手臂抱怨:“什么事?该不会又是天堂氪星宇宙那一堆烂摊子吧?噢拜托,难道他不需要休息的吗?我当初第一次杀……” 撒旦微妙地顿住话头:“不管怎样,拦下他!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带他在人间逛逛?” 这话说的,好像之前因为上帝的私自接近而暴跳如雷的不是祂一样。 上帝的目光中带着洞悉:“‘当初你第一次杀死生命’。” 当你第一次杀死生命时,也曾希望有人能陪你逛逛吗? 上帝没有询问,只将话止在简单的重复。祂在撒旦敏感暴怒起来前岔开话题:“我不认为利奥兰会因为那些旧工作催促尚德松。大洪水的一年零十天都没让他着急忙慌,或许他是准备开展新的工作。” 撒旦地铁老人看水镜:“什么新工作?工作又不是金钱!为什么他已经有了那么多还不满……足……” 撒旦:“……” 撒旦:“等等。你说的这个新工作,该不会和之前那十五个被送进地狱,天天占着茅坑不拉屎,除了祈祷和劝人向善什么正经工作都不愿意做的堕天使有关吧??” 上帝充满暗示:“也许过几天你就会发现他们突然神奇地想通……积极地开始工作……” 撒旦:“……” 撒旦:“这不离谱吗?天使向地狱安插间谍??” 上帝:“我不觉得这比你想让你的兄弟当自己的儿子离谱。” 第32章 他们只是在为活跃气氛而打岔。事实上,上帝并不介意祂的天使在管理……在完成天堂的工作之余,将手伸去地狱(地狱里多一点秩序有什么不好呢?上帝创造了七层炼狱,当然希望它们被物尽其用,而不是因为恶魔们的懒怠放在那儿吃灰);撒旦也并不在意地狱是否被天使奸细渗透成筛子——祂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有责任感了。 唯一驱使祂们如此闲扯的原因,是天使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差,如果不聊一些其他话题,撒旦可以预见自己将会因此陷入某些并不愉快的回忆,而上帝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做出一些不符合尚德松这个身份的举动。 飓风扑面而来,利奥兰低着头记笔记——在回归天堂的飞行过程中。 字条被风刮得扑簌簌抖动,但即便如此,利奥兰依旧一笔一划地记下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治愈灵魂; 确保惩罚; 预防下一次】 月球天转瞬即至,收敛羽翼落地时,利奥兰仍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他在原地站了会,低头瞥一眼字条,才接着向治愈天使所在的恒星天走。 “利奥兰?!上帝!”从伊甸园中探出头来的智天使大吃一惊(当夏娃和亚当离开伊甸园后,上帝就将这座乐园移到了恒星天。这里距离上帝所在的水晶天最近,即便没有亚兹拉斐尔的看守也没有任何问题),“发生了什么?!你满脸是血!” “……”利奥兰短促地点点头,张开羽翼,将藏在羽根间的三百灵魂轻柔地推向智天使——这有点困难,因为有些年幼的灵魂试图在天使的绒羽下多窝一会,那里的触感相当蓬松温暖,“交给你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他又低头看了眼字条,径自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说真的,到底怎么回事?”智天使直到利奥兰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敢开口询问尚德松,“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利奥兰,但他从没这么……我该怎么形容?” 祂甚至觉得利奥兰有些可怕了。 尚德松注视利奥兰消失的方向:“他在经历成长的阵痛。” 上帝没有听从撒旦“至少问他一句吧”的焦躁催促,祂知晓利奥兰并不需要,也不会接受。 所有人都倾向于认为天使看起来很好说话、很容易引导,但种种事例已经证明:利奥兰仅笃信自己愿意笃信的,从不会轻易顺从他人的言语。 他将自己的固执、强势、过剩的责任感统统隐藏在看似柔软的表象之下,而当表象揭开、暴露出其下锋锐而不容阻挡的坚硬棱角时,曾经熟识他的故知们却感到畏惧了。 上帝当然不会畏惧。祂知道这柄利刃将在难熬的淬炼中变得更加刚硬锋锐,难以匹敌。利奥兰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很快,他就会重新披回那张用以掩饰锋刃的无害羊皮。 智天使无法共享上帝的全知视角,祂兜着一袖子灵魂碎片无语:“……利奥兰?成长?你是认真的吗?你还想让他成长成什么样?代替加百列成为至高大天使?” 撒旦只知道天使正在染指地狱:“……f**k他真的开始联系那些堕天使了。” 办公室里,正和旧日同僚交谈的利奥兰并不知道自己正在撒旦的眼皮子底下往地狱伸爪子:“……所多玛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想问——你们有没有可能,帮我确保罗得会在地狱得到他应得的一切惩诫?你看,让罪恶的灵魂得到相应的惩罚是天使的职责,折磨灵魂对于地狱来说也是一件正经事——” “你要是这么说……”其中一位堕天使若有所思,“我觉得……我可以去炼狱申请一个职位?” “这应该不难,没多少恶魔乐意跑到炼狱烤火,事实上我还经常在酒吧赌场这些地方看见当值的炼狱看守。即便罗得和哪个恶魔达成过交易又怎样呢?难道那个恶魔会愿意为了信守承诺,宁可冲进炼狱也要救人吗?” 其他堕天使们赞同地纷纷点头: “听起来不太可能……” “那个恶魔会成为笑柄!没有恶魔会诚信守诺,欺骗和钻空子才是值得嘉奖的行为。” “我觉得我们应该多申请几个炼狱的职位,我的意思是——像这种狱卒偷懒、或者私下交易的情况肯定经常发生,一个人怎么能忙得过来?” “——但也不要去太多。”利奥兰再次看了眼字条上的提醒,重新从死亡相关的记忆闪回中抽离出来,“所多玛的事件,我们还需要设法确保它不会再次发生。” “……怎么确保?”红发的堕天使不禁发问。 利奥兰:“地狱现在最主要的势力有哪些?从你们离开氪星到现在已经有936年,你们应当知道有哪些硬茬子不能惹。” 堕天使:“嗯……炼狱算是一方,毕竟即便是恶魔也会畏惧那里。炼狱之外……别西卜?” “现阶段,别西卜管辖着地狱里一切事务,包括人员变动、对外外交。” “再就是万魔宫里的七位大恶魔。撒旦从不管事,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七位七宗罪一旦离开万魔宫,就是名副其实的最高权力。” 撒旦眼睁睁看着利奥兰的眼睛眨也不眨道:“万魔宫里派7个,对应负责每一个大恶魔。炼狱去3个,别西卜身边去5个——实权机构总是最麻烦的,5个应该勉强可以应付。” 撒旦:“…………” 不是。等等。 利奥兰不等,捞来纸笔写写画画:“大恶魔那边不强求,你们先接触祂们麾下的势力,尽可能替这些势力解决一些烦心事,如果不知道如何处理就问我。” “炼狱那边没什么好说的,所有狱卒都懒惰的话,你们能很快积累足够多、多到超越老狱卒的工作绩效,到时候从别西卜那边运作一下,让你们快速升职不难。” “难的还是别西卜……我们需要推动地狱形成严谨的工作报告体系,还有秩序。” 撒旦:“……” 堕天使们干巴巴地重复:“地狱。严谨的……工作报告体系?秩序?” 地狱的门牌号应该倒过来,变成999(救救救)贴在大门上。 “没有恶魔会希望这个。”利奥兰若有所思,笔尖轻敲着用以辅助分析的稿纸,“但独自负责整个地狱事务的别西卜肯定希望。” “而让所有事情变得更简单的,是地狱强者为尊,一旦别西卜下达命令,底下的恶魔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照做。” “……”堕天使们半晌憋不出一句话,“……照做。” 漫长的五秒钟沉默,终于有堕天使忍不住发问:“但我们怎么让别西卜决心推动这个?某天突然蹦到祂面前说‘嘿!你有兴趣在地狱建立一个严谨的工作报告体系吗?’” “要能向祂提出这个建议,而不是被苍蝇之王一怒之下捅穿肺腑,我们至少得赢取祂的信任,但怎么赢取?要升职就得干票大的,可你知道我们不想做那些恶事!” 利奥兰抬起手:“但是,如果我们不打入内部,又该如何摧毁敌人的阴谋呢?” “我们可以这么操作:尽可能多的参与阴谋,然后‘引导’阴谋的主使者,‘凭自己的思考’想出一些精妙绝伦的、说出来能令所有恶魔都叹为观止的绝佳计划。” “但是!正因为这个计划非常精妙,它需要很多颗螺丝钉来完成……你们可以成为其中的一枚——但注意在‘引导’的时候先想好自己要负责计划的哪一个步骤,最好是那种很难完成、很展示能力,但又不需要切实犯下伤害生灵的罪行的。” 第51章 “然后,我们可以让其他的螺丝钉出问题。” “……”撒旦花了几秒钟时间捋顺整个逻辑,“……说真的,为什么利奥兰不是恶魔??” 还有,这个天使是不是又提到让其他堕天使“引导”恶魔了! 上帝不知道,上帝只是一味生产蓬松云团。 堕天使们嘟哝着消化利奥兰的计划:“我们做关键但是不伤人的螺丝钉……我们负责的部分可以顺利完成……但是其他人负责的部分出问题……计划因此功亏一篑……没人会受伤……但我们还是会因为工作能力得到升职……嘶。” 撒旦也跟着牙疼似的抽气:“嘶。” 利奥兰放下笔,注视水镜中的堕天使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堕天使们讷讷地摇头。 切断联系前,最后一个关闭画面的堕天使欲言又止半晌,还是鼓足勇气:“——利奥兰。你还……好吗?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甚至有点……可怕了。是因为杀死罗得吗?” 堕天使扣着手不安地建议:“我、我觉得,也许你应该试着休息一下。状态不好的时候强迫自己的工作,也会影响工作效率,对吧?你一直在看那个提醒自己要做什么的字条。” 利奥兰绷了会脸,骤然瘪了下去,卷毛跟着蔫巴:“真有这么明显?我——呕、抱歉、——” 天使匆匆切断水镜,礼貌的习惯令他下意识地挥手想找到垃圾桶,但天堂里显然没有这种东西。原本利奥兰条件反射地想抬手捂嘴,但手捂到一半,罗得的血锈味直入鼻腔。 利奥兰僵了半秒:“呕——” 撒旦从座位上站起到一半又坐下:“你在做什么?就干看着?做点什么!或者给他……随便什么,一份小蛋糕?就用尚德松的壳子,我可不想看第二份又臭又长的档案。” 上帝依旧没动,祂只是悄然在天使手边变出一个垃圾桶——就好像办公室里本来就配备着这么一个:“你认为现在有同僚出现在利奥兰面前,他会强装一切都好,还是展露狼狈?” “你知道答案,利奥兰就像另一个你。而且——这是你提议的计划。” “……”撒旦一时没了言语。 天使的办公桌上又出现了清水、手帕,一团圣光云团正悄摸摸往天使手边运输这些,但上帝依旧神情淡然: “你想知道面对同样的困境,利奥兰是否能走出不同的路,因为他身处地狱也当践行美德的宣言。你想在他身上看见另一种可能。” “那就看吧,毕竟从某个角度来说,你已经为他提供过帮助了。” 命运神奇的地方在于,不论你是否干涉、是否注视,每一个小齿轮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不断向前。有时你放下一枚小小的齿轮,根本不会猜出它将对整个宏大的命运机器造成怎样的影响——就像此时此刻,数千年后的第欧根尼俱乐部里。 ‘我想……去踢……麦考夫·福尔摩斯。’约翰·华生站在接待台前,竭力回忆夏洛克曾教过自己的手语,‘他……土豆吗?’ 接待台后的白发老爷子:“……” 老爷子:‘我恳请您再说一遍?’ 约翰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身边沉默看报的绅士们,再次耐着性子:‘我想……去踢……哦fuck!’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顾不上老爷子的阻拦和绅士们的愕然侧目,直接冲着麦考夫常在的私人房间大步迈去。推门而入时,门把手因他失去控制的手劲发出相当刺耳的“滋呀”声响:“麦考夫!” “下午好,华生医生。我正在思考你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冲过来见我——可以请你帮忙关上房门吗?”麦考夫微笑着跷腿靠坐在扶手椅上,好整以暇的等待姿势让约翰更加恼火,“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哦!真的?”好医生简直忍不住自己的嘲讽,“我以为在夏洛克……去世后,我这种平民已经不配得到大英政府的关注了呢。” 莫里亚蒂未死,针对这位犯罪界的拿破仑的剿灭行动就没法停止。夏洛克还是按照与麦考夫等人的商议以跳楼的假象假死脱身,潜入南斯拉夫等更远的国家铲除莫里亚蒂的势力。 ——当然,这些事宜情商为负的夏洛克提都没跟华生医生提,麦考夫出于大局考虑,更不可能主动告知约翰。 “请相信我,华生医生。在夏洛克……离开后,”麦考夫换了个更暧昧不清的词,“我对于你的关注从未减少。” “我知道你与一位护士交往甚密,并且你最近在考虑进行求婚。也知道这位小姐在前段时间突然失踪。假如我的确不想与你有更多牵扯,那么你所拨打的号码将会变成一条空号,而不是二十九次盲音。” “……”约翰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自己的拳头飞上麦考夫的脸,“你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麦考夫思考了一会,放下跷着腿,双手在腿上交叉成塔,“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夏洛克离开后,我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保护你——还有哈德森太太的安全。” “哦,玛丽的失踪不包含在内,所以你连电话都拒接?!”约翰冷嘲热讽完,用力闭了下眼睛,让自己冷静一点,“我以为——也许只有我以为,在共同经历过这些后,我们算是某种……家人。” “的确,”麦考夫有些出乎约翰意料之外地说,“别怀疑你在我弟弟心中的分量。” 大福尔摩斯先生思考了片刻:“你看,这二十九次拒接的电话,的确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但我确信,你绝不会因为这点拒绝放弃,对吗?那么为了保证你在接下来的寻妻之旅中不至于遭遇叵测,我会……给你一个名字。” 约翰困惑的目光中,麦考夫抽出一张便签(约翰怀疑这一张纸说不准都比他浑身的行头贵),刷刷写下一个单词,推给约翰:“你可以试试呼唤这个名字——但不是现在。” 对自己垫底的排名相当心里有数的麦考夫说:“也别在这里。你可以回到安全的地方——最好是开阔地,再试试呼唤这个名字。” “……?”约翰地铁老人看手机地垂头盯视手上的便签,直到被麦考夫的助理送回住处,才在对方的礼貌提醒中回神,“——为什么一定要是开阔地?我呼唤这个名字能召唤哈利波特吗?” 即便约翰知道这世上有超级英雄的存在,英国也着实离超英片场有点远了,这里更多的是特工和侦探的天下。 好军医别扭了半天,才抱着麦考夫不可能折腾这么一通,就为了耍他、以及对玛丽的担心,壮士扼腕般闭上双眼:“利奥兰!!” 相隔数千光阴,逐渐从反呕中缓过神的天使一个激灵。 爱意、煎熬、焦虑、创伤……所有来自约翰的情感都顺着这一声对天使的呼唤传入正在思考是否要放松、去哪放松的利奥兰耳中。 什么是放松?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假期躺在床上刷手机打游戏,或者旅行、睡到天昏地暗。 但对天使来说——至少对利奥兰来说,助人就是最大的乐事。他对克劳利说过得“我喜欢帮助他人”从来不是谎言。 于是,撒旦眼睁睁看着水镜里的蔫哒小鸟瞬间精神抖擞起来,摩拳擦掌一番叼起行囊,兴冲冲地展开小翅膀。 撒旦:“……喂。休息呢?放松呢??” 这什么天生工作圣体,祂以前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第33章 当天使跳进时间线中时,上帝发现了另一个让祂愉快的事实:“不论利奥兰多么警觉,他从未怀疑过越来越短的时间穿梭。这意味着他全心全意信任奇迹,因为这是主赐予他的力量。” “yes,yes”撒旦敷衍,“接着这么沾沾自喜吧。你看起来像后世那种可悲的无糖硬嗑党。” 上帝不赞同撒旦的说法,并认为这是迁怒。因为撒旦的计谋没换来任何让撒旦满意的结果,除了启发天使将手伸向地狱。 也就是在祂们争辩的这一小段时间,利奥兰已经背着书包(他在哥谭见到过这种行囊),抵达数千年后:“是谁呼唤我的名字?” 今天的伦敦依旧小雨转阴。但就在天使出现的瞬间,开阔地上方的天空奇迹般地晴朗了一小片。金色的煦光偏爱地倾泄在金发天使身上,令他光辉华美得如同一尊镶金的洁白大理石神像。 就连助理小姐和司机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会。如果不是该死的工作,他们绝对要想法设法留下来多饱一会眼福。 也就只有约翰寻妻心切,最多在天使悬停在他面前、掀起一阵狂风扑面时震惊了一下:“my god!你是——氪星人?!” “——是的。”利奥兰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都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了,“有任何事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天使用积极期待的狗狗眼注视眼前这个蓄着短胡须的矮个子军医。 “……”约翰第一次直面氪星人,完全没想到外星搜救犬能比电视上还要热情,“我……想找到我的爱人。我的意思是,我的女友(军医有点紧张,他现在的确在为求婚做准备。他很希望能有一个美好的结果——但如果玛丽不愿意,他也不意外。能遇到玛丽是他的幸运,他认为玛丽值得世上一切美好,所以如果求婚被拒,那一定是他的问题)。她已经失踪很长时间,而我对此有相当糟糕的预感。” 第52章 “啊哈!”利奥兰摩拳擦掌地降落下来,“简单。你有她的照片吗?或者录音?我可以用我的超级听力或视觉找到她!” 多么简单的任务!天使兴高采烈,他希望世上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像现在这样迎刃而解,这样他不必休息,也能很轻松—— “呃,抱歉。”低头刷手机的约翰皱起眉,“我……以为我可以在她的社交平台上找到一些自拍什么的,但上面没有。” “什么?”利奥兰纳闷凑近,“但她是你的爱人,你们应该有合照?” “……”约翰尴尬地挠了一下脸,“我从没想过这个。也许是因为我没提,所以她觉得我不喜欢?我们从没合过照。” 约翰开始不安:“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没有办法追踪她了?” 利奥兰悄悄试了一下奇迹,第n次在未来碰一鼻子灰。 奇迹说明玛丽·摩斯坦并不存在,但约翰的爱意和焦虑又如此真实,天使只能怀疑约翰是不是遇上了感情诈骗……但万一玛丽小姐另有隐情呢? 抱着积极乐观的心态,利奥兰安慰约翰:“问题不大,我还是可以使用嗅觉——你能找到她常穿的衣服吗?或者手表、戒指之类贴身的首饰。” 约翰在心里超大声地赞美创造出氪星人的……呃,不管是哪个神:“有!这个我有。” 征得约翰的同意,利奥兰进入这对情侣新建的小家。消毒水和洗衣香氛的气息让这个空间显得干净又别有情趣,天使甚至闻到了烤箱里面包残留的香气。 “……”约翰局促地站在旁边,半秒后慢慢蹭到左边,把卫生间的门带上了。 利奥兰在挑选饰品间抬头看了眼:“哦!不用担心。我们的感官会自动筛选,一般我只将感官集中在正向的刺激上。” 约翰感觉这种神奇的感官能力有利于帮助人鼓起勇气走进公共厕所。 挑选没有花费天使多长时间,反倒是追踪耗时颇久。沿着玛丽留下的气息,利奥兰在公寓附近的三条街道间绕了好几圈,气味才不再反复打转:“我……觉得,玛丽小姐可能被人跟踪了,所以才一直打转,试图甩掉跟踪者。” 约翰不自觉地去摸大衣口袋间的枪:“谁?谁会想要跟踪玛丽?她只是个护士!” 愧疚和往日阴影向小个子军医袭来,他想或许是自己连累了玛丽,也许跟踪者是夏洛克曾经的敌人,他绝不能允许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洛克跳楼的悲剧重演。 “不知道,但我能确定从这里开始,玛丽小姐一直在向北方走。”利奥兰好奇地眺望路途尽头,“那是一座……私人机场?” · 玛丽气息所指向的私人机场并不庞大,更像个废弃的仓库。它处于某个黑帮的辖区内,在地图上甚至查无此地。 站在破旧电网外,天使向内眺望那些背着真枪实弹的巡逻喽啰,约翰压着声音,显得有些焦躁:“为什么玛丽会来这种地方?她被黑帮绑架了?” 天使觉得不太可能,玛丽小姐一路留下的气息是行走于地面才能留下的,他很难想像光天化日之下,一帮黑帮人押着玛丽小姐招摇过市,径直走向据点:“我们很快就会知道——dormire!” 九百三十六年够做什么?够天使将氪星从诺亚方舟文明,建设成初等科技文明;从一个魔法小白变成魔法宗师。唯一阻挡在天使进取之路上的,只有高阶魔法的黑暗代价。 但昏迷咒又不高阶。 约翰震惊地看着绿色的光芒交织成网,眨眼间视野中所有敌人扑通倒下:“阿瓦达??” 来自英国的军医对氪星人和魔法的经典笑话并不熟悉,他震惊的点只在于:老天,他搞到真哈利波特了?? “什么?”天使纳闷地发现新知识点,“什么是阿瓦——哦这个可以容后再说,找人要紧。请走这边——liquefacit!” 漆黑的电网迅速熔化出一个直径两米的豁口,约翰在天使相当礼貌地谦让下一令一动地跨进电网。直到他们穿过呼呼大睡的人堆,在私人机场的门前停下,约翰忍不住: “所以——魔法界真的存在?哈利波特是纪实片?” 大英政府瞒得可真严啊!谁能想到这是唐宁街10号可以掩盖住的秘密?! “什么哈利波特?”轻轻敲开密码锁心灵的天使再次困惑,他单手推开巨大的铁门,“让我看看……啊!那架黑色涂装的直升机,我嗅到了玛丽小姐的气息。” 天使爬上陌生又熟悉的大铁鸟,在驾驶座的位置嗅到最浓郁的气味残留:“看起来……玛丽小姐要么是黑帮聘来做司机的,要么是她自己租了飞机。——未来所有人都会开飞机吗?” 发觉众多未了解领域的天使开始感到不安了,他发誓这次离开未来前,一定要搞清楚阿瓦达、哈利波特是什么,还有学会开飞机。 根本没点亮驾驶飞机这项技能的约翰:“……就算现在伦敦地震,也震不死几个会开飞机的。——为什么玛丽会开这个?也许这是她在夏威夷学的技能?” 军医满腹疑问地攀上直升飞机,试图寻找蛛丝马迹:“我记得不知道从哪看过,飞机上都有个黑匣子记录航行信息——哦,好极了。好像如果能找到,我就能看懂一样。等着,我问问麦考夫,说不定这会他就通过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监控器看着我们。” 隔着监控器,坐在某架已起飞的飞机上的麦考夫连灌了两口冰咖啡。 很显然,在伦敦腹地、麦考夫的眼皮子底下存在黑帮,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因此毫无疑问的,这个所谓的黑帮、私人机场,暗地里都对mi5负责。 当玛丽租借直升飞机离开伦敦,是麦考夫第一个收到这则消息;在约翰离开第欧根尼俱乐部后,也麦考夫第一时间向私人机场下令,打开禁魔设备。 然后他就看着利奥兰用魔法催眠了所有特工,又用魔法烧开电网,继续用魔法撬开科技侧的密码锁…… 座椅上,麦考夫重新回归单手按着太阳穴,无声头疼的姿势,接通电话:“劳烦打开扬声器,可以吗?约翰?——好久不见,利奥兰。” 机场里,利奥兰低头看看自己才暴力拆毁的禁魔设备,心里关于大福尔摩斯的排位一down再down:“我就在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禁魔设备……(害得天使不得不用奇迹顶替)你真是太——太——” “我们都知道你不善于骂人,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跳过这个环节呢?”麦考夫放下撑着额头的手,“我的确知道玛丽驾驶这架飞机去了哪里——巴黎。但我必须提醒,你们将面对的敌人非常危险,而且或许不止一个。” “他们都毫无人性,没有良知,以玩弄他人为乐,不介意使用众多无辜者的生命作为筹码。所以,坦诚来说,我并不希望你们能找到线索……如果一无所获,你们依旧可以享受巴黎之旅,过程中产生的一切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约翰愤怒地想问“难道你是在建议我丢下玛丽不管,在巴黎吃吃喝喝?!”,麦考夫已经先一步精准地挂断电话。好军医费劲忍了半天,才没恼火到摔砸手机:“好吧。下一步计划,去巴黎。我来订机票——” “为什么要去找其他飞机呢,既然我们眼前已经有如此美丽的造物。”利奥兰看着充满科技感的驾驶台两眼放光,磨拳擦手,“交给我!你在后排坐好——啊!对了,还要记得给机场主人留个借条……” 利奥兰积极地奔下飞机找纸条去了,留下约翰在后面欲言又止:“……” 哪来的氪星小点心,这样真不会走在大街上被人卖了还数钱?老天,这个氪星人身后还背了个书包!他不是请了个学生翘课来帮他救人吧? 这不是第一个被天使的外表所惑的人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利奥兰很快在保安室找到所需的物品,快速写下标准地借物留言。落款的最后一笔完成时,背后忽然袭来一道猛烈的撞击力! 来人一手摁住利奥兰的后脑,将天使的头颅狠狠砸在办公桌上,另一手反扣住利奥兰的双手手腕:“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外面那些躺了一地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声音严厉而具有威吓性,力道毫无留手。但对于天使来说,来人之所以能偷袭成功,纯粹是天使担心对方冲得太狠,砸在他身上撞出个头破血流:“我——” “是你?”压制着入侵者的邦德瞥见了字条上熟悉的字迹,“那个给我送日记的人。你为什么在这?之前那两座城最后怎么了?” “噢!你就是日记另一端的贤者!”也就是利奥兰还能就着这种姿势惊喜得起来,高高兴兴跟身后的袭击者搭话,“我正在帮我的同伴寻找他可能被绑架的女朋友——嘿!约翰?认识一下……呃,你叫什么名字?” “……”邦德此时的心情和约翰一样魔幻,“邦德。詹姆斯·邦德。” “好的,”天使重新提高嗓音,对着已经开始架枪的约翰继续介绍,“詹姆斯·邦德先生!——哦,你刚刚是不是还问我那两座城池后来怎么样了?” 第53章 天使努力扭过头回答邦德的询问:“呃,说实话,不太好。那里已经被恶魔占据了,有一个魔笛手为了能够得到那支恶魔军团的领导权,用自己的双眼和地狱做交易,我……不得不杀了他。” 邦德:“……” 恶魔军团。魔笛手。 他之前还觉得笔友是哈利波特风串一点圣经味,现在看串得怕不是超英片场的魔法侧味儿。 邦德在看到约翰·华生举着枪跳下直升飞机时松开手:“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搭档,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所以,大体来说,你们算是好人?” “你们要去哪?”他瞥了眼借条,“巴黎?” 邦德有些惊讶,利奥兰听出了这点:“你也打算去那里?”天使一边整理自己的衣物,一边毫无芥蒂地热情邀请,“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路?我可以捎你一程!” ——不,007 work alone(意为007单独行动。但007从不单独行动。邦德只是不想和同性一起行动,再好看都不行) 邦德本想这么拒绝,但整个机场现在就剩一架直升机可以选:“——好吧。” 半分钟后,直升飞机里。 邦德一脚踩在后座坐垫上,身体越过前座靠背,手臂死死勒住利奥兰的脖颈:“下来!你连电池和航电系统怎么开都不知道……坐什么驾驶座!你指望我会愿意坐这种飞机?!” 天使倔强占座:“不!我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坐其他人驾驶的载具!你可以告诉我按哪里,是这个键吗?” 约翰:“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称你的名为圣……(一段祷文,出自《马太福音》,天上的父指上帝)” 直升飞机里乱成一个小型战场,当邦德的手开始往枪上摸时,找回一点带夏洛克的感觉的好军医平静睁眼:“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坐其他人开的飞机,那就不坐飞机了吧。利奥兰,你是氪星人,我们难道不能直接飞去巴黎吗?” “……”天使在半秒内失落成一块扁扁的糯米糍,“好吧……人,你们可以挂在我身上。” 任何乘坐……任何体验过被氪星人带着飞的人,日后大概都很难适应飞机那慢悠悠十几个小时的速度。 邦德尚且还在调整姿势,眼前倏然一花,再睁眼时,面前就是高耸的巴黎铁塔。 邦德实用主义的心思很难不动,他掏出手机:“等等。能顺带捎我去这里吗?一个海滨城市,租船港口的位置。” 利奥兰幽怨地看了眼只是因为他要开飞机,就恨不得把他勒死的邦德:“with pleasure” 从伦敦到巴黎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去法国当地的港口当然更快。利奥兰的礼貌回答话音未落,咸湿的海风便环抱而来。 利奥兰摘下身上的邦德,继续背着约翰:“我们先告辞——嗯?” 消毒水、洗衣香氛、面包的混合气味顺着海风送入鼻翼。 利奥兰本想离开的步子倏然停住:“约翰!我闻到玛丽停留过的残余气味了!就在那边!那艘游轮上!” 正在破天荒地思考是不是该问同性要个电话号码的邦德下意识地瞥了眼手中字条上的笔记,再对照着看向利奥兰所指的那艘游轮:“等等,你们在找的绑架犯是勒西弗?” “?”利奥兰将邦德挂回身上,一边往游轮冲,一边询问,“谁是勒西弗?” “——一个洗钱商人。”邦德在利奥兰降落后敏捷地跳上甲板,开始搜查空无一人的小型游轮,“我追着一条线索一路查到这里,他正在为某个恐怖组织提供资金支撑……更准确地说,是恐怖组织把钱给他代为保管,而他用这笔钱继续生钱。” 邦德讲话相当不近人情:“如果你们想找的那位玛丽小姐在勒西弗的手里,我恐怕你们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假如她只是个倒霉的普通人,那现在估计凶多吉少。假如她现在还活着……”邦德蓝得无情的眼睛看向约翰,“我劝你重新思考感情问题。” 邦德没有给约翰留矛盾的时间,转头又看向利奥兰:“我要知道勒西弗下一步的计划,然后截断恐怖组织的资金链。你有什么能力能派上用场?” 利奥兰在嗅到从卧房传来的硫磺味的那一刻,就收起了幽怨和放松:“又有恶魔插手……”他的魔法和感知都被阻断了。 但行走在世,力量并非只是这些狭义的能力,利奥兰在游艇里转了一圈,拿起座机话筒:“呃,你好?能否请你替我拨打蝙蝠洞的电话?或者里面人的手机,或者联络器?” 相隔着海峡。 蝙蝠洞里。 红罗宾和蝙蝠侠挂着一样的黑眼圈,在蝙蝠电脑前忙碌,他们正在追踪企鹅人近期的异动。 “巴黎……”红罗宾看着屏幕喃喃,“他定了一张去巴黎的机票,三天前就起飞了——难怪这几天完全没看到企鹅人出没!他去巴黎做什么?突然觉得哥谭不香了?” 不太可能,哥谭本土产的反派多少都有点恋家情结,还有点蝙蝠issue。与其说是企鹅人想跳去更绿的草地,更像是有人邀请了企鹅人。 “只邀请企鹅人,不邀请其他任何反派,看来看中的不是企鹅人身为反派的身份,而是他背后的资金和家产。”蝙蝠侠略作思考,转身走向电梯,“阿福!布鲁斯·韦恩有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法国的邀请函?” 电梯恰好降落,老管家冷淡地半耷拉着眼睛,右手托着一个银盘:“我不知道。我现在正在和蝙蝠侠说话,还是布鲁斯·韦恩说话?您要知道,布鲁斯·韦恩才是我的雇主,蝙蝠侠先生。” “……”布鲁斯默默承受老管家又一番毒辣的阴阳怪气,轻咳一声,放缓语气,“抱歉。有时候警惕一点没有坏处——” 阿福高高挑眉:“但我们在蝙蝠洞。您自己的家,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嗡……” “叮铃铃……” 仿佛就在一瞬间,蝙蝠洞内所有人的手机、联络器纷纷震响。布鲁斯看了眼自己的联络器:“……利奥兰。杰森说他没拿联络器。”所以到底是怎么联络上他们的? 提姆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宣告新一套防御体系又得推翻重做:“他想做什么??不让我安心睡觉对他有什么好处??” 布鲁斯一边从老管家托着的银盘上接过信件,一边接通联络:“利奥兰。” 蝙蝠侠简短有力、总是平静低沉的声音令人感到安心,利奥兰迅速将失踪案的情况简述了一遍:“——所以,我在想你的蝙蝠电脑里会不会有关于勒西弗的资料?” 红罗宾冲蝙蝠洞里的另外两人打手势:[他居然没有直接扎进蝙蝠电脑自己看?谢天谢地,这是个懂礼貌的魔法……氪星……呃!该死!维基百科应该为利奥兰单独成类!‘氪星纲利奥兰目!’] 布鲁斯微微侧头,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拆着信件:“我让红罗宾发过去给你。给我一个邮箱或者联系方……” 布鲁斯的话头不禁顿了下来,有些讶异地看着这封来自法国的邀请函的末尾署名:“——我认为不需要查了。” “我接到一封来自法国、署名为勒·西弗的邀请函,说将在卢浮宫的阿波罗长廊举行一场情报拍卖——” 诚邀布鲁斯·韦恩先生前往。 布鲁斯顿了顿:“先别行动,在法国等我。” 邦德在旁边冲利奥兰做口型:‘问他能不能搞到更多入场邀请!’ 利奥兰:“——我这里有三个人需要入场,你能拿到足够多的邀请函吗?” 提姆闻声抬头:“三个?除了你和约翰·华生,还有一个?什么性别?” 如果第三个人是位女性,那可以他带利奥兰,布鲁西甜心带一个女伴,再让军医先生在外留作接应。 利奥兰:“呃……男性,为什么问这个?” 提姆:“……” 不管是他多带一个男伴,还是布鲁西甜心带一个男伴,都相当炸裂啊! 提姆立即垂下头,在家庭群里输入:【迪克。你的好机会来了。现在利奥兰需要有人能带他参加一场拍卖会,我觉得这个机会你应该把握。】 【夜翼:??[空气打拳.jpg]x10,等我!!我来了!!】 蝙蝠侠的回应几乎和夜翼的回应同时弹出:【不。利奥兰的威胁性最大,我负责带他。联系麦考夫·福尔摩斯,让他带约翰·华生进去,我不相信他没有赶去巴黎。剩下一个男伴,提姆带。夜翼你不需要过来。】 【夜翼:??不是,让我来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带做什么?你已经有超了!】 【蝙蝠侠:我没有。超人属于他自己。】 【夜翼:[狐疑.jpg]真的吗?你没有在他的工作单位、居住公寓、瞭望塔房间安装监控吗?】 蝙蝠侠用惯常的不予回复终结话题。 布鲁德海文,迪克猛然从床上蹿起来:“他怎么这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老父亲,明明已经有氪了,还不给儿子多多创造机会? 第54章 不行,机会掌握在自己手里。夜翼坚定地拿起钥匙,离开家门。 与此同时,巴黎。 邦德衡量了一下等待蝙蝠侠要浪费的时间,以及多人合作可能带来的风险摩擦,冲着利奥兰开口: “听着,我们不是非得等蝙蝠侠不可。既然已经知道勒西弗要参加的活动是什么,我可以搞到邀请函,带你一起进去。华生医生在外接应,做好随时带我们撤离逃脱的准备——你怎么说?” 第34章 “不。”约翰在利奥兰之前,语气坚定地拒绝,“我必须进去。你们不能让我呆在外面,等你们救玛丽。” 利奥兰赶在争执发生前开口:“没关系的!我可以去哥谭接他们,不会花费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可以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 天使前一句的语气还是商量,后一句就变成了不容反驳的家长式安排。 将两个人类推进咖啡厅,利奥兰再度起飞—— “轰!” 利奥兰感觉自己像是撞穿了一面风墙。 眼前骤然黑暗。目不可及的黑暗深处,有细碎的金属哗啦作响声,像是巨龙缓缓划拨着自己的宝藏。 浓烈的硫磺气息充斥鼻腔,利奥兰试着点亮净化术,但微小的光芒转瞬即逝:“……你是谁?” “为什么不猜一猜,天使?”回答声忽远忽近,男声女声交织罔替,“是谁给予世人财富?是谁给予财富诅咒?” “放弃使用你那小得可怜的奇迹吧,第八级天使。是什么给予你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你认为自己可以与七宗罪的大恶魔对抗?” 近旁的金币发出响亮的挤压声,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逼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种冰凉的、似乎覆盖着鳞甲的东西忽然贴上利奥兰的侧脸,在天使骤然绷紧全身时,毫不在意地继续在天使的脸颊与脖颈处缠绕着游走。 利奥兰停止无用的挣扎:“mammon(玛门)……为什么贪婪之原罪,地狱七魔君之一会出现在这里?” “哦……我是个恶魔,看到一只落单的天使,除了上前‘打招呼’,还能干什么?” 冰冷的龙尾变为同样毫无温度的手掌,玛门捏住天使的下颌,轻佻地左右转了转:“你何不亲自给我一些意见?” “你希望我怎么对待你?低阶天使?折断你光洁的羽翼,将你绑下地狱?摧毁你喜爱的生命,令你痛不欲生?” “或者我也可以善良地帮你实现心愿——比如,像这样。” 随着一声响指,四周的黑暗如同墨色的触手般迅速褪去。利奥兰第一时间戒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穷极奢侈的卧室。 珍珠、宝石、象牙、金币如同溪流般在地面上流淌。伫立于地面上时,利奥兰的小腿都被这财富的溪流淹没,哪怕是随风飘荡的窗帘,也由纯金拉成的丝线编织而成。 这间卧室里没有床铺,因为财富本身就是最好的温床。玛门就坐在一尊珠宝堆砌而成的王座上,半撑着额头,血红的竖瞳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我能‘看见’你的内心,你仍在为那个魔笛手而烦恼。为什么不听听你的同伴们的意见?” 利奥兰警惕且隐约燃起怒火的注视中,一面水镜腾空而起。镜面映照出本该坐在咖啡厅里喝茶吃点心、安安稳稳等天使归来的人类们: “*!”约翰咖啡喝到一半,被反应迅速的007一掌按到桌面下。挣扎着想起身时,混乱的枪声和人群的尖叫一并炸响,“怎么回事!?” 邦德一声不吭地躲到掩体之后,等第一波枪弹一过,他立即趁着敌方换弹的间隙倏然举枪! “乓!乓!乓!” 三枪分别击中一名敌人的眉心;一名敌人持枪的手;还有一名敌人奔跑中、正在借力的主力腿。 跑动中的敌人猝不及防,整个身躯向前扑倒,邦德恰好用枪抵住这个倒霉蛋的后脑:“乓!” 血浆四溅——或者说,本该血浆四溅。 但事实上被击中脑部的敌人仅是阴恻恻地转过脸,猛然发劲,扑倒邦德! “*!”邦德猝不及防,在翻滚扭打间低声喝骂,“有人掉包了子弹!” 枪战中,任何一秒的疏忽都能决定生死。 三发子弹从不同方向射向邦德,其中两发被邦德用敌人的身躯挡住,最后一发狠狠贯穿邦德的左腿腿肚,引起邦德一声不明显的闷哼:“谁做的?!——son **(一句糟糕的脏话)!是利奥兰!” 一旁的军医同样在狼狈躲藏和反击间拆开了弹夹。他的左耳鲜血淋漓,一枚子弹险之又险地擦着头颅而过,贯穿了耳根。 约翰看着被调换的子弹上留下的利奥兰签名:“*!——不,我不相信利奥兰会在明知道我们可能遇到危险、他又不在身边的情况下调换子弹。如果他这么做了,一定有他的理由!” 邦德发出一声怒吼,将压住他的又两名敌人掀开,抢过其中一人手中的突击步枪,支起身对着还想挣扎扑来的敌人开火:“乓乓乓乓!” 鲜血四溅,邦德咬着牙在敌人倒下的同时瘸着腿起身:“什么理由?罪犯的性命比我们的珍贵?” “也许是因为情报……”约翰在用枪柄强行将一名敌人当头砸晕后抬头,看见邦德眼睛眨也不眨地对着其余倒下的敌人挨个补枪,“……god,你不用……他们已经没有反手之力了,而且警方很快会来!” “我不觉得世上少几个会拿枪冲进咖啡馆,随便扫射的人有什么不好的。” 邦德踉跄但依旧迅速地挪动到其中一名敌人身边——打斗时,一把车钥匙从敌人的口袋中滑落——邦德将车钥匙捡起来,抛给至少四肢健全的军医:“开车,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 “我……”约翰想要表示不赞同,但现在的确不是时候。他很快闭上嘴架起邦德,钻上卡车后猛踩油门启动:“你刚刚本不需要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也许警方逮捕他们,能审问出关于幕后主使者的蛛丝马迹呢?” 邦德用军用折叠刀挑出子弹,即便疼痛令他不断渗汗,也不影响他用标准的伦敦腔冷嘲热讽:“又或者警方前脚把人关进去,后脚就把人放出来。” “这里是巴黎,军医。法国政府从来不知道法国警方到底在干什么。” 约翰:“……” 军医没法反驳的同时,心情复杂。他不断扫视后视镜,犹豫半晌:“……听着,这或许轮不到我来说,毕竟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天。但在经过这些倒霉事后,我还是想说——” “敬畏生命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你看过我的博客,你……或许知道我上过战场。我送过很多士兵离开战场,或者永远离开战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士兵更倾向于冒险激进,这往往会让他们失去很多……健康、亲友,甚至自己的生命。” 邦德丢开折叠刀:“我看不出杀几个罪犯和敬畏生命有什么联系。” “你正在尝试让自己对死亡麻木。”军医犀利地指出,“别反驳我,我见过的士兵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这不是什么好事,麻木冷漠的确会让你变成一把所向披靡的刀,专心致志地指向前方,但你必然会在劈砍的过程中,牵连到那些离你很近的存在。” “死亡会带走你身边的人,或者靠近你的人,这种事没发生过吗?” “……没有。”邦德消毒过后包扎上伤口,不去想在追查勒西弗的过程中,因为他的杀戮而被牵连,死于勒西弗之手的某位名叫索兰格的姑娘。 “所以你在建议我以后别干掉任何一个罪犯。” “不!”约翰自己也曾为了保护夏洛克,杀死一名连环凶手,“我只是……我不觉得,在扣动扳机前多思考一下后续的牵扯有什么不好的,也许会因此救下更多人。我也不觉得敬畏死亡有什么不好的,因为对死亡的敬畏会让人三思而后行,计划更缜密。” “所有医生都知道麻木的病人比惨叫的病人更危险,你却想让自己变得麻木?——噢。原谅我,大概是脑袋边上这颗子弹让我有点不清醒,我确定你要面对的情境比我这种已经回归正常生活的人危险得多,或许杀伐果决才是你该有的行事风格。” 邦德冷硬的嘲讽因为约翰的退让又缩了回去,他默不作声地将蓝眼睛转向车窗外。 深色的镜面似乎倒影出那个叫索兰格的姑娘苍白浮肿的脸,m女士的话语依稀可闻: “……多亏你那肌肉发达的手指如此敏捷地扣动扳机,现在我们根本无从得知到底是谁雇佣了他,为什么。” “你很难纵览全局,是不是?” “她在死前一定被折磨过。你杀死了她的丈夫,这让她变成了唯一剩下可能知情的人。”【注1】 隔着水镜,玛门发出一声不甚满意的啧嘴声,显然祂本期待着更加血腥刺激、矛盾尖锐的剧情。转头再看向天使:“……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为自己或者同伴担心?” 第55章 玛门开始意外:“几分钟前你还满脸愤怒地试图挣扎,那画面多漂亮——” “比这些流淌的财富还漂亮?”利奥兰笑起来,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比如地狱由别西卜独掌实权,七魔君几乎从不离开万魔殿。谁为您收集的这些财富?” 玛门更加意外地挑高眉头,“我曾听说过你的意志很难动摇,但看完刚刚那些,你却在想这个?” 利奥兰从不轻易在谈判中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曼宁好用吗?” ——曼宁,按照利奥兰的计划,本该去玛门身边潜伏的堕天使。 利奥兰干净得仿佛透光的指尖轻轻拨弄过珍宝的溪流,像摩挲过玛门的心脏:“多么‘漂亮’的卧室……” “曼宁和我说过地狱的财政情况。因为没有资金,地狱的进出境办事处拥挤得像公共厕所;别西卜的办公室像倒闭商业街的展示柜台。能在这种情况下积累出这样的财富……是您亲自一颗一颗把这些珠宝收集回地狱的吗?玛门大人?” “还是有人代劳?” “如果这些全部化为乌有,一定很令您心痛。” “哦……我亲爱的利奥兰,”玛门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你的确是跟加百列、米迦勒那两个傻瓜不同——你想说什么?与我做个交易?” 利奥兰巧妙地绕开恶魔的语言陷阱:“我想做一些好事。” “我希望罪恶的灵魂堕入炼狱后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希望天堂能知晓并阻止一切有恶魔涉足的阴谋。” “所以,如果您愿意向我提供所有关于过去的您和其他魔君——尤其是别西卜的资料,我将感激不尽。” 玛门微笑着注视利奥兰,黑底红仁的眼睛一眨不眨:“你的感激又值多少金银珠宝?听起来你像是在诓骗我背叛地狱。” “怎么会?”利奥兰同样回以注视,华美光辉的面容令大恶魔也不禁恍惚,一时之间甚至产生一种仿佛错位的幻觉,好像自己才是那个面对恶魔引诱的失足者,“提供您自己的资料,只是为了方便下属更好的为您服务,这违背恶魔的原则吗?提供其他魔君的资料,只是为了打击竞争者,这违背恶魔的原则吗?” “这怎么是背叛地狱?您只是……在做一个恶魔。” 隔着水镜,亲眼目睹这场令人发指的交易的地狱头子:“……” 这合理吗?这画面合理吗??雅威呢?? 上帝正忙碌于疏散云团,似乎没看见这幕。 玛门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细缝,只有血色的光从那两条漆黑的缝隙中流溢出来,平添几分骇人:“听起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贪婪之大恶魔张开右手,一份看起来不足0.5公斤的文件夹落进玛门手中。祂一边笑一边将足以左右地狱未来——或者说过去命运的文件夹递向天使:“不是交易,我们只是在做各自应该做的事。” 至于他们应该做的事“意外”产生了交集——噢,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利奥兰接过文件抓紧提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和我们正在追查的勒西弗有关?你知不知道玛丽小姐的下落?” 玛门啧舌,整个房间与祂的身影一同像梦般消散:“透露恶人的阴谋?帮忙救援肉票?这可不是恶魔该做的事。我提供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再附赠最后一份礼物——” “啪!” 大恶魔在消失前打了个响指。 咖啡店中,趴伏在圆桌上入睡的约翰和邦德猛然惊醒,约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邦德在周围客人诧异的注视中猛然站起:“——梦?” “呃……”约翰揉着额头发出一声呻吟,“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你也睡着了?等等,我们是正常地‘睡着’吗?” 邦德确认了一下子弹没被掉包,觉得这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我觉得还是独自行动比较习惯。”在跟利奥兰碰面前,他可没遇到过什么魔法侧的敌人,“告诉利奥兰,不用等我。我会自己找进拍卖会的方式。” ——这段分道扬镳,利奥兰并未看见。他仅在水镜刚出现那会儿通过聆听心跳早早确认了约翰和邦德没事。 抱着文件夹绷了会脸,天使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仿佛被馅饼砸到了的大大傻笑,兴奋地扎进云团嘭嘭撞出好几个金色飞贼形状的云洞,才克制地清咳了两声,接着之前的安排往哥谭飞。 抵达韦恩庄园时,蝙蝠侠和红罗宾还没出发。红罗宾正在和康斯坦丁通话:“……为什么拒绝?是嫌报酬少了?” 康斯塔丁拼尽全力绕过一行李箱的合同漏题:“你在跟我开玩笑?哪个员工会同意去别人家帮忙布置防自己老板的防御系统?” “?你等下。”红罗宾拿开手机,揉了揉耳朵,再贴回去,神色狐疑,“你再说一遍?” 康斯坦丁吐了口烟:“你听到我说的了,红罗宾。别犯蠢。我现在在利奥兰手底下干活。” 红罗宾:“——??” 不是、你、利奥兰、你们——利奥兰招康斯坦丁进入麾下有什么目的?康斯坦丁又出于什么目的选择同意? 无数个惹人怀疑的问题压得失眠已久的红罗宾一阵头晕眼花:“你说那个污水厂?到现在连招牌都没换的那个?你在里面能干什么活?” 康斯坦丁思索了一下:“抽烟,睡觉,撸狗,偶尔睡兔子,等着发工资。待遇还不错,保险齐全,大老板管三餐,附带下午茶甜点。” 提姆:“……” 最近一直在拿命熬夜的提姆冷静提问:“什么睡兔子?” 首先,兔子怎么睡?其次,为什么这个rabbits是个复数?? 第35章 谁听了这描述不骂一句淫乱,只有康斯坦丁心安理得地想,他颠沛流离半生,现在这日子是他应得的。 他在挂断电话前又吐了一口烟(这烟甚至是兔耳恶魔帮他点燃的):“对了,如果利奥兰回来,记得帮我催他快来污水厂布置工作。” 康斯坦丁其实是想跟利奥兰谈谈小女巫许诺他的遣送灵魂一事,但合同阻止了他的泄密。 这番催促落进被挂断电话的红罗宾耳中:……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丑弃恶从善了?康斯坦丁居然会主动催老板给他发工作?以前在黑暗正义联盟,康斯坦丁也没这么积极过啊?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挂着满脸慎重和沉思,红罗宾跟在心思不形于色的蝙蝠侠身后坐进跑车。光顾着傻乐、没听到康斯坦丁来电的天使嘿咻一下举起猫箱——举起跑车,同老管家礼貌道别后再度起飞。 没有恶魔的干扰,从哥谭到巴黎不过是一瞬。利奥兰在蝙蝠侠的坚定要求下,将跑车放在无人的边郊,自己则先去找约翰:“——邦德呢?哦,请允许我代为沟通……vous acceptez les cartes bancaires(你们接受银行卡吗)?” 试图用英语与法国店员结账的约翰总算松了口气:“他说有别的办法进拍卖会,让我们别担心——蝙蝠侠呢?” 约翰越过利奥兰的肩,试图在店外寻找一个大白天穿全套紧身制服的都市传说级超级英雄。 黑漆漆的都市传说没看到,倒是听见一阵相当嚣张的引擎声呼啸而近。 一辆银亮吸睛的跑车在路人的惊呼中稳稳停下,降落的车窗后展露出哥谭甜心那张能让无数男女神魂颠倒的脸;“你们是要上车,还是需要我下去帮忙买单?” 提姆打着哈欠从后车窗探出脑袋,还有一张黑卡:“刷我的。快,我们还得去酒店办入住,明早还得早起买礼服。” · 解释情况、办理入住、互相了解(可能还有单方面塞监控环节),等到杂七杂八的事都处理完,已经是晚上九点。 连续几天没睡上好觉的约翰哈欠连天,起身刚想告辞:“……你们在干什么?” 只有布鲁西甜心和约翰一样哈欠连天,同时起身回房。利奥兰、提姆以几乎相同的动作,从背包或行李中掏出工作,整个套房内的氛围顿时为之一肃。 “……”约翰震惊到忘了打后半截哈欠,张着嘴半晌,“明早还要去买礼服!晚上还有拍卖会,你们该早点休息才对!” 两个工作狂(实际上是三个)心不在焉地应是,各自抱起各自的工作回房间,俨然没打算乖乖听医嘱。 一场酣畅淋漓的加班赛就此拉开序幕。 第一个退出比赛的是提姆选手,因其已经长达三个月每天就睡两到三小时,凌晨两点,他跌跌撞撞地倒上床。 二号选手和三号选手仍在坚持,利奥兰正用天使的速度全神贯注地草拟未来百年的潜伏计划;蝙蝠侠正远程指导不耐烦到想杀人的孤儿卡珊德拉如何在8小时内速通400个谜语人奖杯。 等到凌晨四点,小丑都睡了,利奥兰才终于停笔,向后一靠,缓缓叹出一口疲惫但餍足的气。 巴黎的星空总算在撒旦的翘首以盼中等到了天使的注目。 第56章 利奥兰一边放松地琢磨着计划还有什么漏洞,一边起身推开落地玻璃门,踏入阳台。右手边几乎同时响起推门声音。 利奥兰循声望去,看见布鲁斯站在隔壁阳台门口,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还没睡?还剩三个小时就得去试礼服了。” 两个工作狂互相对视,同时觉得三小时根本睡不出什么效果。布鲁斯再次开口:“不如我们先去?” ‘凌晨四点要求私人高定提前接待,只为陪男伴试礼服’,一听就很适合任性的布鲁西甜心。 两个闲不住的工作狂一拍即合(天使保证会用魔法实现可怜的工作人员们一个无伤大雅的心愿),各自更衣出门。当他们抵达铺面时,裁缝先生和助手们已经精神充沛地等在屋里: “韦恩先生已经事先选定了一些款式,也提供了尺寸,您可以去这间试衣间更换。” “……”利奥兰顿时回想起之前被大型黑猫淹没的黑历史。 他希望蝙蝠侠不是在那次机会中掌握他的尺寸的,并在进试衣间后迁怒地筛掉了所有的黑色礼服。 五分钟后……十分钟后……进试衣间的第二个小时。 利奥兰无奈地穿着一件款式类似军装的白礼服推门而出:“这是我换的第五十七件,还不行?” 利奥兰刚进店时,所有店员都想“有这张脸,穿什么礼服都好看”。但等实际开始试,大家才发现一件惨痛的事实:有这样一张脸,任何试图用珠宝、亮片或刺绣提升质感的礼服,都反而会被天使衬得土里土气、粗制劣造。 裁缝先生缩在角落啜泣,坐在沙发上把玩着一张半截式面具的布鲁斯则打量了下利奥兰,站起身挤进试衣间里。 “?”利奥兰不得不向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墙壁,他怀疑某些猫科动物对自己的体积大小一点没数,“做什么?” 布鲁斯无视某些店员的小声鸡叫,反手锁上房门:“两件事。” 蝙蝠侠将冰凉的面具覆上利奥兰的上半张脸:“我们不确定拍卖会有哪些人参加,勒西弗既然会邀请企鹅人,就可能邀请其他罪犯,你最好别摘面具。” “还有,”蝙蝠侠稍微抬了下利奥兰的下巴,“你得改一下看我的眼神——像这样。” 属于蝙蝠侠的冷峻戒备从那双钴蓝色的眼中迅速褪去,一种更加深沉、几乎称得上有力量感的情愫眨眼占据了这双原本冷静自持的眼睛:“have you ever fallen in love with someone?(你曾与人共坠爱河吗)” 狭窄的更衣间里,蝙蝠侠的声音低沉如同耳语。他的呼吸以一种平稳的节奏喷洒在两人之间,大约与很多哥谭市民想象的不同,蝙蝠侠的呼吸同样是温热的。 他如此克制、又极具攻击性和掌控欲的注视着利奥兰,仿佛真的在注视某位令其生、令其死的爱人,他对这样致命的生死游戏了然于心,但丝毫未打算放弃: “如果没有,寻找最接近的存在。” “这世上是否有某种存在,是你愿用灵魂、用生命守卫的?是你愿付诸一切、即便一无所有也要坚守的?” ——当然有。 天使在内心叹息:我承载美德而生,必践行美德而死。 “你在想谁?”天使问。 “哥谭。”蝙蝠侠说。 千万里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土地,他诞生于那里,死亡于那里。在那里的泥土中长眠,又因为哀嚎遍野从那里的泥土中挣扎爬出。 那里承载过他父母的血,他的血,他孩子的血,终有一日他将彻底在那片土地上睡去,不再醒来。 蝙蝠侠注视着天使春湖般的双眼:“what’s yours?(你的呢)” “祂是个秘密。”天使抬手捧住蝙蝠侠的脸颊,令其微微低头,“但你能在我眼中看见祂的倒影。” 虔诚与炽热从那双湖绿色的眼中迸发而出,像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火焰,像信徒甘愿燃烧生命以此追寻信仰。 布鲁斯几乎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面对的是一个随时准备为他献出一切的骑士,他在骑士的目光中加冕。 “arretaz,monsieur——先生!请等等!我们正在接待客人!您如果有需要,可以预——啊!!” 混乱的阻拦声和惨叫忽然从门外传来,天使和布鲁斯同时神色倏变。 在布鲁斯来得及更换夜巡服前,利奥兰先一步将几乎占满大半个更衣间大只蝙蝠掖到身后,抬手粗暴地拧断门把手,撞开房门,冲着正举起雨伞抽向店员的不速之客掷出把手! 不速之客有着矮胖的身躯,行动却相当敏捷。即便闪躲得仍有些狼狈,但仍旧躲过了利奥兰掷出的把手:“**!氪星人!!” 企鹅人但凡真有毛,这会估计得炸成刺猬:“**!为什么我都来巴黎了还能遇上氪星人?!” 岂止,他还能遇到蝙蝠侠呢。不过这会有利奥兰在,布鲁西甜心只是站在更衣间门口,吃惊道:“企鹅人?!为什么会在巴黎——利奥兰!抓住他!蝙蝠侠说他和勒西弗的阴谋有关!” 企鹅人冷笑撑伞:“区区氪星人也想抓住我?这年头谁还没点氪石储——嗷!嗷嗷!” 伞尖炸开的绿雾中,氪星人如同鬼魅般猛然扑来,扼住咽喉将他扣倒在地。 斗大的拳头就这么往他脸上砸啊,你知道一个氪星人在氪石分子雾中重重挥来的拳头,对他们这种没有超能力的反派来说,是多大的心理阴影吗? 企鹅人:“为甚——嗷!为什么他不怕——嗷嗷!氪石?!?面具!是不是因为面具!” 利奥兰心平气和地攥住企鹅人伸来揭他面具的手:“我如果是你,就不会随意摘敌人的面具。你怎么知道他戴面具是在保护自己,不是在保护其他人?” 企鹅人嗤笑了一声,并不因利奥兰此时平静的有点吓人的状态而慌乱。 作为哥谭元老级反派,他也是亲眼见证、甚至亲身经历过蓝大个(指超人)发怒的,如果以为这样就能震慑到他—— 利奥兰微微俯身:“我们只是想知道勒西弗的情报,又不是要害你。勒西弗在你心中到底有多少的分量,能让你愿意为了保护他,宁可挨氪星人的打?” 企鹅人:“……”不是,诶,这话说的。 利奥兰在蝙蝠侠默默无言的注视中继续低语:“我从不知道哥谭的反派还有忠诚于同伴这种品质,是不是企鹅人先生太低调了?也许我该替你在哥谭宣扬宣——” “等等!”企鹅人又不是不回哥谭了,这傻逼事迹一宣扬,他还要不要在一众反派中抬头做人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真是氪星人?? “……”一旁的蝙蝠侠默默拖来椅子,第一次在审讯中坐旁观席,而负责主审的是氪星人。 利奥兰:“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关于勒西弗的情报——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条关于勒西弗财务的情报。” 天使轻声细语:“你会这么护着勒西弗,无非是有利益交换。但你的生意伙伴真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企鹅人的脸色逐渐变了,挨打、损失脸面,都没有利益更触动他的神经,“什么意思?——**,算了,我说。” 企鹅人跟勒西弗的合作相当简单,就是想打通一条境外烟草运输线。勒西弗同意给企鹅人分红,企鹅人只需要帮勒西弗做一件事: “绑架一个叫做玛丽·摩斯坦的女人。” 谈起这件事,企鹅人简直一肚子辛酸:“好好想想!这么丰厚的报酬!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个玛丽·摩斯坦是哪个黑帮大佬的女人或者女儿。结果一查,她就是个小护士。” 企鹅人都以为自己是被耍了,恼火的随便派了两个手下去结果那个小护士。结果隔了几天,那两个手下始终没回来,他再一查,才发现他派去结果小护士的手下被小护士给结果了。 企鹅人哀叹了一声,主要是培养手下也没少花他的钱:“我设法找了些……政治界的关系,才查到那个玛丽·摩斯坦根本不是普通人。她从前是个特工、雇佣兵,最顶级的那种,金盆洗手后身手也没落下。最后我是拿她从前的队友设陷,才把她活捉的。” “活捉?”利奥兰重复。 “对,活捉。勒西弗似乎对她还有别的安排……”企鹅人陷入思索,考虑到利奥兰手上似乎掌握着与他的利益密切相关的情报,他主动多说了几句,“事实上,勒西弗要求我绑架这个女人时,表情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我怀疑绑架玛丽·摩斯坦并非出于勒西弗的个人意愿,勒西弗也是受人驱使。” “莫里亚蒂?”利奥兰想起之前出现过的玛门,他认识的未来反派里,只有莫里亚蒂和地狱保有联系。 企鹅人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惊讶之余,甚至有些惊喜:“莫里亚蒂?那个伦敦犯罪界的拿破仑?他会在拍卖会上出现?哇哦……我越来越期待勒西弗说的那个‘能毁灭、甚至左右世界的情报’到底是什么了……不过现在,我告诉了你我知道的,你也该兑现承诺,告诉我你知道的。” 第57章 利奥兰没有隐藏:“勒西弗破产了。他手头上至少有一亿多的欠债,所以才急于举办拍卖会。你可以查查‘迈阿密天际舰队原型机试飞’的相关新闻,他试图通过让飞机试飞失败做空股票,但因为试飞前的机场爆炸,这个计划流产了。” 蝙蝠侠想知道利奥兰这消息从哪得知的,他希望mi6的防火墙一切都好。 企鹅人瞪圆了眼睛:“你不是在说——他不可能——他在拿空头支票骗我做事?!?我为了他损失了那么多手下!!” 利奥兰怜悯地看他:“你来巴黎住酒店甚至都是自费。” “……”企鹅人脸都绿了,被利奥兰松开后,连礼帽都没有捡,攥着伞大步往外走。估计这拍卖会他算是彻底没心情参加了,这会儿要赶回酒店尽早退房,好及时止损。 一般来说,蝙蝠侠是不会对超人说这个话的,但:“利奥兰。也许你愿意好心地送企鹅人先生一程?替他省点机票钱?” 重点是确认企鹅人是真的滚回哥谭,而不是留在巴黎继续暗地盘算搞事。 天使怎么可能拒绝助人为乐呢,尤其是一位刚刚才经历过诈骗的可怜免费劳动力:“with pleasure” · 假如超人知道蝙蝠侠带头领着利奥兰007,一定是不赞同的,但可惜他不知道。 两个工作狂一趟行程,处理完买礼服、解决企鹅人、得到情报三件工作,回到酒店时堪称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布鲁斯总算有心情爬上床睡回笼觉了,天使则将最后校正好的计划递交给身处过去的伙伴。等到利奥兰将一切处理完毕,他的房门外响起礼貌的叩击声:“准备好了?约翰让我来喊你出发。” 来敲门的是麦考夫,在多方“友好”协商下,今晚他将携约翰进入拍卖会现场。红罗宾则空闲下来,方便找机会独自行动,暗地查询玛丽的下落。 利奥兰相当不情愿,但还是在布鲁斯和红罗宾的合力下,像抵抗去美容店洗澡的猫一样,被塞进跑车副驾座(他们能成功的唯一原因,是天使不想伤害柔弱的人类)。红罗宾则坐在后排。 车辆驶近卢浮宫,利奥兰才发觉:“好多——那些人类在做什么?为什么拿着灯晃我们眼睛?” “记者……”提姆眉头直皱,“之前可没说这场拍卖会会对外公开,还请了这么多记者?这都是临时请来的?” 卢浮宫门外,大量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对准每一辆驶来的豪车,疯狂抓拍从豪车上走下来的富豪或明星。 其中一些举着收音话筒,对着镜头精神奕奕地介绍:“……今晚的拍卖,将在卢浮宫的阿波罗长廊中举行。” “众所周知,上一次在这条阿波罗长廊中举行的拍卖,发生于1887年。举办方是第三共和国政府,为清除旧王朝的‘痕迹’,这场拍卖会上拍出了共计七万余颗王室珠宝。” “1887年拍卖象征着权利更迭,是权威与权力的声明——那么今天的拍卖会选择在这条阿波罗长廊中举行,是否也暗示着主办方的野心呢?” 记者解释得很好,但在某辆银色超跑稳稳停下,车里的人走出车门时,镜头已经不再属于他。 当黑夜降临时,一切光明都属于天使。 无数摄影师下意识的将镜头转向利奥兰,有人无意识地低声喃喃:“grand dieu……” 法语中,“mon dieu”才是“oh my god”的日常表达方式,“grand dieu”一般仅在古典文学中使用。 但面对利奥兰时,不知道为什么,“grand diu”这个词先“mon dieu”这个每日都在使用的口头语蹦入记者们的脑海。 ——法国佬们还算镇定的了,隔着大洋,美国的转播媒体们都快疯了,无数家报社中发出“啊!!!为什么我不在巴黎!!”“现在赶去还来不来得及?!”的大吼。 比较冷静的则已经疯狂舞动手指,编制出一个又一个劲爆标题: #哥谭甜心携男伴出席巴黎拍卖会!是开辟新赛道,还是真爱无敌?# #韦恩集团少总亦跟随出席,画面和谐如同一家三口# #蝙蝠侠要何去何从?蝙布党是否彻底破产?# 英国媒体同样不甘示弱: #时隔许久,已故侦探的男友再度露面,疑似放下过往,寻找到第二春!# #麦考(乱码)(该新闻已被删除)# 有句话叫从唐宁街10号漏给记者的情报,比首相知道的都多。好在mi5的情报封锁做得相当及时,才没让“哥哥携已故弟弟的男友出席巴黎晚宴,这是否也是一种ntr”这类绯色新闻漫天乱飞。 但mi5再及时,也及时不过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反应速度。某个还在潜伏的大侦探差点没在开会途中弹跳起身:让你照顾约翰,是让你这么照顾的?? 堪萨斯,肯特家的农场。 超人以同样匪夷所思的心情瞪视露易丝手机里的新闻转播:“他们怎么……但布鲁斯从来不……” 露易丝冷静地说:“韦恩把手放在了利奥兰腰上。” 超人沉默了一下,拿起手机输入蝙蝠侠的电话。 露易丝又发出一声轻咦:“利奥兰把手放在了布鲁斯……咳,后腰以下。” 局面有点难评了,到底谁在拱谁很难分说。 超人犹豫地放下手机:“不然,再看看?” 与此同时,蝙蝠洞内。 很少有一晚能像今天这样热闹,能赶来的人统统聚在蝙蝠洞里看超大屏的蝙蝠电脑转播,来不了的人通过家族群寻求远程参与感。 为了照顾来不了的同伴们,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家族群内刷屏: 【红头罩:[没眼看.jpg]】 【红头罩:我替大蓝鸟发声,有些蝙蝠确实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没人声讨这个?】 【便士一:我认为将诸位的氪星搭档比喻成锅里的食物并不礼貌,杰森少爷。】 【神谕:[关键动作逐帧截图]x9说真的,没人感觉利奥兰像开了柔光?世上真的有人能长成这样吗?——哦,他是氪星人啊,那没事了】 【蝙蝠女侠:已存√以及有没有人愿意帮孤儿找一下谜语人奖杯?我怕她再看不到转播,真的要冲进阿卡姆把谜语人宰了】 【搅局者:[在路上了.jpg]】 【孤儿:我没有。因为仔细想想,罗宾也看不到。】 【罗宾:我能看到!!这是谁?!什么叫‘一家三口’??我才是与父亲血脉相连的亲子,我也不打算多一个男人做母亲!】 【红头罩:呦,恶魔崽子。[看稀奇.jpg][嘬嘬嘬.jpg]终于能从你妈手里逃出来了?】 【罗宾:……给我等着!】 与此同时,数千米的高空中。 无人知晓迪克正坐着廉价航班,努力自食其力,奔赴向自己的氪星搭档:“可恶的暴风雨、可恶的航班延误,利奥兰,等我!!” 第36章 如果利奥兰知道上帝和撒旦都在注视着他,他这手绝对放不下去。但布鲁斯还不满意,媒体的惊呼声中,他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将天使揽向自己,借着亲吻耳翼的动作耳语:“我以为戴上面具你能不那么显眼——你该把手再往下放点,没人会相信两个男人搅在一起还那么矜持。” 纯洁的天使做了相当大的心理建设,仍旧没能说服自己将手彻底压上布鲁斯的臀部:“那就让他们怀疑去吧。该是记者见证我爱人的方式,不是我迎合记者的想象。” 天使以一种堪称强势的姿势,用手杖(离开店铺前,布鲁斯代为择选的。事实证明,蝙蝠侠的眼光的确不……还算可以)的金质鹰头抵上布鲁西甜心的胸口,将人微微抵开,转而用自己揽住布鲁斯结实腰际的手臂把控两者之间的距离和前进的步伐。 记者和观众们持续炸裂。 主导权的微妙争夺让瓜更好品,也让天使的身份更加耐人寻味。当布鲁斯和利奥兰相携跨入卢浮宫时,甚至有彼岸的媒体如此兴奋描述: “这位神秘来客究竟是谁?他看起来如此显赫,简直就像太阳王本尊重返数百年后,路易十四重新莅临他的宫殿!” 跟在后面入场的邦德:“……” 铁直男只觉得谢天谢地,不然要他跟那个韦恩集团的少总也这么当众摸屁股(利奥兰:我没有!!)、搂搂抱抱,他宁可一枪把自己打死。 “看见你面前这座宫殿了吗?”抱着他手臂的伊娃·格林,aka英国财政部派来的特工强行拉回邦德的注意,“卖了你我也赔不起。所以恳请你这次行动的时候多用点自制力,少制造点战损。” 步入阿波罗长廊就坐后,提姆也在和布鲁斯小声抱怨这件事:“为什么非得选这么个金贵地方办拍卖会?就算把展品都挪去别的厅了,这些壁画和墙雕不还在?韦恩集团虽然有钱,但也不能这么承担战损。但愿别遇到那种得要大打出手的情况……” “滋……”拍卖台上,话筒因主持人的摆弄发出略显刺耳的嗡鸣。 第58章 所有人齐齐一静,没找到莫里亚蒂身影的利奥兰跟着众人一道将视线投向台上。 “欢迎,尊贵的客人们。”主持人有着沉郁优雅的面容,右眼处横跨眼皮的疤痕强调了他气质中阴沉的那一部分,这让他看起来相当不适合做暖场的主持。 “勒西弗。”不知道利奥兰已经跟mi6的资料库推心置腹过的提姆小声对利奥兰说,“他看起来并不高兴的样子,看起来这正常拍卖会都未必是他的主意……但他需要填补资金缺口,那个幕后的主办者会乐意跟勒西弗分享用自己的情报换来的金钱吗?” 勒西弗接下来的话解答了提姆的疑惑:“我也许不是一个好主持,但我知道能炒热场子的好方法。” “在正式开启拍卖之前,我们将举行一场高风险、也高回报的扑克游戏,最终获胜的玩家将能带走奖池中所有赌金——或者,免费获取一份你们内心深处最想知道的情报。” 勒西弗无视台下的议论纷纷:“这只是一场小游戏,我们不会设太高的门槛。只需要一百万赌注就可以参加,如果还想再拼一把,可以再买注五十万。” “能受邀的客人不会在乎一百五十万,”布鲁斯靠近利奥兰低声说,“将近一百五十名客人,奖池里就能有两亿两千五百万的赌金……如果勒西弗获胜,他不但能填上自己的资金缺口,甚至还能多赚将近一个亿。” 利奥兰忍不住重复:“如果勒西弗能获胜。” 想想这个场子里都有谁吧,蝙蝠侠、红罗宾、麦考夫·福尔摩斯、007……一张桌子坐4个玩家,都没位置留给勒西弗的。 蝙蝠侠其实没打算让布鲁西甜心大杀四方,他大方地敞开钱包:“如果你也想——” “不。”利奥兰坚定拒绝,赌博在信奉原教旨主义的天使眼里就是罪恶之源。但这不妨碍他兴奋地越过人群,将目光投向约翰做口型:‘玛丽!’ 客人们开始在勒西弗的引导下站起身,前往走廊通向的另一片区域开始游戏。约翰也隔着人山人海冲利奥兰高兴地比手势。 他们很快意识到语言不通的问题,赶紧挤向对方—— 麦考夫一把拉住约翰,看表情像是在酝酿一些不是很暖心的言语,但最终他只是保持礼貌的微笑:“拜托了,约翰。我不希望明天去唐宁街上工的时候,听到更多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 布鲁西甜心也一把拽住利奥兰的小臂,神情显得有些眼巴巴:“你要去哪?你不会这么残忍,打算把我一个人丢下吧?” 劳心劳神的提姆环视了一圈开放式赌场周围拥挤的媒体,不禁绝望地将脸埋进手掌里,不敢想象新闻得编成什么样。 媒体也没有放过他: 【亲眼目睹父亲的新欢欲投奔他人,韦恩集团少总无力地遮住双眼】 【为何赌局将开,神秘来客作为布鲁斯·韦恩的男伴却欲另寻他人?提姆·德雷克的捂脸是否暗示看似强强联合的完美搭配,实则暗藏其养父拆散爱侣、棒打鸳鸯的强求?】 【为何约翰·华生主动奔向神秘来客?约翰·华生、神秘来客、麦(乱码)(该新闻已被删除)】 此时此刻,任何人都猜不到,这尚且仅是今晚混乱的开始。 布鲁斯紧紧抓着利奥兰的手腕,上前一步,彻底消弭两人之间距离。 他微微低头,胸膛紧贴着天使的后背:“我知道你打算去找约翰·华生,说利用游戏问玛丽小姐下落的事。替我转达一声,如果提姆可以获胜,我们也会帮忙询问。” 天使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想留下我。” 布鲁斯用挽留的姿势说催促的话:“布鲁斯·韦恩的面子没那么金贵,偶尔被甩也很正常。我们这里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提姆要上桌的话,寻找玛丽下落的任务就缺人手。你替我传完话,最好设法脱离媒体的视线,去找有可能就被藏在这里的玛丽·摩斯坦。” 天使抬手摸了摸布鲁斯的脸颊,随后残忍地转头,在无数镁光灯的闪光下离开委屈到简直可怜巴巴的大只哥谭甜心,大步走向约翰。 抵达赌场北区时,约翰还在茫然地询问麦考夫:“你给我银行卡做什么?” “让我这样说吧,华生医生。”麦考夫对着约翰微笑,“在我的弟弟……离开前,曾让我许诺会照顾好你。在卢浮宫打牌,这样的机会或许几百年也未必能有一次,错过实在太可惜了,不是吗?我建议你享受这次机会。” “我……”约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谢谢。但一百万实在太多,我——” “my treatment.”麦考夫已经上交手机,走上赌台,“作为一点……小小的补偿。” 补偿他弟明明没死,甚至有一打人知道这个真相,但好军医却一点不知情。 他希望他弟死而复生时,好军医能看在今天的一百万份上重点儿打。 “……”利奥兰狐疑地盯着麦考夫坐上赌桌,同为公务员的经验让他直觉麦考夫话只说了一半,还有更重要的一半藏着掖着。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约翰。” 利奥兰简单地将布鲁斯的意思转达了一下,想了想后,像麦考夫一样劝说:“我的确觉得你可以去放松一下,万一走运呢?我……你看起来很疲惫。” 玛丽的失踪只是压到骆驼的倒数第二根稻草。在那之前,痛失挚友已经在约翰的精神上刻下难以愈合的伤痕,利奥兰几乎能感觉到约翰胸口时刻被越沉积越难忘怀的痛苦充斥着,令这位矮个子军医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我不用——好吧。”约翰很难拒绝天使担忧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气后,还是上交手机,走上赌台。 利奥兰眼含鼓励地目送约翰坐上赌桌,在心里划掉任务一:传话,开始准备任务二:找机会摆脱记者们的视线。 他走到赌场边同样临时建起的酒吧吧台坐下,佯装自然地回头看向赌场围栏外:“……!” 无数镜头,大概有至少一半吧,都在有意无意地冲着他。 还想着没人注意自己就开溜的天使:“……” 事情一下就棘手起来,利奥兰坐立不安。想释放奇迹吧……周围有股邪恶的力量阻止了他,玛门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想假借解手脱身吧……他甚至看到有记者蹲在卫生间外! 跟如坐针毡的天使相比,原本只是抱着不想让天使失望的心态坐上赌桌的约翰心情就晴朗多了:“哈!黑桃5、黑桃6,同花顺!——奇怪,我手气从没这么好过?” 一小时时间,坐在约翰面前的人来了走,走了来。到最后,约翰要挪桌时,拍卖方不得不叫来工作人员,帮助约翰转移筹码。 “……”麦考夫盯着满载而来的约翰在自己对面坐下,忍不住思考了一下约翰·华生是个隐藏扑克高手的可能,“多么令人惊喜,……没想到前往最终牌桌前,我们要面对彼此。” 约翰慢半拍从连战连胜的惊喜中回神,左右看了一下四周:整个北区的赌桌已经清空了,仅剩下他和麦考夫所在的这桌。 布鲁斯和红提姆所在的东区仅清空三分之一;007所在的南区清了一半;勒西弗所在的西区清得还多点,仅剩下三桌。 (正常扑克换桌率不会这么快。北区速度快是受到了麦考夫的微妙操纵,勒西弗同样如此。007不怎么考虑控制对手手中的筹码,加速赌局进程,布鲁斯和红提姆纯粹是在藏拙。) “你们认识?”跟他们同桌的另两个客人警觉地瞪视他们,显然已经开始防备两人联手设局。 约翰耸耸肩膀:“我不觉得麦考夫需要跟任何人联手,事实上,我还没见过能击败他的人——” 半小时后。 约翰看着自己面前的皇家同花顺发呆:“……” 军医思忖片刻,提出一个建设性的推论:“这也许是个陷阱。绑架玛丽、故意让我获胜……幕后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不错的猜想,但我没看出荷官出千的迹象。”麦考夫微笑着放下手中的牌,“即便现在的结果有人为插手的影响,也应该是更难以察觉的方式,比如来自魔法侧的……” 麦考夫忽地顿住,视线越过大半个赌场,落在痛苦罚坐的利奥兰身上。 会是因为利奥兰吗?但是证据不足,无法形成结论—— “……你们凭什么拦我?!”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忽然从布置成赌场的展览厅外传来。 混乱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是理查德·格雷森!布鲁斯·韦恩的长子!我的父亲在里面,我凭什么不能进?!” “……”还在琢磨如何精妙地输掉所有筹码的蝙蝠侠眉心微跳,抬首和坐在斜对面赌桌边的提姆对视了一眼。 迪克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会做出这种没有礼貌的事,一定有麻烦在他们不知晓的情况下发生了。 赌局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被迫暂停(本身也不算正式比赛,仅仅是游戏),作为闹事者的家属,布鲁斯、提姆、利奥兰都被请到单独的隔间私下交流。 第59章 迪克脸上还有些不知道从哪蹭的灰,忿忿不平地甩开安保后哐当砸上房门。 “——这里的情况不对。” 迪克在门关上的瞬间,神色骤然严肃:“我最初是想通过联络器找你们的,却发现信号被阻隔了。因为没打算闹出大动静,就想从下水道潜入——结果,我在卢浮宫的地下发现了大量的炸弹。” 谁能想到,一场说走就走的追寻搭档之旅竟然会有意外发现。 布鲁斯立即将视线投向利奥兰:“你能看见它们吗?” “呃,”天使再次因为自己的文盲感到羞惭,继阿瓦达、开飞机之后,将炸弹的相关知识也列入到自己的学习计划,“如果你们告诉我,炸弹长什么样的话。” 迪克掏出手机,将拍摄的炸弹照片拿给利奥兰看:“差不多是这个款式,都是土炸弹,没有倒计时。我甚至想不明白安置这些的人打算怎么引爆,手动点火吗?” 又不是放鞭炮,点燃引线还有机会逃到安全距离。 布鲁斯迅速调出卢浮宫的地图,方便利奥兰标记,红罗宾则肃然说:“必须有人去处理这些炸弹。利奥兰看样子是没法抽身了,有什么合理的借口,能让我们这边至少抽调出2个人手?” 半分钟后。 所有因为等待而不耐的宾客、记者,猛然听到一声巨大的踹门声。 吃瓜是生物的天性,人们不自觉地纷纷伸长脖颈,就见那个专门安排给韦恩父子进行家庭教育的隔间中当先冲出迪克·格雷森。 这位韦恩家的长子神色愤怒,又难掩悲戚:“我从来没想过……我从来没想过!我的父亲!竟然会抢本该属于我的人!” “……!”不耐瞬间没了,人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迪克继续假戏真做、借题发挥,控诉声如此地真情实感:“明明是我先和利奥兰共渡难关、我先和利奥兰一起见过家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惨遭父亲夺爱的韦恩长子向后踉跄两步,悲愤喊出一声“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你的”,掉头冲向赌场外,就连安保都震撼到一时忘记了反应。 韦恩家三子匆忙地从隔间里追出来,喊着“迪克!冷静点!迪克听我说!”,紧跟在兄长身后冲出赌场。 “……” 隔着水镜、隔着蝙蝠电脑屏幕,人与神在此刻达成了完美的统一,共同浸没在无言的沉默里。 半晌,上帝提议:“你让玛门回地狱吧。”就让利奥兰顺利作弊又如何? 撒旦顽强地顶住冲击:“不,凭什么地狱就得为你们天堂的人让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已经狗血成这样了,难道还能更混乱吗?撒旦不信。 上帝:“……if you like.(你高兴就好)” 第37章 蝙蝠洞里,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屏幕,尴尬得仿佛回到当年布鲁西甜心在冰山餐厅大跳脱衣钢管舞的新闻刚刚见报,精彩片段在哥谭各个店铺的电视上反复播放。 只有红头罩遗憾:“我该在那的。为什么我不在那?现在能call蓝大个来送我去巴黎吗?” 见多识广的老管家淡定扫尘:“我不认为露易丝女士会同意。” 阿福猜的一点没错。 肯特家的农场小屋里,露易丝用力摁住克拉克的手臂,像铲屎官试图按住随时可能奔出去的大型犬:“不。好好想一想:超人现在出现在那能有什么好处?别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这多角关系中加不进一个超人。” 混乱的现场,狗血的关系。 一切喧嚣仅让坐在赌桌边的邦德再次肯定自己没去打招呼、装作不认识的决定。 他对倒霉的利奥兰略表同情,以那只小卷毛的天真纯洁程度,这会儿估计得崩溃——嗯? 邦德没忍住,狐疑地多瞅了两眼从隔间走出来的利奥兰。 和绝大多数认识利奥兰的人设想得不同,天使丝毫不觉尴尬,他问心无愧。 此时他尚能用那种虔诚热烈的目光认真注视布鲁斯,搞得布鲁斯本想顺着迪克的倒霉剧本表演尴尬,这会儿也不得不配合天使,淡定地向四周投来的目光微笑致意:“一点小误会。我们继续?” “……”众人冲着仿佛丝毫没受影响的利奥兰,和游刃有余的布鲁西甜心投去敬畏震撼的目光。 什么叫情场老手!看看!一个抢儿子对象、被当面抛下,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挎着男伴的手臂微笑致意;一个当面脚踏几条船,父子通吃,还能目光专注炽热得仿佛一心一意! 谁心思还在牌局上啊,大家都挠心挠肺地想要继续吃瓜,坐回赌桌后,目光都不怎么放在牌上,只疯狂地在八卦的相关人员身上打转。 跑出去的韦恩少总追上他可怜的兄长了吗?能成功将兄长劝回来吗?韦恩家长子会回来向父亲抢回所爱,还是握手言和,还是一去不复返? 对于这件事,死去的侦探的男舍友是如何看的?男舍友的现男伴又是怎么看的? 以及神秘来客——哦不,因为理查德·格雷森的控诉,大家已经知道神秘来客的名字了——利奥兰究竟是怎么做到父子通吃、横跨英美的?难道他就真的不会翻车吗? 天使并不在意这些隐隐掺杂羡慕嫉妒的目光,所有的八卦和编排对他来说,还不如认不出炸弹带来的羞惭更多。 此时他跟随布鲁斯,在赌场东区的休息区落座(布鲁斯的赌桌就在东区。现在提姆离开了,蝙蝠侠不得不考虑让布鲁西甜心‘运气过人’一点,才好拿下东区的名额),通过布鲁西的手机(是的,布鲁西的。蝙蝠侠绝不可能把自己的私人手机借给任何人)同冲出赌场、又吭哧吭哧走下水道回来的夜翼、红罗宾联络: 【不对!0234号炸弹在你们左手边那个岔道口的上方!——顺便一提,你们确定你们打算就凭两人解决几百个炸弹?】 两位大有此意,但考虑到安装炸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红罗宾还是回复:【你可以问麦考夫·福尔摩斯试试,看有没有mi5特工可以调动。】 虽然国籍不同,但大家都享有同样的对法国警方的不信任。 利奥兰立即抬头,恰好迎上大福尔摩斯跨越大半个赌场投来的复杂目光。 麦考夫:“……” 以他的能力,当然能看出韦恩父子只是在演戏,在不为人知处,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但听听周围的议论吧:“什么电话要打这么长时间?该不会又是另一位新欢?” 这让他怎么迈出脚步,询问利奥兰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责任心和掌控欲迫使大福尔摩斯起身,迈着不甘愿到仿佛是去陪父母看《悲惨世界》的脚步,走到利奥兰身边:“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周围一片隐晦的倒吸气声。 一无所知者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议论“伦敦侦探的男舍友的现男伴,为什么要找神秘……找利奥兰?”“情敌示威??”,天使迅速将卢浮宫里藏有大量炸弹的事同麦考夫低声讲了一遍:“……我看了一遍,地上的展览区也有。” “我可以让mi5的特工加入排弹,但是……”麦考夫用手机下达指令,略作思索,“这样我们就得另寻人手寻找玛丽小姐。” 涉及人命以及国家邦交,大福尔摩斯姑且无视了声誉问题,凑到利奥兰耳边透露了些即便在mi5内部,也并非人人皆知的秘密:“……带着这个去找邦德先生的女伴,我相信维斯帕女士将会是最优秀的帮手。——哦,等等。我想我可以叫她过来找你。” 麦考夫不会说他拉邦德下水,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报复之前在私人机场,邦德为了潜入干翻整个据点的监控系统。 mi5和mi6的职权不重叠,情报甚至互相防备,邦德让mi5吃大亏,麦考夫还没法发作——这回倒是找到机会了。 大福尔摩斯不动声色地越过人群,冲着坐在邦德身后不远处的维斯帕·林德打出暗号(实际上,维斯帕小姐虽然是邦德的女伴,但隶属于负责国内事务的mi5,即大福尔摩斯手下),带着虽然自己没幸免于难,但成功拉邦德下水的愉悦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肯特农场。 克拉克拒绝接受现实地双手捂脸,但主持人那激动到破音的高亢嗓音依旧钻入耳中: “oh god!你们绝不相信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就在刚才!约翰·华生的现任男伴(这句话里的两个人都不会希望自己因为这种原因被各国网友熟识),竟然主动凑到利奥兰的耳边说悄悄话!这是情敌之间该有的互动吗?!” “多么精彩的一夜!朋友们!多么精彩的一夜!” 他的搭档调侃地赞同:“没人记得这场直播的主题其实是拍卖会,我们——哦!布鲁斯·韦恩在东区获得了最终胜利!!让我们恭喜哥谭甜心!” 直播主持总算说了句正经话,然而无人关心。 底下的评论区都在刷: 第60章 【??等等。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意味着接下来布鲁斯·韦恩将要在最终赌局上和约翰·华生一较高下?!】 【天啊!是情敌之争!】 【等等,没人注意到又有一位大美女在向利奥兰靠近?】 赌场南区。 接到麦考夫暗示的维斯帕微微挑眉,转头看了眼到了休息间隙,本想去吧台要一杯喝的,却被一个黑人玩家拦住的邦德。 拦住邦德的黑人正在紧张地快速低语:“听着,我知道你。我们站在同一立场上。cia(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希望切断勒西弗提供给恐怖组织的资金链,但我手头上的筹码多半是撑不到最终赌局上了——那个布鲁斯·韦恩的牌运好得出奇!但我可以把剩下的筹码都给你,只要你能保证勒西弗绝对拿不到赌池中的……钱……” 菲力克斯·雷特说着说着,呆呆地看向赌场外的等候区,下意识地拿手肘捣了捣邦德:“那是不是……你的女伴?” “?”邦德顺着cia的视线抬头。 美人头都没回,仅留给邦德一个毫不犹豫离开南区的背影,看前进的方向…… 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邦德:“?!?” 等等,停下! 菲利克斯感受到邦德几乎想追过去、又强行止住的步伐,同情地扶住邦德的后背:“朋友,你还好吗?朋友?” 特工在有必要时,都可以格外无情,这不分男女。维斯帕无视周围人炙热得快烧起来的目光,在利奥兰面前停下,刻意保持了一个看起来矜持又暧昧的距离:“what?(什么事?)” 没人知道布鲁斯·韦恩怎么还能继续干看着,就像没人理解利奥兰怎么忍心忽略布鲁西甜心失落得让人心碎的可怜神情。 考虑到接下来要讲的话不适合被人看到嘴型,利奥兰学着布鲁斯微微低头,在维斯帕耳边低声迅速道:“麦考夫知道有人绑架了你的男友,以此做为威胁,要求你配合勒西弗拿到赌金。” “但事实上,你的男友其实是莫里亚蒂的手下,麦考夫追踪了他很久。” “之前莫里亚蒂在德文郡庄园出意外,你的男友以为莫里亚蒂真的死亡,将一部分秘密泄露给另一方势力……莫里亚蒂回归后清算叛徒,这才是你男友失踪的真正原因。” “他已经死了,你不必再受威胁。” “……”维斯帕瞳孔微缩,倏然后仰身体,紧紧盯视利奥兰。 她呼吸急促地与利奥兰对峙片刻,猛地伸手拽住利奥兰的衣领,将天使扯近:“我怎么知道麦考夫是不是在骗我?你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对待手下特工的一贯态度吗?” “冷漠、利用、欺骗、遗弃……为了维系不列颠的永不日落,他可以牺牲任何一枚棋子。” 维斯帕顿了顿:“而且,mi5从不接受叛徒。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知道我的背叛,接下来等待我的只有清算。” 周围的媒体巴不得能攀爬过赌场外的围栏,把收音话筒杵到利奥兰和维斯帕之间。 天使平静回视:“那么,如果我能保证你的安全呢?” 麦考夫让维斯帕找利奥兰,借机报监控系统的仇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些条件以他的立场不方便提。 天使注视着维斯帕,那双温如春水的眼眸里含盖着包容、理解、宽恕、鼓励等等一切有罪之人希冀从神父身上汲取到的东西: “我在哥谭有一处据点,离开mi5后,如果你愿意,可以去那里栖身。” “麦考夫也不会为难你——他需要你的帮助,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想请你在卢浮宫内搜寻一个人,玛丽·摩斯坦,约翰·华生先生的女友。” “……”维斯帕看着利奥兰的双眼,几乎挪不开眼,她发出一声夹杂着太多情绪的叹息,“我骗过太多人,所以我知道你没有撒谎。你是个好人,利奥兰。约翰·华生也是。多么遗憾,我没有遇到一个像你们这样的爱人。” 维斯帕爱自己的男友,但当她知晓对方的背叛时,这样强烈的爱,就转换成了同样强烈的恨。 维斯帕不再犹豫:“我会帮你们找到玛丽·摩斯坦。今晚的卢浮宫里不需要再多一个可怜的女人。——替我照顾点邦德,好吗?我很抱歉我原本所计划的——和接下来要做的,会对他造成伤害。” 维斯帕在无数吃瓜群众屏息地注视中转身,大步走向007,步子越来越快。 邦德刚从“这怎么还能被扯下水”的打击中调理过来,维斯帕猛然在他面前停下:“啪!” “??”明明是自己被女伴抛下了,却反遭女伴一巴掌的邦德无法理解。 维斯帕用眼神示意邦德配合演戏,表面上怒气冲冲地低斥:“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对不起我!?” 邦德:“????” 不,等等。什么事都好说,但能不能别用这个理由?? 打死邦德都没想到,明明应该坐山观虎斗,无事一身轻的自己七拐八弯,居然还是跌进了这潭狗血的浑水。 然而维斯帕在演完合理的解释后,就裹挟着一团怒气,风一样刮出赌场,仅留下邦德独自面对所有现场宾客的一致注目:“……” 菲利克斯再次:“朋友,你还好吗?朋友?” 邦德:“……” 不。他不好。尤其是看到黑人特工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开,俨然要跟他保持距离的举动,他恨不得把“我是直男”顶在脑门上。 是职业素养令邦德顶着一双冷凝的眼睛,在赌桌边重新坐下:“你们在等什么?休息间隙还没过吗?” 猹们意犹未尽地挪动身躯,将自己重新塞回赌桌后。但这会儿心思更不在牌桌上了。 当利奥兰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自己能怎么“照顾邦德”,只好向麦考夫虚心求教,得到大福尔摩斯没安好心的“陪伴就是最好的照顾”的回答,于是信以为真走向邦德所在的南区时,甚至有几个玩家差点兴奋到摔掉手中碍事的牌,蹦起来围观现场。 邦德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利奥兰的靠近:“……” 假使身体能说话,此时邦德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该在抵触地尖叫“离我远点”。然而这盛世如大英政府所愿,利奥兰还是在邦德身后的等候区坐下,邦德只能尽量加快清扫残局的速度。 隔着大洋。 露易丝的手机仍在发出主持人那令克拉克想学会闭耳塞听咒的声音: “精彩!太精彩了!我从没想过一场拍卖会能高潮迭起到这种程度!” “噢——我们可以看见,这一次受到利奥兰青睐的选手同样如有神助——等等?维克?难道只有我发现了这件事?” 搭档维克赞同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激动:“不!你不是一个人,我——包括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同样注意到每当我们的利奥兰走到某个他所青睐的人身后,这个人就会如同被幸运女神附身——啊!今晚的第二次皇家同花顺!由受利奥兰眷顾的……呃,这位英国来的先生打出!” “等等等等,”主持人更加兴奋,“谁和我一样,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布鲁斯·韦恩、约翰·华生、这位英国绅士,还有勒·西弗,即将角逐最后的胜利!” “我们的幸运之神将会在三位情人当众青睐哪一个?” 中央赌桌上,最后角逐胜利的四位选手陆续入座。 勒·西弗没看转播,暂时还不清楚自己成了这张赌桌上唯一的阳光开朗大男……人。 约翰·华生几乎同手同脚地在赌桌边坐下,感觉自己才是那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看看和他同桌的是谁:詹姆斯·邦德,mi6新任007;布鲁斯·韦恩,麦考夫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告知他这就是蝙蝠侠(是绝对的信任,加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坏心);勒·西弗,恐怖组织专用洗钱大师,罪恶的银行家。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桌子边??为什么?? 没人在意好军医此时崩溃的心情,大家都在目光炬炬地盯视利奥兰,想知道这一次利奥兰会选择站到谁身后。 天使完全理解不了观众们的热情从何而来,他对赌博的态度还是老样子:没有丝毫兴趣,有可能的话只想尽量远离。 眼看反派勒西弗已经被我方成员包围,绝无可能获得胜利;炸弹和寻人也不再需要他的插手,利奥兰索性起身走出赌场,去欣赏他期待了很久、但一整晚都没找到机会好好欣赏的展品壁画。 记者爱跟就跟吧,反正这会儿他没什么事是需要背着人做的。利奥兰沿着长廊不徐不慢地前行,最终在世界闻名的《蒙娜丽莎》对面驻足。 不,天使看的不是《蒙娜丽莎的微笑》。而是肖像画对面,那幅巨大的《迦拿的婚礼》。 画家以生动的神态刻画,将婚礼上的热闹喧哗从纸面辐射到现实中,令站在画前的人仿佛能亲耳听到那些乐曲、那些藏着笑的窃窃私语。冷漠的男人、醉酒的客人、袖珍的小狗…… 第61章 但在一切嘈杂的中心,天使所注视的长桌中央,坐着平静且笼罩着圣光的圣子耶稣,与圣母玛利亚。 “……”跟在天使身后的记者们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触安静下来,无人再动。 隔着屏幕,那位打了鸡血似的让克拉克头痛的主持人也安静下来,片刻后发出一声叹息:“朋友们,我必须承认。两分钟前,我从可靠的人士那里得到一则情报,说今晚的风暴中心——利奥兰,其实是来自大洋彼岸——不,来自宇宙彼岸的氪星人。” “我思考了很多事情,譬如外星人善恶论、为什么氪星人会出现在这里、我该怎么报道这条重磅新闻。” “我甚至为利奥兰想了个代号——就像著名记者露易丝·莱恩为超人取名‘superman’一样,我想他在今晚、因在卢浮宫阿波罗长廊中的现身而为世界所知,而他又是如辉煌华美,如同太阳王亲临他的故邸,也许‘le roi du soleil’——太阳王本身就很合适作为他的代号。” “但看看这个……看看我们眼前这一幕。我不禁想,利奥兰真如路易十四一样,是野心勃勃、热衷征伐的人吗?” “我想不是。” “风暴总是围着英雄而起,而英雄或许从未留恋风暴……他就像这幅画中的圣子一样,以平静告诉世人:我周遭的一切欢愉都是短暂的,我带给你的才是永恒的。”【注1】 “不。他不是太阳王。他是更加神性的存在……氪星的耶稣叫什么来着?拉奥?没错!我认为拉奥才是他该有的代号!” 堪萨斯农场,超人面前的餐桌:“咔嚓!” 露易丝飞快给氪星人顺毛:“我知道你们还没确定利奥兰的立场,更别提考虑让他加入正义联盟。但我必须得说,按这个势头下去,如果你们再不以合理的立场,发表正式的声明——利奥兰的代号以后就会是‘拉奥’了。” “why?(为什么)”克拉克的眼神堪称无助,“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露易丝干巴巴地说:“我敢打赌今晚问‘为什么’的人不止你一个。” 第38章 赌场内外陷入一片猹的狂欢。但以防有任何人想知道真相,天使此时盯着画,内心想其实的是:——这个在发光的人是谁? 利奥兰认识天堂上下所有天使,他确定没有天使长这样。也许是未来进天堂的新同事?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利奥兰很快晃晃脑袋,从这种没营养的思考中回神,为自己这十来分钟的放松忏悔了一下,抓紧捧起手机,开始恶补炸弹的相关知识。 “噢。”撒旦发出被努力学习的卷毛小鸟融化的声音,上帝同样投去赞许的目光。 看看利奥兰的表现!那些糟糕的混乱关系怎么能怪纯洁的天使?都是那些人类非得围着天使打转。 与此同时,堪萨斯。 露易丝盯着屏幕,逐渐皱起眉头。等联络完同伴,说好三分钟后进行联盟线上会议的超人走回来,她立即开口:“看看直播,你觉得利奥兰在做什么?” “?”克拉克扫了眼低头刷手机的利奥兰,下意识,“联系新欢——哦抱歉,我有点被直播带跑了。” 露易丝不置可否,将进度条往回拉了几分钟:“再看看主持人,他在说什么?” 手机里播放出主持人难抑激动的声音:“……他在做什么?我敢打赌一定是在处理一些严峻的事宜,看看他那双忧愁皱起的眉宇!噢……” 露易丝按下暂停,画面静止在主持人堪称痴迷的神情上:“杰弗里·c,因时常恶语伤人而臭名昭著的主持。我认为,他最初说的那段才是发自真心的实话——他本想就氪星人善恶论、利奥兰为什么出现在巴黎大谈阴谋论,但现在,他说的却是盲目的赞美。” “噢,”克拉克想起了利奥兰的固有天赋(?),“康斯坦丁说过,利奥兰的脸会对罪孽之人产生无法抵挡的影响力……噢!这才是杰弗里疯狂追捧利奥兰的原因!所以他会想给利奥兰取‘拉奥’这种名字!康斯坦丁说,有时候他看利奥兰,会产生一种直面光明和罪孽的错觉——呃,有点抽象,反正我是想象不出来。” 克拉克说着说着,忽地细思极恐:“拉奥啊!我记得整场直播进行到现在,几乎没搜到在场的媒体传播出任何阴谋论相关的新闻?” “没有抨击同行的意思,但即便是我也觉得这样完全一边倒的情况相当不正常。” 露易丝蹙眉重新播放视频,这次重点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在镜头中一晃而过的媒体身上,尤其是神情:“有多大的可能性,所有受邀进入展厅的媒体,都是会受利奥兰影响的罪孽之人?” 露易丝顿了顿:“以及,是谁告诉杰弗里,利奥兰是氪星人?” 与此同时,卢浮宫赌场中。 和所有人预期的不同,最终赌局根本没有什么对峙僵持、耗费时间。失去利奥兰的站场buff,约翰第一个从赌桌上被挤下来,接下来就是勒西弗面对邦德和蝙蝠侠的双重夹击。 当麦考夫亮出黑桃k完成坚果同花时,因为蝙蝠侠的示弱诱敌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筹码,又在麦考夫的赔率陷阱中彻底押空赌注的勒西弗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惶恐和愤怒,猛然将扑克拍在桌上:“你们联手算计我?!” 布鲁西甜心被突然发火的勒西弗吓了一跳,但还是挂上和事佬的笑容:“这只是个游戏——” “不。”勒西弗内心十分清楚,这场赌局就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如果他活不下去,“今晚,卢浮宫里没有赢家。” ——红罗宾曾纳闷过,没有倒计时装置,没有遥控,那些安置在卢浮宫各处的土炸弹要如何引爆。答案是:这些炸弹根本不需要引线。 勒西弗自己,就是推倒所有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 在这短短两秒中,邦德意识到什么,猛然拔出手枪,想射击又意识到于事无补;麦考夫知晓土炸弹已经被排除,扑向邦德大喊“远离赌台!!”;蝙蝠侠则向前进了一步,意图用麻醉枪阻止勒西弗引爆自己。 但比所有人更快的,是已经补完自己在炸弹方面的知识短缺、通过透视发觉了最后一颗人体炸弹的利奥兰。 他以人类肉眼无法企及的速度飞入赌场,一把揽住勒西弗,甚至还有闲余一路穿过走廊,从卢浮宫精致的玻璃金字塔出入口飞出,升入云层。 利奥兰渐渐放缓了飞升的速度。夜晚,未受光的云层如同诡谲黑暗的海面,唯有天使迎着月光,仿佛在黑暗中散发着银辉。 “……你是什么?”勒西弗的眼睛无法抑制地紧盯着利奥兰,仿佛面前是一块尚在滴血的生肉,他是饥肠辘辘的鬣狗。他的咽喉不断滚动,内心却生出如同渴求一般强烈的自惭形秽。 心脏中好像有无数只手在用指尖刮挠撕扯,他愈发难以忍受的焦渴中恨不能剖开自己的胸膛,捏碎自己的心脏…… 如果他将活泼泼搏动的心脏献给眼前的光辉圣洁,他将会得到嘉奖吗?他将会得到抚慰吗?他将会得到宽恕、会得到救赎吗? ——不不,他不能。他是如此罪孽肮脏,心脏中流淌的是污水、是浓汁。倘若他剖开心脏,恶臭是否会令那神圣厌恶?污浊是否会让那光明挪开视线? 利奥兰不得不伸手捂住勒西弗的眼睛——他注意到对方因为不可自抑的情绪激动,右眼淌下了一行血泪:“今晚的一切并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告诉我,你真的想死亡吗?” “不,不。”勒西弗的身体在极细的颤抖,被遮住双眼似乎并未切断直视面容造成的影响,仅仅让对方陷入一种被剥夺某种重要感官后的惶恐和亢奋,“但比起死亡,我更无法容忍马格努森踩着我的尸体,宣扬自己的野心。” “——你听说过查尔斯·马格努森吗?你可以把他想象成敲诈勒索界的莫里亚蒂。” “当我筹备这场赌局时,从没想过什么情报拍卖会、租借卢浮宫。我在黑山有自己的赌场,在那里开展赌局无疑更加安全……但马格努森威胁了我。就像他威胁玛丽·摩斯坦。” “他告诉我,如果我不配合他的行动,那他就会将我私下挪用恐怖组织的存款、血本无归的事,告知那个组织。” “他威胁玛丽·摩斯坦,如果不前往巴黎与他碰面,那么玛丽·摩斯坦曾为雇佣兵时的队友——唯一存活下来的队友,就将被他杀死,尸体被剥光挂上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 利奥兰意识到勒西弗正在隐晦地塑造自己可怜、无可奈何的形象,甚至将自己与玛丽并列,好造成自己和玛丽一样,在整起事件中处于受害者的位置的假象。 他没有顺着勒西弗的思路走,也没有戳穿(因为这毫无意义),只道:“你知道你仍有机会活着。mi5和mi6都希望得到你所掌握的情报,关于你所效忠的恐怖组织——” “mi6?”勒西弗发出敬谢不敏的嗤笑,“他们连保证自己的人活着都难,更别说我,mi5?不不不,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榨干我价值的下一秒,送我下地狱。” 第62章 “我不想下地狱,利奥兰。”勒西弗的声音倏然变得轻柔,像蛇在颈后爬行,“我想活着……有一个被保证的美好未来。你向那个叫做维斯帕的女特工许诺了什么?能让走投无路的她心动?我要求同样的待遇。” “……”天使不说话了,浑身写满抗拒。 “勒西弗”懒懒抬手,以一种熟悉的轻佻方式点了点天使的胸膛:“为什么不答应?你可以先承诺,再背弃……哦,我忘了。天使不能违背诺言,对吗?” “啪……” 一声玻璃破碎般的轻响。 利奥兰错愕地瞪大双眼,眼前的幻觉支离破碎。“勒西弗”展露出玛门的身姿,原本安静的卢浮宫方向骤然涌来枪鸣与混乱声。 下方数百米处,真正的勒西弗正惊恐地划拨四肢,仿佛企图以此阻止坠落(利奥兰在很短的时间内换算了一下勒西弗被顶替的时间节点,大概就是从‘我不想下地狱’那句话开始):“不、不!!救命——” 利奥兰呼吸骤止,当即俯冲向下,想要拉住知晓恐怖组织情报的勒西弗。飞至一半,手腕被玛门紧紧拽住,强行拽转回身:“不不,你不能去追他。我的合作者还指望我顺手弄死这个藏了一肚子秘密的家伙呢。” 时间紧急,任何口舌之争都是浪费时间。利奥兰焦躁地向勒西弗投去目光,双手用力想要挣脱,但明显只是徒劳。 下方的玻璃金字塔已经被什么东西轰塌,滚滚浓烟从入口中涌出。mi5的特工们正在进行紧急人口疏散,惊慌与歇斯底里的恐惧如有实质,逃难的人群中辐射而来。 “别看那些人,看着我。”火光交织成以混乱为底色的背景,玛门掐住利奥兰的下巴,强行掰回天使的视线。 那双黑底红仁的眼睛近距离看起来更加怪异、叫人不适:“你看,我的合作者希望我能来阻止你一下——通过杀死你的方式。我是想了一下要不要放水,但工作就是工作,我做生意一向讲究诚信。所以——” 玛门的攻击骤然落下。天使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急坠如陨石,身体“轰”地一声狠狠砸进地面。 精修过的广场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扬起的齑尘散开时,晃晃脑袋清醒过来的天使听见周围避难人群惊恐的尖叫和汽车的警报。 他来不及起身,先仰头去找勒西弗的身影,瞧见附近建筑的尖顶上,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正单手固定身形,另一只手拽着一条绷直的钩索,披风在火光中翻滚。 隔着很远的距离,蝙蝠侠冲他极简短地点了一下头。 007的身体从建筑二楼探出来,冲着挂在钩索尾端、想开口说什么的勒西弗狠狠挥出一拳,才伸手粗暴地攥住勒西弗的衣领,将鼻腔流血的混账玩意儿拽进窗内。 “……我只是想说谢谢。”勒西弗双脚一着陆地,又找回了自己的优雅风度。他抬手抹了一把鼻血,并未因此动怒,但下一秒,他紧跟着又挨了邦德一拳:“呃!!你做什么!?别忘了你们还指望我的情——” 邦德一把攥住勒西弗的脖颈,将人狠狠撞砸在墙壁上:“我没忘。我也没忘记你是如何折磨索兰格的。你大可以守着你的情报就像母鸡抱着金蛋——倒不如说我期待你这么做。” 邦德的蓝眼睛紧盯着勒西弗:“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机会,将你施加在索兰格身上的折磨,一点、一点施加在你身上……你怕痛吗?勒西弗?” “……”勒西弗的脸绷了一会,猛然用力咬向自己的舌头。 邦德“咔咯”一声卸下了勒西弗的下颌:“don't think about it” 邦德笑起来,那双蓝眼睛里夹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多情的冷酷:“这是我头一回学习‘敬畏生命’——不过添加了一点个人特色,你不介意的,对吧?” 能替勒西弗说“他看起来好像很有建议”的蝙蝠侠已经离开这里了,没人会替勒西弗发声。 利奥兰在确认勒西弗没死后短暂地松了口气,略有些狼狈地躲闪着玛门的攻击,挨个确认熟人们的情况: 提姆和迪克早已换上夜巡服,此时正和重返战场的邦德一起对付那些突然拔出枪支的媒体;麦考夫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此时趁乱带着约翰避开乱斗,赶向卢浮宫的另一侧。 “噢……你竟然还有余力将视线投向其他地方?是我不够努力了。”对比天使的捉襟见肘,玛门堪称闲庭漫步,“你应该会想做一下心理准备——接下来开始会有点疼。” “呼……” 一条坚硬巨大的龙尾骤然挥出,劈开夜风,狠狠将重新飞起的天使鞭打至地。 有那么一瞬,利奥兰面朝下撑着地面,几乎感知不到自己腰椎以下的部位,直到天使的愈合力令被抽断的脊椎重新连结。 雪白的军装混合着尘土,被汗水渗透。第八级大天使与七宗罪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利奥兰强制自己无视抽痛的身躯,集中精力思考破局的办法:“谁是……你的合作者?莫里亚蒂?马格努森?” “你想要解决他,终结合作?”玛门在利奥兰身边蹲下,饶有兴致地看天使狼狈地挣扎,想要起身,“是个好想法,但你看过我给你的资料,知道我在生意方面一向守信,从不背刺合作者。” 合抱粗的龙尾慵懒地扬起,而后蝎子一般猛然捅下! “——”利奥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失态地叫出声,他希望是没有。 龙尾如同钉入吸血鬼心脏中的木桩,将天使牢牢钉在地面上,玛门甚至还有闲心帮忙把金色的血液掩盖成红色,免得天使的身份穿帮。 “你太弱小了,亲爱的。”玛门啧啧,伸手替利奥兰捋开扎入眼中的湿漉碎发,有那么几秒祂简直是在欣赏天使因为疼痛而失神地睁大双目的模样,“这样行不通。” “你必须——呃!!” “轰……” 刺目堪比人造太阳的巨大光团从广场的一侧,飞掠至另一侧。 整片夜色几乎都被一掠而过的光团照亮,直接被击中的玛门原本根本没放在心上,不做躲闪,下一秒却被轰飞出十几米,浑身的皮肤都发出焦灼的滋滋响:“呃——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上帝的灵?!” 漆黑的蝙蝠车幽灵般在利奥兰身边甩尾停住,蝙蝠侠瞥了眼腰腹处仅剩一个巨大豁洞的利奥兰,不再考虑让利奥兰上车的方案,只从窗口丢出一把光秃秃的剑柄:“你需要多长时间?” “……很快,”利奥兰竭力抑制身体的颤抖,将仍在痉挛的手伸向剑柄,“这是、什么?” 五发含满不明发光液体的炮弹打出去,玛门的神情从惊愕嫌恶变成了恼火。百米长的龙尾猛然抽向蝙蝠车,将坚固无比、可以撞穿墙壁而毫发无损的坦克转瞬砸没了车尾。 蝙蝠侠眼睛眨也不眨地拉动引擎,蝙蝠车下方的底盘迅速重组:“圣剑。康斯坦丁从圣保罗教堂偷出来的那把圣剑。” “?!”利奥兰半捂着仅剩巴掌大豁口的小腹半跪起身,“我以为你已经归还了!” “……”又三发光液弹出去,蝙蝠侠给了利奥兰一个“我知道……”的堪称无辜?或者理直气壮的眼神,“它很好用。我认为它留在蝙蝠洞比留在圣保罗教堂更有价值。” 考虑到天使的性格,蝙蝠侠又补了句:“别告诉我让我交还它。” “……”天使还真想说的来着,但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但它没有剑刃?你是怎么拿着它杀出地狱的?” “faith,lioran.(信念,利奥兰)”蝙蝠机腾空而起,“faith(信念).” 更多的光液弹流曳而下,交织成最坚实的火线。利奥兰起身,满地殷红的血液迅速回溯,如同血色藤蔓沿着白色军礼服蜿蜒向上,回归躯壳。 天使深吸了一口气,持握住古旧的剑柄。 他去想主天使藏在虚伪假笑下的些微真心,去想克劳利那双为他而愤怒的黄色眼睛,去想孤立无援时与亚兹拉斐尔挤在同一根树藤上的温暖夜晚,去想那些在所多玛哀号的回响,去想罗得溅上他面孔的鲜血。 ——困惑会让信仰变得动摇吗?也许会。 但对于利奥兰来说,困惑也是信仰的一部分。 圣光如同金色的血液洪流喷薄而出。鎏金的水流翻出妙曼的浪花,托举着虔诚与无可动摇的笃定向上飞升,汇聚成贯彻天地的光柱。 “……”玛门显然认识这把圣剑,或者至少见过。也许是在蝙蝠侠之前闯出地狱的时候,也许是在别的场合。 总之祂暴躁乱甩的龙尾收住了,红色的竖瞳微微扩张,最终他看向天使微笑:“see you in hail.” 圣光彻底吞没了玛门的身影,仅在原处留下几粒随风飘散的火星。 夜翼和红罗宾挤过看局势不错,又有心情探头探脑围观的避难人群匆匆赶来,前者围着他差点就没了的氪星搭档打转,后者围着是真没了的蝙蝠机打转。 夜翼在天使腰腹处一通紧张摸索:“老天!我看见那条龙尾巴直接把你捅穿了!你还好吗??” 第63章 红罗宾痛苦地摸着蝙蝠机尾端:“没了,就剩这么一辆能伪装成豪华超跑的……一车三用的……三位一体的……” 红罗宾逐渐开始说胡话。 无人问津的蝙蝠侠像只慵懒灵巧的大猫,轻盈无声地跃至地面,走到利奥兰面前,摊开被金属包裹的手甲:“……” 见天使没反应,蝙蝠侠再次催促地动了动手指。 天使严厉回视:“这是盗窃。” “……”蝙蝠侠顿了一下,“我知道。” 天使更加严厉地回视:“等巴黎这里的一切麻烦结束,我们必须把它还给教堂!” 蝙蝠侠:“no.” 天使:“好极——你说什么?” 蝙蝠侠思考了一下要如何用另一种方式解释自己拒绝的态度:“nop.” 第39章 没人能改变蝙蝠侠的决定,就像没人能动摇利奥兰的意志。嶽格蝙蝠侠沉默地注视利奥兰,就像沉浸在夜色中的石像,冷硬的尖耳都透着一股冥顽不化的固执。 夜翼小声劝说:“你不能指望bat真会在恶魔满街乱跑的时候,把最有效的武器送回教堂展览柜吧?就算你送回去,他也会再偷出来!” 蝙蝠侠以理服人(天使认为是强词夺理):“它们放在一个单独的洗礼堂里,没有看守。我认为安置它们的人并不介意它们被物尽其用。” 之前康斯坦丁为了偷这玩意儿蒙骗了多少恶魔才到手,蝙蝠侠是绝口不提。 利奥兰的关注点则是:“……‘它们’。” 蝙蝠侠:“……” 天使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还从教堂偷了什么?” 幸好来的不是米迦勒,不然当天使的面偷教堂,还拒绝归还圣器?高低得被教条古板的米迦勒判个地狱永日游。 蝙蝠侠的神情依旧肃穆得像雕像,仿佛不知羞愧怎么写:“一点洗礼池里的水。” 天使隔了一米远,都能感觉到从蝙蝠侠身躯里散发出的理直气壮:这年头要点水也能算偷了?大不了他捐点款补个水费——他甚至可以直接承包那间洗礼堂的修缮资金。要知道近些年圣保罗教堂因为资金缺口,已经开始琢磨停止对外开放了。 蝙蝠侠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引起利奥兰的反感,多少补了一句:“它们刚刚救了你。” 警笛声呼啸而至,姗姗来迟的警方及时阻止了蝙蝠侠在气死天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为首的警官一跳下车,差点直接腿一软跪倒在地:“qu'est-ce qui s'est passé ! !(发生了什么)” 谁懂啊,就是正常值个夜班,卢浮宫被炸了!玻璃金字塔整个坍了,远方德农馆的宫殿冒出滚滚浓烟……等等,德农馆?! 警官硬生生站起身,一把拽住旁边还在疏散人群的mi5特工:“蒙娜丽莎呢?!告诉我蒙娜丽莎没事!!” “呃——”mi5特工很为难地耸起肩膀,“往好处想想,至少叙利馆和黎塞留馆没事啊。” “……”警官几乎当场休克。 一旁正和蝙蝠眼神对峙的天使连忙转过头,体贴地柔声安慰:“别担心,我能修好它们——restituere ad priorem!” 众目睽睽之下,坍塌的卢浮宫入口拔地而起,精妙如初。远方的滚滚浓烟也如被无形之手抹去,古老的宫殿群在夜色中巍峨矗立,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熬夜加班引起的噩梦。 一支警方小队火急火燎地冲进入口检查德农馆的情况去了,mi5特工则在难得贴心地主动拦住想向利奥兰这群外国佬发难的警方。 特工领着警官走到一边磋商时,利奥兰还能听见特工假惺惺的友善语气:“租借卢浮宫的主办方在卢浮宫里塞了五百多颗炸弹,你们不知道吗?噢,不知道?没想到法国警方这么——噢!知道?上帝啊,知道你们还放任这么多贵宾媒体进入卢浮宫?” 政治上的勾心斗角距离普通群众很远,大家只是为卢浮宫的恢复如初而真诚欢呼,有媒体抓住机会大加宣扬: “一次数十年内未在境内发生过的大规模恐怖袭击!然而无人伤亡,哪怕是一块玻璃。” “我希望镜头有将刚刚那光辉灿烂的一幕拍下来——在经过今晚的动荡后,相信没有人会对利奥兰的代号有异议——他就是太阳王!” “我有个问题,用法国的历史名人为一个氪星人取代号,是否客观?这是否会让本该立场中立的氪星人更倾向某个国家?——我个人更倾向于拉奥这个代号。利奥兰在今晚展露出的更多是仁慈的神性,而不是军事家的野心。” “谁在乎这个???没人发现吗?就在刚刚,夜翼当众摸了利奥兰的腰腹!布鲁斯·韦恩在哪??蝙蝠侠,难道你不想管管你曾经的助手现在正涉足多角恋吗?!” 高耸宏伟的堡垒隔开了欢呼轻松与紧张沉郁的两个世界。 与此同时,黎塞留馆的拿破仑套房里。 玛丽被捆绑在某间国务大臣居室中,原本负责看守她的雇佣兵昏迷了一地。 维斯帕·林德迅速将玛丽手腕上的手铐撬开:“跟我走。” “不,我不能。”玛丽翻身下床,就近从某个雇佣兵手中抽出突击步枪,“我的队友还在马格努森手里。” 玛丽神情复杂地抬头看向维斯帕:“你是mi5的特工?……约翰跟来了吗?” 维斯帕知道玛丽更想问的是什么:“我想经过这一番折腾,他能猜到你的身份。他是个好人——你不会想因为身份问题就离开他吧?” “……我知道他正在准备求婚。”玛丽转回身干脆利落地为步枪上膛,顺便用枪托挨个在这帮雇佣兵头上补上一击,“在格鲁吉亚的营救任务失败后,时间已经过去六年。我的确想过是否能就此拥抱安逸和普通的生活……但过往仍旧找上了我。” 玛丽微微转头:“你也是特工。告诉我,当你明知自己多半摸不到退休年龄,只会以一种用永恒的方式告别过去时,你会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爱人吗?” “对他撒谎?让他时刻置身于因你而带来的危险中?让他独自面对你的惨死?” “……也许我会。”维斯帕维持着惯常的笑容,但相当真实地说,“生命苦短,我不想浪费任何能在一起的时光。而且——” 维斯帕顿了顿,有些自作主张、但至少有一半是发自纯粹好心,而不光是为了完成营救任务地说:“如果,你有机会保证自己的安全呢?如果,你能获得被许诺的美好未来呢?” “够了!” 房间的角落忽然响起一道饱含怒火、暴躁到濒临失态的冷厉打断。 隔着监控,查尔斯·马格努森脸颊的虎爪骨都因为克制愤怒而清晰地凸显出来,藏在圆框眼镜下的双眼冷酷残忍得像深海中游弋的白鲨:“我放你们在这儿聊天,可不是为了替那个什么利奥兰招兵买马的。你们应该……” 痛苦、绝望、无可奈何、挣扎……马格努森到底没把失态的话说完,只迅速平复情绪道:“——来到宴会厅吧,玛丽。客人们正在入席,让我们开始最后的晚餐。” ——今晚的拍卖会,对于天使来说大概只是个中途艰险、但总体仍然称得上美好的冒险故事,但对于马格努森来说,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当勒西弗找上门、莫里亚蒂因此与他搭上桥时,马格努森还是那个纵掌全局的人:他向勒西弗施压,令勒西弗不得不更改保命的计划,转而配合他举办情报拍卖会;他借由手头的情报、把柄,迫使法国方面不得不向他出借卢浮宫作为舞台。 最惊喜的是,借由勒西弗的牵线搭桥,他终于与犯罪咨询界的另一个自己——莫里亚蒂碰上面,对方刚失去一位来自地狱的合作者,而他恰好刚和一位来自地狱的合作者搭上线。 可以想见马格努森在筹备期间,天天带着玛门在莫里亚蒂眼前乱晃的模样。某次私人酒会上,马格努森趁着微醺向莫里亚蒂炫耀自己的巧思: “卢浮宫。胜利女神像的居所,汉谟拉比法典的存放地。” “想象一下,我将拍卖会安置在这样一个地方——岂不等同于坐拥胜利女神的祝福,践踏在世上第一部成文法律之上?” “法国政府曾在此处拍卖旧日王朝的珠宝,以宣告推翻既往争权,而我,将在此处举办第二场拍卖……是的,新的世界秩序、新的权力中心。将在我的脚下铺开。” 莫里亚蒂没直接暴打狗头都算他有涵养,原本想说“好极了。所以你知道在七宗罪之上其实还有一个撒旦之子吗?”的问话硬给憋了回去。 等到企鹅人被勒西弗诓骗着来到巴黎,莫里亚蒂索性跟企鹅人、勒西弗抱团去了,可以这么说:加入今晚利奥兰没来巴黎,那马格努森也会在顶多三个月内“意外死亡”。 ……但马格努森不在意自己被小团体排挤,他疯起来甚至能当着人的面解开裤子拉链,冲着别人家客厅里的壁炉撒尿;或是用舌头舔受威胁者的脸。 第64章 驱使他前进的唯有掌控一切带来的快感,他乐于看人被羞辱、依旧得跪伏在他脚下的情态。 ——但利奥兰破坏了他的一切享受,一切精心布置。 今晚,情报拍卖会本该让他成为世界的焦点,可看看现在! 那些愚蠢的媒体,明明都是他花费时间精力挨个胁迫来的,本该大肆赞美今晚拍卖会主办方的手眼通天,居然能租借到卢浮宫作为拍卖现场,现在却在报道什么狗屁男男——男女——混乱关系! 今晚的卢浮宫中,他才是那个住进拿破仑套房的主人翁,拥有阿波罗长廊使用权的掌权者,但媒体却在吹捧什么?“他行走在阿波罗长廊中,就仿佛拥有此处”“他像是穿梭至百年后的太阳王”! 他当场把利奥兰身为氪星人的身份爆给了媒体(以防有任何人想知道,利奥兰是氪星人的情报,是由玛丽通过一部手机入侵mi5的资料库,从中取得的),冷笑着坐看舆论翻转—— 人类,他再了解不过了。 面对强大会感到恐惧,自私的自保欲可以胜过良心。 ——但很遗憾,媒体又一次像石乐志似的统一违背他的期待。 他泄露出去的情报本该往利奥兰身上泼一身腥,结果却成了新代号的灵感——拉奥!哈! 即便是他,也没给自己的宅邸取名叫“水晶天”,以上帝自诩呢! 在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向合作者提出“杀死利奥兰”的要求,而玛门是这样回答的: “我……一般情况下不建议你和利奥兰作对。” “?”一直保持看戏状态的莫里亚蒂眼神一亮,“等等。你不是在暗示他就是魔王之子吧?我用圣水试过他,他根本不怕这个。” “哦……我亲爱的教授,”玛门相当巧妙地拼凑真话,编制谎言,“你认为撒旦本尊会畏惧圣水吗?当初上帝将陛下打下地狱,甚至连他的光辉六翼都没变更。” “huh…”莫里亚蒂发出若有所思的声音,很快像是想出了什么绝妙的计划,高高兴兴地起身告辞。 仅留下马格努森惊疑不定:“他是魔王之子?那为什么他会跟一堆正派人士混在一起?” 玛门耸耸肩:“你得知道,撒旦陛下每天都在祈祷利奥兰能早点清醒,重回地狱。” ——玛门的意思是撒旦天天指望利奥兰堕天,但落进马格努森耳朵里:……明白了。是小天狼星·布莱克。是背叛家族传统、非得心向光明的逆子。 因此,当各路人士汇集在宴会厅,利奥兰踏入宴会厅大门的第一秒,就见马格努森站在被绑在椅子上的阿杰伊身后,冲着他张开双臂:“welcome——lioran,son of satan.(欢迎——利奥兰,撒旦之子)” 利奥兰:“????” 蝙蝠侠尚能巍然不动(但内心在琢磨什么玩意儿就谁也不知道了),红罗宾和夜翼躲在蝙蝠侠高大的黑色身影后小声震撼: “我以为红头罩的猜想是瞎编的!撒旦、氪星人……谁能想到这两个能扯到一起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利奥兰的确挥动了那把信念圣剑!也许他遗传到的基因里,属于他爹没堕天那会儿的更多呢?撒旦以前毕竟也曾是拂晓的晨星。这种事又不少见。” 通向大臣居室的侧门门口,才被维斯帕说服、此时端着枪和维斯帕一道步入宴会厅的玛丽猛然转头:“撒旦之子??” “……”维斯帕张了张嘴,“难道不是更好吗?出身黑暗、心向光明的撒旦之子,才更能理解我们的处境。” 约翰跟在麦考夫身后进门,在这一刻享有和反派一样的联想:“小天狼星·布莱克??” 隔着水镜,撒旦差点没在黑暗中笑成柴郡猫:“哈!干得漂亮,玛门。” 天使受的伤并未引起撒旦的在意。 诚如加百列所说,天使就是上帝创造出的战斗机器,受伤对于他们来说在正常不过。硬要说的话,堕天时的身体崩裂重组,对于每一个堕天使来说才更加绝望痛苦——肉体的苦痛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被上帝遗弃所造成的精神上的痛苦。 站在撒旦的角度,祂甚至会认为玛门做的没错——谁说这不是一种激励呢?难道利奥兰没有变强吗? “……”上帝望着左手边的水镜,难得蹙眉,谁也不知道祂是因为马格努森造成的辈分误会而不悦,还是因为撒旦此时满不在乎的态度而不赞同。 宴会厅里,利奥兰终于忍无可忍:“撒旦不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误会还能传播的??是莫里亚蒂讲了什么吗? 夜翼轻咳一声:“所以……撒旦和你确实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天使张着嘴卡住了。 “it’s ok.(没事的)”红罗宾走到天使身边,沉稳可靠地拍了拍天使的肩膀,“我们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能选择自己的未来。你选择了光明,这才是最重要的。” 利奥兰:“……” 这不是!!最重要的是他的确不是撒旦之子、是天使——但这真话不能说。 “……”天使痛苦地闭上眼睛,看起来更像不愿被提及的身世遭人揭穿,因此悲伤绝望了。 马格努森的心情逐渐愉悦起来,重新感觉主导权又回到自己手中:“对,对,就是这样……情报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线,拥有情报,就就抓住了支配提线木偶的提绳。” 他惬意自得地抬手挥舞,像正在无实物表演一个木偶师:“下一个是谁?布鲁斯·韦恩?” “——the bat.(具有特指意味的蝙蝠,此处马格努森正在暗示——或者说明示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红罗宾的手有一瞬摸上了腰间的武器,但马格努森立即冲着他指来:“你,提姆·德雷克。你的好友最近在肯特农场生活得怎么样?是否弥补了童年的空缺?噢……如果有记者突然闯入农场,采访克拉克·肯特——或者说超人先生,幸福的日子会随之远去吗?” 马格努森的话尾轻而飘忽,像巫师正在念动咒语,编织一场糟糕的梦。 “我向你们保证,先生小姐们,向你们保证。如果我死在这里,所有的秘密都将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从世界各地的不知名角落冒出来……哦,我甚至还能做得更好。” 马格努森无所畏惧地从人质身后走出来,慢慢行至利奥兰面前:“你们看到我是如何操纵媒体的了。想想我能如何用相同的方式操纵世界各地的可怜人们?三分钟后,就会有无数人被迫无奈地拿起武器——菜刀、圆珠笔、枪支,对准身边的人痛下杀手……除非。” 马格努森微微俯身,紧紧盯着利奥兰,对于对方抢走属于媒体的注意耿耿于怀:“除非,伟大的太阳王,尊贵的拉奥,在这座属于他的行宫里向我俯首。——不不,向我弯腰——不!向我下跪!” 马格努森的瞳孔开始因亢奋和痴迷而不正常地缩张,他甚至起了些不该有的反应。 “……”隔着水镜,撒旦的笑容瞬间收敛了,金色的瞳仁中流露出骇人的冷厉,“他怎么敢?!” 人类凭什么令天使下跪? 利奥兰眼中,这个问题倒是简单很多:是尊严重要,还是千万条生命重要?如果让他选择,他不会有丝毫犹豫。 ——如果,让他选择。 利奥兰抬起手杖,不轻不重地抵上马格努森的下巴——这动作令马格努森原本居高临下、极具压迫和侵略性的姿态反变成了被压制:“你知道——之前有很多事我没法做,是因为玛门在场。” 现在玛门不在了—— 奇迹的无形风暴以利奥兰为中心,倏然荡开,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无形之手抹去马格努森留在受威胁者脑海中的一切记忆,包括那些糟糕的精神胁迫、三分钟后的屠杀指令。 当时间重新恢复流淌时,利奥兰从仍没理解发生了什么的马格努森身边绕过,抬手摸了摸满身血污的阿杰伊的额头:“there,there(好啦,好啦。该句式常用于安慰孩子).” 深可见骨的伤口迅速愈合,左眼处的血洞以奇迹般的速度盈实、重新生出明亮的眼睛,阿杰伊哼了一声,像从一次难能可贵的懒觉中苏醒,惺忪的睡眼还没睁,哈欠就先从嘴里跑出来:“哈……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无情地一拳砸晕已经不具有威胁性的马格努森,红罗宾也很快从利奥兰的态度中意识到三分钟后的世界危机已经铲除:“利奥兰。” “yes?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麻烦事收尾,利奥兰又变回了那个轻松愉快的小卷毛,“噢!蝙蝠机!” 卢浮宫都修了,蝙蝠机修理一下只是顺带的事。 十分钟后,一秒不见哥谭就归心似箭的蝙蝠侠坐进蝙蝠机里,等待提姆和迪克一道挤进后座,发动引擎:“……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利奥兰坐在副驾座,双手按在蝙蝠侠搭在引擎上的右手上,丝毫不介意手甲冷硬咯人:“可以让我开吗?” 第65章 天使的眼睛在期待地放光。 蝙蝠侠:“……开什么?” “蝙蝠机!”天使的每一根卷毛里都透着兴奋,“我向你保证,我有非——常强的学习能力,绝对不会把你的飞机开坏!——如果开坏我会帮你修理。” 蝙蝠侠:“……no.” 天使的卷毛耷拉下来些许:“我——” 蝙蝠侠:“no.” 天使能够残忍地抛下可怜巴巴的布鲁西甜心,蝙蝠侠也能冷酷地拒绝狗狗眼的天使。 天使怀抱着失落钻出蝙蝠机,蝙蝠侠再次拉动引擎—— “……”提姆和迪克看看显示一切正常的操作台,又看看完全没在动的蝙蝠机,“??” “……”蝙蝠侠看起来不明显、但的确深呼吸了一口气,松开搭在引擎上的手,像一团裹挟着怒气的黑色风暴跃出蝙蝠机。 飞机下方,天使正单手拽着蝙蝠机的尾梢,目光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蝙蝠侠:“……你在·做·什么。松手。” “no.”天使硬气地说,“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把圣剑和圣水还给圣保罗教堂!那我也可以松手。” 蝙蝠侠:“…………” 夜翼和红罗宾扒在舷窗上偷偷往外看,只露出小半个蓝色和红色的脑袋。 蝙蝠侠衡量了一下得失,甚至在内心将氪石、圣水等等常见应对氪星人及恶魔的武器挨个想了一遍,才相当不情愿地(确实是相当不情愿了,但凡有一丝办法,他也不会做此决定)、忍辱负重地后退了一步:“……just·this·once(只有这一次).” 一分钟后,瞭望塔。 联盟会议开到现在,一句正经话没说,只吃瓜吃了个肚饱的绿灯侠咧嘴笑到一半。 “嗡——” 绿灯侠神色倏变,猛然起身:“警报!蝙蝠机刚刚发出了坠毁信号,在巴……呃?” 绿灯侠眯眼看屏幕上重新亮起的绿点:“……它又……好了?” “嗡——” “等等!它又坠毁了!——哦不,又好了。” “嗡——” 绿灯侠:“它……蝙蝠在干什么??” 第40章 蝙蝠侠正在体验跳楼机。 不确定童年时的小布鲁斯是否会喜欢这个游乐项目,但是成年版的蝙蝠侠显然不喜欢。他坐在蝙蝠机的副驾座上,恐怖得像一尊刚从哥谭搬来的滴水兽,脸色能吓闭嘴好几个闪电侠。 “滋。”蝙蝠机的通讯频道里传来超人担忧的询问,“一切都好吗,蝙蝠?为什么你一直在……坠机?我没法看到蝙蝠机里面的情况,有铅涂层。如果有需要——” 蝙蝠侠非常有需要。但是穿上夜巡衣,就也穿上了固执嘴硬,形象包袱有一吨重的蝙蝠侠低沉简短地拒绝:“no.i got this.(不。一切都在掌握中。)” 回应他的是第四次坠机。 “……”后座的两只罗宾鸟抱成一团(主要是夜翼,红罗宾仅是一脸死相地坐在原处,表情麻木。如果有任何人具有读心能力,红罗宾此时的内心是如此悲伤且平静地想的:……果然任何好事都有其代价。这就是获得一架完整的蝙蝠机所要承受的)。 蝙蝠侠果断在天使不信邪地进行第四次启动时,折身压向见鬼的驾驶员,坚实的臂膀和身躯形成牢固的绞杀:“够了。收回你的手,那是底盘导弹的操作系统。” “唔唔!”利奥兰的脸被迫埋在夜巡服那片冰冷的蝙蝠标里,像只被邪恶黑猫坐住的鸟扑棱着挣扎。 某一刻,他终于成功把脑袋从那对过于坚硬的胸肌里解救出来:“呼……这不对!我学习了mi6所有与驾驶相关的资料,甚至通过了他们的虚拟测试——但蝙蝠机上的操作系统跟资料里的完全不同!” 蝙蝠侠丝毫没打算答疑解惑:“对。现在,从驾驶座上下来。” “嗡……”蝙蝠侠的联络器很不是时候地响起。 利奥兰和蝙蝠侠还在僵持,一个试图利用透视无视糊脸的两百磅义警接着驾驶;另一个背过手去,精准地捉住利奥兰伸向驾驶台的手腕:“no.” “……”红罗宾神色安详地等待了三秒,主动撕开糊住他脑袋的夜翼,帮忙接通联络器。 麦考夫暗含不满的声音从联络器里传出来:“我以为留下一堆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人,不是英雄所为?——你不能带着圣剑就这么离开。” 联络器的另一端隐约传来约翰难以接受的追问,因为距离的关系不甚清晰:“去哥谭?!为什么?我以为——我们好不容易——” “?”缠斗中的天使顿时竖起耳朵,转头看向已经远离的卢浮宫广场。 透视的能力让利奥兰能清晰看到约翰脸上的每一分受伤和深深的精神疲倦:“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你不喜欢我深究你的过去——” “不!”玛丽捧住约翰的脸颊,“隐瞒过去是我的错误,不是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安全,约翰。我希望你能安全、快乐,而不是因为我的过往,每时每刻都沉浸在警戒和惶恐中,不知道下一秒是否会有一枚子弹对准你的心脏,或者我的。” “……”麦考夫扬起眉毛,显露出一个不怎么赞同的表情,“你真的认为华生医生会在乎这个?——告诉我,你认为约翰为什么在众人之中被你吸引?因为你的医术?善解人意?或者……危险。” “他在无意识地追逐刺激,这才是约翰·华生被你吸引的原因。我非常不建议你因为这种理由拒绝华生医生,因为下次他还是会被同样的人吸引,你敢保证下一个玛丽还会像你一样爱他吗?” “……”玛丽较常人更强烈的保护欲令她陷入两难的矛盾:她希望远离约翰,确保对方不会受她牵连;又没法设想麦考夫提出的这个假设。 大福尔摩斯好整以暇地拄着他那根不离手的黑伞,换了个站姿微笑道:“我有另一个更好的提议——为什么不带着约翰和你一起去哥谭呢?” “有利奥兰的庇护,你们都会非常安全。以约翰的医术,我想他完全可以胜任医务处的职位。” 一个乍一听不可思议的提议,但实际上大福尔摩斯只是以退为进。 不论是否前往哥谭,约翰都无法放下夏洛克,现在他将约翰推向利奥兰,未来夏洛克一旦有什么麻烦,约翰说不准会带着利奥兰招揽的员工一道来帮忙。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不论他在私下里如何搜寻利奥兰的弱点,他都必须承认利奥兰的实力。 即便是他,也很难给出“有mi5的庇护,玛丽和约翰会安然无恙”的保证。至少那句“有利奥兰的庇护,你们都会非常安全”,他是真心实意的。 和自己兄弟不同,大福尔摩斯的真心总是潜藏在利益交换和算计之下,往往难以辨别。 费了大力气从正潜入的恐怖组织手中骗来飞机、匆匆赶到的夏洛克甫一到场,就听到倒霉兄长这么一句“为什么不带着约翰和你一起去哥谭呢?” 咨询侦探:“???” 本就对麦考夫擅自带约翰出席拍卖会大有意见(夏洛克认为这种惊险有趣的事,约翰身边站着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可恶的兄长)的咨询侦探霎时怒火中烧,大步逼近麦考夫,一把攥住兄长的衣领:“你说·什么?我让你替我照顾约翰,这就是你照顾他的方式?!” “……”约翰完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错愕地瞪视已死的友人,“夏洛克?等等——” 很难描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总之利奥兰认为,今晚媒体确实是走早了(媒体也不愿意的,但今晚被友邦刺激得够呛的本地警方的确态度强硬)。 首先是咨询侦探优先向大英政府发难,掀起兄弟战争(夏洛克未必是不信任兄弟,更多的可能只是想趁机多揍兄弟几拳);再是约翰下意识地拦架,但拦着拦着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暴打咨询侦探的狗头;维斯帕试图上前劝架,但因对狗上司长久以来积攒的怒气,细高跟鞋终究还是踩到了麦考夫的皮鞋上。 天使手忙脚乱地从蝙蝠机里钻出来,飞过来振臂呼吁:“别打架!别打……呃。” 一只卷毛侦探头晕目眩、鼻子流血地撞到天使身上,但很快又重新投入互挠的旋涡:“他在拿你做交易!你看不出来吗?!” 约翰暴怒地又一拳砸了过去:“你以为你比你的兄弟高尚很多?!” 麦考夫数次试图从这不体面的群架中脱身出来,但都被维斯帕浑水摸鱼地捣回夏洛克面前。 天使盯着这团猫……人类,从左边打到右边,又从右边打到左边,颇觉无处下手,不由地摸了摸幻痛的胃。 天使没有胃痛的毛病,利奥兰更倾向于这是之前重伤残留下的心理阴影,就像截肢的人偶尔会感觉已经不存在的手臂正在抽痛。 他曾在天堂地狱大战中经历过这个,经验告诉他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遗忘,于是他揉了一下腹部就不甚在意地放下手:“congelare——” 第66章 身后忽地涌来蝙蝠机悬停带来的气流。 一枚蝙蝠镖打着旋从他耳边掠过,钉在麦考夫的黑伞上,放出明亮的蓝色电流。 “……”打群架的人类们瞬间被迫散开,四肢发麻地仰躺在地上半张着嘴,只有眼睛还能激烈地互动。 去而复返的蝙蝠侠无声落在天使身后,环抱手臂,语带不赞同:“你应该休息。而不是像没事人一样到处撒欢。” “……!”夜翼在后面瞪大眼睛,敲着面具检查自己有没有把这句话录下来,以后布鲁斯一顶着重伤整晚夜巡,就在通讯频道里循环播放。 利奥兰打哈哈:“哦,没事的。比这严重的伤我也受过,最多就是幻痛几天,不会影响工作。比起这个,还是赶紧调停矛盾,把大家送回家,我还得赶紧回去工作呢!没人会因为这点小事耽误工作——” 天使在这方面和蝙蝠侠拥有同样的双标:他们都认为除自己以外的人都该拥有休息的权利,只有他们自己没有。 “小事?”蝙蝠侠皱眉重复,“什么样的地方会把‘腰腹被龙尾捅穿’当做小事?——不论是谁向你灌输的这种观点,它是错的,忘掉它。你不是机器,你需要休息。” “……”就连红罗宾也开始抬手敲面具。 天使局促地双手交握:“但……我的确是?……战斗机器?你看,我为战斗而诞生——” “你不是。”蝙蝠侠短促的打断里夹杂着怒意,但不是对天使的,“谁对你这么说的?养育你的另一方?你的上司?” “天啊。”玛丽难过地看着天使,“难道他们完全不爱你吗?什么样的长辈会教导孩子做一个‘战斗机器’?——我甚至还是个特工呢。” 蝙蝠侠犀利地反问:“如果你是为战斗而诞生的,你的眼睛为何能欣赏卢浮宫的美?你的味蕾为何能品尝食物的滋味?你的触觉能分辨刀刃的坚硬和床的柔软,你的双耳能分辨音乐的节律。倘若你生来就是为战斗而诞生的,你的创造者为何要赋予你这些?” 隔着水镜,上帝沉默不语。 撒旦的眼神略有些错愕,这显然是祂从未思考过的角度。 祂忽然想起上帝曾反问祂的话:“你如何看待我?” 利奥兰曾如此问过亚兹拉斐尔,而后又自问自答:“若你将祂视为天父,就应当相信父亲的所有安排,都只是为了让孩子成就更好的自己。若你将祂视为全知全能的主,就应当相信上帝不会出错。” 撒旦皱起眉宇:“雅威,你没什么想说的?” 上帝的神情隐没在圣光之下:“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所有我想说的,都已经给予你了。” 水镜中,利奥兰陷入沉思,不到三秒精神一振:“你们说的对。我父定当是爱我的。”积极乐观的天使坚定点头,在心里补全后半句:所以给予我这些。 “如果只是休息一晚……嗯……”工作狂开始浑身难受,相当勉强地踩着底线做出退让,“8个小时,休息八个小时!哈!我要知道‘阿瓦达’是什么,还要学会开蝙蝠机!” “…………”蝙蝠侠不知道这个结论为什么还是跟蝙蝠机扯上关系,而且学开蝙蝠机算什么休息,以及为什么是“我父”,“你说的阿瓦达出自一部系列电影,看起来应该不止8小时。” 天使张握着双手,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可以用超级速度快进看完,32倍速,就可以空出时间——” “——如果我们续订酒店套房,就能一起度过一个难得的电影之夜,和家人以及挚友一起。”夜翼挺身而出,用另一个糟糕提议顶替天使的糟糕提议(两者均为蝙蝠侠视角的评价),“你觉得怎么样,蝙蝠?” 半小时后,酒店套房里。 原本宽敞的客厅因为塞进了11个人而略显拥挤,热闹的观影区后方,死气沉沉地坐着蝙蝠侠、麦考夫和邦德。 邦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壁挂电视里的猫头鹰群袭击民宅:“为什么非得喊我?” “在面对糟糕情况时拖人下水是人类的本能,邦德。”麦考夫笑了一下,在邦德动手殴打隔壁部门的上司前开口,“不,当然是为了谈正事——关于勒西弗和马格努森的归属。” “m和我达成共识,我带走勒西弗,mi6带走马格努森。她并不信任mi5的特工,所以希望你能在路上护送,保证勒西弗平稳抵达mi5的地盘。” 说是“不放心mi5,帮忙护送”,其实麦考夫和邦德心知肚明,m女士是不想舍弃勒西弗能吐出的情报。 邦德跟队的这段路,就是麦考夫和m商量好,留给邦德审讯勒西弗的时间。 邦德的目光越过前方拥挤的人群,落在正和玛丽一起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着倒霉的德思礼一家笑得幸灾乐祸、毫无负担的维斯帕身上:“我们可以现在就出发。” “等等吧,邦德。等等。”麦考夫的身体放松下来,靠上背后的真皮沙发,“即便是我们这种人,偶尔休息也是被允许的。能这样和所爱之人——或者爱过之人安逸相处的机会不多,珍惜它吧,也许将来某一刻濒死时,我们会从片刻的回忆中汲取到从地狱里爬回人间的力量,让这样的时间再延续得更久些。” 不知何时跟咨询侦探鬼鬼祟祟离开套房的约翰又回到了房间,身上脏兮兮的礼服换了一套,甚至还剃了那撇显老的胡子。 夏洛克的脑袋从门缝中露出一点,冲着僵在原地不动的约翰露出“你在干嘛??”的纳闷眼神。 蝙蝠侠沉默地注视三只小鸟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听到门口的响动齐刷刷看向约翰,然后眉飞色舞(提姆没有加入舞动五官的行列)地互相捣捣戳戳。 约翰清咳了一声:“玛丽。” “?yes?”玛丽在维斯帕的手肘攻势下冲着约翰扬眉,露出让人感到同样轻松愉快的笑容。 约翰再次清了清嗓子,紧张地松了一下领口:“你知道,我们没有认识很长时间,这里也不是一个足够浪漫正式的场地。但我想,像今天这样特殊又幸运的日子,在未来的人生中,我未必能再找到第二个。” “你找到了你的家人。我找回了我的挚友。我得以知晓你的过往,利奥兰愿意庇护你的未来。……我想问……” 玛丽很难抑制脸上的笑容:“继续说。” “我会的,”约翰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棕色的眼睛中带着紧张和期待,“我想问,我是否能够得到允许,为今天再添加一份幸运?” 他举起手中的红丝绒戒盒,单膝在还坐在地上的玛丽面前跪下,互相平视着对方:“你的过去我不在意,那是你的隐私。你的未来,我是否能有这个荣幸参与?”【注】 “……”玛丽试图让自己的眼睛别红的那么快,最终宣告失败,她在夏洛克旋风一样冲进房门、拉开彩炮的同时一把抱住约翰,“yes!oh,god,yes!” 电影里,寄向橱柜里的男孩、开启他通往魔法之旅的信件铺天盖地;套房里,小鸟们和维斯帕冲向夏洛克,抓起咨询侦探怀中的彩炮欢呼着拉开。 后排三个人头上或多或少也沾了点,蝙蝠侠无动于衷,仿佛挂在他尖耳上的彩带随时会被他漆黑的夜巡服融化似的;邦德面带嫌恶地拍着肩上的彩带:“我以为你会担心你的弟弟失去舍友会不会孤单。” “don't be silly(别犯傻).”大福尔摩斯优雅地拈下胸前的彩带,“会感到孤单的只有我——我确信有康斯坦丁的魔法帮助,夏洛克会在半个月内在污水厂里造出另一个窝。哥谭?他掉进那里,就像老鼠掉进米缸。” “?”蝙蝠侠终于转头,“我没同意这个。” 麦考夫挑眉:“你更想交还圣剑?” ——与此同时,临时关押马格努森的房间里。 结束审讯的m刚离开不久,马格努森被绑在简陋的木椅上,血混合着唾液从他低垂的头滴下。 房门外传来交换岗的动静,三分钟后,有人走进房间。 举枪的声音,换弹的声音,上膛的声音。 “乓!” 查尔斯·马格努森的身体随着射击痉挛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但他的灵魂意识尚存,昏昏沉沉和疼痛中,他感觉自己像被锁链缠着,路过了一片炙热的地方,而后又被丢在一片冰冷而冷硬的地上。 有人挑起了他的下巴,尖锐的手甲刺入灵魂,令他在剧痛中骤然清醒,瞠大双目看向面前熟悉的红黑色魔瞳。 “do you know this place?(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红色的龙尾在玛门身后悠然晃动,“你有没有听过所多玛和蛾摩拉的故事?” ‘……什么?’他想这么问,但发不出声音——面前的恶魔并不允许他发声。 玛门微笑着松开禁锢灵魂的手,看着灵魂的铡刀缓缓从牢房的顶部逐渐降落:“去步罗得的后尘吧,僭越者。” 大恶魔的话轻得像喃喃: “你怎敢让天使向你下跪,你怎敢对天使动情。” 第67章 “天使的目光不应属于任何人……” “永别了,查尔斯·马格努森。地狱拒绝接纳你的灵魂。” 第41章 没人知道一个邪恶的灵魂彻底消散于炼狱深处,就像没人知道约翰、玛丽的求婚正被上帝和撒旦同时见证。 撒旦很有参与感地优雅诅咒(祂没有看右手边的水镜,这让人有充分地理由认为撒旦或许在回避之前的对话):“behold(看吧)!他们的爱情将孕育出一颗聪慧狡猾、让人气恼的结晶!” 上帝始终表现得随和:“但在结晶的内心深处,美丽的心灵将永远闪耀。” 两位想得其实是传统意义上的早生贵子,但当一个顶着黑色卷毛的侦探毫无自觉地加入约翰和玛丽的拥抱,事情就变得不明朗起来——但现在没人在意这个。 天使高兴地振臂一呼,带领众人一道加入庆祝的拥抱,原本坐在后排、仿佛掌控全局的三位大佬脸色顿变。 邦德试图以一场小规模冲突拒绝这场愚蠢的集体活动,但被夜翼、红罗宾联手压制(提姆脸上满是看开的淡然,写着‘让让他们怎么了’);麦考夫转身就走,被擦着枪的维斯帕报以微笑注视,不得已止住脚步;蝙蝠侠……蝙蝠侠拿出了面对反派时的态度,主打一个不同意、不拒绝。任凭利奥兰将他扯进人堆,反正蝙蝠没打算张开手臂。 一场闹腾足足持续一个半小时,等亢奋褪去,所有人重新坐回电视前,利奥兰仅仅坚持了两分钟,就在神秘宁静的电影配乐中眼皮打架地睡去。 “谁会在看哈利波特的时候睡着啊??”夜翼和一群英国佬凑在一起压低声音震惊,“我敢打赌,他肯定精神紧绷了很长时间。” 假如邦德还在这,一定会用自己的睡姿证明有那么几个成年人对魔幻题材不来电很正常,但他早早就逃离了跟他风格不搭的电影之夜。 夜翼体贴地将天使抱回房间床上,盖好被子,临出门时和众人一道回头看了眼。 卧室的窗帘拉上,光线昏暗,即便如此,仍有一束柔和的微光恰好落在天使静谧的睡颜上。那头浅金的短发如同昏暗处的金丝,缱绻在柔软的枕席上,流淌着玫瑰金的光泽,让人疑心眼前所见的不是真实,而是雅克-路易·大卫笔下那色彩鲜明、奢靡华丽,又透着庄重严正的油画。 “god,”约翰挤在门口小声抽气,“什么样的父母忍心对这样的孩子说‘战斗机器’这种话?” “撒旦会,很显然。(撒旦在此时发出了愤怒的声音)”夜翼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也可能是利奥兰的上司,他的另一个家长——说真的,在今天之前,我脑海中关于利奥兰另一方家长的形象,一直是一位温柔、坚定、强大的女性,但他刚刚说‘我父’。” 隔着水镜,撒旦和上帝突然与人群一起陷入沉默。 撒旦:“等等。他们别——” “所以——撒旦是个gay?”玛丽沉吟,“不,不对。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我想天使恶魔是没有性别的,所以利奥兰的另一个家长是什么性别都很正常。” “……”即使是上帝也觉得很不正常,“这些人类没有正事可讨论吗?” 所有人认为他们讨论的就是正事。 当正联再次发来会议申请时,红罗宾严谨地提出对会议主题的更改意见:“是否招纳利奥兰加入正联都是其次,现在更重要的,是设法将利奥兰从pua他的双亲——可能还有上司手下救出来。” “利奥兰的另一位父亲是谁?和佐德一样,对地球持有侵略态度、奉行军事作风的氪星人?” “对方手下究竟有多少个像利奥兰这样的‘士兵’?是否有办法追踪到他们的驻地?” “……”超人弱弱地把“其实我觉得代号问题也挺重要的”吞了回去,“我们不能直接问利奥兰吗?” “没有可行性。”夜翼头疼得仿佛在谈论劝分三年、但还是和对象结婚了的基友,“他的上司要求他摧毁银河系,他还非得说这是误会、他上司是个好人,你说要怎么劝他跳反吧。” 蝙蝠侠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他单独待在自己的房间,正同康斯坦汀联络:“有没有一种魔法,能在利奥兰离开地球后,将我拉去他的身边?之前你在天堂使用的那种可不可行?” “……”康斯坦丁躺在兔耳恶魔的腿上吞云吐雾,脑力全开地默背行李箱契约,“pity(很遗憾),根据我和小女巫达成的约定,我没法帮你这个忙。你只能靠自己了。而且,我不觉得在利奥兰身上施法,他会迟钝到没法发现。” 蝙蝠侠:“那联络器里的跨宇宙定位仪,在利奥兰身上能正常使用吗?” “……”康斯坦丁坐起身,“可以,但你确定吗?一旦被利奥兰发现,他一定会非常生气……非常,生气。” 蝙蝠侠毫无动摇:“总有些事是不应当做,但必须去做的。” “而你觉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就得你来干?”康斯坦丁琢磨琢磨,感觉自己也没啥立场给蝙蝠做思想教育,于是倒回温柔乡,“提前想好道歉方式,别怪我没警告过你——顺便一提,你打算怎么给利奥兰塞定位仪?确保它不被发觉?”康斯坦丁是真的很好奇! ——五小时后。 利奥兰在温暖的羽绒被中苏醒,柔软蓬松的触感令他舒适地窝在被里慢慢翻了个身,才在习惯性的自律下催促自己坐起身。 准确计算,距离他的上一次睡眠已经有十年之久。重温深眠的体验,利奥兰不舍地在床上多坐了三秒,才翻身下地,仔仔细细整理好仪容仪表,推门而出。 有点意外,套房里几乎空无一人。仅有布鲁斯半靠在沙发上,电脑放在膝头,头微微侧着,双目紧闭。 人类显然没法像天使那样进化掉睡眠,两天两夜没睡,布鲁斯终究还是在工作中陷入睡眠。但他睡得并不安稳,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地转动,眉头皱得堪称用力,仿佛即便在梦中的国度也有无尽的敌人需要蝙蝠侠应对,疲惫和严厉同时从这张脸上流露出来。 天使的目光掠过布鲁斯鬓角的霜白、眼角的细纹,忽的意识到面前的人类已经不再年轻了。 漫长的岁月不会对天使造成任何影响,但短短数十年的光阴,却会在蝙蝠侠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从藏在衬衫马甲下层层叠叠的伤痕,到这张疲惫的面庞上总因过于可靠而被队友们下意识忽略的岁月的证明。 ——也许我会像送走诺亚那样,见证蝙蝠侠的葬礼。 某个时刻,天使的脑海中忽然蹦出这样的念头——但下一秒,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就倏地睁开,清醒锐利得仿佛刚刚只是假寐:“我睡了多久?你应该叫醒我。” “你们也没叫醒我。”天使本来都打算拿床被子给蝙蝠侠盖下什么的,或者抱上床。但万一蝙蝠侠在睡觉方面也有怪癖呢?他的意思是,他又没见过蝙蝠侠睡觉,万一对方喜欢倒吊在房梁上睡觉呢? “其他人去哪了——说认真的,你平时怎么睡觉?”天使实在没忍住好奇,这关系到下次再遇到蝙蝠侠睡着,他要把人正着放还是倒着放。 布鲁斯:“……” 蝙蝠侠一般不回答奇葩问题:“麦考夫和邦德押送勒西弗回mi5,其他人先回哥谭——或者回伦敦收拾行李。我有两件东西需要给你,所以留下来。” 布鲁斯将放在右手边的联络器推向天使:“康斯坦丁告诉我,超人交给你的那个联络器你留在了污水厂。那时候我们彼此不算熟悉,现在呢?你愿意收下这个联络器吗?” 难说,天使谨慎询问:“这里面有定位监控之类侵犯隐私的小东西吗?” “没有。”布鲁斯敲了敲电脑旁的零件,“入睡前我就在解除这个。” 天使又衡量了一下,之前才意识到的寿命问题让他多少放宽了界限,毕竟人类没有天使那么漫长的时间去建立信任、慢慢磨合:“right!我会收下这个!毕竟拒绝朋友的赠礼是件很失礼的事……那第二件东西是什么?” “一份礼物。”布鲁斯将某个眼熟的剑柄放上茶几,一并推向天使,“没必要担心它的合法使用权,我已经和麦考夫达成了协议。眼下地狱不知为何放出大量恶魔在人间行动,圣剑被恰当使用的价值,远胜于放在洗礼堂里吃灰。” “把它视为一份纯粹的祝福吧。不论你所在的阵营是否如你所说属于正义,希望这把圣剑永远能在你的手上迸发出如昨晚一样的光明。” 天使感动之余又有点小小的崩溃:什么叫“不论阵营是否正义”?你们该不会还没放弃撒旦之子那个离谱猜测吧! 是天堂的工作规定封住了天使辩解的嘴,只能徒劳澄清:“我是个纯种氪星人,绝对不是什么撒旦之子!” 布鲁斯赞赏天使勇于摆脱原生家庭的行为,但根据他养娃……从业多年的经验,有时候过度拒绝承认过往,未尝不是一种过激反应:“也许有时我们应当拥抱过往。” 第68章 “……”一点不想拥抱“撒旦之子”人设的天使气冲冲地抱上联络器和剑柄起飞,甚至重重关窗以示气愤。 房间里看着天使再生气也不过就是用力关窗的蝙蝠侠,不由地对比了一下另一个恶魔崽子,aka现任罗宾达米安:“……”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利奥兰的上司能如利奥兰所说,没有心怀不轨,一切只是误会。否则,他很难想象一个内心扭曲的反派将利奥兰教导成现在这样,究竟怀揣着多么可怕的阴谋。 带着沉重的心情,布鲁斯启动了藏在剑柄中的定位仪:“……?” 电脑上没有提供任何反馈,一般只有定位仪被外力摧毁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是不应该啊……按照他对利奥兰的了解,利奥兰应该不会对“礼物”、“祝福”特地使用透视扫描?在未有证据的前提下,利奥兰应该对一切都抱有信任和乐观期待才对。 ——这话是没错,利奥兰也的确没有对刚接纳的新朋友送的礼物进行360°检测。坏事就坏事在那句“把它视为一份纯粹的祝福”上了——在礼物里藏匿一枚定位仪,可不算什么纯粹的祝福。 在布鲁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枚小小的定位仪就彻底失去了作用……仅有尾端的红灯还在徒劳闪烁,勤勤恳恳地耗着电。 天使对自己新得到的礼物里藏有什么大宝贝一无所知,事实上他一回办公室就受到了公文海洋的泰山压顶:“等……救!” 每天都会在好友办公室前“路过”三四回的亚兹拉斐尔亲眼目睹天使被公文吞没的可怕一幕,赶紧扇动羽翼冲过去,将利奥兰打捞出来:“上帝啊!这么多工作都从哪来的?距你离开也不过才一年而已!等等,为什么这些公文闻起来都有种……邪恶的味道?” 天使刚从心有余悸中缓过来,就无缝滑入心虚的状态:“我……可能接了点外包的活?” 亚兹拉斐尔:“……you what??(你什么??)” 与此同时,地狱深处。 恶魔克劳利同样喊出了跟亚兹拉斐尔一样的话语:“——you what??等等等等,让我重新确认一下——你说别西卜大人,对*恶魔*下达命令,说要建立*工作报告体系*?” 恶魔哈斯塔对此毫无意见,作为一个积极为恶的恶魔,他巴不得有这么个机会能跟上级吹嘘自己这几个月又做了多少了不得的业绩:“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你对别西卜大人的命令有什么质疑?” 克劳利:“我、呃……” 他张着嘴措辞了半晌,愣是没能把那句“你确定这个命令是别西卜大人下的,不是某个低级天使终于把魔爪探进了地狱?”说出口,只能拐弯抹角地确认:“——话说回来,那些九百多年前被从氪星打下地狱的堕天使最近怎么样了?还和以前一样游手好闲?” 拜托了!告诉他一切都没变! 哈斯塔残忍地打碎了克劳利的祈祷:“什么?不。那群堕天使在一年前就想通了,现在升职的速度跟长了两对翅膀一样。要我说,啐,就是装。说什么即便在地狱也可以坚守本心,现在还不是开始争权夺势?” 哈斯塔很难不对那帮堕天使产生怨念,今年他的晋升名额就是被其中一个叫蒙宁的虚伪家伙给挤掉的。 克劳利:“……” 克劳利:“。” 完了。都结束了。万事休矣。万策尽了。 他最害怕的事情时隔九百多年,还是发生了。这令他不禁反省自己为何没有好好珍惜这九百多年的时光。现在,“工作报告体系”?哈哈! ——什么样的天使能对恶魔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啊!?你还不如拿圣光直接把他消灭了! 克劳利抓狂地抓起头发,在绝望中甚至想到了是否要向上层揭发这可怕的“天使特工组织”。 但一来,他真不打算因为这种事跟利奥兰闹掰(亚兹拉斐尔百分百站利奥兰,上帝……不对,撒旦知道他就这么两个朋友);二来,上层真的完全没感觉到事情不对吗? 其他大恶魔他没接触过,不好说。但别西卜大人真没那么好糊弄。 这位暴食之罪的大恶魔,永恒掌管着地域内的一切大小事务,该见的不该见的手段都见过,很多时候装傻充愣只是懒得过度追究某些祂认为不重要的事(克劳利偶尔会觉得,这位大恶魔的内心或许并没有那么堕落)。 天使的“工作报告体系”能在地狱推行,只能说明别西卜大人苦地狱的管理混乱久矣,天使这一提议属于是提到别西卜大人的心坎上去了。甚至那些送上门的堕天使——拜托,你见过有哪个老板会拒绝白送上门的好用劳动力? 克劳利两眼发直地向后一靠:难道就这样了?以后他就得天天写工作报告了?撒旦呢?撒旦难道不管管吗?地狱要成天使的外辖地了啊! ——撒旦说实话在乎又不那么在乎。 你要说祂对地狱有什么感情,那肯定是半点没有的。这位打从万魔宫建立后,就没出门管过任何事。对于天使干涉地狱,祂仅有那么一点面子上的过不去,但转念一想赌局:本来祂就是赌天使会堕落成恶魔的,那提前搭建领导班子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底,撒旦又不用写工作报告。 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经典恶魔态度,撒旦继续当祂的看戏乐子人。祂甚至发觉工作报告体系推行后,地狱各处的哀嚎声多了数倍——要么是写不出玩意儿的文盲恶魔发出的,要么是被恶魔拿来泄愤的炼狱囚魂发出的,地狱居然比过去数千年内更有地狱的样子,而不是大型摸鱼摆烂基地。 克劳利在绝望中开始撰写成为恶魔后的第一份工作报告。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巴黎。 离开套房的麦考夫和邦德并未直接出发,进行押送。昨天晚间马格努森暴死的消息七拐八弯,还是落进了大福尔摩斯的耳朵里,向蝙蝠侠告辞后,他们就一同赶往关押马格努森的地方。 挂着嫌恶的神情在满是血腥味的房间里转了一圈,麦考夫用手帕虚掩着鼻子,走出房门,对着脸色相当不好看的m女士露出礼貌但毫无真心的微笑:“您不带任何亲信同我见面的决定非常明智。我可以向您保证,mi6需要一次大换血,在那之前,你最好别让邦德离开您的身边。” “省省吧,我还没四肢不勤到你的份上。”m女士不客气地拒绝贴身保护计划,“我需要邦德做一柄利刃,而不是守株待兔的盾牌。——查清mi6内部的奸细,邦德。以及活着回来向我汇报。” 这位性格刚毅、鲜少说好话的女士神情微缓:“我很高兴昨晚你选择救下勒西弗,而不是‘认为世上少一个罪恶银行家没什么不好的’。在你们调查这里的时候,我从勒西弗口中得知了一份情报——” “cia有个特别行动小组,派人潜入一个名叫欧文·戴维恩的家伙身边。但事实上那是个陷阱,cia内部早有人已经背叛。” 麦考夫虽然身在马格努森的关押地,但显然也没放松对勒西弗那边的关注。m女士和他交换审问时,他同样也在聆听另一边的监控: “那个被派去潜伏的cia特工,叫做林赛·法瑞斯。关于她身陷敌营的情报,m女士已经借由你在赌场里认识的那位cia,传达给了那个特殊小组。” “他们向你送来致意。”m女士不苟言笑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赞同,“据说那位林赛·法瑞斯小姐是那个特殊小组负责人特地培养出的接班人。如果当时你仍怀抱着‘世上少一个罪犯没什么不好’的念头,林赛特工多半凶多吉少。但你这次……我该怎么说呢,纵览了全局?我想林赛特工这回应当能活着被救回来。” 邦德总显得冷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说不清真假的笑意:“只要您满意就行,女士。” m一听邦德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就条件反射地上火:“原本我是想派你去查一查这个‘特殊小组’到底怎么回事,mi6没有任何关于cia还有个秘密特殊小组的情报。但内忧在前……” “leave it to me.”麦考夫微笑,“我确定我的兄弟急需一场冒险来找回……他围着泰迪熊蹦跶的常态。我会让夏洛克追查这个小组。” 顺便白嫖利奥兰的人力。 即便是m,也对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难搞程度,以及哥谭的鼎鼎大名略有耳闻:“你是怎么确保你弟弟在哥谭的安全的?投资给正义联盟?” 麦考夫没法说自己是送出了圣保罗教堂里圣保罗的剑(圣保罗,有名的圣徒之一。他的同袍圣彼得以‘手持通往天堂的钥匙’的形象闻名,圣彼得则以‘手持圣灵的剑’的形象闻名):“——一点‘小小’的代价。” ——而这份代价现在正缩成一枚两指大的王冠发夹,窝在天使浅金色的卷毛里。 显然,白嫖天使是不可能白嫖的。正如红罗宾所言:任何事都有其代价,只是你不知道自己将要——或曾经在什么时候支付而已。 第69章 第42章 很难形容夏洛克接到兄长的来电时,正处于什么样的混乱中。要解释清楚情况,或许从康斯坦丁的视角切入更好,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麦考夫第一通电话打来的5分钟前。 哥谭,污水厂。 “又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康斯坦丁侧卧在一群兔耳恶魔之间,拖长了声音发牢骚,神态与姿势之慵懒,像极了百年前淫靡度日的君主,“说认真的,小女巫。艾格妮丝留给你的那本书里,难道一点没提买下这座污水厂要做什么?” 安娜丝玛大概能理解康斯坦丁的急迫,毕竟入职至今,她曾许诺的“所有灵魂都将与你相逢于水草丰美处”都没个影儿,利奥兰见不到、想找点事发发力又无从下手……但艾格妮丝的预言书里的确没写这个:“她只说了‘等’。厂里的生活应该不算难熬?我以为你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康斯坦丁的确很享受。但越享受,过去那些亏欠就越深地勒进他的心脏,像在冥冥之中质问:你凭什么? 安逸的生活,无虑的享受,这些本该是我们能拥有的未来,可你一脚踩碎了它。你躺在这里享受天堂般的欢愉,究竟是为了我们,还是仅仅为了自己? 他在这种无法抵挡的焦虑中点燃一支烟,起身竖起风衣衣领:“随便吧。我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今晚就不回——” “咚咚咚!”礼貌的敲门声从厂外传来,夹带着不确定的低声询问: “你确定是这儿吗夏洛克?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利奥兰会住的地方。这是你第一次来哥谭,也许你指错路了呢?”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说这种话,约翰,即使是玛丽也没拿质疑的眼光看我。” “夏洛克,你手上拿的那个绿色问号奖杯是什么?别随便捡路边的东西!——给我拍个instagram先。” “?!玛丽!停止鼓励夏洛克做不像成年人的事!” 康斯坦丁气势汹汹地拉开工厂大门时,迎面看到的就是美丽而危险的维斯帕特工慵懒地单臂撑靠在门边,冲着三个围着谜语人奖杯蹲下拍照的成年人赞叹:“多么可爱的一家三口。啊,幸会。我们是利奥兰新聘的员工,能进去说话吗?” 再美的特工康斯坦丁也无心欣赏了,他瞬间火冒三丈地咒骂:“该死的天使!该死的连工厂干什么都没定、却该死的哐哐招人!——安娜丝玛!!过来领新的饭桶!” 门口的五位来客(是的,还有一个阿杰伊。因为肤色较深、穿着黑冲锋衣、习惯性蹲在角落隐匿身形,而存在感很低)顿时满是意见;争吵声惊醒院里的地狱犬,跟着安娜丝玛一路兴奋地奔向门口,还以为遛狗时间到了;远方道路上出现一个绿色的身影,边往污水厂跑边愤怒大叫:“嘿!谁偷了我的奖杯?!那是给蝙蝠准备的!!还给我!” ——麦考夫的第一通电话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可想而知,兄友弟恭的咨询侦探根本没睬,光顾着用一针见血的毒辣言辞跟康斯坦丁互相伤害。 老实的军医试图劝架,却被大型肉弹一样冲来的地狱犬一下撞倒,玛丽连忙伸手拽狗。 维斯帕和阿杰伊在谜语人恼怒地大喊大叫着举起拐杖长枪时骤然动手,一个抬枪射爆了不正规的改造枪械,另一个猛扑上前,粗暴地抬手绞住谜语人的咽喉,扭打之下不慎靠近污水厂临近的哥谭湾,下一秒—— “扑通。” “……”混乱的场面齐齐一顿。 众人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看向浪涛滚滚的哥谭湾,就见一个绿色的人影愤怒的同时不乏狼狈地在海水中浮浮沉沉:“你们怎么敢……给我记着……这事没完!!” “他会……游泳吗?”约翰很正常人地问,“我们是不是应该下去捞下他?” “噢他会找到活着的办法的。”康斯坦丁满不在意地收回视线,“为什么不接起那通该死的电话呢?也许那会是利奥兰打来的。” 古怪的气氛中,夏洛克承载着众人的厚望,摸出手机:“——nay(不),是麦考夫。但还是听听他想说什么吧,也许比围观谜语人游泳有趣。” 康斯坦丁觉得麦考夫除非唱跳小天鹅,否则不可能比后者有趣,但他现在只想找点事做,好宣泄填满身体的烦躁:“他说什么?” 夏洛克听着电话,神色在“谁要管这种无聊东西”和“唔……听起来有点意思”之间切换,挂断电话后面向众人抬起一只手,像个幼儿园组织春游的老师:“麦考夫恳求(经过了适当润色)我代为调查一个‘不存在的组织’,谁想加入?” 这绝对是咨询侦探情商超水平发挥的一集,因为夏洛克有考虑到约翰和玛丽这会儿应该不想分开。双人行动变成三人行动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夏洛克看着面前举起的7手1爪,“no.大……巨型犬没法上飞机。” 康斯坦丁残忍地抖开扒拉他的腿呜呜的地狱犬:“我可不想把魔力用在搬运地狱犬上。” 安娜丝玛以蝙蝠侠的方式一锤定音:“我出机票。你们刚好可以在飞行途中签订合同。” 一个半小时后,仪祁家族的私人飞机上。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地靠在座椅上假寐,被魔法伪装成茶杯犬的地狱犬呜呜叫着,在金发法师的膝盖上跳来跳去地撒欢。 漫漫旅途,唯有新闻能够短暂地抚慰一下康斯坦丁沧桑的心(地狱犬因为被拒绝,以圈地的方式迫使法师不得不换了身衣服、洗了次长达半小时的澡): “嘿!看!是正义联盟的官方发言会!”约翰饶有兴致地将直播投到大屏上,方便所有人观看。 只见严正肃穆的红背景前,超人、神奇女侠、绿灯侠正襟危坐。超人严肃地宣布:“——是的,诚如诸位所见,利奥兰的确是我们新找回的年轻氪星人。” 一旁的金发法师不明原因地发出吭笑。 超人:“一直没有公之于众,是因为联盟仍在就是否接纳利奥兰成为一员进行谨慎地考量,而就在十分钟前,联盟已投票通过利奥兰的加入,并确认其代号为‘太阳王’。” 随便吧,只要不是“拉奥”,什么都好说。超人威严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悲伤的心。 神奇女侠简洁有力地接话:“时间有限,我们仅接受三个来自记者的提问。——第三排系蓝领带的那位,你有什么疑惑?” 所有超英都在心里想,多半得是“太阳王这个称号会不会有点立场问题”这种刁钻又难回答的疑问。但没办法啊,总得照顾点同事的宗教信仰吧!利奥兰既然是氪星人,那应该也没法接受自己以氪星至高神的名字当代号? 记者整了整领结,肃然拿起记录本:“——请问先前的露面中,韦恩家长子迪克·格雷森所说的‘见家长’,指的是否就是超人?请问超人如何看待韦恩父子与利奥兰之间的关系?请问夜翼又在这个关系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如果让您以长辈的角度选择,您会选择迪克·格雷森、夜翼,还是布鲁斯·韦恩呢?——毕竟韦恩先生是正义联盟的最大资助方。” 超人:“……” “……”神奇女侠无声地绷紧了下颌。 绿灯侠拼命回忆一生中所有的伤心事,以图维护自己的公众形象。 隔着屏幕,康斯坦丁:“哈!哈哈哈哈哈!” 不能怪他,这真的很好笑。 ——与此同时,公元前2029年。 由于未来与过去之间存在着奇妙的时间流速差距,当未来仅仅过去数个小时,利奥兰已经在过去处理了小半个月公文。 所有的信息向他汇聚,整个宇宙向他敞开……利奥兰在公文中乐不思蜀,直到他时隔许久,又一次被主天使传唤。 “?”利奥兰纳闷地停下羽毛笔,有些搞不明白主天使找他有什么事。 交给他的工作他有及时完成,主天使也不是那种喜欢让工作假手他人的天使……难道是他偷偷承接外包的事被发现了?天堂觉得不合理? 利奥兰一下忐忑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赶往主天使办公室的路上差点同手同脚。 甫一敲门而入,他就在主天使身边看到一个光辉万丈的刺眼存在:“呃!加百列阁下?” “啊!终于来了。”加百列理理衣襟站起身,优雅地张开六翼,过程中不慎扫翻主天使的文件,“呃。抱歉……咳咳!” 加百列重新进入状态,微微仰头,张开双臂,语调威严:“利奥兰,第八级大天使。主已知悉你的所为,现擢升你为第七级权天使,匹配你的言行!” “‘匹配你的言行’。”主天使忍不住重复,“‘权’天使——就算上帝想开这个玩笑,会不会太晚了点?” 早多少年前天使就已经在运转整个天堂……至少大半个天堂的文书工作,该匹配早匹配了吧,怎么现在才想着升职? 主天使将困惑的目光投向利奥兰。 “……”利奥兰心虚地挪开视线,但很快想到上帝的升职无疑是对他的默许,顿时又直起腰杆,“非常感谢您带来的神谕,赞美主!——还有别的事吗?” 第70章 他还有一整个地狱的文书急着要看。 加百利正在扑灭自己身上的圣光,因为维持了太长时间,他现在有点惯性发亮(就像滚动的球体会惯性向前):“哦!有。听我说,我从主那里得到一份光荣的使命,要看在接下来的一周内看顾亚伯拉罕一家。尚德松被米迦勒借走了,所以我就想来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天使人选,能陪同我一起做这个任务。” 主天使对着利奥兰耸耸肩:“我能说什么呢?加百列阁下问我‘你手底下最优秀的天使是谁’,我难道能报出其他天使的姓名吗?” “呃……”比起做伴游,利奥兰其实更想宅在自己办公室里尽快看完地狱的文书。 加百列上前一步,双手交错搭在胸前:“please?主说这次任务可能会有点难办——祂几乎从不对我说哪个任务难办。我真的不想搞砸这一回。” 利奥兰的确没在哪份档案里见过上帝说“差使棘手”的,更别提接任务的天使还是加百列。他不禁肃然:“我一定会尽我一切所能辅助你,完成主的所愿。” 能看得出加百列的确因上帝的特别强调十分不安,挂着天堂人人效仿的公式化微笑拥抱利奥兰没多久,他就焦虑地欲言又止数回,最后还是小声请求:“如果——我是说如果,出现什么我们都没法解决的问题,你能使用主赐给你的神器请教贤者吗?” 利奥兰说实话现在有点怀疑日记本筛选贤者的质量,但他先前几次的确有从日记中得到启发,也许这也在主的计划中呢? 所有思绪在心底一掠而过,利奥兰谨慎地说:“容我先问问。” 利奥兰借来笔墨,翻开日记慎重询问:【您好,我能知道您的姓名吗?】 他这次带联络器了!只要对方仍是千年后的人,只要对方告诉他姓名,他就可以直接拜托蝙蝠家进行一个蝙蝠电脑查询的大动作,实在问不出姓名,那也可以对比笔迹,他不信蝙蝠电脑没这项功能。 写完问题的最后一笔,利奥兰耐心地等待对面贤者的回复。完全不知此时撒旦和上帝正在进行一场争执: 撒旦:“天啦,你不会吧?你不会想耍赖吧?上一轮持有日记的邦德是你们天堂的人,按照规矩,这一次该轮到我了。” 平心而论,上帝感觉邦德没对天使造成什么影响,反倒是天使的做派一路辐射到邦德身上,搞得原本走冷酷无情、杀伐果决风的硬汉特工,现在也隐隐有往谋定而后动的作风发展:“我不认为……好吧。这次你又打算选择哪个反派?” “不不。”撒旦稳操胜券地摇摇手指,“这次我不会选反派。” “如果问过去的三轮赌局带给我什么启发,那就是地狱的人总倾向于把利奥兰往天堂的方向推,天堂的人倾向于把利奥兰往地狱的方向推。我决定这次选择一个天堂阵营的人……既然是我选的,那他的一切战果都得归功于我。” “……”这倒是个新奇的战术,上帝询问,“你选了谁?” 撒旦洋洋得意地造出一片幻觉投映,像个推销员似的伸手引荐:“让我向你介绍——伊森·亨特。一个善良到只要许下承诺,就一定会救人救到底的老好人;一个忠心耿耿到被背叛、被遗弃,依旧对cia忠心耿耿的特工……说真的我有点怀疑他有受虐癖好,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能找到的最‘天堂’的人。” “……”上帝感觉撒旦的评价标准很微妙,“你说的‘最天堂’是什么意思?” 撒旦耸耸肩:“有自虐倾向?” 上帝放弃和撒旦辩论自制力和自虐倾向是两码事:“谁去送日记本?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撒旦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伦敦,mi6总部。007神色如常地穿梭过忙碌的人群,走进卫生间隔间。 【情况不容乐观。我怀疑整个mi6至少被渗透了三分之一,这还只是粗浅排查……】 邦德的短信敲到一半,忽地感到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窜上后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注视着他。 生死瞬间打磨出的危机意识令他瞬间拔出手枪,踹开隔间门的同时,他听到一声轻微的硬币落地声: “叮铃铃铃……” 神经本能地绷紧,他咔嚓一声为手枪上膛,顺着声音的来处寻觅过去,在临近的隔间地面上看见一枚样式古老的圆形钱币,在地面上舞动了片刻,终于静止:“这什么……?” “咚!”卫生间的门被一拨同事低声聊笑着推开。抬头一看拿着枪的邦德,其中几个没忍住喷笑出来:“邦、邦德……断背山……为了氪星人……抛弃美女哈哈盒盒盒!” 邦德:“……”怎么不笑死你们呢,也能让他的探查名单少几个人。 他无语兼没好气地撞开这群英国猹,伸手将自己放在原隔间里的公文包拎出来:“——?!” 上手的一瞬间,他察觉到重量的变化,匆匆翻开包一看,原本搁置在侧囊里的那本日记不知何时悄然失踪了。 与此同时,美国大都会。 伊森·亨特,前cia特殊行动小组imf成员,现imf新人训练官兼卢瑟集团牛马一名,此时正单手拎着大包小包的饮料,另一只手搭在女友——再过几天,就是未婚妻的茱莉亚的后腰上:“你确定这就是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了?有任何东西疏漏的吗?” “没有!我只是想也拎几袋饮料,为什么这些东西在你手上就好像没重量一样?”茱莉亚笑着探过身想去拿伊森·亨特另一只手上的购物袋,但某个怪力男好像半点感觉不到能供给一整个派对的饮料有多沉,居然还能拎起饮料避着她转圈,“我真得缩减咱们伙食里的牛肉供应了,你壮得简直像个超人!” “我……”伊森脸上轻松无虑的笑容在察觉到家门后院的灌木丛异常摆动时倏然静止。 他微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压着茱莉亚的后腰(这其实是最方便保护目标的姿势之一),将人带到身后:“我……感觉好像在后院灌木丛里看到蛇了。茱莉亚,跟在我身后,别离开我。” 饮料被伊森放置在地,他用身躯挡着茱莉亚,一手不着痕迹地摸上藏在腰间的配枪。 他抬脚踹开院门,谨慎地靠近后院,没在后院找到任何侵入者,哪怕是侵入者的脚印。 茱莉亚绷着身体跟在伊森身后:“等等……那是什么?一枚硬币?还有一本日记?” 伊森也看到了那本灌木丛中的牛皮本,他迅速衡量了一下各类决策的得失,在更倾向余铤而走险的天性趋势下谎称道:“哦,这是我前些天修剪草地忘在这儿的。呃,我得进屋看看那条蛇是不是溜进了屋子,你能去隔壁邻居家避一避吗?刚好他们跑出来看热闹了。” 隔壁邻居都是普通人,没经过训练。能表现得这么松弛,显然家里没有危险。 伊森飞快安置好茱莉亚,大步走进屋宅,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才确认入侵者可能就是为了给他送这么一枚硬币还有日记本的。 秉承着谨慎的态度,伊森进到仓库翻出了一只防毒面罩、一双塑胶手套,才全副武装地将日记本翻开(他的装备比总在洗澡的时候遭恶魔拜访的邦德齐全多了):“您好……我能知道您的姓名吗……?” ??什么样的怪人会特地闯入人家,就为了问这种问题啊?伊森很难不怀疑对方的立场。 而且,他要怎么回复?写在日记本上把日记本放回灌木丛,等怪人上门自取? 正胡思乱想,一串端正浑圆的字在他眼睁睁的瞪视下浮现出来: 【您可以叫我利奥兰。】 伊森:“……” 利奥兰。 那个……之前在法国巴黎玩转韦恩父子,男女通吃还会魔法的氪星人?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是因为他喜欢看八卦,纯粹因为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是莱克斯·卢瑟。这位大名鼎鼎的反超英人士已经在直播播出后,情绪暴躁一整个白天了,高层办公室每隔几小时就能听到这位老板的咆哮。 伊森犹豫半晌,实在没忍住找了支圆珠笔回复:【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及——布鲁斯·韦恩、理查德·格雷森、夜翼、约翰·华生、约翰·华生的男伴、那个英国男人、那个英国男人的女伴,究竟哪个才是你的真爱?】 瓜田里的伊森缓缓坐直身体,竖起了耳朵……不对,睁大了眼睛。 第43章 隔着日记,利奥兰瞪大了双眼:“……” 这什么……什么……如此淫乱的问题!!纯洁的天使呼吸不畅了,喘了几下才缓过来,急迫地澄清:【我爱他们,与爱世人并无差别!】 对面的回答表露出一定程度的迟疑:【well……(这个……)】 伊森觉得很难评判,要看你怎么理解这个回答。它可以是海王宣言,也可以是神爱世人,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没有证明自己是不是真的利奥兰,万一是个魔法侧的反派搁这儿跟他语c呢? 第71章 天使这辈子都没陷入过自证清白的危机(特指乱搞关系上),思绪打结了一阵,才想起可以把字迹提供给蝙蝠洞。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加百列催促:“加快速度!我们得出发了!” “很快!就来!”利奥兰手忙脚乱摸出联络器,敲敲黑砖块的脑袋,“呃……hello?我想只传达这句‘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你看能不能……帮我截除掉后半段?” 正常来说这不难,放大只拍那一句就能搞定。偏偏伊森带着厚手套,控笔不佳,每一个字都写得比正常情况下大,一句话愣是折成了两行,句尾紧跟着下一句“以及”……这就让利奥兰的要求有点难办了。 联络器:“我没搭载p图功能。下次见面你可以向蝙蝠侠要求一个。” 加百列又催了一声,利奥兰赶紧将日记和联络器一股脑塞回白丝长袍宽松的衣袖,提着袍摆小碎步追上加百列:“为什么这么急?我们还没等到贤者的回复。” 加百列相当罕见地愁眉不展,他甚至叹了口气(利奥兰甚至都没在加百列的档案里看过加百列叹气):“我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你知道天使有时候会对未来有所预知,对吧?刚刚等你的时候,我打了个很短的盹,梦见天堂地狱大战……并不是说我反对大战。但这次不同,就连撒旦也出现在战场上。” 天堂地狱大战也不是一两回了,但双方都持有一定的默契,比如绝对不至于让两方的boss亲自出场。 这种默契的各留一线,能让事态在最糟糕的时候,仍留有斡旋的余地。一切都可以解释为两位至高神的游戏棋局,但一旦连执棋者都亲自上阵…… 利奥兰的呼吸也跟着紧张地急促起来:“但……我们就只是去保护人类一家?为什么会引起这样的决战?而且——我还去过未来呢!我甚至见到了玛门,还在韦恩庄园捕捉到天使的气息(指蝙蝠侠上交生命之书那回)。” 加百列停下脚步,抬起左手:“那就祈祷我们仍能看到那样的未来吧——请送我们至亚伯拉罕家门前!” 公元前2051年,迦南。 这是一片临海的土地,蔚蓝的海水洗濯着浅白的细沙,远离海岸的地方层峦叠翠,人们就在此居住。 利奥兰和加百列抵达时,降落在沙滩上。 几个小孩蹲在海边砸贝壳玩,偶尔有些许紫红的汁液从贝壳中渗出——这就是未来希腊最昂贵的紫色布匹的染色原料,不过现在尚且籍籍无名。 “……”两个天使以同样的表情面对这一血腥游戏,加百列小小施展了一个奇迹,让几个孩子不慎以同样的力度砸上自己的手指,痛到干嚎着跑开,才重新挂回营业微笑,“让我看看亚伯拉罕的家在哪……啊!那间白色的小屋。看,站在门前等候的不正是亚伯拉罕一家?” 严格来说,门口站着的三人只是亚伯拉罕的一部分家人。在此之前,亚伯拉罕已经按照上帝的旨意,送走了他的小妾及妾生子(这一支血脉将成为阿拉伯人的先祖),身边仅留下妻子撒拉,和撒拉所生的孩子以撒。 撒拉没有出门迎接,站在门口只有亚伯拉罕和正在默默垂头流眼泪的以撒,此时亚伯拉罕正焦躁地低声训斥儿子:“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昨晚有恶魔突然降临在你身上了吗?你以前多么活泼大方,懂事听话,今天我只是让你把自己的卧室让给即将到来的客人居住,你就如此不甘愿?收起你不体面的表现,别在客人面前失礼!” 以撒抬起苍白的脸,一双泛红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父亲:“为什么?是你先夺走我的东西,送给他人。我因此不甘,难道不正常?为什么就变成了被恶魔附身?” “你——”亚伯拉罕严厉地抬手,想要训诫,目光瞥见门前气度不凡的两名白袍来客,“上帝啊!你们必是主派来的使者!请允许我儿的失礼——” “我不认为您的孩子所言有失,”利奥兰不安且不赞同地打断,“你看,的确是他失去房间在先,才有所不满——” “等等等等。”加百列一展臂揽住利奥兰的肩膀,转身背对亚伯拉罕父子,压低声音,“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上帝的使者,代表着上帝的威仪!那个孩子应该为让出房间感到荣耀才对,而不是表现得像个死不悔改的异教徒。” “简直荒谬!”利奥兰同样压低声音,“有威仪的是主,不是我们。我们在人间行走的职责应该是传播主的福音、宣扬主的美德,而不是代替主享受,狐假虎威!想想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你希望他人怎么看待主的使者?是身具美德,还是趾高气扬逼迫一个孩子?” “……”加白列嘴张了半天,讲不出一句反驳,“听起来你是对的。” 他又夹着小鸟转回身,冲着亚伯拉罕父子重新露出俊美的笑容:“不要苛待你的子嗣,亚伯拉罕。主的使者自有居所安歇。我们降临此地,仅为庇佑你们接下来一周的安全,继续你们的生活,不必因我等的到来而改变。” 隔着水镜,撒旦吃惊:“加百列居然能说出这么有脑子的话?——哦,忘了他这回带了个外置大脑。但说真的,之前加百列说的‘大战’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要因为这对……人类父子,亲自上阵?” 上帝微妙地停顿了一会,才字斟句酌地问:“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关注过地狱的动向,撒旦?” “?” ——想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得将时间倒回至半个月前。 当利奥兰时隔许久,终于再次踏上一把土一把人带大的氪星上时,亚兹拉斐尔几乎没花多长时间,就注意到好友三不五时,下意识揉向腹部的动作。 “我知道那个动作,”背着好友,亚兹拉斐尔同克劳利单独商谈,“之前的每一次天堂地狱大战,都有天使回来后做这种动作。但利奥兰不是去未来吗?为什么也会受那么重的伤?难道未来也有天堂地狱大战?” “嗯——听起来不太可能。”克劳利戴着一副早期墨镜的雏形,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哼唧,“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把手伸进了地狱?经过几千年后,地狱都快跟他姓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和天堂打起来?苗头还没从土里钻出来就得被他掐灭。” 亚兹拉斐尔想了想:“会不会因为私仇?就像米迦勒,也许地狱也有人看利奥兰不顺眼。” “……这听起来就有可能了,但关键是谁?”克劳利若有所思,“等着。我跟那帮子堕天使联系联系,让他们趁着利奥兰工作的时候问一嘴。那家伙在批改公文的时候防备心最薄弱。” 背刺来自于最亲密的友人。利奥兰完全没想过会有人发现他这个薄弱点,事实上这个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就克劳利、亚兹拉斐尔这种长期陪他工作的旧友略有察觉。 三天之后,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再次相会于同一地点。恶魔的脸色相当不好看,一见面就摘下遮挡愤怒眼神的墨镜:“我知道是谁了。玛门……那个混账。祂居然在四千多年后,对着四千年前的利奥兰下手!懦夫!有什么仇为什么不对同时期的利奥兰报?!” 亚兹拉斐尔同样感到不公,同时觉得棘手:“但他是七宗罪之一的大恶魔,我们该怎么为利奥兰……啊。” “?”克劳利看向白发天使,“……你在想什么?” 亚兹拉斐尔交握着双手,眼含暗示:“你知道……从职权上来说,现在蒙宁为玛门搜集的财宝,别西卜其实可以要求全部充公,投入地狱建设的,对吧?唯一的问题是,别西卜并不知道玛门有一个……秘密小金库。” 克劳利面露思索:“……hmm也许我可以跟在别西卜手底下做事的堕天使聊聊。我猜别西卜前往贪婪之恶魔的住处讨论如何给地狱开源节流,也不是不可能,对吧?” 可想而知,当别西卜走进玛门的宫舍,心情有多像老鼠掉进了米缸。也可想而知,被财产充公的玛门心情有多像死了爹——也许死上帝祂还没这么痛苦呢! 在天使恶魔的计划里,他们只打算引导别西卜一回。不论怎么说,以普通天使恶魔的能力与七宗罪抗衡,实在是有点托大了。 但计划是这么个计划,挡不住别西卜尝到第一次甜头后,还想继续尝第二次、第三次啊! 玛门在经历一二三四回心头割血后,终于忍无可忍!在万魔宫内悄悄发起了一场秘密集会。 首先,这场集会肯定没带撒旦。没有员工会带老板玩。 其次,因为私人恩怨,这场集会也没带别西卜。 公元前2051年的某个夜晚,五宗罪极为难得地聚首于同一个房间(指懒惰之罪的卧室),每一个大恶魔溜进门时都带着一种偷感。 [接下来发生在房间中的一切对话,都将避开卷轴的记载。] 当玛门这个牵线人施展完奇迹,也步入房间,千年难得一遇的期会正式开始了。 首先发话的愤怒之罪萨麦尔:“为什么我们要在自己的地盘这么偷偷摸摸??这里是万魔宫,我们的居所。” 第72章 玛门抬手:“也是别西卜的。铁桶的泄露往往来源于内部的叛徒。” “蒙宁为我搜集珠宝的事,我从未向任何人说,为什么别西卜会突然上门?祂绝对看了我们的卷轴——你知道的,那东西一直归别西卜管。” 阿斯蒙蒂斯:“……地狱什么东西不归别西卜管?当年把所有糟心事都丢给别西卜的就是我们。” “不,这不是重点。”玛门肃然说,“如果光是别西卜就算了——但我仔细追查,居然还发现了天堂的手笔!” “我认为,天堂向地狱安插了探子!我用奇迹追查,锁定到了一个叫做‘利奥兰’的低阶天使身上,难以相信……什么时候一个低阶天使能管到地狱来了??” 很难说在场的大恶魔们神态各异,心里都在想什么。祂们也许有的已经意识到自己新提拔的副官多半有问题,但用得实在太顺手,一点不想管(反正痛又没痛到祂们身上);有的还在状况外。 玛门就属于前者,但因为痛在自己身上,不能不管。可是管也得有技巧,祂想要的是继续享受,又不是为了一时之气自断手臂。琢磨半天,玛门才构思出这个方案:首先,祂想保留曼宁。其次,祂的怒火得有人承担。 打蛇打七寸,祂直接把利奥兰裁了,不就又能发泄怒火,又能对曼宁造成震慑,让自己的副官日后乖乖听从于祂? ——这倒是能从另一个角度体现利奥兰到底多会把控恶魔们的痒处:副官们都快把“我是间谍”的牌子顶在鼻子前了,大恶魔们还能纷纷仰起头避开,装做看不见。 阿斯蒙蒂斯敷衍地说:“不错的主意。你准备怎么做?冲进天堂把那个利……” “利奥兰。”玛门发誓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名字,鬼知道别西卜的四次“来访”给祂造成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这段时间祂白天做梦都会被惊醒。 阿斯蒙蒂斯:“……把利奥兰从天堂里拖出来?你指望谁去干这种跑腿活?” 玛门显然不会自己干,堕化之后,贪婪巨龙的一部分特质也影响着祂,令祂比起离巢更喜欢抱窝。 懒惰就更不用提了,要不是这次把开会地点设在祂的卧室,五方会谈就得变成四方。 剩下能指望的就只有愤怒之罪萨麦尔、嫉妒之罪利维尔、淫欲之罪阿斯蒙蒂斯。 萨麦尔先发出嗤笑:“虽然你提出的假设很让我不爽,但替你跑腿更让我想扯烂你这幅嘴脸。别指望我,我没傻到为了替你出气,跑去天堂找麻烦。” 玛门抓紧动员:“不不,我已经做过预占了,不久之后,这个利奥兰将会抵达人间一个叫做迦南的地方,完成主的使命——” “以防诸位不知道,这个小天使最近可是主面前的红人。接连四次使命,三次升职,从第37级命令抄写员一路成为现在的第八级大天使(这会儿利奥兰还未升职。如果升职了,玛门说出‘权天使’可能更能煽动恶魔们的愤怒)。” “……”所有大恶魔忽地全部沉默了下来。 玛门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多么……圣宠在身。让我忍不住想起当年堕天的时候。有我们中任何一个的祈祷和恳求被伟大的主听到吗?被主宽恕吗?” 凭什么?凭什么同为天使,祂们被主遗弃,折断双翼踹下地狱,经历重熔再塑之苦,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却有其他天使倍受青睐,一路升向光明? 难道祂们不曾向主伸出虔诚的手臂,不曾追逐过光明吗? 难道祂们生来便注定堕落,注定不可宽恕吗? 萨麦尔手掌下的黑铁铸椅发出灼烫的红光,被愤怒之火逐渐融化。 嫉妒之利维尔遮掩在两枚铜币下的双目流下血泪,在苍白的面庞上触目惊心。 玛门又对着唯一一个对天堂没啥眷恋(拜托,谁要回天堂禁欲啊?阿斯蒙蒂斯百无聊赖地这么想)的淫·欲之恶魔道:“那个天使,容貌受到主的祝福,更甚于光辉之子加百列。” 阿斯蒙蒂斯顿时支棱起来了:“我可以——” “不。”嫉妒之利维尔哑声说,“这是我的事。我的主体正在迦南,陪伴一个丈夫宠爱小妾的女人。为什么主要派遣天使去迦南?” 更多的血泪从铜币下流淌出来,利维尔微微仰脸,像在做无人会听的祷告:“是主又要第二次将我打入地狱吗?” “……”阿斯蒙蒂斯脸上的轻松散漫也消去了。 至少在这一刻,立场各异的大恶魔们心中流淌着同样的嫉恨之毒、愤怒之火,原本玩闹性质的期会在这一刻彻底变质,一双双异化的竖瞳在地狱昏暗的万魔宫中亮起。 “去吧,利维尔。让我们看看……”萨麦尔的眼睛灼亮成火焰般的金红色,“让我们看看,仁爱的主究竟能如何厌弃我们,不惜踩断我们的脊梁第二次。” ——于是。 当利奥兰和加百列赶到迦南时,站在亚伯拉罕身边的以撒已经换了个芯子。透过以撒的眼睛,是嫉妒之原罪利维尔正注视眼前的世界,注视眼前的天使。 利维尔说:是你先夺走我本拥有的,转送给他人。我因此不甘,难道不正常? 为什么我就变成了嫉妒,我就变成了恶魔。我变成不可宽恕,被打下地狱——无数人咒骂我的名!奸佞之人说遭了我的蛊惑! 难道利维尔之名不曾象征着光洁?! 嫉妒的毒液在肺腑中流淌,利维尔阴沉沉地瞥了拦住亚伯拉罕的金发天使一眼,只消看一眼对方被主赐福过的容貌,腐蚀的酸液简直就要从皮囊中滴淌出来。 看呐,拥有一切的宠儿们替他说话,还自以为是大度!如果当年经历一切的是他们,今日还能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 “……”加百列被以撒看得后背发毛,忍不住凑到利奥兰耳边小声犯嘀咕,“那个孩子,真有点古怪!你觉得会不会就是他导致的最终大战?我们是不是应该……” 加百列做了个类似爆炸的动作,暗示是不是应该直接掐灭苗头。 利奥兰简直震惊:“你不是在暗示……我们是天使!我们不能……随意杀人,就因为怀疑他可能造成不好的结果?” “你不能就因为一个孩子不顺从成年人的规则……就杀了他??” “……”加百列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那你建议我们怎么做?” 问到利奥兰的盲区了属于是,迄今为止他看过的档案卷宗里,还没有什么育儿方式是符合他的美德标准的。 利奥兰一边跟在亚伯拉罕的身后走进宅邸,一边翻出日记:“等我问问。” 四千余年后,大都会。 伊森刚把茱莉亚从隔壁接回家,就感觉到牛皮本在他裤子口袋里微微发烫:“——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去仓库还有东西没收拾好,你先去休息,好吗?” 匆匆走进茱莉亚不爱进的仓库,伊森翻开牛皮本,打开手电筒阅读:“请问……如果孩子因为……家长的不公正待遇受委屈……应该怎么弥补?” 订婚宴都还没办的伊森:“……呃。”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分两种情况讨论,也许这是恐怖分子正在暗示什么犯罪动机、袭击预告;也有可能对面的的确是利奥兰,问这个是因为……超人的……家庭矛盾? 伊森费解地挠挠头,掏出圆珠笔回复:【能细说什么不公正待遇吗?】 利奥兰想了想,总结:【孩子做了一件在我看来没错的事,但家长因此发难。】 仓库里,伊森:“……!” 划重点:孩子没做错,家长发难。 根据一般话术套路,这个孩子该不会指利奥兰自己吧?因为……交友广泛,所以被超人严厉斥责? 伊森又想挠头了,主要是以他的价值观,他跟超人绝对站同一立场。但利奥兰明显是来求安慰的,他这时候打击对方,好像又不太好…… 经撒旦认证老好人一枚的伊森纠结半天,委婉地建议:【我还没有孩子,暂时没这方面的经验。如果你是利奥兰本人的话,不然问问联盟里的其他英雄试试?那种家里孩子比较多的?】 ——特别指出,伊森这里指的是闪电侠之类的快乐一家。 但利奥兰到现在连半个同胞超人家的孩子都没见过一个呢!只有蝙蝠家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略作思考,利奥兰又摸出联络器,挑出蝙蝠侠的号码: 【你现在方便吗?我可否问你一个育儿方面的问题?如果你家的孩子,因为你要求他给客人让位而生气,你一般会怎么哄?】 半分钟后,一拳将干嚎着“为什么哥谭来了这么多外人??为什么这些外人要来干涉你我之间的私人游戏”的谜语人干翻在地的蝙蝠侠抬脚踩住谜语人的胸口,将联络器从披风中摸出来。掸眼一看:“……” 很难说利奥兰这是不是暗有所指。蝙蝠侠从夜翼愤怒地发现杰森的存在,回想到红头罩愤怒地发现提姆的存在,再到提姆……哦红罗宾倒是没因为达米安的突然出现而愤怒,但达米安见到家里一二三四个兄弟姐妹是蛮愤怒的,大有一人单挑蝙蝠群英会的架势。 第73章 而蝙蝠侠为了缓解家庭矛盾做了什么?做了……呃。 “……?”被蝙蝠侠踩在脚底的谜语人忍不住抬起头,脖子越伸越长,“你的联络器里有什么?怎么能让你沉默得比面对我的谜语时间更长?” 第44章 蝙蝠侠平静地加重了脚上的力道,在谜语人凄惨(很可能有演的成分,有时候哥谭的反派会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们是否在拿蝙蝠侠带来的疼痛当情趣)的大叫声中回复: 【带他们晚上一起出门。但为什么这么问?】 对于不善言辞的蝙蝠侠而言,“今晚夜巡带你一个”基本等同于接纳、道歉、示好、奖励等等一切正面情绪的表达。 利奥兰看着回复似懂非懂,目光向上瞟了一眼晴朗的太阳:【具体情况很难解释。呃,非得等到……晚上?白天不行吗?】 蝙蝠侠:“……” 好问题。不行。 因为白天没法夜巡,除非有反派热心提供亲子活动机会。 ——这大概算个地狱笑话,因为蝙蝠侠的确曾试着在白天同子女们出行。 他带年幼的杰森去过游乐园、带达米安去吃饭购物、带迪克去马戏团看表演……但所有一切美好都只会成为包裹着糖衣的刀、仿佛无尽的暴力与犯罪、难以走出的痛苦阴影。 如果有什么经验是这几十年来蝙蝠侠所总结出的,那就是在哥谭,他们的爱最好裹在夜巡服下才相对安全。 这一切都很难解释,于是蝙蝠侠选择不解释。沉默是他的拿手好戏。 另一头,利奥兰满腹疑惑地盯着杳无回音的联络器看了半晌,只好一比一复刻蝙蝠侠的哄娃经验。 等亚伯拉罕匆匆进屋准备招待的宴席,利奥兰状似无意地左顾右盼着蹭到仍幽幽看他的以撒身边:“嗯……你对夜晚出门是怎么想的?想和我晚上单独出门逛逛吗?” 正在阴暗扭曲的利维坦:“……什么?为什么?” 隔着水镜,正聚众围观的四宗罪们也不禁伸长了脖子:“?” “这是个阴谋。”玛门警惕而笃定地说,“绝对的。否则为什么一个天使会邀请人类晚上单独出门‘逛逛’?” 同样隔着水镜,正在聚众围观正在聚众围观的四宗罪们的撒旦:“……” 也许是因为听信了不可靠的育儿经验。 撒旦:“这太蠢了。我要把利维坦叫回来。” 上帝的目光从挤在一起的堕天使身上掠过:“为什么?这也许是距离你赢得赌局最近的一次机会。” 迦南的天空忽地晴转阴云,暴雨随之而下。加百列不愿淋湿自己的神圣之躯,匆忙招呼着利奥兰进屋躲避,利奥兰犹豫地在加百列和仍倔在中庭的以撒之间扫看了几眼,伸展开丰盈洁白的羽翼,遮挡在以撒头顶:“你不想进屋吗?” 以撒面无表情地矗立在原地,雨水顺着他面庞蜿蜒,暴雨与惊雷仿佛愤怒地嘶吼,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想。” 因为祂们早已失去了进“屋”的资格。 以撒:“你应该和你的同伴待在一起。” “哦祂能照顾好自己。”利奥兰又向着以撒蹭近一步,绒软的羽翼有一瞬蹭过以撒的面颊,带着天堂久违的气息,“你想做什么?只是淋雨或者……我们可以提前出门逛逛!我的意思是,现在天色看起来和晚上也差不多了——” “为什么非得是晚上?”以撒不喜欢天使言下隐含的“你比加百列更需要照顾”的含义(也许是因为祂不愿承认这的确是祂内心深处的渴望),更不喜欢天使轻松愉快的语气。 一切都如此让人心烦,令他的手掌根溃烂似的发痒,急迫地想折断天使洁白的羽翼:“猜我想起了什么?我房间里还有一坛葡萄酒。你刚刚问我想做什么?——我想你陪我喝酒。” 这是纯粹恶意的邀请,利奥兰能清晰感觉到。他应当像加百列整治虐待生命的孩童那样小惩大诫,但略做犹疑,他选择跟以撒身后絮叨:“我们不能喝得太多。晚上我们还有行程。” 以撒感觉身后跟着一只多嘴的山啾:“到底为什么非得是晚——算了。只要你陪我喝完这坛酒,随便你想带我去哪都无所谓。” 阴谋撕破面皮、展露出獠牙,还需要精心挑选舞台吗?上帝将祂们打入深渊,欣赏祂们卑微的恳求和哀嚎,难道有专门挑选配乐吗? 祂注视着天使随着一杯杯灌下的酒液越发熏醉,迷离、慵懒浮上那张圣洁的面庞。当绛红的酒浆沿着天使淡薄的唇血滴般坠落,祂近乎兴奋—— 天父啊!你可曾看到自己眷顾的光辉之子也沾染上罪恶的颜色? 你会将他像对待祂们一样残酷地打入地狱,还是给予同亚伯拉罕那好色之人所受的眷顾一般的偏爱? 隔着水镜,阿斯蒙蒂斯跃跃欲试:“是这样的,我想冲了。” 旁边刚进入情绪的大恶魔们巴不得把同袍打死,萨麦尔一把揪住阿斯蒙蒂斯性奋翘起的桃心尖尾巴:“你敢冲过去试试,别打搅我们的情绪!” 撒旦无视自己手下的这一帮活宝(以前不觉得,现在祂感觉这帮子大恶魔似乎也有种脑干缺失的美),只无比期待地注视天使。但凡对方表现出任何一点贪杯,或者不恰当的失态,祂就将拥有一个利奥兰啦哈哈……咳。祂就将赢得与上帝之间的这场赌局! 数双充满期待或恶意的目光下,天使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睛,打盹似的小鸡啄米了几下脑袋:“我们……嗝!喝完了?——很好!” 天使冷不丁站起身,笔直地像个兵:“出发!散……散心!” 近三米的羽翼跟着主人一起笔直伸展,唰地一下差点没把以撒的小身板拍进墙里。 以撒刚想继续诱惑,利奥兰已经一把拎起了人类,熟练地往自己身上一挂:“起……起飞!” 天使昂首起步,在狭窄的窗口叮铃哐啷地撞了个七荤八素。 亚伯拉罕等人听见声音惊恐赶来,还以为是家里遭了强盗,抬头就看见天使舒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华美犹如浮雕的宽阔羽翼,倏然一扇,便有力地掀起一小股飓风,承载着他和以撒向上方飞升。 “你*……”利维坦骂了一半将脏话憋回去,气急败坏,“雷!!有雷!!” “噢你会没事的……嗝!”天使非但没有避开可能将肉体凡躯劈成焦炭的雷光,反倒更加用力地一扇羽翼,冲着横亘乌云、将近四十米长的雷柱直冲而去! “——*!!*!!”利维坦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祂这辈子还没经历过侵占身躯、被雷活活披成孤魂野鬼的丢脸局面,更别提还是在另外四个同袍(实际上还有撒旦和上帝)的围观下。有那么一瞬,祂几乎要抛弃这具肉身,直接流窜回自己的躯壳,但下一秒—— 天使厚实的羽翼将祂严严实实地包裹。 利奥兰以一种极富技巧、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这么干过多少次的灵巧姿势,拢着羽翼旋转避让,那段粗如龙蛇的洪雷擦着他的羽尖击向云团,下一刻又被远远地抛在脚下。 酒过三巡,已经是入夜。月光藏匿在更深的黑暗中,只有雷光在他们脚下游动。 有那么一秒,利维坦似乎隐约从这酒后夜行中捕捉到那么一点隐喻的含义,但不甚明朗:“……你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带我来看一团光在乌云里乱窜?” 天使明显想说什么,但被呕吐欲给堵了回去,勉强平息才熏熏然摇摇手指:“不。我们看不见东西,是因为我们还走得不够远。” 天使重新抱紧爪子快扎进他皮肤里的炸毛以撒,向东飞行千米,直至某一瞬,猛然冲出乌云的边界! 皓亮的月轮静挂眼前。 “我……”天使使劲跟酒嗝做对抗,这次他忍住了,因此卷毛里都透着一股胜利般的得意,“我以前想不通的时候,就会去陨石雨里这么飞。我就在想……为什么有些天使生来就高人一等?为什么我觉得不公,但会被斥责为嫉妒?这太压抑了,就像那片恐怖的陨石雨。” “但有那么一天——就那么一天。我恰好,冲到了陨石雨之外。然后我看到整片宇宙……” “你知道那片让我觉得怒如雷霆万钧的陨石雨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我甚至不明白以前我为什么非得跟那么一小块糟糕的犄角旮旯较劲。所以我继续向前飞……继续向前飞……我穿过了更多的陨石雨,但整片宇宙依旧没有尽头。” 天使试图在踩棉花一样的思绪中抓住逻辑,这让他整张脸的神情都呈现出努力的神色,原本那些代表着醉酒和慵懒的红晕变成一种质朴认真的笨拙:“我的意思是,你的——呼亲(父亲,天使有点口齿不清)。” “他就像那片陨石雨。当我们站在雨里,永远只能感受到狂风暴雨扑面而来的……芸……我刚刚说到哪了?” “……”利维坦道,“父亲。陨石雨。” 祂完全没想到天使会突然说出自己也曾嫉妒这种话,心思还在产生共鸣和因此嫉妒之间摇摆。 第74章 “对!”天使花了一点时间找回思路,“我是说,你不能永远站在雨里,仰头望着天,指望雨停?” “它不会停!” “你有双腿!你有双手!你可以走出那片雨——然后再看。” 天使的羽翼不轻不重地搭在利维坦的头顶,令祂微微低头。 祂看见地中海的粼粼波光湿润着海岸线,绿色走廊连接着河谷梯田,再远是散布着阿摩利人营地的内盖夫沙漠,荒凉的死海…… 但再向前,再向前又是一片肥沃的土地。 天使的目光沿着地平线,一路向前延展,延展至人类肉眼所不可见的距离,或许穿梭过数万亿光年的宇宙: “所以我问自己,我的面前有这么大片的未知地等待我涉足,等待我开垦,为什么我要将视线停留于那片小小的陨石雨?” “等级的高低重要吗?我所做的是否能获得公平的回报,重要吗?” “我究竟在为什么而付出,为了一官半职、为了夸奖认同,还是……我本该信仰的美德?” 如果有任何人注意到,天使从未因升职而狂喜、或极尽赞美上帝。 最近的一次升职,天使对主的赞美甚至夹杂在对加百列帮忙传达消息的感激和急于回去工作之间,加起来不超过两三个单词。 很难评说利奥兰和撒旦之间,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摆脱“原生家庭困扰”的那一个。也许有时地域上的间隔并不代表心灵上的独立;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共处,并不代表未独立的依赖。 “……”撒旦在这一刻真正产生一种笃实的感觉:利奥兰和上帝之间,天使才是那个随时可以抽离的一方。 一旦主真的表现出毫无斡旋余地的违背美德,天使是真的能毫无犹豫地离开天堂。他至今仍在天堂打转的原因,正如利奥兰向堕天使所说的那样: 你的肩膀上有责任要担。逃避责任,绝不是美德。 “他……我……”撒旦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祂忍不住想:在未被祂与上帝注视的漫长岁月里,利奥兰究竟独自行过哪些路?经历过怎样的内心拷问?才能塑造成如今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利奥兰? 祂甚至曾以为利奥兰如今的权柄,全因祂与上帝的注视所得。但仔细想想,难道利奥兰不是从一开始就把持了整个天堂的大半命脉? 要怎样愚蠢,才会认为利奥兰现在的所得,来自于上帝的偏爱?——也许祂的确傲慢。 利维坦自己都尚未注意到,少年以撒的身体在不自觉地倾向天使,仿佛贫瘠之人试图抓住身边任何一根稻草,但又唯恐稻草中藏着暗刺,于是既靠近又想远离:“任何人都能说出这种漂亮话。如果你不是天使,你还能在这里同我振振有词?早在我父亲的宅邸前,你就会被视为蛊惑人心的恶魔被驱逐走。” 撒旦其实挺想说“嗯——那也不尽然。也许利奥兰是恶魔的话,所有事情都会变得更简单?毕竟恶魔可以说谎。” 但利奥兰只是又使劲憋住一个酒嗝,冲着利维坦有点呆地发笑:“那我就在你父亲说你被恶魔附体时,装作附身你的恶魔狼狈逃走。再大喊‘啊!何等正直坚定的意志!’”天使晕乎乎地张开手表演,“——这样你就能底气十足地对你父亲说,听见了吗?我是能够驱逐恶魔的义人。你刚才的斥责真是傲慢之言,你应当向受你看轻的义人道歉!” “我……”利维坦张口结舌,一股红晕从脖子根一路窜上苍白的面孔。 祂几乎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个生闷气的姑娘,天使就是个憨直但坦率地想哄姑娘开心的青年。 但天使眼中没有性缘关系,利奥兰就是无意中说了一些让祂……有些开心的话,而祂又恰好知道这些都发自真心——因为天使不会说谎。 隔着水镜,玛门:“……喂,怎么回事??利维坦这什么表情?阿斯蒙蒂斯,你在那酒里掺了你的魔力?” 萨麦尔不得不用半个身子压住阿斯蒙蒂斯,才能控制住这家伙别真越过水镜,扑到对面。 即便如此,阿斯蒙蒂斯仍旧盯着水镜,发出看到人暴殄天物般的痛苦呻吟:“你在做什么利维坦??他在撩你!你应该毫无犹豫地扑上去,先(省略不美德的言论)再(省略不美德的言论)……光脸红做什么??你应当为你现在的表现感到羞耻!” ——醉酒的确释放出了天使某些被自律压抑的天性,他表现得更加松弛,更加没有拘束。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利维坦期待着他能说出更多好听的话前及时住嘴,揉揉眼睛说:“什么时候了?我得送你下去,不然后面几天你受凉高烧就遭了。刚好我还有……(哈欠)……还有工作要做。” 少年以撒不自觉地抱住天使的手:“我现在就觉得有点冷。万一晚上没人照顾,发起烧怎么办?——别去工作,陪我一晚。” 阿斯蒙蒂斯在天使应允的瞬间发出一声倒抽气,紧跟着冒出幽怨的碎碎念:“在那的人本该是我本该是我本该是我……为什么他是天使??” 是恶魔就好得手多了。 玛门看不惯地呵斥:“收起你那垂涎的模样,一点花言巧语而已,难道你没遇到过?” 阿斯蒙蒂斯心想上帝赐福的美貌祂是真没遇到过:“——如你所愿,说正经的。为什么上帝会派加百列来这里?我们原本以为两个天使是为了驱逐利维坦而来,但看利奥兰的表现,好像并非如此。” 没人知道答案。 接下来的一周里,利奥兰都在带利维坦在晚间游历人间的每一处角落。 他阅读过很多卷宗,因此知晓许多阴差阳错或算尽千机造就的悲剧或喜剧。 夜游开始只有两人,后来总被利奥兰独自晾着的加百列也厚着脸皮挤进了队伍,加百列的思维总是不那么接地气,但利奥兰总有办法令这位直脑筋的光辉之子自己意识到问题。 所有知道内情的存在都感觉自己像在看一个挂在树上的蜜罐子,两个天使一个恶魔挤在罐子里无忧无虑地晃荡(准确地说,是看似无忧无虑。毕竟利维坦同样知道内情),全然不知系着罐头的绳子已然老旧,随时摇摇欲坠。 直到一周的最后一日。 迦南连续下了一周的暴雨,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加百列早早出门,兴高采烈说要帮山脚下一户年老的樵父砍柴,祂还没干过这个。利奥兰则和少年以撒留在后者的卧室里,抓紧时间赶公文。 利奥兰没设防备,因为公文使用的是天堂的文字,人类无法看懂。但实际上在场的、不在场的人都能看清利奥兰是如何在祂们眼皮自己底下,草拟应对祂们的公文的。 懒惰拖长了倦怠的语调:“事情是这样的——看起来——利奥兰才是那个指导副官们行动的大脑。” 阿斯蒙蒂斯跟着道:“你还想继续之前的计划吗,玛门?容我提醒,如果你还想杀死天使,最好现在动身,亲自动手,我不觉得利维坦能下手。你看祂脸都快埋天使翅膀里去了。” 嫉妒令淫欲变形,阿斯蒙蒂斯盯着水镜流露出垂涎的目光,恨不得把利维坦排开,自己钻天使的翅膀底下——也许还有其他东西的底下。 懒惰难能可贵地坐直了身体:“你不能——这么做。我需要,利奥兰。” 玛门已经在看清公文后两眼发直半天了,想祂那哗啦啦流淌的宝石溪流,想祂那一天之间空空荡荡的卧室。祂放空地喃喃:“what lioran giveth,lioran can taketh away.blessed be the name of lioran……(利奥兰给予的,利奥兰也能收回。赞美利奥兰之名——这句话本该出现于数百年后的《圣经》中,原句该是‘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赞美主的名耶和华!’)” 利奥兰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直播工作给……将近一半的顶头上司看,少年以撒窸窸窣窣往他羽翼下拱,他心不在焉地由对方去了,直到有仆从来敲门:“小主人,亚伯拉罕主人呼唤您同他一同去山上献祭,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该是向主献祭羔羊的时候了。” “……”利维坦根本不想跟那个亚伯拉罕有任何交集。 但天使一心二用地拿羽翼拍拍祂:“跟去看看,万一这是道歉呢?即便不是,记得我说的话——不必那么在意雷雨。待羽翼丰满,你随时可以走出乌云的笼罩。” 利维坦相当勉强地从羽翼下爬起来(撒旦开始怀疑,利维坦多少是有点移情利奥兰,有关daddy issue什么的……),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当我回来的时候,还能再看见你吗?加百列说过你们会在今天离开。” “当然。”利奥兰在承诺时总是认真的,他郑重地放下羽毛笔许诺,“我们应当有一场完整的告别。” 利维坦不那么想告别,但转念一想,回归自己的原本身躯,未尝就不能跟天使有联系啊?祂身边不还有个天使派来的副官吗。这么一想,祂又有些期待赶紧结束这场束手束脚的表演,尽早以本来面貌与天使接触了。 第75章 怀揣着难得积极的心情,利维坦挂着张脸来到亚伯拉罕面前:“早出发早结束——把献祭的柴火给我背吧,还能走快点。” 亚伯拉罕明显有被气到,但利维坦并不在乎。祂心中有个敞亮的未来构想,关于身为地狱七魔君之一,是否该多少担负一些责任的;关于当祂踏出那片坠砸祂上千年的陨石雨后,可以前进多远的;关于……也许关于自我和解的。 献祭的队伍人数不多,除了利维坦,只有亚伯拉罕和两名仆从。行至山脚下,亚伯拉罕就让仆从不要再跟了。行至半山腰,他又停下来休息。 利维坦不耐烦地抱着手臂等候:“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呢?难道这不是向上帝展示虔诚的献祭?——顺便一提,献祭的羔羊呢,你该不会是忘带了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回去牵。” 他看了眼发须尽白的亚伯拉罕,还是放下手臂说:“我可以代你去。” “……”亚伯拉罕眼神相当复杂地看了少年以撒一眼,“不。我的孩子,上帝已预备好燔祭的羔羊。” 亚伯拉罕没有在石头上坐多久,就起身重新举步。来到山顶后,两人共筑祭坛,摆好柴火。 与此同时,以撒的卧室中。 利奥兰公文批复到一半,忽地有种细微的心悸感。就像加百列曾经形容过的那种……糟糕的预感。或许还有其他——譬如,即将被打破的承诺。 山顶,祭坛。 少年以撒再次环顾了一圈周围:“燔祭的羔羊在哪里?” 电光火石间,加百列的炽烈六翼在林间燃起;亚伯拉罕一把攥住以撒的臂膀,将错愕的儿子压上祭台。 加百列不忍地闭上双眼,但仍旧向亚伯拉罕施以赐福:“剖开以撒的腹腔!嫉妒之原罪正栖身于此!主的灵将庇护你,若你展现你的虔诚——” ——以撒问,燔祭的羔羊在何处? 就在祭台上,在尖刀下,在主的灵禁锢中。 利维坦瞠大双眼,血泪自迸裂的眼角蜿蜒而下,祂想到上山时还在琢磨的责任、陨石雨、和解…… 没有和解。从来没有和解。当陨石雨*选择*坠砸向祂时,祂该如何逃出这场迎向祂而来的天罚? “——雅威!!”撒旦豁然起身,万魔宫因地狱之主的愤怒而震动,“你想·做什么?!” 上帝只是不语。 上帝一贯如是。 凝聚着六翼天使的赐福与主的灵,尖锐的柴刀高高举起,剖向羔羊的腹部—— “当……” 钟鸣般的声响,震荡波在柴刀碰撞向一柄长达三米的长刃时向四周摧枯拉朽地荡开。 密林崩摧,亚伯拉罕被撞击的余波掀飞数米,当场不省人事。 “利奥兰!”加百列惊呼的同时头皮发麻,在内心哀嚎为什么轻松愉快的任务会在最后一天急转直下,而且还能更下,“你做什么??这是主的旨意,难道你要——你想做什么?” 加百列还是没能把“难道你要违逆主的旨意”说出口,有时候一旦交往过密,私心就很难不滋长出来,这也是原教旨主义的天使们一般都拒绝和任何生灵有过深交集的原因。 “你不能……please.”加百列在内心疯狂祈祷事情别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那是个恶魔!那是七宗罪——即便被剖开躯壳,最多就是重伤!” “我明白了。”利奥兰镇静地回复,抬刃挑开祭坛上的少年,“但我仍旧没法目视主的仆从活剖人腹,也没法接受恶魔做上帝的燔祭。” 天使在利维坦倍感受辱地猛然扫来目光时单膝跪上祭坛,将剑横放祭坛之前。 他以温顺如羔羊的姿态跪坐下来,挑不出任何错处的话语似乎暗带嘲讽:“还有什么比天使更适合作为燔祭的?还有哪只羔羊比天使更加纯洁?恶魔表现得再怎么无害也只是伪装,不剖开心脏,我怎知祂是否是纯洁的羔羊?” 利奥兰平静而严厉地看向加百列,令加百列近乎羞于直视地回避,但天使很快放缓了眼神,似乎在对他进行安慰:“别担心。我是天使,即便被剖开躯壳,最多就是重伤——就像你说的。” 加百列的喉咙里挤出几声无助的、哽咽般的气音:“我不是——” 金发的天使已垂下头颅。 白丝织成的长袍顺着粗陋的祭坛铺展,一如他温顺垂下的羽翼:“燔祭的羔羊在何处?” “——就在这里。” 第45章 个体总倾向于将自己的内心映射到他人身上——好比此时的加百列。 他对于剖解一事并非全无愧疚,因此当利奥兰提及“不剖开心脏,怎么知道恶魔对我们是否心怀恶意”时,他感觉话里暗藏嘲讽;当利奥兰看向他时,他觉得天使目光严厉。 但实际上,利奥兰选择走上祭台,纯粹出于对美德的贯彻,并不含任何负面情绪。只是围观者们受不了—— “don't you dare……(你敢)”巨兽般的咆哮自地底钻出,众人脚下的山峦剧烈震荡。下一瞬,一条纯黑的巨蛇碾碎山岩,破土而出! 它实在太庞大了,每一枚铅黑色的鳞片都像一面盾牌,寸寸翻动间发出盔甲碰撞般的金戈鸣响。愤怒令巨蛇的颈部完全膨起,如同一面遮天蔽日的黑帆。 灵魂归位的利维坦将天使所在的祭坛团团围住,冲着跃至空中的加百列露出渗着毒液的尖牙:“伪善的恶徒……彻底摧毁我的灵魂,否则别想靠近祭坛!” 万魔宫中,四宗罪们神色各异。 “well.上帝对待利维坦的做法的确令我感到唇亡齿寒,但要我和此时几乎甘愿为天使做任何事的利维坦一起情绪上头……”玛门不怎么走心地笑了一声,“这么说吧,恶魔们都是自私的,这是我们堕入地狱后学会的第一个教训。” “利奥兰的献祭的确相当……触动人心,但又不是为我献身,为了这点感动连灵魂都能献出去,那我身为原罪之君主也太廉价了。 萨麦尔一针见血:“你只是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如果之前躺在祭坛上的是你,你怕是得连自己血管里流淌的黄金都巴不得掏出来,献给天使。” “但那不是我。”玛门往座椅的靠背上一靠,“看看阿斯蒙蒂斯,我敢打赌祂和我一个想法。” “什么?”阿斯蒙蒂斯像刚打了个盹,目光迷蒙地支起身,“哦,对。我只是想睡天使,没打算抛头颅洒热血……” “懦夫。”萨麦尔尖酸刻簿地说。 但祂能怎么责怪同袍们呢?七大原罪,除了嫉妒以外,最饱受轻蔑的就是贪婪与淫欲。 身为原罪的化身,生灵的每一句斥责辱骂都将传入祂们的耳中。懒惰、暴食能听见的责骂大多不痛不痒,愤怒和傲慢很多时候甚至会受到赞美。唯有贪婪时常与死亡威胁相联系(贪婪的富商、国王、巨龙……想想玛门每天能听到多少句‘杀死祂’或者‘该下地狱’),嫉妒与淫欲每日浸泡着污言秽语。 玛门与阿斯蒙蒂斯的冷漠难道是与生俱来的吗?曾经在天堂时,玛门最多就是对祭品管理格外热衷;阿斯蒙蒂斯总爱翘着脚趴在窗口逗笑长相优渥的小天使。 当旧日的天使变得冷漠、封闭内心,该被谴责的难道是天使? “不至于抛头颅洒热血……至少要与……利维坦统一战线。”懒惰慢吞吞地客观说,“难道……真看着利维坦独自向天堂宣战,被摧毁灵魂……袖手旁观?” 显然不行。单纯从利益的角度来看,地狱也必须共同进退,而不是坐视同伴被逐一击破。 祂们讨论得其实很快,加百列还在磕磕巴巴试图挽回局面(真开战杀死利维坦,祂做的那个预示梦岂不是要实现?撒旦难道能坐视七魔君之一被屠而不管?),地狱已经吹响战争的号角。 “……”加百列绝望地闭上双眼。与此同时,上帝也在面对撒旦的诘难。 “你知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才是那个恶魔。”撒旦甚至惊讶于自己能在对上帝彻底失望的基础上,更加失望,“你是怎么对加百列下达这个命令的?命令人类杀死利维坦?” “你之前说的那句‘这也许是距离你赢得赌局最近的一次机会’难道就是指这个?你算准了利奥兰会忤逆你的旨意?你准备将他打下地狱?” 撒旦嗤笑:“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好迎接一位地狱副君了。利奥兰在地狱,能过得……” 比天堂好吗? 撒旦的目光落在天使那不染一尘的金发与白翼上。 祂曾从高天坠落,祂曾经历晨星泯灭。当光洁的手背覆盖上鸟类那角质化的鳞片表皮,折磨祂的又岂止是身体的痛苦? 祂想说“利奥兰在地狱能过得比天堂更好”,祂真的想。但祂兽化的身躯仍包裹在奢贵严实的布料下,祂的耳边仍回荡着生灵们的咒骂——要让天使也承受这些吗? 承受蝼蚁的轻贱咒骂,承受丑陋兽化的身躯? 第76章 他本该是行至何处、就受何处人赞美膜拜的光明之子,而现在他却要走到哪里,就被哪里门口悬挂的马蹄铁灼烫、被人斥骂着恶魔驱逐——凭什么?? “……”撒旦脸上的嗤笑敛去了。祂在号角声中从王座上站起身,漆黑的六翼彻底张开:“做出选择吧,雅威。向着天堂宣告——开启这场最终之战。” 虽然说是“选择”,但撒旦没觉得上帝会因为地狱的步步紧逼而退让。神之威严、不可亵渎之类的话路西菲尔自己都说过无数遍,更可能的情况是,随着地狱的愈发咄咄逼人,上帝只会更加怒火中烧,为了维护所谓“至高神”或“天父”的威严毫无迟疑地应战—— “咩~~” 羊羔的咩叫声冷不丁响起。 “……”撒旦转着眼睛扫了一圈宫殿,才意识到羊咩声是从某面水镜中响起的,因为同时开的水镜比较多,祂花了几秒才确认叫声来自利奥兰所在的那面水镜。 迦南,祭祀之山上。 加百列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抱紧从稠林里钻出脑袋的羊羔,简直要喜极而泣:“看!是羔羊!不需要人祭了——利奥兰你快从祭台上下来。” “?”撒旦狐疑地瞅了好几眼水镜,“……什么意思?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祂满心怀疑到一半,突然回忆起这似乎不是上帝第一回在对峙中让步。上一次让步还是销毁生命之书那会儿:祂笃定地认为雅威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天使放弃生命之书,可结果却证明,摧毁生命之书的方法恰恰是上帝塞进莫比乌斯座椅中的。 撒旦再次重复:“what·do·you·want?!(你想做什么)” 祂左手边的水镜里,四名大恶魔已经松懈下来,重新靠回座椅。 中间的水镜中,利维坦微微放松绷紧的蛇躯:“看来天堂有时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上帝依旧沉默不语,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够打破祂的平静—— 祭台上的利奥兰:“?下来?但主令你以亚伯拉罕之子为祭,替换成天使还能说是令祭祀更加隆重,替换成羔羊岂不算是……私降规格,怠慢天父?” “??”懒惰的宫殿里,玛门、阿斯蒙蒂斯这两个声称雨我无瓜的恶魔反应比萨麦尔、懒惰还大,原本悠闲翘着的腿立刻放了下来,“他在干什么??看在撒旦的份上!上帝难得递台阶,为什么不赶紧下来??” 原因很简单,利奥兰在祭台上想到了一件事:加百列指引亚伯拉罕剖开以撒——这整个任务里好像都没有他存在的意义,假如上帝真的打算让以撒和利维坦死在今日的话。 那为什么上帝还要在加百列临行前,特意对加百列说一嘴“今天的任务很难”,暗示加百列找天使辅助呢? 仔细想想,尚德松被米迦勒借走这件事也很可疑……因为现在细想起来,他没有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到调令。 换句话说,很可能上帝是故意设局,让他出现在加百列和利维坦的冲突现场。目的是……目的是什么?利奥兰的思路捋到这里卡住了。 如果是需要有人及时出面救下利维坦,那他和尚德松谁来有什么差别?甚至尚德松不来也行,及时放出羔羊就能化解危机。 围观的天使恶魔慌得要死,只有利奥兰还有闲心一边思索一边踹开台阶:“你确定这是主亲口同意过的替换?如果不是,那我不该下台。” 利奥兰将圣剑往呆滞的加百列面前推了推:“动手吧,别让怠慢职责的罪愆落在你身上。” “……我,不是——”加百列内心的彷徨无助溢于言表。 稳如泰山的上帝也不着痕迹地忽然挪了下坐姿,好像屁股下的御座突然就有点咯人了。 利奥兰继续施压:“我已经做好准——” “轰……” 熟悉的风声,就像之前几次被恶魔拉扯入另一个空间时一样。 利奥兰感受到近乎灼烫的温度从后背包裹至全身,在敏感的眼鼻因高温不适地皱起前,纯白的光渗入单薄的眼皮,他睁开双眼。 ——在此之前,如果有任何人对利奥兰说“主的精神空间像鬼片”,他是绝不可能信的。 但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这片空间中,蹦入他脑海的第一个形容词,的确是“鬼片!” 这里没有色彩,只有纯净的光(其实也可能是过曝的光令颜色不那么好分辨)。 白得让利奥兰忍不住担心“上帝会不会得雪盲症”的空间边缘,围绕着一群又一群天使塑像,祂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笑容,肢体语言大步向前——但所有塑像,都无一例外背对空间中心,面向更遥远的边界。 “……”利奥兰炸着翅膀毛打了个小哆嗦,总觉得这是某种隐喻,但下一刻,一抹胜过一切的光辉在空间中心的御座上闪现,“——我全能的主。” “……”上帝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是形象包袱令祂维持仪态,“我知你有话想问我。” 利奥兰感觉身边有云团在薅他翅膀毛,力道不重,就是有点刺挠,他不着痕迹地微抬翅膀压下去,将云团压成云饼:“为什——” “所有答案,你已目睹。”上帝的声音平淡神圣。 周围的白光潮水般散去,连带着过高的温度。重新回归祭台上时,利奥兰几乎因为温差感受到寒冷的错觉。 精神的来回似乎并未被加百列或利维坦发觉,利奥兰在加百列简直充满恳求的可怜眼神中有点同手同脚地爬下祭台:“我没问题了,你们继续吧。” 根本没人敢开口问“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难道刚刚上帝向你降灵?”,大家都巴不得趁天使想开的这会功夫赶紧把这趴推过去,免得一会儿天使又想不开,准备再爬上祭台一次。 亚伯拉罕几乎是被加百列拽着唤醒,又紧赶慢赶地催着做完献祭,等程序走完,加百列“啪”地一声佯装不小心用翅膀拍塌了祭台:“哦!抱歉——不过献祭已经结束了,这个祭台也没必要再复原。” 恢复成沉默的青年形态、双目遮盖在铜币下的利维坦悄悄探出蛇尾,使劲将那些柴火岩石碾成齑粉,又在天使投来视线的瞬间倏地缩回尾巴尖,阴沉开口:“这不是我原本构想的道别方式。” 利奥兰姑且将思绪从之前所见中抽离出来:“——那也许说明现在还不到告别的时间。” 加百列在利奥兰身后差点一个趔趄,挺高大一天使挤到利奥兰身后疯狂拽利奥兰衣袖:“你在说什么?!任务结束,我们该回天堂了——你不是想和利维坦走吧??” 不要啊,祂只想快快乐乐来做任务,快快乐乐回天堂交差,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祂承受这些? “……”利维坦时隔多年,再度回顾加百列平滑的大脑纹理,依旧无语如常,“这是隐喻。”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交集远未结束。 利维坦自己捡糖自己吃,把自己哄得略感扭捏遁回地底。 利奥兰则秉承着“问题想不通就放放再说!指不定改个文件就豁然开朗呢(一般情况下是睡一觉就豁然开朗)”的乐观心态,先摸出联络器。 麻烦告一段落,又到了该感谢致意的时刻了! 利奥兰高兴地翘起翅膀,叭叭拍亮联络器,在对方贴心调出的、一般只有中老年人才会使用的手写屏上认真写字:“建议……超级有效……下次有育儿问题……还来问你。发送!” ——哥谭。 刚将谜语人送进警局的蝙蝠侠矗立在隔离仓门口,无视当当敲着隔离仓舱壁的谜语人,对着联络器面露疑惑。 黑暗骑士几乎有点怀疑人生了:相同的办法,为什么天使用就“超级有效”,他用就……有时候一言难尽? 问题出在哪了? 布鲁斯不由地想起今晚出门前,自己才因仍对“污水厂里有什么”念念不忘、略放了一点小设备,而和红头罩大吵一架(布鲁斯发誓,他真的一句话没反驳,甚至一句话没说。事态究竟是怎么走到红头罩再度离家出走这一步的?),思索须臾后,不信邪地向红头罩发出消息: 【明晚什么安排?来夜巡?】 几秒后,联络器嗡嗡狂响。仿佛红头罩正在面前抓起一切能到手的东西往他身上砸,他不得不抬手去接、而被对方的手劲震得手掌微微发麻: 【红头罩:??***,老子是什么很廉价的应招鸭子吗??】 【红头罩:去死吧!!死老头!!】 【红头罩:fuck batmen!!】 蝙蝠侠:“…………” 利奥兰完全没想到自己的道谢竟会为家庭矛盾火上浇油。给蝙蝠侠发完感谢,他又将日记掏了出来。问加百列借羽毛笔时,他顺手去拿掉落在地的圣剑—— 首先要声明的是,圣剑拿到手时,已经十分老旧了。 又接连跟加百列的赐福与主的灵对刚、被加百列一翅膀拍陷进地里、又被利维坦的蛇尾碾压……某些可拆卸结构松脱,非常正常。 第77章 加百列恰好站在一个微妙的角度,用奇迹变出羽毛笔递给利奥兰时抬眼一看:“——等等?那是不是……你的剑柄里进蜘蛛了?” “什么?”利奥兰慌忙调转剑柄,营救不知道还有没有存活可能的可怜蜘蛛。彻底扣开松脱大半的盖帽一看:“……” 令!人!发!指!! 怎么会有人,在“纯粹的礼物或者祝福”里塞监控设备的?? 天使抓着剑柄的手一时都开始哆嗦了,翅膀炸开,每一根羽毛都随着情绪竖立又倒伏。 “那是什么?”加百列谨慎地凑过来,先眼疾手快地抱住天使的翅膀顺毛,防止天使又因为什么原因搞个大的。 “它——他——”天使憋了半天,酝酿出一句,“so wicked!!(意为‘太邪恶了’。能让天使喊出这句话,那确实是很邪恶了。这约等于指着天使骂‘你这个恶魔’,指着恶魔骂‘你这个天使’——虽然从人类的视角来看,这脏话的威力依然小得惊人)” 他愤怒地晃亮联络器,用力敲字:【你骗我!你怎么能在祝福礼物里塞监控设备……】 哥谭。 还在琢磨自己的方法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效果跟天使天差地别(他不是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失败,他只是纳闷为什么天使用他的方法能成功)的蝙蝠侠收到第二条来自天使的消息: 【……塞监控设备?!这么做真是太不对了!我决定从现在起不再和你说一句话!就从这句话结束开始!!】 蝙蝠侠:“……” 第46章 康斯坦丁的确早就提醒过蝙蝠侠会有这种局面。但就像完全不想写论文的大学生,坐到电脑前面新建文档冥思苦想片刻,转眼又觉得时间还充裕、现在还有更有意义的事可以做,蝙蝠侠同样在蝙蝠电脑里有一份内容完全空白、标题为《应对k-l-?-s的道歉方案》的新建文档。 (以防有人好奇k-l-?-s代表什么,扩写应是:种族/氪星人-姓名/利奥兰-弱点/?-危险级别/s。蝙蝠侠盯着空白文档沉思的时候,眼神就会不自觉地往那个极其扎眼的?上瞟,最后道歉方案被关闭,占据蝙蝠电脑屏幕的文档替换成《应对k-l-?-s的应急方案v3.6》) 说到底,假如蝙蝠侠会写道歉方案这种东西,蝙蝠群英会也不会三天两头往外跑,联盟成员维持心平气和全靠自我调节。 因此,面对红头罩的愤怒出走、天使的绝交宣言,蝙蝠侠拿出了他最惯用的方案:拖字诀。 俗称,让时间解决一切。 他很快将联络器塞回披风,忽略聒噪的稻草人,转身走向警局外。 面具中传出阿福的声音:“我的确很想询问您是如何奇迹般地惹恼利奥兰先生的,但眼下有另一个紧急情况需要处理。就在刚才,序列号为a-d-fm-a-的定位系统出现异常信号……” 与此同时,公元前2051年。 因为监控设备的意外打断,利奥兰完全遗忘了第二份道谢,埋首工作数周后,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老天!但愿现在补上还不算太晚……” 他匆匆翻开日记,带着一百万分的歉意回复:【感谢您的建议,我在蝙蝠侠那里得到了完美的建议,一切问题都已圆满解决。为示感谢,您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吗?】 对面半晌没回。在利奥兰以为贤者可能正忙时,一道血手印猛然划破空白,从纸页的左端拖曳到右端! “上帝!”利奥兰豁然起身,差点没被日记抛出去,来不及理会被翅膀撞翻的椅子,他匆忙抬手,“请把我送到贤者身边!——能有多快有多快!” 奇迹回应了他的请求,眨眼间他出现在一间没开灯、仅凭窗口投入的月光勉强可见的仓库中。 脚下倒伏的修理工具令他踉跄了一下,站稳身躯的同时看见仓库另一端,两道人影正拧在一起,其中一个紧掐着另一个的脖颈,空闲的手高高举起寒亮的匕首! “……利……”伊森在近乎窒息的挣扎间,瞥见突兀出现在仓库中的身影,他狠狠抬膝撞向敌人的下腹,只觉像是撞上了一块铁板,膝盖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帮……” 不用伊森开口利奥兰也会出手。他惊疑不定地盯视着袭击者在月光下扬起的细长尾巴,动作却毫无迟疑地抬手摘下圣剑,猛然挥出三米长刃:“你是什么?!” “吼……”人形的袭击者猎豹般灵巧跃起,倒趴在屋顶,发出兽性的嘶吼。下一瞬,凶狠地扑向利奥兰! 月光照亮袭击者覆盖满腐烂和霉菌的面孔,还有那双非人的、黑洞洞的眼睛。 它没有丝毫自我意志,仅有攻击的本能,匕首被圣剑削断非但没能削弱它的战斗力,反倒解放了它的野性。 “咳……”伊森咳嗽着,手脚并用从地面上爬起,一把抓住货柜上户外野营专用的手电筒,匆匆打开后将光柱照向怪物。 利奥兰趁着袭击者因强光发出凄厉尖啸,一剑贯穿了袭击者的心脏! “……咕……” 就像被击毁了动力系统的蒸汽机械,袭击者的七窍喷射出几抹白烟,垂首不动了。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伊森一边大喘气,一边大步冲到窗户边,确认周围没有第二只怪物、茱莉娅仍在晚班,没有忽然回家。 周围的邻居听到尖啸声纷纷从窗口探头,伊森凭借绝佳的心态和业务能力,迅速调整脸上的表情,清秀而充满年轻活力的脸上流露出轻松到有些傻白甜的笑容:“抱歉,忘记调整音量了——你们知道的,新买的投影设备,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 他很快将身体缩回窗里,关上百叶窗,转身看向仍蹲在袭击者身边的利奥兰:“说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日记本会出现在我家?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利奥兰还指望贤者能给自己答疑解惑呢,听到一连串问题不由地抱住头大的脑袋:“——那本日记,你可以视为某种随机漂流瓶,事实上我也没弄清楚它挑选人的规律。这个袭击者看起来是某种混合了恶魔与人类血液……也许还有其他成分的炼金产物。” “至于你最后一个问题……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没法在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盲猜?” 利奥兰在贤者的谨慎要求下,先后表演了冰冻呼吸、热视力、透视以及复原魔法。表演到后期,他感觉贤者的态度已经从“真的是氪星人吗?得确认一下”,变成了“wow!酷,还能做到什么?” 伊森在天使的目光逐渐变得狐疑前正经着脸道:“够了。我可以确认你的身份了。——好吧,基于对正义联盟的信任,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但请你替我保密。” “我是一名cia特工,隶属于秘密行动组imf,我不知道这个身份是否和这个……怪物,突然出现在我家有关,其实我已经准备引退了。它曾经在别的地方出现过吗?袭击过什么目标?” 非常缜密的思路,可惜利奥兰啥也不知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至少在mi6的资料库中看到过cia这个缩写,知道这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等我问一下。” 利奥兰转过身,摸出联络器。联系蝙蝠侠是不可能联系了,但他还能询问特别友好的夜翼:【[照片]能帮我查一查蝙蝠电脑里有关于它的资料吗?】 夜翼的回复过一会才到:【很遗憾,没有。反派们一向在科研方面积极进取……他们怎么不去争取诺贝尔奖呢?ps:我超想过去看现场,但我现在正在另一个现场……你懂的,上班。】 利奥兰正遗憾,一旁的伊森忽地接到一通电话:“抱歉,我去旁边——”步子刚迈,伊森没忍住笑了一声,“我忘了你是氪星人,躲到南半球你也能听到声音的对吧?我就在这接了,麻烦你别出声。” 伊森接通电话,被轻微处理过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我本该按照规矩,给你寄一份五秒即毁的录像带的,但事情有点紧急——林赛·法瑞丝出事了。” “你的徒弟,你为自己培养的接班人,她在柏林卧底的时候被揭穿,现在被欧文·戴维恩捏在手里。”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们的眼线传来消息,说除了欧文·戴维恩之外,还有一支小队试图抢夺林赛,那支队伍里甚至有恶魔和来自魔法侧的人。” 伊森的上司苦涩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即便是对你来说,这种情况也有些过于苦手了,但你是救出林赛的唯一希望……” 伊森原本听的是心情沉重,但抬头一看,顶着金色卷毛的氪星人积极得就差踮起脚、把高高举起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要不是林赛的情况的确不容放松,他几乎都要失笑出声:“我知道了。告诉我所有我需要的情报,我会组织人手营救。” 利奥兰直到伊森挂着笑冲他比“ok,带你一个”的手势才高兴地放下手,蹭到伊森身边贴过去一起听情报: “我们已经确定了林赛的关押地点。柏林adlershof科技园区附近的alt-treptow工业区里有一处废弃仓库,编号k-12。欧文·戴维恩的人会伪装成物流公司进出巡逻。” 第78章 仓库外传来家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高跟鞋略带疲倦的哒哒声。伊森赶紧挂断电话,和利奥兰一阵兵荒马乱:“——投影机!老天,我还没来得及买投影机回来!朱尔(茱莉亚的昵称)一定会听邻居说——” 利奥兰抬起右手,奇迹将炼金产物废品利用,变化成一台装饰着恶魔角的炫酷投影设备。 伊森看着利奥兰的感激眼神有一瞬像灰姑娘在看仙女教母。 “伊森?”茱莉亚的声音很快靠近仓库,她推开卷帘门,“我刚刚听邻居说你买了一套投影——oh my god!利奥兰!伊、伊森,利奥兰!!” 伊森后知后觉意识到,家里不能见茱莉亚的还有一个不应当出现在普通人生活中氪星人。但见都见了,又不能撤回一个利奥兰重新开门:“咳……对。我……呃,不知道怎么搞定这套投影设备,所以叫了一位朋友来帮忙。” 其实如果想保密身份,最好的选择是说“我呼唤了利奥兰的名字,没想到他真的出现了!”。但缜密贴心如伊森,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如果这种事情传出去,会不会有更多不在危险中的人乱喊利奥兰的名字?” 茱莉亚逐渐从震惊中缓和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震惊有些失态:“抱歉,我只是……需要冰柠檬水吗?我去倒两杯——” “不,”伊森深呼吸了一口气,拉住茱莉亚,“我……可能又得离开两天、或者三天。但我一定会在我们的订婚宴前赶回来。” “……”茱莉娅凝视着眼前的爱人,担忧、疑惑、不安从那双温柔的眼眸中掠过,最终定格在坚毅上,“go.(去吧)” 她没有再说很多,无论是“万事小心”还是“我等你回来”。轻柔地抚摸过伊森的侧脸,茱莉亚仅留下一句简洁而充满力量的鼓励,比起为爱人系上牵挂和负担,她更想在即将起跑的爱人身后助力推举对方一把。 “……”伊森说不出话地冲着茱莉亚点点头,转身面向利奥兰—— 然后就被利奥兰拎猫似的熟练拎起来,挂到身上:“抓好了?出发!” 狂风拍上麻木的面庞时,伊森只有一个崩溃的想法:为什么这么熟练??为——但愿茱莉亚不要误会他和利奥兰曾有过一腿……上帝知道他是直男!! 伊森内心的抓狂无法传达给利奥兰,带蝙蝠家带习惯了,天使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如何不赞同滴滴打氪的行为。 有伊森的导航,他们很快在k-12仓库附近的阿德勒斯霍夫nh酒店楼顶降落,天使摘下伊森,往k-12仓库所在的废弃工业区看去:“看来cia的情报没出错,绑架林赛特工的事的确有恶魔掺和。” 人类的肉眼无法察觉,但天使却能清晰看见整片工业区都被黄绿色的恶魔瘴气所笼罩。这些瘴气不但含有剧毒,还格外影响天使的视力,两人悄无声息地趁黑摸进工业区时,利奥兰的视力范围不比伊森宽广多少。 “小心点,”伊森戴着利奥兰发放的防毒面具小声说,半蹲在一个集装箱后向目的地探头,“这里有点不对劲——马斯格雷福、就是我的上司,之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他说欧文的人会伪装成物流公司在周围戒备,但我们摸到这里,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只有两种可能,”利奥兰说,“欧文·戴维恩的人提前得到消息,紧急撤离了工业区。或者……有人已经提前闯入,清扫了一遍巡逻兵。” 会是马斯格雷福提到的那个有恶魔掺和的小队吗? “咔哒!” 一声踩上碎石的声响冷不丁在两人身后响起,利奥兰第一时间猛然转身,就听一声变了调的惨叫蓦然从踩踏声的方向传来。 绿黄的恶魔瘴气似乎被什么扇动,翻涌如浪,一只手呈抓握状从瘴气中伸出来,仿佛想徒劳地抓住什么东西,但下一瞬又被扯进雾潮。 瘴气极大程度上削弱了天使的各项能力,利奥兰想拿圣剑出来驱散瘴气,又怕三米长的荧光棒过于扎眼,反而让他们变成靶子,或者打草惊蛇。 伊森压着嗓子急促地说:“那是什么?你看见了吗?我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掠过去——” “呃!”又一声因窒息而变调的闷哼。 这次闷哼声出现在了他们的东方,一抹魔法光团在声音传来的方向亮起,但下一秒又骤然熄灭。 “我看见了!”伊森看不见瘴气,视野可能反而比利奥兰更清晰点,“那应该就是马斯格雷福说的魔法侧敌人!但他被什么东西袭击了?之前那种炼金怪物?” 第三声尖叫。 这次在西方。 利奥兰终于忍不住拿下圣剑,伊森寒毛直竖地拔出手枪:“上帝!这里到底埋伏着多少怪物??” “——也许就一个。” 圣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恶魔瘴气一荡而清的同时,利奥兰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低哑嗓音。 地狱犬庞大的身影掠过他的头顶,被蝙蝠侠不怎么温柔地抛至地面,然后是抱着右手手臂哼哼唧唧的康斯坦丁、揉着嗓子咳嗽的卷毛侦探。 漆黑的披风在黑夜中展开凌厉的棱角,又在轻盈落地后无声垂落,蝙蝠侠严厉地扫视了一圈群英荟萃的仓库:“剩下的人,需要我请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利奥兰本来是想这么问的,但之前发出的绝交宣言还历历在目,天使一下闭上了嘴巴,并坚定地往远离蝙蝠侠的方向迈了两大步。 从藏身处围聚过来的众人不由地看看明显气氛不对的天使和蝙蝠侠,夏洛克张嘴就是一句嘲讽:“即便用约翰的小脑袋都能猜到,一定是大蝙蝠的错。现在——为什么你出现在这里,蝙蝠侠?还有利奥兰,你身后的是谁?” 大侦探因为代为问出利奥兰的内心所想,获得天使的热情应答:“伊森·亨特!一位……呃,我的朋友。你们为什么在这里?维斯帕!我看到你刚刚从k-12仓库里走出来,那里面的人呢?有没有一位叫做林赛的特工?” “没有。”维斯帕放下手中的枪款款走来,“我们接到麦考夫的邀请,调查cia中一个秘密行动组的情报,手头上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位名叫林赛·法瑞丝的特工与这个秘密行动组有关。” “夏洛克建议我们蹲点守株待兔,所以我们一路追着林赛特工的踪迹来了柏林。” “但等我们抵达的时候,这个仓库已经没人了。”玛丽提着一架重机枪,沉重的枪体与她乍看娇小的身体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夏洛克不停啐着从狗毛里爬出来:“绑架的团伙——啐!啐!”卷毛侦探嫌弃吐毛,“——刚走不久,看痕迹撤离得很匆忙。但话又说回来——林赛特工身份暴露的情报不是在几天前就递交给cia了吗?为什么秘密行动小组才派人?” 夏洛克说着这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伊森:“美国人、特工、即将结婚——让我猜猜,你就是那个秘密行动组的负责人?林赛特工是你培养的接班人?你想退休了?” 咨询侦探的大名即便在美国也相当响亮——当然也可能是借了之前卢浮宫狗血事件的东风。 伊森没指望能隐瞒下去,只有些身心俱疲地在身边的台阶上坐下,单手抹了抹脸:“……是。你刚刚说林赛暴露的事几天前cia就知道了?可我才刚得到消息。” 夏洛克一句“美国佬”的嘲讽刚要出口,被玛丽微笑着用枪柄顶了回去:“——但我们还有机会找到林赛特工。这附近的仓库监控还在运作,也许拍到了敌人转移林赛特工用的车的车牌号。” 阿杰伊开着一辆小型卡车停到众人面前:“上车再说。” 昏睡的地狱犬不是谁都能搬动的,蝙蝠侠靠的是外骨骼系统(打从利奥兰出现后,蝙蝠侠几乎没换下过这套战甲,虽然它真的很重),其他人徒劳地扯了扯狗毛,只能指望康斯塔丁或者利奥兰。 天使单手拎起狗子,塞进车厢里,顺便帮盯着他哼哼唧唧(暗示性相当明显了)的康斯坦丁治好手臂,礼貌绅士地等待所有员工、朋友都上车后,才跃进车厢,关上箱门—— “吱呀……” 蝙蝠侠的手甲从箱门外伸入,攥住箱门边缘:“等等。” 箱门在天使的怪力和外骨骼战甲的掰头下发出绝望的呻吟,下一秒天使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蝙蝠侠冷硬的手甲:“力劲松懈!” 车上所有的英国佬同时回头,瞩目出自哈利波特的咒语令蝙蝠侠的手甲松开箱门。 阿杰伊老雇佣兵了,最懂无条件站老板的立场,箱门一松开他就一脚油门。 约翰欲言又止:“……你们在闹什么矛盾?” 利奥兰若无其事地在伊森身边坐下:“nothing.(什么也没有)放心伊森,我们一定会救出林赛。” 能听到蝙蝠车跟在卡车旁边跑的伊森:“……” 同是组织的一份子,伊森总是被上司怀疑、背刺、除名、威胁的那一个,然而利奥兰却能把联盟顾问踹下车,让上司自己开车追着跑。 第79章 正义联盟的企业文化(?)给伊森带来了一点点震撼,但他还是理智地说:“我们还没问出蝙蝠侠为什么在这里。” 天使晃晃联络器,已经从夜翼那里得到答案:“说是罗宾的定位曾经异常出现在柏林这里,他是来确认情况的。” “结果发现异常信号恰好与林赛特工的关押地点重合,于是决定并案调查?”夏洛克扬了下眉头,给予车外的同行赞赏,“聪明。” 约翰:“……” 聪明到这会儿不得不开车追着卡车跑?——他就纳了闷了,难道智商高的人情商普遍都低?还是说因为智商太高,所以不稀得动用情商? 玛丽清了清嗓子:“我已经入侵了仓库的监控记录,镜头没能拍到敌人卡车的牌号。” 有人挺礼貌地在车外哆哆敲了两下车厢:“便士一查到一份情报,绑架林赛特工的欧文·戴维恩即将在阿德隆凯宾斯基酒店举办一场宴会。”鈅謌 “……”车里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拿眼睛瞅着天使。 蝙蝠侠低沉沙哑的声音继续道:“我可以弄到邀请函。” 利奥兰冷静地把地狱犬往叩击的位置怼了怼,起身坐到对面。 有魔法,谁还需要蝙蝠侠。邀请函很难拿吗? 蝙蝠侠险险将“这是正事,不是闹分歧的时候”吞回去,继续敲了敲车厢:“你可以开我的蝙蝠车去。伪装之后的。” 如果罗宾真在柏林遇到麻烦,而且麻烦还与欧文·戴维恩有关,蝙蝠车搭载的重火力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哐!” 车厢门被利奥兰重重推开。 蝙蝠侠有那么一刻以为那是利奥兰迫不及待想接手造成的声响,直到他抬眼,对上一双冰冷中淬着怒火的褐绿色眼眸。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道歉方式会让人感到自己很廉价?”如果可以展露双翼,利奥兰的羽翼必然随着怒火一道展开,“你想换取我深藏在内里的秘密,愿意支付的代价只是一辆跑车?” ——蝙蝠车跟跑车差别还是蛮大的,而且还有特殊的意义。 蝙蝠侠想这么说的来着,但抿心自问,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内心的确存着用更轻易能支付的代价、代替他不擅长的情感沟通的念头。 他最终说:“what do you want?(你想要什么)” 他问的是字面意思,但这句话时常被过度误解为反问,进而引发种种糟糕的后果。因此问句一脱口而出,布鲁斯就紧紧闭上了嘴,如果有人能钻进他的内心,大概能捕捞到对方此时的懊恼。 但出乎布鲁斯意料的,天使回答了这个乍一听不近人情、但的确在求解的问题:“a proper apology.(一份像样的道歉)” 利奥兰感觉蝙蝠侠问“what do you want”时都比说出借蝙蝠车真诚:“在那之前,我还是不会和你说话。——就从这句继续。” “哐!”箱门又合上了。 蝙蝠侠:“……” 他发誓下次坐在蝙蝠电脑前,一定会把那份《应对k-l-?-s的道歉方案》写完。 第47章 很难说天使到底是好哄还是不好哄,他的礼貌和宽容有时会散发出他很好敷衍的错误信号,但实际上—— “有好戏看了。”当众人在nh酒店总统套间集合时,康斯坦丁幸灾乐祸地举着一杯鸡尾酒,靠到付账的女巫身边,“我认识不少天使恶魔,他们的冷战都是从至少百年起步,蝙蝠最好快点想出道歉的法子,不然下次天使再对他开口,得是在蝙蝠的葬礼上。——不过说实在的,这次你为什么会主动跟来?艾格妮丝给你什么指示了?” 安娜丝玛耸耸肩,加入会客厅中的讨论。 利奥兰正和伊森商讨潜入宴会的计划:“你是说不需要真的邀请函?” “对,”伊森感受到蝙蝠侠的注视扎在他后背上,但出于认真的本性,他还是冒着汗坚持把话说完,“宴会使用的是电子门禁,我们只需要仿造一份同款式的邀请函,然后让卢、让班吉,我的一位技术员搭档,趁着门卫对照电子档案时入侵系统——问题解决。” 考虑到莱克斯·卢瑟的鼎鼎大名,以及众所周知的与氪星人不对付,伊森在心里对自己的老黑客搭档卢瑟·斯蒂克尔说了声抱歉,改换为麻烦班吉帮忙。 “他需要也在场吗?不需要?好的。”利奥兰一脸慎重地坐直身体,肃声道,“那么接下来就是挑选舞伴的时候了。” 几乎所有人都像抢板凳一样,在利奥兰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或抱或抓住自己的拍档。 玛丽毋庸置疑地抱住了约翰,维斯帕跟康斯坦丁挂着同款看戏眼神靠在电视柜台边,阿杰伊一脸受宠若惊地瞪视侧迈一大步,站到他身边安娜丝玛老板。 场面上眨眼间就只剩下几个人:利奥兰、伊森、蝙蝠侠、夏洛克。 “?”咨询侦探根本没意识到大厅里暗搓搓涌动的看戏氛围,他纳闷的看了几眼动作快得像被电的白鼠一样的众人,在注意到约翰已经被玛丽牵走后遗憾回过头,“好吧。谁想做我的女……” 现场已经没有女孩儿留下了,夏洛克相当勉强地改口:“男伴?——利奥兰?” 抗拒社交的夏洛克本能地看向相对而言自己最熟悉的人。 “不。”几乎和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的蝙蝠侠沉声打断,“k-12仓库里已经发现恶魔活动的痕迹,以防万一,我和利奥兰一起。” 现场气氛忽变僵持。 “……”伊森左飘瞟右瞟,有一瞬感觉自己像一只不慎掉进瓜田里的猹,脑海中迅速刮过“时隔多日,死而复生的咨询侦探竟被证实也与利奥兰关系匪浅!”、“为何蝙蝠侠未曾对夜翼涉足多角恋表示不赞同?真相已然分明:哥谭骑士竟也深陷其中!”、“蝙布蝙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还是哥谭将兴起一波新潮流:蝙利布?”、“超人对此如何看?”等新闻标题。 他忽然回想起利奥兰曾说就“如何说服超人接受他乱搞关系”一事(天使爆鸣:无稽之谈!!),蝙蝠侠有给出完美的建议,该不会……这建议是用“其实我也在和联盟顾问谈,多交关系里有个蝙蝠侠是不是就让人放心多啦”砸晕超人吧?? 伊森晃晃脑袋从愈发精彩纷呈的胡思乱想里回神,很自觉地向后一步:“我都行。我不——” 挑字还没说完,还牢记着报恩目标的利奥兰跟上前一步:“夏洛克不是说你很快就要举行订婚宴了?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我和你一起。” “……”伊森一瞬间感动又不敢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向他,仿佛瓜田里的瓜突然长了向日葵似的脸,蓦然齐刷刷将脑袋转向势单力薄的猹。 就是说……这里为什么还有他的戏份?? 蝙蝠侠发出一声明显不是高兴的低哼,夏洛克环视剩下的人,直接原地起爆:“别告诉我我得跟这只大蝙蝠一起进宴会?!?不!绝不!!” 抢板凳就为了看这精彩一幕的玛丽:“oops(哎呀).看起来你没有选择了?” “……”夏洛克忍无可忍地一把将蝙蝠侠推抵到壁炉前——没推动。老天,这家伙简直像一坨铁墩子,坐电梯真不会超重吗,“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道歉!就现在!‘对不起’就这么难说吗?!” “?”康斯坦丁立即站出来仗义执言,以免夏洛克过早地终结好戏,“你一定在开玩笑,换成你是被人甩一辆豪车当歉礼——甚至还只是一次性驾驶权,不是永久拥有权,只需要一声‘对不起’你就可以原谅这种羞辱了?” 康斯坦丁迎着蝙蝠侠的凝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偏头一啐:“渣男。” 安娜丝玛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捧盒爆米花:夏洛克·福尔摩斯指摘他人低情商,康斯坦丁啐骂他人渣男,啊!多么精彩的一夜! “……”蝙蝠侠一点不觉得精彩。 · 事情是这样的:如果蝙蝠侠不乐意,就算小丑拿着撬棍来撬蝙蝠侠的嘴,“对不起”的一个s都不可能从蝙蝠侠嘴里漏出来。 因此一夜休整过去,咨询侦探还是在暴跳如雷中迎来了他的男伴:“这是什么!?” 蓄着小胡须、叼着火柴的墨镜男原地转了个圈,张开手臂让众人更好地欣赏他花哨的打扮:“火柴马龙,一位传奇掮客——给你一张我的名片,也许某天你会想从我这儿买点儿宇宙来的好货呢?” “……”利奥兰震惊地看着像个黄色迪斯科球原地乱转的蝙蝠侠,即便仍在冷战中,也不得不承认布鲁斯确实为了义警生涯付出太多。 所有路过会客厅的人都在用尽毕生的演技竭力憋笑,大家的关注点已经从“这个歉什么时候道”转移到“哈哈!看看夏洛克的表情”上。 咨询侦探在愤怒中将自己像炸毛的黑猫一样发射回房间,叮铃哐啷一大阵,顶着另一个颜值和火柴马龙不相上下的易容矜傲地走出来。 利奥兰有时的确很难明白人类之间的互相伤害,困惑地瞥了好几眼好像斗丑现场的夏洛克和蝙蝠侠:“准备好出发了?安娜已经给所有人叫好了车。”除了蝙蝠侠,“别忘记我们此行的关键目的:救出林赛特工。” 第80章 伊森同情地看了眼人就在利奥兰面前若有若无地晃荡(考虑到火柴马龙花哨的迪斯科球外套,你很难赞同这能叫‘若有若无’),但还是受到“所有人都参加了宴席,猜猜是谁被没邀请”隐形排挤的蝙蝠侠,出于老好人的个性打圆场:“还有罗宾的踪迹。如果可以顺便——” “不需要。”蝙蝠侠油盐不进,“我能解决。” 伊森噎住:“……” ……真不是他说,有些人被排挤真的是有原因的! 半小时后,阿德隆凯宾斯基酒店。 所有人分散在正在进场的人群中,伊森挽着利奥兰的手(哈,利奥兰居然比他高了整整15厘米),警惕地防备周围,低声通过耳麦最后一次确定计划: “维斯帕和我们两队负责接近欧文·戴维恩,设法顶替他;其余三组直接潜入,看能不能撞运气找到林赛或者罗宾。” 很好的计划,但猹们不赞同。 利奥兰带着伊森跨入宴厅的下一秒,近旁就响起一声倒抽气:“哦上帝!利奥兰?” 一名女士震惊掩唇,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惊呼引起周围人的注目:“我认得你的脸!那场卢浮宫转播我少说看了有二十四遍!天啊——这个男人又是谁?难道韦恩父子、夜翼都没法满足你?” “??”天使差点没把羽翼炸出来,“我们不是——” 只一瞬间,大半个宴会厅的猹们纷纷涌了过来: “利奥兰!你对自己的新代号怎么想?我个人认为‘太阳王’的确有立场偏向性,我的意思是——太阳王都行了,为什么不能是腓特烈大帝?(德国历史上一位推行集权改革、军事强国的大帝。大概可以代换成中国人质问‘这不就是明摆的歪屁股?不然为什么不叫成吉思汗?’)” “超人对你的恋情怎么看?上次官方发布会,超人都最后都没说他究竟更支持布鲁斯·韦恩还是夜翼还是其他人。超人知道你这次又带了新男伴吗?” “唔……看来你在双性恋里更偏好男性。没想到我居然会看走眼,我还以为你身边这个男伴看起来更像直男呢。” 被一并淹没的伊森:“……” 什么叫像,他就是啊!!上帝保佑,这个宴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直播了吧,但愿茱莉亚不会看到! 给欧文套麻袋的队伍还没开始行动就夭折一组,维斯帕和康斯坦丁只好顶起大梁(假如他们没有在满脸看戏地偷笑,那就更可靠了)。 美丽而危险的女特工挎着康斯坦丁的手臂,仅仅在路过欧文的时刻状似无意地回头,递给欧文一个意义不言而喻的引诱眼神,数分钟后,康斯坦丁就在卫生间门口截住了自投罗网跟来的欧文·戴维恩。 将打晕的欧文塞进卫生间门口存放扫洗工具的立柜里,康斯坦丁在眨眼间伪装成欧文的模样嗤笑:“这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下场。” “?”维斯帕不知道这个天天跟兔耳恶魔泡一起开趴体的家伙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她敲了敲伪装成耳环的耳机,“这里已经搞定,准备进入欧文的房间。你们那边运气如何?班吉,告诉我们欧文的房间号。” 玛丽和阿杰伊小组都一无所获,约翰无比纳闷:“真奇怪,有利奥兰在我们应该很幸运才对。但我们不光什么都没发现,还遇上电梯故障——哦,不是电梯故障。我看到标牌了,上面说是……为了维修,整个7层都不对外开放?” 利奥兰在转瞬之间想明白了矛盾产生的原因:“别进7层!退回来!” 如果幸运的确眷顾着约翰他们,那么就意味着一直没找到林赛本身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像阿德隆凯宾斯基这样的高档酒店,即便维护也不至于整层封闭,7层不对外开放的最可能原因,是那里正被某个强大到足以胁迫阿德隆凯宾斯基酒店的反派势力盘踞! “利奥兰,你的透视没法看清7层的情况吗?”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蝙蝠侠的语气居然有点轻快。 然而下一秒,利奥兰就凭借超级速度拎着伊森飞到无人处,摘下头顶的圣剑握住,相当于给自己加持了个破除恶魔影响的buff:“我——” 利奥兰险险止住,强行扭头看向伊森:“我看见你想找的林赛特工了,伊森。她被关在最东南角的房间,看守力度不大,你可以请班吉入侵监控,让蝙蝠侠上去救人,他擅长神出鬼没。” 伊森顾不上吐槽小学生绝交行为,匆匆往楼梯的方向跑:“蝙蝠侠!” “on my way.(动身了)”蝙蝠侠简短的回答,钩索与披风翻飞声纵即逝。 很快,几记沉重的击打与闷哼声从耳机另一端传来,蝙蝠侠的声音变得清晰了很多,“这里解决了。我会带林赛下去——” “别去7楼!”利奥兰拽住伊森的手腕,“7楼除了林赛,还盘踞着将近一百来人。康斯坦丁呢?也许让他去探话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去6楼接应林赛特工。” 这是最稳妥的方案,除了听说要独自走进敌营的康斯坦丁,没人持反对意见。 康斯坦丁的声音像在磨牙:“我们就不能带着林赛直接跑路吗?——哦,差点忘了还有该死的恶魔崽子。他最好值得我为他这么冒险。但你们猜怎么着?哈!让那个小崽子冲我真心实意说一句‘谢谢’,比让蝙蝠侠好好说句‘对不起’还难。” 好好做正事也得被cue一下的蝙蝠侠:“……” 脊梁骨这种东西,被多戳几次也就习以为常了。蝙蝠侠自动屏蔽康斯坦丁的满腹牢骚,低头看向不省人事的特工。 出于谨慎的性格,他在扛起林赛特工跃出窗外前,习惯性扫描了一下林赛的身体状况,程序跑到骨骼扫描时,蝙蝠侠动作一顿:“林赛的鼻窦上方、颅底附近,有一枚植入物。” 利奥兰带着一堆人赶到6楼东南角的房间内,恰好看见蝙蝠侠将林赛特工送进窗。伊森第一时间奔过去接手自己的学生:“利奥兰!” “你知道利奥兰不是上帝,对吧?”康斯坦丁一边吭哧吭哧往7楼爬,一边极尽挖苦。基于他即将一个人深入虎穴,这点刻薄话多完全可以理解:“我没听说哪个氪星人对‘植入体’这种不管是生物还是科技产物格外了解的——虽然超人在孤独堡垒里的确有个犯罪实验室。但据我所知,他在生科方面只单攻氪石。” 天使就更不可能了,把“生物科技”跟“天使”放在一起,简直就像给修女穿上ladygaga的表演服。 利奥兰抓着他三米长的荧光棒在林赛面前半蹲下来:“一枚微型爆炸装置。包含微型雷管、接收信号的天线以及少量c4。” “……”康斯坦丁上楼的脚步停了几秒,“hello?有人能给我直播一下蝙蝠现在的表情吗?狗屎!为什么我没有透视能力?” “……”蝙蝠侠的表情是没有表情。如果硬要问的话,他此时可能有一点点后悔……不久前他才发觉利奥兰的能力似乎能被削弱,或许与恶魔的力量有关。但紧跟着利奥兰就克服了这个弱点——更关键的是,克服弱点的方式还是他亲手送上门的。 利奥兰蹲着往林赛头部的方向挪了挪,硬生生把连人带战甲一千多磅(辛苦蝙蝠车了)的蝙蝠侠挤到一旁:“让我看看……c4是二次改造时更替进去的,原本的炸药大概没这么大威力。”利奥兰在伊森“还有救吗”的希冀目光中搓了搓手,“areodisp!” 以前施展奇迹天使还小心翼翼,现在唯一能戳穿他的康斯坦丁都是自己人啦!天使放心大胆地胡扯了句咒语,完事后伸手拍了拍林赛的脑袋:“解决了!” “……”隔着耳机,班吉那边紧张沉重的情绪才酝酿到一半,“‘解决了’?就这样?” 正因又救了一条生命高兴得眉开眼笑的天使愣了一下:“呃。你不想……你不希望我插手吗?” “不,不。”伊森慢半拍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轻松和雀跃从胸膛一路翻涌至脸上。 他不会想倘若利奥兰早些出现,也许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能够救下眼前的就很好。特工这条路是条一往无前的路,困于过往只会徒增负担:“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只用等康斯坦丁去试探7楼的敌人……” 耳机里传来康斯坦丁故意加重的开门声。 众人立即安静。蝙蝠侠和夏洛克一个果断翻窗,一个大步转身推门而出,利奥兰估计这两位侦探是打算趁着康斯坦丁套话的这段时间,将整个酒店好好搜一圈,寻找些蛛丝马迹。 “你回来晚了,欧文。”一道懒洋洋的女声从耳机中传出来,“而且你也没带许诺给刺客联盟的……‘礼物’。” 利奥兰立即看向和康斯坦丁一起行动的维斯帕,得到特工肯定地摇头答复。 约翰在旁边小小声地问:“‘刺客联盟’是什么?跟《刺客信条》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维斯帕用怜爱小傻瓜的眼神微笑着看约翰,“刺客联盟是一个中东的忍者刺客组织,头目是拉尔斯·艾尔·古尔。他们以极端的手段践行自己认定的正义……某种警方绝对不会喜欢的正义。” 第81章 玛丽若有思索:“我猜欧文许诺给刺客联盟的,应该是某种大型恐怖袭击的武器。——这个说话的人是谁?利奥兰,你能看清她的样貌吗?” 利奥兰注视着上方的楼层:“深棕色的齐肩发,冷灰色眼睛,穿着银灰色轻甲……” “妮莎·艾尔·古尔。”蝙蝠侠的声音简洁有力的响起,“她和雷霄古(拉尔斯·艾尔·古尔)不合,不会帮刺客联盟办事。……她究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们等不到妮莎的回答了。 像是鬣狗闻到了血肉的气味,那潜藏在7楼房间中的百余“人”倏然抬首,细长的恶魔尾撕裂原本得体的西装。 他们原本与人类无异的面孔骤然异变,溃烂与霉菌覆盖上光洁的面孔,嘴角一路开裂至耳侧。 蛇信从流淌着涎液的巨口中探出,所有人造恶魔咆哮着扑向康斯坦丁所在的房间。 利奥兰第一时间撞破穹顶(人造恶魔的速度同样快,没有时间留给他绕路),单手揽住势单力薄的法师,持剑之手挥向恶魔浪潮! “restaurare!”康斯坦丁迅速冲着利奥兰留下的缺口布下屏蔽法阵,下一刻大骂了句脏话,“狗屎!这么多恶魔!restaurare!!” 看起来单薄的淡蓝色屏障以两人脚下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张。 在此期间,利奥兰横扫斩断了十五只人造恶魔,但无知无识的炼金产物并不知畏惧为何物,有三只狠狠啃向圣剑,即便血肉被烧灼得滋滋作响,迅速融化。 另两只扑向正在专注构筑法阵的康斯坦丁,被利奥兰猛地抬臂挡下。 感谢上帝,这次利奥兰出发的匆忙,没来得及向主天使申请人类躯壳(一个区分天使穿没穿衣服……穿没穿躯壳的小窍门:使用人类躯壳时,天使流的血是红的;使用自己的灵体时,流的血是金的)。 人造恶魔锋锐的牙口一通疯狂撕咬,不过咬烂了天使的衣袖。 妮莎趁着屏障尚未封闭、利奥兰分身乏术,轻盈地跳上窗台,冷淡但又莫名透着股饶有兴致的目光扫向凌厉地旋身,将缠住他的人造恶魔悉数劈斩成两截的天使:“有趣。你对罗密欧与朱丽叶怎么看?” “……”又双叒被踩到盲区的天使一僵,要不是还在战斗,这会儿天使又该懊恼“我怎么什么都不会!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妮莎似乎也没打算得到天使的回复,她干脆地向后仰身,坠出窗—— 一双镶嵌在金属头盔上、发着浅蓝色光芒的眼睛倒着同她对上视线。过度宽阔的身躯将她逃跑的线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仰头就遇蝙蝠侠的妮莎:“……fuck” 妮莎:“过分了,蝙蝠侠。更换夜巡服也就算了,连身边的氪星人也一起更换?超人知道你抛弃他了吗?” 蝙蝠侠将麻醉枪抵在妮莎侧颈,扫了眼英国佬含量过高的房间(这会儿大家都冲上来帮忙了):“超人从不属于我。超人是自由的超人。” 第48章 人造恶魔随着妮莎受制,齐齐停止动作。 天使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笑,甚至还有人打了个寒颤,反正他是没忍住笑了:“自由……哈哈,超人……多比!” “……”听自由多比笑话十几年,完全不觉得蝙蝠侠的冷幽默好笑的英国佬们,向笑到失声拍腿的天使投去无语或怜爱的注目。 康斯坦丁幽幽开口:“你知道布鲁斯·韦恩跟哈利·波特有什么共同点吗?” 天使毫无防备:“什么?” 康斯坦丁:“他们都没有父母。” 天使:“…………” 缺德地狱笑话效果拔群,利奥兰迅速恢复了冷静。 唯一还能笑得出声的只有之前对多比笑话毫不来电的妮莎:“哈哈……没有父——” 蝙蝠侠面无表情地将阿福倾情调配的正常款肌肉松弛剂打入妮莎侧颈,将人推进窗内,自己也翻身跃入。 他略有些粗暴地将妮莎拎上椅子:“说。你为什么在这?这些怪物是什么?” 利奥兰趁机将停滞不动的人造恶魔一股脑解决,有些疑惑地注意到妮莎在看到这一幕时神情堪称愉悦:“?你跟这些炼金产物不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妮莎的笑容即便愉悦,也带着一股讥讽感,“蝙蝠侠了解我的行事作风。如果我手上有这样一支……军队,这会儿我应该带着它们在刺客联盟的老巢削人头玩儿,而不是蹲在这种无聊的地方当跑腿。” 蝙蝠侠从妮莎相对平和的语气中听出合作的可能:“说出你来这里的原因,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说不准的确可以。”妮莎若有所思。 她似乎一点不在乎自己现在四肢松劲,受制于人,只有目光控制不住地停留在利奥兰的脸上,浅色的眸子里隐隐透出痴迷,但没那么明显:“这么说吧,我是接到我的姐姐塔利亚的信息,才一路找到这里的。” “?”蝙蝠侠的姿态一下变了。 塔利亚就是罗宾达米安的亲生母亲——或者说,一半基因的提供者,毕竟达米安实际上是刺客联盟利用人造子宫、克隆技术创造出的完美继承人。【注】 如果说蝙蝠侠此时的神经紧绷是因为旧情未断,那肯定不可能。事实上布鲁斯担心的是罗宾的安危: 在此之前,虽然蝙蝠洞接收到罗宾定位系统的异常报告,他也认为达米安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达米安这会儿仍在刺客联盟中,有塔利亚在,达米安出不了大问题。但听妮莎的言下之意,塔利亚似乎也出了问题? 妮莎:“我在几天前收到来自塔利亚的信息。你们知道的,我跟我这位饱受父亲偏爱的姐姐向来势同水火,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或者另有所图,塔利亚不会主动联系我。” “信件内容是什么?”蝙蝠侠低沉的声音像哥谭夜晚的噩梦。 妮莎遗憾地说:“一片空白。” “即便是我也猜不出塔利亚的目的。但如果她是迫不得已向我求助,那我恰好可以借机让她支付足以让我满足的代价;如果是另有所图——我从不拒绝杀死她的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妮莎一路追查,查到了欧文·戴维恩身上:“他和刺客联盟有合作,约定今天来这里交货。” “我本指望这种大宗的核武器买卖会由塔利亚出门,结果潜入后只发现了一层楼的怪物,还有一个负责管控怪物的无名小卒——” 妮莎看着左顾右盼的利奥兰哼笑了一声:“别想着找那个倒霉蛋了,我的合作者压制住酒店里的怪物时,那家伙已经被自己驱使的怪物啃光了。” “感谢我来得及时吧,不然刺客联盟不光将得到核武器,还会成功在这座酒店里发起一场恐怖袭击。我在那个倒霉蛋死前审问过他,这些怪物是刺客联盟新的‘研究成果’,按照原计划是打算在今天试用的。” 利奥兰立即不再多管闲事,收割恐怖分子的灵魂不是他的工作,至少不是他明面上该管的工作:“你的‘合作者’?谁是你的合作者?” 妮莎也是个不怎么爱配合的刺儿头:“等你想明白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问题,再来问我要答案。在那之前,我们最好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我的姐姐身上。” “——顺便一提,我曾试过联系我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侄子,但他同样杳无音信。我想不论塔利亚身在何处、遇到了什么,罗宾同样难逃一劫。” “……”蝙蝠侠沉默地转身,大步翻出窗台,半分钟后将仍昏睡不醒的欧文·戴维恩丢进窗户。 夏洛克恰好在此时风一般“嘭”地推门而入:“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用刀刻在床底的印记。” 夏洛克将自己拓写的纸随手丢上茶几,本想一屁股坐上沙发沉思,抬眼看到欧文:“哦。你先审问他吗?带我一个。” 利奥兰瞅瞅人证,又瞅瞅物证,最终还是根据远离蝙蝠侠原则,选择几步侧迈到茶几边,仔细打量拓写: 这是一道相当不规则的刻痕,线条的时粗时细证明刻写者一定因为某种原因,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不佳。这也导致整条刻痕歪歪扭扭,但能大概看出刻写者是想画一条直线、尾端带勾。 “不错的线索。”康斯坦丁挖苦,“这个人一定是想在床下寻找自己遗失的编织钩针。” 天使替夏洛克辩护:“会在身体不受控的情况下,也要在隐蔽处留下刻痕,这一定是关键性线索。……就是确实有点难认是什么。” 但你也没法苛求一个手脚不利索的人还能雕刻萝卜花,对吧?天使一边想着,一边状似不在意地将目光投向正在进行审讯的角落。 面具的扫描功能已经替蝙蝠侠拍下了那张纸条,此时便士一正在蝙蝠洞帮忙比对资料。 蝙蝠侠用一记重拳物理唤醒了欧文:“你知道什么?告诉我所有的情报。” 欧文·戴维恩在吃痛的闷哼中粗喘着抬头,跟高大的电眼蝙蝠侠对上视线的瞬间,呼吸相当明显地停了一下,神情中流露出些许迟疑:“……batman?” 第82章 一位来自特工片场的反派因串片场的超英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差点闭眼重醒。 正在卸除伪装的卷毛侦探从旁边平移过来:“hmm.他看起来的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蝙蝠侠。这就怪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交易对象是刺客联盟,怎么会对蝙蝠侠的出现没有心理准备?” “……”欧文的表情证明他对伦敦的咨询侦探的出现也没有心理准备。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专业反派,他的心理素质的确过硬。夏洛克的话音刚落,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甚至权衡好了应对的方案: “不论你们想追查什么,与我无关。我今天只是来帮我的……合作者,送货。甚至连送给谁都不清楚,不然也不会在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冲我使眼色后,莽撞地跟去卫生间。” 维斯帕的确怀疑过自己的色诱术顺利得有点过于轻易:“那货呢?” 欧文眼睛眨也不眨,卖人卖得毫无犹豫:“马斯格雷福说会在宴会过程中派人送来。” “??”利奥兰不禁冒出一脑袋问号,“如果这名字是你随便瞎编的,那你最好换一个。因为伊森的上司恰好也叫这个名字,这绝无可能——” 耳机里,传出了班吉仿佛有难言之隐一般的哼哼声。 班吉对阴谋论一贯持消极态度:“你可能不清楚,利奥兰。但不论是cia,还是imf,我们的顶头上司都是来去匆匆,换届快得像宾馆门口的旋转门。” 伊森还对自己的体制内上司抱有积极的期许:“但马斯格雷福不像是那种人。我们不能相信一名军火商的一家之言——” “但林赛特工被抓的消息,麦考夫的确在很早之前就告知cia了。”维斯帕怜悯地看着伊森,仿佛在看一个被背叛还试图为渣男辩解的小媳妇,“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进行营救?” “因为……”马斯格雷福直到今天才告诉他林赛的事。伊森的肩膀耷拉下去了,是责任心让他坚持工作:“我们必须把这件事上报,班吉?能麻烦你帮忙吗?你就在基地。顺便告诉布拉塞尔,我们抓到了欧文·戴维恩。” 几个命中多笋的同伴凑到一起,小声交头接耳; “有这种狗屎上司,他居然还能安心在cia呆着。没听说屋子里发现一只蟑螂,就意味着有一窝蟑螂?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我本来想说别一杆子打死的,但你听到班吉的吐槽了,这明显不是第一次。……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发现福尔摩斯先生其实也不算太遭,对比产生优越。” “也许就像约翰找上夏洛克、找上玛丽,伊森也在遵循某种特定的轨迹。就像麦考夫说的,他可能就好这一口呢?” 伊森无奈:“这不好笑。我只是……你们得知道,我是在imf获得新生的,imf几乎见证了我人生所有的成长和失去。我在这里还能做些好事,也许拯救一帮被困的人质,偶尔拯救世界——imf也不全是糟心事,就像蝙蝠侠从没想过放弃哥谭,对吧?” 利奥兰几乎被说动了,但转念一想:“但……蝙蝠侠是自己做老板,你是在替不同的坏上司打工。我在想——” 天使的小脑瓜又开动了,他若有所思地道:“是不是有办法,能打破这个恶性循环?” “什么?”伊森和班吉不约而同地开口。 利奥兰眼带暗示:“比如,设法让坏上司没法占位?” 在财政部上过班的维斯帕言简意赅地翻译:“利奥兰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自己当‘老板’。” 伊森:“?” 班吉:“……:0?” 隔着水镜,因为之前的冲突已经僵持很久没对过话的撒旦实在没忍住:“看看他。又在做恶魔的工作。一个天使鼓励人类争夺权柄这正常吗?” 上帝想说“天天这么问,真让你带天使下去你又不乐意了”,但一来这话有与身份不符之嫌,二来百分百会戳爆本来就处于易炸状态的撒旦,最终祂还是保持了沉默。 维斯帕还在发功:“需要升职顾问吗?你们可以雇佣我,反正我的老板到现在一份工作都没给我安排,再闲下去我的身手和大脑都要退化了。” 伊森&班吉:“……” 这是人话吗?同为打工人,为什么命运的轨迹如此不同? 利奥兰并没有在这个小插曲上浪费太多时间,他并不打算随意干涉他人的命运,不论伊森是否愿意考虑他的建议,他都尊重伊森的选择。 现在更重要的是:“如果欧文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交易方是谁,那线索岂不是又断了?唯一能参考的只有那张拓印?” 蝙蝠侠已经裹挟着一身低气压,拎着欧文去隔壁房间单独审问了。考虑到蝙蝠侠是有名的不杀主义者,伊森没做阻拦,只一边跟周围的人打岔,一边下意识地想刚才利奥兰的话。 利奥兰持着圣剑试用了一次奇迹,毫无作用:“康斯坦丁?” “别指望我。”康斯坦丁用魔法谈查了一遍屋子,失望又毫无意外地发现几枚蝙蝠侠随手安置的监控设备,只能把想催促的灵魂问题再度吞回肚子,“蝙蝠在仓库区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应他的要求试过一次血缘魔法了。如果有用,他就不会跟来这里。” 所有人都围在夏洛克身边,一同研究那个奇怪的符号代表什么。 利奥兰独自靠在电视柜边,一只手无意识地拿圣剑当荧光棒那么反复开关,脑海中仿佛思考整件事的所有细节。 啪嗒、啪嗒。圣剑的光明明灭灭,照应在利奥兰脸上。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捕捉到某个模糊的影子,夏洛克恰好在这时发出不满的抗议:“如果你非要玩那个儿童手电筒,能不能换个地方?” ——手电筒。怪物。袭击。 利奥兰的眼神倏然亮起来,趁着大家还在冲着拓印纸冥思苦想,示意伊森靠近:“那个怪物!为什么它要袭击你?不管原因是什么,你身上——或者你家里一定有它想要的东西。” “上一次偷袭没得逞,敌人一定还会安排下一次,我们也许可以去你家守株待兔?” 伊森没来得及因这一突破性进展欣喜,脸色骤变:“哦不,朱尔!朱尔还在家里,如果敌人偷袭——” 审问着犯人,也没忽略关注夏洛克等人进展的蝙蝠侠推门而入:“我们必须立即赶去伊森家中。” · 也许当特工也不是每回都格外倒霉,也许是利奥兰的幸运之神论起了效用。 当利奥兰举着坐满蝙蝠车顶的人、身上还挂着几个在伊森家后院降落时,茱莉亚正坐在后院的沙滩椅上看手机,直到康斯坦丁撤掉了混淆魔法,她才被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老天!” 可以看出这位女士眼底的惊疑,主要是她已经基本笃定了伊森以前总骗她出差、却几天消失无踪是为正义联盟办事去了,但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员相当混杂,横跨英美还串了两个平日里毫无联系的片场。 伊森看着毫发无伤的茱莉亚松了口气,赶紧小心翼翼抱着重伤昏迷的林赛下车:“她伤得很重,家里能处理吗?” 在今天之前他还想着身份保密,几次袭击后,他没法放任茱莉亚一无所知地陪自己走进危险:“我没法把她送去基地,那里现在可能不安全。也没法送去医院……因为随时可能有袭击。” 茱莉亚接受离奇现实的速度比伊森预想得更快,她没有多问“什么袭击”、“这是谁”,只打开屋子后门:“把她送去我们的卧室,那里有医疗箱——请进,就当是在自己家。” 维斯帕和玛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茱莉亚搭在门上,即便饱受惊吓冲击、依旧稳定的手。 维斯帕凑到玛丽耳边低语:“如果接受训练,她会是个好特工。——不过干这一行倒霉的人已经很多,没必要再坑这一个。” 众人陆续进屋,康斯坦丁单独为蝙蝠车施展了混淆魔法。 利奥兰跟着茱莉亚一起去帮忙,琢磨着林赛的情况要是棘手,他可以用奇迹治疗。 另一头,伊森带着蝙蝠侠、夏洛克来到了袭击发生的地方:“我就是在这个仓库里遭遇袭击的——当时我坐在这个窗台前的手工桌上,正在修理一些……呃,小设备。它突然从窗外扑进来,差点一口咬掉我半颗头。” 整件事回想起来,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但再余悸,他的心情也没有此时的咨询侦探暴躁: “不不不不!”夏洛克伸手将货架翻得乱七八糟,动作里带着情绪,“看看这个地方!灰尘呢?打斗留下的痕迹呢?谁做的蠢事,把这里弄得毫无价值?” “……”伊森张了张嘴,试图为利奥兰遮掩,“那时候我也猜不到后续会发生什么,茱莉亚又马上就要进来了,我急着掩盖痕迹——” “是利奥兰。”蝙蝠侠平静地看着仓库中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时髦玩意儿,那台投影机顶部的恶魔角还在浮夸地转着灯,“圣剑很长,打斗时必然会斩断东西。他从来不制造战损,肯定会帮忙恢复。” 第83章 他都能想象到天使高高兴兴顺带帮忙做了下大扫除的样子。 “……”伊森没法争辩,只能将忧虑的目光投向蝙蝠侠。 他知道蝙蝠侠和利奥兰之间正有矛盾,现在寻找罗宾的线索因为利奥兰的好心之举切断,两者之间的矛盾是否会更加糟糕? 但实际上布鲁斯并未因此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善良永远不应当被责备。 真正该责备的,是袭击伊森的怪物,是驱使怪物的幕后黑手。 难道蝙蝠侠不曾好心办坏事吗?难道他不曾伫立在因他而死的无辜之人面前,久久无法释怀吗? 经历过那么多次失去不复得,他已经学会不再将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产生的糟糕情绪宣泄在无辜之人身上,只专注于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便士一正在比对拓印,很快会有结果。……还有,仓库里的事,别告诉利奥兰。” “?”夏洛克都已经气冲冲地准备上楼喵喵了,“什么?为什么?有什么是我遗漏的?” 咨询侦探狐疑地缩回了脚步。 “……”蝙蝠侠沉默地想:因为在某些方面,他和利奥兰是一类人。 比如个性里对主控权的本能争夺。 比如同样的失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他们能够轻易原谅,并予以安慰,但同样的失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会无法原谅自己。 他并不希望利奥兰因此自责。 但嘴一张,蝙蝠侠:“胡乱发泄脾气能让时间倒流吗?找找仓库外围,利奥兰应该没影响到仓库外。” 夏洛克:“?你是谁?麦考夫吗?——以防你不清楚,当我用‘麦考夫’这个形容词时,我是在骂你。” 蝙蝠侠又不是第一天挨骂。布鲁斯恍若未闻地翻出窗户,在瞥见咨询侦探已经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后,就不再理睬夏洛克,只仔细翻找线索。 非常不幸,一直到凌晨四点,他们都没能找到任何的线索。便士一表示拓印的内容有点‘过于宽泛’,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疲惫了一整天的正常人已经开始打瞌睡了,狗和人在客厅或者卧室床边睡了一地。 只有几个卷王还在通宵达旦——蝙蝠侠在跟夏洛克一起琢磨拓印;利奥兰担心再有袭击,独自守在后院当门神。 伊森躺在床上,数次说服自己“现在除了养精蓄锐,没什么可以做的”、“利奥兰在守夜,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但直到下半夜眼睛依旧清醒地睁着。 他在思考之前利奥兰提出的假设,关于他或他身上或许有敌人想要的东西。反反复复将各种可能性想了个遍,某一瞬他忽地记起和怪物在仓库打斗时的一些细节。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片刻后翻身下床去找仍在院中焦虑徘徊的利奥兰,“听我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怪物是冲着日记本袭击仓库的?” 利奥兰正为那位听起来似乎还是个孩子(才一米三几呢,没见过达米安的天使怜爱地想)的罗宾心神不宁,他没法接受孩童受伤害、而自己却帮不上忙。尤其是还出现了拿着圣剑,奇迹依旧无效的情况,这一切都让他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为什么这么想?它有抢夺日记本的动作?” “我想是的,唯一的问题是,”伊森顿了顿,看向天使,“你出现后,它就抛下了我,甚至是日记本,直奔你而去。” “你觉得有多大可能,它、还有它背后的人,是冲你来的?” 第49章 利奥兰条件反射想起赐福的效果,但紧跟着意识到炼金产物没有思维能力,自然也不分善恶。换句话说,伊森的猜想还真有可能是对的。 时间宝贵,两人当即把众人唤醒。考虑到日记本的来历不好解释,利奥兰只道:“我们回顾了一下两次打斗的过程,怀疑敌人的目标很可能是我。” “你确定?”妮莎抱臂靠在窗边,齐肩发束成了更利索的马尾。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妮莎姑且加入了这支鱼龙混杂的队伍:“我看它们好像也挺馋康斯坦丁的肉的。也许冲着你去只是因为你那根荧光棒太扎眼了?” 康斯坦丁咬着烟思索:“不,等等。我身上那时候有利奥兰的庇护,也许它们想撕咬的不是我,而是利奥兰的力量?后进门的那帮人就没怎么招那群怪物的注意。” “但谁会想要对付氪星人?”哪怕是身为英国人的约翰也无比自然地想到,“莱克斯·卢瑟?” “也可能是雷霄古自己。” 蝙蝠侠幽灵一样出现在黑漆漆的客厅门口,再配上那双亮着蓝光的眼睛,差点把约翰等几个正常人吓出个好歹。 “为了逃避死亡,他泡了太多次拉萨路池。那池水虽然能让人濒死复苏、延缓衰老,却有强烈的副作用,雷霄古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偏激了。” “说得好像不泡池子他就是个好人似的。”妮莎对自己的父亲嗤之以鼻。 蝙蝠侠恍若未闻:“只有对塔利亚、罗宾下手的人是雷霄古本人,才能解释为何刺客联盟的继承人下落不明,联盟却毫无动作,甚至还有闲心做武器交易。” 利奥兰很难不怀疑蝙蝠侠早想通了这点。昨晚不说,大概是想做万全的准备。 事实的确如此,蝙蝠侠道:“我昨晚设法确认过,雷霄古并不在联盟基地。他在一天前带着一高一矮两名带着兜帽的人离开了基地,多半就是塔利亚和罗宾。” 利奥兰都不用问“能不能追踪到去向”,如果可以,蝙蝠侠这会儿就该开始分配任务了。 一旁长期陪伴咨询侦探接待客人的约翰习惯性总结:“所以……简单来说,我们现在需要想出一个能定位雷霄古的方法?” 天使的眼睛微转了一下,亮起来:“或者——我们可以设法让雷霄古自投罗网。” 他激动地搓了搓手:“你们看,雷霄古的目标是我,对吧?那就满足他!如果我出现在刺客联盟的基地——” “那他会有多远跑多远。”妮莎也不知道在挖苦出主意的天使,还是她怕死的亲爹,“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氪星人、还会魔法,你出现在基地就像往小姑娘的家里放一条两米长的蟒蛇,你指望会有谁乐意回家?” “是这样,但是!”天使故作神秘地举起一根手指,“如果是失去意识的我呢?” “我们可以演出一场大戏,吸引雷霄古的注意!比如……某两个人为了争夺我大——打出手,其中一个为了彻底解决另一方决定与刺客联盟合作,甚至还在投奔时带着顺利抢到手的我!只要选择恰当的人选,雷霄古一定会买账!” “……”约翰和伊森不由自主地同时震惊张嘴。哪怕是康斯坦丁也不由得探长了脖子扭过头,眼中闪动着感兴趣的光。 天使丝毫不受影响——他因为混乱关系被人调侃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他认为是时候将这一痛点,转化为可利用的突破口了。人不能总在同一个地方受困,尤其是困境可以被咬咬牙克服的时候: “重点只在于演戏的人选。必须格外合理到雷霄古也无从怀疑……” “……”隔着水镜,撒旦和上帝同时震惊失语。 半晌撒旦恼怒地一拳砸在御座扶手上:“看看人类都是怎么带坏天使的!” 上帝不得不提醒撒旦:“我们——你,折腾这一大圈就是为了带坏天使。还记得你的立场吗?” “……”撒旦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有点后悔开盘这个赌局,祂觉得天使不会喜欢地狱的生活。至少天使在地狱被一堆罪恶之人环绕,不可能比待在天堂被一堆傻白甜的小天使环绕更高兴放松。 利奥兰自己可能不在意,但祂难道就能心安理得地欢迎天使堕入地狱,来进行永恒无尽头的苦修吗? 上帝:“爱是常觉亏欠……” “闭·嘴。你胆敢说那个词?”撒旦一脚踹上水镜,“恶魔不会‘爱’任何东西,我们从不‘爱’任何存在。在地狱,‘love’就像你们天堂说fuck一样脏,没有恶魔喜欢听这个。” 水镜中的对话仍在继续,妮莎饶有兴致地友善提醒: “联盟不是愚蠢的八卦网友,他们不会相信正义联盟的人出现在某个地方,真是为了乱搞男女关系。雷霄古不会认为你真的是放浪形骸的人,再合适的人选也不——” “噢……你确定吗?”天使眨眨眼睛,“即便其中之一是你的那位合作者?——利维坦!出来吧,我知道你喜欢陪伴遭受不公的人群。” 趁着昨晚守夜,天使再次恶补了一下自己知识盲区,读完《罗密欧与朱丽叶》,他就对妮莎的合作者身份有所想法。 和他放在一起会被妮莎比作罗密欧与朱丽叶,无疑说明对方是他的对立面;再加上妮莎这必然与嫉妒之原罪相伴的身世,这位神秘的合作者不是利维坦他就跟撒旦姓。 “……嫉妒之原罪……‘喜欢陪伴遭受不公的人群’……”康斯坦丁都想给天使鼓掌,“这小子撩人绝对一撩一个准。听听这张口就来的漂亮话!” 第84章 一股灼热的风带着硫磺的气息,卷席了整个客厅。下一瞬,在客厅远离人群的某个阴暗角落,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瘦削单薄的青年身影。 祂穿着一身牧师式的黑袍,双目覆盖着铜币:“许久不见,利奥兰。” “?”伊森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利维坦眼睛上的铜币,要不是考虑到询问必然会牵扯到利奥兰不想在人前提及的日记,他高低得问句“老兄,原来就是你送的漂流瓶?能问下图什么吗?” 天使因此痛失早早勘破赌局存在的机会,不过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日记本上:“我能问句……你为什么在这吗?只是为了陪伴妮莎?” “不。”众目睽睽之下,七宗罪之君主之一无声飘近天使身边,就差把自己黏天使身上,“我有另一件事要办,但不会和你冲突。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康斯坦丁嘴里的烟掉了。 不是。是他梦还没醒还是中了幻术,天使跟七宗罪不该水火不容吗?? 他还以为利奥兰得跟利维坦进行一番精彩的谈判拉扯呢,结果就这? 这算什么?地狱天堂一家亲?腐败勾结?为什么利维坦会这么……白给?? 燃烧的烟头落在裤子上,烫得康斯坦丁跳起来低头咒骂了一句。 而比起知道小部分真相的康斯坦丁,完全不知道的真相的群众们就好接受多了。 和便士一轮班的提姆看着通过面具共享到蝙蝠电脑上的视野,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就这还说自己不是撒旦之子。不是魔王之子,嫉妒之魔君能说出‘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除了康斯坦丁,没有一个人对利维坦的配合有异议。 哪怕是不知道“撒旦之子”这个设定的伊森等人,也在讶异之后想到正义联盟的包罗万象,紧跟着想也许存在一个跟地狱有关系的氪星人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恶魔之子……混血……这种设定早不时髦了,甚至还有点老套。 “……”康斯坦丁满心的槽无处可吐,憋得难受地猛抽了几大口烟。 利奥兰的心情就比康斯坦丁晴朗多了,高兴地看着时隔数千年态度依旧友好的利维坦:“你听到我们刚刚的谈话了。你愿意……帮忙,扮演那个抢走我,带我去刺客联盟的角色吗?” “most delightful.”利维坦似乎又往天使的方向靠近了几厘米,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位恶魔是不是真和利奥兰有一腿啊,这怕不是在假戏真做,“谁是我的敌人?” “……”没人感觉利维坦是在说演戏的事,这位恶魔君主语气笃实平静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举手自荐的人轰成渣。 康斯坦丁:“……你知道我们只是在演戏给雷霄古看,对吧?” 利维坦:“如果我留手,雷霄古会相信这场戏?” “……”本想自己上的康斯坦丁果断后退一步,“蝙蝠。” 在cia,有什么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交给万能的imf吧!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imf能完成一切! 在正义联盟,有什么战斗是不可能打赢的?交给万能的蝙蝠侠吧!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蝙蝠侠能战胜一切! 蝙蝠侠本来也没打算将这种危险的事假手他人:“刺客联盟最近的据点在哥谭,只要能让他们注意——” 鳞片覆盖上皮肤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了蝙蝠侠的话,众人震悚的目光中,利维坦的身躯迅速向蛇型转变,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茱莉亚发出一声窒息的尖叫——天知道她之前看到满身血的林赛都没尖叫呢:“哦不,房子!哦不!房贷!!” “……”蝙蝠侠闭嘴翻跃出窗台,仍在不断膨胀的巨蟒在下一秒“轰!”地破墙而出,盘旋的蛇身眨眼将整片后院和街道占了个满满当当。 一盏盏灯伴随着慌乱的声音渐次在大都会的清晨5点亮起,迷迷瞪瞪的邻居们陆续开窗抬头: “——卧槽!蛇!!” “卧槽!蝙蝠车!!” “卧槽卧槽,利奥兰!” 最后一句惊呼中居然夹带了惊喜,八卦到一半这位好市民才猛然清醒过来:“啊!!又是怪物袭击!该死的我以为这个月4号发生了一起就不会有事了呢!!超人呢?!superman!!” ——superman正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接来自蝙蝠洞的紧急联络:“上帝,这才不到5点——发生了什么?!给我三秒,我马上赶到!” “呃,”提姆摸了摸鼻尖,斟酌怎么跟超人说这件事,“我其实是想通知你按兵不动。你可以继续睡觉,并且最好别看新闻。” “?”克拉克床下到一半,抱着被子一脸茫然。 问题的关键在于,即便克拉克听从提姆的要求不打开电视或者手机,隔壁的领居也会积极吃瓜。 短短三五分钟而已,大都会几乎每家每户都被亲朋好友兴奋激动的电话吵醒,共同吃最新鲜的超级大瓜。 克拉克隔壁的电视声音开得老大: “——我不知道你们能否看清现场,现在的情况是,一条巨蛇卷着陷入昏迷的利奥兰,而蝙蝠侠正在与之搏斗!” “上帝,我真是太开心家住得近……咳咳,真高兴我就在事情发生的第一现场附近,才能如此及时地为大家带来第一手报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利奥兰会陷入昏迷?为什么巨蛇会发出‘他属于我’的低吼?蝙蝠侠在整件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超人没有露面?” 超人傻眼地张着嘴:“…………” “唔,”露易丝被隔壁的电视声吵醒,“怎么回事?克拉克?你为什么这幅表情?” 克拉克:“呃、我……利……蝙……” 超人的身体摇摇欲坠,脸上写满无助。 利奥兰其实也挺无助的。倒不是因为八卦的围观,这在他提出计划前就已经聊想到了。 重点是他没想到利维坦会这么积极,原本他还想劝伊森等人留在大都会,毕竟雷霄古的目标是他,谁也不知道刺客联盟准备了什么手段。不论是伊森还是约翰,都是要结婚的人了,没必要冒着个险。 利维坦这一行动,他不得不配合装死,天知道他有多想冲着下方崩溃惶恐的人群大喊“不要害怕!我会修复所有战损的!” 隔着手机屏幕,露易丝发出沉吟的声音:“我知道你很慌,但是你先别慌。我觉得大家只是先入为主了,为什么看到有人争抢利奥兰,就得是爱恨情仇方面的呢?也许这就只是个‘氪星人昏迷、蝙蝠侠设法营救’的普通情况。你也没少被蝙蝠侠捞啊。” ——就连知道些许内情的露易丝都会产生误解,更别提对利奥兰这个出道方式奇葩的氪星人没啥了解的刺客们。 雷霄古很快得知了情报,他坐在私人飞机上,接过负责后勤情报的手下递来的平板,不甚在意地看了几秒,产生了和露易丝同样的误解:“这些人居然觉得蝙蝠侠会为了感情和人大打出手?肤浅。倒是这条蛇……” 刺客联盟长期与魔法侧保持必要的联络,研究实用主义炼金术(比如改造人、拉萨路池),雷霄古很快查到巨蛇的身份:“地狱七宗罪之一,嫉妒之君主利维坦?” 利奥兰说的没错,整个计划最重要的是“合适的人选”。 好比此时,雷霄古根本没想过七宗罪会跟正义联盟合作,他甚至在看了看平板中对着蝙蝠车穷追不舍、疯狂下死手的嫉妒之君主后,略有些不那么确定地想:难道蝙蝠侠真的……? ……嗯…… 算了。这不重要。他现在的目标是得到利奥兰,不论这场打斗的起因是什么,都有利于他达成目标。雷霄古果断道:“继续盯紧情况——不,我亲自看着。塔利亚!变更飞行航向,我们得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了。” 鱼成功被饵料吸引,当雷霄古乘坐的飞机停留在原地盘旋时,其余人也开始了行动。 伊森率领在场的另三名特工,恰好组成4人的英国版imf小组。 剩余五人拆成两支小队——其实就是妮莎不想跟一群只能拖后腿的弱鸡一起行动,所以她单独搞了辆车跟着伊森,其他人则不远不近地跟着,随时准备接应撤退。 班吉看了都忍不住想说一句:“好富裕的人手,平时咱们就是营救首相、总统也就最多就是四五个人。” “是,但营救首相总统可不需要应付大的像帝国大厦的蛇——”伊森绷紧手臂一转方向盘,避免追尾。 为防造成更多战损,蝙蝠侠已经将利维坦引到了远离城区的平原上,伊森等人沿着高速追逐,不将油门踩到底甚至跟不上前面一车一蛇的前进速度。 伊森一边控车,一边匆匆劝说:“我还是觉得夏洛克和安娜丝玛你们不该跟着。我们自会有撤离的办法,万一你们出意外——” 安娜丝玛哼了一声:“算了吧,没我你们打算怎么一路追到中东?就靠车里剩下的那点油?” 第85章 出人意料的是,夏洛克、约翰和康斯坦丁乘坐的车居然是由这位女巫开的,她甚至能跟上伊森的速度,仿佛曾在这段路上开过无数次:“你不知道我为了这天练过多少回——前方右转!我在那个加油站里提前准备了足够的汽油,还有能移动中加油的黑市设备。” “轰……” 平原上,利维坦化作的巨蛇一下甩尾,硬生生造出一片低陷的谷地。 蝙蝠车这次没能避开,爆炸的火光撕裂平原上最后一分不愿离去的夜色,同跃出地平线的赤红朝阳一同闪耀。 下一秒,似乎置身死地也能奇迹般生还的蝙蝠侠展着蝠翼状披风,从火光中跃出,几乎没耽搁任何时间地跳进红罗宾远程操纵送来的蝙蝠机。 数枚包含圣水的炸弹砸向愤怒的巨蛇,令利维坦皮肉烧灼,发出吃痛的低吼。 但实际上,被蛇躯裹得严严实实的利奥兰正仗着身处视角盲区,为利维坦施展挡开炸弹的奇迹,皮肉焦灼不过是利维坦创造的幻觉罢了。 熟悉利维坦的撒旦甚至从那张可怖的蛇脸上看出了几分扭捏:“……*。祂怎么看着还挺高兴?” 一场蝙蝠侠vs地狱巨蛇的大场面,从哥谭一路轰炸到中东。 期间考虑到就算是蝙蝠侠,也没法坚持高强度战斗数日而不休息,利奥兰还示意利维坦开了几次空间传送,自己则藏在视野盲区中一边装死,一边施展奇迹将伊森、安娜丝玛等人的车一并带上。 八小时不间断地奔驰加速后,他们终于抵达刺客联盟附近的大沙漠—— “轰……” 炮弹从天而降。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吞噬了方圆8公里内的所有。 利奥兰也没想到架打到一半,刺客联盟能这么赖皮直接丢原子弹。按蘑菇云的直径来看,这枚原子弹少说也得是十万吨级的,形成的蘑菇云能稳定维持一小时左右。 天使的奇迹庇佑着爆炸中的每一个人类,甚至还包括倒霉的车辆,哪怕是开着窗的伊森等人,也最多就是有些灰头土脸:“……呸!咳咳、咳咳咳!” 班吉的声音过了几秒才从耳机中响起,压得很低,但听得出亢奋:“*!*!!那是原子弹!原子弹啊,伊森!被原子弹砸中还能毫发无伤——我怎么就不能出现场呢??” 班吉的语气里充满懊恼,他甚至在另一端发癫似的框框锤了会桌:“我绝对、绝对要把外勤人员的考核通过了!下次再有这种任务,能带我一个吗?” 伊森:“……也不是每个恐怖分子都能说扔原子弹就扔原子弹,我们平时对付的都是抱着核武器到处跑、但是不那么轻易就丢的家伙。而且我们身边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个利奥兰。” 利奥兰仗着有蘑菇云阻隔视线,已经从利维坦身上跃下来,闻声震惊:“你们平时对付的敌人都会揣着核武器到处跑?!” 太恐怖了吧!你们特工! 伊森不知道天使有什么好震惊的:“是所有氪星人,都能像你这样直面原子弹还毫发无损,顺带保下保所有人……和车吗?” 太恐怖了吧!你们氪星人! 双方相对而立,互相觉得对面离谱。 利奥兰晃晃脑袋,专注正事:“原本我还在想,利维坦要发出怎样的攻击,才能合理地逼蝙蝠侠撤退,这倒是省了点事。钓鱼计划的放饵阶段已经完成,现在就看敌人咬不咬钩了。” 蘑菇云中可见度相当之低,也就天使和利维坦能不受影响的视物。 利奥兰四面环顾,在耐心等待将近三分钟后,几乎称得上惊喜地看见一道外来的身影走进蘑菇云:“咬钩——等等,怎么这么矮?” 下一瞬,那道身影像是被激怒一般猛然冲向利奥兰,烟尘之中,掩藏在兜帽之下的红石防风镜格外显眼,危险的红色反光几乎刺破烟霾。 矮个的刺客默不作声地敏捷跃起,手中的氪石匕首狠狠扎向利奥兰的胸膛! 利奥兰眼疾手快,跟拎一只张牙舞爪扑来的猫似的将人拎住了,然后扽开,上下打量了一下身高:“一米五——罗宾多高?” 兜帽刺客在听到“罗宾”这个词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微微歪了下脑袋,但下一刻又再度凶相毕露,狠狠一口咬上利奥兰的手臂—— 结果可想而知,猫咬钢板,钢板反正是不会留印子的,最多留口水,只有猫猫会痛。 不过眼前这只猫在进入蘑菇云前,显然受过魔法或炼金术的加持,牙齿幸运地没有崩断,而且本身也并不怕痛,利奥兰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继续拳打脚踢顺带拿天使的手臂磨牙。 阿福礼貌优雅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离开蝙蝠洞时是一米四八,不过在母亲身边吃的不错,再长2厘米也不是不可能。您可以看见他的长相吗?利奥兰先生?如果是黑发绿眼,肤色略深,那很可能就是罗宾本人。” 和慈祥的老管家相比,蝙蝠侠的发言就相当父慈子孝了:“雷霄古既然会放他进去找你们,必然对他动过手脚。最可能的是精神操控——击晕他,带回哥谭再处理。” 利奥兰权当耳旁风。 在解除精神操控方面,还有什么人能比天使更加专业对口的吗?利奥兰抬手拍了拍罗宾有点扎人的短毛:“好啦。欢迎苏醒,罗宾。” 红石防风镜下,罗宾不正常收缩的瞳孔渐渐扩张。他皱眉晃了晃头,第一句话是:“必须摧毁命运之矛……”罗宾的视线落在利奥兰的脸上。 几秒的凝固后,罗宾骤然炸毛似的蹬开利奥兰——这当然不可能,只可能是罗宾把自己蹬开。他向后跃了几步,警惕地问:“蝙蝠侠呢?为什么是你来?叫蝙蝠侠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说!” 天使因为罗宾就差哈气的反应纳闷挠头,特意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形态,确认用的是人形而不是原貌:“be not afraid.(不要害怕;天使们降临于人前时,总会以这句话开头)你想说什么重要的事?和你刚刚说的那个……‘命运之矛’有关?” 第50章 这里必须要替年轻的罗宾说一句:首先,达米安的字典里没有害怕。其次,如果引起误解,那必然是那些误导他的八卦新闻的锅。 拜刺客联盟村网通的网络所赐,达米安吃瓜都没能吃全。直播才跟进到卢浮宫门口,利奥兰当众摸布鲁西甜心的臀部(根本没摸到),塔利亚就找上达米安: “你不该这么做。联盟的网络优先供给训练和任务,你的占用会导致至少4名刺客在接收情报时产生延迟。真有需要,你可以在我的房间联网。” 塔利亚的房间是整个联盟上下唯一网络条件优渥的地方,但达米安又不可能真在塔利亚的房间里吃瓜、跟兄弟姐妹们吵架。 于是偷偷蹭网被逮后,达米安就没再上网,所吃的瓜也因此落后了好几个大版本。他对利奥兰的印象至今还停留在卢浮宫门口那令人发指的一摸上,此时看见利奥兰、却没看见蝙蝠侠,差点被“父亲该不会真给我找了个继父吧、这是想创造机会让我跟他相处?”的狐疑念头淹没,但很快他就理智地否决了这个荒诞的可能: “我为什么要害怕?该担心的是你们才对。” 罗宾看了眼毫无效用的氪石匕首,干脆地抛开武器:“那柄命运之矛据称是曾刺穿耶稣侧肋的那一根长矛,持有者可以利用它改写现实、或者历史,甚至凭借它对抗神明,重创路西法。” “what?”冷不丁被点名的撒旦莫名其妙,“重创谁?我?谁告诉这小鬼的?” 罗宾显然不能隔空听到撒旦的问话:“即便使用它的力量改写现实或历史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仅仅只是将它作为普通的冷兵器使用,也足以发挥无与伦比的实力——尤其是我的祖父本就是武术大师。” 利奥兰原本还在乐呵呵地在蘑菇云中撑出一片蘑菇型的无风带,闻言脸色渐变:“可是……怎么可能?如果真有这样的神器,怎么会落入雷霄古的手中?” 达米安迅速环视一圈队友,衡量了一下战力,伸手接过备用耳机戴上:“我不清楚,我甚至无法确定祖父得到它的时间。” “他在拉萨路池前向我展示了命运之矛的权能,而后没给我通风报信的机会,就利用长矛控制了我……我的母亲因此与祖父发生冲突,同样沦为长矛控制下的傀儡。” “多么慈爱的祖父。”妮莎饱含嘲讽,“用长矛将女儿、孙子变成傀儡,一定是雷霄古特有的表达爱的方式。” 天使不赞同地看了扎幼崽心的妮莎一眼,虽然他心里也觉得妮莎的嘲讽相当在理:“罗宾说的没错,这根长矛太危险了,我们必须设法摧毁它。——雷霄古派你来捡尸?嗯……” 考虑到精神操纵被切断,雷霄古一定会发觉,众人在经过协商后,临时变更了计划。 两分钟后,正在保养命运之矛的雷霄古面前凭空多了一份书信: 【我听说过你的声誉,也听说过你跟蝙蝠侠的过节。既然我现在就在你的地盘附近,何不考虑合作?如果你对杀死蝙蝠侠也感兴趣,就回到你的基地来见我。 第86章 附:我抓到一个小鬼,他说是你的直系后裔,却主动将如何定位你的方式告诉了我。你们家庭关系真不错,是吧?】 雷霄古的神情在看到达米安的背叛和利维坦的嘲讽时凝固了几秒,很快又舒展眉宇:“傲慢的恶魔,自以为可以在所有人类面前拿腔作势,看来蝙蝠侠没有给祂足够的教训。” 他轻轻抚摸微微反光的命运之矛,眼底流露出浓烈的野心和贪婪。命运之矛带来的力量令他无法不沉迷,事实上他已经许久没有放下这根长矛,即便抓着它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他的理智和生命。 “我能成功的,对吗?”雷霄古俯下身,将头贴在枪杆上,像虔诚的信徒将头颅伏在主的膝上接受安抚。 倘若他的身边还有任何一个保有自我意识的人,都会悚然觉得这动作放在雷霄古身上格外违和,这位刺客大师绝无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更别提还是对着一杆枪: “我会杀死撒旦之子,夺取祂的血脉和无尽的寿命。我会成为你真正的、永恒的主人。” 雷霄古坐直身体,眼白的部分隐隐透着一点青灰色:“塔利亚,更改航向。我们去见永恒荣耀的开端。” 与此同时,刺客联盟位于中东沙漠中的据点。 如果有人在此时写生,画面大概是这样的: 蛇蛇蛇蛇蛇 蛇人人人蛇 蛇蛇蛇蛇蛇 可以想见村网通的刺客们突然在大沙漠里见到巨蛇的无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从哪来的、为什么来,想指望首领吧,雷霄古把塔利亚、达米安都带走了,他们是一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不被允许畏惧的刺客们只能向突然闯入据点的巨蛇发起不惜代价的进攻,伊森趁乱率领英国版imf混入人群,陆续顶替刺客的身份: “我就一个……问题。”阿杰伊用手臂狠狠勒断了一名巡逻刺客的脖颈,将人拖到旁边的小房间换衣服,“为什么康斯坦丁不跟进来?有魔法为什么还要我们用物理手段解决问题?” 玛丽在两名刺客的纠缠下矫健起跳,双腿猛然发力绞晕一名敌人的同时,身体向后倾倒,射出的枪子正中敌人的眉心:“你总不能放安娜丝玛、夏洛克他们独自留在外面等我们吧?” 伊森和维斯帕所在的区域敌人最多,这里似乎是一片训练用院子,一翻墙两人就跟十来双眼睛对上视线。 维斯帕差点想缩回去重挑突破口,然而伊森已经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踢倒一名刺客做垫子的同时,射出三发子弹解决离得最近的敌人。 优雅如维斯帕也不禁爆出一声粗口,硬头皮跟着跳下去掠阵的同时大骂:“你还记不记得你有订婚宴要办?该死!你们这些马上要成家的就不该掺和进这种事,谁同意的让夏洛克约翰也跟来?!” “没人……同意!他们钻后备箱跟来的,天知道两个成年人是怎么挤进一个后备箱的?” 伊森被三个刺客同时扑上来压倒,奋力蹬踹开敌人后为自己声辩:“这是冷武器训练场!他们不会拿着枪进来,我们有武器优势!!” 伊森的判断没错,枪支的确帮助他们有惊无险地放倒了一院子倒霉刺客。利维坦游动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成为枪声最好的掩饰,两人迅速换好衣服进入据点。 利奥兰藏在蛇躯中悄悄眯缝起一边眼睛,眼观八方,在确认蝙蝠侠也趁乱混入联盟、imf小组全员待命后抬起一根手指,敲了敲利维坦坚硬的蛇鳞。 巨蛇缓缓滑动,雷鸣般的声音霎时威严地响彻整个据点:“be not afraid.(撒旦啐骂了一声学人精)我是来拜访你们首领的客人,茶水糕点在何处?为何迎接我的只有刀剑?” 刺客们迟疑地停下攻击,利维坦闪身变回人形,优先给利奥兰变出一张全覆盖式面具戴上,而后打横抱起装死的天使:“展示你们最高的待客礼节,莫让你们的领袖蒙羞。” “……”无数灼热的视线扎了过来,利奥兰在这一秒切实感受到了公主抱的危害性。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捕捉到飞机降落的轰鸣。 仅是闭目无法阻拦真的想“看”什么东西的天使。利奥兰的视线穿透障碍,瞅见据点前庭,两道身影正从飞机上走下来。 走在前面的是披着一袭黑兜帽的女性,顺垂的布料隐约勾勒出对方健康而充满魅力的身躯;后方则是一名头发灰白、手持微光长矛的老者。 刺客们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无声而迅速地重新列队,向两位头领行礼。 利奥兰感受到利维坦的手臂胸膛因攻击欲而绷紧,连忙不着痕迹地用手臂抵了抵对方的胸膛,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命运之矛从哪来的?为什么会落入雷肖古手中?为什么雷霄古会盯上他?他需要这一切的答案。 在一片肃穆的静默中,刺客联盟的两位领袖先后进入驻地。利维坦看着靠近的雷霄古:“我得承认,蝙蝠侠的确是迄今为止我遇到的最难解决的对手。但你不同,你已经和蝙蝠侠打过很久的交道,应当知道如何将他一击毙命。” 雷霄古原本大概是有交流的意图的,不然也不会允许刺客们按兵不动。但当他逐渐走近利奥兰时,他的呼吸逐渐急促、目光紧盯天使,下一瞬,长矛遽然捅向利维坦的胸膛! “?!”即便是利维坦也因雷霄古这突然的攻击感到错愕。 祂猛然后撤数米,坚硬的蛇鳞轻响着覆盖上皮肤,退出安全距离后下意识地低头确认利奥兰脸上的面具,的确有将脸覆盖得严严实实,那雷霄古到底在犯什么疯? 雷霄古没有留思考的余地,身形如同鬼魅般再度出现在利维坦面前,长矛劈向利维坦横抱着天使的手臂! “小心!” 利奥兰被迫从利维坦的手臂上跃下,低喝着推开利维坦,长矛竟能跟随得上天使的速度,下一秒又猛地向利奥兰的小腿劈去:“他状态不对……他好像被那根长矛控制了,现在眼里的目标只有我!” 雷霄古倏然旋身,长矛卷起飓风,甩向试图拉开距离的天使:“长矛控制我?不,不。是我控制了命运!” 所有的攻防仅发生在一秒之内,一秒后,刺客们终于看清首领发起的攻击,立即不假思索地再度举起武器。 “轰……”飓风眨眼间拆毁了一截堡垒围墙。 “乓乓乓!” “锵啷……” 冷兵器、热武器掀起的刀光与火光在坍塌的灰石下交织。 阿杰伊头皮都要炸了,抄起突击步枪跟随冲他打手势的伊森往人群反方向冲,没忍住冲着耳机崩溃:“很好,棒极了!当年在第比利斯被围攻都没这么多敌人,狗屎!你家队长现在是想做什么?!你还想出外勤吗?” 班吉对外勤的一腔热情已经冷却了一半了,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伊森想炸毁整个据点!但是这破地方网速慢得堪比蜗牛——老天!这帮子刺客是怎么在网速基本等于零的地方生活的??他们就不能买点韦恩集团的设备吗?咱们现在用的这个耳机信号就不错!” 事实证明,刺客联盟真的买了。但是这些设备只集中在塔利亚的房间。 很显然,这里的领袖雷霄古并不赞同低头党的生活作风,也不允许自己手底下的刺客有训练、任务以外的娱乐活动。 跟随班吉的指引,英国版imf小组一路冲进军火库。 维斯帕抬枪干掉最后一个守卫、从伊森手中接过c4时,班吉还在因为高度紧张碎碎念:“有利维坦,为什么还得我们手动引爆?祂变个蛇甩下尾巴不就能搞定的事?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给利奥兰他们说一声?万一爆炸影响到他们怎么办?” 伊森还在对着班吉的电子地图排兵布阵,也就带惯了夏洛克……陪伴咨询侦探有段时间的玛丽还有耐心回答: “变蛇?认真的?你很担心雷霄古的长矛捅不到目标?就算把整个堡垒里的火药都炸了,我们都影响不到利奥兰他们。炸堡垒只是为了对付刺客们。” “话说回来,利奥兰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如果他们能直接拿下雷霄古,我们也可以省点事。” 期望永远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正面战场上,利奥兰、利维坦正围着雷霄古鏖战,蝙蝠侠和塔利亚不知所踪。妮莎和达米安挡在鏖战的三人外,阻拦住周围试图偷袭的刺客们——倒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 人形并非利维坦的初始形态,保持这样小体积的状态对战本就对战力有所削减,再加上那根长矛:“呃……” 利维坦躲闪不及,腹部被长矛横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那个小鬼说的居然是真的?!我的伤口没有在愈合。” ——利奥兰身上的伤口只多不少。 和超人差不多,天使们在战场上很少点闪避,反正绝大多数攻击都没法破防,就算受了伤也很快就会愈合。因此天使的攻击往往是放弃防守、纯粹进攻型的,鲜血铺就通往胜利之路。 第87章 利奥兰没有应答利维坦的话,他尚需分一部分力量在为金血做伪装上。雷霄古速度甚至比天使还快的攻击再次向他袭来—— “当……” 圣剑与长矛相撞,掀起的震荡波将利维坦也震退了数米。 利奥兰脸上没什么表情,鲜血却从被震裂的虎口汩汩流出,撕裂伤几乎将虎口的那块皮肉扯得露出白骨,但更糟糕的是—— “圣剑,断了?” 隔着水镜,撒旦面露错愕:“等等,利奥兰可是用这柄圣剑扛过加百列的赐福和你的灵的,这柄长矛到底什么来历,居然连这样的圣剑也能砍断?!” 撒旦几乎有些坐不住了,祂低喝:“雅威!现在不是你当哑巴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帝同样在注视那柄长矛,不过这回祂好歹没再装哑巴:“未至之事,尚不可言。” 水镜中,长矛毫无滞涩地劈断圣剑,又流畅漂亮地改势,向前捅向利奥兰的侧腹。 锐利的矛尖即将扎入血肉时,雷霄古却像被什么隐形的重物撞击,闷哼一声后向侧飞出! 长矛无比灵敏地变势,捅向面前的空气,几声电器故障般的电流滋响后,一道浑身漆黑、背后收束着蝠翼,胸前和目镜都呈血红色蝙蝠标形态的身影出现在雷霄古面前。【注1】 “嗬……”班吉在耳机里发出一声快要晕厥的倒抽气声,“这个长得像毒液的玩意儿是什么??” 很显然,是孜孜不倦为利奥兰准备应急预案、并且小有所成的蝙蝠侠。 红罗宾怨灵一样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隆重向诸位介绍,地狱蝙蝠装甲。一套本来只是个构想,连草图都没有,预计得花个十来年逐步实现,但在蝙蝠的高压下花了三个月完成的终极战甲。” fuck batman.但看在这套战甲真派上用场了的份上,红罗宾还是撤回了fuck. 雷霄古的长矛没能接着捅入蝙蝠侠的肩甲,因为收束在战甲后的蝠翼敏捷展开,下一瞬改换了形态,三根树藤般的漆黑触手缠绕住长矛的柄部,另两根宛如高抬的蝎尾,尖锐的顶端狠狠捅向雷霄古的胸膛! 雷霄古被迫后撤,暴力拽回自己的武器:“从我前进的道路上滚开!” “你疯了。”蝙蝠侠轻盈地向后翻跃,躲开雷霄古的攻击,他并不是在骂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根长矛在腐蚀你的意志,你不是它的主人,只是它的奴隶。” “我·就是·命运的·主人!”雷霄古的手臂骤然发力,甩鞭般横挥出长矛,矛身抽打空气,发出响亮的啪响,但下一刻被俯冲来的利奥兰紧紧攥住矛身。 “如果你是它的主人,为什么要针对我?”利奥兰紧盯着雷霄古,“我们之间从无交集。” 雷霄古盯视利奥兰的目光流露出鬣狗般的贪婪垂涎,他看起来几乎不像个人了,而像某种饥肠辘辘的野兽:“你是……撒旦之子。夺取你的血脉,夺取你的力量,我将寿命永恒,我将永掌命运——死在我的矛尖下吧!成为我辉煌未来的开端!!” 雷霄古发出低吼,长矛放射出不可直视的光亮。 蝙蝠侠、利维坦齐齐扑上,一人压住利奥兰的一只手,迫使指向利奥兰的长矛颤抖着转向,对准雷霄古的侧腹而去。 “不……不!!”雷霄古发出暴怒的低喝,下一瞬,光芒骤然爆炸! 利奥兰和蝙蝠侠、利维坦同时被掀飞出去,雷霄古凭空升起,高举命运之矛:“excitate,xcitate,necro……(大致意思是:苏醒吧,苏醒吧,死灵!从我那自愿从高台坠落的至亲处攫取骨血,乃至灵魂,你当向我屈膝,供我驱使)”【注2】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雷霄古在说什么,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不知何时步上高台的塔利亚。 但在某一刻,当死亡的气息从高台下方突兀绽开、迅速向四周蔓延时,所有活物都感受到了来自本能的恐惧。 “不!母亲!”达米安的动作变得粗暴起来,他在跃起滞空间强行改变自己的动作,旋身斩断了袭向他的刺客手臂,与此同时,钩索对准塔利亚所处的高台疾射而去,强劲的拉拽力带着他飞翔般扑向高台上方。 但死亡并不比钩索的速度慢。 不论时间、不论空间,它总会平等地落在每个生灵、乃至死物身上。 坚韧的钩索如同放置已久的草绳,逐渐在死亡的侵蚀下剥落崩断。 蝙蝠侠和利奥兰同时注意到高台上的动静,在利维坦“阻止他们”的暴喝声中几乎不分先后地飞出。 蝙蝠侠借着惯性撞过死亡绽放的区域,期间将达米安夹在手臂下带出;利奥兰以同样的方式跨越死亡上方,将被长矛操控、没有自我意识的塔利亚扑倒在高台顶端:“醒醒!” 精神操控随着天使的轻轻拍打消散,塔利亚翠绿的眼睛倏地恢复焦距,接着猎豹般条件反射地跃起:“达米安!” 受操纵期间,她没有记忆。 对塔利亚来说,最后的片段停留在达米安被父亲雷霄古转化为傀儡,她表达不满,也同样被长矛刺中的那一刻。 自愿献祭的祭品苏醒了,死灵痛失即将到口的伙食。 祂半截身躯还陷在死地中,上半截身躯已然发出愤怒的哀鸣,将目光转而投向召唤祂的雷霄古。 利维坦并不敢直接扑上去抢夺雷霄古手中的长矛,长矛的光芒显然会对祂造成严重的伤害:“遣返祂!你还有机会活着。” 正常情况下,雷霄古绝对会优先考虑存活多过决一死战。但此时,他却握紧了长矛,在利维坦愕然的注视中猛然调转方向,捅入自己的侧腹:“不。” “如果我无法成为命运永恒的主人,那至少要斩断你们的命运!” “他在干什……他在自尽吗?”天使多少是有点被雷霄古自捅腰子的举动惊到了。 “不。”塔利亚从腰间摸出一柄宝石匕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下方,覆盖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过刀柄的绿宝石,“有拉萨路池,父亲没那么容易死。我曾见父亲自戮过一次,他几乎获得了等同于撒旦的伟力。” 又双叒被点名的撒旦:“??我是什么计量单位吗?” 第51章 人类似乎有种独特的天赋,能让天使恶魔轻易破防。 好比此时此刻,撒旦满脑子想着“我是不是对人类太仁慈了?要不过几天也整个世界末日?”,天使满脑子想着“救命!撒旦之子这个身份是怎么广为流传到大沙漠的??” 不过明面上,利奥兰依旧表现得沉着靠谱:“接下来会怎样?有什么办法能克制他的力量?” “没有办法。只有死战。”塔利亚抬手扯下身上不利战斗的披风,转身冲着高台上与她或深或浅都有所牵扯的人们微笑,而后纵身后仰,迫降向台下,“往好处想想,至少这下我们不用再对战死灵。” 主战场上,长矛霸道地吞食了雷霄古献祭的所有鲜血,死灵再度看着要到嘴的鸭子被抢走,发出愤怒的咆哮。 然而下一秒,它就被染血的长矛骤然捅穿,像一块灰色的果冻被长矛一并吸食。 利奥兰哪能让人类在这么危险的战场上冲得比自己还前,当即追上塔利亚的脚步,向主战场俯冲。 地面因为天使降落带来的气流压迫破裂凹陷,利奥兰抬手抚上断裂的圣剑剑身:“你是我信仰的具现……我的生命尚未止息,你怎能断绝?!” 金色的洪流再度自裂口处涌出,利奥兰抬起仍在重塑中的圣剑,直迎向雷霄古再次劈向自己的长矛:“愿——” 美德与我同在! “当……” 圣剑与命运之矛再次相撞,掀起的震荡令方圆百米的地面寸寸皲裂。 然而这次,圣剑没有再断,利维坦和蝙蝠侠也早有预备,顶着震荡波强行冲向雷霄古! 塔利亚在战斗中主动割伤自己的手臂,屈膝扫开周围的刺客后向着父亲的方向伸手:“命运之矛!你不想要鲜血吗?你不想要可供你驱使的傀儡吗?!我体内流淌着父亲的血脉,但比父亲更加年轻,可供你驱使的时间更长久——遗弃他!选择我!” 达米安迅速瞥了眼母亲,当即割伤手臂照葫芦画瓢:“做明智的选择!命运之矛!我是集刺客联盟上下之力创造的完美之子,比我的祖父、我的母亲更年轻,更有潜力,你难道不想要选择最完美的持有者吗?” 雷霄古的神色有一瞬变了,紧接着因长矛的隐隐震动、似乎有被塔利亚吸引的趋势而震怒:“不!我会杀死撒旦之子!我会获得永生!我,才是命运的主人!” 正在全神贯注维系信仰之力的天使:“……” 还命运的主人……能不能先做一下眼睛的主人啊!他到底哪个地方长得像撒旦之子了,究竟为什么这个形象会这么深入人心啊?? 但下一瞬,他就被施加在圣剑上、不容抗拒的伟力压迫得差点匍匐在地。 第88章 这份巨大的压力同样施加在以137米为直径的区域内,甚至在这狭小的区域内造成七次连环的圣光爆炸。 利维坦被掀出数米远,狼狈地仰躺在地,脑后正垫着一块坚硬的砖石,头颅下方渗出绿色具有腐蚀性的血液。 事实上这已经算好的了,如果不是利奥兰在最后关头为祂撑开阻隔圣光的屏障,祂高低得在这光芒下被烧焦半边身体。 这一临时举动给利奥兰带来了更加严重的伤害,被掀飞摔落在地时,他戴在脸上的面具被炸毁一半,露出的左边脸颊血肉模糊,像是刚从火场中被拖出来的尸体,右半边手臂连带着肩骨不翼而飞。 “利奥兰,”被垫在身下的蝙蝠侠迅速伸手向前,确认了一下利奥兰胸腔、腰腹等要害处没受重伤,“还能行动吗?我有肾上腺素。” 利奥兰忍着火辣辣的剧痛,拄剑起身:“那对我没用……没关系,我还有左手,还能挥剑。” 他已经开始逐渐相信塔利亚说的话了,也许那句“能与神明抗衡”并非夸张。可问题就在于此:这世上怎么会存在这样一杆矛的?上帝怎能容许它的存在? 不。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今日这柄会蛊惑人心、吸食血肉,可以被任何人操纵的长矛必须被摧毁! 利奥兰、蝙蝠侠、利维坦在同一时间,从不同方向向雷霄古发出倾尽全力的一击;与此同时,妮莎也抱着有胜于无的态度,加入妹妹和便宜侄子诱惑长矛的行列: “只是这么一说,你也可以考虑下我。”妮莎说着说着自我讥讽地哼笑了一声,低下声嘀咕,“就好像这么说真会有人选我似的。妮莎啊妮莎,什么时候你能停止做梦?” 或许她的确无足轻重,或许她真的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千分之一秒内,命运之矛震动得几乎让雷霄古手掌发麻,抵抗的力量削弱些许。 利奥兰的长刃狠狠贯穿了雷霄古的心脏;蝙蝠侠的电击蝙蝠镖闪着蓝色的电弧钉入雷霄古的眉心;利维坦的蛇尾倏然甩出,横向劈断了雷霄古的腰脊。 “轰……” 不可直视的圣光骤然炸开,吞没了天地,吞没了一切视野。 利奥兰近乎在要将他熔炼的炙烫温度中呻吟,如同婴孩尚在母体时那样本能地蜷缩。 雷霄古大概在濒死前喊了些什么,但利奥兰没能听清,他的耳膜也如同被烤焦的叶片一样剥落,唯有疼痛是一切感官中最清晰的。 但他很清醒,他知道,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或许受伤最轻的。 利维坦承受不起这样的圣光,蝙蝠侠终究是肉体凡躯,其余人甚至连可以抵抗的战甲都没有。 因此即便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几乎感觉不到四肢,他也竭尽全力向雷霄古的方向爬行。 “……兰,利奥兰!” 有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入耳中,似乎是康斯坦丁的:“shit,shit!治愈魔法没多大用……算了,vitam transferre!” 视力和听力如潮水般回归,利奥兰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看见眼前似乎在晃动的画面。 雷霄古并不在他朝向的方向,而是离奇地转移至了数百米外的侧面战场。 但紧跟着,利奥兰就迅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妮莎!不要碰那柄长矛!它在利用你!!” “为什么……不能是它选择了我?”倒伏一地的人堆中,妮莎摇摇晃晃的站起。 她的手中攥着那柄要命的长矛,雷霄古的手甚至还没松开矛柄。 康斯坦丁带着喘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很显然,命运之矛赶在彻底座驾报废前,给自己挑选了新座驾。” 这位金发法师施展的大概是某种禁术,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治好天使。他现在整个人都狼狈地跪在地上喘气,即便如此还不忘尖酸刻簿: “有没有可能雷霄古在绑定命运之矛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灵魂和命运之矛的……意识?精灵反正就是那类的东西对调了?我从没见过这么贪生怕死的武器。它甚至还为自己挑了一个最好掌控的座驾——你为什么不选蝙蝠?” 康斯坦丁有理由满腹怨气,如果不是命运之矛找下家找得特别无缝衔接,他本可以在进入据点后将长矛踢给利奥兰,结束这场战斗的,但谁能想到一根长矛能如此怕死。 现在好了,他不得不耗费生命治愈天使——听一听!治愈天·使!!他没立刻嗝屁都是上帝保佑,幸亏他的魔力天生强盛。 ——从这个角度来看,说不准康斯坦丁应该感谢的不是上帝,而是撒旦的保佑。 也不知道不喜欢听康斯坦丁这话的究竟是命运之矛,还是妮莎,总之下一秒,妮莎就怒吼着重蹈父亲的覆辙,抬手将长矛狠狠捅入侧腹。 命运之矛连续两次享用献祭,表层的暗锈几乎完全脱落(天使花了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思考这种情况需不需要打破伤风疫苗、会不会的败血症),妮莎攥紧矛柄,拔出享用完献祭的命运之矛: “你在暗示什么?康斯坦丁……你在暗示我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容易操纵?” 她短暂地顿了一下,歪过头似乎略作思索:“也许是吧,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心理健康。不过客观想一想,长矛选中我更可能是因为当时场内唯一还有力量爬起来的只有我。” 利奥兰半跪起身,意识到妮莎似乎还保存有些许自我意志:“快丢下它!你看过你父亲的下场了,难道你也想被命运之矛吞噬自我?” “当然不想,”妮莎叹息,满是伤痕的手指抚向变得光洁的枪杆,“但我该怎么拒绝这样的力量?有了它,我可以报一切想报的仇——我的父亲死了,但我还有一个妹妹。” “不。”利奥兰着急地盯视走到塔利亚身边的妮莎。 他并不想为了一个人的生命,而牺牲另一个人的性命,因此切断了与康斯坦丁的魔法连结,恢复得有点慢:“你想要掌控力量,这很正常!但现在的问题是,你真的在掌控力量,而不是被命运之矛奴役,替它完成第三次献祭?” “谁知道第三次献祭之后会发生什么?如果生命之矛能够自主挑选主人,那第三次献祭会不会让它诞生完全之形体?那时它会如何处置你?还会奉你为主人吗?” “你一路走来,如此艰辛……难道就只配得到一个变成永恒的垫脚石、变成永恒的奴隶的结局吗?” 天使几乎伤感了。 他见过无数好人攀越荆棘,在黎明的曙光到来前选择堕落;他见过无数恶人站在命运的岔道口徘徊,本有机会踏上那条和过往不一样的道路,但命运的重压却迫使他们再度回头。 很多天使将其解释为“主的试炼”,越是经受磨难、倒霉、贫穷的人,获得试炼的机会就越多,但他从不喜欢这样—— 在最艰难的关头落井下石,难道不是地狱的职责吗?祂们是天使,天使应当在受难者即将倒在黎明的曙光前时,从背后推人们一把,将人们推进黎明的拥抱中才对: “妮莎,请求你……想一想。你难道……不值得一个更好的结局吗?” “……”妮莎的手开始颤抖了,眼珠在异常地转动,像是在意识深处,命运之矛正与她的自主意志进行激烈的拉扯。 利奥兰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接下来的命运,全部取决于妮莎的决定。 倘若妮莎没能争夺过命运之矛呢?他们就得再经历一次和之前对抗雷霄古一样艰难的大战,可现况是没人还有余力再打第二轮,利奥兰也不想为了重新获得战斗的能力去损耗康斯坦丁的生命。 妮莎仍在与命运之矛斗争。 有那么几秒,她攥握着矛柄,矛尖几乎在塔利亚的胸口留下血痕。蝙蝠侠不顾战甲警告的“储备能源耗尽,即将消耗生命”,强行驱动战甲做好战斗的准备。 但最终,妮莎攥着矛尖朝下的命运之矛,抬起了头:“什么‘更好的’结局?” “……!”天使的脸渐渐亮起来,因为欣喜有些语无伦次,“我是指——我是说,呃,假设,人终有一死。你死后想去哪里?妮莎?” “?”妮莎嫌恶地皱了下脸,“这是什么蠢问题,除了地狱我还能去哪?生于地狱,死于地狱,哼。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再适合不过了,你说是吗?塔利亚?” 天使赶紧再次清了下嗓子,拉回妮莎的注意力,暗示性的目光像雨刷一样在妮莎和仍未能起身的利维坦之间来回打转:“你就不想……提前锁定一些高层的职位吗?你知道的,生命是短暂的,而死亡是永恒的。死后的铁饭碗也是……” 突然被打破思维定式的妮莎:“……嗯?嗯……” 是活着成为一根长矛永恒的傀儡,还是预订好死后永恒的高位,这似乎并不难选择。 隔着水镜,撒旦:“???” 说真的,天使被坚定地误认为是撒旦之子不亏。他居然还在给地狱招人! 第89章 ——不过再转念一想,对于现在的天使来说,可能给天堂招人和给地狱招人……差别都不很大,总体来说都是在给自己招人…… “……”撒旦忽然陷入沉思,“不是,这对吗?” 上帝若无其事拿云遮脸:“我如何知晓?你才是地狱的掌管者,漆黑之六翼,傲慢之原罪,万魔宫之主——” “shut up!” 水镜里,妮莎已经将视线投向利维坦:“所以……” “——我可以为你做一些安排。”利维坦说,“事实上,我可以现在就给你承诺。” 至于走马上任前,该受的刑该赎的罪一样不会少,这点小细节就没必要特意拿出来说了——祂的意思是,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不是吗?白得的官职才是这番对话的重点。 以妮莎足以对抗两次献祭后的命运之矛的意志力,倒确实有些职位很适合她……当然,具体的职位安排就不在祂的职权范围内了。自然会有人来履行这项约定。 “等——唔唔!”达米安本想警惕地打断交易,问“如果你给妮莎安排了职衔,我母亲难道不会在死后受她苛责?”,第一个单词还没蹦出一半,被康斯坦丁压过来堵回去,“唔!唔!!” 红罗宾压低的声音在他耳机里单独响起:“你急什么?难道没听到雷霄古说的‘撒旦之子’?以利奥兰的身份,有什么问题我们不能等事后慢慢谈?先把那个鬼长矛摧毁了再说。” 达米安:“??” 不是,什么身份?撒旦之子??利奥兰?? 达米安睁大了眼睛狐疑地上下打量金发氪星人,从对方像是熔着阳光与金丝的卷发;到逐渐愈合如同希腊神祇般的面庞;再到对方即使站在隐蔽处,依旧像是笼罩着一层柔光的身体轮廓:“——你们,确定吗?” 这个人从头到脚有哪点看起来跟恶魔有关? 红罗宾改成信息交流:【我们问过利奥兰是否和撒旦没有亲缘关系,他没能肯定。】 达米安:【噢,那为什么没人怀疑他是天使?天使恶魔不都是上帝一窝生的?】 红罗宾:【……拜托你用词不要这么粗俗。还有其他证据。之前利奥兰为了救蝙蝠闯进地狱,有恶魔想向他动手,结果是撒旦亲自解的围!】 达米安:……呃。这个,他确信一定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红罗宾:【还有,我们这次行动带上的利维坦,嫉妒之原罪,地狱七魔君之一,见到利奥兰就问‘有什么事是我可以为你做的’。而且刚刚利奥兰还给地狱安排人手,利维坦立即就答应了!这些难道还不够证明?】 【难道七宗罪会对天使说‘有什么事是我可以为你做的’?难道天使会为地狱安排公务员?难道七宗罪看到天使往地狱里安插眼线,能不仅无动于衷,还积极配合?难道就连撒旦都对此毫不介意,甚至还会出手维护往自己的地狱里插眼线的天使?】 嗯——怎么不能呢?可惜除了七宗罪以及克劳利、亚兹拉斐尔之外,只有上帝才知道这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 达米安已经完全被说服了,另一头,天使也顺利地从妮莎手中接过长矛。 妮莎松手时经历了相当剧烈的意志挣扎,面部肌肉近乎痉挛,出了一身冷汗。 终于脱手时,她几乎立刻呼出一大口气,并马上给予提醒:“别听它的呼唤,别听它的声——” “咔嚓。” 长矛断裂,发出一声脆响。 天使惑然转头:“什么?啊!关于刚刚说的那个……永恒未来,我觉得还得再加一个很——小的条件,比如,从现在开始到死亡,最好不要做任何坏事,至少不要滥杀人。” 天使拼命想理由:“我……呃,我听说地狱里老派的恶魔,就是那些地位很高的恶魔,对这方面非常在意。他们更倾向于诱惑牧师多瞥几眼年轻女孩,或者让政客收受贿赂——” 妮莎:“……什么?” 她这是应聘地狱还是应聘天堂啊,而且:“政客收受贿赂还要诱惑?” 红罗宾思索:“可能他们指的是诱惑戈登局长或者蝙蝠侠这种类型的人吧。听起来确实很老派。” “但我们刚刚没谈这个条件!”妮莎不敢置信地刮视向利维坦,“你!嫉妒之原罪,七宗罪之君主。你也认为这个条件没有问题?!” 利维坦避开了合作伙伴的眼神:“what lioran wants,what lioran gets.(利奥兰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他拥有我全部的支持。” “what——really?!”妮莎捂着腹部的伤口,鲜血长流,被康斯坦丁嘲讽时她都没这么气急败坏。 她开始后悔交出长矛了,谁能说得准到底是变成长矛的奴役糟糕,还是下半辈子她都得行善积德糟糕:“看在撒旦的面子上!really?!” 撒旦感觉人类也没有把祂的面子放在心上啊,还拿祂做计量单位。现在倒是呼唤起祂的名了。 利奥兰高兴地搓搓手:“所以——所有事都解决——嗯?” 蝙蝠侠不知何时已经脱去了那身被班吉评价为“毒液”的战甲,更换回了初见时的夜巡服。 他为自己注射了肾上腺素,此时得以短暂地恢复力气站起身,顺垂的披风拢住他宽阔结实的身躯,他没什么表情地收回戳了戳利奥兰肩膀的手甲: “地狱犬,还有夏洛克、约翰。他们定位从据点外转移到据点内,在我们的正下方。” 利奥兰:“下……等等??你——”什么时候给他们安定位的?你连狗都不放过! 话说到一半,天使想起他们还在冷战中,顿时一闭嘴巴,板着脸一掌凿入地面。 坚硬结实的石质地面被天使像揭开地窖的门板那样掀开,伏在洞口边往下看时,恰好听见一段对话从地下层中飘出来: “啊哈!莫里亚蒂……我就知道在这一切事情背后,都是你在动手脚。”夏洛克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矜持,“藏在地下?要我说有点狼狈了,不是吗?” 利奥兰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以看清洞内的情况,瞧见约翰正压在一个熟面孔身上,地狱犬锋锐的獠牙极富威胁性地抵在莫里亚蒂的颈边。 夏洛克在莫里亚蒂面前情绪高昂地走来走去,天使揭开地面的举动似乎完全没对洞里的人造成任何影响,或许是因为这三人之间积怨更深: “为什么?如果你才是背后的操盘手,那根命运之矛是你从哪弄来的?它能夺取利奥兰的力量和血脉是真是假?” “——不不不。”夏洛克根本没在等莫里亚蒂的回复,只自问自答,“如果那根长矛真能帮持有者夺取利奥兰的血脉力量,那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你都会亲自持有它。” “这是个谎言,对吗?那根长矛根本没有夺取的功能,只能杀死利奥兰。你想杀死利奥兰。” 那么剩余的问题有且仅有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那个: “你从*哪*,得到那根长矛的?” 阳光透过天使揭开的洞口,短暂地落在莫里亚蒂身上。 莫里亚蒂挂着他那不知缘由的神秘微笑,微微仰头,视线对上洞口外的天使,仿佛罪人正向天使寻求救赎。 但莫里亚蒂从不需要救赎,他就是他自己的救赎者。这世界无聊腐朽如同肿瘤,他就是为这个世界剔除腐朽的部分,仅留下令人愉快的混乱的主刀医师。 而现在,该到医师走下手术台,让观众们更好地欣赏被剖开腹腔的患者如何静静流血、在麻醉剂的作用下仍以为正在做一个美梦的时刻了。 “说话!”夏洛克猛地蹲下身,拽住莫里亚蒂的衣领,“你还藏着什么秘密?!有谁能站在你背后?!” 莫里亚蒂笑得无比甜蜜,仿佛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值得反复欣赏、好好回味的结局。他唱歌似的轻声道: “晨星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注】 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主的众星之上’ 然而你必坠落阴间,到坑中极深之处。” 莫里亚蒂念完这暗含深意的一段,瞳孔就在夏洛克惊疑不定的注视中涣散了。 约翰先感觉到不对,匆忙推开夏洛克和狗,搭上莫里亚蒂颈侧动脉,又掀起眼皮:“……他,死了?” 利奥兰比在场任何人都错愕,因为:“等等,他的灵魂溃散了?为什么——利维坦!莫里亚蒂不是属于地狱的灵魂吗?你来看看!” 利维坦还有些不良于行,只能就地摸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神色逐渐困惑:“是的……按理来说莫里亚蒂应当是地狱的灵魂,阿斯蒙蒂斯还同我说过跟这个人类的合作。但——我没有在册子上找到他的名字?” “好吧。好吧。”利奥兰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那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解决。首先,莫里亚蒂刚刚念诵的是什么?” 蝙蝠侠沉思:“是《以赛亚书》中不完整的一段,原文讥讽的是巴比伦王,但后世时常被理解为对撒旦的感叹。” 第90章 隔着水镜,撒旦:“??” 又我?? 第52章 无人知晓撒旦此时的心情,天使吃惊:“你是说——” 不对,冷战、冷战,天使一个原地向后转,看向坐起身的利维坦:“——站在莫里亚蒂背后的很可能是撒旦?可是,祂是为了什么?” “……我不觉得撒旦陛下会欣赏你们这个观点。”利维坦藏在硬币下的眼睛嫉妒地瞥向蝙蝠侠,天使还没跟祂冷战过呢,“以及,我恐怕得提前告辞了。不过就像你说的,我们还远不到告别的时刻——所以,期待下次再见。” 盘踞在地的蛇尾恶魔化作一蓬黑雾,倏地消失了。 利奥兰只好将目光向后顺移一位,眼巴巴地看向达米安:“你怎么想?利维坦说不是撒旦。” “……”这还是达米安头一回在有蝙蝠侠在场的时候,被先于蝙蝠侠咨询意见,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因为利奥兰正和蝙蝠侠有矛盾,但他依旧受用,“什么时候恶魔的话也可以作证词了?也许事实就是这样:你脱离地狱加入正联,撒旦对此很不高兴,所以祂在你身边制造灾祸,就为了逼你回到地狱。嗤。老套的手段。” 撒旦:“……” 已经支起身的康斯坦丁又慢慢蜷缩了回去,在地上弓成虾米,身体因为憋笑微微颤抖。 天使简直无助:“……我真的不是撒旦之子,也许有时候我们真的可以相信一下恶魔呢?” 还在帮恶魔说话,达米安敷衍:“知道了。我不会因为你的身世不信任你,你没必要在意这个——说起来,跟你来的另外几个人呢?” “?”利奥兰突然意识到不对,“伊森?伊森!god,班吉!你还在吗?” “……”蝙蝠侠在利奥兰身后重重皱起眉头。 原本他该能早点发现伊森他们的断联的,但组成这一次imf小组的个个都是顶尖级别的特工,他留的定位器在进据点的前一刻被同时摘除,导致他既无法监控、也没机会去补定位器。 过往的经验证明,他的每一次疏忽都会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而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伊森他们的确拥有创造奇迹的能力,不可能任务小组名副其实。 “……滋……哦利奥兰!!谢天谢地终于联系上了!!”班吉的声音几乎有些破音,“我找不到——我没法联系上伊森!他们在20分钟前忽然跟我断联,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的定位是在据点地下!” “地下?”地洞里的夏洛克忽地想明白了什么,“哦……噢!精妙极了——他们不是失联!是撞到了——至少是摸到了那个幕后黑手的藏身处!” 咨询侦探激动得瞳孔微微收缩,合掌抵了下下颌:“棒极了……这证明莫里亚蒂背后的确还藏着其他推手,并且这个推手就在这里——至少曾在这里目睹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个推手一定是高等天使或者恶魔,否则imf就在据点里找到的藏身处,利奥兰怎么可能看不见?” “什么?”约翰脸色骤变,“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玛丽正跟伊森一起行动!” “冷静。”蝙蝠侠的声音简短有力,“他们不会有事。否则安娜丝玛不会丝毫不阻拦imf加入行动。假如你们相信安娜丝玛,就该相信imf会平安归来。” 慌乱的人心渐渐平息下来。 天使有那么一秒有些惊讶地瞥了蝙蝠侠一眼,毕竟在绝大多数危机事件中,负责镇定人心的是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在他之前扛住担子。但在短暂地一瞥后,他再度陷入忧虑和自责。 是他疏忽大意了,看到安娜丝玛轻松的状态就贸然以为这次的战斗也会和往常一样一帆风顺,没想过预言并非百分百事事到位——倘若“战斗胜利”只是预言粗略描述的结果,而这个结果,需要用预言所省略的99%的血汗来达成呢? 如果,他能再强一些……如果他的力量比那个幕后推手更强,就…… 某一瞬,滚落在不远处的短矛忽地反射出醒目的日光,天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过去,但紧跟着一个激灵,在自我警觉中猛地拽回自己的视线。 旋即,他发觉在他的侧前方,也有一个人像照镜子一样,同他做了相差无几的动作。 蝙蝠侠跟天使对上视线:“……” 两个本质上掌控欲都挺强的人不约而同地更换了一下坐姿,保持一个既能监督对方,又能在第一时间冲过去阻止对方的姿势。 因为天使的力量还没恢复,只能靠蝙蝠侠友情提供的治疗针剂缓解伤痛的达米安抬头看见这幕:“……?” 父亲那谜一样的人际交往关系。未成年的罗宾心想。 蹭网看直播时,布鲁西甜心看利奥兰的眼神还深情得像是在看哥谭,利奥兰的眼神就差为布鲁西甜心加冕。 现在这俩人看彼此的眼神又好像在看镜子里随时可能扑出来的怪物,气氛紧绷得像是随时可能打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imf没让大家等太久。 “……滋……兰?利奥兰。” 听见伊森的声音终于在频道里重新响起,天使不由自主地猛松了一口气:“你们在哪?——哦!我可以看见你们了!” 天使直勾勾地看向地下一层用以贮存火药的仓库,imf小组成员正一寸一寸地敲着墙壁,像是想找到什么暗门出来:“你们进了什么地方?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伊森遗憾地收回手,按照班吉的指引领着队友直接从利奥兰掀开的地洞爬出来,“我们本来的计划是想引爆据点,削减敌人的兵力,但在军火库,我们意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踪迹——” “伊森发现的。”维斯帕保持着微笑打断,“如果发现者是我,我不会跟小队里的人说一个字。” 维斯帕的怨气显然相当大:“我确定伊森和玛丽小时候一定没有读过《糖果屋》的故事,否则任何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在看见饼干屑以后屁颠颠的跟着走。” 阿杰伊同样暴躁:“看在上帝的份上!玛丽、伊森,你们还有伴侣在等着你们!” “……”玛丽左顾右盼地挪到约翰身边,强行装作事不关己。 伊森被指责得摸了下鼻子:“呃……先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老旧的硬壳书:“《以赛亚书》,我们在那个巨大的隐藏空间里唯一发现的东西。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个空间里已经空空荡荡了,只有一把椅子,还有这本掉落在椅子旁的书。” 他展开书籍:“书是面朝下,摊开在地面上的,展开的一页是这面,上面还画了红线——整本书只有这几段划了红线。” 稍微恢复些行动力的众人凑过来一起看,就见那几段划了红线的文字,正是莫里亚蒂在死前念诵的那几段。 “奇怪……”夏洛克眯起眼睛,“照这样看,莫里亚蒂念那几句的确是在暗示幕后黑手的身份。” “我曾想过会不会是撒旦,毕竟后世对这几段最常见的曲解就是误认为这是在感叹撒旦的堕落。” “但如果真是撒旦本尊,这就有点对不上了——画出来的这几段可一点不像在说好话,更像是诅咒?” 撒旦对着水镜翻了个白眼:“终于!来了一个长脑子的。” 众人迷惑不解,只有康斯坦丁和利奥兰这两个知道全部真相的,不由自主地无声对视了一眼。 利奥兰是天使、幕后黑手的目标是利奥兰、幕后黑手划下《以赛亚书》中描述路西法堕天的段落——很明显,夏洛克的推论一点没错,这就是一份诅咒,一份隐喻利奥兰会重蹈撒旦覆辙的诅咒。 唯一的问题是,谁会这么做? 隔着水镜,上帝难得主动发起话题:“你怎么想?” “嗯——”撒旦感觉有点难说,“潜藏在莫里亚蒂的背后搞事,听起来的确像我这边的人。祂还祈祷利奥兰能早点下地狱……虽然我讨厌这么说,但这看起来的确很像数千年后某个绝望的大恶魔在破罐子破摔。” 上帝不置可否,只将视线重新投向水镜。 众人议论纷纷,逐渐在天使瞪圆的眼睛注视下,达成了规程全错、但结果与撒旦不谋而合,只有微小不同的结论:“也许——就像达米安说的,这是撒旦迫使利奥兰回归地狱的方式?” “……”撒旦决定祂受够了。 祂愤怒地切断与上帝的联络,转而召集了一场久违的——或者说从未有过的七魔君议会(祂还纠结了一会要在过去开还是未来开,考虑到惹恼祂的人来自未来,撒旦公允地选择了未来)。绝大多数魔君走入撒旦的宫殿时,都有种第一天上班或第一天进老板闺房似的新奇感。 撒旦对这群大恶魔散漫的作风很看不上眼,虽然祂自己堕天后也差不多是这个德行。 祂不轻不重地轻扣了一下御座的扶手:“我要末日在人间降临。” 无知的人类!是时候让人间重新回忆起对撒旦之名的畏惧,断绝那些对撒旦不敬的话语了! 第91章 别西卜:“哦。” 撒旦:“……?‘哦’??” 这是什么反应? 别西卜面无表情地翻了翻日程:“已经讨论过的议题,末日之战将会在8月8日正式打响——或者您想安排第二次末日之战?” 撒旦:“……等等。” 撒旦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祂不得不承认,之前那句“我要末日在人间降临”多少有点泄愤的意思,祂本以为至少别西卜会劝阻祂,但是——“已经讨论过的议题”?? 撒旦:“我们……什么时候讨论过这个?” 别西卜:“大概在……353年前?” 撒旦:“??” 这么精准的数字?而且还是从三百年前开始! 撒旦:“……哪一年的8月8日?” 别西卜:“今年。” 撒旦:“……今年。” 今年?!? 想象此时撒旦的感受,就像宅在家里看综艺联播看得正起敬,突然得知家门口要地震了。 撒旦不自觉地再度换了下坐姿:“谁批准的?” 别西卜:“——您。” 撒旦:“……我?” 倘若六宗罪发现自己忽然被丢出魔王殿,那是因为撒旦需要一段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和情绪。 首先,没什么好慌的。这个该死的大战早就该打了,能拖到四五千年之后都是命运的奇迹。 那么,为什么祂会突然那么认真且坚定地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 三百五十三年的准备!精确到年月日的开战时间!上帝终于不做人事把祂惹毛了?那天使呢?天使在这里面又站什么立场? 撒旦思维发散了一段时间,忽然惊觉此时自己的想法像极了离婚问孩子跟父亲还是跟母亲,顿时嫌恶地抖了下羽翼。 当祂还是六翼天使时,祂的思维方式会更倾向于长线思考、顾全大局。但成为恶魔后,祂更愿意活在当下,享受今日。 再者话又说回来——未来即便真的大战,以利奥兰的信仰也肯定是站在有理的那一方。 到底是谁打谁还说不定呢!祂有什么好急的?就冲这三百五十三年的准备,也能肯定理亏的绝对是不干人事的雅威。 撒旦放宽心地挥手,重新凝实与上帝联络的水镜。就是再度接通时,没忍住对着雅威那张藏在云团中的脸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哼了一声:“呵。” 上帝:“……?” 没人知道撒旦此时内心里的惊涛骇浪,利奥兰还在琢磨怎么甩开蝙蝠侠跟康斯坦丁单独聊一聊推测。但很显然,就像他时刻盯着蝙蝠侠防范对方扑向断矛一样,蝙蝠侠的目光同样也状似不经意地在他身上打转。 康斯坦丁:“……” 问:在其他条件永恒不变的前提下,将利奥兰、蝙蝠侠、断矛放置在空无一物的实验室中,利奥兰和蝙蝠侠能互防到什么时候? 康斯坦丁因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象没忍住笑了一声,第二声哈还没出口。 班吉:“呃——一个坏消息,伊森他们进秘密空间前让我远程启动的原子弹我忘了关,刚刚想起来关了一下,结果发现它有关停密码!sos!!密码是什么?!” “?!”刚放松一点的众人顿时一个激灵。 达米安第一时间看向塔利亚:“母亲!” “我还没机会知道,”塔利亚似乎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炸死,哪怕这会儿她还躺在地上没法移动,“记得吗?欧文,那个军火商。原本他该将密码告知我们的,但他似乎被人截胡了?” “*!*!”康斯坦丁挣扎着站起身,“利奥兰!你还能阻止爆炸吗?或者护住所有人?或者起飞?蝙蝠,你的蝙蝠机呢?” 利奥兰试了一下,奇迹完全无力施展,而且只能低空飞行。 蝙蝠侠的身形有些不稳,显然是注射的肾上腺素逐渐褪去效用,但他还是沉着地道:“红罗宾,远程驾驶,用蝙蝠机吊住来时的车来接人。” 红罗宾:“来了……呃,安娜丝玛什么时候栓的合金钢链?” 艾格妮丝的预言还是太全面了。蝙蝠机拖曳着来时的车辆轰隆靠近,众人也竭尽所能地尽快向蝙蝠机的方向蹒跚而去。 留在原地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试图架起母亲的达米安,一个是原本想帮忙、但看见利奥兰一动不动地盯着据点内部,就警惕地站住、防备利奥兰在最后关头冲过去抢断矛的蝙蝠侠。 利奥兰作为三人中的最后一个,目光落在那些略显惊惶、但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于是或是崩溃、或是沉默地闭上双眼的刺客身上。 “利奥兰!”蝙蝠侠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必须得走了。” “……这么多……”天使看到许多张成熟沉默或稚嫩崩溃的脸。 也许有人作恶是天性使然,但也有同样多的人拿起武器,仅仅因为没有选择。 他们的罪孽将会在死后一一偿还,但是否,这就是他们人生的全部? 一只冰冷的手甲倏然遮住天使的眼睛,强有力的臂膀带着他向后退。蝙蝠侠粗粝低沉的声音像是入夜时沙漠中静静扬起的白沙:“你必须接受,你无法救下所有人。” “你不是上帝。即便是上帝,也并不万能,否则为何人分善恶,地狱尚存?” ——也许,这就是上帝建立地狱的原因之一?天使想,除了确保罪无可恕者得到应有的刑罚,也为这些是加害者、但同样也是受害者的灵魂,提供一个赎清罪孽的机会,一个重返天堂的机会? 他似乎被塞进了车里,蝙蝠侠在他身边重重带上门。但那只手甲始终没有移开,大概是觉得让心软的氪星人目睹那么多生命在眼前死去有些残酷。 车辆猛然起步,被蝙蝠机拖曳着前行。巨大的惯性将利奥兰掀进一个坚硬到有点咯人的怀抱中,合金制成的蝙蝠标一角戳了他的后背一下。 达米安在旁边纳闷地跟康斯坦丁小声交头接耳:“他什么辈分?跟夜翼、我一代的?我反正没见过蝙蝠这么遮超人的眼睛。”达米安想象了一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康斯坦丁表面风轻云淡,内心痛苦面具:“看起来像。” “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被远远抛在后方的据点传来,利奥兰仿佛能听见灵魂悲鸣的声音。 蝙蝠侠不确定利奥兰这会儿是不是还在钻那根断矛的牛角尖,低声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天使在想加班。 很明显,在今天之前他的确加强了对炼狱工作方面的关注度(撒旦:这对吗?),但忽略了另一项同样重要的工作——接引天使。 了解地狱的朋友都知道,炼狱分为九层。如果有赎罪之人历经所有刑罚,仍秉持虔诚和善念,就能被接引天使拥抱、引渡向天堂——就像利奥兰曾向小丑言述过的那样。 但跟据利奥兰的回忆,接引天使似乎已经有几千年都没有向天堂引渡过任何一道灵魂了?这正常吗?总不能几千年来地球全在产出道心坚定的大恶人吧? 天使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一直没得到回应的蝙蝠侠:“?” 前排的伊森在这时清了清嗓子:“听我说。大家经历这么久的折腾,都已经很累了,有些人可能还需要一个地方养伤——为什么不去我家呢?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赶回大都会,大概刚好能赶上我的订婚派对。” 侦探、特工片场的队友们举双手双脚赞同,呜呜地开始起哄,也就来自超英片场的韦恩父子格格不入:“我们要赶回哥谭。” “我不这么认为,”阿福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在韦恩父子的耳机中单独响起,“如果我没记错,蝙蝠侠似乎刚刚注射过一记肾上腺素,如果不接受恰当的医疗处理,我不确定他是否会在回哥谭的路上达成夙愿,成功暴毙。” “?”利奥兰竖起了耳朵,抬手反攥住蝙蝠侠的手腕,“放心,便士一。我会确保蝙蝠接受恰当的治疗——哦!还有妮莎,你也得打破伤风针。” 很自觉地边缘化自己,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头上的妮莎:“??不。只是被武器划伤了一下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我不——” “还有塔利亚。”利奥兰火眼金睛,挨个检查:“罗宾。康斯坦丁。还有——狗狗。” “汪呜!”地狱犬兴奋地在车后厢探出一颗黑黝黝的脑袋,嘴里还叼着一根夏洛克为奖励它帮忙找到莫里亚蒂而投喂的地狱特供火腿傻乐。 “不。”达米安觊觎的目光在狗头上流连,以不容置喙的语气拒绝罗宾打疫苗这个愚蠢的提议,“我在蝙蝠洞已经接种过。但母亲没有。” 塔利亚:“?” 9小时后。经历了转车、趁机逃跑、被恢复大半的天使抓回、押送进伊森家的刺客联盟姐妹花一个脸比一个寒冷地撸着半边袖子,拿棉签压着针眼,和康斯坦丁一起坐在家庭式酒吧台前散发可怕的杀气。 第92章 她们面前是马上要举办订婚派对、还在替她们忙碌处理伤口的朱丽叶(玛丽提供了友情帮忙);在她们背后站着的是没有任何杀气,但是比杀气更具威胁性的微笑天使: “针眼还在流血,伤口还没包扎,我看谁把脏衣服放下来试试。” “……”塔利亚和妮莎试过了,在吧台前罚坐就是她们反抗的结果。 康斯坦丁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天使对着干,此时跟耳机里的红罗宾一起幸灾乐祸地憋笑。 客厅的方向,伊森正为欧文的事件扫尾:“布拉塞尔已经将欧文收监了?很好。马斯格雷福呢?” “有你们在刺客联盟搜出的他与雷霄古勾结的证据,布拉塞尔已经将他逮捕查办了。”班吉正开着车赶来,语气相当兴奋,毕竟早两天前他根本没想过还会有机会参加伊森的订婚宴,他还以为这个特工身份得埋藏到伊森老死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的意思是,在订婚宴后。更换身份和居住地是肯定的,但在安定下来后呢?” 伊森的黑人黑客搭档卢瑟·斯蒂凯尔坐在车后排,他虽然对友人的结婚决定并不赞同,但仍旧准备了一份尽心尽意的贺礼:“林赛的伤很快会恢复,有她在,你或许真的可以考虑回归你一直向往的平静生活,和茱莉亚一起。” “对,关于这件事……”伊森走到后院,避开正帮忙装扮客厅的众人,“我……考虑了一些事。” “还记得之前利奥兰提过的,‘防止坏上司源源不断’的建议吗?我正在思考这件事。” “?!”班吉下意识地一个猛刹,差点没把黑客的脸拍上前排靠座,“什么??你不是认真的吧?——我是说,我不是觉得你的能力有什么问题,只是你以前一直都没有升职加薪的野心,而且维持imf小组隐蔽性的关键就在于不能抛头露面——” “我知道。”伊森隔着窗户看了眼客厅里的热闹,“但我仔细想了想,以我的性格,既不可能彻底抛下imf不管,又不希望破坏现在的生活。也许走到台前不算什么坏事——既算是正式退出外勤行动,也能……也能给imf一个可以信赖的靠山。” “……朋友,”黑客说,“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伊森耸耸肩笑起来:“你可以祝我早日升职加薪?” 隔着水镜,撒旦:“……” 真的,利奥兰不当恶魔真是可惜了这炉火纯青的引诱能力。接下来还会有哪个地狱的业界难题掉进天使的大坑里,蝙蝠侠吗?? 第53章 因为布置装饰时过于上头,订婚宴开始前,连轴转的众人累瘫了一地。 利奥兰没有强留妮莎和塔利亚,两位顶级刺客在伤口处理完后就不见踪影。拿了饮料回来、却无人可给的茱莉亚不禁失笑:“感觉刚刚治疗了两只警惕心很强的野猫。” “……”藏身二楼的韦恩父子很难苟同,但因为宾客即将到来,又不方便穿着或换掉装备正大光明地走下去纠正。 出于对阿尔弗雷德怒火的敬畏,两人只能一个乖乖躺在床上,边输液边草拟《应对k-l-?-s的应急方案v4.0》,一个恼火地刷终于能联网的手机报复性吃瓜。 当录播回放到赌场中,利奥兰抛下布鲁西甜心直奔约翰而去时,达米安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当录播回放到赌场中,迪克冲进镜头叫嚷父亲横刀夺爱时,达米安不自觉地微微张大嘴巴。 而后是金怀表英国佬主动和利奥兰咬耳朵、美艳女郎拽住利奥兰的衣领激情互动、美颜女郎去打了另一个英国佬的耳光,因为那个英国佬虽然是她的舞伴但是跟利奥兰有一腿、利奥兰的三个姘头都坐上了最终赌桌,利奥兰却在万众期待下选择了去看耶稣…… 因为吃瓜比较晚,有好事网友还特地将后续的一些零碎视频也剪辑了进来。 其中包括龙尾巴的恶魔挑起目光失神的利奥兰的下巴、夜翼抚摸利奥兰的腰腹、一条巨蛇卷着昏迷的利奥兰冲着蝙蝠侠低吼“他属于我”、蝙蝠车在愤怒的情敌攻击下冲出镜头外…… 达米安:“……” 宇宙罗宾头。 在他与世隔离的这段时间,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至少可以确认的是有一位天使降临了人间,并且这位天使终于恢复了所有气力,正施展奇迹让大家重新恢复活力,顺便催促有点紧张的伊森去和茱莉亚一起响应被按响的门铃。 热情的庆贺声和人间烟火气从敞开的大门涌入室内,令高兴地交握双手,门廊下张望的利奥兰恍然有种被从轰轰烈烈、但不真实的战场拉回到坚实地面的错觉。 不过下一秒天使就被几个八卦的宾客围住了: “老天!听说你从茱莉亚家被人……被蛇掳走,我们还不相信!你竟然真的是伊森的朋友?——等等,这件事莱克斯·卢瑟知道吗?自己集团里的员工其实跟氪星人关系很好?” “谁在乎莱克斯·卢瑟?反正出了这档子事以后,伊森不可能继续在卢瑟集团上班了。——有没有可能跟我们透露一下,在那么多人选里,你究竟对哪个最来电?” “哇哦……蝙蝠侠……夜翼……甚至还有巨蛇!你真的吃得很好,老兄。” 天使身边,约翰等人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天使已然能沉稳地应对这样的场面,甚至顺道把约翰他们捞出来:“我平等地爱他们,与我爱世人没有不同。不过今晚的主角还是茱莉亚和伊森,比起我们那点被媒体宣传得人尽皆知、夸大其实的八卦,不如听听他们相遇的故事?我还没听过这个。” “……”康斯坦丁端着一杯鸡尾酒瞪视在包围下游刃有余得像情场老手的天使,心说会有一帮人笃信天使是恶魔真的情有可原。 受邀的宾客都是茱莉亚的亲友,除了进门时借着寒暄的机会八卦几句,后续注意力都放在庆贺新人上。 伊森全程都笑得像是陷入恋爱脑的笨蛋——他本以为派对的过程中,或许会接到来自卢瑟集团或者cia的来电,但事实上直到醉意熏熏的后半夜,也没有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找上他。 “你做了什么?”上帝问水镜另一端。 撒旦:“哦,没什么。只是让莱克斯·卢瑟的某几间实验室巧合性地停摆,尤其是那些跟氪星人有关的。——你做了什么?” 上帝模仿撒旦的口吻:“哦,没什么。只是让某些非伊森·亨特出场就无法解决的麻烦突然不那么需要伊森。” 没人知道,在这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夜晚,上帝与撒旦同时看顾着此处。 客厅内还在喧闹,有人趁着酒兴在起哄声中斗舞,玛丽、班吉等混在人群中,随着舞者漂亮有力到掀起衬衫下摆、露出腹肌的动作热烈地吹起口哨鼓掌。 天使拎着空空如也的冰块桶站在后门处,脸上挂着稍微能显露真实年纪的欣慰笑容注视这一幕,而后他收回视线,打了个并不惹人注意的响指,将桶填满、变回冰箱里,推门而出。 热闹的声音随着门扉关上被隔绝在屋内。天使在后院的躺椅上坐下,看了看两侧。 没有灯光,空无一人,和屋内相比,后院堪称寂静。 但这就是天使工作的常态。 利奥兰微微舒出一口气,正想就接引天使一事与主天使取得联系,一团柔软中带着芬芳的东西突然砸上他的头顶,盛放的玫瑰沿着他略显错愕的面庞滚落至膝上。 “?”利奥兰仰头看去,就见二楼卧室窗口,不知何时换作西装三件套打扮的布鲁斯正用交叠的手臂撑着窗台,居高临下地似笑非笑看他。 月光镂刻过布鲁斯似乎被岁月所青睐的面庞,那些霜白的鬓发在冷白的月色下像浅淡发光的秘银:“整个派对的装饰品都是韦恩集团出资的,所以我想借用一两朵花,派对主人应该不会介意。”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的那段阳台对白怎么说的来着?” “‘要是你的爱情的确是光明正大,你的目的是在于婚姻,那么明天我会叫一个人到你的地方来……告诉我你愿意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就会把我的整个命运交托给你,把你当作我的主人,跟随你到天涯海角。’”【注】 “……”天使牢记冷战原则,佯装只听见了一阵夜风,接着低下头准备掏出点文书来批阅。 “please,lioran.i’m sorry.”套上布鲁西甜心的皮,布鲁斯似乎就突然能说得出软话了,他将上半身压得更低,西装衬衫因此在胸口处绷起褶皱,“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天使收起刚拿出不久的文书,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你可以下楼,到我面前来说。” 布鲁斯笑着直起身,手指在窗台轻叩了两下,转身下楼。 斗舞吸引走了大半宾客的注意,其余人要么已经瘫在哪个角落喝得熏醉,要么跟阿杰伊一起钻进仓库用天使变出的顶配版投影设备打游戏。 第93章 穿过走廊时,他几乎没碰到任何阻碍,除了靠在门边抽烟的康斯坦丁。 “你是去道歉的,不是把事情变得更糟的,对吧?”康斯坦丁盯着他,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冰浅的色泽,像某种冰冷但洞彻的有色透镜,“我知道我们这种人最擅长干哪种事——把一件好好的事搞得一团糟。” 布鲁斯哂笑一声,丝毫没上心地拍拍康斯坦丁的肩膀,同满身酒气的金发法师擦肩而过。推门而出时,利奥兰还是那个矜持等道歉的姿势:“有几片花瓣,在你头顶上。” “什么?”重视形象的天使匆匆掸了下头顶,拍下几片殷红的花瓣。 “allow me.(请允许我帮忙)”布鲁斯冲着天使展开双手以示无害,获得允许后举步靠近,“你知道,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确想过要怎样道歉。但我并不擅长此道,所以我去请教了一下安娜丝玛。” 天使微微向后仰头:“她怎么说?” 布鲁斯向前进了一步,跟着天使微微俯下身:“她说,有一种道歉舞在你们之间很流行。是哥谭那只蝙蝠绝对不会做的。” “——你知道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是一个人,对吧?”利奥兰微微挑眉。 他的视线从布鲁斯眉宇间的沟壑与眼角的纹路上掠过,又对上那双月光下蓝得不真实的眼睛。 “……是的,我知道。”布鲁斯又靠近了一点,呼吸喷洒在利奥兰的眉宇间。但下一秒,他摘下最后一片花瓣,后退一步远离,“所以我想作为布鲁斯·韦恩做这件事会不会让事情变得容易一点——对我而言。” 布鲁斯又向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希望你对这套衣服满意?” 屋内又隐约响起一波起哄和掌声,大概是斗舞的舞者做了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激起观众们的情绪。 利奥兰思考了一下这种特意为道歉而更换服饰的态度是否值得他回以同等的礼貌,站起身理理衣摆:“我准备好了。” 这件事即便对布鲁西甜心来说显然没那么简单,可能更多的原因是今天这份布鲁西甜心里添加了更多的——至少是少许的蝙蝠侠。他不那么明显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抬手做出第一个动作:“you were right,you were right,i was wrong,you were right.(你是对的,你是对的。是我错了,你是对的。)”【注】 很难说看穿着西装、显得气质更加成熟稳重的布鲁斯做出抬手顶胯、原地旋转展开双手宫廷式行礼的动作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首先,这个舞对于布鲁斯来说一定耻度爆表,即便在私下里也没怎么练过,因此做起来相当蹩手蹩脚。其次—— 算了,还有什么其次可挑的呢?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蝙蝠侠绝对不会做的事,并且不论多么羞耻,布鲁斯确实有一丝不苟地全部做到位了。 利奥兰看着布鲁斯衣领下躁红起来的脖颈,认为自己此时如果继续苛责,实在有些过分:“——我接受你的道歉。” 天使瞅了瞅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的布鲁斯:“你……需要一段独处时间吗?”平复一下社死心情什么的,“我可以进屋——” “不。”布鲁斯起身握住准备进屋的天使的手腕,“我还有话要说。” “?”利奥兰转身做好聆听的准备。 那点燥红飞快地从布鲁斯脖颈上消退了,仿佛它的出现只是利奥兰的幻觉。布鲁斯的眼睛重新变得复杂而难以窥探,从布鲁西甜心浅薄的蓝,变成暴风雨下似乎析透不出光的海:“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道歉。” 布鲁斯对接下来的话可能不讨喜心知肚明,因此抓住利奥兰手腕的手格外用力:“我所做的事,是我认为必须做的事。即便道歉,我依旧会做。” 布鲁斯眼神复杂地注视利奥兰的双眼:“你知道在某些事上,我们都不会做出退让。所以……我今晚真正想说的是。” 布鲁斯做了一个很长的停顿,似乎直到这一刻他仍在思考是否该说出这句话,但最后他仍以一种有力的眼神凝视着利奥兰:“——我真正想说的是,我所守卫的,我不会退让。除此以外,不论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 “……!”天使有一瞬像被烫到似的试图缩回手,但布鲁斯抓得太过用力,他没法保证暴力收回对方是否会受伤,现在对方可没穿任何一件装甲,“你不能——这太沉重了,你必须收回这个承诺!你不知道——” 你在对什么许诺,如果未来你不小心违反了这个承诺呢?想想谎言惩戒! “这才是一个足够真诚的道歉不是吗?”布鲁斯却有些轻松的笑起来,处理完对他而言最难完成的部分,他又能重新套回布鲁西甜心那种漫不上心、游刃有余的壳子,“我想这份道歉足以让你在未来被哥谭那只蝙蝠激怒的时候,至少愿意停下来听他辩解。” “我靠!”后门突然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紧跟着是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 “怎么了??你听见什么了??那不是——老天!布鲁斯·韦恩!?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猜之前我提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明晰了——为什么布鲁斯·韦恩会在这?没有听见车辆的声音、飞机的声音,他是利奥兰带来的!布鲁西甜心终获胜利!!” “不不,听我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刚刚好像听见布鲁斯·韦恩在帮蝙蝠侠说话,什么‘足以让你在未来被哥谭那只蝙蝠激怒的时候,至少愿意停下来听他辩解’……” “嗬——蝙布是真的!不对,蝙利布是真的!啊天哪,今晚我就是最快乐的女孩!” 天使:“……” 他没有一天到头开着超级听力的习惯,但很难相信蝙蝠侠会听不到这帮宾客靠近门廊,最后那句漂亮话怕不是故意对这帮宾客说的,就为了加深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是两个人的错误印象。 布鲁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生气了吗?因为我还是因为蝙蝠侠?也许我们应该现在回哥谭……别让一些坏脾气过夜。” 二楼,刚从窗台探头,想看看父亲有没有把事情办成的达米安:“……” 够了,他说够了。不要再让已经很混乱的多角关系更混乱了!! 与此同时,隔着水镜。撒旦略带疑惑地盯着混乱的画面:“我刚刚……看错了吗?那个布鲁斯·韦恩,好像在摘花瓣的时候,对圣剑动了什么手脚?但从我这个角度看,他好像什么也没放进去,就是捏着一团空气……等等,这个家伙,该不会突然下定决心道歉,就为了动这个手脚吧?” ——似乎的确如此。 利奥兰对布鲁斯今晚的道歉非常满意,纵容了对方一点小小的、可以原谅的表演欲。在布鲁斯请求后,他就很好说话地举起施加过混淆魔法的猫箱……蝙蝠机,托着布鲁斯和达米安一道飞回哥谭,将一大一小两只蝙蝠塞回蝙蝠窝。 等到天边看不见氪星人的身影,布鲁斯才抬手拿出通讯器,一边跃出蝙蝠机,一边拨通神奇女侠的联系方式:“我已经把你给我的那枚熔石放到目标身上了。什么时候它会起作用?” “已经放上了?”戴安娜有些惊讶,“蝙蝠,我曾告诉过你没有人尝试过那东西是否有效,是否正如石板中所记载的那样能够将滴血绑定的人拉去目标身边,你不该这么快……” 布鲁斯打断:“他离开地球了,又一次。谁也没法打包票下一次他什么时候再来、是否就在这一次离开,他会遭遇什么不测或者他的上司制造出什么变故。” 今天imf小组的意外已经在告诫他不能心存侥幸,好在是以一种有惊无险的方式,但如果伊森他们都没能回来呢? 谁能告诉等待的约翰、茱莉亚,他们的爱人已经无法再复返,不能如约与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 戴安娜:“……好吧。假如一切都如石板所记载,你会在每一次入睡时,有一定几率被拉到目标身边。石板没有明写被拉去的是你的灵魂或是你整个人——做好万全的准备,蝙蝠。” 与此同时,距离哥谭八千公里之外,中东刺客联盟据点中。 爆炸造成的蘑菇云已经散去,现场仅剩下断壁残垣,血腥味被齑粉颗粒所掩盖,一切都在正午的日光下泛着一种残酷的死白。 但在一切废墟之下,据点的更深处,仍有一具不甘死亡的身体正一寸一寸、攀爬向拉萨路池的方向。 已经变得稠腻的血液在雷霄古身后拖曳出长长的痕迹,那种青灰色已经彻底覆盖上他的巩膜,令他看起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但他拿到了那两截断矛,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能泡进拉萨路池……只要能泡进—— “轰……” 巨大的蛇尾凭空出现、骤然抽来,瞬间将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雷霄古砸向一旁的石壁。 断矛当啷脱手,顺着倾斜的地面一路滚动,直到撞上一双黑色牧师靴。 “……嗬……”雷霄古艰难地、滞涩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掩藏在铜币之下的眼睛。 第94章 “我说过,这次来人间是有工作要办。”利维坦抬脚踩上微振不止的长矛,身体周遭腾然燃起炽烈的明火,“拉萨路池,能够起死人肉白骨,并非人间之物。因其职能与地狱重合,故由地狱方收缴查封。” “不……”雷霄古瞠大的视线中,已经陪伴他700余年的拉萨路池池水缓缓悬浮而起,被利维坦鲸吸入腹。 裹挟在炽火中的利维坦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断矛,抬手捡起,仿佛断矛的诱惑对祂而言毫无作用:“曾经钉穿耶稣侧腹的朗基努斯之枪,以防万一,也由地狱收缴了。” 利维坦在仍想挣扎的雷霄古面前蹲下身:“看着我,看着我。” 祂攥住雷霄古的肩膀,扶起他的身体:“你是个枭雄。不论邪恶与否,你曾是一名强大不可一世的枭雄。清醒吧,想起自己曾经的荣耀、尊严……拉尔斯·艾尔·古尔,你应当带着尊严死去。” 炽火噼啪作响,攀上雷霄古的脸颊。某一瞬,雷霄古浑浊的眼珠忽现清明,他陷入长久的怔然,似乎在这一刻猝然回忆起更久远的过去,曾经美好的过去。 他的身躯开始颤抖,干涩的眼眶发红,但没有浮现出任何水光。 他忽地一笑,仰头看向天空的方向:“索拉……真高兴我不会去你在的地方。你不会看见我现在的模样。但我们的孙子……我们的达米安。他会……” 死亡攀上雷霄古的双眼,令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他会……去到你的身旁。” 雷霄古的头像断了线的傀儡,猝然垂下了。 一抹不稳定的灵魂之火从雷霄古的身躯中飘出,落入利维坦手中:“编号a-ac1366-3-6-0112-l·a·g,灵魂已收容。因临终日的罪行受朗基努斯之枪干涉,予以记录,但不做量刑。” 又一道灵魂之火剧烈挣扎着,从断矛中被雷霄古裹挟着炽火的手捉出:“编号k-bc1-6-6-0606-j·i,灵魂已收容。因干涉编号a-ac1366-3-6-0112-l·a·g的死亡及罪行,现将l·a·g的临终日罪行算在j·i的量刑中。” “收容完成,封存档案。” 利维坦抬手虔诚地吻了下跃动的炽火:“一切为了执政官。” 第54章 在绝大多数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命运之轮正向前转动。 当利维坦抓住断矛中潜藏的灵魂时,利奥兰也回到了过去的天堂。 这一次天使早有准备,甫一被吐出时间线就立即张开羽翼,有惊无险地冲出卷轴的洪流。 “bravo.(精彩)” 鼓掌声从身后传来,利奥兰回头,惊讶地看见主天使正抱着手臂悬浮在他身后,四翼优雅地缓慢扇动:“你知道,大概在……一百多年前?我来你办公室找你,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你回来的时候被这些公文淹死怎么办。但看起来你一点不需要我的担心。” “哦,我错过什么工作了吗?”利奥兰熟练地使用奇迹分门别类,在办公室中腾出落脚的地方,顺道看了一眼访客记录,“——您每天都来一次?” 主天使跟着落下:“我不那么确定天使会不会被公文压死,所以每天来看看会不会在公文海里打捞到我的下属……顺便问问他,现在的天堂已经在提倡‘自己的工作自己干’了,为什么他还能把自己弄得这么忙?” “呃……”利奥兰飞快思索要怎么解释地狱有在其中出至少一半的力,“这、这里绝大多数都是已经完成的工作,只是大家比较……谨慎,所以他们一般会找人帮忙二次确认一下。” 主天使给利奥兰递了一个“我欣赏你的话术”的表情:“不不,不需要给我变座位,确认你没事就行了,我得回去接着工作。以及——你之前错过的那个工作不需要担忧,梅塔特隆阁下表示愿意帮忙,事实上,这已经是祂接手这份工作的第141年了。” 主天使左右看了眼,确认周围无人,才凑近了压低声音跟利奥兰吐槽:“根据工作描述,梅塔特隆阁下至少还得在地球那片大沙漠里留上至少132年。要我说,这种长程任务能躲过真是再幸运不过了,你缺席的正是时候。” 利奥兰听得头皮发麻,开始琢磨自己是否应该给梅塔特隆阁下准备谢礼或者歉礼,不过在那之前:“请等等,我恰好有事想要汇报。” “拜托别告诉我你给我带回来的伴手礼是工作。”主天使看着利奥兰尴尬的神情,没忍住笑起来,“只是开个玩笑——什么事?” 利奥兰不确定地又打量了几眼主天使的神色才道:“关于驻扎在地狱的接引天使。您不觉得,‘数千年来,一个被引渡成功的灵魂都没有’这件事很奇怪吗?” 主天使这回是真的要找椅子坐下了:“你知道那几名外派的接引天使和我同级,对吧?他们的工作报告不会放到我桌上,所以你说的这个情况我根本没法知道。” 主天使相当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种人尽皆知、但问起来确实很尴尬的问题,只道:“别告诉我你打算追查这件事。” “首先,你跟他们差了好几个级别——说得再直白一点,是差了一整个阶层。” “他们是主天使,中阶天使的管理层,而你只是权天使,底层天使的管理层,跨阶层向上管理根本不可行,这简直就像天使去查上帝的履历。” “其次,即便你真能查出什么东西,撤掉他们,谁能顶上这个空缺?” “您说的对……”利奥兰若有所思,片刻后心里已有定数。 他站起身:“可能还是得麻烦你,弗兰克。我的级别不够,你能带我去见加百列吗?” “……”主天使深深看了利奥兰一眼,“我说过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不是为了让你在捅娄子的时候叫的。你就是没法看见麻烦不管,是不是?” “……”利奥兰耷拉下翅膀,用狗狗眼恳求地看他。 主天使认命地起身:“好吧!”他的语气有点恶狠狠了,“谁叫你是我负责的下属呢?跟上!我确认加百列现在应该在祂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加百列办公室门口。 老熟天使尚德松杵在门前:“加百列阁下说祂现在不在办公室。” “……”主天使环视一圈周围,包括宽阔无垠的个人办公区、区域中心那扇孤零零立在空地上的白色双开门,和因为没有墙壁阻隔,在办公桌后遮遮掩掩、但依旧清晰可见的加百列,“祂……知道我们站在这儿能直接看到祂,对吧?” 加百列那三双醒目的大翅膀顿时全都耷拉下来,至高大天使不是很情愿地从办公桌后冉冉升起:“我确实认为是时候改变一下天堂办公区域缺乏隐私性的问题了。” 祂强行挂上开朗热情的笑容,向着利奥兰张开手臂走来:“利奥兰……真高兴能再见到你。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至高大天使看着利奥兰,微微前倾身体搓搓手。 “……”主天使缓缓眯起眼睛,片刻后转头狐疑地看向利奥兰:真见鬼,为什么他感觉加百列好像有点怕利奥兰?上次一起去地球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利奥兰心虚地移开眼神,想起一些自己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硬刚迫使上帝露面的小操作,“我……我也很高兴!说正事——这次来,我是想汇报一下驻扎地狱的接引天使的事。我觉得他们可能在地狱遇到了一些麻烦?不然地狱不可能数千年都引渡不出一个虔诚悔过的灵魂。” 这话翻译得直白点,就是“我怀疑接引天使玩忽职守”。加百列的神情一时有些汗流浃背,实在是上次同行时利奥兰给他留的心理阴影太大,祂是真怕利奥兰再因为什么事不符合他的观念就再折腾出什么大幺蛾子:“很好,保持冷静,任何可以用谈话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 这话显然不是对自己说的,加百利一边劝慰,一边在主天使莫名其妙的注视下使劲来回搓揉利奥兰的肩膀,仿佛试图用物理方式舒缓随时可能爆发的情绪活火山:“尚德松!去叫接引天使立刻上来述职!反正他们继续留在地狱也不会引渡灵魂。” 加百列甚至主动为两名下级天使变了座位,被按到座位上时,利奥兰很难不升起反思愧疚之心:上一回他处理危机事件前,的确有些忽略加百列的感受了,也许下一次他应该思考如何尽量减少牵连反应? 接引天使来得很快,毕竟加百列的级别放在这。三名天使鱼贯而入时,利奥兰和主天使已经在加百列的右手边并排坐好,加百列威严地坐在办公桌后搭指成塔:“回答我,为何数千年来你们并未为天堂引渡任何忏悔的灵魂?” “什么?”为首的灰眸天使似乎觉得加百列问的是一个答案众所周知、很没必要的问题,“那些灵魂可都是罪恶到被打下地狱的灵魂,是未来的恶魔候选!我们怎么能把他们放上天堂,让他们玷污天堂的圣洁?” 加百列想想觉得有道理:“很好,你们可以离——” “等等。”利奥兰眉宇紧紧皱起,“所以你们数千年没有引渡灵魂的原因,是认为灵魂只要下地狱,就没资格进入天堂,即便ta已经虔诚忏悔地受完所有刑罚、获得债主的宽恕、发自内心地响应美德的感召?” 第95章 “谁给你们这个权利,认为主对接引职责的设置只是一纸空谈,认为自己可以代替债主宣判一个灵魂是否有罪?” 引渡灵魂的条件其实相当苛刻,要在接受所有刑罚时保持虔诚忏悔就已经足够磨砺意志,想获得债主的宽恕更是难上加难。 绝大多数下地狱的人犯下的罪并不会获得债主的原谅,能够获得宽恕的,大部分是因为他们的罪行另有缘由,类似于冬兵被操纵着杀死钢铁侠的父母,甚至还有因为不堪迫害、犯下自杀之罪的可怜人。 “你又是谁?认为自己可以对上级不敬?”灰眸天使张开自己的四翼,态度轻慢地瞥过利奥兰背后仅有一对的羽翼,“一个低阶天使,什么时候低阶天使可以坐进至高大天使的办公室里了?天堂在我们离开后还真是大变样——” “够了!格林!”加百列的声音带着隐怒和不解,“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在赴任前我去送过你们,你们不像现在这样……这样傲慢,无礼,是什么使你们变了?地狱的侵蚀吗?” “傲慢?我们?”格林的羽翼因被激怒而炸开,“上帝可以作证,我们是主天使里过得最卑微的三个!” “我们的其他同僚,有谁像我们一样一天到晚被困在地狱那个见不到光照的地方发霉?谁每天不得不听那帮活该烂在地狱里的虫豸恶心的吵闹?我们本该是光之子,但看看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不。”利奥兰冷然的声音打断了格林的怨气礴发,“‘光之子’的意思是‘带给生灵光明的上帝之子’,从不是‘享受光明的上帝之子’。” 利奥兰眼含失望:“我以为,你们至少会完成自己的责任,不论是否心怀不满……” “……”三名接引天使忽地齐齐不做声了,目光直勾勾地盯视利奥兰的面孔。 他们的羽翼渐渐伸张,呼吸加重,属于天使圆润的瞳孔在利奥兰和加百列等错愕的注视下逐渐上下伸长,直至在某一刻突然刺出尖角!化作兽态的竖瞳。 “?!发生了什么?!”背对大门忠心耿耿当守卫的尚德松被一扇羽翼拍了个趔趄,不满回头时,震惊地看见,“为、为什么他们的翅膀在变灰?!” 在场的四个非当事人比当事人还慌张,反观格林等三名天使,他们只顾着迷地用目光描摹利奥兰的面孔,其中一个忽然情绪崩溃似的捂着脸噗通跪下,嚎啕大哭,另两个痴迷地注视着利奥兰,步步靠近: “多么……光明……和我们一起走吧,跟我们去地狱,容许我用肮脏的颜色在你的羽翼上涂抹……” “我的罪孽……你会宽恕我的,对吗?你会抚慰我的,对吗?你会让我在你的膝上瞌目长眠……不不!我犯下了原罪!我嫉妒、我傲慢、我不可饶恕!主啊!求您惩罚我的罪吧!别让这光照我!别让我照见我的罪!” “怎么回……”加百列还是头一回遇到在自己办公室有天使突然堕化的,主要是这三个接引天使的堕化过程怎么这么癫啊?他下意识用羽翼挡住利奥兰和主天使,顺道把尚德松也抓来掖到自己身后。 主天使居然是第一个接受现实的,格林等天使羽翼彻底染黑,化作一团黑雾坠下地面时,他只发出了一声务实的呻吟:“空缺!空缺!!我就说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看看现在,谁能去填补空出来的职位?!” 加百列像海鸥试水温似的抬脚,点了点那片原本站着接引天使的地面:“我觉得天堂应该不缺闲余的天使?” 主天使费了大劲没对上司抛白眼:“这又不是那种随便谁上都行的工作?想想吧,如果我们派下去的是纯洁善良的天使,那很可能会有狡诈善骗之徒钻空子。如果我们排下去的是不那么好骗的天使——说实话,我只能想到米迦勒阁下。但让米迦勒阁下下地狱去做接引?对主天使来说这都是贬谪一样的工作,更别说是米迦勒阁下。” 主天使说着说着,忽然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抿心自问,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吗?他自己就是一个。 也许加百列会傻傻想不明白,利奥兰难道想不到吗? 短短几秒的时间,主天使的心态几经变更,从抗拒到用理智说服自己大局为重,再到自我劝慰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已经在主天使这个位置上呆了太久了,久到几乎看不见出头的希望。反观利奥兰,升级跟坐火箭似的,如果他能借此和利奥兰达成交易——不是要求利奥兰在升职后拉自己一把,只希望利奥兰未来能改改天堂这个该死的一辈子都升不了职的体系问题,那小小的吃一段时间的苦,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甚至想到了今天的事是否会给利奥兰引起非议,“跟这个权天使进一趟办公室,四个主天使没了三个,还有一个也被发配到地狱干活”之类的。也许,他应该自己提出这个调职申请?最好是当着众多天使的面,这样既能打造他甘于奉献的形象,又能将大家的视线从利奥兰身上拉开…… 利奥兰看向加百列:“事实上,来见你之前我就想过这件事。” 主天使连忙开口,几乎和利奥兰同时道:“不不,你别说,由我自己说更合适。我可以去填这个位置——” 利奥兰:“还有谁能比我更适合这个工作呢?” 主天使:“——什么?” 利奥兰翘起翅膀,指指自己:“是的,我!我没有那么好骗,也不在乎自己在哪工作,事实上我觉得接引天使的工作地点是个绝佳的位置。” 连接着天堂和地狱的中点……以后两边的公文递交给他都方便,利奥兰感觉这个职位就是天生为他而设的:“还有我的脸,还有什么比这张脸更能辨识待引渡者的善恶?看,是不是很完美?” “……啊。”主天使其实没想到利奥兰会自己提名自己,在天堂工作久了,他早就意识到天使并非毫无私心,即便是天真纯洁的小天使也会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因此他对所有生灵选择倾向的预设就是“非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非必要,不会做。” 加百列从友人的角度压低声音劝说利奥兰:“你确定?这可不是什么美差,看看格林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利奥兰感激加百列的好心,但:“我确定。——往好处想想,接引天使的工作地点是不是在地狱门内?太棒了,我还没从正门进过地狱呢!” “对……”主天使上下打量利奥兰的脸,“你去接任的时候最好喊个足以免疫赐福的大恶魔领着,免得在大门口引起守卫暴动。” 利奥兰第一时间想到的人选是已经很熟悉、关系还不错的利维坦。 加百列则从公务流程考虑道:“我可以帮你联系别西卜。祂是负责掌管地狱事务的那个,你的调职我还得跟祂对接一下……回去整理行李吧,我这次会亲自送你到地狱门口。” 可以看得出,格林等天使的堕天对加百列来说并非毫无影响,祂显然在思考自己当初送格林等天使上任时,是否能多做些什么,或者多说些什么,也许多少能抚平天使们不平衡的心理。 隔着水镜,气氛就跟有点深仇苦恨的加百列南辕北辙了: 上帝:“no.” 撒旦激动地在御座上站站坐坐:“为什么不行?我的天使!我的利奥兰!看见了吗?即便不需要我的诱惑,天使也会主动投入地狱的怀抱……我要亲自去迎接他。我必须去,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走进地狱!以正规的流程!多么值得纪念的一天!” “……”上帝选择播放往昔的回响。 昔日的撒旦:“我们能不能达成共识——除非赌局尘埃落地,谁都别再整这么一出?这一点也不有趣。” 今日的撒旦:“……” 上帝:“我们达成了共识。向彼此做出了许诺。你我都无法违背许诺。” 撒旦:“……” 为什么祂总是会被自己的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难道祂非得缺席? 撒旦阴郁地说:“雅威,你知道这都是你的错。如果当初你没有背着我去见利奥兰,我们就不会许下这个承诺,我就能替天使庆祝这一值得纪念的日子。” 上帝:“然后在毫无设防的情况下引起利奥兰的怀疑?让他意识到赌局?——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让利奥兰知道这个赌局的存在,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乃至经历的每次历练,都是赌局的一部分,他会有什么反应?” 撒旦的六翼突然定住:“……” 想想之前天使胆敢当众逼迫上帝现身对话的硬派作风,撒旦又缓缓坐回了御座:“你知道——有些时候保持距离也不是个坏主意。”尤其是在道歉舞多半都起不了挽救作用的情况下…… 上帝和撒旦再次达成共识,继续对镜窥天使。 水镜中,利奥兰已经挥别主天使,同加百列一道站在地狱的入口:“……好远的路程。” 天使眺望地球北端上空的天堂入口,低头看看南端的地狱入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潜伏在地狱的同僚们其实没有告知他卧底工作的全部困难。而现在,这份困难恐怕得变成天堂同事们的了。 第96章 利奥兰希望弗兰克能想出每天集中让一名天使送文件的主意,别以后每天都能看见一堆傻乐呵没心眼的天使在天堂地狱之间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 “真令人惊讶,只是更替一个接引天使,天堂居然还派出一个至高大天使护送?”一道没精打采的声音从燃烧着地狱火的巨硕大门边响起。 利奥兰循声看去,在大门角落的阴影中看见一道身影耷拉着肩膀站起来。 比起其他魔君,暴食之大恶魔别西卜的化身甚至称得上瘦小了,一米六几的个子让人不禁纳闷平日面对一众高大暴躁、邪恶野蛮的恶魔时,祂是如何得住场子的。 但就像猪笼草在捕食时会露出甜蜜的汁液、鮟鱇鱼诱猎时会晃动看似明亮小灯笼的捕食器官,别西卜的化身同样是迷惑性的伪装。任何胆敢违逆祂的恶魔,早已在祂的腹中腐烂,地狱里甚至没有多少恶魔知晓别西卜的本体到底是哪种兽化形态。 加百列恼火:“你就不能收敛点话语里的讽刺?” “不能,下一个问题。”别西卜伸手排开加百列,走到利奥兰面前仔细上下打量,“你知道,我其实不觉得接引天使这个职位有什么更替的必要,反正都是个形同虚设的装饰货。” 利奥兰隐约感觉这位大恶魔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对方的目光里带着审视,或许早已知道地狱里那些暗线,也知道他就是所有暗线连结的终点:“请带我去工作处吧。” “?”别西卜等了一会,微微挑眉,“没有别的漂亮话要说?” 利奥兰目露催促:“比起闲谈,我更想做事。” · 天使的工作时长一般都是按百年算的。当别西卜早晨上工时,利奥兰在引渡灵魂,当别西卜晚上下班时,利奥兰仍在引渡灵魂。 第一周时,自以为已经很辛苦的别西卜觉得这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个十年过去,别西卜看某个名为“灵魂引渡处”的办公地点的眼神,已经变成了人类围观海怪克拉肯的眼神。 当然,这种工作强度在天使眼中只属于正常范畴。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别西卜心中的形象已经从人型天使,到有八条触手的章鱼,再到更加虚无缥缈的其他形象。 本着让这些灵魂多等一秒都是精神折磨的心态,利奥兰憋着一口劲,直到第132年,最后一道滞留于炼狱的灵魂被引渡到天堂,利奥兰才终于踏入灵魂引渡处为天使配备的起居室,带着疲惫和倦意走进浴室。 地狱中的一切似乎都笼罩在一种不真实的昏黄与暗绿色滤镜中,鲜绿的苔藓在石墙上生长,透明清澈的水像是垂挂的溪流,沿着石墙流淌过那些郁郁葱葱的苔藓群,像梦境中在墙上竖垂的微缩伊甸园。 天使撑着水池,注视了一会镜中的自己,才迟缓地转身,将自己浸泡入灰岩碓垒成的天然温泉中。 碧绿的水面在烛光下跃动着金色的光粒,温烫的水流蒸腾起如梦似幻的雾气,并未带走疲惫,只让泡在浴缸中的天使更加困顿。他的思绪还在惯性地想着工作,不过都是些天马行空的念头。 比如地狱到底为什么这么拥挤?难道恶魔不会使用拓展空间的能力吗?还是说这就是恶魔们钟爱的风格? 再比如地狱天堂的入口要是能近一点就好了……最好能凑一起,免得主天使每次帮忙送文件时都得提心吊胆很长一段路。 再比如……“醒醒!你被下药了?醒醒!从水里浮起来!” 耳边为什么会出现蝙蝠侠的声音?好像隔着水面传来的声音…… 别想了,利奥兰……这回你真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未来的事…… “——醒醒!利奥兰!你有一份工作没做完!” “?!”天使一个激灵,猛然坐起,水流随着激烈的动作拍打在石壁上,发出响亮的哗啦声,“什么工作?” 他坐在雾中迷瞪了一会,在惊吓中稍稍恢复些许清醒。他困惑地左右环视只有腾腾蒸汽的浴室,渐渐放松,抬手召来毛刷,懒散地靠在石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自己被水浸湿的羽翼。 灵魂被拉扯到天使的灵体中,一睁眼就被困得仿佛被阿福配的麻醉剂射中、并且惊怒地发觉利奥兰似乎正淹没于水底的蝙蝠侠:“……” 翅膀。 洁白的羽翼。 很宽阔,摸起来很羽毛丰盈,看起来像天使的羽翼,但生长在利奥兰的后背上,随着利奥兰的动作微微抖动。 ——难道利奥兰中的不是安眠类的药剂,是致幻类的药剂? 哗啦的水声有些扰人,蝙蝠侠试图操纵身体,用痛觉确认一下药剂种类,但不论他如何努力,这具身体从动作到视野都不受他的控制。 天使梳理完羽翼,又开始慢慢清洗其实根本不会沾染尘埃的灵体。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掬起似乎闪耀着钻石般迷幻光泽的水,泼洒在胸膛上,碧波中白得透光、肌肉修长有力的双腿微微交错,遮掩住关键部位,白腻的皂角打出丰厚的泡沫,抹上不算壮硕、但腹肌人鱼线都轮廓清晰的身躯。 “……” 布鲁斯谨慎地意识到,倘若这一切不是幻觉,那么他现在出声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也许可以等利奥兰穿上衣服以后再试探? 利奥兰对自己灵体里多了个不速之客毫无察觉,他现在能察觉的就只有不断袭来困意。 好不容易清理完自己,他有些晃荡地跨出温泉,倦懒地耷拉着眼皮,从旁边取来浴巾包裹住湿漉漉的金色卷发,一边有点粗鲁敷衍地乱搓,一边对着壁挂式镜子抬起头:“……” 一个武装整齐的蝙蝠侠正在镜子里与他对视,黑色的猫耳尖角在雾气中隐约被打湿,下颌崩得很用力,是近似迎敌的姿态。 布鲁斯的心跳在看见镜中自己的瞬间几乎停摆,但下一秒,浑身上下只顶着浴巾的天使以一种纯然疑惑的神情靠近镜中的他,金丝织成的乱发几乎贴上镜面,半晌无声落下一滴剔透的水珠,恰巧落在镜中蝙蝠侠抿紧的嘴唇上。 布鲁斯:“……” 镜中的蝙蝠侠终于有了反应,他胸膛的蝙蝠标微微起伏,跟着主人向后退了一步,在昏黄的室内折射出一种峻厉的冷光。 “奇怪……”天使不依不挠似的抬手戳了下镜中蝙蝠侠的蝙蝠标棱角,“为什么困得胡思乱想的时候想起布鲁斯·韦恩,他还是穿着蝙蝠侠的夜巡服?这不对。” 天使再次点了点镜中蝙蝠侠的下巴:“你应该穿着布鲁西甜心的衣服。那才应该是你。听见了吗?” 蝙蝠侠:“……” 布鲁斯很难再装哑巴:“利奥兰。我不是你的幻觉。清醒一点。” 天使:“……?” 天使:“……!” 天使的眼睛迅速瞪大了:“你——你怎么敢?!” “听我解释!”蝙蝠侠飞快开口,“我很担心你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事,而我鞭长莫及、你的上司像个不定时炸弹,我几乎每天都在担心你会不会被他戮害、你知道我已经将你视为同伴,我没办法承受失去你该死的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在说这些话?!” “……”天使因愤怒而加速的心跳反而蝙蝠侠这一长串话和有些暴躁的质问中冷静下来,“哦,你想知道为什么?因为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是天使,而天使不能说谎。所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蝙蝠侠闭紧嘴巴,试图用沉默关住不该说的话。 天使微笑:“哦,这就是你准备做的事?用装聋作哑对付我?很好。我猜你一定知道天使的寿命,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继续不出声,直到你入土、直到地球入土,我都不会再——” 蝙蝠侠语速飞快:“我趁着替你摘花瓣的时候在圣剑里放了某种法器,它能将我在入睡后拉到你身边,目前看来拉扯的应当是灵魂或者意识。请你别不告而别,我错了。” 长久的沉默。 镜子里的蝙蝠侠缓缓闭上了眼睛,看得出如果不是有形象包袱,他这会儿应当会将自己塞进某个墙角自闭以缓解社死的情绪。 天使慢慢扬起了眉头:“‘我错了’。诚心道歉,但是死不悔改对吗?” 镜子里的蝙蝠侠睁开眼:“……上一次道歉时我就说过,有些事情我不会退让。我也用阳台对白暗示过,你想得到我全部的信任,那就应该对我完全的坦白。坦诚是双向的,对吗?*天使*?” “……”利奥兰一时还真被蝙蝠侠问住了,“但我有必须隐瞒的理由!你看,我们有规定,天使不能在人间以天使的身份任意行事,以防人类误认为祂是在行使上帝的意志,这会存在僭越的问题——” 蝙蝠侠打断:“我从未认为你在地球的言行是受命于任何其他存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源自你的内心,这是我认为……”蝙蝠侠咬住牙,试图抵抗说真话的冲动,“……我认为,你很高尚的原因。” 抵抗是不可能抵抗的,只能破罐子破摔这样子,蝙蝠侠深呼吸了几口气,咬着牙:“所以我更不能坐视这份高尚蒙尘,即便必须得以会令你生气的方式。只要能保证你的安全,其他事情没那么重要。——以及你现在最好别穿衣服。” 第97章 “……”天使抓白丝长袍的手伸到一半,“什么??” 蝙蝠侠知道自己的怀疑心有时候会让人觉得神经质,但:“如果上帝在时刻注视世间的一切怎么办?沐浴这种时候祂应该会挪开视线,我们的对话才安全。” 浴室再次陷入尴尬的安静,两个人渐渐飘开视线,祈祷遮挡视野的蒸汽能坚持得更久点。 蝙蝠侠试图切换一个更加日常无害的话题以缓解尴尬:“所以——为什么我感觉这么眩晕?天使也能被下药?” “……?”利奥兰从蝙蝠侠的语气里听出些许跃跃欲试的意味,“不。我只是工作了很长时间,需要休息。” 蝙蝠侠能够理解:“你可以去休息,我可以帮你警戒——或许我还能再试试能否用你的身体勘探一下天堂的构造……” 蝙蝠侠死死闭上这该死的漏斗嘴巴,不肯说话了。 利奥兰:“谁……告诉你外面是天堂?你看这镜子旁边的硫磺火挂灯像天堂的装饰吗?” 才下决定当小龙虾的蝙蝠侠:“?什么意思?” 暴露都暴露了,利奥兰索性跟着蝙蝠侠一起放飞自我:“我在地狱里。” “……”蝙蝠侠重复,“你在地狱里。——你确定你没有中致幻类的药剂?” 为什么一个天使会在地狱泡温泉?? 第55章 荒谬!继被笃信为撒旦之子后,利奥兰又面临自揭马甲却被要求自证是天使的荒谬局面:“怎么能把你送回去?”天使根本不想跟蝙蝠侠扯淡,他摘下圣剑拆开剑柄,“圣剑里的熔石是不是?我这就……熔石呢?” 蝙蝠侠竭尽所能说反话:“——它是隐形的你得用手找一找该死!” 一般情况下,蝙蝠侠的嘴里不怎么会冒“该死”这种词汇——也不怎么会冒真话。但显然现在不是一般情况。 一场局设得参与双方都万分恼火,更糟糕的是,天使用力晃了晃空荡荡的剑柄:“你觉得我会想不到它可能是隐形的吗??听见没有?它是空的!” “……什么?”布鲁斯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会不会是掉在哪了?千万别告诉我它是一次性的我没法接受这个。” 言出必真简直像个诅咒,一些如今的蝙蝠侠绝不会说出口——甚至自己都未必意识到的心里话像倒竹筒一样倒出来。这令他感到自己比起蝙蝠侠,似乎更像是布鲁斯·韦恩、或者回到了初出茅庐频繁出错的新手时期,而这种感觉令他十分不悦:“我们必须找到那颗熔石,情况脱离掌控让我非常不安你就不能停下这个吗?!” 蝙蝠侠·不会·不安! “绝对不会。如果你非得在我身体里待着,就必须百分百对我说实话。” 利奥兰不甘心地又掏了掏剑柄中空处,被迫接受事实:“我不觉得那颗熔石会掉在别处。直到刚刚我再次扭开柄盖,它没被打开过。我猜我们得接受那东西可能就是个一次性用品的现实了——哦!我可以施展奇迹试试!” 天使充满期待地抬起手。 十秒钟后,布鲁斯:“……你施展了吗?” 利奥兰也开始咬牙:“yes!现在我也开始不安了,别告诉我我得永远跟你这么套娃似的待在一起。” 也许天使的社交热情会让人产生一种“天使没有边界感”的错觉,但事实恰恰相反。 在天堂,所有天使都拥有一片广袤无垠的私人办公空间,在允许另一个个体走进自己的舒适圈这件事上,天使就像不宜人、爱哈气的猫一样敏感在意。 如果一位天使愿意邀请你踏进他的私人领域逗留,甚至是落脚居住,那无疑证明你在祂心中拥有相当特殊的地位——或者祂把你视为需要照料的孩童。 很明显,蝙蝠侠不符合两者中的任何一项。因此意识到这种现状很可能保持一段时间——重点是不知道将要保持多长时间的天使开始呼吸加深,羽翼炸毛,看着镜子里蝙蝠侠的神情像是一只弓起背张嘴哈气的炸毛猫。 没有丝毫玩闹的意味,天使的眼神甚至展露出些许敌意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戒备怀疑。 蝙蝠侠作为领地和排外意识同样强烈的人,清楚意识到事态正在往他最不希望、也是康斯坦丁曾提醒过方向偏移。在发觉自己似乎可以控制天使的一部分肢体——比如手臂后,他硬着头皮将那两片羽毛不断支棱又倒伏的翅膀揽进怀里用力顺毛:“冷静,保持冷静。” 这不是蝙蝠侠习惯的社交方式,在社交关系中,他往往处于相对被动的那个,不论是被靠近,还是被推远,他都更倾向于默默接受对方的最终决定。 如果蝙蝠侠是一只黑猫,那现在的场景大概就是一黑一白两只猫相对炸毛。黑的那只一边炸一边还在使劲抱住白猫不断舔毛,意图用顺毛的方式挽留对方。 但蝙蝠侠的外表看起来依然冷静:“我们需要解决问题,而且你也需要及时的休息。” “如果没你这出,我现在已经在床上了。”天使磨着牙。 “如果你愿意告知我真相……my bad.”布鲁斯自觉改口,继续大力顺着天使的翅膀,“感觉好点了没?呼吸,呼吸……听着,石板上说当我睡着时会被拉到你身边,也许等我睡醒我就会回去,情况或许没那么糟糕。你现在需要的是睡眠,说实话这种困意让我想起了阿尔弗雷德专门给蝙蝠侠配的安眠剂。” 一次错误的尝试,batman。布鲁斯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你想说个笑话,就不该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平板。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我睡着跑出去,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天使自诞生起第一次将和另一个独立生灵在私人领域被迫共处,警惕地活像个身边没有管家侠陪伴的蝙蝠侠。 布鲁斯默默在心里说完不好笑的地狱笑话:“我不会。我发誓。我就在这儿,和你一起。” 他为自己的说服添加砝码:“也许我在这里入睡,就会被传送回哥谭呢?也许你睡一觉,醒来就能摆脱我了。” 这是个不错的假设,利奥兰的羽毛稍稍顺服下去些许:“别说话了,我准备离开浴室。” 两个同样迫切逃离对方的人行动起来效率惊人。布鲁斯迅速交还手臂的控制权,天使直接施展奇迹搞定湿漉漉的自己。 利奥兰目标明确地一把推开浴室门,直奔卧床而去—— 一股温暖、但只能让现在的天使寒毛直竖的气息忽地包裹住他:“利奥兰,第七级权天使。” “……”天使完美维持了表面的镇静,哪怕一根眼睫毛也没有透出丝毫慌张,“是的,我的主。” 上帝的神圣之音依旧情绪平淡,没人能从祂的语气中窥探出这位至高神有没有发现某个偷渡者,亦或是祂并不在乎:“引渡灵魂,你做得很好。你的辛劳应得嘉奖,现擢升你为第六级能天使。” 如果没有通感的话,布鲁斯大概会宇宙蝙蝠头“利奥兰居然真的是天使、他在地狱泡温泉上帝居然还嘉奖他升职!” 但在通感之下,他能同样感受到天使所感受的——一场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 天堂的天使分为上中下三阶,每阶三级。跨越等阶和提升等级完全是两码事,硬要形容的话,就像主天使打的那个比方一样:从下一阶升到上一阶,就相当于从天使蜕变成上帝。 无与伦比的力量如同汪洋般灌注向天使的身躯,上帝的灵将天的灵体熔炼重铸,最终定形时—— 利奥兰比之前高了1厘米。 不能说是改变微小,只能说是几乎没有改变,看来重铸天使的灵同样赞同金发的天使已是完美造物。 上帝的福音如潮水般褪去,撒旦看着水镜嘿笑一声:“看看他,像只被突如其来的手撸傻的小鸟。——等等,为什么他又朝浴室走?他刚从那里面出来!哦别告诉我他是激动到失态,要在浴室里唱赞美词。” 很难说,真相其实是一人一天使对着镜子心有余悸。 布鲁斯不怎么确定:“你觉得……god有没有发现我?” 利奥兰抹了把脸:“没人能猜透主的心思,但我刚刚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非得背着主?你我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向主请求帮助更好吗?” 蝙蝠侠的疑心平等地针对人和非人:“如果祂并不喜欢看到这种局面呢?想想那个差点杀死我的利维坦,再想想那个到现在还目的不明的幕后黑手。我更希望让秘密继续保持秘密。” ——蝙蝠侠的判断没有任何错误,对于这种事,至少撒旦绝不会乐见其成。 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天使终于躺上卧床,开始睡第132年来第一个觉。 这不太容易,开始几个小时天使皱着眉在床上翻覆,大脑不受控制地沿着惯性持续思考。他想起许多未尽的工作,譬如至今尚未被通过的撤销谎言惩戒的提案,再譬如因自己迟迟不归,不得不麻烦梅塔特隆阁下代劳的使命。 直至长夜将尽,他才在灵体深处传来的另一道舒缓而规律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 第98章 知觉共享限制了蝙蝠侠的行动,因此昏晦的卧室中,无人注意到圣剑在天使的发丝间极其细微地亮了一下,又恢复黯淡。仅有剑柄处的古老涂漆隐约丝毫变得鲜亮了些,一种澄明的金色从漆层深处渗透出来。 这段毫无负担的睡眠一连持续了三日三夜,久到每次上班都会下意识眺望一眼灵魂引渡处的灯光、就像渔人进出港前都得眺望一眼灯塔的别西卜都忍不住想上门询问天使死没死,利奥兰才被一通紧急来电唤醒:“唔。怎么了?” 迷迷糊糊的天使鼻音浓重。 “上帝啊,你必须得马上来氪星一趟!”亚伯的声音带着微颤传来,“你不知道这些氪星人做了什么——他们塑造了一尊神像!以克劳利变的那个幻觉的形象!而且他们还以你和亚兹拉斐尔的名字命名了那尊神像——你知道在梅塔特隆阁下编纂的《原初法典》中有规定,受天堂庇护的生灵、至少天使,有且只能有上帝一位主,一旦变节这种事被米迦勒得知——” 等待氪星的将是一场血洗。 利奥兰猛然清醒,脸色骤变难看:“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亚伯深呼吸了一口气,以维持冷静:“我们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坐在床上的天使弓起腰背,手指埋入凌乱的金发。他想发出一声呻吟,但他忍住了,当所有同僚都将期望寄托在他身上时,他的示弱无异于最后一道堤坝崩溃。 头在突突跳动,一切笼罩在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命运之轮转动的声音。 它如此不可抵挡,如此残酷,在人们不知晓的时候,将命运向既定的方向推行。 利奥兰的声音依旧冷静,丝毫不见慌乱:“这是个很难下的决定,但到离别的时间了,亚伯。” “我们必须清除氪星人关于我们的记忆,彻底离开氪星。我们必须把这颗星球藏起来,远离奇迹,不让米迦勒有发觉他们曾经变节的机会。” 这就是未来氪星的记载中,完全没有天使存在过的痕迹的原因吗? 这就是未来的氪星人,明明诞生自天使,应当是奇迹与魔法的宠儿,却仅仅只保留下物理天赋的原因吗? 利奥兰起身下床,感到一种站在加速上行的电梯中、超重般的眩晕感,仿佛是来自命运施加的重压。 在天使灵体中与天使通感的蝙蝠侠双重眩晕:“——” 等等。氪星。神像。以你的名字命名??? what?seriouly,what?? 蝙蝠侠真的很难不追问,但现在显然不是浪费口舌的好时机,他只能将宇宙蝙蝠头展开的宇宙收起来:“关于你们的记忆可以删除,但太阳神拉奥的信仰必须保留,我们不能创造时空分叉。这件事我们必须——” “亲自去做。”利奥兰是在接话,也在对自己说。他打了个响指换好衣物,思路清晰:“亚伯,通知曼宁他们的亲眷,以后再碰面得换去人间。曼宁他们由我负责通知。” “整理队伍,带所有驻扎在氪星的天使撤回天堂;告知未回归的同僚不要再去氪星,直接返回天堂。” “检查除了神像以外,还有没其他——不,检查我来做。” “就这些,我们最好能在半小时内完成全部的撤离和通知工作。” “半个小时。”亚伯的声音有些沙哑,“够了。够我再看一圈氪星,还有那些孩子。” 联络中止,一场没留丝毫预先心理准备时间的大迁徙拉开帷幕。 被消除记忆的氪星人们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只有天使们再度迎来与短生种们的告别。 迎接新生,告别亡者,这是天使们行走于世间最常经历的。利奥兰抵达氪星时,蝙蝠侠借由利奥兰的眼睛看着那些或在空中盘旋不去,或拥着三两好友垂泪的天使,忽然问:“认识我们,对你来说会不会是一件残忍的事?你终将与我们一一道别。” “?”已经在路上调整好心理状态的利奥兰收起羽翼,不知道蝙蝠侠在想什么好事,只默默抬头望了下天,又瞅了眼地面。 以前他还担忧一下麦考夫和蝙蝠侠这两位优质人才是否会魂归天堂,现在彻底不担忧了,去哪他都不介意。 布鲁斯·韦恩那点难得被勾出口的感触霎时被天使这包含深意的动作杀死:“我没那么容易死,别想了——等等。调整视线,看你左手边20°方向,墙根处的那是什么?” “?”利奥兰重新转回头。 告别已至尾声,一队又一队的天使展翅远去,不再折返。利奥兰独自逆着人流走到蝙蝠侠所指的墙根边,轻微地抽动了一下鼻子:“硫磺味……奇怪。这看起来像是一条燃了火的恶魔尾巴留下的踪迹,但克劳利是氪星上唯一一个恶魔,他没有这种猫科动物的尾巴?”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同一种猜测:“有其他恶魔登陆了氪星!——氪星人突然建神像,会不会是祂在作祟?” 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从地球匆匆赶来就听到这句:“什么?” 利奥兰往旁边让了一步,指向硫磺火的痕迹:“有恶魔私自行动却未打报告,我的办公桌上没有出现任何关于氪星的计划。” 布鲁斯:“恶魔的报告出现在你桌……算了。” 蝙蝠侠有点麻木地想,正事重要。 “唔。”克劳利推起墨镜,在墙根边蹲下,也跟利奥兰似的耸耸鼻子:“没错了,是懒惰之君主的眷属。祂们最讨厌工作,尤其是工作报告,即便饿得不得不捕食,也会千方百计地偷懒……比如挑拨两方争斗,祂们在暗处窝着等捡尸。” “我确定在哪本书上读到过,懒惰之眷属的食粮其实是勤奋……等等!”亚兹拉斐尔忽地一个激灵,面露惊恐,“挑拨两方?祂们出现在氪星、氪星人突然建起太阳神的塑像,祂们这回想挑拨的是哪两拨人?” 一个沉重的答案出现在所有人脑海:天堂与氪星。唯一的问题是,米迦勒现在有没有收到情报、祂调集军队的速度有多快。 “会没事的,对吧?”克劳利见过利奥兰在建设初期常带在身边的那颗氪星模型,“也许那些恶魔的消息根本传不到米迦勒手里,不然未来那些氪星人从哪儿来?——对了,那颗模型上有没有答案?” “噢……”利奥兰懊悔自己怎么没趁在未来的机会多和超人相处相处,明明对方有邀请过他好几次,“那就是些简易科普……” 等等。 利奥兰忽然转身:他不相信这些内容蝙蝠洞中没有,以蝙蝠侠那种闷声不吭突然掏出一套地狱蝙蝠战甲的做派,他敢打赌所有超人知道的关于氪星的情报,蝙蝠侠至少知道个十有八九:“咳咳。” 蝙蝠侠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很多时候他和战友们的友情就是通过共同渡过一个困境建立的,和养子养女们的争执也会因为并肩作战而缓解:“氪星留下的资料里没有提及来自天堂的攻击,但的确存在一段类似神战的时期。” “这段时期中较为著名的神明有三位,一位有创造之能,一位被称为火鸟神,另一位被称为夜翼神。” “火鸟神总会摧毁创造神不完美的造物,夜翼神行走在黑暗中对抗邪恶,直到火鸟神因破坏创造神的造物引发神战,夜翼神作为火鸟神的伴侣因此被波及封印……呼吸空气也能呛到你?” “咳咳……”利奥兰抬手示意队友们没事,实在是没想到这神战三方会这么具有针对性—— 创造之能,鲜有人知银河系所在的这片宇宙,其实是克劳利尚为天使时创造的,事实上克劳利现在手上还精心保留着当年用过的创世引擎。 火鸟神——还有谁不知道上帝曾赐予守护伊甸东门的天使·亚兹拉斐尔一把火焰剑? 再加上蝙蝠侠这个“行走在黑暗中对抗邪恶”的夜翼神……三贤毕至,全员都有戏份。唯一的缺憾是照这么说,他不得不把身体交给蝙蝠侠操控。 布鲁斯很难否认自己对此抱有期待:“你可以信任我。” 利奥兰不信任,他有自己的想法:“听我说,未来的资料里的确记载了这场神战,我觉得我已经搞清头绪了。” 火鸟神与夜翼神是伴侣,这意味着:“我和亚兹拉斐尔很可能会被米迦勒召集,迫使我们亲自血洗氪星。” 火鸟神与创造神之间的冲突意味着:“克劳利,你或许得迎战我们。” 夜翼神只在夜间行动,对抗邪恶,这意味着:“但也有可能我可以单独行动,克劳利只需要对战亚兹拉斐尔,我可以伺机而动。” 克劳利地铁老恶魔看手机:“什么??我要怎么对抗米迦勒的军队和亚兹拉斐尔?” “而且,就算我能对抗又怎样?战争打起来照样还是会有伤亡。你觉得这些小氪星人谁能挡得住米迦勒的天使军团?他们只是天使的混血后裔!亚伯刚刚甚至已经用奇迹抹除过他们的魔法和奇迹能力了,你要怎么把已粉碎的电子文件复原?” 第99章 蝙蝠侠:“…………” 好大的信息量,宇宙蝙蝠头.jpg 利奥兰抬指示意两位同伴稍等片刻,抬手虚扶上额头:“呃……” 光环,一种天使必备,时常藏于灵体内,以至于每次从灵体中分离出来都困难得像分娩的特殊存在。 不同的天使对光环有不同的用法,利奥兰将它用来存储多余的美德信念。 圆润而匀洁的光环从天使的金发中渐渐浮出,翩然升起,被天使捉住拿在手里敲了敲,逸散出勤奋之美德的浓烈气息。 利奥兰高兴地举起手中光环晃了晃,挑高声音唱歌似的引诱……不是,考验恶魔们:“who is hungry?(有谁饿了吗)” 亚兹拉斐尔呆住几秒,微微歪过身体跟恶魔咬耳朵:“你见过懒惰之眷属上战场吗?” “嗯——never.(从没见过)”克劳利看着那些闻着味儿就贴地滚来的胖墩恶魔猫们,“我觉得天堂的天使已经够懒惰的了,没法想象懒惰之罪加注在他们身上会发生什么。战场会变成什么样?” 亚兹拉斐尔也不知道:“相对静坐以示抗议?” 布鲁斯:“……” 氪星神战的真相是这样的吗? 这对吗? 第56章 利奥兰根本不在乎蝙蝠侠心情如何,他只知道自己被猫包围了。懒惰之眷属的形态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不得不举高光环避开猫咪们的爪子:“祂们就是……只有这样一种形态?祂们要怎么蛊惑唔唔。” 被猫淹没,不知所措,天使不得不展开翅膀飞升起来,不停摘猫以避免变成猫爬架的困境:“——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祂们不乐意写报告了。” 用爪垫写工作报告多少是有点为难猫。 “我觉得就算是人也不会乐意写报告,”克劳利旁敲侧击地试图给好友上眼药,但显然他面对的是一个不那么容易被感情牌动摇的硬茬子,他只能干巴巴地砸吧了一下嘴,“总之恶魔有自己蛊惑的办法。顺便一提,你打算招募这些懒鬼当打手?这样不会……你知道的,有违天堂的规定?” 天使引诱恶魔为自己冲锋陷阵……折腾一切只为保下变节的氪星人……不管哪个听起来都在狂踩天堂的大雷。 利奥兰低头看着脚下纷纷乖巧坐好,仰着头眼巴巴冲他舔嘴巴的猫咪们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不会。我只是在氪星发觉一批蛊惑人心的恶魔,引导祂们悔过并对造成的损失做出补偿……”天使缓缓落地,冲着猫咪们晃晃光环,“当前,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它们愿意配合。” 猫咪们经历了剧烈的心理挣扎。 首先,身为高贵的猫咪,向长翅膀的两脚兽乞食多少有点挑战猫咪们矜持的自尊。 其次,祂们真的要为了一口吃的亲自上前线?继续等着在战后拾荒也不是混不到吃的……唔唔,好精纯的勤劳的味道…… 猫咪们嘴舔得不停。 不知过去多久(撒旦作证,最多三秒),几只猫咪终于克服心理障碍,直立而起,扑棱着短腿对天使做出配合的承诺。剩余的猫咪大军们也在接下来的时间中纷纷变节。 几只比较会撒娇的胖猫咕咚在天使腿边一倒,翻出毛发柔软的腹部:“咪~” 克劳利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这些猫大爷叫这么嗲过:“我猜这是想卖身多换几口吃的的意思。” 惊雷忽地划破天际,亚兹拉斐尔忧虑地交握着双手,仰头看向西方:“祂们来了。” “……”布鲁斯一声不吭,努力试图捋清敌我人物关系。但不论怎么捋,眼前这个天使与恶魔携手,共同迎对天堂大军、地狱猫猫勇敢保护氪星人的局面都很难让他用平常心再去看待曾经觉得还有那么点严肃文学意思的氪星神话。 利奥兰振翼悬停在大军面前:“米迦勒。” “啊,真高兴再见到你。”米迦勒相当遵守天使的老礼节,哪怕都带军打到家门前,也得先寒暄,“我听说你前不久又升了一级,祝贺!” 米迦勒鼓鼓掌,虽然祂本心一点不想庆贺,酸得都快融化掉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来这里的原因——有可靠线报称,这颗受天使庇护的星球居然信奉的不是上帝?而你和你那些同僚们居然听之任之?” 米迦勒向下方张望了一下,故作惊吓:“万能的主在上!这颗星球上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恶魔?你们不会是在和恶魔勾结吧,利奥兰?” 上帝作证,米迦勒已经尽力发挥了。但祂真的不适合做政治家的活。 利奥兰本是想拿“恶魔蛊惑、引导恶魔向善”的话术斡旋的,但米迦勒的话听到一半,天使的眉毛就高高扬起:“‘可靠线报’。” 天使真没想到米迦勒会直接这么说出口,看得出他的天堂同僚们在搞阴谋这一块真的很不在行:“我能问问,你从哪得到这个‘可靠情报’的吗?” 隔着水镜,撒旦无语地看着米迦勒的羽翼瞬间定格,只剩一双眼睛心虚且略显无助地左右转动,就差把“救救!我该怎么回答”写在脸上:“这帮傻蛋到底是怎么统治宇宙的——哦我忘了,负责运行天堂系统的是利奥兰。” 从撒旦的视角来看,这个场面挺智熄的,他都快替米迦勒感到羞耻了。但对于米迦勒而言,这绝对是个励志故事。 没人知道祂在屡战屡败后是如何给自己打气、令自己重新拥有面对利奥兰的勇气的,就说刚刚祂那段发言吧,祂在动身前至少对着镜子练习了百来遍!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利奥兰还是在一句话内堵住了祂精心准备好的排演! 布鲁斯看着面前眼圈开始发红、摇摇欲坠到有点可怜的米迦勒:“……” 一般来说,如果这在哥谭的片场,反派红完眼睛就该掏出撬棍/手枪/炸弹开始发疯了。 但利奥兰沉默的注视中,米迦勒只是深呼气、再呼气:“别催我,我在思考!” 利奥兰面对小丑时的耐心就是在关怀这些小蠢蛋的过程中磨出来的:“没关系,我可以等。” “哦,谢谢。”米迦勒受到了些许鼓励,渐渐平复呼吸,而后在某一刻眼前一亮,“我不能泄露情报的来源,这是一份匿名情报。” 利奥兰的语气像教学龄前儿童认字:“不错的回答。那么——假设我大声问‘你能否向身后的同僚保证,你,米迦勒手中的情报,不是从恶魔手中得来’呢?” “……”米迦勒刚因利奥兰那句“不错的回答”而亮起来的表情霎时又无助了回去,“你……你不能——你能,不这么问吗?” 哥谭片场出身的布鲁斯:“……” seriously??? 利奥兰语气和缓:“如果你愿意撤军,那我就不会问引起这场战斗的导火索是从哪牵起的。你觉得呢?我可以为整件事情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很明显,这是一个恶魔设下的圈套,而就在刚刚,我已经引导这些恶魔悔过,从蛊惑这颗星球上的生灵引发战争,变更为保护这颗星球上的生灵幸免于战争。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不合规的地方,对吧?只有恶魔响应了天堂的感召。”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米迦勒被动摇了,“那我感觉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可质疑的地方。但他们仍然得摧毁那个异神的神像!一个蒙受天使庇护的地方怎能信仰别神?” 利奥兰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天知道他得知拉奥居然就是以克劳利捏造的虚影为形象、以他和亚兹拉斐尔的名字命名时,内心有多受冲击:“我可以立即着手——” “不!” 下方,一道含着愤怒的苍老声音突然打断了天使的话。 发声的是一位发须皆白的氪星老者:“年轻人们可能忘记了,但我还记得最初的故事!是上帝发起洪水、逼得我们背井离乡,如果没有那些最初的氪星人——”老者看向利奥兰背后的羽翼,已经意识到所谓最初的氪星人究竟是什么,“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早就淹没在上帝的洪水里!” 别对他说什么“天使就是上帝的使者”,看看这兵临城下的做派,如果救助他们真是上帝的旨意,天使们又何必掩藏身份,而非大肆歌颂上帝的功德? 老者眼含怒火:“当我们的祖先绝望祷告时,上帝在哪里?当我们的祖先原初氪星人们在荒芜中建造氪星时,上帝在哪里?祂是否庇佑过氪星,哪怕赐福过一株花草?” “举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吧!上帝的犬马们!我们氪星人从不怕战斗!” “即使死在今日、血洒这片土地,已遗弃我们的上帝也休想迫使我们为祂更改信仰!” 始终沉默地站在土地、仰望天使们的氪星人们,以同样的沉默举起武器,冉冉升空。 他们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将所有的锋刃直指面前的军团:“为氪星人的尊严!为了拉奥!!” 氪星人宁可战死,也绝不向高傲者弯下脊梁! “等等等等,”即便是克劳利都在这突然兴起、与他们设想截然相反的战火中开始慌神,“你们在做什么,傻瓜们!这就是谈判!你们可以先打发走米迦勒他们再重铸神像啊??为什么要——哦,停下!快停下!” 第100章 “您没法理解是吗?”那名发声的老者也拿起了武器,注视着克劳利,“金色的竖瞳,您是恶魔?” “那就这样想好了,阁下:当贬黜你们下地狱的上帝派遣使者,大军压境,勒令你们不准信奉撒旦,因为这世上唯一能被信奉的神明只有天上那全知全能的主,您会向上帝的军团屈膝吗?” 凭什么? 相同的愤怒在同样骄傲的心中翻滚,克劳利推上墨镜:“不错的观点。而且我也不可能坐视你们挨打,对吧?——懒惰之眷属们,到该干活的时候了!让头顶这些高高在上的两脚混蛋向猫陛下们屈膝吧!” 米迦勒被骂出怒火,骤然张开六翼,拔出火焰巨剑——祂倒是还记得跟利奥兰的交易,此时对着利奥兰和亚兹拉斐尔道:“离开吧,看在导火索的份上,我不逼迫你们同陪伴过的造物刀剑相向。” “但——”亚兹拉斐尔还想说什么,视线落在米迦勒的火焰巨剑上,忽地一顿。他的眼睛随着思考动了动,转身差点和伸手来拉他的利奥兰撞上,“我——哦!” 两人视线一对,同时展翼飞离氪星。亚兹拉斐尔:“我其实一直在想,我的火焰剑已经送给夏娃和亚当了,那个火鸟神的称号从何而来?如果,神话里的火鸟神指的不是我,而是米迦勒呢?那就说明我一定有恰当的理由必须抛下克劳利和氪星人,离开战场。” 利奥兰同样想到了这点:“我原本只是预计这可能会变成大场面,但现在看来不是‘预计’,是‘一定’。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赶回天堂,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加百列,告知祂我正在氪星处理一些‘麻烦’。” “?”亚兹拉斐尔迷惑地皱了一下脸,但对挚友的信任令他不急于追问利奥兰,只可靠地点头,“交给我。” 权天使化作一道蓝色的流星,眨眼划过星海。 利奥兰看向下方似乎被懒惰之眷属控场的战局,就见米迦勒抬起巨剑:“梅塔特隆!永恒之圣灵!上帝之声!请襄助我破除原罪的蛊惑,令与我并肩的光之子不必蒙受地狱的诅咒!” “看起来情况不怎么好。” 布鲁斯的声音说:“但凡后世的传说还有半分可信度,我记得梅塔特隆似乎是个相当特殊的存在,甚至被称为‘小耶和华’?懒惰的力量没法掌控战局太久。而你又不能以真实身份冲回去……” 利奥兰因为布鲁斯似乎带着暗示的尾音神情变冷,羽翼再次细微地竖立。 “还有另一个办法。” 蝙蝠侠说:“我,本人,将蝙蝠侠的身份暂借给你。——经过本人声明同意的身份更替应该不算谎言?这个法子能钻空子吗?” 布鲁斯语调冷静,心情却恰恰相反。 迄今为止,经由蝙蝠侠本人同意短暂使用蝙蝠侠身份的人寥寥无几,一位是陪伴他长大的老管家阿福,一位是他收养过的第一个养子,最后一位是他经过长年的磨合,能够交托性命的超人。 假如说对布鲁斯而言,“夜巡吗”的意思是我错了、要和好吗?借出蝙蝠侠的身份就相当于直视对方的眼睛说出“我愿意用性命和一切信任你”。 深思他和天使之间的关系有亲密或特殊到这个份上吗?恐怕没有。但现实不容人多想,且他强行踏入利奥兰的私密与舒适区在前,他恐怕没有理由不回以相应的信任:“我说的出借身份也包括出借所有我所会的格斗术、应敌的经验,奇迹应当能实现这点?以及蝙蝠洞里有黄太阳灯。” 黑袍在天使身后展开,利奥兰依旧没有回应——但并非出于对上帝窥伺的考量。 当伪装过后的利奥兰再度扎进战场时,红太阳已被地平线吞没,真正的血战才刚刚开始。 “呃……祂们在使用奇迹!”重伤的氪星人捂着伤摇晃着降落至地面,强悍的体魄令他们即使重伤仍能坚持,“该死,如果我们还能使用奇迹的话……” 利奥兰像夜风在黑暗中掠过,顺手抛下黄太阳灯。 基于立场问题,身为天使的他没法针对天使军团动手,但身为天使他完全可以“劝架以谋求和平”。至于寻求和平、减少伤亡的措施——是在任何一方把另一方成功囊死前,把战斗双方平等地撂倒。 “???”克劳利就算了,他好歹听利奥兰简述过神话,米迦勒看着这个突然扎进战场的搅屎棍子简直满头雾水,“什么鬼东……这是谁?祂想做什么??” 之前与雷霄古的战斗就暴露了天使和恶魔在战斗技巧上的短板,利奥兰的力量加上蝙蝠侠隔三差五八小时通关地狱模式阿卡姆骑士全任务全收集全成就的经验,利奥兰在战场上简直像一台所向披靡的绞肉机。 被撂倒的天使们还想挣扎挣扎,懒惰之眷属们接到克劳利的指令,主打一个“一推就倒、推倒了我就不动了哦,你就不能打我了哦”的新战略。“和平”迅速在战场上大面积蔓延—— 直到米迦勒在愤怒中再度举起巨剑:“梅塔特隆!上帝之使者,永恒的书记官,请襄助我斩杀眼前的一切原罪及同伙!” 见缝插针躺下摸鱼的猫咪们霎时抬首,一双双夜色中泛着绿光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六翼天使。 最开始是一只猫忽地张嘴哀嚎,随后是所有猫咪一同哭叫。 利奥兰立即向后退进阴影里,停手不再动作。 算算时间,亚兹拉斐尔应该已经找上加百列了吧?他已经尽可能长地拖延时间了。 虽然他不曾接到过来自猫咪恶魔的工作报告,但负责辅佐懒惰之君主的堕天使丽兹曾提及过,贝尔菲戈尔爱猫成痴,其他大恶魔难得出个门,搞一票大的回来!贝尔菲戈尔难得出个门,捡一群大的回来!堪称以一人之力拉高了地狱人均有猫量。 地面在利奥兰的注视下地震般轰鸣起来,下一瞬,被金红混杂的血覆盖的黄土轰然隆起,一道巨大有如山脉、浑身被毛的身躯从土地之下缓缓升起:“我的猫……什么人……对猫也能赶尽杀绝?” “贝尔菲戈尔……”米迦勒攥紧了巨剑。祂其实有点茫然无措,这个发展超出了祂的预想:“你想做什么?为自己的眷属站台?你想亲自加入这场战争?!” “难道……看着自己的眷属……被杀害?”贝尔菲戈尔兽化的形态是一只山脉高的橘猫,祂甚至都没变个老虎豹子什么的——可能因为后两种猛禽并不怎么懒,“但不要战争……战争太累了……” “哈!”米迦勒以为这是服软的前奏,下一秒就听贝尔菲戈尔以一种大型猫科动物打呼噜似的声音低低喊: “萨麦尔!别西卜!玛门!呼……呼……好累,还有剩下的其他同袍!” “……”拄着剑的米迦勒僵住,眼神有些慌乱地左右瞥了瞥,“你不能,您难道想在这里召唤七宗罪!?就为了猫?!” “‘就为了猫’,”玛门从黑雾中走出,语气里满是嘲讽,“这什么愚蠢的问题?那是贝尔菲戈尔的眷属!你难道希望当着懒惰之君主的面斩杀祂的眷属,而贝尔菲戈尔毫无意见?” “米迦勒。”萨麦尔的眼神充满不耐,“你又干了什么傻事?上一次双边会谈我怎么说的来着,你不适合挑起战争。天堂的宗旨说得多好啊!‘天使只会应对战争’,哪个聪明人写的?你为什么不遵守呢?” 米迦勒看着一个接一个出现的七宗罪,有点僵硬地不知道是继续战斗好,还是就此撤离好,撤离不会显得有点……丢天堂的面子?但天使的秉性在前,祂下意识地回复:“出自梅塔特隆阁下的《原初法典》。但那只在‘建议篇’中!而且下面还跟了另一条建议,‘除非应对的是邪恶’。” 别西卜耷拉着眼睛:“随便吧。这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你领着大军,应对六宗罪的大军。你也可以试着将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国宰相请下来帮忙,那我们就得考虑要不要请撒旦陛下出马,然后……” “让我这么问吧,你想为了猫引起一场天堂地狱大战吗?” 米迦勒梗起了脖子:“难、难道我会惧怕终战吗?!加百列!我的同僚!回应我的呼唤!” 加百列在办公桌后瘫得只露出半颗脑袋:“我有点忙,米迦勒。”祂才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上帝知道利奥兰又会折腾出什么!祂的心脏承受不起第二次刺激,“乌利尔呢?你可以试试祂有没有空。” 米迦勒:“乌列尔——” 乌列尔相当不耐,祂的言语一向是天堂中最具有攻击性的:“不。你指望我会替你冲锋陷阵,就因为你那点小心思?” 被敌方威胁不是最丢脸的,最尴尬的是,当着敌人面摇队友,队友一个不乐意来。米迦勒的脸都红了,悲愤羞耻之下真的仰头:“梅塔特隆——” “够了。”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雷云中响起,“一场闹剧。” 米迦勒不甘心:“但——” “我认为你们该反省反省,为什么地狱如此团结,反观天堂却一盘散沙。”梅塔特隆严厉地说,“现在,所有天使立即撤回天堂,销毁这片土地上所有天使给予的部分。就将这个不愿信奉主的地方给予地狱吧,但你们要记住今日我说的话:不与我主同行,你们的荣光便不会长久。只有皈依主之人,才能得永恒。” 第101章 “还有不管在不在场天使,天堂即将加强对于‘天使与恶魔勾结’的峻罚,你们最好提前与不方便有的旧友告别。” 克劳利闻声抬头,发出被惹怒的哼声,金黄色蛇瞳未被墨镜遮挡,亮的仿佛随时欲袭击的毒蛇:“梅塔特隆……” 在场受惊最重的其实还是米迦勒,毕竟祂的导火索就是从恶魔手中得来的。闻言不甘都忘了,炸着翅膀以最快的速度率领大军撤退。 利奥兰在原罪也一并离去的土地上降落,一边按照原计划抬手修改氪星人们关于天使的记忆,再将氪星用具有混淆效果的魔法包裹起来,以免二次再有恶魔或天使找到此地。(用魔法屏障会让天使恶魔们认为‘哦,跟我们不是一个片场的,拜拜’) 做完收尾工作,他拍拍克劳利的肩膀:“别想太多。我不在乎峻罚,选择与谁交往,我只在乎我所行是否合乎美德。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不在乎阵营之别,会为守护铤而走险……我想亚兹拉斐尔也同样如是想。” 克劳利听前半段还面露鼓舞,后半点忽然又忧虑起来:“对,那笨蛋天使……听完梅塔特隆的话那家伙绝对又得难受纠结个几十天……我能说吗?其实我也有点担心这个‘峻罚’,如果因为和我交往,你跟亚兹拉斐尔受刑怎么办?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但你不在乎不代表我不在乎,而且亚兹拉斐尔肯定在乎哦我在念什么绕口令。” 克劳利戴上墨镜掩饰沮丧:“氪星没了……我是说这个聚会地点没了。也许我得物色别的地方?地球是个好决定,你知道的,至少最近几年美食变多了。只要注意避开埃及,我可不想去那破地方。” 克劳利向后退了一步,冲利奥兰摆摆手:“就这样。等我挑到好地方再喊你们。下次见。” 恶魔化作一团黑雾姿势拉风的消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摄什么时尚大片。 利奥兰独自在原地站了会,回归地狱。沿着炼狱的台阶向上时,他隐约听到了什么细细的声响:“……猫叫?” 利奥兰不禁带着纳闷加快步伐,往办公室门前一停,完全傻眼:“猫……” 好多的恶魔猫!胖猫们为了能挤进狭窄的区域,或是挤成不那么实心的毛条,或是几只猫团晃晃荡荡的叠罗汉,见到他来的瞬间,猫猫们齐齐发出千回百转的嗲叫:“咪~~~” 一只大概小腿高的大橘猫突然从猫海洋下方隆起来:“利奥兰。我听我的眷属说了你的协议——愿意守卫氪星之猫都可以从你这里得到食物?” 布鲁斯:“……” 这是……懒惰之原罪……吗? 别吧,别吧。 利奥兰震撼地瞪视面前的讨饭君主,不得不提醒:“我只承诺了猫咪,不是原罪之君主。” 贝尔菲戈尔毫无滞涩地一个丝滑翻身,露出实心的圆肚皮:“我是猫,你看,肚子,耳朵,尾巴,喵。” 君主猫用蓬松的大尾巴卷住天使:“我也守卫了氪星。所以,喵,饭。” 第57章 承诺就是承诺,利奥兰摘下光环,在猫猫们积极主动变出的碗盆中倾注勤劳之美德。猫猫们吃得头埋碗里,屁股朝天,最大的那只直接扒上利奥兰的膝盖,张着嘴接从光环来的粮食。 “no.”天使捏着猫爪,将震惊的贝尔菲戈尔放回地上,变出一只海碗推到懒惰之君主面前,“如果不够,你可以随时告诉我。” “……”贝尔菲戈尔缓缓闭上嘴,似乎突然感觉不到眼前精神食粮的诱惑了。祂向后坐下,呈现一种端庄而审视的姿态:“你不喜欢猫?” 利奥兰:“我喜欢。” 大橘猫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看来你是不喜欢恶魔。” “……”利奥兰不希望贝尔菲戈尔因这种莫须有的事凭白受伤,因此他坦白地说,“我没有。” 以防任何人误会,利奥兰是个猫党。他还喜欢那种巴掌大的肥啾、刚出生的海豹雪糍粑、会抬爪搓脸搓耳朵的兔子…… 曾经有无数次,因不幸失去双亲的动物幼崽们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但他最后做的,只是替这些不幸的生灵寻找一个能接纳它们、让它们快乐生活直至寿终正寝的家庭港湾。 他不能收养任何小动物,不应与任何生灵产生长期的牵扯。 朋友是他能够允许自己拥有的最亲密的关系,至于其他伴随着责任的关系,他一概拒之门外。 天使的目光应当公平地属于所有生灵,所以他有意识地将自己活成一座孤岛,也是因此,在所有天使之中,他的边界意识大约比任何人都重。 贝尔菲戈尔脸上的讥讽流消逝,若有所思浮现在那张猫脸上:“克劳利向我抱怨过无数次工作报告的问题。我问他‘为什么不让利奥兰悄悄对你网开一面?’克劳利说‘因为他是利奥兰!怎么,你觉得打友情牌能让他为原则让步?有些事我们不告诉他是因为……你知道的,如果你的好友那么坚定地笃行美德,你就至少不该当着他的面踩线。哪怕你自己觉得没问题。’” 贝尔菲戈尔仰起头,碧绿的眼睛中浮现出同情:“你不会因此感到孤单吗?” 利奥兰回答:“我已经习惯了独处。” 迦南,当少年以撒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在卧房酣睡时,他独自在亚伯拉罕家对面的长街上坐到天明。 伊森的订婚派对上,他为所有欢乐欣慰,而后独自来到安静的后院处理文件。 氪星事了后,克劳利也转身离开,他独自在原处站了会,在心中对这颗一砖一瓦亲手建造起的星球告别。 他习惯了这些,所以他在看迦南长街上那仅属于他一人的夜色星空;他在听合上门扉后那仅仅一线之隔的热闹与清冷合奏成的乐曲;他独自与曾途经的人生景点告别,而后奔赴下一站。 贝尔菲戈尔语气肯定:“你很孤独。” 利奥兰耸耸肩,他将凑来的猫猫们叼着的碗再次盛满:“往好处想想,如果我有在旅途中有一时片刻的放松,或许今天就没有不限量猫粮能填饱祂们的肚子。” 旅者途中经历过怎样的磨砺或者失去不重要。 比起疲惫挫败,他的同僚们更需要一个坚定可靠、可将性命交托的最后防线;比起窥探到败絮其中、因此惶惶不安,旁观者更需要一个光鲜亮丽、足够振奋人心的精神象征。 何必把败兴的东西拿出来给人看?他更希望为看见他的人带来愉快轻松、忧虑皆消、振奋和充满希望。 如果他因此不得不将属于自己的部分藏在背后:“这是我选择的路。” 利奥兰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摸任何猫猫的毛毛。当贝尔菲戈尔挡住海碗表示自己已经吃饱时,祂看姿态依旧放松闲适的天使的眼神已经从看“一次性饭票”变成了更复杂的存在。 祂在回程路上撞见别西卜,暴食之君主对祂上门讨饭这件事相当感兴趣:“怎么魂不守舍的?天使没能喂饱你?” “不……”贝尔菲戈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拿着那只大海碗,习惯性地想直接丢掉累赘的重物,但捧着碗时祂似乎还能摸到美德的余温在掌心中温烫,“只是他太……” 什么形容词能完美又恰如其分地形容利奥兰这样一个存在?贝尔菲戈尔挖空了词藻,最后道:“他太天使了。” 别西卜纳闷地看着贝尔菲戈尔忽然转身,以堕入地狱以来就不曾见过的脚步匆匆走向万魔宫的方向:“你干什么去?” “做丽兹交给我的工作!”贝尔菲戈尔想起曾经祂是如何抱着文件跟在光耀晨星身后跌跌撞撞、即便总想偷懒摸鱼,但看着通宵达旦的上司,总会硬着头皮多写一份报告、再多写一份报告的。 昔日的晨星已经陨落了,祂将自己锁在万魔宫中不再触碰笔墨,不再用那双冷静可靠的眼睛注视任何存在,哪怕是其他同祂一道坠落的原罪。 利奥兰会坠落吗?以一己之力撑起所有人的期望和注视,这颗晨星是否会在某刻不堪重负、骤然坠落呢? 也许祂可以多做一点,哪怕一丁点。祂能在每次仰头越过宫殿的落地窗,看向那座连接向天堂的炼狱时,都在炼狱顶端看见天使照常工作时亮起的灯光吗? “什么?”别西卜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祂拍了拍单边耳朵,冲着从疾走变成小跑的贝尔菲戈尔提高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要——工作!”贝尔菲戈尔那张总是无精打采、满是困乏的脸,居然能有看起来精神振奋、愉快积极的模样。祂站在通往万魔宫的路上回身,冲着别西卜挥手,居然令别西卜在恍惚间产生仍在旧日,昔日的六翼天使冲他高兴挥手的样子,“而且我的所有眷属都会开始工作!” 除了猫猫。猫猫去找天使碰瓷蹭饭就够了,这怎么不算一种每天打卡报道呢? “??”就连别西卜都满头问号,更别提其他听到这句喊声的恶魔,有些恶魔一时走神被嶙峋的岩石绊倒,差点摔进下方的岩浆。 第102章 一场轩然大波在地狱中迅速蔓延,几乎所有恶魔都在窃窃私语“那个来地狱的天使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傻了?这明显是诈骗,懒惰之原罪怎么可能突然要工作?就算是七旬老人也不会信这种谣言”、“但如果是真的……那个天使和贝尔菲戈尔大人好像没什么交集吧?听说也就今天跑去灵魂接引处率众蹭饭——未必是那天使的饭太好吃了?嘶,难道是天使给贝尔菲戈尔大人下了药?” 突然被瓜砸中的猹们跳上跳下,无人乐意问津的炼狱之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恶魔试图去灵魂接引处瞅一眼天使究竟长什么样子,都在山脚下被愤怒地滴淌着毒液的嫉妒之巨蛇吓走。 巨蛇绵延不绝的身体圏绕住整座炼狱,声音低沉轰鸣如雷:“刑罚重地,闲人免进。” 可恶,为什么祂的口粮不是美德,可恶,可恶!! 卫浴中,利奥兰顶着布鲁斯·韦恩形象的跨入温泉,听见利维坦的咆哮后微微侧目,但没有推开窗看。 布鲁斯的语气已经不像刚进门时那么冷静:“利奥兰?利奥兰。我们在温泉里,你可以同我说话。” 天使恍若未闻,只在泡入泉水中时因水温打了个激灵,随后舒展身体,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布鲁斯:“……我以为刚刚一起并肩作战,我们已经和好了。” 布鲁斯开始不安:“利奥兰?” 布鲁斯:“利奥兰。” 布鲁斯:“……” 利奥兰哼着歌开始给自己的灵体抹上肥皂,并不在乎手掌下的身躯陌不陌生,给人类洗澡对于天使来说和给猫洗澡也没多大差别。 ——值得强调的是,“天使很好哄”是相当严重的误解。即便性格柔软如亚兹拉斐尔,也会同人冷战两百年。如果换成性格刚正的米迦勒……屡教不改者很可能喜得地狱永居套餐。 利奥兰没做得像米迦勒这么绝,是因为他在愤怒之余,又足够冷静。 他不是那种吵架情绪化上头就口不择言、用最糟糕的眼光曲解对方一举一动,歇斯底里什么道理也不讲地一门心思要求摧毁关系,以此获得精神胜利的性格。 这跟他克制的本性和强掌控欲完全相冲。 对于这件事,他思考得很简单: 布鲁斯这么做是为了私心吗?是为了替自己谋利吗? 恰恰相反。 对方冒着惹怒他的风险,目的仅是为了确认他的安全、确认地球的安全。 这是一个糟糕的行为,但出于高尚的目的。 但理解不代表赞同,更不代表宽恕接受。 也许蝙蝠家、超人等能忍受得了蝙蝠侠的控制欲,但他不能。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这越过了他的底线。 布鲁斯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我们在这里应该已经度过了很长时间,按理来说我该醒了,即便自己醒不了,阿福也会叫醒我。两个世界或者时间点之间存在时间流速的差距?哥谭的五个小时,等于这里的多久?” 利奥兰听得出布鲁斯在担心他不会回答,但事实上他从未允许私人情绪影响正事的效率:“不知道。两边的时间流速差并不稳定。可能一年,也可能几百年。” 布鲁斯试探着接着道:“如果要困在一起几百年,你打算几百年都不理我?” 利奥兰放松地泡在温泉里,用一个懒洋洋的哈欠作为回答。 与此同时,隔着水镜的撒旦也趁这会儿看不着小鸟的功夫,好奇中带着怀疑地审视上帝的态度:“我记得你最为痛恨人类变节。氪星这件事,你居然看看就过了?没打算一怒之下派出梅塔特隆或者强令加百列出征?不像你的性格啊,雅威。” “尤其是看看倒霉埃及,天。虫灾、瘟疫、冰雹、牲畜灾……呃,还有什么来着?梅塔特隆一下降了十灾,我都记不住了。哦!还有一个头子灾。杀死每家每户的头子?撒旦都得叫你们一句魔鬼。” 上帝这次居然没有装哑巴,也没有做谜语人,祂平静道:“我正在改变。尝试做一些改变。梅塔特隆的路子已经不再适合,我会和祂谈谈。” “……”撒旦一时顿住,几秒后才不那么确信地道,“你是在说……你错了?” 这可能吗?虽然没有吐出“我做错了”这几个字,但上帝表达的意思似乎是—— “我并非事事完美。”上帝继续说出让撒旦大脑空白的话,“若非如此,你我之间不会如此僵持。你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做神,而在我之前,并没有做神培训班可以让我上。” 上帝居然笑了,甚至没用祂那些云团遮挡面孔,这让撒旦隐约产生某种怪异的预感:“我唯一能做的,是在维系这无限宇宙的同时,观测一切的进展,以学习,以调整,原谅我学得很慢,我的思维方式很难与普通生灵共通,你们和利奥兰倒是更容易理解这些生灵。” “……等等等等,”撒旦坐直了身体,惊疑不定,“你为什么突然倒竹筒地说这些?之前问你你都装哑巴或者‘未至之事’——那件‘未至之事’跟你有关系?你要……陨落了?” 上帝:“……”好孝,“那大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确定我和永恒哪一个先消亡。” “我只是觉得时间到了,也许有些话我该同你说。” 上帝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你是我的孩子,撒旦。不论你叫做路西菲尔还是路西法。我有许多事应当向你解释,不过在未理解前,似乎不该言多。” “我现下能说的,只有一件事。” 上帝看向撒旦,祂的瞳孔光辉如日:“还记得利奥兰曾说的那个问题吗?你如何看待我?” “……”撒旦因上帝突如其来的大相径庭感到不适和警惕,“你指望我怎么看待你?一个恶魔,一个暴君,一个冷酷无情的创造者。” 上帝似乎并不因此受伤,祂淡淡点头:“所以你将我放在你的左边。” “??什么?”撒旦满脸“你在说什么”、嫌恶地皱脸片刻,才在某一瞬骤然意识到,他与上帝对话的水镜,的确被他下意识地放在左手边。 如果一个人被天使和恶魔同时影响,那么天使会站在他右侧的肩头,恶魔会站在他左侧的肩头。 撒旦下意识地看向水镜另一端的摆放,大脑有些空白地意识到,上帝从来都是将与他联络的水镜放在右手边的。 ——这是什么意思? 祂什么意思?!祂想表达什么?! 不知如何应对,撒旦本能地用愤怒掩饰情绪:“你——” “撒旦、路西法、路西菲尔,对我而言都是同一个存在。”上帝以平和的声音打断了他,“你仍是我的孩子。仍是自诞生起站在我右手边的天使之首。天国副官。在你之后数千年,没有第二个天使填补这一空缺,因为它的主人并未陨落。” “……”撒旦体验到了张口结舌的滋味,他的大脑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为什么让我们堕天?为什么让我们受这样的苦?为什么丝毫不做解释?为什么就这样居高临下的观看祂们在这泥潭中挣扎自厌数千年?”等诸多问题。 上帝:“我们的通讯大概需要切断一段时间,我有一段漫长的准备要做。不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回来。” “替我看好赌局——以及,别趁着我不在出千。好吗,路西?” 众多的问题撑爆了撒旦的头脑,等他费劲地从乱麻中胡乱扯出一个线头,决定不管这问题重不重要、适不适合先问,总之问了再说时,面前的水镜骤然熄灭。 撒旦:“……*!” 快点陨落吧!然后祂就助推利奥兰登上水晶天的御座! 凭什么祂不出千?祂是撒旦祂当然要出千! 撒旦当下就翻起下一个人选的名单。 与此同时,灵魂接引处。 利奥兰结束洗漱,已经将灵体更换回自己的形象,和浴室中壁挂银镜短暂对视的片刻,他看见镜中的蝙蝠侠似乎正在思考什么,视线并没有投在正对面。那个黑色的猫耳头盔在对方脸上时隐时现,像出错的图层。 天使没在水池前停顿多久,清洗完双手便离开卫浴,精神振奋地坐在书桌前翘起羽翼:“开始工作!” 正在自己贫瘠的、用来装道歉方式的罐子里徒劳掏摸的布鲁斯被拽回了些许注意,感觉应当给干工作都能高兴到翘翅膀的天使送个“我爱工作,工作爱我”的横幅。 他继续徘徊纠结要不要跟天使搭话、说什么内容,以及在天使工作时搭话,会不会踩天使的另一个雷点?至少他自己工作的时候可不想跟人扯淡。 沉默。 还是沉默。 布鲁斯有那么一两秒差点无聊到用嘴发出“啵啵”的无意义响动。 但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切入口:“埃及。那个戴墨镜的恶魔提到了埃及,为什么要特地避开埃及?现在是几几年?我也许可以从圣经故事中推出埃及这会发生了什么。” 第103章 利奥兰还没批到埃及的工作,也没法衡量时间。硬要问他,他也只能说这是创世以来的第2597年。不过他能直接从埃及的档案卷宗中…… 天使翻找的动作忽地顿住,直接用奇迹挑选:“所有来自埃及的档案卷宗都到我桌前。” ——没有一份文件移动。 利奥兰眼神微变,因这超出预期的意外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抬手挥开水镜,联通主天使:“我没找到埃及的档案卷宗,一份都没有。会不会遗落——” “哦那是正常情况,”主天使说,“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使命?那个使命的地点就在埃及。既然任务是梅塔特隆阁下代为完成的,那文件自然归祂管理。我们也没可能问他要几卷来抄写,对吧?那位可是上帝之声,祂甚至都没有属于祂的档案卷宗——我们这些造物都有。” “……”利奥兰不是很想怀疑自己的上司,但,“埃及发生了什么?梅塔特隆阁下在回来之前没有解决吗?为什么有人提醒我最近最好避开埃及。” “哦。”主天使的声音变得为难,“你……确定想知道?站在我的立场,以我对你的了解,我劝你不要追寻这件事,你知道——” “发生了什么?”利奥兰坚决地打断。 主天使吸了一口气:“……这很难用一句话概括,但让我总结,”主天使私下张望,确认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会说,埃及现在的问题都是那位阁下造成的。” “god!将整条尼罗河变成恶臭的血红污水、青蛙腐烂的尸体弄得整个埃及都是,尘土变成蚊虫虱子、成群的苍蝇圣甲虫遍地丛生,还有那些感染瘟疫死亡的牲畜、人身上的皮肤炭疽、夹杂雷电的冰雹、蝗灾、黑暗灾、长子灾……那完全是世界末日!利奥兰。” “照我的看法,能折腾出这么一大堆神迹,为什么不能简简单单施展个奇迹,把那些上帝要祂救的以色列奴隶搬到另一个山头上去?为什么不能用奇迹控制那个死不悔改的埃及王,让他放奴隶离开?难道那些受苦的百姓能够更改暴君的决定?” 主天使抱怨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对谁说话:“……哦。抱歉……你、知道这些都不能怪你的对吧?你那时候有事在外没能回来,而且没人会想到那位阁下会做的那么绝,我的意思是……我们也没法真的责怪那位阁下,对吧?主的愤怒一向刚烈,东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利奥兰。”布鲁斯能感知到利奥兰心底那种被自责、懊悔、痛苦淹没的酸胀情绪,这情绪如此熟悉,令他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无数过去:站在死去的杰森面前的、站在腰椎折断的芭芭拉身边的、站在蝙蝠电脑前,注视子女那些被精心修改过的体检报告。 “利奥兰。”布鲁斯低声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不是上帝。你得接受你无法救下所有人。这些情绪……” 蝙蝠侠恐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跟其他人说这种话:“你不能拿这些事折磨自己。” 说的就像有用一样。布鲁斯在心中叹息,上次阿福这么对他说的时候,他给予的回应是什么? 哦,是沉默。竖起全身刺、愤怒的沉默。 但利奥兰没有沉默。 他甚至对着主天使露出安抚性的微笑:“我明白。但至少有些事是我能做的,对吧?每日的公文麻烦你照旧送,弗兰克,我出门的时候会顺带着完成工作。” 主天使:“?”还能要工作,看来利奥兰是真没什么问题,“你要去哪?” 利奥兰随手变出一片头巾布搭在金灿灿的卷毛上:“埃及。”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天堂岛,神奇女侠的故乡。 此时正值深夜,亚马逊人的宝库前却人山人海。 士兵们举着火柱围在宝库前,守卫低声同匆匆赶来的女王低声道:“我们没能抓到那个潜入的小偷,ta……或者它?看起来像个幽灵,行动非常迅速。” “ta似乎没有伤害我们的打算,单纯只是来盗取物品,很幸运的是,那件宝物在不久前,已经被戴安娜取走了。据说是……送给了蝙蝠侠?” 希波吕忒抱着头盔,蹙眉大步走到空荡荡的宝物陈列柱前。石柱上空空如也,仅有一块石碑挂在下方。 石碑被窃贼粗暴地磨损了,竟然露出第二层隐藏的文字来: 【圣杯熔石: 一份来自神明的赐福,能带虔诚献祭者去往ta心目中最近似神明的存在身边。 人们或可尝试使用它面见自己信仰的主……?算了,谁知道呢。总之我建议有条件的都别玩,有些浑水正常人绝对不想掺和,除非你不介意拿着生命上伴随着末日钟声的赌桌。 艾格妮丝·风子】 第58章 石碑被火炬映成赤红色,盗贼造成的头顶洞穴静静向下滴着水。 “这不是小事。”军事指挥官安提俄珀,女王希波吕忒的姊妹戒备地道,“天堂岛与世隔绝,上一次有人类撞进来,还是一战时。这个小偷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ta一定是追寻着目标而来……” 希波吕忒女王轻轻抚上石板,而后用力将剩余部分刮擦干净,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圣杯熔石’…… 我们的历史中没有这样东西。” “它从何而来?‘艾格妮丝·风子’是谁?为什么能将这个‘圣杯熔石’送进我们的宝库?” “不是这个风子送的。”宝库管理者开口,“这个是个很长的故事。还记得戴安娜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离岛的吗?1918年。” “在那之后又过了20年,她难得返回天堂岛,结果带来了一个外面的姑娘。” “那姑娘被家人家暴、背叛、榨干身上最后一分钱。” “我原本想对送那姑娘到我面前的戴安娜说,是否接受外人需要经过商议。但她告诉我,那姑娘不是她‘带’进来的,而是她在进入天堂岛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 “不可能。”安提俄珀蹙眉说,“天堂岛在宙斯的庇护之下,没有人能利用魔法或者其他非物理手段抵达这里。” “‘一份来自神明的赐福,能带虔诚献祭者去往ta心目中最近似神明的存在身边’……” 女王摩挲着石板喃喃:“戴安娜一定在外面的世界救助过那个女孩,于是那个姑娘将她引以为自己的信仰。” “在那之后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那姑娘以绝望献祭的心情向这圣杯熔石祈祷,而后被带到了戴安娜身边……她现在在哪?” 宝库管理者叹息:“已经过去八十余年了,那孩子早已寿终正寝。死前她将救赎她的家庭遗产——就是那颗圣杯熔石和这块石碑赠给了我们。” “基于这东西的确有些灵验,也救助过一个绝望者拥抱了她的梦想,我和戴安娜将她下葬后,就将它们放进了宝库里。” 女王低声道:“我们必须把这个消息告知戴安娜。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关于那个追寻这颗熔石,闯入天堂岛的小偷的。” 卢浮宫博物馆,戴安娜的个人办公室内。 “被偷了?”戴安娜放下手中的待修复文件,“……你认为那个‘幽灵’小偷会继续追着圣杯,找上蝙蝠侠?” “我觉得只是时间问题。”天堂岛有天堂岛联系的方式,“你有没有向蝙蝠侠告诫过那东西很危险,我们都无法掌控?” “我甚至告诉他那颗熔石没人用过。”戴安娜喃喃,“宙斯啊,他一定是识破了我的谎言。蝙蝠一向擅长这个。” “但已经晚了,他之前告诉我已经用上了。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对吗?我的意思是,如果那颗熔石只是将他拉至利奥兰的身边?” “问题就在这,”宝库看管者头疼地说,“直到那个小偷入侵,我们才知道那石板被人改过。它真正的作用是将拥有虔诚信念的人送去ta心目中最近似神明的存在……蝙蝠侠心中,有这样的存在吗?” 神奇女侠很难想象。 超人有时会被称为人间之神,而实际上让蝙蝠侠收起对人间之神的攻击性和戒备的,是属于克拉克·肯特的人性。 蝙蝠侠从不“仰望”神明,他对高高在上的神明只有抵触和警戒。他所拥有的一切,爱、生命、人生,从来只献给地面上的人,圣杯熔石究竟会将他送去哪?能成功送到利奥兰身边吗? 戴安娜果断地站起身,收拾桌面:“我会去一趟哥谭,但愿蝙蝠侠没出意外。也但愿那小偷还没来得及追踪到圣杯的下落,对蝙蝠洞里那窝罗宾鸟们动手。” 与此同时,埃及。 利奥兰特地挑了个距离城镇稍远的沙丘,用奇迹将自己变成黑皮后才走入人口聚居地。 距离十灾仅仅过去不到数日,长街上仍旧躺着无数疮头脓面的病人哀哀呻吟,到处都是生气的火堆,秸秆与尸体揉在一起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那些苍蝇、虱子…… “蠢货们!!”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挥着鞭子冲来,对着正在焚烧秸秆的人猛抽了一鞭,被慌张但熟练地躲过,“我说过多少次?秸秆是为了铸造砖块准备的!还不快把火踩灭,把还能用的秸秆弄出来!” 第104章 利奥兰当即准备上前,解释瘟疫后及时处理尸体的重要性。但在那之前,一道苍老而威严地声音从旁边的圆拱门中响起:“不必如此。” 老者从花园中走出,发须皆白,面容睿智而威严,身穿洁净缎光的白丝长袍,胸前挂着极具埃及特色的多层黄金项链。 单看一眼黄金,那家丁就诺诺后退,夹着尾巴狼狈溜走了。 “……”老者歪着头,始终以一种困惑的目光注视家丁跑远,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对方的言行举止。但最终他还是收回视线,看向利奥兰,“我听过你,利奥兰。天堂里有着你的传说。” “?”天堂里?利奥兰谨慎询问,“您是……?” “梅塔特隆,”老者祥和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又皱眉看向面前满是疮痍的长街,“这是主交给我的使命,我想我恐怕没能很好地完成。回天堂后我还是没忍住想下来看一眼——想看看我还有什么可做的。” 梅塔特隆看向利奥兰:“你有什么建议?我习惯了施加威胁,却并不擅长如何给予。实际上,我几乎从不给予,之前回应米迦勒的召唤是我的一次尝试,但看起来又没有换得好的结果。” 很难形容梅塔特隆身上的气势,利奥兰缩了缩脖子:“也许……从帮忙消灭虫灾、治好瘟疫、净化河流开始?” 梅塔特隆露出思索的神情:“但——啊,我听见了主的召唤。” 祂仰头倾听了片刻,抱歉地收回视线对利奥兰道:“我很希望能有机会就这些问题和你深入聊聊,你在这块似乎比我经验丰富。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升阶为中阶能天使了?主对你格外青睐。未来你如果能被擢升为第四级主天使,或许我能有机会为你主持加翼仪式?” 祂再次仰起头,看来是上帝正在催促:“愿主的光耀长伴你——下次再见。” 天国书记官化作一道白光流向天空。 利奥兰搓搓因梅塔特隆的威严而直竖的寒毛,布鲁斯低低地呼噜了一声hmm,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他并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 在埃及遇到梅塔特隆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利奥兰很快开始清理十灾带来的乱子。 他将大概要处理的麻烦整合了一下,便开始多线行动:首先,在城镇内混了个富商的身份(天堂集中了来自人间的所有供奉,珠宝与金银在伊甸园内湍流不息地流淌,只是天使们对这些没用的石头不怎么感冒就是了)。 他其实本来想伪装成祭祀进入神殿的。 布鲁斯:“你认真的?你确定这里的太阳神不会在某天看见你的脸后,要求你这个祭祀为神明献身?即便太阳神不会,你确定神殿中的祭祀都是好人?你也许会得用杀光代替潜入,杰森拿蝙蝠电脑玩刺客游戏都这么干——” 利奥兰捏爆了一颗枣椰,蝙蝠侠闭嘴了。 不论在哪,有钱都好办事,尤其在利奥兰利用奇迹直接“疏通”了一系列可能带来麻烦的上司后。 布鲁斯又有话讲,但他明智地选择自己吞回肚里。 总之,准备工作很快完成。 第一年,利奥兰打开金库,做了四件事: 第一,雇佣渔民们对河水中的有毒藻类进行捕捞。 因河水发臭、鱼虾死亡而失去经济来源的渔民们得到了工资,河中过量繁衍的藻类得到有效控制。 第二,所有可能为害虫提供活动或食物的尸体,不论人类还是青蛙的,全部统一收集,远离水源的地方集中下葬。 但等到晚上,利奥兰会悄悄去埋葬处施展奇迹,以确保尸体即便因尊重地方习俗不能火化,尸体上的一切病菌也将被奇迹清除,并且没有虫豸能够钻入棺材板—— 他因此在坟头遇到了埃及的死神阿努比斯,以及生育女神赫奎特。 “我没法相信。”布鲁斯说,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看开,“因为你非要替青蛙的尸体也立墓碑,居然会被青蛙所象征的赫奎特找上门。” 阿努比斯低声呵斥着“希伯来的神,滚出埃及!你们给这片土地带来的灾难和耻辱难道还不够多吗?!”打上来,利奥兰不得不以圣剑应战。 笼罩着坟墓的夜雾被搅乱,如同张牙舞爪的浪花,赫奎特焦急地站在旁边:“别打了!别打了” “阿努比斯!我喊你来不是为了助阵的,这个金发的小漂亮埋葬了所有因洪水而死的青蛙,我只是想来见见这个奇怪的孩子——噢再打我就让你们每个人都揣一个崽!” “……”什么叫奇效,阿努比斯和利奥兰僵硬两秒,纷纷乖乖收手。 赫奎特把略显委屈的狗头死神挤到一边,摸摸天使的小脸——蹭了一手黑颜料:“噫……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一次你们的人降临埃及,可没带来什么好事。我们没法接受来自耶和华的神迹,撤回你的奇迹吧,阿努比斯会负责让这些尸体得到妥善处置。” 只要瘟疫不会滋生传播,利奥兰对谁来干什么意见。三位立场不同的神明互相点头,埃及的神明们眨眼消散在夜雾中 第三件要办的事:驱蝗虫。 这个很难,利奥兰在卷宗中看到过无数类似的例子,仅能从中挑选出最为有效的:以火大面积驱使蝗虫,同时引进粉红椋鸟、寄生蜂进行多方位复合驱虫。 布鲁斯提供了“绿僵菌”这种仅针对蝗虫,但对人畜无害的特殊真菌。 时间来到第三年,布鲁斯拿出自己单靠脑力运算改造出的应对毒藤女特效药v14.7配方,由利奥兰负责配药、实验,第四年,能够应对有毒藻类且不伤害环境的药剂成功面试。 物理、生化手段双管齐下,尼罗河在天使抵达的5年,恢复成可供鱼虾正常存活的环境。 第6年,河神哈皮趁着晚上,悄悄在利奥兰家门口放了一筐鱼,释放出友善的信号。 鱼们没能等到第二天早上,不远万里来看天使有没有改变心意、准备挑一两只猫养养的恶魔猫们饥肠辘辘地舔光了箩筐。 第10年,所有炭疽病的源头均被掐灭,从虫灾,到牲畜疫、再到人的泡疮症. 阿努比斯、赫奎特等神明受利奥兰的恳请,将埃及角角落落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不再有炭疽病毒的丝毫残留。 第10年末,利奥兰和众神们开始聚焦于如何解决埃及的饥荒问题。 第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第一百八十二年时,布鲁斯几乎快忘了拥有身体是什么感觉,但他和天使却还记得矛盾兴起的原因,并且冷战还在继续。 这一百八十二年间,布鲁斯无数次想要松口,想说“嘿!布鲁斯,你真是钻牛角尖。为什么非得在这点小事上死倔着?” “向天使道歉,然后保证未来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借着现在这个真心话模式,天使会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感到抱歉、真心实意想跟他和好,他会接受你的悔改,你知道他会。” 松口吧。 道歉吧。 向他发誓吧。 利奥兰会接受你的悔过。他一向如此,他是美德的化身,宽恕的化身,你知道只要确定地几句话,就能换得弥合的友情。 ——但他不能。 他·不·能。 将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始终保存在内心,未被磨灭的那部分沙哑地冒出来,质问他: “你凭什么松口?!你凭什么逃避你的责任?!你取得了你自己内心的轻松,那谁来为地球负责?谁来为你身后的人负责?” “所有人都可以松口!所有人都可以劝你松口,但你没有资格松口。” “这一百八十二年的时间令你软弱了吗?你是否还记得你是谁?” “你是那个软弱的、宁可为留下父母做出任何事,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只能多愁善感的布鲁斯·韦恩,还是那个拒绝为任何感情放弃责任、做任何退步;即便采取自己也厌恶的手段,依旧坚定不被动摇的蝙蝠侠?” “你是谁?” ……他什么也没说。 第一百八十二年末。 利奥兰完成了一切想在埃及完成的事情,无比轻松地走进宅邸的浴室中,时隔一百八十二年,再度看向壁挂的金镜子。 镜子打磨得有些模糊,利奥兰能看到镜中的倒影在闪烁,一时是布鲁西甜心的样子,一时是蝙蝠侠的打扮。 “为什么之前在浴室里,你对我说‘你应该穿着布鲁西甜心的衣服,那才应该是你’?”布鲁斯嗓音嘶哑地问。 倒不是故意变更音调,而是冷战的时间太长,他们太久没有对话,以至于布鲁斯开口时,差点有点不记得怎么发声。 但在问出这句话时,他在镜中的倒影忽地稳定了,冷峻的金属头盔折射着金色的光,在细细金色扬尘中呈现出一种亘古不变的坚硬质感。 利奥兰觉得这不算正事,但跟闲聊也差了几分,听起来更像是教堂会做的告解,他应当回以答复:“因为我觉得你应该先是布鲁斯·韦恩,再是蝙蝠侠?但你看起来像是把主次身份活倒了,”天使敲了几下镜面,“而且完全不打算改一改。” 第105章 布鲁斯觉得利奥兰多少有点只缘身在此山中:“那你呢?” “什么?”利奥兰伸手去取皂角,沾湿水在手上搓出一片细腻的皂沫。 布鲁斯:“如果镜中的是你,会照出什么?利奥兰,还是天使?” “……”利奥兰顿住。 布鲁斯的声音沉下去,并非因为严厉,而是因为某种不可抑止低落的情绪:“我想镜中照出的会是天使。” “我们太相近了,利奥兰。我不可能脱下蝙蝠侠的伪装,将布鲁斯·韦恩摆在蝙蝠侠之前,我有责任要担,我的选择不取决于我的个人喜好。” “你也不可能将利奥兰摆在天使前面,你也有自己的原则要守,有美德要践行。” “这让我们……也许永远都达不成和解。” “因为我无法因为布鲁斯·韦恩可以用生命信任你,就纵许蝙蝠侠对你不进行任何设防。你也不可能因为了解我的立场,就退让自己的原则。” 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难道要责怪那颗熔石吗?不。 布鲁斯知道自己绝不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信任一个强大到没有弱点的存在。 任何人都可以信任,只有蝙蝠侠不可以。 “我……”布鲁斯张嘴还想在说什么,但所有的情绪充斥在胸腔中,一路顶撞得喉咙发痛,鼻腔胀涩,他始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自己的话,他的头脑从充斥了一大堆想说的话,到只剩下悲观的沉稳。 “我想就是这样了。”布鲁斯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变调,可能是长时间未说话造成的,“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是我醒来的时候,我会回归哥谭,然后……” 他想给出承诺,然后发现自己给不出任何承诺,真言的力量好像忽然在他这儿吃了瘪:“我——” 布鲁斯眼前忽地一黑。 “……恩老爷?哦,这么说起来,他今天睡得的确比往常熟。请稍等好吗,普林斯女士?我进屋去唤老爷起床——” “不不,阿福。也许布鲁斯长时间的睡眠和我送给他的圣杯熔石有关,请让我一起进去。” 房门被“吧嗒”一声打开,布鲁斯生涩地睁开双眼,在看见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时愣神两秒,才翻身起—— “咚隆!” 布鲁斯在吃痛中意识到自己滚下了床。 “韦恩老爷!”阿福立即冲了过来,将托盘中准备的早餐放到一边,抬手扶住正在挣扎的布鲁斯,“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什么您动得像个偏瘫患者刚康复,或者软体动物入侵人类躯壳?” 布鲁斯:“……”好熟悉的话语风格,“不,我只是受那枚熔石的影响,现在有点遗忘了怎么行动——退掉后面一周所有白天的行程,我恐怕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高强度复健。” 阿福盯着努力的自家老爷看了几秒,砸了下嘴摇摇头,看向震惊又担忧的神奇女侠:“这是个非常失礼的请求,但能请您帮我照看两分钟老爷吗?我得下去找一下轮椅,以及替老爷推掉后面半个月的行程——尤其是夜巡。” 想什么呢布韦恩老爷,白天都得复健了,晚上还想夜巡? “?”布鲁斯不赞同道,“只需要一周。” 老管家根本没带理的,以一种优雅的体态走出房门。 神奇女侠看布鲁斯的眼神担忧中多了几分促狭。 “……没错,”布鲁斯抬起两只手试图把自己送回床上,“那是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我为他工作。”【注】 布鲁斯礼貌地拒绝了神奇女侠的搀扶,独自设法把自己搬上床:“你为什么会来找我?还特地从法国赶来哥谭。” “关于那个熔石。”神奇女侠将石碑的照片拿给布鲁斯看,“如果有人在觊觎它,那继续把它放在你手上就太危险了,对利奥兰来说也一样危险。这是我们天堂岛的麻烦,我们理应承担到底。所以我是来回收熔石的。” “那你恐怕要失望而归了,”布鲁斯眉宇间的沟壑皱得更深,他的目光在几个重点词句上停留:“去往ta心目中最近似神明的存在身边”、“拿着生命上伴随着末日钟声的赌桌”、“艾格妮丝·风子”。 两人的联络器同时响了一下,短响,是正义联盟群群消息。布鲁斯仍在看石碑照片,神奇女侠看了眼联络器:“哦,红罗宾说谜语人的毒气差点害的超人杀死在他面前的露易丝,幸好蝙蝠电脑里的监控一直实时开着,危机一出现就及时通知了康纳和小乔,有惊无险。现在谜语人又被关回了阿卡姆。” “嗯……”又是联盟寻常的一天罢了,布鲁斯没多费神在小插曲上,只冲着照片点头示意,“那颗熔石的全名叫‘圣杯熔石’?哪个‘圣杯’?” “我也很好奇这件事,所以来的路上做了点小小的调查。”戴安娜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电脑,放到布鲁斯腿上,“亚瑟王传说中,有可以提供无尽美食的圣杯、有只能被最圣洁者触碰的圣杯;不管你相不相信,有一拨非法组织也会将自己的终极目标取名为‘圣杯’。” “但我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这个。” 戴安娜点了点电脑屏幕:“基督圣杯——传说中,耶稣曾在最后的晚餐中使用它,后来耶稣受刑,约瑟又用它承接耶稣之血。” “我记得你们前段时间不是才在刺客联盟和雷霄古打过一场?他当时手中拿的那把命运之矛,又称朗基努斯之矛,曾经刺入过耶稣的侧腹,所以后来才有‘拥有它就能左右世界的命运’这种说法。” 布鲁斯知晓天使的身份,很难不把耶稣圣器跟利奥兰联系起来,窗外忽地打了声闷雷,乌云迅速低低地覆盖整片天空。 山雨欲来。不知为何,布鲁斯脑海中骤然蹦出这个念头。 戴安娜看着布鲁斯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伸手帮忙将早餐端到布鲁斯手边:“喝点咖啡吧,你的脸色差到好像随时会晕过去。” 布鲁斯敷衍地应了一声,工作狂的本质让他在随手端起咖啡前,先刷开自己联络器,照常检查了一眼可爱的小监控们。 他的目光在注意到某个不存在的细节时几不可查的一顿:“咳——咳咳!戴——咳咳!我猜这熔石负面作用有点大,我现在——咳咳!闻到重点的气味就想咳嗽——能麻烦你帮我换杯水吗?” 戴安娜怜爱地看了眼脆弱的人类男人,起身出门。 “戴安娜”出门的瞬间,布鲁斯迅速向便士一发出消息: 【这个‘戴安娜’是假的,她身上没有我安置的定位。她可能想带走我,你立即通知真戴安娜,其他人都不要联系,你也不要上来!】 消息发出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香风从房门飘入。“戴安娜”端着水杯走到布鲁斯身边——这下布鲁斯再看“戴安娜”时,会意识到对方比他熟识的那个更加……嗯,走姿婀娜? “戴安娜”微笑着将水递进布鲁斯手中:“喝吧?应该能缓解呛咳。” 第59章 布鲁斯未设防似的拿起水杯,一边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哥谭日报》:“你还查到什么关于圣——哦!” 手脚不协调的布鲁斯再次滚倒在床上,水泼了一地。 站在他身边的“神奇女侠”鼻梁附近的皮肤微微收紧,然而在她即将发出攻击的前一刻—— “轰!” 神奇女侠踏碎屋顶从天而降,真言套索缠向假女侠的咽喉:“你是谁!?是你潜入天堂岛,想要盗走圣杯?!” 她没能绑束成功,假女侠在真言套索抵上她脖颈之前,就化作乌鸦的虚影闪身至房间的另一端。 神奇女侠绷紧手臂再度挥出真言套索,那道乌鸦的虚影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消散无踪。 “……”戴安娜剧烈喘着气,显然不是因为刚才简单的两下过招。 不出两秒,她又猛然转身抵压住地上仍在笨拙移动的布鲁斯,真言套索将布鲁斯的双臂紧紧束住:“你是谁?!以雅典娜之名,真言索套会迫使你吐露真言,你是谁?!” 布鲁斯张嘴时感到双臂灼痛,正在他错愕为什么头脑中蹦出的第一个答案“蝙蝠侠”居然是谎言,藏于更深处的真话被翻了出来:“想要……做布鲁斯·韦恩的……蝙蝠侠。” 想要……什么? “?”戴安娜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脸上浮现出惯常看正义联盟几个大男孩的促狭纵容微笑,“听起来不错。我很高兴在认识你这么多年后,终于听见你有这样的打算。” “我却觉得恰恰相反。”布鲁斯的脸色沉得难看,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胃里搅动,焦虑和更多他无法分辨的情绪令他想立即换上夜巡服,冲进哥谭的夜色找几个混混练手,但身体的现况限制了他的行动,“说正事,刚刚是怎么回事?” 即便戴安娜很想就布鲁斯突然改变的自我认知详谈,但正事永远是第一位的:“我在赶来哥谭的飞机上遇到了她。你我都见过相同的招式,她是渡鸦。” 第106章 “但不是我们这边的渡鸦。”布鲁斯在联络器上查了渡鸦的定位,这位小姑娘这会儿还跟泰坦在菲律宾打打闹闹呢,“——又一次平行宇宙入侵。” “渡鸦拥有吞噬情绪和记忆的能力,她知道了我来是为什么——那颗圣杯熔石。”戴安娜说着,看见了掉在床上的照片,“我有点怀疑她是来偷那颗熔石的,但又觉得她跟潜入天堂岛的‘幽灵’描述不符……‘幽灵’没有攻击的意图,但渡鸦刚刚在飞机上差点杀死我。” 她看向布鲁斯,正事说完,眼角眉梢又流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所以,你使用那颗熔石……成功了?谁是你‘心目中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布鲁斯闭紧了嘴巴,解开手臂上的真言套索。 戴安娜看看被丢回面前的神器,脸上调侃的意味更重:“你不想谈论祂。但你开始思考在做蝙蝠侠之余,能否也做布鲁斯·韦——” “戴安娜。”布鲁斯将“一级战备,瞭望塔见”的消息群发出去,“这是个错误。我会确保它和接下来的复健一起恢复正常。瞭望塔见?” “——”戴安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一个一年到头三百六五天无休,被折断脊椎安装上外骨骼装置也要接着夜巡的义警终于决定活得像个人,这念头到底哪里不正常? 戴安娜想这么问,但她知道这是蝙蝠侠的选择,而蝙蝠侠的念头谁也无法更改。她咽回到了嘴边的话:“瞭望塔见。” 戴安娜从哪来的从哪走,留下布鲁斯仰头看着洞口琢磨自己要怎么跟暴怒的阿尔弗雷德交代,与此同时,他听到一阵急迫的脚步声咚咚咚上楼,不用听第二秒,他就知道是杰森。 “怎么个事?!”红头罩兴冲冲一拳镭开半合着的门,身后还拖着个轮椅,“阿福说你瘫痪……戴安娜呢?这地上的水怎么回事?房顶的洞怎么回事?!哦老天,当我没来过。” 杰森转身就走。 谁也不想面对阿尔弗雷德的怒火,至于老头子,活着能喘气就行——事实上仔细想想不能喘气也不差。鬼要为此留下来被老管家骂。 “杰森。”布鲁斯疲惫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和往常总是针锋相对不太一样的情绪,“我可以听见你脚步的节奏。我知道你在担心我。” 红头罩的神情在头盔下迅速变得愤怒,他猛然转身:“谁——” 布鲁斯:“i’m sorry.” 红头罩:“……” 红头罩:“瓦特?” 草。红头罩忍不住往里走了几步,挡到正笨拙地挪上轮椅的蝙蝠侠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对方:“你不是真瘫痪了吧?一觉睡出什么绝症?我确定这肯定能治好,康斯坦丁肺癌晚期不就找撒旦治——” 布鲁斯打断:“我没有瘫痪。也没有绝症。我只是想对你说,抱歉。为了很多事。那些争吵……那些我辜负你的时候……我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尤其对你来说。” “……”红头罩张着嘴,突然好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他后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僵硬,“你在讲什么鬼话?你这是在……回光返照吗?” 布鲁斯:“……不。我很健康。我只是想说,你对我来说一直很重要。” “你属于这个家庭,一直属于,这不需要你做任何努力,你不需要向我们任何谁证明——我知道你总在这么想,好像回到这个庄园、回到蝙蝠洞需要谁的认可才行,但是不。”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怀念你、爱你,如同我爱每一位家人。” “……等等,等等!”红头罩开始慌乱,他向后退了一步,踩进水里,差点滑了一跤,好像他才是那个手脚不受控制的,“停止说那个词!!呃!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哪个词?”布鲁斯看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暴风雨静止后的海面,平静中似乎潜藏着某种悲伤,“‘love’?” “……哦别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红头罩放弃地抓住轮椅靠背,大步往zeta传送门走,“如果这是你想出的劝我放弃暴力执法的新方法,我向你发誓你打错主意了!我绝对不会放弃我的原则!” “但你和我们行动时总会留手。”布鲁斯背对着红头罩,神情几乎悲哀,“我们令你退让。这是就我觉得抱歉的地方。” “我们有着相冲突的原则,只有一方退让才能共处,而你总是退让更多的那个——但我们之间,我们的关系,我本该是退让更多的那个。” “jason,you’re always the best.i’m not good enough for you.”(杰森,你总是最好的那个。而我为你做的远远不够好。)【注】 “……”红头罩一个手抖,差点把布鲁斯从轮椅上甩出去。他几乎想大叫“阿福!!!快来看看老蝙蝠中了什么邪!!”,但就是没能喊出来。 他使劲拿枪柄挠了挠头——当然只挠到了头盔——有点破罐子破摔地想,也许这就是他吃菌子吃多了的幻觉呢?或者可能梦没睡醒。说点真话吧,作为对如此坦诚的布鲁斯的犒赏,至少他还记得当初布鲁斯带他去游乐园的日子,他们也有对彼此真诚的时候: “话不是这么说,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怀念家人——我指的是阿福。还有他的小甜饼。” 布鲁斯被红头罩的嘴硬逗笑了一下。 红头罩安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我没指望你抛下你的原则,我也不可能抛下我的。” “成熟点吧!没有谁理应为谁做出更多退让,孩子、父母、爱人……这些关系都不能。” “我们就是……一堆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原则。如果我不愿意为了其他人做出退让,那同等的我也不能要求他人理所应当地为我退让。” “这也不错。我们都可以继续做自己。然后在有需要的时候向自己认可的对象伸出援手。并且从心底里知道……”红头罩酝酿了一下,又酝酿了一下,深呼吸后一口气道,“我们都爱着彼此。” 红头罩耸耸肩:“我可以继续我的暴力执法,你可以继续在哥谭做义警,然后我们三不五时在大蓝鸟或者阿福或者好心的反派邀请下聚一聚——想开点,我也许会出席今年的圣诞夜呢。” 布鲁斯:“……你每个圣诞夜都会出现。” 红头罩撇了下嘴:“我保证这次不会大打出手——也许不会。” 连人带轮椅搬一只上百磅的百特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这该死的轮椅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重。 不是很擅长父子交心的爷儿俩掏心置腹完,现在又陷入尴尬安静状态,红头罩搬半瘫老父亲的时候还往老父亲屁股底下摸了一把。 布鲁斯:“……??” “就是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坐到真言套索什么的。”红头罩搬人搬得吭哧吭哧,“没法想象!是什么让你初通人性?” 布鲁斯:“……” 因为他说了快两百多年的真话。也可能有别的原因。 红头罩:“嘿!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你之前还说我是家庭的一份子、爱啊思念啊巴拉巴拉巴拉。对了!和利奥兰的矛盾,你解决了吗?” 布鲁斯不想谈论这个。但如果说两百年的见闻教会他什么,就是除非必要,最好别在事情快好转的时候猛浇冷水。因此他无视如同坠铅的胃道:“我想,这个矛盾大概没法解决了。” “什么?为什么!”红头罩难以理解,“这不就是一句‘对不起’的事?拜托,你在我这儿闷了几十年的话都能说出口了——” “这是不一样的情况。”布鲁斯说着,绷起面孔,试图用蝙蝠侠的意志力忽略并否认某些不应存在、对谁都没好处的情绪,“他需要的不是道歉,是我的保证。保证我绝不会再试图定位他的所在、侵犯他的隐私。” 道歉,他做了。 他以从未有过的真诚坦言:他所做的事,是他认为必须做的。即便道歉,他依旧会做。 就像利奥兰有自己所守卫的责任,他也有他的。除了责任不可退让之外,不论利奥兰想要什么,他可以献出他的全部。 但这对天使来说还不够好。 而他完全能够理解,并且完全赞同。 凭什么利奥兰要接受一个疑心深重的人没来由地刺探和监控?凭什么任何人要接受蝙蝠侠的刺探和监控? 利奥兰选择拒绝原谅是正常且绝对正确的决定,倘若他不是蝙蝠侠,听见有人居然能把监控安到自己家、甚至自己身上,绝对会当场让阿福报警并且设法确保这人牢底坐穿。 “哦,这么一回事。”红头罩露出吃饭开到鲱鱼罐头的表情,“也许……你可以对利奥兰单独退让——哦。算了。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做。必须得有一个人做好最坏的打算,对吧?” 所有人都可以毫无负担地对利奥兰敞开心扉,因为怀疑的事情有蝙蝠侠来做。 红头罩都能想象到自己把话说完布鲁斯会回答什么:“我可以退让吗?我有这个资格为了私心退让吗?我的背后是同盟,是地球,倘若我为了私心放弃对利奥兰的一切防备,我让开了这条最后的防线,那么地球呢?” 第107章 “你知道——也许这个做最坏打算的人不一定非得总是你呢?”红头罩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下刚好走上平地,他一边推车一边背过一只手偷偷给神奇女侠发讯息,确认自己的猜测:“你……嗯,也许可以让神奇女侠代劳?” 快回消息啊神奇女侠!到底是不是有棵老树真在开花? 红头罩一边叭叭发消息一边完美地一心两用:“神奇女侠可以坚定立场。她不会像超人那样容易被打动——我是说她肯定会被打动,但她可以做到坚定立场。” 布鲁斯的心情已经随着袒露内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的神情又恢复了磐石般不可动摇的模样:“她的确可以。但有什么必要呢?” 不论是神奇女侠来做,还是其他任何人来做,不过是将压力和自我拷问的痛苦转移了而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多一个人痛苦? 他可以背负得起哥谭,也不在意多背负另一条枷锁。 “……没有吵架的意思,”红头罩看着正在更换夜巡服的布鲁斯的头顶说,“但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那条小巷。” “你本可以过得更光明,更轻松,你可以拥有更好的一切——但你穿上夜巡服,做最容易死的工作、从所有人手里抢过最脏的活……告诉我,布鲁斯。” “布鲁斯·韦恩是不是希望自己在那天、也死在那条小巷里?因为为什么他救不了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他没能力对抗歹徒、为什么偏偏只有他一个人被留下?” “你觉得布鲁斯·韦恩早就该在那天死去了,你觉得他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布鲁斯戴上了面罩:“蝙蝠侠比布鲁斯·韦恩更有价值。” 红头罩不可抑止地感到悲哀,悲哀于此刻的感同身受,悲哀于他和布鲁斯同样被永远困在了某一日。 他对布鲁斯说,也在对自己说:“你在纵许自己往泥潭里越陷越深。你知道你早晚会因此而死。死在哥谭这个泥潭里,变成里面的一滩烂泥。” 布鲁斯调试了一下变声器:“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选择的路。” zeta传送门的光吞没了他们,再恢复视野时,不论是蝙蝠侠,还是红头罩,都恢复成惯常的模样。 “嘿……”闪电侠一个魔性地侧滑步过来,“先站着别动。戴安娜说渡鸦一击不成,很可能会再次行动来替换本尊,所以——新进门的人都得接受一下检验。” 神奇女侠带着真言套索走过来,抱歉地瞅了眼才被套过的蝙蝠侠:“你们谁想先来?” 红头罩大喇喇地将胳膊支棱过去:“你想问什么?说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我的短信?” 神奇女侠递了个稍安勿躁的暗示眼神:“你是谁?” “杰森·陶德。”红头罩毫无犹豫地说,“死前是杰森·陶德,死后还是杰森·陶德。那是我墓碑上写的名字,我暂时没打算换它。” 神奇女侠用眼神示意红头罩听接下来的,她伸手将真言套索系上布鲁斯的手腕:“你是谁?” 布鲁斯顿了一下,而后道:“蝙蝠侠。” “……?”红头罩使劲冲神奇女侠使眼色,意思是:然后呢?? 很难形容神奇女侠此时的心情。 即便是她当初第二次失去史蒂夫,她也花了一段时间平复自己的心绪。而布鲁斯的回答从“想要做布鲁斯·韦恩的蝙蝠侠”变回“蝙蝠侠”,仅仅花了多长时间?有没有二十分钟? 戴安娜斟酌措辞:“你知道,蝙蝠。有时候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说正事。”蝙蝠侠挪动轮椅来到会议桌前,“我、戴安娜先后受到袭击,敌人要么是冲着我们手上的圣杯来的,要么是冲着正义联盟来的。遭遇失败之后,必然会选择全面入侵我们的宇宙,或者将我们带去他们的宇宙——” “我们要做的,就是斩断他们的入侵选项,迫使他们只能将我们带去他们的宇宙。” “降低战损,同时了解敌情。”戴安娜跟着走到会议桌边,“但要怎么斩断入侵选项?我们现有的设备——” “我做了一些研究。用布莱尼亚克留下的遗产。”布鲁斯道,“利用卫星和瞭望塔,现在能在地球上方构筑起至少能阻止超人入侵的屏障。” “……”可怜的超人一时张大了嘴巴,弱小无助地看向旁边的闪电侠。 难道以后他还可能遇到跑去隔壁黄太阳晒晒日光浴,结果回家发现门被锁上了的事? 闪电侠小幅度地歪过身子,低声安慰:“你跟咱们在一起多久了,蝙蝠也没想起这茬。这肯定是被利奥兰刺激的。我听说隔壁的麦考夫·福尔摩斯和咱们这儿的卢瑟,这段时间已经开始用安眠药了呢!大福尔摩斯还在吃佳普乐劳拉西泮片,卢瑟已经上艾司唑仑了。” 别问消息从哪来的,总之就是组织里有人,还基本都是家人。 智能系统兄弟眼的声音在瞭望塔内响起:“the big halo已张开,能源可维持时间:72小时” “‘大光环’?”红头罩皱起脸,“你什么时候改的取名风格?这简直像给蝙蝠电脑取名叫‘小天使’一样怪。——现在我们做什么?” “我们等待。”蝙蝠侠逐个发放万能腰带,“等待被拽去另一个宇宙,从源头解决问题。” 与此同时,万魔宫里。 撒旦苦翻名册,试图从中挑出最适合的角色:“这回轮到谁送日记来着?——谁在乎!从现在开始全是我的轮次!” “天堂阵营的试过了……地狱阵营的也试过了……嘶,试试两只脚各踩一边的?” 撒旦在某一页停下:“杰森·陶德……earth-49,背叛过蝙蝠侠,加入过超人,又背叛超人……嘶,怎么这帮人类总能把人生履历折腾得这么复杂?” earth-49,晚上7点。 杰森·陶德最后一次清点身上的弹药,裹上可以杜绝被电子监控发现的特质披风,刚抬脚要出门,面前忽地出现一本牛皮本。 “?” 杰森顿住脚步。 他应该出发去蝙蝠洞了,去再试一次能否为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拉来希望,但一本突然出现、微微放光的日记本? “汤姆·里德尔?”杰森哼笑着拍了拍日记,“如果你选在今天蛊惑我,那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他利索地在桌前坐下,粗暴地将各种碍事的垃圾用大长腿排开,垂下头时,许久未剪的碎发几乎遮挡视线。 “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他低声喃喃,翻开日记,也不管这玩意儿是不是汤姆·利德尔的魂器、到底是不是直接写字这么用,只重重在纸页上,以一种宣泄所有快要爆炸的情绪般的力道写道: 【恶魔?天使?都随便。我需要助力。非常需要。你能给我什么?】 与此同时,数千年前。 正在批阅文件的利奥兰瞅了眼微微发亮的日记本,它散发出疲惫、痛苦、愤怒和一线几乎要熄灭、却又在苦苦支撑的希望之力。 ——好耶!!又能助人为乐了! 天使激动得一伸翅膀差点没把卷轴都扫地下去,他迫不及待地抱起日记看了眼,立即起身准备出门,第一件事—— 是出门喂猫。 咋说呢,虽然讲是不能建立长期关系,但一群猫咪在门口饿得肚子咕咕,虚弱细叫,天使总不能就不管吧? 利奥兰走出门给这群碰瓷猫猫排开猫碗:“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不,不许往我腿上趴,我不会带你们一起,但我会为你们准备足够多的粮食。等你们吃完,我就回来了,好吗?” “咪呜咪呜……”猫猫们往利奥兰腿边挨蹭。 利奥兰渴望地看了几眼猫咪们柔软的毛毛,最终还是仿佛戒过毒一样坚定且不容动摇地抬手:“请将我送到向我求援的人身边!——不许猫猫偷渡。” 第60章 杂乱无章的工业风房间,裸露的粗管道嗤嗤喷出恶臭气体,整个房间都浸在从铁皮墙外渗进的红光中,仿佛世界末日。 这就是利奥兰睁眼后看到的第一画面。 “所以——你是谁?”一道不怎么友善的声音带着讥诮和防备,从身后响起,“恶魔?还是天使?亦或是自从超人开战后,就龟缩在魔法侧不肯出来的哪位法师?” 利奥兰从声音中分辨出几分熟悉,欣喜转身:“杰森!你怎么住……哦,你看起来很……久没打理过自己。发生了什么?和布鲁斯吵架了?他居然过分到把你赶出家门还断了银行卡?” “hmm.”红头罩意外的哼了一声,打量利奥兰的目光从戒备多了几分好奇,“我确定我的记忆里没有你,而超人还没来得及对我的大脑动手脚。——你是从平行世界来的?罗宾,或者……” 红头罩看看一脸单纯快乐小狗模样的利奥兰,以及利奥兰的卷毛:“又一个超人家的孩子?” 利奥兰严肃纠正:“我不是克拉克的孩子,但我的确是氪星人。呃……你刚刚说的‘超人还没来得及对你的大脑动手脚’是怎么回事?” 第108章 红头罩跷腿靠坐在已经破了絮的转椅上,手指叩着扶手权衡片刻,索性将风险抛诸脑后,转身从漆面斑驳的书桌橱里掏出一张毛毯似的布料:“还有什么局面能比现在更糟呢?披上,剩下的事我们边赶路边说。” 他们身处的居然是一条地下水道,出门时,红头罩有些粗暴地替利奥兰拽了拽他头上的毛毯,将那几撮卷毛藏起来:“你最好一直保证这披风有包裹住你的全身,否则下一秒我们就会被一堆该死的军团包围。” 利奥兰越听越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蝙蝠侠呢?” “死了。”红头罩“咔哒”一声给自己的重武器上膛,“或者说活着、但还不如死了。走左边那条岔口!脚步声小点,我从头跟你说。” 一切噩梦都起源于12年前,小丑忽然决定同超人开个小小的玩笑。 他将核弹的触发器植入彼时已经怀孕的露易丝的心脏中,又利用稻草人毒气,令超人产生幻觉,将身边的露易丝看成毁灭日…… “超人杀了露易丝。”红头罩的声音变沉,他出门前砍掉了遮挡时间的碎发,露出留有伤疤的额头,“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也同样死亡了。并且,那枚安置在大都会的核弹,因为露易丝的生命体征消失而被触发——超人在那一刻,同时失去了露易丝、孩子和他守护的大都会。” 利奥兰胸口弥漫出难言的悲伤,他手指交错,祈祷已死之人能够在天国获得安宁,同时迫使自己冷静询问:“然后呢?超人就……崩溃了?” “是疯了。”红头罩咬牙切齿。 他这样性子的人,居然在说这话时用力咬了下下唇。愤怒和仇恨从那张没带头盔的脸上展露出来,牙齿将干燥的唇咬出血:“他杀死了绿箭侠。沙赞。卢瑟。火星猎人。他养的那个达米安狗东西害死了大蓝鸟,夜翼想去劝说罗宾回归蝙蝠侠的阵营,却因罗宾摔死。” 红头罩几乎控制不住发红的眼眶:“他们害死了阿尔弗雷德。蝙蝠洞坍塌,阿福……” 利奥兰赶来时,从未想过自己面对的是这样残破的局面,他抬手按住红头罩的肩膀:“我从没想过……会……但蝙蝠侠应该收藏着氪石?他应该能击败超人才对?” “我们成功过一次。”红头罩阴沉沉地说着,抬手打开一道通向地上的阀门,示意利奥兰跟着跳上地表,“但那之后我们又遭遇了布莱尼亚克。” 攀爬的身体消耗并不大,但精神压力令他呼出一口气才道:“非要说的话,就是那个臭老头相信了本该相信的同伴,相信人心底总有最后一丝善意……然后。” 钢铁与霓虹交织的城市中,利奥兰随着红头罩一起仰起头,看见某栋大厦的巨幅屏幕上,一个穿戴得像蝙蝠侠,但战甲上都是紫色光环的人正在发言,语气平板而僵硬: “在最高议员——超人的领导下,全球各地的犯罪率呈明显下降趋势,百姓生活安定指数显著提高。吉姆·d提出的‘恢复各国政权及法律’实为创造分裂之言,经议会裁决后,他将获得相应的处罚。” “……那是,蝙蝠侠??”利奥兰简直无法相信,“你说的……背叛了蝙蝠侠的,是超人?” “还能有谁?”红头罩的语气不无嘲讽,“看看你有多不敢置信,就能想象到当初老头子为了击溃布莱尼亚克,决定放出超人时,心里怀抱着怎样愚蠢的盲信了。” “至于那是不是蝙蝠侠——看你怎么觉得。这种被超人以布莱尼亚克技术脑控的躯壳算得上蝙蝠侠吗?” 红头罩示意利奥兰加快速度:“我们本该一直保持在地面下前进,免得被发现。但前段时间,刚刚那个岔路口因为反抗军被抓所以炸毁了,我必须得在地面上前——” 利奥兰一下将红头罩摁在怀中,警惕地看向周围无声腾飞而起、将他们团团包围的红色镜头光飞行器。 “??”这辈子还没埋过几回男人胸的红头罩挣扎,“别用物理攻击!也别用超能力!它们是魔法造物,会感应波动,传输——” 利奥兰:“嘬嘬嘬。” 红头罩:“给中枢……嘬嘬嘬??” 啊??? 利奥兰看了圈似乎有所动摇的水母脑袋飞行器们,再次:“嘬嘬嘬,过来,到我这来……乖孩子。” 红头罩傻眼地看利奥兰跟挠猫似的挠那些扭扭捏捏挤到他身边的飞行器们,一整个宇宙杰森头。 利奥兰:“你们不会曝光我们的存在的,对吧?哦……你们真是太善良了。去吧,继续你们的巡逻吧。” 水母脑袋飞行器被哄得像群宝宝一样晃晃荡荡飞开了。 红头罩不可自控地注视飞行器远去的背影:“……氪星人。有……跟这玩意儿对话的能力??” “我还有更多能力,只等你发掘。”利奥兰看着被转移注意、没之前那么沉郁的红头罩,脸上露出笑意,“地上的路线我还算熟悉,哥谭我来过不少次……那是不是韦恩庄园?” “对。我们的目的地就在里面。”红头罩晃晃脑袋,狐疑地看了一眼利奥兰,但还是那句“反正也不能更糟”说服着他,让他继续带路,“自从蝙蝠侠被超人脑控之后,这里的看守力度就削弱多了……跟我走。” 他们一路跨过年久失修的铁篱,从蝙蝠机进出口直接进入蝙蝠洞。红头罩:“我准备用里面的跨宇宙传送装置再拉一次——丧钟!!” 一道身影猛然从蝙蝠洞顶端的阴影处中扑下,身上一圈圈紫色的灯光环路令他像个从深海中窜出的蓝环章鱼。 红头罩闷声一声被撞到平台边缘:“*!他也被脑控了!清醒一点,丧钟!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被称为丧钟的雇佣兵闷声不吭,他灰白相间的头发随着动作晃动,尖锐的匕首无比流畅地从丧钟衣袖中滑出,人狠话不多地扎向红头罩的脖颈。 利奥兰一脚踢断丧钟手中的匕首,以蛮横的力量强行将这位声名赫赫的雇佣兵从红头罩身上撕下来,施展净化术的同时,将人攥着衣领撞抵到一旁的石壁上:“醒醒。丧钟。” “你的名字是什么?嘘,放松,看我,看我的眼睛,你的名字是什么?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来这里本来想做什么?” 丧钟缓慢从精神控制中苏醒:“我是……斯莱德·威尔逊。斯莱德·威尔逊……丧钟。我是个来报私仇的雇佣兵,超人杀死了我的女儿、我的敌人,我来……呃!” 雇佣兵用力晃了晃头,彻底苏醒:“你是谁!?——红头罩?这个人是跟你一起的?” “……”红头罩还沉浸在“咋?氪星人又能操纵魔法科技造物,还能搞定精神控制……没听过啊?我这是刷出了个ssr隐藏彩蛋?”的震撼中,“啊、哦,对。你在这做什么?也想拉人来?” 丧钟显然不怎么想回答的样子,利奥兰回以友好的微笑:“你知道,我有别的办法让你和我们推心置腹。” “……”才被利奥兰轻易从精神控制中解放出来的丧钟脸色变了,半晌觉得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自己人跟自己人内讧,“fine!” 他恼火了一句,而后沉下声道:“我来这里,是想找跨宇宙传送门,去满足超人需求的宇宙,提前做好露易丝死亡的假象——” “我得到线报,说超人现在越发思念露易丝了,他开始想从平行世界寻找露易丝、最好还有那个失去的孩子。” “只要我能提前做好伪装,那就能避免他入侵其他宇宙。” 红头罩挑眉:“你现在变成超级英雄了?居然会做这种事来保护其他宇宙?” “我说了,我是来报私仇的。”丧钟冷下脸,“我的女儿死于这场荒唐的滑稽戏,始作俑者是超人。他令我家破人亡,凭什么想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 利奥兰趁着这两人针锋相对,已经在基本空荡荡、看起来被扫荡过很多遍的蝙蝠洞里转了好几圈,透视线都用上了:“等等,为什么我没找到类似‘跨宇宙传送门’的装置?” 丧钟扯开自己身上的脑控机甲,揉了揉留有焦灼痕迹的脖颈:“因为在你们赶来前,超人派来的人抢走了它,又给我装了这脑控的壳子。这不是个好消息,你们得知道。” “我本来计划执行的很好——伪装稻草人毒气、伪装超人上当……结果那个宇宙突然蹦出来两个年轻氪星人,直接把我的伪装计划踹飞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拥有露易丝、还有两个孩子的完美世界,超人入侵这里,将会得到比他预期还多的收获……” 丧钟喃喃:“超人不可能放过那个世界的……” “我记得超人在脑控蝙蝠侠后,好像自己也制造了一台跨宇宙传送门?”红头罩皱眉,“为什么他们还要来抢这一台十几年前的老款式?总不可能像手机一样,款式越新越容易坏?” 利奥兰若有所思:“那就是他们已经试过,用自己手头上的那台跨宇宙传送门侵入其他宇宙,但是被挡了回来,甚至还破坏了传送门。不得已之下,他们才打起老传送门的主意。” 第109章 利奥兰的乐观心态让他更多地着眼于积极的方面:“这算是好消息吧?你们看,那个宇宙的人既能及时发觉露易丝身处危险、及时应对;他们甚至还能挡回超人利用跨宇宙传送门的入侵。这说明那个宇宙的实力不差,也许……” “也许把他们拉过来真能战胜超人?”红头罩颓然地往平台边的栏杆上一坐,“但我们已经没有传送门能拉他们过来了。它在我们赶到之前就被超人阵营抢走。” “也许不是全无希望……”丧钟抬起头,他有一只眼睛似乎因为伤病蒙在眼罩下,另一只眼睛疲惫但不失犀锐,“我在被脑控的时候,听敌人谈起过,说超人似乎打算利用传送门,把那帮挫了他威风的异宇宙正义联盟也一并拉扯过来。” “因为……你们知道的,现在的正义联盟已经被超人杀得残缺不堪。超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刚好能……用新人填补空缺,顺便‘以新换旧’一些不再好用的老人。” “‘以旧换新’??”利奥兰简直没法相信这是他认识的那位克拉克能干出的事,他怀着最后一点侥幸,“‘以旧换新’是什么意思?让新人接替位置,老人放他们自由?” 红头罩看着他,半晌露出一个介于讥讽和哀伤之间的神情:“在超人手底下的自由,名为死亡。” 丧钟打量着把他放下的天使,眼神痴迷中仍留有一抹坚定的理智:“所以——你从哪找的这个小朋友?他是什么?法师?” 红头罩的情绪突然就被打断了一下:“……不。他说他是氪星人。” 丧钟:“……” 半晌,丧钟:“氪星人。但是能解除精神控制。” 红头罩乐于看到傻逼的神情从其他人脸上露出来:“他还能跟魔法科技产物交流,我得告诉你,路上我就是靠他躲过被那些飞行器发现的。” 丧钟:“……很好。氪星人。会魔法,能和电器交流。” 丧钟看看利奥兰,又看看红头罩:“你傻了我疯了?” “你确定他不是超人为了刷自己的政治声誉特地跟迪士尼搞的ip联动??” 与此同时,earth-49大都会某条荒弃巷道。 布鲁斯和红头罩在强烈的吸引力作用下,伴随着狂风猛然摔砸在地面上。 红头罩训练有素的跃起,训练不有素地把半瘫老爹捞回轮椅:“我觉得你得申请一个残疾人特殊照顾待遇……老天,这是大都会?”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仰起头,看见大片的废墟,各种霓虹灯挂在那些废墟上,内容是对“最高议员”的追捧,霓虹灯牌下,三个身着单薄的人正抱团在一起抵挡夜晚的寒风,看起来似乎是一家三口。 红头罩推动轮椅,正想靠近打探情报,北方忽地有一长串红灯飞龙般流动而来,眨眼将那一家三口围了个严严实实: “珍妮·雷。你在报纸上发表有关最高议员的不实言论,有恶意煽动分裂之嫌,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不……不!!”三口之家中的母亲惊恐地连连后退——前几步时,她还拽着孩子和丈夫,后几步,她已经绝望地松开手,“我知道你们会对我做什么,你们会杀死我,就像超人在正义大厅前杀死他的挚友卢瑟!我说的言论有哪里不实?超人现在就是个疯子!独裁者!暴君!杀人狂!他甚至对孩子——唔唔!!” “不!珍妮!”丈夫愤怒而恐惧地上前试图拉住被飞行器抓住的妻子,“放开她!” “应该是你放开她。”其中一个飞行器猛然转过头,在布鲁斯和杰森惊愕的注视下,传出达米安的声音,“还是说——怎么,你想和她一起?” 丈夫憎恶的眼神简直不像在对义警罗宾说话,但在他愤怒地喊出“那又如何”前,他的女儿抱住了他的小腿,珍妮在挣扎间哭泣“带瑞妮走!告诉瑞妮,妈妈永远爱——嗬!” 飞行器的触爪捅入珍妮胸膛的同时,杰森难以忍耐地猛然拔枪,轰向那只正在冒出罗宾声音的飞行器。 布鲁斯在杰森的火力掩护下,迅速挪动轮椅赶到瘫软在地、胸口冒血的珍妮身边,从扶手夹层中摸出肾上腺素和治疗药剂,两针同时扎下去。 “你!你是……布鲁斯·韦恩,蝙蝠侠!”丈夫扑倒在妻子身边的同时,震惊地看向布鲁斯,“但——怎么可能呢?超人不是已经控制住你了吗?” “?”这话听得布鲁斯腰带里的氪石在发痒,“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超人控制是怎么回——” “轰!” 倒数第二只飞行器被杰森的子弹贯穿,杰森仅留下那只仍在冒出罗宾声音的水母脑袋飞行器,粗暴地用枪砸断飞行器所有用于攻击的触手,而后两手攥住飞行器,就像攥住罗宾的脑袋:“说你是恶魔崽子,还真当自己是恶魔崽子了?你最好祈祷自己别出现在我面前……” 杰森双手用力,外骨骼装置的加持下,飞行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后轰然炸裂! 飞行器的发声设备坠落在地,仍传出罗宾断断续续的愤怒声音:“你……后悔……神奇女侠……就在附近!” “什么?”杰森丢开手里的废渣,还没回过神,一道身影猛然撞来,直接将他撞进地面,砸出一个小坑,“呃……” 出门前还不怎么想穿简易版外骨骼装置,感觉这玩意儿就像救生衣之于游泳健将一样碍手碍脚的杰森艰难抬头,先冲一旁示意一家三口快跑、让短暂回复行动能力的珍妮尽快接受正规治疗的布鲁斯举了个大拇指:“这玩意儿……有点用。呃——” 长着一张戴安娜的脸,但绝对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戴安娜的异世界神奇女侠怒吼着,将杰森高高举起:“你——” “轰!” 另一发炮弹。 但并不出自杰森的武器,而来自布鲁斯的轮椅。 神奇女侠猝不及防被轰飞出去,杰森趁机从地上爬起来,跑向稳坐在轮椅上,继续冷静地组织火力压迫的布鲁斯:“死老头!!我就他*的说你这破轮椅怎么这么重!!” 布鲁斯冲着杰森耸耸肩:“我有时也会想等到七八十岁,要怎么打击罪犯。” “什么??”杰森躲在轮椅后换弹,因为布鲁斯的“七八十岁我也要在哥谭打击罪犯”的想法没忍住喷笑,端枪重新面对女侠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你**改造了这个轮椅,你还让我吭哧吭哧搬你下楼?!你故意耍我是吧!” 布鲁斯对此有话说:“你知道我离七八十岁还早吧?客观来说,这轮椅只能当炮火台,但移动系统我没做。” “我靠!我靠!”杰森在顶着炮火逼近的神奇女侠攻势下肾上腺素狂飙,同时又难以抑制地感到好笑,“换句话说,你人生难得有一次放纵自己拖延,没准备好计划,就遇上这么一出?” “还有斡旋的余地。”布鲁斯道,“你的子弹用完前过来,你来把控轮椅的行动,我负责射击。” 杰森啪啪空按了几下扳机,咒骂死老头怎么连他有多少弹药都算这么准,在布鲁斯的火力掩护下一骨碌翻回轮椅后,攥住轮椅靠背。 前十秒钟。父子俩神情严厉,眉头紧蹙。 第三十秒,杰森在后面默默流露出一个纳闷和想笑之间的表情:“老头子。” 布鲁斯正在为最后一次魔法轰炸(感谢康斯坦丁的帮助,虽然金发法师也借此拿了不少钱。绿灯侠、闪电侠其实也帮忙了,但他俩打的白工)的蓄能拖时间:“?” 杰森:“我感觉——我们像在玩那种双人游戏。你懂吧,就那种,一人负责把持方向,一人负责射击的那种。” “真可惜我用蝙蝠电脑玩游戏的时候总是只能玩单人游戏——我是说,我在自己的地盘当然不缺玩双人游戏的同伴,但在蝙蝠电脑上玩游戏,那是完全不同的……” 布鲁斯显然不会同意杰森这个提议,但他说:“但你现在正在推着蝙蝠侠当炮台玩。真枪实弹的。我猜这或多或少比能在蝙蝠电脑上玩虚假的游戏酷点?” 杰森希望自己的头盔有遮住自己不是很矜持的笑容,他几乎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回到过去的时候——布鲁斯会带他去游乐园,会教他一切他该拥有的技能,同他一起玩父子之间的游戏。 他不会否认,他喜欢这个。他喜欢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刺激和令血脉卉张的暴力,更令他出离亢奋的是布鲁斯的态度——不是十几年如一日地绷着面无表情的脸,这个严禁那个不许,而是轻松的玩闹,就像曾经——老天。 成年人真的会因为突然想起童年的过往鼻子没道理地发酸。 但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杰森用力将眼睛瞠大,以此将软弱的眼泪逼回去,他没打算在心情不错的时候做流眼泪这种丧气又娘包的事:“还要多久?” 布鲁斯在扶手的键盘上下达最后指令:“now.” 轮椅下方基座发出蓝色的亮光,愈见盈满。 神奇女侠举盾试图躲开,然而能躲开蝙蝠侠计算的存在世上着实屈指可数,面前这位异世界神奇女侠显然不在行列之中。 第110章 粗如洪流的魔法能裹挟着破坏性的威力,直直击中躲闪中的神奇女侠,将其掀翻出三十来米,直至杰森迅速冲过去,从四肢无力的神奇女侠手中抢过真言套索—— “呃哈!”神奇女侠在厉喝中掀翻杰森,猛然翻身而起,她胸膛不断起伏,一般是因为愤怒,一半是因为刚刚那一枚魔法流弹的确有伤到她,“无礼之徒……亚马孙战士没那么好打败!!” 杰森在废墟中发出一声呻.吟,他试图爬起身赶到行动不便的老父亲身边:“布鲁斯!” 布鲁斯深深看了神奇女侠一眼,伸手摸向轮椅侧面,那个犄伸出的、像是调整靠背角度的把手。 “吱叽……”一种古怪的、类似透明塑料膜被揉皱又展开的声音响起,伴随声音一道展露的,是迅速覆盖上布鲁斯身躯的地狱蝙蝠战甲。 神奇女侠抬眼就见一个黑漆麻乌带点血红的玩意儿,多少受点惊吓:“以宙斯之名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咋、咋了!”杰森扶着腰爬起来,看老父亲和已经被削弱了一半实力的神奇女侠缠斗在一处,外骨骼装置极大程度上弥补了布鲁斯不良于行的部分——甚至可以说,布鲁斯的灵活性比平时反而更高,大概是被贝恩折断脊背那会儿复健训练留下的条件反射深深刻在身体里,“这战甲不挺帅的!” 神奇女侠啐骂了一句“男人的审美”,然而还是没能抵得过穿上地狱蝙蝠战甲后蝙蝠侠的战斗力:“我们这里的蝙蝠侠没——” “正常。”杰森走到被布鲁斯用真言套索牢牢束缚住的神奇女侠身边,“我猜你们这里也没有一个利奥兰。” 神奇女侠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显然并不知道利奥兰这么个存在。 布鲁斯以最快的速度摆脱动力不足、只能以燃烧生命作为代替的地狱蝙蝠战甲,跌坐会轮椅时比之前更加虚弱。但他没有在意自己苍白的脸色和浑身的虚汗,只强硬地用颤抖的手推着轮椅来到神奇女侠身边: “talk.(说),你和罗宾是怎么回事?最高议员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在为ta效力?你们有什么计划?汇报你拥有的所有兵力。” “……”神奇女侠愤怒地挣扎,最终还是在真言套索的迫使下开口,“最高议员……是超人。我和罗宾拥护他的政权。他想要从其他宇宙得到一个完整的露易丝和本该属于他的孩子。至于兵力……” 神奇女侠露出嘲笑:“几十亿。最精尖的战士。来自氪星、达克萨姆、匝居安……我们的军团能和所有灯戒军团相匹敌,你们有什么?一台还得两个人一起手动操作的轮椅?还有那个看起来靠吃生命运作的丑陋战甲?” “首先,地狱战甲一点不丑。”杰森抓住女侠的盾,一击砸晕神奇女侠,“第二,差点把你击败的就是这台轮椅。小声着点,这难道光荣吗?” 杰森直接把女侠的武器都没收了,看向布鲁斯:“接下来怎么打算?” 布鲁斯试图用一指禅敲击联络器,最终还是收起自己的,让杰森代劳:“等待其他人来汇合。他们似乎也在缠斗中,我在这个神奇女侠露面的时候就发出消息了,但到现在都没人来——我们还得找个办法替轮椅和战甲充能,或者找到一辆蝙蝠车。” “good.”杰森抹了把脸上的灰,低头看昏迷的神奇女侠,“……我原本真觉得女侠会是一个不错的候选人的。” 打脸究竟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 布鲁斯顺口开玩笑:“看来我们能把戴安娜从顶黑锅的名单上划掉。” 杰森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地上的女侠:“……yeah.” 与此同时,earth-49宇宙蝙蝠洞中。 利奥兰也听完了丧钟和红头罩的大致解释:“所以……简单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一个杀同伴也无所谓的超人,打算去其他宇宙抢一个活的露易丝和孩子回来?顺便把那个世界的正义联盟也拽来,方便‘以旧换新’?” 红头罩烦躁地撸着质地并不怎么坚硬、只是被他出门前一刀割得有些凌乱的黑发:“现在怎么办?坐等超人把那个宇宙的人拉过来?” 丧钟面前摆着一台小小的老式电脑,此时正播放着被脑控的蝙蝠侠平淡宣读超人新政令的视频。 丧钟看着狭窄屏幕中的傀儡,眼底带着某种物伤其类的悲哀:“他不该是这样。这不该是蝙蝠侠的结局。” 利奥兰同样这么想,他试图从现有局势中找寻出超人可能残余的任何一丝人性,那样或许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战争伤亡:“为什么超人没有杀死蝙蝠侠?如果照你们说的,蝙蝠侠一直没放弃过反抗,哪怕被脑控后。” 丧钟冷冷道:“他们需要蝙蝠侠站在自己的一边。因为心虚的人需要自我说服。” “因为以蝙蝠侠完美且毫不退让的道德标准,只要有蝙蝠侠的支持,就意味着你正在做正确的事。他们需要这个,夜晚才能睡得着。” 红头罩更加无情地说:“别想了。超人甚至脑控了他的表姐——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仅存的一个亲人。你还指望他能有什么人性呢?有人性的超人难道会做出用别的露易丝、代替自己的露易丝这种令人作呕的事吗?” 一直盯着视频中的蝙蝠侠的丧钟终于坐不住了,他猛然站起身:“我要去正义大厅。”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们——超人的医疗团队一直在研究额叶切割手术,我很难不怀疑这是专门针对他的反对者——尤其是蝙蝠侠的。” “与其被变成彻底的傀儡,以蝙蝠侠的性格,一定会宁可让我杀死他。对……我要去杀死他。” “?!现在去正义大厅?你这简直就是在自杀!”红头罩跳起来,但看样子并不是想阻止,他似乎也在剧烈的矛盾挣扎中。 他当然无法接受蝙蝠侠遭到那样的对待,但杀死……杀死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真的能做下这个决定吗? “!”利奥兰都快被这急转直下的局面惊跳起来了,他连忙伸手,“别别!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天使抬起手,施展奇迹。 一只两百多磅的紫环灰猫骤然从天而降。 已经做好为了了结蝙蝠侠的生命、冒死闯正义大厅的丧钟:“——?” 内心挣扎的冷汗冒到一半的红头罩:“……啊??” 与此同时,正义大厅,关押蝙蝠侠的牢房。 嗯——也许得把时间往前倒回个30秒钟吧。 穿着一身紫环制服的超人神色阴沉地伫立在牢门外,隔着透明的细胞房壁,同里面一动不动的蝙蝠侠对视:“两年了。距离上一次大战已经两年了。如果算上第一次你为了反抗我掀起的大战,以及足足过去12年了。” “布鲁斯,我已经给予你足够的耐心……有人为我呈上了完美的额叶切割手术技术,但我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将这种手术用在你身上。” 超人说着,牙关紧咬起来,怒火令他猛锤了一下细胞房壁:“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得放弃?为什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神色恢复平静:“算了。我知道不论十年、二十年,你都不会屈服。那么也许是时候了……是时候放弃我那些顾念旧情的想法,放弃我内心的软弱。” “我会杀死你,布鲁斯。我会杀死蝙蝠侠。” “不需要你的存在,我也知道我是对的,我不再需要你总拿那双不赞同的眼睛看着我了。” “我会证明,没有你,我一样也可以将地球统治得很好。” “再见,布鲁——” 超人话刚说到一半,面前细胞房里超大一只的紫环灰猫骤然不见。 超人:“???” 不是,真再见啊?? 超人张大嘴傻眼半晌,勃然大怒:“守卫!!神奇女侠!!叫所有能调动的人来!” 愤怒的火焰几乎从超人的蓝眸中喷出,他的低喝声如同地狱来的咆哮: “find·me·batman!(给我把蝙蝠侠找回来!)” 第61章 earth-49,蝙蝠洞内。 丧钟看着天降灰蝙蝠:“……氪星人。” 红头罩肯定:“氪星人。” 到底是离别产生美,分别产生父子情,红头罩匆匆赶到蝙蝠侠面前,试图拆卸那些令人厌恶的战甲。但利奥兰开着透视扫了一眼蝙蝠侠,立即伸手阻止了他:“这些东西已经以某种形式同他融合,尤其是脑部——让我来吧。” “??”丧钟不由自主地后仰身体,“你还懂外科手术?” “不,”利奥兰摩拳擦掌,“我懂魔法。” 有奇迹的加持,魔法生效极快。当利奥兰将机甲从蝙蝠侠身上剥落,红头罩勉强在蝙蝠洞翻出旧衣服给养父裹上时,蝙蝠侠已经挣扎着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谁——红头罩?丧钟?” 蝙蝠侠费力喘息着坐起身:“这是……蝙蝠洞?你们怎么做到的?” 丧钟心情复杂:“你不会希望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这其中没人受到伤害就够了。” 第111章 雇佣兵用胡子扎拉的下巴点了下利奥兰的方向:“这是红头罩拉的新同伴——叫利奥兰。” “时间紧迫,咱们还是说正事吧——那个疯子天天带着你到处跑,就差把你拴在自己裤腰带上。你知道些什么,有助于击溃他的政权?” 蝙蝠侠看了利奥兰好几眼,像在衡量这个新人是否值得信任。但山穷水尽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没那个闲工夫再挑队友的履历: “超人总是带着我,仅仅为了欺骗跟随他的人安心,欺骗他自己的良心安心。说到一些关键性的正事,他都会特意避开我——这很奇怪。” “?”利奥兰没觉得哪里奇怪啊,防备敌人不正常吗?难道超人在大家心里的定位是加百列?从来不长疑心和大脑? 蝙蝠侠解释:“他在安排绝大多数暴力计划时,都不会避开我。唯独在某些情况下会特意命令我离开……我在短暂清醒的时刻设法调查过,每当超人调开我的时候,似乎都在接待某个‘贵客’——” “我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能让现在的超人引以为‘贵客’。”红头罩转了一下手中的枪支,脸上写满了警觉,“你有没有查到贵客的身份?” 蝙蝠侠摇头:“没有。但不论是谁,一定很难对付。” “但在那之前,我们优先要考虑的是尽快救出其他被脑控的同伴——你们救出我后,超人一定会震怒。他多半会拿闪电和绿灯他们做威胁,要求我主动回到他面前。” “好极了。”丧钟语气里充满讥讽,“他听起来像个变态深柜、强制囚禁爱好者。——等等,怎么是‘像’呢?他不就是这么做的?” “说真的,他干嘛还费那个神去别的宇宙找露易丝?跟你斗得最凶的那几年,我看他提都没提要找露易丝,现在怎么,局势稳定了,想一夫一妻了?” “……”被雇佣兵暴躁的无差别攻击扫到的蝙蝠侠无语地瞥了丧钟一眼,“不论超人要做什么,只要想阻止,我们都必须先救出同伴。” 利奥兰当即一个小鸟自信挺胸脯,施展奇迹,正要说“没什么好担心”—— 奇迹,失效了?利奥兰微微一愣,蹙起眉宇再次施展了一次奇迹,天上依旧没有掉正义联盟。 “……”他表面上的神情未变,大脑却开始极速思考:怎么回事?是跨越宇宙导致的奇迹失效?不,在哪个宇宙根本不会对天使造成任何影响。 难道……这整件事里,又有哪个大恶魔的插手?或者……跟那个幕后黑手有关? 信息的缺失同样让蝙蝠侠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这位情报空白的“贵客”会成为营救过程中的最大阻碍: “如果能抓到神奇女侠,她或许会知情。从超人走上岔路的一开始,她就陪伴着超人,超人唯独不会防备她。” ——与此同时,earth-49,原世界本该是伊森·亨特的住宅里。 神奇女侠侧躺在客厅地毯上,在真言套索的迫使下吐露真相:“我的确知道得比旁人要多,卡尔·艾尔信任我,如同信任他自己的灵魂。” 正在检查这个似乎弃置已久的屋子的杰森回过头,一脸嗤笑:“超人杀死了沙赞,杀死了绿箭侠,杀死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好友卢瑟,他还有灵魂?如果有,必然丑陋不堪。” 神奇女侠愤怒地一挣身:“卡尔·艾尔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这颗星球!——再者说了,你们这个蝙蝠侠的战甲难道就好看吗?” 布鲁斯对所有的争执都无动于衷:“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刚刚说的贵客是什么?” 布鲁斯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者说推测。 他们一路走来,几乎每一次与利奥兰一同应对的危机,幕后都有大恶魔或幕后黑手的影子。 考虑到他去找利奥兰时发觉的时间落差,在这一系列危机的背后,是否一直暗藏着某条连贯的因果线? 神奇女侠试图抵抗真言套索的威能,但真话仍旧从牙缝里钻出来:“萨……麦尔。从地狱来的……大恶魔,七原罪之一,愤怒之君主。” “……”布鲁斯在轮椅上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 他以一种逼视的姿态注视神奇女侠:“萨麦尔为什么找超人?他和超人有什么计划?” “我不……知道全部。”神奇女侠的声音多了些不甘心,显然超人并不如她刚刚说的那样无事不跟她分享,“那个大恶魔……会要求超人单独与祂对话。我只听见零星几句……关于……‘被熔炼的圣杯’。” “‘圣杯’?”戴安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一米九、蓄着长卷发的硬汉,手里提溜着一个超市会卖给小孩玩的那种小型球体鱼缸,银色的小鱼在玻璃球中嗖嗖穿梭,“——布鲁斯。我和亚瑟在另一头撞上了这边的渡鸦,那小姑娘发疯似的攻击我们,要我们交出‘圣杯碎片’。看来超人的目标中的确有一项是得到圣杯熔石。” 她走到地毯上的二重身身边,以悲悯但又厌恶的目光注视对方,半跪下身用膝盖压住敌人的侧腹,用力收紧真言套索:“继续说!超人想用圣杯做什么?” “我·不·知·道。”神奇女侠因愤怒咬牙,她显然并不喜欢被超人隔绝在外的感受,更不喜欢那个大恶魔,“我只知道,那个萨麦尔……他很邪恶。” “每次与超人见面后,卡尔·艾尔都会变得更加愤怒……他逐渐听不进我的建议,急功近利,将所有注意力投放到寻找露易丝和正义联盟的替代品上……” 她的不喜中或许还掺有些许受伤:“但在两年前,他还曾告诉我,我的爱令他更加安心和坚——” 话还没说完的神奇女侠突然消失,戴安娜猝不及防一时摔倒在地面上。 “?!发生了什么?”亚瑟立即将小玻璃球踹进自己怀里,挥出三叉戟警戒,“敌人带走了神奇女侠?有魔法侧的干涉?渡鸦?那个大恶魔?” “不。”布鲁斯因虚弱而苍白的面孔微微亮起来,“渡鸦和恶魔的法术都很好辨别,这是……我想,利奥兰也在这里。” 这很合理,从逻辑来想——所有有关恶魔或幕后黑手的阴谋似乎都指向利奥兰,作为主角的天使不在场,好戏还怎么上演? 但利奥兰因玛门的攻击重伤的记忆立即闪过眼前,布鲁斯因“利奥兰可能受伤”的意识脸上的光亮又沉了下去,冷静和理智因此回笼,并比以往任何一刻更加坚定牢固——他不喜欢再看到利奥兰受伤:“如果利奥兰也在这里,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合流。利——” 呼唤喊到一半,布鲁斯的咽喉像是被藤蔓卡住。诸多复杂的情绪绞缠住他,令他产生逃避的情绪,下意识看向杰森,想将呼唤利奥兰的使命交给对方。 ——但这不对,他不该允许私人情感影响正事,所以他不能回避这个,他必须自己亲自做的 ——但他的呼唤,利奥兰是否会拒绝回应? ——不不,他应该信任利奥兰的品德,即便在一百八十多年冷战时,对方也不曾因为私人感情耽误正事。 ——但,这是道德绑架?明知道利奥兰不会弃需要帮助的人于不顾,就借此让仍未解决矛盾的天使来帮忙…… 所有思绪在布鲁斯心中接踵而至地掠过,仅仅用了两秒。 但他突然停顿的这两秒,却足以让熟识他的人意识到什么。 戴安娜悄悄摸出联络器,她发出的消息和杰森的短信一同亮起: [看来布鲁斯的确见到了他心中最接近神明的存在,多半就是利奥兰,而且……] [yep(yes的口语化表达)。根据我多年饱览群书的经验,绝对是老树开花。] 杰森收起联络器,看都不看还在高速运转蝙蝠大脑纠结让谁呼唤利奥兰更合适、想尽可能避免引起天使负面情绪的老父亲:“利奥兰!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呼唤——你是不是和我们在一个宇宙?来与我们汇合!我们已经从神奇女侠口中得到了答案!” 与此同时,earth-49,蝙蝠洞。 利奥兰无比清晰地听见杰森的呼唤,令他惊讶且高兴的是,这位平日总是藏着许多愤怒与暴躁的反义警,此时的语气里似乎消散了些许愤怒,甚至掺带着愉悦。 天使立即开心地弹跳起身,熟练地拎起不义世界的人们往身上一挂(两个世界的差别真大,不义世界的人类一沾天使就错愕惊恐地直往下跳,嚷嚷什么‘你做什么?!’‘我是直的!’,害得天使还得动手再把这群炸着毛不乖到处跑的猫挨个抓回来):“别动!我听见我熟识的那个杰森的呼唤了……抓稳我!出发——” 不知道不义世界的人有多常滴滴打超,也许蝙蝠家有类似的经验。但距离上一次他们能毫无负担地坐在超人的后背出行,已经过去足足12年有余,快乐的记忆几乎都被消磨成怅然若失。 丧钟这个新客瞅了眼蝙蝠父子的神情,还是收起了不咋好听的骚话,只稳稳拽住用真言套索挂在下方的神奇女侠。 第112章 当他们撞进布鲁斯等人所在的藏身处时,被荡在底下喝西北风的神奇女侠还在试图劝说利奥兰跳反:“你是……氪星人?超人的孩子?那你应当加入我们。卡尔·艾尔会带给你更好的,实力、政权、军团……而不是只一味地告诉你该为一些该死的罪犯忍耐。” 知道少许真相的齐齐无语,布鲁斯这个知道全情的更是话卡在嗓子眼,憋得相当难受。 利奥兰简直跳脚:“我·不是·克拉克的孩子!!看在上帝的份上,到底为什么总有人想给我找父亲??” 杰森不怎么在意地瞥了眼从利奥兰身上跳下来的二重身们,看向利奥兰:“你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对吧?”他在天使气呼呼投来瞪视前抬手投降,将己方从神奇女侠口中问到的情报复述了一遍,“我只有一个问题。” “那个萨麦尔想做什么?为什么你和地狱里那些君主相处的关系差别那么大?” “玛门上来就把你捅个洞,要不是老头子投了圣保罗圣殿的圣水和圣剑,那家伙可能真会把你当场弄死。但利维坦又……” 利奥兰也不知道缘由,过去与未来之间相差了数千年,没人知晓这么长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那个圣杯碎片到底有什么用?会影响我们救人吗?” 戴安娜意识到布鲁斯去找利奥兰时,只知道“熔石”而不知道“圣杯熔石”,她没注意到布鲁斯一瞬间流露出的欲言又止和紧绷的身体:“还记得布鲁斯放在你身边的熔石吗?那也是圣杯碎片的一部分。” “根据石碑的记载,它能够将心怀虔诚的人送去心中最接近神明的存在身边——它原本是一个女孩的家传宝物,她当时在家中饱受压榨和毒打,我救了她,她后来在意外中抱着那颗熔石被传送到我身边。” 一时被信息量冲得有点混乱的利奥兰:“等等?那颗熔石就是超人想要的圣杯碎片?它能将……心怀虔诚的人送去……心中最接近神明的存在身边?” 利奥兰的心情介于“荒谬到想笑”和“这怎么可能呢”之间,他转头看向试图与角落的阴影融合的布鲁斯:“什么样的人会怀着‘虔诚’监视神明?这就是你们人类对待神明的方式?千方百计塞监控器?如果这个神明是上帝呢?” “……”布鲁斯不想和天使产生进一步冲突,但他也不得不用眼神示意天使:别忘了你的上司上帝可是要求过你毁灭银河系的。 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哪怕面对的真是上帝呢?要毁灭银河系、毁灭地球,那就也是敌人。即便实力再悬殊,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被侵略者永远不可能向侵略者放下反抗的刀枪,即便战死至一人不剩。 “……”利奥兰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们天堂是有点理亏,“只是送去‘身边’?” “当然,”戴安娜有些讶然地看着利奥兰,“我登上天堂岛时,那个女孩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三四码的位置,差点跌了一跤,我顺手扶了她一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为什么同样都是用熔石,蝙蝠侠就不是出现在他身边,而是出现在他灵体里?利奥兰追问:“石碑上还写了什么?” 戴安娜翻出照片,不确定地道:“里面提到了‘除非你不介意拿着生命上伴随着末日钟声的赌桌’……我猜是说使用这颗熔石,就有可能掺合进世界末日?所以艾格妮丝·风子才劝如果没有做好准备,最好别上这个得拿性命做筹码的赌局?” 经历或了解过初见小丑事件的人们都安静下来:艾格妮丝·风子、世界末日、萨麦尔给予超人的圣杯熔石…… 过去那些零散的线索集中在一起,似乎正站在暗示一场末日大战即将到来,艾格妮丝·风子一定预见到了这场末日,于是她亲手刻录下石碑,石碑伴随圣杯熔石,经历百年流入天堂岛,又在2019年这一年,在蝙蝠侠的要求下被再次取出,藏进利奥兰的圣剑里…… 利奥兰的心跳因这听不见、但一定在不不逼近的“末日钟声”逐渐加速,他再度摘下圣剑检查了一下剑柄,仍未在里面摸到熔石的影子:“但这不对,既然那个姑娘使用熔石去戴安娜身边后,熔石没有消失,就意味着熔石不是一次性的,为什么它会突然不见?” 戴安娜盯着圣剑沉思道:“又也许……它并不是‘不见’。而是和圣剑融为了一体?你有感觉到圣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利奥兰?” 利奥兰挥了挥,还是三米长的荧光棒。 但调出资料库的布鲁斯发觉了端倪:“我在第一次拿到圣剑后拍过照。送出前也拍过照。放……熔石时进去时也拍了照。这期间圣剑的款式、色泽都没发生过变化,但现在……” 布鲁斯将投影放大至所有人都能看见,与利奥兰手中的圣剑对比,从前的圣剑明显色泽泛灰,带着一种仿佛刚从冶炼台中锤炼出的金属感。 但现在的圣剑,那种铁灰色褪去了,剑柄呈现出一种通透的黄色,像带有一种透明的质感,让利奥兰想起……天堂的圣光。 这意味着什么?利奥兰不知道,在场也没有人能为他解答。 他收回圣剑:“我需要去找萨麦尔谈——” “轰!!” 屋顶骤然被炮弹轰开,利奥兰在冲击波即将震荡进屋内的千分之一秒迅速抬手:“clypeus tutelaris!” 金色的魔法护盾骤然展开,正常时速里,尚且没见识过利奥兰实战魔法的灰蝙蝠和神奇女侠震惊无比。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魔法?!?” “对对,”杰森敷衍这俩少见多怪的二重身,虽然他也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但这会儿牛逼哄哄的是他们的氪星人嘛,当然要骄傲一点,“这还是不是利奥兰的全部实力,你们会知道的。” “……”灰蝙蝠不自觉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同位体,神奇女侠则突然明白过来之前那个打得她猝不及防的地狱蝙蝠战甲打哪儿来的了。 亚瑟踩着坠落的碎砖一路跃上屋顶,举起三叉戟的同时爆出一句:“holy shit!是蝙蝠侠!!” “?!”众人在魔法护盾下避开所有砸落的碎砖,抬头就震撼的看见一道将近十米高的虚影,穿着黑披风、带着猫耳头盔,完全就是蝙蝠侠的造型。 利奥兰感受到来自超英片场的冲击,忍不住扭着脑袋,视线在黑灰大三只猫间来回徘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们平时经常见这个?” 杰森揣起新搜刮来的重武器对准虚影炮轰:“我们一般不和特摄演员打架——在这玩意儿背后肯定有操纵它的人!” 巨大的蝙蝠侠虚影微微俯身,杰森轰出的炮火甚至没能在他身上造成任何伤害。 所有有行动能力的人同时跃出,对准巨大虚影发出攻击,布鲁斯的手搭在轮椅旁更换战甲的把手上,顺便看管神奇女侠。 利奥兰根据杰森的提醒,飞速绕向蝙蝠侠身后—— “呃!”坚硬冰冷的巨型手甲直面锤向利奥兰,将天使击打得倒飞出去。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注意北边!!又多出几个‘蝙蝠侠’!!” 丧钟脏话连篇,他显然已经过了能接受特摄电影的年纪,属于如果被女儿拽去看《蚁人》,绝对会对放大版蚁人嗤之以鼻的中老年男人,“这是怎么回事??魔法??科技??——对了,会不会跟那什么该死的‘圣杯碎片’有关!?” “轰……” 天使随着惯性向后砸穿了三四道屋顶或天花板。 落地起身时,他看见布鲁斯毫无犹豫地将所有阿福为他准备的麻醉剂注射进神奇女侠的脖颈,而后撑着轮椅起身对他低喊:“治疗我!” “什么?”天使随手挥了个奇迹过去,“你要穿那套地狱战甲?那这里交给你,我去找萨麦——” “no.”布鲁斯活动了一下身体说,“你应当——” “咚。” 重重一声肉体撞上墙壁的声音。 利奥兰紧抿着唇,攥着布鲁斯夜巡服肩头的披风,将人以近乎按进墙壁的力道抵在墙上:“我不需要有人对我下令说不,命令我应当做什么。尤其是你。” 砖石在四周轰隆倾落,两双同样强势、同样极具控制欲的目光像擦着火紧紧相对。 布鲁斯以投降的方式举起双手,他在蝙蝠面甲下流露出些许属于布鲁斯·韦恩的示弱:“我为我习惯的说法方式道歉。我只是想说,也许我们该换个策略。” “现在是超人的军团找到了我们,这是全面开战的信号。你是不是打算单独去找萨麦尔,牵制他的注意?” “这很难。不论谁单独去找萨麦尔,牵制祂的注意力,一旦开打都很难独自获胜。但如果你留在这边的战场——负责救人,你能轻松解决那些二重身遭到的精神控制,这件事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 利奥兰衡量了下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但我留下,谁去牵制萨麦尔的注意?” 第113章 布鲁斯看着他,仍以一种全然敞开献出自己的姿势举着双手:“我。我们可以替换身份。即使是萨麦尔也没法轻易察觉。” 之前米迦勒就没有发现顶着蝙蝠侠身份下场的利奥兰的真实身份。 “……”利奥兰无法否认这是最好的办法,救二重身脱离精神控制的确只有他能做到,而论及扮演他,除了和他朝夕共处182年的布鲁斯,没有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 但是:“你可能会死。” “想想玛门怎么对付我的,愤怒之君主下手只会更加狠厉。” 布鲁斯依旧很深地看着天使的眼睛,无数话在他的咽喉打转。 那无所谓,我不想看你受伤,我可以为你而亡……你看,最美妙的是,这都是在蝙蝠侠责任范围内的。 不放任战友在自己面前送死、将最危险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选择最优的安排和计划。 布鲁斯张开嘴,声音冷静:“这是目前救人最好的办法。或者你能提出什么更好的建议?” “……”利奥兰松开布鲁斯,“我会尽我所能地快。以及……” 利奥兰看着布鲁斯,神色复杂:“在我去找你汇合前,活下来。别死。” 第62章 利奥兰伸手与布鲁斯交握住彼此的手腕,注视着对方那双似乎藏着许多隐秘的深邃眼眸:“准备好了?” 白色与黑色从两者交握的双手开始对换,迅速蔓延向身体。直至利奥兰穿着地狱蝙蝠战甲活动了一下身躯,布鲁斯穿着纯白的西装瞄了眼额头处垂落下的金色卷毛。 被砸进屋里的丧钟和因为没装备走不了的灰蝙蝠:“……” 丧钟张着嘴:“what the……(后面还有一个fuck,因为震惊说到一半忘了词)” 灰蝙蝠则在思索自己的二重身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弱势可欺(来自灰蝙蝠的锐评)。这是另一个宇宙的自己应对氪星人的特殊方式?因为对方的这个氪星人不怕魔法、可以解除精神控制、听起来还有其他能力,所以怀柔比其他方式更合适? 没人为他俩做解答。顶着利奥兰壳子的布鲁斯直接飞出去找萨麦尔了,利奥兰则看了眼神奇女侠,保险起见打了个响指再加了一层昏睡奇迹,看向灰蝙蝠:“呃……不知道谁把你脊椎掰成那样的,我稍微……自作主张了一下治好了它,你应该不介意?” 灰蝙蝠:“……”也许怀柔策略也不是很难理解,“我去找武器。” “轰……” 宅邸的东侧彻底坍塌,利奥兰从破漏的屋顶飞出来时,红头罩正在一边用火力逼退其中一道虚影,一边暴跳如雷:“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一场大战拉开帷幕,敌方阵营兵力:被脑控的正义联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不怕轰炸的蝙蝠侠、十几个亿的军团!看看我们有什么?没有超能力的我,就差半截全部入土的你,两个蝙蝠、一个打陆地战的海王,一个戴安娜!” “我们还有利奥兰啊。”重新爬出来的丧钟皮糙肉厚不怕骂,他顺手给了靠得最近的虚影一梭子子弹,“干什么?难道你希望另一个世界的露易丝过来?跟我们一起枪林弹雨?” “你应该感谢我在最后关头想起往那个传送门上打一枪,不然露易丝死在这,你等着看另一个宇宙也跟我们一样陷入一团糟吧。” 利奥兰在空中旋身躲过三枚蝙蝠镖虚影,毫无停顿地顺势俯冲,直至虚影面前悬停而至,吹出冰冻吐息暂时封住虚影的行动。 他踩上虚影的肩膀,环顾了一圈:“嘿!看南方!那还来了一个闪电侠!” “??”众人震惊转头,看见金红旋风的同时,神奇女侠借着套索跃至商贸大厦顶端的尖顶:“利奥兰!西南方那座红砖楼上,渡鸦!是渡鸦在对这些虚影施法!” 红砖楼上的渡鸦意识到不对,立即想要转身逃走,但伫立在巨大虚影之上的“蝙蝠侠”回过头的速度甚至比她施展瞬移更快。 震惊尚未来得及浮上她的面容,那个“蝙蝠侠”已经在她震悚的瞪视中红着眼睛回过头,炙烫的热视线霎时喷射而来,将她的手足筋切断。下一瞬,“蝙蝠侠”箍着她的脖颈将她扣摔红砖楼屋顶:“不……不!” 利奥兰熄灭了热视线:“为什么支持超人?因为恐惧,还是认为他代表了正义?” 两者皆有,但此时的渡鸦更想活命:“不要杀我!我只是做超人让我做的事,他让我去抢圣杯碎片,我就去抢了……” “她说的是实话。”跟随利奥兰一起降落的神奇女侠示意绑在渡鸦手腕上的真言套索,看向战场,“看,利奥兰,那些虚影缩小了。看来它们体型的庞大只是渡鸦施法的结果。” 利奥兰不再跟什么都不知道、只负责跑腿的渡鸦纠缠,打了个响指将其弄晕后,展开透视环顾四周。 没有构造特殊的虚影的遮拦,他轻易捕捉到这些虚影的操纵者:“罗宾、海王、绿灯侠、闪电侠……看那座md’s衣贸商城!所有被脑控的人都在里面!”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红头罩恼火,“但所有虚影都撤退到商城周围护着,我们没法突围——布鲁斯那边情况怎么样?弄没弄清楚这些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人去楼空的正义联盟大厅。 布鲁斯在大厅门口降落,东张西望片刻,冷不丁低头看见地面上洗濯不去、诉说着过去超人在此处曾施行过的暴政的血迹。 他的目光停留在血迹上片刻,胸膛的起伏变得急促,但仍扬起声音:“萨……萨麦尔?我是来找你谈谈的。你在……你在这儿吗?” “——*。”水镜前的撒旦迷惑又惊叹地骂了句,凑到镜面前,“还真有点像利奥兰……” 这小心翼翼的神态,这不确定的语调,这家伙,该不会每回利奥兰去未来,他都录了像在家里天天盘吧?? 那倒不至于,布鲁斯只是因为意外和利奥兰绑定了182年。 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隐隐传来轰鸣的夜风,吹起布鲁斯浅色的衣摆。但不到两秒,他就觉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推力,猛然转身,就见一道高大不羁的身影在他面前缓缓站直身体,地面因祂降落时造成的强烈冲击而碎裂出一处坑洞。 布鲁斯版天使不受控地瞥了好几眼坑洞,但最终还是把“这可能会给工人带来麻烦”的劝说憋了回去,只看向黑皮肤的萨麦尔:“啊,很高兴见到你。我是——” “利奥兰。我认得你。”萨麦尔完全没发觉眼前的天使有什么不对,“虽然现在你现在不认识我……” 萨麦尔倾下身,以一种兽类闻嗅的方式嗅过天使的卷毛:“但在未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你能想象到的要深得多。” “……”布鲁斯后颈因同性的奇怪互动炸起一片寒毛,同时蝙蝠大脑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仍飞速思考应对萨麦尔的话术,另一部分挤满了问号:什么叫“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你能想象到的要深得多”??什么能……想正事。 布鲁斯像天使备战那样冷起脸:“那你应该知道我对暴政和杀戮深恶痛绝。为什么做这些?” “我见过利维坦,祂没有伤害任何人,即便是被祂附身的以撒。他唯一想做的只是陪伴……但神奇女侠说超人每次单独和你交谈后,都会比之前更加愤怒,变得急功近利、听不进劝——” “这很难理解吗?”萨麦尔抬手挑起利奥兰……布鲁斯的下巴,布鲁斯为了分散注意力别太崆峒,观察到这位黑皮魔君将自己的指甲修理保养得相当整齐,长至肩头的黑色直发同样经过精心打理,不知道是与兽化有关,还是为了来见“关系深”的利奥兰特意打理过,“我不是利维坦。愤怒从不温和。” 萨麦尔的声音越说越轻,但轻至耳语时,他的长腿却毫无征兆地、粗鲁而暴力地踹向天使的小腹,将毫不设防的天使(设防的布鲁斯正在敬业地角色扮演)踹飞出十来米,后背狠狠砸上正义大厅的装饰柱。 即便有天使的奇迹庇护在前,布鲁斯依旧在滑落时因背后的轻微骨裂闷哼了一声,被他撞碎的石柱裂片砸落下来,在正义大厅门口掀起荒芜的灰尘。 他站起身时忽地有一瞬恍惚,总是悲观的大脑令他不受控地想:这样荒芜而满是血迹的正义大厅,是否也会是他们的未来? ——不。不会。 他相信他们的克拉克、戴安娜、巴里、哈尔…… 他相信达米安不会投入超人的怀抱。就像达米安曾拒绝丧钟的蛊惑,宣告“我是祖父的孙子,也是父亲的儿子。” 他也相信利奥兰…… 思绪被布鲁斯切断了,他在萨麦尔扬起的黑色长鞭抽破空气,狠狠甩来时敏捷地躲开,背后的骨头裂伤并不足以影响他的行动。 长鞭在眨眼间鞭断了大半个正联大厅,萨麦尔缓缓挽起黑色马鞭时,向着布鲁斯不紧不慢地踱步:“你不拔出圣剑?还是怀着我会手下留情的希冀?你会死。就在下一鞭。” 第114章 “啪!” 长鞭抽打得空气发出响亮的爆破音,布鲁斯在袭击抵达头顶时还是取下头顶的圣剑。 金色的信仰之光自剑尖重塑,直至连结剑尾。作为圣剑的第一持有者、曾使用其冲出地狱的布鲁斯,圣剑在他手上的形态与利奥兰那锋锐的长剑不同,是一柄可攻可守的巨阔剑。 长鞭与圣剑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腿部陷入地面三寸的布鲁斯忽略伤痛,迅速调整自己的站位,以免被灵活的长武器扫到。 身份更替,并不代表布鲁斯就拥有天使坚韧的防御力和力量了,他仍需要借由闪避躲开那些对人类来说致命的攻势,好在他长于此道。 攻击次次落空的萨麦尔发出愤怒的低呼噜声,他黑色的瞳仁逐渐扩张,直至占满整个眼眶,沉重的呼吸声如同地狱马的鼻息:“停止闪躲,正面对抗我!!别像个弱小的虫孑!” 布鲁斯目的明确:“为什么你要收集那个圣杯?那也算是你正面攻击的一部——呃!” 萨麦尔终于在愤怒中显露出了他的兽型——一匹高达三米、浑身漆黑,足踏地狱火的骏马。地狱马以人类难以匹敌的速度践踏向布鲁斯的胸口,骨骼碎裂之声与血液一同被火焰焦灼: “你完全不知道那个圣杯该怎么用,对吧?即使渡鸦说你们手上就有一颗。” “多么暴殄天物……让我告诉你吧,利奥兰。” “它可以满足任何你与心中神明有关的愿望……前往神明身边侍奉?向神明借取力量?甚至……召唤心中神明的虚影。” 萨麦尔的上半身恢复成赤裸的人身,向着远方即便有利奥兰在仍陷入苦战的主战场展开双手:“神明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利奥兰?仁慈?万能?” “圣杯会忠实制造出你心中的形象。只要在你心中,这个神明无人可敌,那么它就是无敌的。” 城市中心。 众人都借着耳机听见了对话,各人反应不同。 杰森在听见骨裂和血肉焦灼之声差点掉头就往正义大厅跑:“老头子!” 深知以自己的性格,性命不如计划继续实施重要的灰蝙蝠则皱起眉头: “这个‘无敌’的定义是什么?只是夸张描述,还是指……概念性的无敌?” 所有攻击全部徒劳的利奥兰止不住看了两眼正义大厅的方向,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完成这里解救工作,才能让布鲁斯的计划得以完成,现在临时中断只会彻底功亏一篑:“我猜,是后者。” “**。”丧钟差点被闪电侠虚影撞烂半个身体,即便有灰蝙蝠帮忙拉了一把,他的一截手臂也没了。 他半张脸血肉模糊,啐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那要怎么打?无敌的概念……*,超人也有火力不足恐惧症?他就不能给其他人留条生路?” 僵持无进展的战斗令所有人都隐隐焦躁且逐渐疲惫,可虚影似乎不会疲惫。 虚影的步步紧逼、逐渐缩小的围剿圈中,红头罩再次给枪械上膛:“……*,我用光子弹了。嘿!那个杰森,有没有多余的?” 杰森冲着红头罩上膛,发出空荡荡的响声:“我的弹药储备也没了。” “……所以,这就是结束?”丧钟摸着自己满是弹痕、空空如也的重机枪像是接受现实似的点点头,又难以接受地摇摇头,“在经历了12年的——狗屎事后!这就是结束?!” 雇佣兵年迈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苦涩和不甘交织的情绪,他踩在一处腾飞着火与浓烟的废墟上,用重机枪当撬棍狠狠甩退一道虚影的攻势,但他知道对方在两秒后又会攻来:“你们猜怎么着?我开始觉得也许这最后几年,我不该把时间花费在无聊的抗争上,我该在我女儿的坟前多陪她一段时间……” “不不!”利奥兰却在扫见仍在战斗的灰蝙蝠时,脑海中灵光一现,“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有个笨主意……不太确定,但值得一试——嘿!那边那位蝙蝠侠!请过来!请到我这儿来!” “?”灰蝙蝠循声抬头,看见正站在高处(灰蝙蝠一般会把这种位置叫做活靶子),冲他挥手的利奥兰。想叫对方下来的念头,在思及当前仅剩绝路的境地时变成“算了,如果真能搏一搏”。 他接着钩索迅速轻盈地落在利奥兰身边——在脊背被超人折断后,他很久没能这么轻盈自如地掌控自己的身体,而不需要外骨骼的支撑的:“你想做什么?” 利奥兰翻了翻自己看过的那些比小说还离奇的档案卷轴:“你有爱人吗?” 灰蝙蝠:“?什么?” “爱人,”利奥兰神经紧绷地催促,他很难不总往正义大厅的方向撇,因为按照规则来说,人死不能复生,除非上帝再网开一面一次,“快,要那种底下那些被脑控的人包括超人都知道的。” 灰蝙蝠欲言又止,选择配合:“凯瑟琳。猫女,凯瑟琳。她也在下方的衣贸商场里,你问这个做什——” 面前的蝙蝠侠骤然变成猫女窈窕而性感的模样,“她”甚至穿的是吊带睡衣。 猫女婀娜多姿地曼步到蝙蝠侠面前,微微向前倾身,平素用来窃取珠宝的修长手指点在蝙蝠侠的胸口,变魔术般灵巧地解开蝙蝠侠的肩甲与披风:“听听哥谭那群人说的话,‘蝙蝠侠不可被击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honey?” 灰蝙蝠被迫向后靠了一点,后背撞上坚硬的废墟,像良家妇男被调戏似的模样看起来和“无敌”的确相差甚远。 “……”水镜里的撒旦和众人一道张大嘴巴。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场的虚影的确受到了影响。产自正联或哥谭反派的蝙蝠侠虚影呈现出一种拧巴的状态,有的抖得像坨史莱姆。 主要是天使的表演提醒了他们从未涉足过的蝙蝠侠的另一面:蝙蝠侠和爱人相处,也会和平时打击犯罪时一样吗?难道不会有什么卧室间的小情趣?嗯……被捆绑play被女王高跟鞋踩play……不是瞎想啊!猫女就是很有这方面的气质!!不可能说蝙蝠侠和猫女在一起了还坚持传教士吧!传——啊啊啊啊啊可恶蝙蝠侠到底为什么要有爱人??? 全场唯一一个闪电侠虚影在看见灰蝙蝠被猫女逼靠在墙上,解开披风时,已经一个平地摔滑倒在地,呆愣但仍孜孜不倦地仰头看向八卦中心。 因为在创造这个幻影的寒冰队长心里,闪电侠就是会为这种事忘记自己还姿态狼狈,也要第一时间吃瓜。 震惊的神奇女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挥手示意大家趁着虚影正处于被硬控状态,冲去先将那些挂在受控者胸前的圣杯碎片扯下来。 虚影像被戳穿的泡影接连消失,仅剩下罗宾与海王创造的超人虚影。 利奥兰在众人的掩护下冲进商场,挨个给失去圣杯碎片的受控者接触控制时,就听这帮子人嘀嘀咕咕: “为什么罗宾会觉得距离神明最接近的是超人?我不是说选择人间之神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可是蝙蝠侠的亲生儿子!而且所有正义联盟的人都选择了蝙蝠侠!”岳袼 “他们也许应该开除罗宾的超英籍,因为三观不合。” “海王又是因为什么居然选择了蝙蝠侠?开除他的正义联盟籍!” “哦……这可能没法完全怪他。你们知道卡尔·艾尔曾经为了威胁海王,将亚特兰蒂斯扔进了沙漠里?海王可以面对超人不屈服,但他还有臣民要顾虑。” “……看来最需要开除正义联盟籍的还是超人。” “——你们懂什么!!”罗宾居然是少有的没被脑控的人,大概他在超人那儿日子的确过得不错,“一次又一次放过罪犯,算什么行使正义?!蝙蝠侠的正义是软弱、懦弱的正义,超人的正义才是正确的正义。看看我们现在拥有了什么?十数亿的大军!都由骁勇善战的各星球人组成——” “你们‘拥有’他们的方式是脑控。我看不出这哪里正义。”灰蝙蝠面对罗宾的语气是相当彻底的失望,看得出类似的对话不止出现过一两次,“他们曾是布莱尼克亚的囚徒,现在又成为了超人的。看看大都会、哥谭,看看你们治下的民众,谁每日心中不怀揣着惶恐?谁不想逃离超人的暴政?难道民众的反应不足以让你们清醒?” “民众,是,愚昧的。需要,被统治的。”罗宾一字一顿,他的观念已然无法更改了,或许是从他不慎害死夜翼那天开始,愧疚令他选择逃避,彻底地投向超人阵营,“你们最先攻破蝙蝠侠的幻影就是证据,超人的幻影才是真正无法战胜的!” 利奥兰耸耸肩,重新变回蝙蝠侠的模样,环臂抱胸,看着双眼含着热视线的超人们面露失望:“我曾如此相信你将会是地球的希望。可现在……你让我非常失望,克拉克。” “??”罗宾错愕地看着两个超人幻影不受控制地就向利奥兰飞去了,完全不顾他在后方的命令或操纵——显然,这些幻影由创造者的记忆构成,如果创造者对自己的造物产生“它是不是ooc”了的怀疑,它就会破灭;而太坚信自己就是最了解造物的,也会导致造物完全依照创造者记忆中的性格行事,好比现在。 第115章 虚影超人们根本不在意罗宾,也不在意海王。过往同伴中最让他们无法忽略的,永远只有蝙蝠侠,可恨的蝙蝠侠、该死的蝙蝠侠、让他想下杀手又下不去杀手,但最终为了彻底摆脱蝙蝠的阴影,必须下杀手的蝙蝠侠。 “……等等,”罗宾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狞笑着攥着拳头向他逼近来的众人,不甘且不肯相信地大喊,“超人!你是我召唤出的神灵!你应当听从我的命令!” “哦,小孩。”利奥兰在最后两片圣杯碎片被收缴,超人的幻影消失无踪时怜悯但冷漠地看了眼罗宾,“你必须要知道,神明从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除非祂足够爱召唤他的信徒。” “……”灰蝙蝠的动作顿了一下,接收到骤然来自四方火辣的视线。 寒冰射手也愣了一下,倏然转头看向旁边的闪电侠。 而在罗宾破防、灰蝙蝠和闪电侠因为“爱”这个字眼试图将自己变成史莱姆,找个地缝钻进去时,利奥兰已经压抑着急促的心跳,冲着正义大厅的方向直冲而去,甚至来不及顾上在下面跳脚“带我一起”的杰森。 他能听见城市的另一端,熟悉的心跳声在逐渐虚弱,他施加在布鲁斯身上的奇迹庇佑早已不堪重负地破碎,而这对于布鲁斯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快一点……再快一点,即便他无法原谅布鲁斯的行为,但这个地球、哥谭,的确需要一个宁可把自己活成蝙蝠侠的布鲁斯·韦恩。 “呯、呯——” 接连的音爆声在耳边响起,不到数秒,他就看见“自己”的身影浑身浴血,但仍在神骏的地狱马攻击下竭力拖延时间。 人类的身躯即将走到尽头,布鲁斯的速度难以避免地慢下来,但经验足以弥补这点差距。他仍能继续拖延,直到城市另一端的战场被摆平。 他答应了天使会“活下来”,他可不想受到谎言惩戒,对吧? “停下!”利奥兰流星般冲向高高扬起前蹄的地狱马,“你——” “不不,另一个世界的蝙蝠侠。”一道红蓝相间的身躯很不识时务地横插过来,挡在利奥兰面前,“你的对手是我。” 地面上,看见天使的布鲁斯没有允许自己放松神经,只对着天使做了一个“放心,我有底牌”的手势,利奥兰的目光勉强从对方身上移开(由于布韦恩现在在利奥兰心中的信用度为零,天使必须花时间思考这究竟是不想分散他注意力的谎言还是真实),双眸中隐隐跃动着怒火,一寸寸抬起,看向超人:“我很抱歉。” “?”超人没预想过这个台词,尤其是对方明明顶着愤怒到下一秒就要开打或者开骂的神情,“抱歉什么?” 利奥兰隐隐磨牙:“抱歉我今天的心情可能不太好。”刚刚为了救人,他已经说了一次谎,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心情,现在面前又有一堆烂摊子在他面前蹦跶,“所以这一次、我下手可能不会那么有分寸。” 超人俨然没当一回事的冲利奥兰笑了一下:“这不是蝙蝠侠第一次面对我时下手没那么有分寸——拉奥啊,这倒是让我回想起一些过往。” “但都没有意义了,对吧?我已经下定决心,彻底解决我和蝙蝠侠之间的恩怨。所以……朋友,很抱歉,但你会和我的布鲁斯一起死。” 超人缓缓升起,烈红的披风在他背后如鲜血般泼洒:“我会为你们立下墓碑,然后……听从拉奥的指引。” 超人在利奥兰突然顿住的注视下张开双臂,他的胸前佩戴着一枚最大的圣杯碎片: “回应我的召唤吧!我所笃信的神明!拉奥!请示现在氪星之子面前!” 利奥兰:“……” 底下险险躲过一击的布鲁斯:“……” 嗯……阻止,还是不阻止,这是个问题。 第63章 电光石火间,利奥兰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 如果被召唤的是他,他要作何反应?被召唤的是他和亚兹拉斐尔,他要怎么向亚兹拉斐尔解释?怎么向其他人解释?如果被召唤的只是后世氪星人流传的那个红太阳神神像的形象呢? 不论如何,是不是设法打断超人的召唤比较好,以防中间哪个环节不慎泄露他的真实身份? 他在忧虑中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超人,刚递出攻击,抬头就见——一个蝙蝠侠虚影。 一个,蝙蝠侠,虚影。 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利奥兰差点在空中一个趔趄,收住势时心情复杂地看向仰头看虚影的超人:“你……们宇宙的拉奥是这个款式?还是你召唤的其实是夜翼神?” 真心想要召唤拉奥的超人:“……” 比超人想召唤祖宗、祖宗就在眼前更滑稽的,是祖宗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结果这不孝子召出了一个蝙蝠侠。 显然圣杯和天使一样有自己的想法,不管使用者喊得是谁,它只会忠诚地展现使用者心中真正认为最近似神明的那一个。 丧钟发出了一声踩到蛞蝓似的嫌弃啐声:“我**就知道这家伙是蝙蝠侠深柜!你们正联就不能有个正常人?” “……”高空中,悬停的地狱马看了看正联广场上的“天使”,又看了看被超人拦住的“蝙蝠侠”,意识到被愚弄后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高扬起马蹄,猛然向着利奥兰践踏而来。 利奥兰疾闪让过,却不慎被马尾鞭至后背,地狱蝙蝠战甲为他抵挡了一部分伤害,强震荡仍让他没压住呕出一口血。 身份互换的奇迹在这一鞭中被暴力解除了,萨麦尔扣着前蹄,发出介于愤怒和亢奋之间的喷气声,利奥兰却在停稳身体后,蹙眉看向下方大概得交换战场,迎战超人及虚影的布鲁斯。 好几个脚程快的同伴优先赶到广场,更换回地狱战甲、根本看不出伤势的布鲁斯捂了下左胸口的位置,冲同伴低语了什么,戴安娜便从怀中取出了从受控者手中取回来的圣杯碎片。 下一瞬,超人带着同样被愚弄的愤怒,同身边的虚影一道极速俯冲向布鲁斯:“懦夫!!你就像我认识的蝙蝠侠,从不敢正面迎战我,只敢像阴影里的老鼠东躲西藏,使各种令人不齿的阴谋!!” 被闪电侠揽着腰带来灰蝙蝠听到这句,表情毫无波澜——闪电侠敢肯定对方内心也毫无波澜。自诞生于哥谭的那一日起,这位义警超英听到的羞辱谩骂、贬低攻击从未停下过,然而事实是,超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被视为“最接近神明的存在”的蝙蝠侠虚影呢。 灰蝙蝠不等站稳,便对闪电侠道:“把布鲁斯带走。” ——他没法继续战斗,那个战甲必然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然他会一直穿着,而不是非到紧要关头——这些话,灰蝙蝠来不及说完了。 超人的速度远超人类的极限,能跟的上他的,闪电侠正在迅速运输战力,利奥兰正和萨麦尔缠斗,戴安娜的爆发力已在之前的战斗中用尽,最后仅剩下更换身份的奇迹失效、重新穿回地狱蝙蝠战甲的布鲁斯。 因此,很少有人能有机会注视这一幕,注视布鲁斯在向自己袭来的铺天盖地的红色中,轻轻握住手甲掌心中圣杯碎片,以旁人无法得知的心理闭上双眼。 很远的方向,在缠斗中一头撞进厚积云层、展开双翼的利奥兰忽地心中一动,听见一道沙哑但柔和、含着某种他所无法解读的情绪的声音在唤他:“利奥兰。” 虔诚和笃信,在超人威严地高呼拉奥之名时,利奥兰未曾感受到毫分,现在,他却感受到了。 像一条赤裸的灵魂向他坦开自我,露出所有糟糕不堪的部分、伤痕累累的部分、疲惫温柔的部分。 天使没法忽视这个,天使没法忽视受难者的伤痛、告解者的呢喃低语,救赎欲是流淌在天使骨子里的神性,也是名为傲慢的劣根。 于是他在萨麦尔的攻击下倏然调转方向,迎向向他祷告之人。圣杯的力量、虔诚和笃信在他身上加持出无可匹敌的力量,整片夜空上滚动着暗雷的低厚云层被他摩西分海般驱散。 他收起了羽翼,但身上的圣洁与不可抵挡的力量令他比任何一刻都更近似神明,当他在即便穿上地狱蝙蝠战甲,依旧靠坐在倒折的立柱下的布鲁斯面前停下时,所有人——不论是暴躁还是急切的,几乎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天使没有展开双翼,没有头顶光环,但他浑身都笼罩着一种全然神圣的光辉。 他的皮肤与长袍呈现出一种奇妙的、柔软的大理石质感,纯净、雪白、不沾任何色彩,坚固不可摧折,又柔软地随着夜风漂浮,仿佛一个来自天使、带着羽翼的包容拥抱。 他的金发以一种类似金色火焰的形态延长,在环绕废墟的风中缓慢地跃动,金色的光辉洒在他似乎能担起一切的肩上,那张悲悯而宽恕、交织着圣洁与罪孽的脸上,乃至他纷飞的每一片衣角……直至整片废墟被他的光辉照亮。 超人营造出的蝙蝠侠虚影,就这样在光辉中消融了。似乎罪孽者那扭曲的信念本就脆弱不堪。 第116章 地狱马在被光辉照到前发出一声咴聿聿的嘶鸣,倏地止步,在空中回首看了眼正联广场上那道几乎不可直视的辉盛身影,便如来时一样令人看不透原因地离去了。 戴安娜第一个从冲击中回过神,迅速摸出布鲁斯发给她的万能腰带里的氪石攻向超人:“闪电侠!” “噢噢来了来了!”闪电侠从吃瓜状态拔离出来,接过杰森甩向他的氪石手铐,“咔哒”一声轻响,重重铐在怔在原地、似乎还没弄明白自己创造的蝙蝠侠虚影为何如此不堪一击的超人手腕上,“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痛苦——我是说接触氪石。但考虑到你居然能那么不念旧情地拿布莱尼亚克的管子往我脑子里捅,我觉得这点痛苦是你应得的。” “圣母玛利亚啊,”丧钟还在盯着发光的利奥兰看,以一种夸张的语气吐槽,“你们蝙蝠的标配是不是一蝙一氪?刚看完我们这边的蝙蝠侠和超人的恨海情天,现在又是你们这俩——” “你知道利奥兰不是老头的氪星搭档,对吧?”杰森环臂抱胸,他的衣服已经在战斗中扯坏大半,血与硝烟将布料熏染成新的风格,但他不在乎这点战损,在场也没人会在意他衣冠不整,“我们这儿的蝙蝠也有一个超人,所以客观来说利奥兰目前是自由身,按理来说他应该是迪克的氪星搭档——” 戴安娜和丧钟几乎同时开口: “杰森,这一点也不按理。我该怎么说?反对物化氪星人?” “别,千万别。夜翼是我的老对手,我可不希望看见那家伙身边跟一个这样的氪星人——哦,不过转念一想,要对付他的又不是我,那没事了。” 超人在氪石的作用下发出痛苦的声音,即便愤怒之原罪离去,他那在经年累月的仇恨与自我拷问中逐渐扭曲的愤怒依旧难以熄灭:“你们迫使我这么做的……我本不想……军团!!向地球发起全面攻击!” “什么?”迟迟苏醒过来的神奇女侠错愕地看着超人太阳穴两侧的紫色光环闪动,这意味着指令已然发送出去,“卡尔!军团会摧毁地球!你说你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引导人们走向和平!我们的统治是为了和平!” “噢,你真不该随意相信男人。”丧钟看着瞪视超人、挣扎起来的神奇女侠啧啧,眼中却无怜悯,“我知道你偏激的态度是因为人生头一回踏出天堂岛,就被一个间谍欺骗了。为什么还相信卡尔·艾尔呢?为什么不看看他的脸?这是一张想要寻求和平的脸,还是在拿地球宣泄他一切不成熟、没法处理的负面情绪的恶人的脸?” “……我以为,我的爱会让他坚定。”神奇女侠在超人下达攻击命令的这一刻,再也无法自我蒙骗,“他说,我的爱让他变得强大。” “噢,男人经常这么说。”丧钟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枪杆,在神奇女侠望着超人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时,豁然将枪口对准神奇女侠的后脑,“在他们搞得一团糟、指望回家能得到老婆无条件地盲目支持时。” “但你知道么?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选择了·相信,当你有·足够的力量·去阻止他的时候。当他每一次·杀死人的时候。” “低下头看看吧,看看正义联盟大厅前的广场,你还能辨认这些血都是从谁身上流下的吗?神奇女侠?你记得每一个在你手中死去的人的名字吗?” “我不记得。”丧钟无所谓地耸耸肩,眼中却是岁月也洗不掉的仇恨,“因为我是个该下地狱的雇佣兵。但你……你曾经冠以英雄之名。” 丧钟的手在颤抖——他的手很少在未受重伤的时候颤抖。但他没有扣动扳机。 不是因为克制或者原谅,但凡他的枪膛里还剩下那么几枚子弹,他将很乐意把这些子弹全部送进这帮刽子手的脑子里去。但他的枪膛已经空了,就像他这个人,就像他一团狼藉的人生。 “卡尔。”神奇女侠依旧看着超人,神情因为霍然从十年昏聩中清醒而变得悲哀,“停下吧。看看这片地球,你在这里长大,你在这里结婚生子。你的父母拥抱过你,你曾经在稻田间用手指和蝴蝶一起轻舞。” “你宣誓过,给予这个世界希望,你宣誓过守护正义和和平。” “停下!卡尔!” “克拉克·肯特!” “……”超人的神情有一瞬的松动,因为克拉克·肯特这个名字久未被人提及过。 但他侧过头时,只是看向神奇女侠很轻地笑了一下:“克拉克·肯特已经随着露易丝、那个没机会出世的孩子、大都会一道死去了。” 留下的只有卡尔·艾尔。一个空壳。承装着愤怒与仇恨的空壳。 拿超人的披风当自己的外皮,拿和平当吊着自己茫茫然前进的胡萝卜。 利奥兰早尝试过剥离超人的脑控装置,但那道全军出击的指令似乎是无法撤回的。 超人——不,卡尔·艾尔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跪伏在地,双手被氪石手铐铐在身后,苍白的脸上满是被氪石折磨出的冷汗。 但他的神情却很安宁。在铺天盖地的军团出现在云层后的某一瞬,他垂首亲吻身下的这片土地,而后闭上双目。 “混账!”红头罩咬着牙一把扯起卡尔·艾尔,“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想和地球一起死??哈哈,到底有没有一个跑来毁灭地球的人想过先问问地球愿不愿意?” 利奥兰抛下一点折腾不明白的脑控装置(天使发誓他早晚要搞明白这些该s……学习的外星科技),匆匆冲到布鲁斯身边,堪称失礼地挤开围聚在布鲁斯身边的人们:“布鲁斯,布鲁斯。看看我,睁眼。听着,你不会死。” 地狱火对布鲁斯造成的损伤难以消除,利奥兰无法越过地狱火去治疗布鲁斯肉体的重伤,只能先用净化术处理布鲁斯左胸口处的地狱火:“布鲁斯。” “……”布鲁斯满头冷汗。 他在不同的记忆片段间不断跌落,一时是他牵着父母的手,走在落雪的小巷中;一时是从父母胸口乍现的血,乱撒的珍珠。 谁说的只要跑的足够快,就能甩开纷沓而来的记忆?他在哥谭的大街小巷飞驰,子弹也追不上他在滴水兽间穿梭的身影,但每晚,相同的梦境总会如约而至。 后来,那些梦境扩展了。变成了迪克的濒死,杰森的愤怒,提姆的重伤,达米安的死亡,斯蒂芬妮的尸体,芭芭拉瘫痪的腰脊…… ‘我做的正确吗?’他无数次在心中问自己。 ‘我是否应该将这些孩子拉入我所身处的泥潭,拒绝是否能让他们走上更好的未来?’ 他尝试过拒绝,结果是斯蒂芬妮的单独行动,一段临死前的承认身份。 于是他更改了策略,他试图将自己的蝙蝠披风变得更大点、更坚固点,将这些雏鸟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但刀枪啊,像无情的风雪,无孔不入,总要迫使他面对重伤的孩子、濒死的孩子,然后质问自己: ‘你做的够多了吗?布鲁斯?’ ‘这就是你所能做的全部了吗?蝙蝠侠?’ “布鲁斯……布鲁斯!”有声音似乎隔着水面传来,遥远而混沌沉闷。 而后那道声音以严厉的口吻呵斥:“蝙蝠侠!醒醒。你还有工作要做!” “……嗬!”布鲁斯被漫长岁月里刻入骨髓的责任拽着,猛然从生死边缘的浮浮沉沉中醒来。 利奥兰半跪半蹲在布鲁斯身边,一只手净化布鲁斯胸口处的地狱火,另一只手费劲地剥离对方身上正让情况雪上加霜的地狱蝙蝠战甲:“听着,你不会死。我可以治好你。但我需要先处理地狱火,我要你坚持到我拔除地狱火,听见没有?” “然后我需要你再次使用那个圣杯,因为该……很坏的超人给他那十几亿个军团下了攻击指令,我们得阻止这种不必要的牺牲!” “……”未完的战斗和必须完成的使命,像在布鲁斯已经空空如也的躯壳里续了一团火。 他睁眼,嘴唇动了动,喉咙里挤出一串含混的喉音后勉强说出清晰的话语,即便细如蚊呐:“我以为……你说过自己讨厌……命令式的沟通方式。” 利奥兰觉得能说出这话,布鲁斯还算清醒:“我有什么办法!你好像只吃这套。” 如果不是重伤着还保持疑心戒备,布鲁斯都要说出“上次我也是这么叫醒你的。为什么五十步要笑百步?”,但生理性的眩晕和虚弱还是占据了他的身躯大脑。 他在这种仿佛置身于摇篮中的眩晕中,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从接下来的军团要怎样应对、有没有办法解除超人的指令,再到“说真的,到底为什么我使用圣杯熔石会进入利奥兰的灵体?” 在濒死边缘徘徊,显然会让人感知到时间被拉长。 布鲁斯费力地在装载着自己记忆的罐子里搜刮,直到某一刻他捕捞起过往的片刻回忆。 那是他使用熔石前的三分钟。 老管家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但基本就等于老大不高兴的脸,用托盘送来一柄消过毒的手术刀、止血用品、绷带:“当我决定为韦恩家族服务时,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主人家准备邪术的献祭仪式。你都做了什么,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是什么让你从mi5的特工沦落至此?” 第117章 布鲁斯靠坐在床边无可奈何:“这不是‘邪术’,亚马逊人将这颗熔石保管在天堂岛,这是神明的遗物,甚至很可能是宙斯本尊的。” “而且我和戴安娜聊过了,看她的反应,明显有人使用过这颗熔石,而且获得了一个不错的结局。否则戴安娜劝说我的态度会更加严厉,甚至她可能会决定根本不告诉这颗熔石的存在。” 老管家看着布鲁斯切割开自己的手臂,将血液滴在圣杯上,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做吗?韦恩老爷?” “难道与一个人的相处,不足以知晓他的内心吗?” “难道mi5的训练没有给你答案吗?”布鲁斯熟练而利落地处理好伤口,这点疼痛甚至不足以让他的睫毛颤动一下。 他丝滑地滑进被窝,将自己裹成一条(他的睡姿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晚上做梦他都在不停奔跑或挥拳):“我确定那些课程一定教过你,外表、行为、性格,都可以伪装。” “如果真要我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那就让我看看ta的灵魂深处吧。” “晚安,阿福。——请帮我关上灯。”布鲁斯从被窝里支棱出一个脑袋,冲着老管家称得上讨好卖乖式的眨眨眼。 ——回忆戛然而止,他从思绪的断崖上坠落。 贯穿伤与烧伤带来的疼痛开始麻木,他感觉自己像被泡在一缸滚烫的水中,呼吸艰难、死亡如有实质地化作千钧重压压着他。 ‘是重伤后的高烧。’他清晰地分辨出了这个常在生死边缘同他打招呼的老朋友。 他没在乎这些,从前他能跨越的坎坷,他现在同样能够跨越。 他知道自己会爬起来,睁开眼,去面对处处疮痍的世界,捡起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老管家叹息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回响:“一定要这样做吗?韦恩老爷?” ——是的。阿福。他承担不起因为自己的疏忽,再拥抱着孩子的尸体,等待他们在他怀中冷却。 他不希望世界上再多出几个布鲁斯·韦恩,走进那条小巷,从此再也没从小巷中走出来。 没有什么英雄,他从来不是英雄。 他披上黑色的披风,他用暴力打击罪犯,是因为他心中的愤怒和仇恨从未冷却。 他那时的回答紧跟着在耳边响起:“如果真要我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那就让我看看ta的灵魂深处吧。” ——现在他明白了,他看到了。并且注视了对方足够久的时间。 那么他能够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利奥兰了吗? ——不,想想双面人。想想哈维·丹特,想想哥谭的光明骑士、刚正不阿的地方检察官是如何堕落的。 ……但利奥兰不是哈维·丹特。他比哈维更加坚韧,苦难无法动摇他的意志,恰恰相反,是岁月与苦难塑造成了如今的他。 ——那么,他能够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相信利奥兰了吗? 蝙蝠侠终于想,他能。 烧灼感彻底消散,天使的奇迹以奇迹般的速度治愈他残破的身躯。从被贝恩折断过的脊背,到手臂上哪怕只有一寸的伤痕。 布鲁斯不等身上的伤完全恢复,就匆匆接过天使手中的圣杯,对着因他的笃信(老天,布鲁斯受不了这个形容词。他受不了任何和正面情感有关的词,就像某些猫会在铲屎官离开时眼巴巴蹲在门口,又在铲屎官回家后若无其事地躲开铲屎官的抚摸,回到自己高高在上的猫爬架王座上躺下。)重新发光的利奥兰低声道:“这些军团的人都是曾经被布莱克尼亚囚禁、又被超人控制的受害者——” “我知道我知道。”天使摩拳擦掌,准备来个规模空前之大、操作要求无比精细的奇迹,“我可以——” 试试一口气剥离所有人身上的脑控装置—— 利奥兰是想这么说的来着。 但下一秒,他听见一声凶恶的低吼:“喵嗷——!!” “??”心性比较跳脱的闪电侠和利奥兰一同回头看这战场上怎么会进猫。 下一刻,利奥兰就见一颗接一颗……抱歉,一只接一只的恶魔猫裹挟着黑雾在平地上接连闪现,紧跟着愤怒而饥肠辘辘的猫咪们齐齐弓起后背,冲着天空仍在不断集结的宇宙军团:“喵嗷——” 懒惰的原罪之力在城市乃至宇宙间回荡。 ‘列队真是太累了……为什么我非得在这儿等所有人集合?哦……看看那片空地!我觉得是时候小小摸个鱼……’ ‘困。几点了?哦谁管这个,老子要睡觉。’ ‘为什么我在这儿?为什么我穿着战甲?为什么我拿着武器?我不应该在我家里抱着小被窝睡懒觉吗?’ “呃——”利奥兰看着空中突然开始密密麻麻降落的军团,“朋友们?我觉得我们现在的作战目标得换一个,关于如何避免急降踩踏压伤事件,以及大都会能不能装得下所有军团——哦!我知道了,伟大的懒惰之眷属们……可以请你们让大家分批‘懒惰’吗?” 猫咪们被哄得得意地挺起胸脯,矜傲地摇尾巴。一股脑坠落的大军一个急停,开始以千人为单位挨个降到利奥兰面前躺下“做手术”。 周围已经做好死斗准备的超英or反派们:“……??” 发生了……什么??什么……懒惰之眷属? 杰森最先放松地放下手中的重机枪,压在胳膊肘底下杵着,装作很酷、完全不想撸猫、一点小事习以为常的样子耸耸肩:“哦,没什么。只是我们的利奥兰混了一点地狱血脉——我没有提到过吗?他很可能是撒旦之子呢。” 利奥兰不知道这个谣言什么时候能止于智者:“我·不是。” “……”戴安娜盯着还在放光的利奥兰若有所思,片刻后拽着布鲁斯挪到远离人群的地方(非常幸运,恰好在撒旦视野的死角,而撒旦不稀罕看除天使以外的任何人),压低声音,“你去过利奥兰身边,他又一直否认自己撒旦之子的身份——我在想,他可不可能是天——” “不。”人人信任的蝙蝠侠操着一把喉癌嗓,以无人会怀疑的冷硬语气打断,“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地狱里泡温泉。” 戴安娜似信非信:“——那他为什么每次都否认自己是撒旦之子?” “……”已经在182年的光阴中习惯了说真话,以至于语言艺术从某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蝙蝠侠眼神微移,“我在那里呆了182年,没见过一次撒旦去见他。” “哦,我明白了。”戴安娜了然又同情地点头,“family issue.(家庭问题)” 第64章 蝙蝠侠亲口作保,在利奥兰不知晓的地方,他“撒旦之子”的身份愈久弥坚。 撒旦本尊都不知道还有这等好事,看着“手术”逐渐熟练,效率以指数倍增高的天使,祂内心只有一个遗憾:“为什么超人没能召唤出来拉奥?我还在期待大场面呢!噢这个虚伪的信徒!” 远在原世界,真虔诚信仰拉奥的克拉克狠狠打了个喷嚏。 然而撒旦在冲着综艺嘘完倒彩后,只是下意识地看向左侧。 一秒的寂静。两秒的寂静。 撒旦果断转回头专心追祂的综艺:“谁在乎雅威在哪、死没死透?”撒旦将名单翻得哗哗响,“让我看看下一个幸运儿……之前对天使造成最大负面影响的是谁来着?” ——鲜有人知,因为完美主义,撒旦多少有些选择困难症。因此在祂选出下一个人选前,利奥兰还有不少时间。 正联大厅前,受控军团因天使的超级速度和指数倍增长的效率迅速缩水。灰蝙蝠率领同伴将超人、神奇女侠、罗宾和海王依次收押。 红头罩直接面无表情地掠过欲言又止的罗宾,对着刚拆了脑控设备、有些狼狈的海王幸灾乐祸:“你看起来有些后悔了,嗯?两年前选择支持超人的傻*里,好像只有你被脑控。看来投诚未必会换得好结局,是吧海王陛下?” “?”站在一旁同样在战斗中出力良多的亚瑟闻言顿时露出有被冒犯的皱脸表情:“嘿!我也是海王?你的话听起来也像是在骂我。” 他一边抗议一边溜达到自己的二重身身边偷偷踹了一脚,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小声嘟哝:“愚蠢的二重身……害我平白被骂。” “……”海王被绿灯侠压在地上反铐住双手,抿着唇没有说话。 第一次蝙蝠侠和超人之间的五年抗战,他是为了臣民不得不投靠超人。第二次纷争,他却的确是凭借自己的判断选择了超人。 一个人做出了选择,就该承担后果,他没什么好争辩的。好在亚特兰蒂斯仍有媚拉可以统治,他相信他的妻子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媚拉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罗宾在闪电侠手中不甘心地挣扎:“好结局?你们认为现在这样就是好结局?让我告诉你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人们会要求处死超人、还有支持超人阵营的超英们,等到下一次像布莱尼亚克这样的家伙入侵——甚至比他更厉害的家伙入侵,你们要靠什么保护地球?! 我们本能拥有一支堪比灯戒军团的大军!” 第118章 “我们还有卡拉。”灰蝙蝠淡淡地面对血亲之子针锋相对的话语,“停止挣扎吧,达米安·古尔。既然你选择传承刺客联盟的荣耀,就不要让你的祖父雷霄古的脸上蒙羞。” “……”罗宾突然沉默了下来,瞪大了眼睛,大概是因为蝙蝠侠对他的称呼。 但他最终没将“你居然剥夺我的姓氏?!我是你的亲生儿子!”这种话喊出口,只在闪电侠半强制性的推押下走向红太阳牢房——天使已经用奇迹修复了正义联盟大厅,在正义的审判做出前,超人及同党都将在那里等待宣判。 灰蝙蝠沉默地目送罗宾——或者说达米安·古尔远去,天使注视着父子分别的这幕,最终还是对比起旁人的感情安慰,或许更需要实际帮助的灰蝙蝠道:“我……以后如果有什么棘手的敌人,你们可以随时喊我的名字。我能听见,即便隔着平行宇宙。” 红头罩浮夸地倒抽一口凉气,扑过来捂住灰蝙蝠耳朵的位置:“嘘!嘘!老天,你想让老头子后半辈子都离不开安眠药吗?——虽然就你现在展露出的力量来看,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蝙蝠侠或者莱克斯·卢瑟睡不着觉了。” 像个流浪汉一样岔着腿,灰头土脸坐在路边石墩上的丧钟哼了一声:“活像莱克斯·卢瑟能在坟墓里听到似的。” 这是一个疮痍满目的世界,但谁都知道给予它时间,这个世界就会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自我恢复、重新运转。 至少在此时此刻,这些痛失所爱者获得了一份有勇气去迎接下一个明天的情报——这世上的确存在天堂地狱。 匆匆赶来的红罗宾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拿这事振奋人心。 在这种山穷水尽、急需一剂强心针的时刻(天知道超人折腾得整个地球都没有一个政权,谁敢想象战后地球的混乱),公布天堂地狱的存在,大概就跟开个公共心理咨询中心的效果差不多——尤其是,这能让他们以充分的理由和立场阻止自杀,甚至降低犯罪率,毕竟谁都知道自杀和犯罪者必下地狱。 至于那些本来就要下地狱的人,如果因此决定提前跟这个世界say拜拜——那红罗宾也不介意世界上平白无故地少几个人渣。 丧钟抱着枪琢磨了半晌,冲着利奥兰:“我记得,地狱好像是有赎罪的政策?减刑、将功抵过什么的?” 他老婆孩子绝对在天堂,他就有点老大难了。 天使从不拒绝任何迷途知返的灵魂:“当然。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当你能够离开地狱进入天堂那天,我将会在那陪伴你。” 丧钟思考了片刻站起身,跟灰蝙蝠讨论“超反能不能改邪归正加入正义联盟”“凭什么泥脸可以我不行?”的事去了。 利奥兰则在欣慰之余感觉到脚下被什么毛茸茸、暖烘烘的东西一顶:“?” 天使低头,就见饥肠辘辘的恶魔猫们一反之前粗声粗气的雄浑嗓门,开始嗲声嗲气地在他的双脚之间钻来钻去,传达着无声……呃,是非常响亮的回家催促。 考虑到猫猫大队立大功,天使觉得猫咪们讨饭的要求非常合理。 他抬起头,正想和众人告别,顺便友好地问一句需不需要他顺带捎一拨人回家,就见联盟大厅门口,褪去地狱蝙蝠战甲的布鲁斯冲他投来隐晦的目光。 一百八十二年的相处时间,即便是再不对付的房东和房客,也能对对方的习惯了解得大差不差。 利奥兰解码了布鲁斯这个大致意思为“换个地方聊”的眼神,基于对方使用这个眼神时从来只谈正事,他没什么犹豫地示意猫猫们原地等候,自己大步跟进正联大厅。 “好吧。虽然我们不能断言萨麦尔为什么找上超人,又为什么突然转身离开,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大恶魔——或者幕后主使者的行动,似乎都在围绕命运之矛、圣杯这些圣器展开。” 布鲁斯等在盥洗室,利奥兰进门时,他刚用冷水粗鲁地抹了把脸以提振精神,此时双手撑着水池边缘,水珠顺着他被头盔压得凌乱的鬓发向下滴:“但你和这些圣器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能将你和这些圣器、还有背后的主使者连接在一起?” 利奥兰同样想不通:“一定有事在过去和2019年之间发生,才会导致我们遇到眼下的一切麻烦……继续追查圣器是一条不错的线索,你能在现代继续追查其余圣器的下落吗?既然幕后主使始终没有露面,那ta一定还在行动。” “i will.(我会的)”布鲁斯转过了身,背靠着水池,不知为何显得似乎有些紧张,“还有……听我说。” 利奥兰:“?” 布鲁斯希望自己不要表现得比当年对超人说信任还僵硬,没道理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越活越回去:“关于我们的矛盾。我想说——抱歉。不是之前那种‘我道歉但我还会这么做’的抱歉,我的意思是——” 布鲁斯的舌头很轻地抵了一下上唇,迫使自己把该说的话说完:“我可以以我的生命信任你。不论是作为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你知道我说这些是出于真心,因为——” “谎言惩戒。”利奥兰相当意外地接过话头,“你知道谎言惩戒的存在,所以你不会对我说谎。” 布鲁斯等了一会:“你不问我原因?” 利奥兰耸耸肩:“作为天使,我不会迫使悔改者做忏悔陈词,行动比长篇大段的言辞重要。作为利奥兰……” 天使忽然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作为利奥兰”过了……但他还是继续道:“我还没决定是否要原谅你。” “……”布鲁斯的视线不确定地左右晃了晃,蝙蝠大脑里对此类情况的应对方案储量为零,“有任何事……是我能做的吗?” “我不知道……”利奥兰若有所思,“你知道作为天使,大部分时候我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因为工作需求。但这件事,看起来并不需要我马上处理?我更想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来。” 布鲁斯敏感地觉得这说法有些微妙,似乎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划入了某种不同的、更私人的领域。 但哪里不同?布鲁斯说不出来,他对标了一下另一位老同事超人,最终将这归类为天使的私人领域意识比常人更强而导致的感官。 布鲁斯谨慎地确认:“我能……在躺进坟墓前得到答案吗?——不是原谅与否的答案。只是我能做点什么稍微弥补自己的过失?” 天使发出一声模棱两可的哼唧声,他对时间问题看得比活人开:“也许能?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毕竟我们没人相信世界真的会在2019末日,对吧?” 布鲁斯接到了来自天使的眼神暗示:“……我会调查圣器的线索的。” 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起承工作,转合工作。 两个工作狂以简短的点头和礼貌的道别(布鲁斯在天使道别后意识到自己礼仪上的简陋,匆匆补上了这点)结束对话,利奥兰先一步离开盥洗室带走嗷嗷待哺的猫猫们,布鲁斯难得没做转头没的那个,从盥洗室里走出来时,还在心情略显沉重地思索:他该不会要等到死后工作几百年,才能得到天使的一咪咪松口吧? ——但不论如何,只要世界不在2019年终结,他们就还有很长的时间。 利奥兰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猫,身上背着一堆胖猫地回到过去的地狱。进灵魂接引处时就听炼狱底下一猫一狗在相对咆哮: 利维坦:“闲·人·免·进!到底哪个单词你听不懂??” 贝尔菲戈尔:“多好笑?什么时候嫉妒之君主变成炼狱的守门人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三天两头就探着你那蛇脑袋往天使的窗户边蹭,你一定很嫉妒吧?没有像我们猫猫这样顺滑的皮毛?” 利维坦:“哈!说得好像你养的哪只猫被天使收养了似的,我看你的毛发也没有很无往不利嘛。” 贝尔菲戈尔气得弓腰:“哈——” 利维坦跟着蓬起脖颈:“哈——” 利奥兰:“……” 如果天使能在地狱随便抛头露面,他就跳下去给两只动物一只一记破颜拳了。但下不了楼也没关系,利奥兰镇静地拉开水镜,不出半分钟就看见下面打得蛇鳞猫毛满天飞的君主各自被副官领走。 利维坦试图挣扎:“我不能离开这里!你看到那些恶魔有多想往山上爬了!没我挡住,天使被打扰怎么办?他们可能冒犯天使,甚至伤害他!” 利维坦的副官冷静指出:“有没有可能,那座山是炼狱。不是每个恶魔都能‘爬’的上去,能爬上去的就该上天堂,或者比肩七宗罪了。” 贝尔菲戈尔倒是很配合:“如果利维坦离开,那我就离开。” 一猫一蛇相对互哈着气被副官领远,利奥兰无语且好笑地看了会地狱高层的日常,转身看向矜持蹲坐好的猫猫们:“现在——虽然我想很想问明明看起来时间没过去多久,你们是怎么吃光碗里的食物的,但见义勇为就该获得嘉奖。” 第119章 天天喂猫,这光环摘啊脱的都变得丝滑不顿卡了。 利奥兰照例排好猫碗,将光环丢到空中自动播撒猫粮,刚要坐到办公桌后—— “我看见你允许贝尔菲戈尔的眷属走进你的居所。”一道声音忽地在窗口响起,引得天使回头。 别西卜,暴食之君主,地狱正统的实权掌控者,正以一种孩童窥探窗外世界的姿势双臂相搭,扒在窗台。 看到天使回眸后,祂利索地跃进窗内,没在意天使瞬间手忙脚乱试图藏起部分卷轴的动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啊!别西卜阁下。”天使挡在书桌前,心虚地将一份散发着硫磺气息的卷轴踢到桌肚底下,“yes?(您请说)” 别西卜反手“咯噔”一声关上石窗:“忏悔的灵魂可以升至天堂,有没有任何可能,忏悔的堕天使也可以重返天堂?” 明明谈论的是飞升天国这样光明的问题,别西卜却用石窗和身体将整间屋子封得密不透光。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并不适合在地狱讨论,也可能是这满室昏暗正契合了堕天使内心的无望。 隔着水镜,看手底下的君主干架看得正愉悦的撒旦渐渐收敛神情,注视水镜。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天使不确定地扫了眼昏暗的房间内幽幽亮起的无数双猫瞳,有点拿不准别西卜到底是想秘密会谈,还是不在乎对话是否被旁人听到,“您想重返天堂?” “我不想。”别西卜看着天使,“我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选择和没选择完全是两码事,谁都知道这其中的区别。这个问题在别西卜心中酝酿了不止一两年,甚至可能在祂头一次路过炼狱,知晓有“灵魂接引处”这么个地方时,愤怒和不甘就在祂的心底积累。 利奥兰却没有回答“我想当然可以,宽恕是七美德之一”,而是有些局促地双手交握片刻后,拖了把椅子,请别西卜和自己一道坐下:“我接下来的要说的话,是我自己这么多年来观察和思考的观点。我无法保证它正确与否,甚至无法保证它是否会激怒您。您能……保证自己会听完我的话,再决定愤怒与否吗?” 别西卜无所谓地往座椅靠背上一靠:“当然。” “right.”利奥兰有些小心翼翼地瞅着别西卜的神色开口,“我觉得,所有问题都得先回归到最初的一个问题上:有罪的灵魂和无罪的灵魂,是否有相同的重量?如果所有光明都有归处,那么黑暗是否也该等同?” “……你什么意思?”别西卜皱起脸。 利奥兰舔舔唇:“我的意思是——我们当然不能让善良的灵魂在天国享乐,而罪恶的灵魂在世间到处乱窜,对吧?所以必须有这么个地方,去收容这些灵魂,辖制祂们可能造成的混乱——于是地狱建成了。” 利奥兰有点不确定别西卜是否会因为他接下来的话暴跳如雷,悄悄冲着还试图看热闹的猫咪们比‘快离开’的手势:“然后——既然我们有了地狱,那就必须有管理它的存在,对吧?所以上帝从天使中挑了一批祂觉得最合适的——” “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所有高阶天使几乎全部跟随路西菲尔堕天,而只给天堂留下少部分高阶天使和一大堆中低阶天使的原因。” 黑暗中,别西卜的瞳孔骤然扩张,呈现出一种可怕的、仿佛深海生物那死气沉沉、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珠的质感:“你的意思是,上帝将我们打落地狱,仅仅因为我们是最优秀的?” 这么说有点得罪人,但利奥兰还是得客观地问:“你能想象加百列掌管地狱的样子吗?或者米迦勒?” 邪恶的灵魂或者大天使们,总之肯定有一方得全灭。 “……”别西卜靠坐在木椅之上一动不动,晦暗的室内却折射出海水般的波澜光纹,咸湿的海腥味混杂着某种象征死亡和恶意的恶臭,充斥了整个灵魂接引处,“九天九夜的坠落。所有的精神折磨和肉体痛苦。你告诉我仅仅是为了给地狱找一群该死的管理员?” 猫咪们开始炸毛了,利奥兰直面着别西卜的愤怒和杀意,张开翅膀将哈气不安的猫咪挡在身后:“还有另一个原因——我觉得。我的前任,我是说在我之前的那些灵魂接引天使,您还记得吗?别西卜阁下?” “他们没有经历堕落。他们保持着天使的身份来到地狱。然后他们因为看不起地狱的灵魂拒绝为任何一条灵魂引渡,即便那些灵魂很可能是饱受折磨、被迫自尽的受害者。” 别西卜并不愚笨,祂听懂了天使的言下之意,因此灵魂如同再次经历那九天九夜的坠落一般焦灼痛苦,仿佛被分裂成两半。 一半的灵魂嘶吼着“但凭什么我们受苦”,另一半冷静地注视这场荒谬又似乎合理的对话:“你的意思是主想要我们与这些灵魂共情,而不至于傲慢鄙夷。” 利奥兰并不敢咬死自己的猜测:“这是我的推测。” “那么你错了。”别西卜以平静的语气说。 “不必试图给上帝的一言一行找任何合理化的借口,愚昧的天使。主就是睚眦易怒、毫不宽容、冷酷无情的。” “祂将信奉祂的天使任意处置,祂享受自己至高无上的权柄,祂只是喜欢看着众生沉浮、挣扎于祂给予的喜乐苦难。” “而你,天使。”别西卜的目光落在利奥兰身上,给予天使一种被深海中缓慢游弋的巨物盯住的、毛骨悚然的错觉,“你所信奉的美德如此浅薄,因为你从未真正亲身经历过人间之苦。” “你曾感受过绵延至死亡的饥饿吗?如果没有,你如何谴责因饥饿而招致的杀伐是罪恶的?” “你曾感受过精神与灵魂的相爱吗?如果没有,你如何批判抵死缠绵的欢愉是淫荡的?” 天使抬起了一只手。 别西卜已经预料到天使会如何反驳:难道人要先跳下悬崖才知道这会招致死亡?难道兔子要先走进虎口,才知道自投罗网没有好下场?总有些事是无需亲身体验,就知道是错误的。 ——但利奥兰神情认真地开口,回答祂的却是一串问题:“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怎样才能让生灵不遭受饥饿之苦,以至于向同类举起屠刀?” “怎样让人面对肉欲,心中怀揣的不仅有生理的欲望,更有精神的尊重和交融?” “我该怎么做,能让世间行走的恶人变少,善人得以安度平生——杀戮能带来这样的世界吗?” “……”别西卜意识到天使是认真在问祂这些问题,“你找到答案了吗?” 利奥兰自所多玛城外的那场处刑就思考至今:“我没有。但我觉得也许主和人类找到了。” 只是上帝早先施行的是粗糙版本,而后来的人类更加精细:“以恐吓与嘉奖并行建立起的秩序。或者人类称之为‘法律’。” “罗列能够钳制恶行、保护大众利益的法律,然后由强有力的暴力机关确保它得以施行,将对法律的敬畏和尊重根植于人心——” “我们不是上帝。我们没法救下所有人。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己所能——法律最低限度地保障了这一点。” 而地狱最高限度地确保了法律所不能及的漏网之鱼,能够得到应有的惩戒。 “……”别西卜瞳仁微缩,有那么一瞬几乎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地狱不是人人嫌恶的臭水沟,而是某种无比高尚且公平的审判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么祂们作为上帝之子、过往以及未来的宣判官,承受那九天九夜的坠落与痛苦似乎不值一提。 但祂很快从这种错觉中清醒过来,阴沉沉地看了利奥兰一眼:“所有事对你来说倒是轻松。上下嘴皮子一搭,好像堕天也不过只是上帝的小考验——让我这么说吧,天使。” 别西卜站起身,并没有为难猫咪或天使的意思:“你不是堕天的那个,所以你的所有夸夸其谈,都只是国王站在城堡上居高临下的指点。” 别西卜很快离开,身上挂着大猫小猫——祂其实是被贝尔菲戈尔嘱托来接娃的。 天使没有多言,他实际上认同别西卜的观点:未曾亲身经历或实践过,任何事都只是夸夸其谈。而且他个人认为即便有这些考量,上帝的处理方式也实在称不上正确。 但和别西卜的谈话,的确捋顺了他的一些思路,并对某些方面有了试探性的规划。 行动力一向惊人的天使立即干劲十足地摸出联络器,想向安娜丝玛发消息却想起女巫并未加入正义联盟,只能退而求其次发给康斯坦丁:【好消息!我想好污水厂究竟要改建成什么了!】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污水厂。 康斯坦丁感觉到联络器的震动时还懒洋洋地不想动弹,等他看清消息,差点从兔耳恶魔的膝盖上滚下来:【感谢上帝!我几乎以为你打算把这个污水厂改建成养老院了。】 他刚想警惕地提醒他们的对话可能被蝙蝠侠监控,就见屏幕上又蹦出一行字,即便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天使此时眉飞色舞兴冲冲的小模样:【我决定将污水厂改建成法律援助中心!想想吧:我们不会被贿赂,也不会被反派轻易抓走,我们有负责调查的侦探、特工,掌控人脉的艾琳和维斯帕小姐,我们将会像蝙蝠侠和哈维·丹特的结合体!】 第120章 康斯坦丁欲言又止,想否定这计划的可行性吧……这还真是蝙蝠侠曾经试图施行过的计划。只是当时的好搭档哈维·丹特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和坚韧的心性,以至于在反派的算计下沦为双面人,而此时污水厂里的员工们又恰恰好补全了当年哈维·丹特的短板。 康斯坦丁只能道:【我在你眼里看起来像个律师吗?撒旦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出这玩意儿的!你就不能整点佣兵集团或者驱鬼中心之类阳间的东西?以防你不知道,在人间提供法律援助是需要资格的。而且我们厂里到现在都还没个会计!】 忿忿地将这段话发出去,康斯坦丁还没来得及放下联络器喘口气,就见天使的回复噔噔噔地飞快传来: 【为什么驱鬼中心比法律援助中心阳间?[小鸟困惑.jpg]】 【资格确实有点难办……但我记得维斯帕就是财务部出身?为什么会没会计?】 胡扯的康斯坦丁:“……” *的,你一个天使能不能有点天使样,为什么这么不好糊弄? 不好糊弄的利奥兰合拢双手,眼睛亮晶晶地鼓舞员工和自己一起内卷:【既然如此,去上学吧,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i what?】 天使:【上学,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i beg you pardon?】 第65章 没分到工作前康斯坦丁还催着工作,真等到工作任务下来了,他当场反悔。但即便是正幸灾乐祸围观的撒旦也能理解他这会儿的暴躁:【我看起来像是爱上学的样子吗?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知道我已经多少岁了了吗?!】 利奥兰并不打算强迫康斯坦丁(没见过这么体恤员工的老板,mi5的特工们集体为自己抹泪)。正要回复“那劳烦你问问其他人”,一道黑色带蝙蝠标的弹窗以一种冷漠霸道的架势横空出世,严严实实地覆盖了康斯坦丁的聊天窗口: 【b:我听说你为了削弱圣杯的效果,伪装成猫女演戏。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离开earth-49前,我和猫女顺带谈了几句这件事,她大度地表示不介意你借用她的身份,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利奥兰读懂了这段话隐藏的潜台词:经过猫女本尊的同意,天使之前的伪装就不能算是谎言。蝙蝠侠这个严谨的补丁打得恰到好处。 天使刚想回复,康斯坦丁的对话框又弹了出来:【另外,你在哥谭捯饬这些事,有问过蝙蝠的意见吗?】 “?”利奥兰奇怪地皱脸:蝙蝠侠又不是哥谭市的市长,也不是律师工会代表,他在哥谭开法律援助中心为什么要经过蝙蝠侠的同意? 不过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利奥兰还是在做这种可能令蝙蝠侠不快的事前礼貌地发去询问:【我打算将污水厂建成法律援助中心,你怎么想?】 蝙蝠侠的回复半响才来,显然经过了一番慎重的思考:【我的想法会影响你的决定吗?】 ——显然不。少有人能动摇利奥兰自成体系的想法。但也没那么绝对,天使好说话地道:【如果你有合理的理由说服我不做这看起来有益于哥谭秩序的尝试。】 “……”相隔数千年,刚回窝的蝙蝠侠在蝙蝠洞里陷入沉思。 “怎么了?”红罗宾在蝙蝠侠身后晃荡而过时,顺带瞥了眼联络器,“你不能直接告诉利奥兰哥谭是你的地盘,你不喜欢有人越界?你之前就是这么跟克拉克井水不犯河水的。” “……”蝙蝠侠保持沉默,问就是他这口井水已经先犯了快两百年的河水。 【b:我之前尝试过类似的方案。你有合适的人手?】 “……?”红罗宾又游荡了回来。 提姆对自己看到了什么感到惊疑不定,片刻后摸出联络器给克拉克发消息:【当初bat是怎么劝你别插手哥谭事务的?】 【s:?‘劝’?他用了蝙蝠车、加特林还有氪石颗粒炸弹!——虽然我当时的态度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难道是利奥兰交流的语气比较好的原因?红罗宾持续狐疑,但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因为利奥兰又弹来消息: 【r:事实上我正在劝说员工们进修律师资格,实在不行我再另想办法。】 “……!”红罗宾被狠狠冲击到了。 已知:康斯坦丁是污水厂的员工。红头罩似乎也和污水厂不清不楚。 问:利奥兰居然想劝康斯坦丁和红头罩一把年纪去考学历?还是律师?? 康斯坦丁真不会课上到一半抄起法阵把满口长难句的老师卖了吗?红头罩倒是难说……听说杰森还在做罗宾那会儿,对去学校上课还是蛮热心的。 红罗宾不由地驻足开口:“员工们怎么说?” ——污水厂里。 康斯坦丁:“白日做梦。想都别想。”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学了大半辈子的魔法,现在他叫我去重头学起读法律??” “我已经拿到文凭了。”安娜丝玛无所谓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耸耸肩,“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家的人其实不太需要文凭,所以我随便读了个我母亲顺手勾的专业……哦,哦!这一定也是艾格妮丝的安排!我就说填报大学时母亲为什么突然那么积极!” “我也有了。”艾琳·艾德勒迎着康斯坦丁瞪来的视线嫣然一笑,“怎么?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读大学的时候?事实上因为父亲的影响,除了法学硕士学位外,我还修习了犯罪学、国贸和心理。” “我没问题。”阿杰伊抱着抱枕懒洋洋地举了下手,“这很正常。特工的工作都是这样,为了完成某个任务去学习某个专业……玛丽,你是不是也有法学学位来着?我忘了。” “呃……没有。”玛丽挣扎着从懒人豆袋上坐直身体,“哦,看看我现在的身手!干什么都行,我已经受够了每天在根本没人来的医务室数棉签。” 康斯坦丁难以接受地看着在场同事倒戈大半,维斯帕同样不在乎老板派什么任务,约翰甚至在没人要求的情况下一脸“哥谭浴血律师?听起来很刺激、带我一个”的高兴表情主动挤入律师学习的行列。 放眼整个污水厂,除了没法抛头露面的恶魔和狗狗,居然只有红头罩跟他统一战线。 杰森:“什么?大学?现在?——不是对上大学有意见,其实我以前还挺想有个学历的,但现在?” “我已经过了那个对学校、学历这些正常孩子都有的东西有执着的年纪,有什么知识是我想但不能自学的?而且我来污水厂只是来监督你们的,又不是真心工作。” 安娜丝玛错愕地看向他:“我没有每个月给你发工资吗?杰森,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红头罩:“呃……但这不是顾问的工资吗?” 维斯帕就乐意看小男生(拜托,红头罩一点不小了)被为难的样子:“你不觉得法律援助中心的顾问一点不懂法律有点不合理吗?” 红头罩:“……” 他进厂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一个污水厂会突变律师所啊!这行业跨度会不会太大了? 夏洛克无比自然地摸出手机——作为不拿工资、但每天倒贴打卡上班的真编外人士,虽然他没打算从咨询侦探跨行转业,但在这件事上,他很乐意帮约翰玛丽一把,顺便折磨卖了军医的麦考夫: “我不确定布鲁斯·韦恩的银行卡能做到哪一步,但首先你们绝对不会想在大学里耗四五年,其次我不是很喜欢美国大学散漫的样子,最后牛津大学是最好的。我想麦考夫可以安排好这件事……” 半分钟后。蝙蝠侠接到一通跨洋电话。 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声音听起来礼貌且心平气和:“我的兄弟刚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要求我设法安排6个牛津大学法学专业的额外入学名额,并且最好能让这六名学生在一年之内修完全部学分。你对这件事有所耳闻吗?蝙蝠侠?” 旁边的红罗宾条件反射地推算这六个污水厂员工分别是谁,借此完善蝙蝠电脑里关于利奥兰的情报。 大福尔摩斯似乎没打算听蝙蝠侠的回复,仅仅停顿了一下,就接着用那种即便隔着屏幕,也能令人想象出他官方微笑表情的语气道: “安排名额并不困难,即便是最高学府,高层也和唐宁街10号的政客一样‘善于灵活变通’。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会放任这种情况在你的地盘发生。” “还记得我们在德文郡庄园里的谈话吗?那时候我建议你最好为利奥兰‘创造弱点’以掌控不稳定因素。我询问你是否介意亲身上阵扮演弱点这个角色,因为我认为比起我手下那帮为了钱办事的特工,你更加不容易被劝反。” “但现在,你能保证你的放任里没有任何私心吗?” 说完这段意味深长的话,麦考夫就挂断了电话。 他的助手在旁边不确定地思考了半晌:“您的质问……是真心的吗?您认为蝙蝠侠被利奥兰诱惑了?” 第121章 “什么?当然不。”麦考夫摸摸自己疼痛的牙,他最近甜点吃得有些放纵,但他真不想去看牙医,“我们在讨论的是蝙蝠侠,一个打扮成蝙蝠,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哥谭昼伏夜出、打击罪犯还非得遵循不杀原则的固执家伙。是什么让你认为他会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几个月的同性打破自己的原则?” 助手:“?但您刚刚说——” 麦考夫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得预约牙医:“我只是心情不好,顺便给蝙蝠侠添堵……能请你替我预约今晚和牛津法学院院长共进晚餐吗?多么难得的做人情的好机会,只有夏利才会傻乐着觉得我会因此生气。” 助手不由地看看刚挂的手机:“……” 难道您没有吗?都特地打个跨洋电话撒气了。 与此同时,蝙蝠洞内。 盯着手机像ppt一样静止的蝙蝠侠:“……” 三秒的全盘重审和权衡后,布鲁斯倏然解冻:麦考夫·福尔摩斯大概是喝凉水牙疼才会觉得蝙蝠侠会因为私心而放纵任何可能对哥谭有影响的改变。 一旁观察布鲁斯的提姆:“……” 为什么布鲁斯会在麦考夫指摘“你有私心”的时候条件反射地自我反思? 布鲁斯会在麦考夫指摘“你对克拉克有私心”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反思吗?他只会皱眉觉得“英国佬gay眼看人gay”。 很通人性的提姆:“……” 提姆缓缓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冰咖啡压惊。 ——不论蝴蝶翅膀扇起了怎样一圈多米诺骨牌反应,天使的提议还是执行下去了。 然而现代到底距离此时的天使很远,利奥兰还是更多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另两份提案上:一份是提议取消谎言惩戒——这个问题他已经反复申请很多回了;另一个则是针对天堂现有升职体系的改革建议。 “说真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天堂的工作效率会这么低。”利奥兰坐在临街的铺子前,茂密的无花果树为他与两位老友遮蔽了烈日的暴晒。 此时,人间已经来到了公元前946年。所罗门王统治着耶路撒冷,每年都有大量财富流淌入这位智慧的君主统治的领地。 此时此刻,利奥兰和亚兹拉斐尔、克劳利就在旁观以示女王带来的队伍将大量的香料、宝石、金子,送入所罗门居住的宫殿。 克劳利就差把脸埋进冰碗里,这救命的解暑用品还是亚兹拉斐尔用奇迹变出来的:“哦你知道什么原因。下面的天使削尖了脑袋想往上面挤,但他们的意见不管用;管用的高阶天使又不希望一堆下阶天使升上来同他们平起平坐——珍惜吧!好歹这些高阶天使长了脑子。” 亚兹拉斐尔对克劳利尖酸刻薄的评价表示不赞同:“你不能这么一杆子打死所有人,也有很多高阶天使没有私心。但……” 白发的天使不安地道:“最近我的确感到天堂的氛围有点奇怪……该怎么描述呢,以前我在天堂总是被爱和安全感包裹,但最近……我每次回到天堂,都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你确实应该寒毛直竖。”一道淡漠、也不怎么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三人身后响起。 利奥兰循声回头,几乎和亚兹拉斐尔同时条件反射地站起身:“乌列尔!” 路西菲尔当年堕天时的确带走了不少天堂高层,乌列尔、米迦勒、加百列是少有留下的。 这位与米迦勒地位等同,仅次于加百列的天使常以黝黑皮肤的人类形象露面,米迦勒还经常露出官方微笑,乌列尔却鲜少有不苟言笑以外的神情: “我有些话想和利奥兰谈。可以请你们给我们留下一点空间吗?” 乌列尔仿佛没看见眼前有克劳利这么个恶魔杵着,祂站姿挺拔板正,眼神漠然,带给人一种来势汹汹的压迫感。 利奥兰将两个挡在他面前的老友掰到身后,示意两人放心离开后才道:“我们的职权好像没有交叠的地方?” “是的,没有。我很遗憾没机会和你共事,加百列对你的能力赞不绝口。”乌列尔在石桌边坐下,话语的内容出乎意料地没有攻击性。 祂没有称赞利奥兰多久,干脆地直入主题:“你还记得461年前,当米迦勒率军攻打你和亚兹拉斐尔私底下折腾的那颗小星球时,梅塔特隆说的清算吗?” “我……记得。”利奥兰有点不确定乌列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责问他和亚兹拉斐尔为何跟恶魔鬼混?但乌列尔只单独将他留了下来。 乌列尔从长袍衣袖中取出一根不到手掌长的小卷轴,推到利奥兰面前:“打开看看。” 卷轴中储存的是一段昔日影像,内容是亚兹拉斐尔与克劳利如何联手做局,在上帝“杀死约伯的孩子,以测试约伯的忠诚”的命令下设法保住孩子们的。 其中包含了亚兹拉斐尔如何在克劳利的引诱下第一次尝试人类的食物、并因此没控制住暴食的欲望;又是如何当着一众同僚的面,撒谎以保下约伯之子女的。 利奥兰呆呆地看着着影像中的两位旧友在海边坐下对话,亚兹拉斐尔做好被克劳利带下地狱的准备,而克劳利在玩笑后说出“我不会带你下地狱的。我不觉得你会喜欢那里”:“……” 乌列尔伸手敲了敲石桌:“被震惊到了?” “有点……”利奥兰微张着嘴。 出于避嫌原则,他没有经手两位老友的卷轴,否则他能更早的得知这些过往:“但更多的是疑问。” 他最先想起的是艾格妮丝那条关于禁止他向亚兹拉斐尔分享小甜饼,否则会招来世界末日的预言。那预言未必就是为了保证亚兹拉斐尔第一次品尝美食,一定得是被克劳利引诱的? 但这和世界末日有什么关系?以及为什么他觉得他的两个好友之间氛围怪怪的?好像突然就容不下一个他了?而这一切改变都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发生——他突然能理解之前他和亚兹拉斐尔建设氪星没带克劳利玩,克劳利是什么心情了。 但不论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艾格妮丝留下警示也要保证这一事件发生,并明言这对世界的安危至关重要,这就意味着亚兹拉斐尔的破誓是避免世界末日的关键之一,是走在正确道路上的必要选择。 利奥兰心情复杂地看向乌列尔:“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 乌列尔将卷轴又往利奥兰面前推了一下,竟是示意利奥兰自己收起来的意思:“我从一位中阶天使手中接到了这段汇报,原本这份卷轴是要递交给梅塔特隆的。但就在我准备上交汇报的前一晚,我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噩梦……海洋沸腾,吞没地表,岩浆从地下喷涌而出,无数星球毁于一旦。” 像乌列尔这样接近至高存在的天使,多少都会有些预视的能力。就像加百列在执行以撒的任务前,梦到自己如果马虎大意,很可能会招致天堂与地狱的终战。 乌列尔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当我苏醒后,我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招致这一未来的原因就是这份卷轴。所以我留下了它,但一直没查明白它和噩梦之间的联系……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因为我与加百利交谈后,祂建议我与你合作。” “不论我梦见的未来是否会发生、什么时候发生,我会站在你的身边,因为那样毁灭性的灾难是我不想见的。” 乌列尔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干巴巴说完想说的,就起身要离开。 利奥兰没有类似的预视能力,只能指望乌列尔提供更多的线索:“关于那个噩梦,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除了毁灭,没有其他。”乌列尔琥珀色的眼睛看向远方,“但我能感觉到一场风暴将近……那个触发一切灾难的关键性节点不远了。” 利奥兰紧张地攥紧卷轴:“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几个月?几天?” 乌列尔砸了下嘴:“至少几百年吧,也可能是一千年。” 利奥兰:“……” · 虽然利奥兰认为乌列尔将一千年形容为“很近”有失偏颇,但实际埋头工作起来,时间稍纵即逝。 利奥兰在这期间做了不少事,最重要的还是帮助从氪星撤离的同僚重新融入不接地气的天堂: 譬如公元前593年,巴比伦帝国统治时期,某位因为等阶过高,不得不常和米迦勒、加百列组队的同僚对着水镜里的利奥兰抓着头发无声尖叫: “夏娃!肋骨!加百列居然到现在还认为人类的正常生产流程就是从男人胸腔里拆骨头出来!人一出生就能是任意年纪!”【注】 比如公元前341年,波斯帝国统治时期,一位第37阶命令抄写员面无表情地通过水镜询问利奥兰:“我的同僚认为天使见到人类就该赶紧把人类变成盐柱,这还有救吗?”【注】 公元前153年……公元前114年…… 当罗马帝国在人间建立统治时,就连加百列也会在一天的忙碌后架起联络利奥兰的水镜牢骚几句。 利奥兰在定时喂猫时沉吟:“我觉得大家似乎产生了某种误解,把我当成了某种线上心理咨询师。……等等,我是吗?” 第122章 仔细想想,职责包含倾听和安抚的天使怎么不算最早的心理咨询师呢? 他一边沉吟一边翻着文件扫阅,某一刻忽地停下动作。 说起加百利,他是不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加百列的档案卷轴里读到祂和主的对话了? 加百列敬畏主,但同时也毫无保留地依赖和亲近主。从前加百列话最多的时候,曾向主连续提出几千个问题……好吧就是替利奥兰确认诺亚方舟任务细节的那回。 但近来加百列和主完全没有任何对话,有事基本由梅塔特隆代为沟通,这正常吗? 这只是个开始。 公元前6年,加百列从梅塔特隆处接到使命,前往人间。 公元前27年,克劳利突然被撒旦派往人间。 同年,利奥兰发现六宗罪的工作汇报有将近三分之二存在敷衍了事的情况,一看就是被其他事耽误了时间只能匆匆赶工。而这几乎同时发生的敷衍情况,让利奥兰很难不怀疑令这帮君主心不在焉的事情是同一件—— 因此,公元27年的11月,天使在喂完猫后悄悄来到了人间。 彼时,克劳利正站在耶路撒冷的圣殿屋顶上,冲着一个看起来年近三十、蓄着半长卷发的男子诱惑陈词。 加百列和四宗罪各自躲在圣殿南边和北边的灌木丛中探头探脑。 克劳利:“如你真是上帝之子,就从这里跳……跳……” 恶魔例行公事到一半,金瞳冷不丁撞见了站在圣殿西面,挂着礼貌微笑的好友:“……呃。” “他在做什么?”加百列扒在灌木丛后不理解地皱起脸,“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快点啊。”阿斯蒙蒂斯扒在另一端的灌木丛期待地小声催促,“我还想看耶稣从圣殿上跳下来,但加百列被我们扣住没法救他,于是他砸在地上甩个稀巴烂的样子呢。” “……”玛门把头埋了下去,在旁边疯狂拽阿斯蒙蒂斯的袖子。 阿斯蒙蒂斯:“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不想看,在经历那——啊,啊!利奥兰!”阿斯蒙蒂斯硬生生将表情扭转成了惊喜,语气显而易见的夸张,“你怎么会在这儿?” 利奥兰抬头看了眼试图趴在屋檐后躲起来的克劳利,又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大天使和大恶魔们:“我不知道。也许是想看看为什么所有人都被邀请来参加派对,只有我被瞒着没受邀请吧——我能问问各位怎么会在这里吗?” 玛门迎着天使的微笑注视不寒而栗,一些小金库失守的心理阴影再次浮上心头:“你能别这样笑吗?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利奥兰的视线越过树丛,望向圣殿顶端的一人一恶魔:“他们在做什么?不知道这样很危……等等,为什么那个人类看起来有点眼熟?那是……以撒的后裔吗?” 加百列完全没注意到大恶魔们的挤眉弄眼,傻乐着张开双臂给了天使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是的!第42代子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时光真神奇,对吗?——他叫做耶稣。” 第66章 耶稣,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即便对西方信仰没什么了解的人也多半听说过他。如果对人类的圣经故事不熟悉,甚至有可能将其误解为上帝。 但事实上,根据圣经新约的描写,他的定位应该只是上帝之子……虽然没人想过上帝为什么时隔那么久突然又想抱孩子,以及祂连自己现有的亲子关系都没搞明白,怎么会想到给自己再添麻烦。 “等等,”耶稣?那个侧腹被长矛刺穿、创造出命运之矛、圣杯的……天使意识到大恶魔们都在狐疑地瞥视他,舌头一抡换了个问题,“为什么我没看过他的档案卷宗?” 冲着过去曾有过一段交集,天使对以撒一脉颇为关注,按理来说耶稣的档案卷轴应当在他诞生时就送到天使的办公桌上,但实际上并没有。 如果不是天堂地狱的工作网络错综复杂,仅仅藏起几根蛛丝,依旧会让俯瞰着整张蛛网的天使察觉到细微的震颤,可能直到耶稣死亡,天使都会被瞒得严严实实。 “哦,那是因为梅塔特隆在耶稣出生时就将它拿走了。” 加百列在大恶魔们眼中俨然是个大漏斗,天使问啥他就毫无防备地答啥,祂高兴地冲天使晃晃从袖子中取出的卷轴:“然后祂把它给了我!因为我的任务就是庇护并亲自记录耶稣的一生……哦!” 大天使后知后觉地想起:“我……我忘了给你一份备份,抱歉……你知道的,接到任务后我就急急忙忙赶来人间,完全忘了这回事。” 逐渐面无表情的大恶魔们:“……” 听听离不离谱吧,天堂的至高大天使向中阶天使尴尬地道歉,因为忘记向中阶天使交工作备份。 利奥兰隐约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地接过卷轴翻了一遍,没找到能印证自己猜测的证据:“所以……大家聚在这里,是为了围观新诞生的兄弟?” 阿斯蒙蒂斯已经从猝不及防被抓包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勾起尾巴笑了一下:“为什么非得明知故问?” “对外封闭的水晶天、突然出现的‘上帝之子’……你知道我们因怀疑耶稣就是上帝而出现在这里。我们只是不那么确定这个怀疑对不对。” 祂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地狱四魔君聚在这里只是为了围观大家长。 但不论是祂那条缓缓摆动、保持攻击前状态的尾巴,还是一反常态见到天使却没有立即贴贴、甚至刻意保持距离的利维坦和贝尔菲戈尔,都暗示着祂们的目的没那么“和平”,甚至可能与天使对立。 这绝不是简单的看戏态度。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天使的脑海——祂们也许想杀死上帝。 利奥兰的心跳骤然加快,又被他强压下去。他状似自然地拽着满脸写着“等等?为什么要跟恶魔们靠这么近?”的加百列,在大恶魔们错愕的注视下挤进恶魔们藏身的树丛:“你们观察到了什么?以及——如果耶稣就是主,主为何要这么做?” 这是利奥兰真心想问的问题,他也是真心肯定耶稣的壳子里多半装着主,否则很难解释命运之矛和圣杯那惊人的力量。 然而倘若真是如此,那恐怕即便是他也没法劝说堕天使们抛下对上帝的仇恨,更没有立场。 挑明或直接阻拦只会让矛盾当场爆发,他只能姑且当个搅屎棍,设法拖延矛盾的爆发,并在过程中想办法。 “谁知道呢,”阿斯蒙蒂斯的语气不无讥讽,“当年祂忽然将我们踹下天堂,也没专门挑个时间向我们解释。god always moves in a mysterious way(主总是行事莫测)”【注1】 屋顶上,见好友似乎没打算冲上来发作,反倒蹲下围观的克劳利开始不确定地继续念准备好的台词。 灌木丛中,利维坦到底还是没忍住往天使身边蹭了蹭:“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开始觉得他不是上帝。这几年克劳利带他天南地北地跑,试探了他好些问题,他每次回答时都会说——” 屋顶上,克劳利:“——如你果真是上帝之子,纵身而跃吧!因主必会让天使接住你,将你高高托起。” 耶稣一板一眼得像个ai不怎么灵光的机器人:“经书上说,不可以试探你的主。”【注2】 “——就像这样。”玛门满腹怨气,“‘经书上说’、‘经书上说’,他简直像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上帝从不是这种风格。祂总摆出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中的老练架势,有时候让人想照着祂的脸打上一拳。” 加百列因这大不敬的言论很快跟玛门在树丛里打成一团,屋顶上的克劳利则在例行完公事的第一时间就下班收工、溜之大吉,完全没打算扎进大恶魔堆里跟利奥兰打招呼。 利奥兰不禁看向还站在圣殿顶上,被急于摆脱浑水的克劳利不慎疏漏的耶稣:“……” 一秒,两秒,耶稣在圣殿顶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后蹲下身,吭哧吭哧地往下爬。 五秒钟后,一场即将蔓延的天堂地狱纷争被迫中断,因为耶稣不慎从屋顶坠落,在圣殿中层的顶板上摔折了腿:“……噢。” 亲眼见证耶稣如何摔断自己腿的利奥兰:“…………” 这真的是主吗? 隔着水镜,同样看完全程的撒旦:…… 这绝对不是上帝! · 耶稣的意外受伤换得了天使恶魔的暂且休战。 加百列匆匆赶去照料耶稣时,众恶魔和天使就近找了个地方住下,争辩“这究竟是不是雅威?”“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弄死这个耶稣?”“等等,你们不能!” “是的,我们不能。”出人意料的,以一句话令所有争执偃旗息鼓的居然是懒惰之原罪,“因为不论上帝怎么看,我们知道我们的本性。” 贝尔菲戈尔注视着尾巴尖变成尖锥、大概是所有原罪中最憎恶上帝的阿斯蒙蒂斯:“我知道你从不滥杀,别让愤怒主宰你的大脑。嗜好杀戮的是低阶恶魔,我们有自己的原则。别允许上帝在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团糟后,再用祂留下的阴影践踏你的原则。” 第123章 “……我觉得比起有原则,这应该叫做优柔寡断。”阿斯蒙蒂斯语气不好地优先拂袖离开圆桌,转进卧室休息。其余君主也陆续挤进房间休憩。 只有唯一知晓真相的天使忧心忡忡,根本睡不着。 在众恶魔沉睡后,他蹑手蹑脚地跨过蛇尾x1、猫肚皮x1,惊险地躲过一口眠龙吐息,又弓着腰避开睡得漂浮在空中、尾巴乱晃的阿斯蒙蒂斯,才有惊无险地来到后院。 小屋里猫咪与龙的呼噜声起此彼伏,月光温柔地拥抱这间庭院。 利奥兰背着手在庭院里转了几圈,仍旧没能想明白上帝究竟想做什么、以及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乌利尔的预言犹在耳边。算算时间,这会儿恰好卡在乌利尔估算的“几百年或者一千年”之间。 万一乌利尔所说的“风暴”就是指原罪们企图弑神呢? 纠结摇摆半晌,利奥兰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翻出许久没碰过的日记:【你好,对面有人吗?】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伦敦。 刚从牙医处回家的麦考夫捂着腮帮推开家门(这是他一周内第三次去见牙医,他厌恶诊所的消毒水味就如同他不喜欢观看《悲惨世界》)。刚带上门放下钥匙,弯腰想褪去皮鞋时,就见玄关柜上,一本厚厚的牛皮本正散发着微光,仿佛呼唤着他的注意。 “……”麦考夫慢慢直起身,抓住才放下的黑伞。一边谨慎地走进玄关,一边放下捂着腮帮的手去摸手机,打算叫mi5的魔法顾问赶来确认情况。 ——但凡拿到过日记的人互通一下情报,大家都不至于现在还对天使的身份一无所知。 偏偏拿到日记的人要么是疑心病晚期、在分享情报方面异常吝啬,要么脑补能力出众、自觉自发地为利奥兰的“秘密道具”守口如瓶。以至于日记本都开始在各片场走第二轮了,mi5关于它的情报依旧为零。 麦考夫完全没打算伸手——或者哪怕用黑伞挑拨一下日记,他准备绕过这个明摆着可疑的玩意儿去客厅等待魔法顾问的到来。 但电话尚未拨通,日记本就无风自动,麦考夫猝不及防在翻开的书页上看见某种熟悉的字体,打到一半的电话顿时被他掐断:“……利奥兰?” 要么怎么说一个人的行事风格能从一定程度上反应对方的出身呢。麦考夫总算在这鬼片似的场景中放松下来,没好气地伸手拿起日记本带进书房:【你令我饱受惊吓,利奥兰。——是什么让我有这个荣幸,得到这本日记?】 多么典型的恐吓式送礼方式,麦考夫对利奥兰的“撒旦之子”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点,难得亲自送日记的撒旦深藏功与名。 日记的另一端,看到回复的利奥兰:“?” 天使没见过大福尔摩斯的笔迹,但这熟稔的抱怨方式、这字里行间都仿佛暗含讥讽的社交话术:“福尔摩斯……先生?” 天使突然就有点拿不准该不该开口提问了,主要是上一回他和麦考夫·福尔摩斯见面,这位福尔摩斯先生还在和胞弟扭打在一起,咨询对方如何改善兄弟/家庭关系真的靠谱吗? 天使犹豫再三,考虑到贤者也不是他能选的,而且他相信上帝的行为总有潜在的意图,做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心理准备,他还是提笔: 【情况紧急,请允许我跳过寒暄。总之,我觉得我身边的一个人类……正承载着我父的灵魂,而我的兄弟姐妹似乎想杀死祂。我有点想不出该怎么解决这个矛盾,您有什么主意吗?】 天使的意思是“我怀疑耶稣是上帝,原罪们似乎想杀死祂”,但落进麦考夫眼中: ?撒旦为了让利奥兰回地狱,亲自附身人类? 这个兄弟姐妹当然不可能是恶魔,多半是指天堂那些嫉恶如仇的天使。从这个角度看,如果天使们能杀死撒旦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句“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要解决这个矛盾”差点落于纸上,好在笔尖挨到纸面前,麦考夫及时想起自己和利奥兰之间糟糕的好感度,还是勉为其难地浪费脑力揣摩了一下利奥兰的心理: 很明显,缺乏父爱造成的渴求父爱。即便经历了被遗弃、被胁迫,利奥兰还是没法眼睁睁看着撒旦这个父亲被杀死。 这种性格对于利奥兰来说不算是件好事,但对于他、对于人类来说却绝对是算是好事。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帮助利奥兰保护撒旦对地球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麦考夫难得感性地劝说被pua的小可怜:【或许你应该先考量一下,祂是否真的爱你。】 麦考夫是劝分不劝和,但落进利奥兰眼中:这是……暗示他设法让原罪们发觉上帝其实同样爱着祂们,进而放弃弑神?但是:【难道证实爱的存在,就意味着必须原谅?】 麦考夫看着日记笑了一下,觉得能想到这点,利奥兰也不算被pua的太糊涂:【路要一步一步走,不如先证实吧。】 父爱还不晓得存不存在呢,就想着原不原谅了,属实想得太远。 一人一天使错频交流,居然也顺畅地完成了对话。利奥兰深思着回到屋内,却始终没想到“证实爱”的方法。 时间一晃而逝,眨眼就到了第二个年头的正月。 在加百列的照料下腿伤加重的耶稣受邀参加一场婚宴,与母亲玛利亚出门前礼貌地婉拒了加百列充满内疚的搀扶,自己爬上驴车。 “……”四个大恶魔并排扒在院墙边,张着嘴一阵无言。 半晌,玛门道:“你知道——有时候,我会觉得加百列是我们地狱安插在天堂的奸细。说真的,这三个月来,咱们加在一起对耶稣造成的伤害都没加百列多。” 利奥兰不由地想起之前大洪水时加百列问主的上千多个问题,很难说一一回答的主算不算得上父/母爱如山。 驴车轱辘辘行驶起来,天使恶魔们猫猫祟祟地跟上。 期间玛门再次有点心情沉重地开口:“你们说,加百列有没有可能搞错任务对象?” “我们跟着这个书呆子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施展过一次奇迹。哪怕他只是上帝捏出的新天使呢?也该会用奇迹吧?” 隔了一会,玛门又忧虑地道:“也可能是这个书呆子没在经文上读过奇迹怎么施展。所以不会。” “……”利奥兰觉得玛门在同时侮辱加百列和主的智商。 但想想主这腿是怎么断的,以及加百列的过往事迹,他又不是很有底气反驳,只干脆借着机会道:“不然我们谁去试着教他一下怎么使用奇迹?” 他试图鼓励恶魔们同耶稣接触。不论爱与不爱,只有接触才有机会了解。 大恶魔们挂着满脸的嫌恶地交头接耳,三个月的徒劳无功最终还是让祂们做出退让,阿斯蒙蒂斯捏着鼻子站出来:“让我来。” 加百列又被梅塔特隆召回去跑腿了,这让阿斯蒙蒂斯行动更加方便。 驴车已经驶进婚宴的庄园,跛足的耶稣在母亲的帮助下艰难地下车行走,阿斯蒙蒂斯便隐身飘到耶稣身边:“耶稣,上帝之子。为何你仍不会奇迹?难道是行走于你身边的天使未教导你?让我来教你罢。” 耶稣继续乌龟爬,似乎全然没听见。 “?”阿斯蒙蒂斯差点当场发火。但想起加百列和周围人同耶稣说话时似乎都很大声,祂抱着“这倒霉家伙该不会还耳背吧”的狐疑,姑且放大声音在耶稣耳边又说了一遍。 这回耶稣总算停住挪动,面露思考:“我宽恕你的罪。” “?”不耐甩着尾巴的阿斯蒙蒂斯一下愣住,“你什么?” 耶稣不在意其他人投来的怪异眼神,只语气平直地对着旁人眼中的空气解释:“你想挑拨我与守护天使之间的关系,这是不好的。我宽恕你的罪。你找上我必是有所求,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阿斯蒙蒂斯从最初的冲击中回神,觉得简直荒谬:“谁给你资格宽——算了!你连自己的腿伤都无法自愈,你能怎么帮我的?!” 耶稣面无表情地摇头:“我的腿伤不自愈,因我选择不让它自愈。人子降临世上是为替世人受苦的,还要舍弃生命,做许多人的赎金。”【注3】 “?他什么意思?”利维坦忍不住开口,“能自愈不自愈,自找苦吃?” 玛门:“我就说他经文读傻了!!谁能治治他那个脑袋?” 耶稣似乎无法理解阿斯蒙蒂斯激烈的情绪起伏。 周围的仆从催促入席,他就跟随母亲一道入席。周围人为了庆祝婚宴欢饮达旦,他坐在长桌边依旧无悲无喜。 这脱离人群的反应令他带给人的感觉介于神性与孤独之间,天使紧紧盯视这一幕,总觉得有种微妙的熟悉感。直到欢宴中,几只小巧优雅的可卡犬窜上长桌或主人的膝盖:“那幅——卢浮宫的画!” 当初他在卢浮宫还因为那幅画的篇幅之宽阔驻足观察了许久,琢磨坐在桌中央、脑后有光环的同事为何看起来怏怏不乐,没想到有一日他竟会出现在画中的场景里! 第124章 一种时光交错的奇妙感击中了天使,他为此目眩神迷了片刻,很快清醒过来,赶紧走到盥洗室摸出联络器:【还记得卢浮宫那幅特别大的画吗?我现在就在那场婚宴里!这场婚宴上有发生什么吗?】 蝙蝠侠的回复来得很快,让人怀疑哥谭是不是在夜晚:【有。发生了结婚?】 下一秒,蝙蝠侠又紧跟着撤回了这个他不怎么满意的冷幽默。 【b:刚好你发来消息,我顺便说下这段时间查到的圣器情报。和命运之矛、圣杯一样,与耶稣之死息息相关的著名物件还有至少5件:裹尸布、荆棘头冠、紫袍、十字架和钉子。】 【有些教堂和个人收藏家声称自己持有这几种圣器中的一部分,但目前我去调查的几家都不是真迹。而且紫袍和钉子很可能被拆分成几份,想集齐恐怕要费些功夫。】 天使感觉刚刚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话闪了过去:【耶稣之……什么?】 【b:死。】 【b:哦,抱歉,忘了你跟他可能有交集……你们关系很好?】 天使:“……” 如果亲子关系都不算——哦算了,他身边还有一串同样是亲子关系、但想搞死上帝的大恶魔,亲子关系似乎的确不是衡量关系好坏的标准:【他……什么时候会死?】 【b:你说你现在就在那场婚宴里?那按照推算,你现在应该在公元28年。再过两年,耶稣就会被钉死,从而诞生出那些圣器。】 ……两年?钉死? 天使不由得看向不知何时蜗牛行走到后院的耶稣。 对方已经乌龟爬到一株枝繁叶茂的无花果树下,仰头盯着树良久,似乎席上那些酒水美食都比不过一颗无花果更吸引他。 但正月哪有果树结果实的呢?他瞅了半天也没找到,一直平淡得像感情缺失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失望和小发雷霆的神情。他动了下腿想蹬树一下,却发觉这动作以他目前这种金鸡独立的情况完全做不到,于是他飞快拿拐杖打了树根一下,权当是发泄怒气。 这动作跟小孩撒气蹬树差不多,一起扒墙头的大恶魔们又纷纷露出“这是上帝?该不会加百列真找错人了?”“关爱愚蠢倒霉蛋”的嫌弃表情。 利奥兰不敢想眼下这种还称得上和谐的氛围最终会被弑神这种沉重的主题取代,使用的方式还是“钉死”如此残忍野蛮的方式。而且,仅仅使用这种方式真的能弑神吗:【谁做的?】 【b:有点复杂。杀死耶稣的士兵听令于希律王委派的总督,总督因为犹大的背叛而抓捕到耶稣,犹大的背叛是因为撒旦的蛊惑——至少圣经中这么说。】 幸好撒旦在天使走进盥洗室时礼貌地挪开了视线,不然这会儿有句已经说厌了的话祂还要再说一遍: 又是我?? 利奥兰压下焦虑,劝说自己普通士兵不可能成功弑神,冷静回忆了下地狱的工作卷轴:【但撒旦几乎足不出户,也根本不插手任何地狱的事物,更别说跑去人间。犹大的背叛真是因为撒旦吗?还是另有黑手?】 【b:也可能仅仅因为人性的劣根。】 【b:不论如何,如果你能跟进全程,那肯定是件好事。也许你可以试试在那些与耶稣之死有关的物件上留下标记?或者试试直接在那一天带走除了命运之矛、圣杯以外的所有物件?你知道的,时空悖论,为防时间线崩溃,命运之矛和圣杯必须流落民间。】 利奥兰:“……”没人为耶稣发声吗?钉死听起来就不是什么美好的死法。 他还想再挣扎挣扎,即便这似乎已成历史:“耶稣之死具体发生在哪天?” 蝙蝠侠踩着又双叒以相同的姿势、在相同的地点被他抓住的谜语人(谜语人在旁若无人地挣扎着大呼小叫。这的确是某种常人难懂的情趣吧?):【公元30年,4月7日。】 【你想怎么做?】 第67章 对如何“证明爱”,天使依旧毫无主意。不论是上帝还是天使,祂们只拥有一种宽泛的爱,但论及具体的“情人之爱”或者“家庭之爱”,祂们就得站在空白答卷前抓耳挠腮了。 但对于如何避免《圣经》中的“耶稣之死”,利奥兰倒是有点想法——毕竟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瞒天过海。但在一切盖棺定论前,利奥兰仍对“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利维坦祂们和天父消弭芥蒂——哪怕一丁点”抱有些微的期待。 因此,在公元28年至公元30年期间,下述故事曾真实发生。但就如亚兹拉斐尔曾出于好心,在1651年印刷的《操他妈的圣经》(因其印刷错误而得到的绰号)中加入三节关于“伊甸东守门天使遗失火焰剑,上帝询问后又仿若无事地移开视线”的描述,但最终没能得以出版一样【注】,它们并未记载在广泛出版的《圣经》中: 公元28年,正月。 “这群人难道不觉得冷吗?”大恶魔们靠在约旦河边的无花果树下,眺望河水浅滩处,耶稣双腿浸没于冰冷的河水,捧起一捧水浇洒向心怀虔诚、找他来受洗的人,而在受洗者身后还有一长溜队伍。 “最近的一场冬雨刚过,我还记得一帮路人被冻得直哆嗦的样子,这才过去三天,这些人类又能跑来淋冷水了?” 玛门替这些人狂搓手臂。 恶魔长期居住在地狱火环绕的环境,地中海气候的正月介于冬春之间,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冷了:“你找在那个艾嫩施洗的约翰谈得怎么样,利维坦?他有因为来耶稣这里受洗的人多,去他那里的人变少而嫉妒吗?” “不。”刚赶回约旦河边的利维坦神情微妙,“他打了个奇怪的比方,说耶稣是新郎,他是伴郎。伴郎理应帮新郎早做准备,并且为新郎的婚宴变得热闹而高兴,而不是嫉妒。” 加百列因被迫与三观不合的恶魔为伍而臭着脸,只有利奥兰高高兴兴:“他听起来像个正直的人!” “对,正直。”阿斯蒙蒂斯语气嘲讽,显然认为这是迂腐,但他没当着天使的面直说,“听着,我在想……如果我们混在受洗的人群中会怎样?” “施洗意味着来自上帝的接纳,天堂的赐福和庇佑,如果耶稣一不小心替恶魔施洗了岂不是很有趣?” “什么?我绝不允许你们这么做!”加百列警觉抬头,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拦。 祂不说还好,一说几乎所有大恶魔同时起身。 玛门冷嘲热讽:“从什么时候开始,地狱的魔君想做什么还得经过天使的同意了?不觉得你的手伸得有些长了吗?” 祂正这么说,跟在最后的利维坦和贝尔菲戈尔就下意识地看向同样坐在河边的利奥兰。 玛门:“……” 猪队友。 玛门翻了个白眼,看向一旦耶稣的身份证实,早晚要撕破脸的天使:“你想和我们一起吗?” 天使不想,他其实很想劝阻。但考虑到他一旦表达反对意见,很可能导致双方不欢而散,天使还是怀揣着对上帝自有安排的祈祷表达婉拒:“我、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不能占据这些等待受洗的人类的名额。” 玛门无所谓耸耸肩,带着一众大恶魔像准备欺男霸女的恶棍一样走向河岸,无比正大光明地插队到耶稣面前:“为我们施洗吧!人子。让我们也沐浴来自天堂的赐福!” “……”耶稣捧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在天使恶魔们屏住呼吸的注视中微微偏头,似乎思忖了片刻,而后慢吞吞地弯腰掬水。 ——很难形容大恶魔们此时的心情究竟是失望于矛盾没有爆发,还是狐疑耶稣是不是没看出他们的身份。 “……”玛门眼神不确定地左右动了一下:“你不想……再仔细看看我们吗?——顺便一提,为什么非得在大冬天往身上泼水?这个施洗仪式有任何必要的意义?” 利奥兰能看出玛门的后半句问话只是东拉西扯,祂的身体姿态呈现一种后撤的趋势,显然并未打算真接受洗礼。 耶稣却听不出重点似的沉思片刻:“因为水是不用钱的。” 玛门:“?什么?” 耶稣提供了一种船新的视角看待洗礼这回事:“你问我为什么赐福要用施洗这种仪式,因为水是不用钱的。如果改换用面包、珠宝施洗,你的身后不会有这么长的队伍。——你想不通这回事吗?” 耶稣的语气十足困惑。 负责掌管世间财富的玛门张着嘴:“……” 祂背后隐形的翅膀开始因为耶稣的语气炸毛,利奥兰赶紧扑上前抱住玛门的翅膀梳理:“冷静!冷静,这不是嘲讽,他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想想他三个月前才因为没梯子直接往地上跳而摔断腿!” 玛门的胸膛剧烈起伏,忍了半晌:“我能把他再送上圣殿屋顶一次吗?” 或者直接踢断这家伙的腿。祂不挑。 ——公元28年,仍是正月。 “还记得之前那个在艾嫩施洗的约翰吗?” 恶魔天使们拥挤在耶稣不是很大的卧室里,篝火暖烘烘地烤着他们因连绵阴雨而有些潮湿沉重的羽翼。房间主人本尊则因为挤不进满是看不见的翅膀的卧室,蹲在卧室门口蹭屋里篝火送出的暖风。 第125章 “记得,”利奥兰正在帮加百列梳翅膀,一个背上长三扇羽翼显然会导致一些难以避免的部位交叠,不手动撑开很难烤到火焰,“他怎么了?” “他被丢进监狱了。”利维坦阴沉沉地说。只有祂最关注蒙受不公平待遇的人,所以祂几乎每隔两天都要去查看一次约翰的情况,“他的兄弟与他的妻子苟合,就把他打下监狱——这难道不是天使该出手的情况吗?加百列?” 嫉妒之原罪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向正享受梳毛的加百列,恨不得把那三对鸡翅膀拆下来,省了利奥兰的力气。 “什么?”加百列的脸上,礼貌微笑和不赞同地皱脸呈现叠加态,“我正在任务中!你不能要求我抛下庇护耶稣的任务,去救一个和任务无关的人?梅塔特隆会撕了我!” 利奥兰立刻张开嘴,刚想说我可以去想想办法,两个风尘仆仆的行路人敲门进屋:“我们来找耶稣,我们是施洗约翰派来的人。我呃……” 访客的视线在屋门口、挤满屋子的人身上迟疑地掠过,不确定看向侧卧在床上的阿斯蒙蒂斯——他们的意思是,屋主人肯定会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吧!总不可能让外人如此自然舒适地霸占:“耶稣。约翰想问,你是预言中叫他等候的那位会拯救我们的人吗?还是说我们得再等其他人呢?” “……”阿斯蒙蒂斯在床上缓缓翻了个面,拿屁股对着眼瘸的访客。 蹲在门口跟个郁郁不得志的门客一样的耶稣冉冉升起:“我是你们要找的人。” “一路走来,你们不曾看到瞎子复明、瘸子走路、哑巴开口这些奇迹吗?那便是我的所为。去告诉约翰,他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访客暗含期待地看着耶稣:“……” 耶稣的眼神中逐渐流露出困惑:“……?” 访客们眼神渐渐变得愤怒,摔门而出。 贝尔菲戈尔都感到震撼:“他们显然指望你能救出约翰,不远千里赶来,你却让他们回一句‘对,我是你要等的人’?拯救的部分呢?” 耶稣面露疑惑:“他们没问。” 玛门:“他们没……”大恶魔缺氧地闭上双眼,将一脸舒适得快融化的加百列扯到一边,“你确定你真没找错任务对象?” “当然没有!能不能别再问这个问题了?”加百列一脸受到冒犯地看祂,“有什么问题吗?他们的确没问‘你能不能帮忙救人’。” “……”玛门沉默片刻,垂下首挠挠头。 脑子好痒!!祂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兄弟??加百列到底有没有弄错任务对象?! 众人的困惑(不包含利奥兰。利奥兰只纳闷上帝为什么转个世像是忘带了脑子)一直持续到公元28年的二月。 彼时,耶稣带着四个人类门徒回归故乡拿撒勒。在此之前,他在各处宣讲、施洗,施展奇迹以医治病人,声名远播,恶魔们挂了个隐身坐在驴车顶上,都觉得耶稣此行算是衣锦归乡。 玛门很欣慰,祂在车上向同僚们祝酒,语气感情充沛:“敬我们的暗中庇佑。耶稣活到今天没被人乱拳打死,有我们的一份力。” 只有阿斯蒙蒂斯没给面子,其他人都因为这几个月的养耶稣经历疲惫而深有同感地举杯。 喝完杯中酒,大恶魔们又各自痛苦抱头:祂们在做什么??为什么祂们会‘暗中庇护’耶稣??难道祂们出远门不是为了杀死上帝来的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来不及想这个问题。 因为耶稣回到拿撒勒,就被请去教堂,接过经文念了一段后就放下,环视一周:“我知道你们不是诚心来听我宣讲。” “你们在心中想,‘这不就是木匠约瑟的儿子?’,你们在奚嘲我的过去,鄙夷我的出身,你们心胸狭隘。” 半分钟后,有啥说啥的耶稣被愤怒的拿撒勒人推出教堂;一分钟后,他和门徒被一路追打赶出教堂。 十分钟后,利奥兰在拿撒勒城所矗立的山崖半山腰处接到一只被愤怒的人群推落悬崖的耶稣,附带四只啊啊大叫的门徒,熟练成自然地往身上一挂。 “……”即使是隔着水镜的撒旦也忍不住将脸埋进双手里,用力地用手抹了一把脸。 谁能告诉祂,这初具人性的蠢货到底是不是雅威那只老狐狸?? 大恶魔们痛苦,大恶魔们彷徨。在迷茫之中,时间从二月来到四月。 耶稣在远离家乡的地方重新支起了治病的棚屋,来求医的人每日络绎不绝。 这天早晨,利奥兰早早为所有人备好了餐点,饭后还有一把天使发放的坚果。(如果说与恶魔加百列同行的日子对天使造成了什么影响,那就是兄弟情逐渐变成了父子情。天使已然能以看米迦勒般耐心宽容的眼神,看着帮总是无所事事的逆子搞事) 恶魔们起得早,抱着坚果坐在棚屋门口的大无花果树上嗑,贝尔菲戈尔因为懒惰就挂在最低的大分叉上,像只树爬到一半累了的大熊猫,阿斯蒙蒂斯因兽化的形态是轻飘飘的梦魇,落在大无花果树最高的树梢上。 朝阳从远方沙漠的尽头升起,煌煌然如同天堂之圣光。 清晨的水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虹,阿斯蒙蒂斯有一丝恍惚:“你们谁还记得,上一次沐浴在光明下是什么时候?” 有人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谁。 片刻后贝尔菲戈尔困倦的声音慢慢道:“很久……很久……以前……” 他们甚至有数千年不曾见光,万魔宫仿佛就是祂们永恒的坟墓。 利维坦很难和这帮宅恶魔共情,祂时常在人间穿梭:“别乱扔果壳,回头又得利奥兰扫——那个蠢……我是说耶稣醒了。” 一脸困倦的耶稣眯着眼睛飘出棚屋,在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猛然一哆嗦,彻底清醒过来。他转身朝向河边,准备洗漱,步子刚迈又转回来,仰头望向树上挂的一二三四只恶魔:“你们在那上面做什么?” “和你有关系?”阿斯蒙蒂斯的难搞在面对耶稣时最明显。 耶稣摇头又点头:“如果你想找去哪里的路,最好到地面上来,站得太高容易迷路。” 这似乎是某种暗含隐喻的话,但相处数月,大恶魔们已经了解耶稣简单粗暴的直线型思维:“我们才不会。” 玛门嫌弃地说:“我们不是人类,不需要绕过地面上的障碍然后丢失方向。我们看见目的地,飞向目的地,怎么才可能迷路?” 耶稣茫然了一阵,又问:“那你们需要我接你们下来吗?” 阿斯蒙蒂斯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在阳光下融化的贝尔菲戈尔眯着眼睛:“为什么不呢?” 于是耶稣举起双手,开始用奇迹挨个将恶魔摘下树。 利奥兰和加百列站在屋边见到这一幕,加百列恼火地碎碎念“奇迹不是这么用的”,利奥兰却看见阳光在耶稣摘下第一个大恶魔时,落入耶稣的眼中,耶稣的神情渐渐惊异似的舒展开,像是人性忽地注入这具缺乏感情的躯壳。 天使情不自禁地开口:“这简直就像……”亚当夏娃摘下知善恶果。 晨光中,耶稣慢吞吞地转头,视线带着宽容而沉静的温度望向利奥兰,深邃得仿佛看不见广度,一个极其微小的微笑似乎在耶稣的眼角打了个旋。 但很快,他又转回头去,接着摘下第二个大恶魔、第三个、第四个。 “……”一种奇妙的情绪充溢了天使的胸膛,他仿佛从眼前的画面中看见某种隐喻,隐喻着最初的上帝是什么模样、是否如同恶魔们一样自恃权能,所以简单粗暴却实则笨拙莽撞;而子女们便如同全知全能的主的知善恶果,祂们的仰慕、祂们的憎恶都化作明善恶的汁水,流入上帝眼中,于是这双眼睛便逐渐染上人性的温度。 大恶魔们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耶稣在摘完满树的子女便接着去洗漱,大恶魔们也开始议论今天该给耶稣准备怎样的“考验”。 “我没主意。”玛门发出灵感枯竭的声音,“已经三个月了,谁还能想到新点子?” 人类能。 耶稣在这天收了一名新门徒,是一个叫做利未的税吏。利未舍弃了所有他在尘世的财物跟随耶稣,在告别宴上,却遭到法利赛人的责难:“耶稣,你难道不是上帝之子吗?利未是个贪婪的税吏,他犯了不可饶恕的原罪,你却与他同席。” 靠坐在房梁上的四宗罪们闻言缓缓更换了坐姿,玛门的红瞳在黑暗中燃烧。 法利赛人:“倘若你当真身具上帝的灵,便应当践行上帝对邪恶的憎恶。起身吧!耶稣!” 耶稣丝毫未动:“健康的人不需要医生的看顾,病人才需要。我行走于人间不为让义人悔改,宽恕的美德本就为犯错的人准备。” “……”玛门的红瞳因错愕竖成一条线,加百列在祂身边发出困惑的咕哝声。 利奥兰的眼睛因为耶稣的话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而惊喜地瞪圆,房梁下又有人问:“我们该怎么做?” 第126章 耶稣顿了顿:“be kind to each other(善待彼此)” 五个月后,公元28年的9月。 因为耶稣在告别宴上的发言,大恶魔们消隐匿踪了很久。在棚屋外见到阿斯蒙蒂斯时,利奥兰相当惊喜:“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阿斯蒙蒂斯积攒了满腹的负面情绪都因为天使充满期待的注视,像被戳了一针的气球一样开始泄气。大恶魔立即给自己的情绪气球贴了个补丁,硬起心肠冷声道:“这是我们和上帝之间的恩怨,天使。你最好别牵扯进来——耶稣呢?” “我其实也很久没见他,”利奥兰想起之前在以撒祭台上和上帝的短暂对峙,很难不怀疑耶稣当晚携加百列跑路,是想逃避与子女相处,“加百列用奇迹藏起了他们的行踪,我没法找到他们。” “什么?”阿斯蒙蒂斯一皱脸,“你不是在说——哦,你是天使,不会说谎。抱歉我搞忘了。” 加百列作为至高大天使,力量还是比原罪之君主高一等的,好在差距也没有那么大。 另外三个藏在冷雾中不想和天使发生冲突的大恶魔在阿斯蒙蒂斯的招手下,不得不从树林中走出来:“我们该把别西卜或者萨麦尔也拖出来,祂们单个的力量就足以和加百列抗衡。” 说是这么说,但不太可能实现。 萨麦尔的原则性比其他原罪加在一起还强,祂拒绝加入这场活动,以免自己的怒火可能不慎造成灾难。 别西卜一向不合群,这位现实主义者宁可在地狱里多看几份公文,也不想加入这种祂觉得闲得没事的寻仇记。 四名原罪合力,想定位一个加百列绰绰有余。利奥兰跟在恶魔们身后,很快赶到耶稣的新施救棚:“加——唔唔!” 阿斯蒙蒂斯和玛门不约而同地扑倒天使,捂住利奥兰的嘴:“嘘!嘘!” 贝尔菲戈尔在同僚们催促的快速招手中打了个哈欠,一位拄着拐杖的老盲妇被从他口中吐出,毫发无损但茫然地出现在众人的包围圈中。 利维坦转了一下老妇人的朝向,低声道:“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耶稣的施救棚。请他治愈你的双眼——” 不需要大恶魔将煽动的话说完,盲人已经在光明的诱惑下欣喜落泪,跌跌撞撞地赶向施救棚。 门徒彼得正在棚屋门口祈祷,见状慌忙起身阻拦:“等等!等等!今天是安息日,难道你不曾读过……听过《十诫》吗?律法规定,今日任何人都不能劳动,必须敬拜上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妇人:“你身上似乎并无紧急的病痛,只为治疗眼疾而来?那便多等一日吧!” 老妇人啜泣不已:“恳求您……我已经盲了大半辈子了!重见光明的希望就在眼前,您要我如何熬过这一整天的等候呢?” 彼得皱起眉宇,刚想呵斥,棚屋草门被耶稣推开:“精神的苦难难道就不算苦难?救治苦难难道不是对主的敬拜?” 彼得慌张地低声劝阻:“只是多等一天而已,为何等不起呢?只因这妇人的哭泣,您便要违背主的戒律,因此被神遗弃、堕至地狱吗?” 耶稣慢吞吞说出的话几乎在否认摩西从主的使者口中听来的上帝十诫:“倘若有幼童坠落至井里,难道你会劝我只是多等一天,明日再拉动井绳?倘若有军队兵临城下,难道你会算城民多等一日,明天再拿起武器?” 彼得几乎想说是了。 谁不曾听过埃及十灾、以撒献祭?耶稣甚至自己就是以撒的后代,难道还不清楚在上帝眼中,祂的律令胜过一切,哪怕是生命? 但耶稣仅仅是主动走到不良于行的老妇人身边,伸手拂了下妇人的双眼:“我如今站在这里,便是为了向你与世人证明:怜悯与善行永远高于律令。倘若上帝不允,那就叫我当下落入地狱;倘若上帝应允,那就叫这妇人立即复明。” 门徒们惊恐的瞪视中,耶稣收回遮住妇人双眼的衣袖,老妇人眨了眨眼睛,涣散的眼神逐渐凝实:“我……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门徒们转惊为喜,彼得却只觉又惊又怒:“老师,这真是太……”他想说冒险,又觉得这词听起来有些自私,遂换了个更加正义凌然的,“太不敬了!如果您因此触怒上帝怎么办?” 耶稣的目光注视他,洞悉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懦弱和心思,眼中却没有责怪,只有某种因岁月的沉淀而广博的宽容: “总有些事,是堕入地狱,也必须做的。对吗?” 耶稣的目光越过彼得的肩头,笔直地与利奥兰对上。 利奥兰默默竖起大拇指。 就说知善恶果是个好东西吧!你看这情商是不是比之前初通人性的样子高多了? 第68章 耶稣投来视线的本意绝不是想挨夸,就像大恶魔们故意考验并不是想看耶稣不假思索地选择宁可堕落。 但旁人的反应显然不可能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因此静默三秒后,希伯来神话一家不约而同选择提桶跑路。 “……”又被单独留下的利奥兰一阵无语,交握着双手左右看看,最终对着站在原本是棚屋、现在是空地上的老妇人露出友善笑容,“您家在哪?我可以捎您一程。” “谢谢,非常感谢,我真是遇到了许多好心人哪!”被利奥兰扶住的老妇人絮絮叨叨,“先是在路上不小心撞上一群小伙子,他们非但不发怒,反倒问我想到哪去。我说想去传闻中的耶稣那求医,他们说‘什么?那岂不是要跨越整片死海?’‘我也许可以捎你一程’,等我睡一觉再醒来,就站在耶稣的棚屋前了!” 利奥兰笑了一下,其实有些不知该如何答话。 他很难想象这几个月来四宗罪内心的翻覆,又是怀抱着怎样的情绪和想法,将老妇人送到耶稣的棚前? 他相信祂们是出于真实的善意将老妇人送来棚屋,也知晓祂们或许期待着一场彻底的矛盾撕破脸,由此便能心灰意冷、不再拘束地宣泄漫长时光中积载的一切怨憎——但同时,也许祂们也畏惧这样一场矛盾的发生。 恶魔的情绪总是比天使更加激烈复杂,或许是因为祂们所代表的一切欲望才是真实的人性,天使们谨守的美德却是束缚人性的枷锁。 将老妇人送回家后,天使仍在思考这些问题。而后有一刻,他想: 我是否应该试着养一只猫呢? · 接下来的数个月,天使都在人间行走。顺路助人的同时,也在物色自己的第一只猫。 天父的言语已经解开了施加在天使身上的部分枷锁,至少他不必再因“随意助人会不会违反律令”而担忧,主亲自证明怜悯与善意高过戒律。 他很快在安息日这天,捡到一只被视为邪祟打断腿的小猫。 猫咪大概刚断奶,毛色黑白混杂。两只染血的前爪洗干净是一双白手套,似乎暗示着它难以驯服的桀骜本性。 公元28年,12月,满身猫毛的利奥兰终于又见到了他那失踪三个月的兄弟们。 “约翰——这是什么??”找上门的玛门张口就准备直接说正事,才吐出一个单词,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团黑白色,视线顿时错愕地瞪向天使脚边弓腰哈气的奶牛猫,“你——养猫了??” “什么?!”贝尔菲戈尔在这一刻发挥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比嫉妒之原罪还快地闯进屋内,一眼看见天使脚边的猫咪,天都塌了,“你——它到底哪里好??难道我那上千只恶魔猫就没有一只能入你的眼?” 贝尔菲戈尔伤心的样子让人怀疑祂其实想说“橘猫哪点不如奶牛猫了”。 利维坦跟着冲进屋,天紧随其后塌方:“它比……”大恶魔把某个字眼吞回去,换了个其他的,“比恶魔猫们乖吗?它更会撒娇吗?” 利奥兰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这猫一点不乖,三天两头当着我的面打碎东西,也不让抱。碰它的前爪还会挨咬——但我能怎么怪它呢?” “也许它本能成为一只爱撒娇的粘人猫,但命运折断了它的前爪、让它饱受旁人的折磨。我不曾遭受这些,意味着我比它幸运。难道我不该因为我比它拥有的更多,而给予它更多的耐心?” 猫听不懂,只一味挡在利奥兰的腿前。温热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紧贴着平日碰都不让碰的天使的小腿。 天使低下头看它:“你看它这样,明显信任且爱我,但我要是冲它伸出手,它又该窜到房梁上了。” “……”大恶魔们莫名生出一种别扭的刺挠感,仿佛让天使叹气的不是这只碍眼的猫,而是动辄消失几个月、有事又下意识来找天使的祂们。 贝尔菲戈尔和利维坦持续散发怨气,祂们觉得天使与其吃代餐,为什么不直接养祂们? 阿斯蒙蒂斯和玛门则完全不承认自己跟这磕碜猫有任何相似之处,强行掰回话题:“施洗约翰。还记得吗?利维坦又去探望了一次他,这回却听见希律王夫妇正与女儿合谋,打算杀死他。” 第127章 合谋的计划很简单:希律王在宴席上佯装被女儿的舞姿打动,询问想要什么奖赏、无论什么都可以,女儿则回答‘我要圣约翰的头’。 阿斯蒙蒂斯显然本来并不打算来找天使,如果不是别无他法的话:“我们试过趁着希律王夫妇入睡,斩断他们的头,但第二天一早,他们又会和正常人一样复苏。我们也试过去牢狱里救约翰出来,约翰却说这是主对他的安排,能将他或他的尸体接走的,只有主或天国的使者。” 玛门鼻翼附近的面部肌肉细微地抽动了一下,愤怒和讥嘲溢于言表:“很显然,施洗约翰的悲剧,是万能仁慈的主早已写定的剧本。也许此时此刻,主就在哪张御座上欣赏祂精心策划的剧目呢!” “要打赌吗?这一定又是‘主的信徒闭眼就戮,三日后主的灵降临在他身上,令死者复苏’这种可笑的、展示祂至高无上权能的经典戏码。” 利维坦低声说:“我们没法指望耶稣、加百列这两个已经拒绝的家伙,你会帮忙吗?如果这途中牵涉到任何与奸计、谎言有关的部分,我们可以负责。” 利奥兰无法坐视耶稣被钉,自然也无法坐视约翰如此荒诞地被割下头颅。 但在起身前,他犹豫再三:“我承诺,如果直到最后也无人向狱中的约翰伸出援手,那我一定会将他救出。但在那之前,你们愿意再去询问一次耶稣吗?最近两次考验,你们应该已经发觉了他的改变,也许这一次再问,他会给出不同的答案呢?” “?”阿斯蒙蒂斯讥讽地卷起嘴唇,“什么答案?天国会在约翰死后将其复苏、带去天堂的答案吗?” 淫欲之原罪忽地逼近天使,细长的尾巴卷上天使的大腿,尖端自膝弯滑向腿根,带着一种不可忽略的威胁性,他压低声音,质问像是某种咆哮从胸膛中滚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我们与耶稣交好?利奥兰?” “也许有些事对于你们天使来说难以想象,但让我这么告诉你吧:有些关系永远无法修复。” “……”天使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只有视线向下垂,看着阿斯蒙蒂斯的尾巴显得有些难过。 利奥兰想:如果是未堕天时的阿斯蒙蒂斯,绝不会以这种方式表达愤怒。 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即便愤怒也同样浸着爱的痕迹。只有被遗弃的孩子,即使竖起浑身的尖刺,刺上依旧留着往昔的伤痕,将自我放逐和堕落视为对抗不公的方式。 他想修复的从不是上帝与大恶魔之间的关系,而是破碎、且放纵自己更加破碎的原罪。 他想消弭的芥蒂,也不是大恶魔对天父的憎恶,而是堕天使因天父造成的、阻拦他们前行的心魔。 但就像猫猫绝不会承认自己爱且信任着两脚兽,即便它在恐惧时会挡在两脚兽面前,它依旧会在被触及旧伤时愤怒地挥爪逃走;利奥兰将显然会触怒阿斯蒙蒂斯的话吞了回去,转而提出一个从前的他绝不会做的提议:“——我们打一个赌吧。” ——给自己一个摆脱锁链的机会吧。 “就赌耶稣是否会如你所说,你赢了,可以随意开价。我赢了……不需要你额外付出什么,我已拿到我想要的回报。” “?什么回报?”阿斯蒙蒂斯狐疑,但这个赌听起来对祂而言只有好处,祂早就觊觎天使的面孔已久,“为什么不呢?——抓紧我。” 天使还是让阿斯蒙蒂斯等了一会,先将猫咪的喂食工作托付给受过他帮助的邻居,才抓住阿斯蒙蒂斯的手臂,奇迹将他们在眨眼间送到耶稣架设的新棚屋前。 阿斯蒙蒂斯松开缠着天使的尾巴,刚抬头就见夜色中,棚屋前杵着一个臃肿的身影:“?耶稣!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耶稣浑身裹着黑布,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身前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身后还有一个沉重的麻袋。他手里提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小布袋,一节金属丝从布袋里支棱出来:“我看到你们要来,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耶稣开始从身前的包裹里往外掏自己同款的夜行服,挨个塞进被迷茫淹没的大恶魔们手里,又略带着几分兴致勃勃拗了拗从布袋里支棱出来的金属丝:“出发吧!我从没试过撬锁。” “……?”阿斯蒙蒂斯无法理解地确认,“你想带我们去劫狱?——这该不会是你‘看见’我和天使的赌局,故意想让我输——” “不是。”耶稣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却没说任何煽情的话,“所以——我们出发吗?如果我没算错,再过一小时约翰就会被斩首。” 这次没人再有机会逃走,时间与生命推着他们前进。 当他们经历因为贝尔菲戈尔的慢半拍被狱卒发现、因为阿斯蒙蒂斯的尾巴不慎勾到狱卒被发现、耶稣将金属丝掰断在锁头里、玛门试图用钱砸狱卒但是被正直的狱卒大声喝骂等一系列惊险环节后,约翰终于赶在头颅落地前被成功送出城。 ——负责收拾一堆烂摊子的依旧是和mi6资料库推心置腹过的利奥兰。 和耶稣恶魔一同疲惫地坐在墙头,迎接清晨稍显刺目的阳光时,天使真诚地在心里感谢并祝福mi6资料库长存且坚固。 “接下来怎么办?”贝尔菲戈尔有些茫然地看着地平线后露出一半的红心鸭蛋黄。 谁也不知道祂是随口一问;还是因为逐渐确认了心中的某个猜测,却发觉这个猜测的对象不知为何与往昔大相径庭、更不知祂为何明明依旧全知全能,却仍与他们演这场戏因而心存疑虑。 耶稣拍拍衣摆站起身:“接着向前走。” “我也得向前,准备启程去耶路撒冷了。” 他眺望耶路撒冷的眼神不像是决定平凡旅途的一处落脚点,而像是凝望自己可以预见的终点。 同样在施洗约翰的脸上见过相同神色的利维坦条件反射地皱眉,却见耶稣回头看向他们:“介意送我一程吗?” · 在《圣经》记载中,耶稣在公元29年的八月才进行最后一次耶路撒冷之行。这是因为在公元29年8月之前,耶稣带着他的孩子们单独走过了不为人知的9个月。 期间,他将派遣门徒们派去各个城市传道施救,当门徒们提前圆满归来时,耶稣忽然在某个清晨对利奥兰和大恶魔们道: “离开吧,我也该去耶路撒冷了。” 九个月对于人类来说很漫长,对于长生种来说却很短暂。恶魔们甚至还没捋清自己的思绪。 完全没想到耶稣会在这时候提出分道扬镳的利奥兰愣了一下,视线下意识地落向名为犹大的门徒,不安和焦虑开始酝酿:“我和你一起。” 耶稣没同意:“不。我与你们已经同行了很久,该是各自前行的时候了。” 他——或者说祂并未留商议的余地,利奥兰刚向前迈进一步,却发觉自己迈回了灵魂接引处里。 天使因为介于愤怒和焦躁之间的情绪瞬间炸起羽翼,立即抬手施展奇迹想再折返回去——却发觉奇迹全无回应。 奇迹的力量来源于上帝,自然也可以被上帝阻隔。 “f——”恼怒的天使到底还是没能把那句脏话憋出来,只在迅速转动大脑。在想起“恶魔们的力量来源于撒旦,不会受影响”后猛然推开石窗,想跃下去找四魔君,又险险记起自己的脸显然不适合深入地狱。 他憋着一股子气,转而接通负责利维坦的副官艾薇的水镜:“——我需要和利维坦说话!” “现在?”艾薇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水镜的视角,让利奥兰看到正围聚在一起、似乎正在争执的四位原罪。“我不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那就将水镜推到他们面前!”利奥兰提高了音调,“祂们并不清楚,我有要紧的事!” “什么要紧的事?”阿斯蒙蒂斯最先转身,晃到水镜前,“上帝又在摆弄祂那点‘为了信仰而死、死后蒙召复生’的戏码,而你想让我们配合你一起去戏台上救祂?” “不可能。” “你知道上帝不会真的死、而我们就是因为祂安排的可笑剧情,坠入现在这个泥坑里的吧?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们会帮你?因为这短短9个月的相处?因为我们没有动手杀死祂?” 利奥兰急道:“因为这不仅事关上帝,乌列尔——” “不。”阿斯蒙蒂斯没留丝毫商榷余地地说,“如果你想上那个可笑的戏台,你得自己去了。” “——因为上帝可能真的死去!而这只是一切灾难的开始、令火药爆炸的第一枚火星!乌列尔梦见了那个所有存在都被毁灭的未来!” 利奥兰这次没有尊重阿斯蒙蒂斯的拒绝,提着音调迅速说完重点,才看着倏然止声的阿斯蒙蒂斯放低了声音:“恳求你……如果这只事关你们与主的私人恩怨,我绝不会、也没有立场强行干涉。” “但乌列尔说,祂梦到的毁灭开始的关键节点就在这段时间,我没法确认是否和主有关,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所有可能防微杜渐!” 第128章 “……”阿斯蒙蒂斯的脸冷硬得像海水中的冰,“即便所有存在都被毁灭,那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呢?难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境地不比死亡更糟?” “但你们还是帮助了那个盲人,还有约翰!” 利奥兰急切地抓着水镜,又开始因为自己的面容不方便出门而想冒粗口了,上帝的确欠骂。随时可能会被切断的通话令他十分担心阿斯蒙蒂斯下一刻就会切断:“真正的你们并不想看到世界毁灭!请想想吧,让你们拒绝我的真正原因不是你们真的对生死存亡无所谓,而是你们……” 利奥兰知道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口,就覆水难收,但时局并不容许他继续将这些话放在心里,耐心等待大恶魔们慢慢自行领悟:“——而是你们从未从上帝造成的阴影下走出来。” “please(请求你)”利奥兰的声音中仿佛混合着一种悲伤的情绪,“let it go(放下吧)” “我不是在请求你们原谅主,我永远不会要求你们原谅主——我是在请求你们放开自己,让自己从阴影下走出来吧!” ‘——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着往前走。’ ‘——我们该怎么做?’ ‘——善待彼此。’ 过去的某几段对话忽然在记忆中短暂的苏醒,但对于被命运狠狠打断过前爪的猫咪来说,扫帚的再次出现哪怕是为了清扫它们脏兮兮的窝,仍只会触发它们的负面情绪。 阿斯蒙蒂斯以一种冷静到漠然的语调问:“我们该怎么往前走?上帝早已折断我们用以飞出阴影的羽翼。宽容是书写在天使羽翼上的美德,刻在堕天使断翼上的只有‘不可宽恕’。” 水镜被切断了,而利奥兰没法责怪大恶魔们的拒绝。 天使深吸了一口气,没允许自己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转而想起其他方案:要想迅速赶到耶路撒冷,除非拥有现代的交通工具,或者借用恶魔的力量。 想想自己屡开屡坠机的稀少驾驶经验,天使觉得自己在没有奇迹可以助力的情况下,还是放弃这个危险的念头比较好。 借用恶魔的力量……“克劳利。” 天使依稀记得对于耶稣和上帝的态度,克劳利并没有原罪们那么强烈,只要上帝别影响他的好日子,克劳利就不在乎上帝是死是活。 天使很快拖出水镜,得到克劳利不是很情愿、但也够不上反不反感之说的应答。 恶魔匆匆赶到天使的办公室:“抓紧我——先声明,我答应帮你只是因为还没喝够美酒吃够烤肉,世界要是真的毁灭我也无处可逃。也许那几个原罪是乐意抱着他们的陈年旧事跟世界同归于尽,我可还没享受够这个世界的好处——这个决定跟大发善心没有半点关系。” 利奥兰小鸡啄米式点头,飞快抓住恶魔的手腕。奇迹施展的瞬间,他们忽然感到有阵猛烈的飓风当头扇来。 利奥兰有一瞬被风墙拍得失去意识,再苏醒时,耳边一片尖锐的耳鸣。 当持续不断的耳鸣渐渐消退,克劳利和亚兹拉斐尔焦急地低声呼唤和交流声才涌入耳朵: “利奥兰,利奥兰!哦上帝,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正常地施展奇迹带他来耶路撒冷,突然不知道从哪掀来一股力量——奇怪,如果那是来自你们天堂的阻拦,为什么我苏醒得反而比利奥兰快?如果是来自地狱的——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利奥兰昏迷得比我久?” “他睁眼了,他睁眼了!嘿,利奥兰,能看见我吗?能听见吗?” 心跳和喘息声都仿佛在耳边回荡,利奥兰甩甩眩晕的头,挣扎着想起来:“这是哪?耶稣在哪?” 他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一片棉花上,使不上力气。 “这是各各他山,”亚兹拉斐尔扶着他起来,“耶稣……呃,他……” 利奥兰的个子其实相当拔群,直起身就能越过旁观者的头顶,看见包围圈的中央。 一个头戴荆棘编织成的冠、身披紫袍的人影正背负着十字架行至刑场中央,而后士兵们扭压住了他,将他扣在放倒的十字架上。 他们将写着嘲笑的木牌插在耶稣头顶,高高举起铁锤,将粗如手指的铁钉砸进耶稣的手掌和双脚。 殷红的鲜血顺着木十字架流下,利奥兰眼前一阵发黑,仿佛也看见了乌利尔在梦中所见的毁灭。 他无力地用像是塞了棉花的手推搡亚兹拉斐尔:“不能让最后一枚铁钉钉在他头上,去拦住他们!” “我们试过了!”克劳利当着利奥兰的面伸手,手掌在靠近至某个距离时猝然被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拦住,“看见了吗?我们进不去!” “谁架设的屏障?”利奥兰攥住亚兹拉斐尔的手腕,喘息着示意好友带着他沿着屏障检查,“犹大呢?有多少东西沾了耶稣的血?” 亚兹拉斐尔稳稳地扶着他前行,握着利奥兰的手掌给予了天使些许精神力量:“我们都查不出屏障是谁施展的。犹大正在城防兵那里,领取出卖耶稣的30银币。沾血……头冠?十字架?钉子?” 跟在后面的克劳利忽地嘶了一声:“我看见阿斯蒙蒂斯大人他们了。” 利奥兰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仍在一寸寸检视屏障,试图找出漏洞,但一心多用并不妨碍他拜托克劳利:“祂们既然会来,就意味着祂们有想法试探着迈出前进的脚步——替我请祂们试试摧毁屏障!亚兹拉斐尔,继续说,我有点……我的视野有点发黑。” “别盯着屏障看就没事。”阿斯蒙蒂斯语气硬邦邦的声音在利奥兰背后响起,“我们已经试过摧毁屏障,但没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是上帝自己下的屏障。” “你确定上帝会死?或者这一切跟你说的‘毁灭’有关?”玛门说,“我没法想象这世上有什么存在能杀死上帝。你要说撒旦陛下的话,祂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冒出杀死上帝、毁灭世界的想法?” 利奥兰听从阿斯蒙蒂斯的建议,将注意力从屏障上挪开后,视线果真渐渐恢复,身体中的力气也在以缓慢的速度流回体内:“如果乌利尔所指的风暴不是这个,人间或者别的地方还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件在近一百年发生?” 人间的大事件多了去了,但要说能导致世界毁灭的,还真挑不出哪个能有此“殊荣”。 亚兹拉斐尔趁着大家陷入思索接着前面的回答道:“还有砸钉子的锤子。我看见有一把沾了血。还有十字架下的土。——你问这个做什么?” “除了长矛和圣杯,现在以及接下来一切沾了耶稣血液的东西我们都要回收。”利奥兰的掌控欲在他的头脑中尖啸,让他很难放任任何一种可能招致末日的事件于不顾,“我还是想试试——” 破开屏障。 利奥兰是想这么说的,但话只讲到一半,他就感受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拉扯感。下一瞬,他忽然出现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雪白光亮的环境让利奥兰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他望向精神空间边缘,又一次看见那些成群结队背对中央,正带着毫无阴霾的笑容迈向精神空间之外的纯白天使雕像。 和上次来这里唯一的区别是,上帝并不是一颗光球,而保留了耶稣的形象。 祂穿着紫袍交握着双手,踱到天使身边:“别那么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介意陪我送走祂们吗?” 上一次天使来到上帝的精神空间,还在纳闷这鬼片似的场景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再看,感官却截然不同。 利奥兰因为上帝的保证姑且将心中的问题压回去,沉默地跟在上帝身边。 大概是因为某种习惯,上帝走着走着绕着他转了半圈,从他的右手边转到了左手边,而后在最近的一群雕像面前驻足。 “送走”天使的方式看起来很简单:上帝将手搭在天使雕塑的后背上,间隔或短或长一段时间,天使雕塑便忽然有了颜色,而后展开双翼,头也不回地冲出精神空间的边缘。 精神世界外,阿斯蒙蒂斯等大恶魔先后听见冥冥之中传入耳畔的声音: “该向前走了,孩子。你已经因为我在原地困了太久。” “没有人值得你浪费这么久的光阴。” “你不需要原谅我,只需要向前走……祝愿你能拥抱任何你想要的未来。” 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身为永恒真理的上帝也会走下神坛,堕天使自然也能从黑暗下走回光明中。 最后一尊天使雕像头也不回地离开后,身披紫袍的上帝转向利奥兰:“现在,到你了。” “?”利奥兰还有问题没问呢,“等等,末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直藏在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觉得您好像有点……” 伤心? 上帝摸摸天使的卷毛脑袋:“我已经给你足够多的提示了,但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有时候,你也得看看视野所不能及处。” 第129章 “现在,让我继续之前的打算吧: “利奥兰,第六级能天使。当埃及蒙受神怒时,是你令红河重新清澈,饿殍得以饱腹。现擢升你为第四级主天使——由在场之人为你加翼。” 在场的就连雕塑都被上帝送走了,耶稣搓搓手:“我知道梅塔特隆有许诺想为你加翼,但这次还是由我来。” 从六级天使到主天使,利奥兰都没想到自己会连升两级,更准确地说,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被升为主天使。 他并不在乎职位高低,这会儿更多的是不真实感,和一种惴惴不安。 被耶稣转过身以方便加翼时,他忍不住问:“敌人是不是很难对付?” 他觉得这个升职速度多少有点坐火箭了。 “你会害怕吗?”耶稣的动作弄得利奥兰背后的羽根处有些痒。 利奥兰坦白地说:“我会。” “但我会继续前进。我从没停止过前进。” 一种灼烫但轻松舒展的感觉在背后伸展而出。 利奥兰能感受到力量在不断涌入,同时又感受到自己的背后忽然沉了些许——不知道其他天使是否有经历过加翼,此时他着实有种得到了什么,也背负起了什么的感觉。 耶稣温和地道:“那就接着前行吧。愿你与心中的美德永不熄灭。” 一声类似灯泡突然断电的“噔”响蓦然炸鸣,利奥兰眼前一黑,再恢复视野时,他又重新站在耶稣受难的那片黄土地上,十字架上的人不知何时已没了气息。 一旁的大恶魔神色各异,而后于某一秒,阿斯蒙蒂斯等脸色倏地一变。 利维坦迎着天使投来的询问目光低声道:“耳边那些声音——那些咒骂原罪的声音,突然听不到了。” 没有大恶魔预料到这个,阿斯蒙蒂斯突然想起之前他同耶稣说话,对方总显得有些耳背——难道那不是病理性的障碍,而是因为对方耳边已有太多声音? 正在这么回忆的大恶魔忽觉后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不轻不重地向前推了一下,最后一道回响落在祂耳边: ‘你的未来里不该有我,亦或我投下的任何影子。向前走,别回头。’ 第69章 耶稣——或者说上帝的一半灵魂正在坠向地狱。 不知道有没有书籍记载过这个,但地狱的构造从人类的视角看其实是这样的:在地球的某个平地上突然凹进去一个深坑,据说——并且也是事实,这个坑是当年路西法和堕天使们从天堂坠落,连续七天七夜的惯性砸出的深坑。 现在地狱居民其实住的不是这个坑,而是坑的背面,也就是地球里面。所以这里地狱火(岩浆的兄弟)总是永夜长燃,并且炼狱——也就是当年堕天使们砸出来的那个坑,在恶魔们眼中其实是座相当显眼的高山。 而此时此刻,耶稣正在坑的正面,就如同当年的堕天使们一样坠落。 这是段漫长的旅途,因此祂一边往下坠,一边核对自己心里的待办事务列表,以此抵消光明属性的灵魂解析重塑成黑暗属性带来的负担: “转接祈祷,完成了。重新诠释戒律,完成了。创造圣器,完成了。推动堕天使们前进,完成了。主持加翼仪式,完成了。” 上帝仔细检视了一遍,觉得没有疏漏,感到十分满意。正冲自己点头,面前的无尽黑暗忽然被撑裂,冷不丁挤出一面水镜,撒旦的咆哮从水镜中传出来: “雅威!!你做了什么?!这就是你一声不吭闭门造车造出的成果?谁给你权利这样做!” 说实话,上帝被吼得有点懵。祂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疏漏:“我又做错了什么?” 反思的语气比较诚恳,撒旦改咆哮为怒气冲冲的质问:“数千年前,你一厢情愿将我们从天堂踹下来,现在,你又想一厢情愿推我们前进?事情不是这么运转的。” “听好了:不论我们是否原谅、什么时候原谅、什么时候决定向前走,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没有权利替我们下这个决定,明白吗?!” “以及——谁允许你把一半自己丢进地狱了?你问过我同意吗?滚出我的地盘!” 狂风呼啸着从坑底掀出来,直到被猛力拍出深坑,上帝都在沉思:人类到底是如何处理好家庭关系的?? 力量的重塑造成了形体的兽化,令祂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团包裹在黑色羽毛下的混沌。 啪叽一下落地后,祂又滚回坑边尽量诚恳地劝说:“我在炼狱深处代班,就可以让你们从现在的枷锁中解放出来,这不好吗?按照你的说法,即便你不接受我这么做,是不是也该问问其他同僚的意见?” 水镜像打羽毛球一样疯狂殴打黑色羽团的脑袋:“谁让你代班、谁让你代班了?你代班那我算什么?地狱的事要你管、要你管?你能把祂们从枷锁中解放出来,我不能?你看不起谁、看不起谁呢?” 黑色羽团被砸得到处乱滚。 水镜:“还有你刚刚往坑底一跳,是不是就打算继续自闭了?承诺呢?赌局呢?说好的‘在我回来前别作弊’呢?你还挺自鸣得意,都完成了、都完成了是吧?我什么也不算、算个空气?”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不孝的事了,羽团被崽追着殴打。 某一刻,大概是被拍通窍了吧,上帝无奈地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水镜压在黑色羽团上,把这一小团混沌压得扁扁的,顺带搓了搓了——考虑到接下来自己并不打算让上帝保持这个状态,这状态让自己时刻有种被觊觎地盘的不爽感,撒旦赶在上帝滚回天堂前多大逆不道地搓了几下看起来手感不错的羽团:“回你的地盘,继续未完的赌约——还有,永远、不要、自顾自地、踏进、我的地盘。” 撒旦松手前,又想起什么令祂好奇的事:“顺带一提——难道你预视不到这一幕?” 羽团哼哼唧唧,显然不是很想提这回事。但考虑到眼前的局势似乎还不错(上帝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还不错),祂勉强道:“我没法洞悉感情。” “记得吗?奇迹可以做到任何事,但无法操纵爱情、亲情。有时候……我会觉得爱才是最大的奇迹,而对这个奇迹,我迄今仍在观察中。” 与此同时,各各他山。 屏障随着耶稣的断气而消散,利奥兰顾不及思索自己“视线所不能及处”到底暗示着什么,第一时间排开人群,向钉着耶稣的十字架挤:“我和亚兹拉斐尔、克劳利留在这收集沾血的物件,你们去守城军那儿抓住那个叫犹大的门徒——在幕后捣鬼的家伙说不准就附在他身上!” 大恶魔们虽然还没搞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出于对天使的信任、以及曾经行军留下的条件反射,仍果断地展开羽翼向山下飞去。 克劳利摸出不离身的创世引擎转了一圈,将刑场的时间暂停:“快!这样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不会跟这群人类发生冲突。” 两名天使直接用上超级速度争分夺秒。 利奥兰扎进人群间寻找行刑手、以及亚兹拉斐尔说的那个沾了耶稣之血的铁锤;亚兹拉斐尔则难得动作粗鲁地攥住十字架顶部,用力拔起木架,混有血液泥土翻溅起来的同时,被他和克劳利一人一只手抓着奇迹变出的麻袋接住。 克劳利试图让创世引擎成熟一点,学会自己悬空控制时间,而不要他在使用的时候总得专门腾出一只手拿着:“但凡能直接用奇迹收集这些破玩意儿——” “呜……” 一种奇怪的、像是神话巨兽发出的低沉咆哮的震响,忽然震动、甚至扭曲了眼前的时空。 利奥兰随着脚下大地的震动一个踉跄,警觉性极强地在一把攥住铁锤后骤然展翼躲过。旋身飞向天空时,那扭曲时空的力量紧追而上:“小心!” 下方的克劳利和亚兹拉斐尔同样遭到了袭击。 在无形之力冲撞来时,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施展了相同的奇迹,天使和恶魔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出乎意料地没有互相矛盾,反倒因为相同的保护彼此的目的迅速交融,化成一面坚韧的盾,将冲来的无形之力隔档回去。 两人被巨大的冲撞力掀飞出去,十字架在砸至地面时四分五裂。 亚兹拉斐尔狼狈地爬起,一边快速绞紧装着泥土的袋口,一边向十字架扑去,但被克劳利怒吼着拽回来:“你疯了?!被那玩意儿弄死,咱们连手上的这点土渣都保不住!——说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奥兰在看见现实被扭曲的景象后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造成的:“命运之矛!传说中刺入耶稣的侧腹,因此拥有左右世界命运、改变现实能力的长矛!敌人拿到了它!” “但耶稣才刚死呢!”亚兹拉斐尔开始反过来拽着克劳利奔逃。 利奥兰:“传说又不一定是正确的!后世还觉得大洪水杀死了除诺亚一家以外的所有人呢!” “究——算了,现在怎么办?!”克劳利抓狂。 第130章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身后追赶他们的力量猝然消散。 利奥兰绷着神经回首,看见原本聚满人的刑场早已人去楼空,仅剩下一些果壳之类人曾活动过的痕迹。 “那家伙——杀了所有人?”亚兹拉斐尔拎着克劳利降落,攥着口袋的手早出了一层薄汗,“不,不对,地面上有人逗留和离开的足迹,这更像是……” “加速了局部的时间。”克劳利手上还攥着创世引擎,体感最清楚。他举起引擎示意了一下,“刚刚引擎顺向转了好几圈,这意味着那家伙至少把这片区域的时间往后调了好几天……该拿的东西早拿走了,幸好我们手上还截留下了几样。” 大恶魔们匆匆去而复返,阿斯蒙蒂斯手中仅有一具耷拉着头颅、向下滴着血的尸体:“这是犹大吗?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自尽了,躯壳里的灵魂不知所踪。” “旁边还死了一名士兵,手上的长矛不知所踪,”利维坦将一枚铜色的吊坠递给利奥兰,“吊坠是在士兵手上发现的,金属链已经被扯断。” 利奥兰翻过拇指大的铜牌看了眼,上面刻着一行文字,倘若翻译成后世的英文,那就是一串数字和大写字母:6.6,j·i。 玛门面带嫌恶地扒拉了一下尸体的脑袋,让利奥兰看尸体的颈部:“看见没?拉扯的痕迹。” “我敢打赌那枚吊坠是这具尸体的,上面刻的多半是这具尸体的出生日期和姓名缩写。j.i应该就是指犹大吧?我在旁边的登记册上看到了他的全名:犹大·伊斯卡里奥特。” “这铜牌不值钱,多半是犹大和那个士兵之间发生了某种争执,打斗之下士兵扯断了犹大的吊坠……就这个情况来看,犹大当时的确有可能是被附身了,或者有人在旁边帮忙,不然很难解释他是怎么反杀武装整齐、常年训练的士兵的。” 利奥兰看着吊坠顿了一下:“那士兵叫什么?能招来他的魂魄询问吗?” 贝尔菲戈尔面露遗憾:“他的躯壳也空了……但旁边的登记册上有他抓捕犹大的署名,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朗基努斯之矛。 这个士兵被拿走的长矛,就是后世的命运之矛,这就意味着利奥兰刚才的猜测没错:“看来后世关于命运之矛的传闻果然有误,敌人应当是提前用这根长矛沾了耶稣的血……对了,耶稣在受钉刑前就头顶荆棘之冠,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流血了!血样很可能是那时候取的。” 现在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利奥兰看向还眼巴巴盯着他等待一个解释的同伴们:“好吧,事情还得从一本日记说起……” · 利奥兰花了挺长时间将跳来跳去的时间线同众人梳理了一遍,四原罪们的神情随着有关末日的细节越来越具体而逐渐严肃。 “我们得回去好好想想这档子事。”玛门显然并不希望世界真的毁灭,祂还没泡够小金库呢。 原罪们告辞离开时,阿斯蒙蒂斯犹豫了一下,单独留了下来:“听着,关于你之前的话。” 利奥兰涌起愧疚之情:“我很抱歉——” “不,”阿斯蒙蒂斯打断,略有些纠结地说,“我……其实想感谢你。” “在堕落之后,每天听着那些谩骂,想着上帝的遗弃——我想……我的确放弃了自己。我报复性的沉湎于欲望,一茬接着一茬地更换床伴,但欢愉褪去后留下的从不是快乐。” “我……很感谢你叫醒了我。假如我在上帝的推动下选择踏出阴影,那绝不是因为祂代我选择,而是因为在那之前,你已在恳切的言语之后将选择权交给了我,而我是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了向前一步。” 阿斯蒙蒂斯看着天使,神情是与往日的轻佻或不久前的愤怒冷硬全然不同的柔软。祂微笑着道:“谢谢。谢谢你尊重我拒绝的决定。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有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出来的能力——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想……未来我还是会见不同的男男女女,但那一定是出于我真诚地爱他们的容颜,或者品格,或者灵魂,而不是自我麻痹。” 阿斯蒙蒂斯展开手臂,给了天使一个短暂而不含欲望的拥抱,转身离开。留下企鹅一样抱着口袋的亚兹拉斐尔和一脸一言难尽的克劳利并肩看利奥兰。 克劳利最先纳闷地开口:“祂是怎么在看着你攥着这么个大铁锤的情况下说出这种煽情话的?” 满脸感动的亚兹拉斐尔顿时震惊地看了克劳利一眼,随后将装着泥土的口袋递给利奥兰:“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利奥兰瞬间紧张起来:“猫,我的猫,我的猫没有把邻居挠出个好歹吧?!” ——还好,没有。 当利奥兰带着大锤小包冲回之前的落脚点时,他收获了一只持续大骂的猫咪,以及七成新的邻居。 利奥兰替邻居治疗时疯狂道歉,猫就在他脚边很脏很脏地骂他。 一切口头感谢都是虚的,真正能抚慰邻居心理阴影的是利奥兰因内疚补偿的三倍报酬,变回无暇全新的邻居拎着钱袋,甚至慷慨激昂地表示不介意再来一次。 利奥兰感谢了邻居的好意,一边往棚屋走,一边对着拒绝他抱、但是非得贴着他腿走路的猫发誓:“这样对你来说会很难熬吗?我明白了,没有下次。” 猫听不懂,猫继续凶凶地骂。 利奥兰好脾气地听,也不嫌吵,进门后施展了一个奇迹以免扰民,随后摸出日记:【感谢您的建议,福尔摩斯先生。家里的麻烦解决了。】 他写得磕磕绊绊,因为猫咪跳上桌子挠他的羽毛笔。等他陪猫咪玩了会扑羽毛的游戏,猫累得趴在他手边呼哧呼哧喘气时,日记终于有了回复: 【??】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别告诉我你们和解了?】 老天,别吧,早知道他就该建议得再偏激点,总好过利奥兰被撒旦三两句话忽悠得晕头转向——别说什么利奥兰精明得像老练的英国公务员,那警察在家里还有被家暴的呢。 利奥兰根本想不到麦考夫脑补了些什么:【不是和解,是相安无事。这样已经很好了,,作为报酬,你有什么忙需要我帮吗?】 利奥兰又等了很久,当他批注完两摞公务时,麦考夫的回复才姗姗而至,可见对方在提出这个请求前,有经过反复且犹豫的思考: 【我手头上有个案子……不是很好处理。波吉亚的黑珍珠,听说过吗?方便的话,我想面谈。】 比起夏洛克宁死也要发短信的怪癖,麦考夫只要能打电话,就绝不会诉诸文字,能亲眼见到真人,就不会只听声音。 一个人的神态、举动、言语,都能帮助他更深入地洞悉对方的本质,这也是麦考夫在头一回和约翰·华生打交道时,一定要费一番功夫和对方碰一面的原因。 利奥兰说实话有点难想象能让麦考夫评价“不是很好处理”的案子究竟有多麻烦。 合上日记本起身准备出发时,他像往常一样先向地狱的办公室派了一具分身,以防错过工作,随后看向猫猫:“我……可能又要出远门了。这回我会带你一起去,你愿意让我抱吗?” 猫弓着身警惕,但没有拒绝。 于是,正在自己办公室对着日记本沉思的麦考夫才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瞬眼前就多出一道身影。身影张开嘴:“哈——” 利奥兰赶紧捋了捋猫咪又炸毛的脊背,抱歉地对麦考夫道:“未来有点怕生,不好意思。” “……”麦考夫靠在椅背上,微张着嘴,神情有些讶然,“我没想到你会养猫。” “上一次见面时,我还推断你拒绝走入任何一段需要承担责任的私人关系,因为……某种救世主情节。” “?”利奥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什么意思?” 麦考夫微笑:“我是指你怀抱的爱是一种广博的爱,我亲爱的朋友。就像上帝平等地爱世间一切,就像律法不偏不倚。这让你令人感觉……我该怎么形容呢,‘很有距离感’。” 麦考夫站起身:“但话又说回来,我似乎没有立场在这个问题上指摘你,既然你能按照我的建议处理好那么麻烦的家务事,证明你在人情世故上至少比我擅长。” 猫咪在利奥兰的怀抱里逐渐汲取到了安全感,安静下来。 利奥兰看着突然说好话的麦考夫:“你知道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你准备丢给我一个相当棘手的烂摊子吧?” “看起来蝙蝠侠和你打过不少次交道,让你如此警觉。”麦考夫从书柜里抽出一份文件转身,递给利奥兰,“‘波吉亚的黑珍珠’,实际上是一个任务目标的代号。三年之前,mi5在外潜伏的特工传递回来一份情报,大致内容是‘波吉亚的黑珍珠藏在石膏像里’。” 利奥兰快速翻了下麦考夫递来的文件,发觉这沉甸甸的报告掺了90%的水分,所有的干货已经被大福尔摩斯精准地概括了,很能体现出大英公务员写公文的超凡水平:“……所以那个任务目标是什么?” 第131章 麦考夫单手揣在西裤口袋里,金细的怀表链在有些昏暗的照明下熠熠发光:“没有特工知道。但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一旦你接下这个案子,就意味着可能得与众多藏在黑暗中的罪犯为敌,有些甚至是我也不愿站在其对立面的。” 债多不压身,利奥兰接了。毕竟打击犯罪行动,天使义不容辞! 怀揣着无限的干劲儿,天使顶着雀跃的小卷毛一路跟着助手小姐坐进专车,将入睡的猫猫当小桌板架联络器,顺带将耶稣之死的情况同蝙蝠侠简述了一遍:【……大概就是这样,现在我正在伦敦,帮大福尔摩斯先生查案。】 同样在英国,正准备参加一场与圣器有关的拍卖会的布鲁斯:“?” 没别的,就是想问天使什么时候又跟麦考夫·福尔摩斯联系上的?发生这么重要的事,天使怎么还有心情帮麦考夫·福尔摩斯查案的? 【b:mi5还是没招到能射中移动靶子的特工吗?令人惋惜。】 【b:不过以麦考夫·福尔摩斯的能力,很难想象有什么案子是他也觉得棘手的。我更倾向于你正在查的案子,麦考夫·福尔摩斯已经知道答案,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或者懒得亲自处理。不论如何,凡事小心。】 【b:需要帮忙吗?夜翼正和我在一起,他很想你。】 这倒是实话,夜翼已经失魂落魄好几个月了,因为蝙蝠侠的夺氪之仇,今天上飞机前都还在拿幽怨的眼神瞅他。不过这会儿夜翼正和红头罩远程联机打游戏,完全处于乐不思氪的状态。 利奥兰:的确挺希望能借助蝙蝠电脑的资料库的,经过麦考夫同意后,他将有关波吉亚的黑珍珠的情报同蝙蝠侠简述了一遍。 【b:?巧合吗?我准备参加的拍卖会里有一样拍卖品就是‘波吉亚的黑珍珠’。】 【b:如果说这么多年的义警生涯教给了我什么教训,一是绝对不要惹怒便士一,二是世上没有巧合。我建议你最好能够赶来拍卖会一趟。】 “o.0?”利奥兰盯着蝙蝠侠的回复看,总觉得对方的语言风格似乎与过去有所不同,“你在哪里?不不,直接告诉我拍卖会场在哪里?” 如果有什么是天使历经千年没法忘记的,那就是蝙蝠车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b:……你确定要直接去会场等我们?记者们会——】 · ——非常疯狂。 拍卖会场门口,利奥兰刚刚降落,英国记者们就蜂拥而上。 谁懂“利奥兰”这个名字在媒体界的含金量?利奥兰出现在拍卖会门口的第一时间,英国媒体们就大喜过望: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们了!! “利奥兰!请问你今天为什么会出席这场拍卖会?你这次的同伴是谁?” “会有新人吗!是英国人吗?” “哥谭的韦恩父子怎么办?夜翼怎么办?” 驾驶着豪车缓缓驶入会场的韦恩父子:“……” 夜翼依稀还记得之前和利奥兰一起行动时,对方跟克拉克一起对着觊觎他们的魅魔瑟瑟发抖的样子,当即推门想要下车。 手刚搭在门上,就听过去那个纯情的氪星人温和礼貌,但绝对不慌张地道: “会不会有新人,要看缘分。但今晚我的同伴的确是韦恩父子——哦,他们来了!” 天使兴高采烈地隔着茫茫记者海,冲着敞篷车上的布鲁斯和迪克挥手。 记者们:“——!” 同伴是、韦恩父子?! 好家伙!上一次露面这还是个二选一的单选题呢,这一次直接变全选? 这辈子只左拥右抱过双黄蛋以示人,从没自己做过双黄蛋之一的布鲁斯:“……” 双黄蛋中的另一枚·迪克:“……” 迪克震大惊:“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布鲁斯心情沉重:“你可以把他看成一款友善版毁灭日。指望他一尘不变是不可能的。” 然而来都来了,难道要甩袖离开吗? 算了算了,声誉都是身外之物,区区三人行而已,天使都不在意,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在意什么?正事重要。 调整好心态,布鲁斯挂上惯常轻佻慵懒的笑容下车,信手扣上西装纽扣,大步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中拉着迪克走向天使:“利奥兰!很久没见,谢天谢地你还记得我们。” 周围的记者们隐晦地发出窒息般的倒吸气声。 看看满脸不情愿的理查德·格雷森!看看布鲁斯·韦恩攥着儿子手腕的手!听听这话! 秽乱,太秽乱了,们哥谭人。 嘿。 虽然很擅长honey trap(色诱),但还没经历过这阵仗的迪克略感彷徨无助:“我没……我不是……!” 现实没给他否认的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利奥兰的手臂伸展开来,左臂揽着布鲁西甜心的腰,右臂挽着理查德·格雷森的手臂,神态语气甚至称得上急切:“咱们进场吧。” 第70章 利奥兰急迫的原因很单纯:他把猫藏在胸前衣襟里,虽然奇迹能避免记者、猫咪互相发现彼此,导致猫猫应激,但是跟铲屎官贴得太近,猫猫开始蹬腿了! 匆匆赶进包厢关上门,利奥兰赶紧把扣子解开。 猫猫立即窜上茶几,谨慎地在石桌上巡逻了几圈后,冲着蝙蝠父子的方向哈气。 “噢……小猫咪。”夜翼发出融化的声音,显然猫咪的凶悍只能变成人类的萌点。 布鲁斯则显得有些讶异:“你……养猫了?” 182年,他看着恶魔猫每天在天使身边打转,没一个能成功勾引天使抚摸一下的。怎么突然就跨越到养猫上了? 利奥兰确认猫咪就是假凶,没有应激反应:“你知道的,我离开这里后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思考拒绝任何生灵靠近,是否会让我犯相同的错误,站的太高反而迷路之类的。” 多么纯洁而深刻的哲学话题! 但在旁人眼中,事情就大不相同了:利奥兰如此迫不及待拽着韦恩父子钻进贵宾包厢、关上房门,在做什么?能做什么? 现在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那么长时间呢!贵宾包厢又不是大学图书馆,还要提前占位。 一时间,人们想入非非,所有视线都灼热地投向贵宾包厢那扇厚实的门,巴不得能钻进门板看现场。 隔着蝙蝠电脑,第一次吃到直播的达米安:“……”箹夏 罗宾如遭雷劈。 是这样的:但凡利奥兰早上挽着布鲁斯露面、晚上挽着迪克出席,他都不会说什么。但左手搂着他父亲,右手挽着他兄长??同时??这画面对达米安来说有点太超过了! 红罗宾在旁边淡定饮咖啡。 那咋了,好歹罗宾还不知道眼下这场面不仅仅是演戏,三位演员中至少有一位抱有真心、这真心很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整个场面的复杂程度少说能再添几层。 眼下真正的重点是什么?是格外在意礼节的利奥兰仅仅体贴礼貌地挽着迪克的手,却直接上手搂布鲁斯的腰?不,是今晚的任务! 红罗宾啪啪按了几下键盘,将拍卖会场的全部监控镜头切出来:“正在比对人脸识别……等等,为什么a03区的监控整个黑了?” 拍卖会场,贵宾包厢。 红罗宾的声音顺着布鲁斯摘给利奥兰的单侧入耳式隐藏耳机,传入利奥兰耳中。利奥兰条件反射地将整个会场检视了一遍:“嗯?怎么那个区域的人手臂骨骼都掺着金属?” 布鲁斯顺着利奥兰的视线看去:“那就是a03区。有关那些金属,你还能看见什么?” 利奥兰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奇怪……那些金属看起来像是某种仿生结构?类似鸟爪。血液里也混着东西……某种化学冷冻药剂?”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利奥兰还顺道解析了一下化学冷冻药剂的分子结构?夜翼飞快合上张大的嘴巴赶紧摇手:“足够了。我可以确认他们应该是猫头鹰法庭派来的利爪——就是听命于猫头鹰法庭,经过身体改造的傀儡杀手。” 布鲁斯一眼看出利奥兰想问什么:“不。猫头鹰法庭不是正规法庭。它在哥谭就像猫头鹰在哥谭一样盗版。”正版是蝙蝠。 “它是一个根植于哥谭的犯罪团体,成员囊括商政各界,暗中操纵哥谭的大小事务……我以为数年前,我已经将它的老巢摧毁了。” “义警们能从棺材板里爬出来,这些反派当然也能。”迪克翻看拍卖清单,“问题是这里是英国,不是哥谭。猫头鹰法庭离开哥谭,来这里做什么?” 利奥兰抱着猫悬浮而起:“那些‘利爪’似乎正在往货物仓库进发,没时间思考了。” 布鲁斯和迪克条件反射地同时拿制服,又同时看着对方顿住。 韦恩父子跟着利奥兰进包厢,蝙蝠侠和夜翼跟着利奥兰冲出去,这会不会有点太明显了? 布鲁斯在迪克开口前迅速道:“利奥兰可以用……魔法,屏蔽人群的视线。还有那只猫,它有什么特殊血统吗?你确定把它带进战场是安全的?” 第132章 半分钟后。 换好夜翼制服的迪克一边奔跑,一边兴奋地冲着利奥兰碎碎念:“你不知道我等待这一刻有多久!组队行动!就我们两个!——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你会让布鲁斯留下看猫。你知道的,和蝙蝠侠一起行动时,这种琐碎事一般都是由助手做。” 利奥兰也没想到:“但未来似乎很青睐布鲁斯。上一次我看它主动用舌头舔舐他人的皮肤,还是在我将一个自尽的孩子从湖水里捡出来的时候。” “噢,”迪克耷拉下眉毛,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我倒是没那么惊讶。” “看看生活把布鲁斯变成了什么样!你能想象曾经的布鲁斯会站在楼顶,叉腰说‘我既复仇,我即黑夜,我是蝙蝠侠’吗?之前有一回他失忆,他还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评价‘脸不错’。”【注】 现在的布鲁斯:“……” 布鲁斯:“你们知道我能听见的,对吧?” 迪克捂住了面罩收声处。 过去的青春蝙有一种一眼就知道是谁养大的英式刻薄幽默感。 迪克谈兴正旺,又给利奥兰分享了几个:“……再比如有一回,我还是罗宾的时候,我们合力对付一个可以让心声互通的反派,我亲耳听见布鲁斯在心里用蝙蝠侠那种低沉的喉癌嗓说。” 迪克清了清嗓子,严肃地模仿蝙蝠侠的声音:“‘所有人都会犯错。’” “‘除了我。通常不会。’”【注】 岁月是把杀蝙刀,刀刀将过去的蝙蝠侠那些松弛感、冷幽默、中二、活跃切割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迪克很快又振奋起来:“不过最近蝙蝠又有在说一些蝠言幅语,我想他似乎正在尝试捡回曾经的自己……啊!货品仓库!到了。” 仗着有奇迹阻隔,两人正大光明地在利爪们身后降落。 利奥兰将思绪从迪克的话中拉回来,观察了一下毫无设防的仓库:“刚刚我就想说,仓库这种地方不应该有很多看守吗?如果货物失窃怎么办?” 蝙蝠侠催眠自己遗忘刚刚发生过什么对话:“你是说,从一开始这间仓库就处于无人看守状态?——看来敌人这次是有备而来。” “先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准备窃取什么出来?” 利奥兰和夜翼的注视下,有备而来的利爪们自信地钻进仓库,隔了十来分钟,满脸茫然地钻出来。 半分钟后,他们再度钻进仓库,十几分钟后再度两手空空地钻出来。 夜翼:“……?是这样的,蝙蝠,他们找了两遍都没找到目标,要么是提前被人偷了,要么是他们被人耍了。” 这就很尴尬了……利爪们几乎可以说没有自主意识,审讯根本无法必出招供。猫头鹰法庭显然也不可能如此人道主义地给傀儡们一人配一部手机,想抢了通讯设备查看也不行。 “hmm”蝙蝠侠发出一声猫呼噜似的低哼,“还有别的机会。红罗宾告诉我有一具利爪落单,正在寻找合适的人质。” 夜翼:“?” 夜翼:“等等,你不是——” “?”利奥兰抬头看向包厢的方向,“他要做什么?” 论当人质,现场还有谁比布鲁斯·韦恩更经验丰富呢? 考虑到夜翼的警察工作很注重生活作风问题,布鲁斯甚至没有把戏做全套,穿得整整齐齐、抱着猫就出了门。 他一边笑一边倒退出房间,仿佛屋里真有人似的对门内说:“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叫价,我陪未来解决一下个猫问题就回来。god,看来下次得让贵宾包厢里准备猫砂盆。” 弱小柔弱但貌美的布鲁斯开始移动了,如此恰好地在迷路下精确撞上利爪,又如此顺理成章地被这具单独行动的利爪绑票。 “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夜翼一边奔跑,一边习以为常地借着面罩搭载的可视屏幕看布鲁西甜心被利爪劫持着一路走向公共区域,好吸引人群的注意力,“诚然,没有自主意识的利爪会单独行动,证明他一定在被派遣者单独操控。但我以为猫头鹰法庭应该知道布鲁斯的身份?就算劫持人质也不可能劫持布鲁斯,正常情况应该掉头就跑才对。” “也许之前布鲁斯的剿灭工作做得的确足够到位,以至于猫头鹰法庭的继承出现了断层?直到某个旧贵族的后裔,在家中意外发现老爹或者祖父祖母遗留下的‘猫头鹰密室’,ta才试着重振猫头鹰法庭的昔日荣耀……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派遣者不清楚蝙蝠的身份,还如此鲁莽地让利爪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天使直接拎起奔跑中的夜翼挂在身上:“我们得尽快赶回包厢。不管怎么想,布鲁斯被劫持,我身为氪星人却还呆在包厢里不露面,有点不合理了。” ——哪里不合理了!所有围观群众火眼金睛地认为很合理。 看看利奥兰左拥右抱着韦恩父子进房间那急迫劲儿,这不得一关门就干柴烈火?布鲁西甜心衣衫整齐绝对是在搞某种类似“父目前犯”的情趣play,啧啧……不愧是阔佬,玩的就是开。 遭遇绑架都拦不住吃瓜的本能。迪克和利奥兰姗姗来迟赶到现场,0个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做义警去了,大家敏锐的视线只在迪克似乎微微发红的脸色、额角的细汗和轻微的急喘上打转。 布鲁斯已经从宾客们的目光预料到了迪克明天回警局上班不会好过,在心中为崽点蜡,但正事要紧,他还是全心全意地演戏:“等等,朋友。没必要这样。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拍下送给你,并且不追究责任。你不需要伤害任何人。” 猫咪疑惑地蹲在布鲁斯怀里看利爪,主要是它既没有从布鲁斯身上感觉到害怕,又没有从利刃身上感知到人类该有的情绪反应。这就让猫猫很难理解一只两脚兽把前爪搭在另一只两脚兽的脖子边一动不动是要干嘛,它们猫一般不这么打架。 利爪以平板的语气复述操纵者的话:“我要波吉亚的黑珍珠,把波吉亚的黑珍珠交给我,否则我就杀死布鲁斯·韦恩。” 利爪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赶到的氪星人:“你也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吧,利奥兰?所以我警告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一旁真正的韦恩家属·但是完全被绑匪被忽略的迪克:“……” 罢了,这恰恰证明了他的身份掩饰工作做得很到位。 利奥兰皱眉思索哥谭的犯罪组织怎么会和mi5特工留下的情报有关:“黑珍珠到底是什么?” 怎么想一颗珍珠都不至于让mi5、哥谭的犯罪组织都虎视眈眈。 红罗宾的声音从耳机里钻出来:“继续和操纵者保持对话!康斯坦丁正在借助魔法踪丝定位操纵者的位置。” 利奥兰顿了顿,自然地接着道:“你想要它,至少给我个机会帮你找出来。如果你不告诉我它是什么,我怎么替你找?” 利爪毫无感情地笑了几声:“那不关你的事。我知道在场的人里有人拿走了它,我只需要逼迫ta交出来。至于逼迫的方——呃!” 耳机那边传来康斯坦丁解恨的啐骂:“找到你了!不入流的菜鸟……魔法可不是你这种半吊子随便上手就能操纵的。” 虽然听不见拳拳到肉的殴打声,但是听康斯坦丁一句接一句宣泄式的质问,利奥兰完全能想象敌人在被康斯坦丁如何用魔法痛揍:“逼迫、逼迫,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敢说‘逼迫’?你知道我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学会那些该死的魔法吗?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精力搜集那些魔法道具吗?而现在!这些我花了一辈子加点的技能却变成了副职!让一个魔法师中年改行当律师!小子!” “……”利奥兰感受到了另一端的怨气冲天,“你知道我其实没有强迫你当律师的意思,对吧?” “是的,你没有。”康斯坦丁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是我那少得可悲的良心在迫使我自我折磨……抱着那些法学大砖块至少我能睡得安稳点。” 而不是总被一群心魔纠缠着问“你如此享受,但凭什么?” 挟持着布鲁斯的利爪因失去操控而回归静止休眠状态,布鲁西甜心小心翼翼移开刀刃,大步走到利奥兰和夜翼身边拥抱了一下他们——猫咪被挤得愤怒大骂:“谢天谢地,我差点以为……” 布鲁西甜心用心有余悸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利奥兰。 利奥兰:“?”以为什么? 布鲁西继续含情脉脉:我还没编,到你接话了。 利奥兰编不出骚话,索性在人群隐晦的倒抽气中抬手压上布鲁西甜心的脑后,纠缠着黑软发丝的手掌微微用力按下布鲁西甜心的头颅,与对方安抚性地抵了会额头,而后微微退开。 保持着仅仅一拳的距离,利奥兰低声说:“我不会让你、或者任何人出事。” 一旁的迪克:“…………” 救命!!他是不是也该想点骚话出来??但是上帝知道他完全不想加入这摊浑水啊! 他明天是要去警局上班的!之前那个被父亲横刀夺爱的剧本只能算他倒霉,但是和父亲共享爱人这就是生活作风问题了啊!造成舆论风波是会被调查停职的!! 第133章 红罗宾以冷静的语气幸灾乐祸:“碎碎夜翼,他看起来快抱了。” 快碎的人不止夜翼一个,隔着水镜,撒旦同时发出窒息的声音:“利奥兰在做什么??快撒开那个家伙!一点小危机而已,有什么必要牺牲成这样?” 终于归位的上帝主打一个敷衍性陪伴,嗯嗯几声接着看水镜,能看得出如果不是看在刚有好转的亲子关系上,上帝更想无干扰式看直播。 水镜里,利奥兰端着一锅父子盖饭在众人伸长脖子的注视中钻回房间:“问题不大,迪克。你完全可以在被问询时咬定这就是亲子活动,父亲和父亲的伴侣带你来参加拍卖会,能有什么作风问题?” “现在的重点是黑珍珠——康斯坦丁,你能问清楚那个操纵者黑珍珠到底是什么吗?又为什么会被他盯上?” 众人安静下来,康斯坦丁在嘴里碎碎念地咕哝了几句“‘康斯坦丁!来蝙蝠洞!’‘康斯坦丁!审问那个操纵者!’我现在也是变廉价了,只要别叫我回去上课,干什么都行”: “还用你们说?我已经在他大脑里搜刮过一遍了。” “就像夜翼猜的那样,这小子的确是在自家祖宅意外发现了祖父母的密室。不过他想的不是继承,而是这如今空空如也的法庭是否会成为他的人生污点。” “数日前,有一条消息传入他重新启动的法庭联络中枢,说伦敦有一份代号为‘波吉亚的黑珍珠’的情报,里面记载了猫头鹰法庭的所有犯罪记录、证据,包括高层名单。很不幸,那小子的祖父母就在名单中。” “一旦情报被官方或者旁人拿到,他要么面对家产被官方收缴的窘境,要么面对无止境的敲诈勒索。” “所以这小子驱使利刃当众露面,根本不是因为‘鲁莽’,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想‘继承’法庭,只想彻底切断自己与法庭之间的联系。” “在他计划中,拿到‘黑珍珠’后,所有利刃都会自毁,从此他将安枕无忧。” 布鲁斯:“谁传递的消息?” 康斯坦丁:“他不知道。他试着查了号码,但那张电话卡的所有信息都是虚假的,就像特工或者罪犯经常使用的那种次抛电话卡。黑市里长期流通这种东西。” 罗宾带着点傲慢的童音响起:“哼。那是因为他是个菜鸟。号码是多少?交给我来查。” 利奥兰很难不对布鲁斯投注以“再看一次还是很不可思议,你居然非法使用童工”的凝视,布鲁斯一个原地转身,若无其事地背对利奥兰:“即便查不到号码,现有的情报已经提供了不少线索。” “首先,猫头鹰法庭显然是被利用了。但这个人既然能知道猫头鹰法庭的存在,就说明ta在哥谭至少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在哥谭的商界或者政界混得不错,否则ta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地下团体。” “其次,‘波吉亚的黑珍珠’是mi5内部的机密情报。能拿到这个,很可能敌人是mi5的内部员工。” 利奥兰若有所思:“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既是英国的情报人员,又是美国的……哦!也许这个人曾是mi5派往美国的间谍!但——mi5不是只负责国内的情报管理吗?” “这恰恰是一件好事,能帮麦考夫筛掉一大批人选。”柔软的猫咪也不能让布鲁斯停止舌灿毒莲,他紧跟着又补了一句,“但愿能。” 麦考夫的回复来得很快: 【m:即使这是真的,我也没法承认。】承认了可就是国际纠纷。 【m:还需要进一步精确范围。】换句话说,满足条件的特工还不少。 利奥兰:“……” 康斯坦丁嗤笑:“别觉得从麦考夫·福尔摩斯手里拿出的情报,就一定只属于mi5了。之前他和夏洛克为了铲除莫里亚蒂的势力,还不是一路潜伏到了塞尔维亚?mi6里绝对也有他的人。”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即便范围已经缩小到“曾经派往美国的特工”,麦考夫仍说需要进一步精确范围了。 毕竟mi5特工的确是只在国内活动,但mi6特工那可是满世界的跑,一天都算不准辗转几个国家——看看007吧! 布鲁斯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但包含嘲讽的低哼:“hmm令人遗憾。便士一时常让我对英国的情报组织抱有不切实际的过高期待。” 利奥兰:“……” 总感觉蝙蝠侠之前是憋太久了,现在在报复性蝠言幅语。 耳机另一边忽然传来康斯坦丁的轻嘶声:“坏消息。” “污水厂紧急告知我,有人试图闯入厂内。” “!”利奥兰神色顿时一凛:“谁?” 袭击污水厂,显然是冲他来的。 康斯坦丁:“谜语人。哦……这看起来可不太好,这太糟了,我们必须得立刻回厂里一趟!” 利奥兰二话不说揣起大小蝙蝠和猫起飞:“怎么回事?谜语人做了什么?有谁受伤吗?” 康斯坦丁:“yeah……谜语人被地狱犬咬了,我们再不回去救他他可能得死。” “——顺便一提,杰森的墓现在是不是空出来了?也许我们可以废物利用。” 第71章 袭击未遂、但被地狱犬咬到濒死这种事,在康斯坦丁看来是个令人无语到下地狱也不好意思报死因的笑话。但在谜语人看来,绝对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翻译成人话来说就是,他破防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即便气若游丝,谜语人也要大声喊出,“我们哥谭……上档次的反派,从不用这些花里胡哨的怪物!” 正满头大汗地尝试替谜语人阻住毒血扩散的约翰:“你少喊几句吧,我们这可没有地狱犬抗毒血清,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被地狱犬咬伤的情况呢——玛丽!你看看他肢体肿胀的情况!我们能替他做个小切口减压引流吗?” “什么?”玛丽费力地挤过围观的人群,“但我们还不知道他中的是哪种毒素,如果切口反而造成其他后果怎么办?” 谜语人安静了一瞬,下一秒爆发出悲从中来的哭嚎:“什么?!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医生吗?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处理狗咬伤?蝙蝠侠!!蝙蝠侠呢?!” 阿杰伊实在不能理解哥谭反派的蝙蝠情节:“别叫了!蝙蝠侠不会踏足这里的,这里是‘蝙蝠禁区’,懂?实在不行的话,拿这个代餐一下吧。” 一颗红彤彤的红枣头被推到病床边。 红头罩:“……” 病床上的谜语人:“……” 谜语人再次发出曼德拉草一样的哭嚎。 “……他知道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吧?”约翰看着谜语人。 红头罩掏出枪:“对,他知道。他只是即使死,也放不下自己的表演欲。” 红头罩粗暴地将枪口捅进谜语人大张的嘴巴里:“替自己省点力气,爱德华。等你真下地狱的时候,有的是时间在刑具上慢慢哭嚎。” “现在,我会把枪挪开,然后你借着最后一点力气,替我们解开你人生最后一个谜团——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怎么样?” “……”好军医欲言又止,想说谜语人也未必就会死,但看看红头罩暴躁的样子,他还是选择尊重手里有枪的同伴。 红头罩慢慢将枪从谜语人口中取出,嫌恶地瞥了眼枪上的口水。 不过枪可以换,谜语人可不一定能熬过这几分钟,他还是将视线收回来:“你可以开始表演了。” 谜语人切实地思考了一下“继续哭嚎,下地狱后登记杀人未遂被狗咬死”,还是省点力气等蝙蝠侠来救人——他才不相信什么蝙蝠禁区,哥谭不可能有蝙蝠禁区!这简直就像韦恩庄园里有布鲁斯禁区一样荒唐: “好吧。但剧透一句,这半个月来我过得真是糟透了。” 谜语人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屡败屡战的米迦勒一样辛酸。 大概半个月前,他接到一份合作邀请,邀请人身份成谜。只说哥谭市有一处“被迷雾隐藏起来的秘密据点”,问他有没有兴趣一探究竟。 “哈!所有人都认为谜语人无法拒绝谜语,只要放一道谜题在眼前吊着,他就会像吃不到胡萝卜的驴一样不停向前走。这难道是真的吗?” 彼时,他坐在哥谭湾的栏杆上对自己的拐杖絮絮叨叨:“答案是——千真万确!!我怎么能拒绝谜题呢?” 单凭几句话,刚逃出阿卡姆的谜语人就心甘情愿、且乐颠颠地进行了一系列尝试。 首先是按照邀请人的请求,钻下水道、钻烟囱地安置各种对方发给他的扫描装置;但是一路安装一路被蝙蝠侠或者罗宾拆。 然后是某天他瞠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一直熬到白天,蝙蝠侠都上床睡了,罗宾和义警也上班上学了,才再次爬下水道、爬烟囱地把扫描装置装完。 赶到扫描中心准备放下最关键的一枚扫描装置时,再次被蝙蝠侠抓获,气得他被蝙蝠侠踩着都忍不住大喊大叫。 但哥谭的反派从不轻易言败,隔周他再次越狱,进行了第三次尝试——再次被蝙蝠侠掀翻在同一个地方。 第134章 “最后一枚!永远是最后一枚!”旧事重提,如果不是手脚无力,病床上的谜语人简直想拽自己的头发,“如果命运注定让我被蝙蝠侠抓到,为什么不能在开头就让我被抓?!——啊蝙蝠,你果然还是来了。” 利奥兰一手揽着人,一手抱着猫降落,谜语人瞬间在床上扭捏得像怀春少女,周围的围观群众却神色大变:“啊啊啊蝙蝠侠!” 特工们当场来了个英式居合拔枪,从蝙蝠洞匆匆赶来的康斯坦丁差点拿混淆魔法冲着蝙蝠脑袋招呼上去。 利奥兰连忙撒开和猫一起挣动的蝙蝠侠,抬手安抚众人:“没关系,没关系。我和蝙蝠侠……呃,我们,达成了互相尊重的共识。” 蝙蝠侠从披风中摸出一张全覆盖式面具,给利奥兰佩戴:“对。这并不容易,但最终我们还是做到了。” 利奥兰觉得有些蝙蝠的脸皮真的很厚,这话里的“们”字完全可以直接扣掉。 冰冷尖锐的手甲探入面具与脸之间的缝隙,确认完全契合,蝙蝠侠才收回手,转身看向眨巴着眼睛的谜语人:“爱德华·尼格玛。” “我知道哥谭的罪犯从不做无意义的举动,所以两次在同一个地方发现你后,对那附近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只找到了谜语人奖杯。便士一甚至拆解了奖杯,确认那只是一坨无用的废铁。” “什么?!什么?!”谜语人的心率直线上升。他大概有好些年没听过蝙蝠嘴里喷毒液了,猛然一听,格外破防:“你怎么敢说我精心准备的纪念品是无用的废铁!?” 蝙蝠侠:“它们不是吗?” 谜语人咆哮:“它们当然不……哦,*。” 蝙蝠侠已经从谜语人的反应中得到了足够的情报:“看来它们的确不是单纯的奖杯。那是什么?扫描仪器?” 蝙蝠侠意有所指地看向利奥兰:“物理检测未果后,我又把奖杯送给康斯坦丁做了检查,也没有魔法残留。那能让扫描设备变成谜语人奖杯的,就只有……” 奇迹的力量。利奥兰在心中补全。 他看向谜语人:“只是有人告诉你一句‘哥谭存在神秘据点’,你就忍不住想揭晓谜底,我不相信你没试过追查‘身份成谜的邀请者’。你知道些什么?” 谜语人还在因为居然会犯菜鸟时期才会犯的错而恼火,仔细想都是蝙蝠侠的错,沉默寡言这么久突然拧开毒气阀,害得他完全没建立耐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氪星人?滚出我们的哥谭!” 蝙蝠侠提起沙包大的拳头:“我希望你说的‘我们’并不包括你,或者我。” “哦别这样蝙蝠,这又不是第一次哥谭进氪星人!”谜语人说得利奥兰像什么外来入侵物种一样,“我们通力合作,完全可以把他像超人那样赶出去。” “而且话又说回来,即便他是本地人又怎样?我就这样死去,让你们永远陷在这道谜题里、永远记住谜语人的名字不是更好?” 利奥兰微微俯身,抬手压在谜语人因呼吸困难不规则起伏的胸膛上(谜语人在尖叫‘蝙蝠侠!你就这么看着他这样对待我?!’蝙蝠侠忽然走到窗边警戒窗外飞过的一只蝙蝠): “你觉得你才是那个给我们留下谜题的人,才能走得这么潇洒。但如果是你直到死,都还有一个谜题没解开呢?” 吱哇乱叫的谜语人警惕收声:“什么谜题?我已经见到这个‘哥谭秘密建筑’的真容了。我无牵无挂!” 利奥兰的声音更加轻柔:“你确定吗?”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小丑正在追查的预言吗?爱德华?‘小丑将死于7月7日的6月6日’。” “难道你不想见证这道预言兑现?难道你不想知道它究竟暗喻着什么?” “你能抵挡这道终极谜语的诱惑吗,爱德华?” 谜语人牙关都要咬碎了,但扭曲的病态让他根本无法抗拒任何谜题。最终张嘴屈服时,他比中毒还痛苦地喘着气,语气中满是憎恨:“你真不像个氪星人,利奥兰。” 站在窗边看风景的蝙蝠侠想:说反了。应该是氪星人真不像利奥兰。 谜语人:“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没有去查邀请人的身份,因为我认识这个邀请人。” “阿玛拉·怀特,当我还不是谜语人,在韦恩集团工作时,她曾是我的同事。如果你们能调查韦恩集团的员工档案,就能找到她。” 蝙蝠侠转回身。 他对阿玛拉·怀特毫无印象,谜语人就任那会儿,他刚穿上蝙蝠制服没多久,韦恩集团还在被他的舅舅掌控。布鲁斯倒是记得舅舅被他赶走后,集团也顺带开了些人,可能阿玛拉·怀特就在名单之中? 但如果他没记错,那时候开除的应该都是经过卢修斯·福克斯的调查(卢修斯为蝙蝠侠提供绝大多数装备的设计研发,是位忠诚可靠的老搭档),确认有问题的员工? 阿福淡定的声音很快在耳机中响起:“我认为我找到了这位‘怀特女士’……但坦白说,我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也许您会想同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通个气?” “?”刚替谜语人治好咬伤的利奥兰抬起头,顺手一拳锤晕想起身逃窜的谜语人,顺便用奇迹删除对方关于污水厂的记忆,“为什么要和大福尔摩斯先生通气?难道她同时也是那个设计猫头鹰法庭,想得到‘波吉亚的黑珍珠’的人?” “等等,‘波吉亚的黑珍珠’?我记得我在哪见过相关的文件……”缺德地在谜语人身上取了两管血(治疗前、治疗后)的夏洛克微微仰头,“波吉亚……啊哈!麦考夫的办公桌!我那时候推断黑珍珠应当被藏在一款第比利斯产的撒切尔石膏像中,但我没说——” “第比利斯?”玛丽和阿杰伊几乎异口同声地重复,不过阿杰伊比玛丽多吐了几个单词:“——的撒切尔石膏像?” 利奥兰的小卷毛被惊得一哆嗦,不确定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阿杰伊一反刚刚看热闹的状态,神情变得阴沉而憎怒,“我和玛丽——还有我们的队友全军覆没,就在第比利斯。” “那时候我们受命营救困在那里的英国大使,行动很顺利,直到我们被人背叛。另两名队友死在行动中,我和玛丽失散。” “如果不是卢浮宫里她救了我,我还坚信着背叛我们的就是她。因为在我被俘时,那些折磨我的士兵说过:是一个英国女人背叛了我们;而马格努森告诉我,本该死去的玛丽还活着。” 玛丽看着阿杰伊,神情居然也带着疑惑:“但你刚刚对撒切尔石膏像的反应好像也很激烈?” 阿杰伊捂了下额头:“因为我在第比利斯仓皇逃窜时,曾将记录有我们四人全部情报的信息棒藏在了一尊撒切尔石膏像中。如果它就是所谓的‘波吉亚的黑珍珠’——如果它就是幕后之人想得到的东西——并且她还成功得到了,我们就完蛋了。” 利奥兰在接手案子前,的确对其麻烦程度有所准备,但没想到能一口气牵扯这么多。英国情报机构、猫头鹰法庭、谜语人、韦恩集团、玛丽和阿杰伊…… 某一刻,一直坐在沙发上合着手掌,指尖抵着嘴唇的夏洛克忽然说:“如果除掉玛丽和阿杰伊,就是这个阿玛拉·怀特的最终目标呢?” 他放下交叠的大长腿,坐直身体:“想得到‘波吉亚的黑珍珠’——为了得到能毁掉玛丽和阿杰伊的记忆棒。派遣谜语人袭击污水厂——试图直接杀死玛丽和阿杰伊。” 如果事情如此简单粗暴就好了,但蝙蝠侠并不持有乐观态度:“用承载奇迹——利奥兰那边管神奇力量叫这个——的扫描设备定位污水厂,只为了杀死两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类?” “并不是说玛丽和阿杰伊不值得,我也是普通人中的一员。而是既然能用奇迹做这种事,为什么不直接用奇迹下杀手?为什么还要找猫头鹰法庭、谜语人?” 利奥兰若有所思,腰间的手机忽地响起(来自麦考夫的友情赠送。虽然没有安装什么窃听定位设备,但利奥兰总有种仿佛农场主给驴送装备,只为更好地驱使驴干事的错觉,大概是因为手机里只存了麦考夫一个人的号码,也只有麦考夫会因为案件打给他)。他甚至都不用看来电提醒,直接划开公放。 麦考夫:“我已经确认这位阿玛拉·怀特的身份……” 大福尔摩斯微顿了一下,从回音中意识到利奥兰身边恐怕不止一个人:“……并且确定她现在的位置了。” “薇薇安·特雷弗,一位老员工。曾经未受官方允许(但在大英有一条重要的潜规则:不要相信任何事,除非官方否认它),潜入韦恩集团;第比利斯的营救大使行动会失败,也是因为她故意泄露情报给敌方,只因大使知晓她背地里干的勾当。” “她现任斯莫伍德夫人的秘书助理,此刻正在家中……你们想一起来吗?” 考虑到这起案子与奇迹有关,利奥兰紧张地道:“我们马上就到!千万别动手!她可能很危险。” 第135章 三分钟后,英国,薇薇安·特雷弗的公寓。 老太太被指着她的一排枪口吓得瑟瑟发抖,她之前掏出的枪已经被四五道攻击直接干碎了,此时正躺在她脚边奄奄一息地冒烟。 众人盯着老太太看了几秒。麦考夫最先开口:“‘很危险’?” “这不对,”蝙蝠侠用能吓死隔壁小孩的沙哑嗓音说,“她身边应当有恶魔陪伴,或者至少持有一件圣器。如果她不是在藏拙,就是背后另有指使。” “也许你和夏洛克的思路都没错。”天使搜找到了老太太平时干脏活时用的秘密手机,屈指轻敲了两下,“就像夏洛克说的,薇薇安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除掉会导致她在第比利斯事件中通敌行为公之于众的玛丽和阿杰伊。” “但在她身后还藏着其他人,ta身边陪伴着恶魔、或者持有着圣器,我们仍不知晓ta的目的。” 哥谭骑士看向麦考夫,黑色的身影几乎与屋内的黑暗融为一体——这令他的声音和目光更具有震慑性:“你知道ta是谁,对吗?也许你还知道ta的目的。否则你不会轻易将你手中的情报交给外人处理,除非你认为利奥兰有能力解决这个案子,并且只有他能处理。” “我了解你,麦考夫·福尔摩斯。就像了解我自己。能让尚未建立起信任关系的你做这样的决定,你一定相当走投无路,并且这案子牵涉到你决不能承受失去的重要之物。” “……”麦考夫张了张嘴,像是想否认,但最终他只是看向利奥兰道,“我说过,你会在这个案子中遇到很多敌人,有些甚至就连我也不愿站在其对立面。” “?”夏洛克的脸皱成耙耙柑,“什么?你从不这么说话,麦考夫,谁能让你也‘不愿站在对立面’?” 利奥兰却在麦考夫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心力憔悴般的疲惫和恳求:“——而我承诺了你会解决这个案子。承诺就是承诺,我不会失信。” 天使也许的确也有控制欲旺盛的问题,但他并不介意出自真心和善意的隐瞒。虽然麦考夫屡次做出让他不快的试探,但利奥兰相信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人品,相信对方的隐瞒并非出于邪恶的目的。 siri的声音恰好在此时响起:“亲爱的利奥兰,我想我找到了你交给我的号码清单上的号码。” “1555xxxx025,按照你给我的号码清单,它应当属于莱克斯·卢瑟?” “?……!”一秒的愣神后,麦考夫迅速将视线投向黑暗骑士,“利奥兰怎么知道莱克斯·卢瑟的私人电话的?你居然向他敞开了你的蝙蝠电脑权限?!”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向另一个人敞开资料库和脱光衣服、敞开心脏有什么区别? 真的在那182年里出借过身份、让利奥兰避免沐浴尴尬(指利奥兰使用他的样貌泡温泉)的蝙蝠侠面不改色:“你不该对你的盟友保有戒心和怀疑。” 麦考夫:“??” 这是能从蝙蝠侠口中说出来的话吗?你自己竖起耳朵听不觉得心虚吗? 蝙蝠侠丝毫不显心虚地顶着大福尔摩斯谴责的注目走到天使身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莱克斯·卢瑟的确有段时间没绕着超人打转了。” 因为有个更令卢瑟心肌梗塞的幌子频繁招摇过市。每天但凡翻开报纸,利奥兰左拥右抱的照片都会从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里蹦出来,搞得卢瑟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全世界人仿佛都在吃瓜,试图知道利奥兰的下一个是谁。不过今晚过后,报纸估计得开始鼓吹“哥谭甜心的魅力长盛不衰”之类的了…… 从不看报纸的利奥兰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他只忧心忡忡:“根据蝙蝠电脑的记录,莱克斯·卢瑟但凡有数个月不露面,那露面就会推出新氪星人或者战甲……” 佐德当初来地球真是定错了战略方针。但凡抓走莱克斯·卢瑟,氪星人口早繁荣兴盛了,这才是真正的氪星生育宝典啊! 战甲倒还好说了,利奥兰不安搓搓猫(猫哈气,但是猫懒洋洋地甩尾巴):“你觉得……他会不会……不不,应该不可能。他采集不到我的基因样本。” 想象一下莱克斯·卢瑟特意飞到法国,趴在卢浮宫广场上收集天使重伤时曾躺过的那片地面上的尘土,结果回实验室连一个细胞都分解不出来的心情吧,伊森·亨特去辞职时又见到老板对着秘书组咆哮真的很正常。 维斯帕环着手臂目送薇薇安被押解出屋:“所以——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三道声音同时回答她的问题: 利奥兰:“找伊森。”潜入莱克斯集团。 蝙蝠侠:“联系超级小子。”潜入莱克斯集团。 玛丽:“办婚礼。” 现场安静数秒,利奥兰和蝙蝠侠同时看向玛丽:“什么?” “婚礼,我和约翰的。”玛丽笑着耸耸肩,“时间已经定好了,礼裙已经选好,我和约翰正在挑选婚宴地点。我可不想为了莱克斯·卢瑟推迟我人生中的第一场——也许是最后一场婚礼,绝不可能。” 蝙蝠侠理智地提醒:“但如果莱克斯·卢瑟就是薇薇安的背后指使者,也许‘波吉亚的黑珍珠’——那根储存着你们情报的信息棒就在他手中。他或许会想通过伤害你们间接控制利奥兰,现在办婚礼,你们可能受到伤害。” 正环臂抱胸的约翰感受到众人的视线,挠挠脸:“我……呃,完全支持玛丽的所有决定。” “哦……拜托。”玛丽笑起来,“你们不会觉得约翰会拒绝这个提议吧?用婚宴当诱饵……别忘了他是因为什么选择我和夏洛克?最爱的惊险刺激、和与所爱之人的婚礼,约翰怎么能拒绝这个?” “?我以为你喜欢平凡的婚礼,”约翰不想承认麦考夫对自己的剖析,“而且如果你这么说,我的确得反对一下:这么做我们就没法请一些正常亲友了。茉莉、哈德森太太、雷斯垂德探长……” 玛丽握了下约翰的手:“是的,我知道。但这是我们的麻烦,这是我们的婚礼。” “……”约翰站直身体理了理衣襟,即便穿着一身柔软臃肿的夹克,依旧带着士兵的凛然,“我支持玛丽的决定。这是属于我们的战斗。如果莱克斯·卢瑟的计划是利用我们间接控制利奥兰,婚礼是最好的诱饵。” 表面利奥兰、蝙蝠侠、麦考夫都点头表示支持约翰玛丽的决定,人一送走,三人单独碰头: 利奥兰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我接收玛丽和约翰入厂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不是为了让他们反过来保护我的?” 蝙蝠侠莫名觉得这心态有点熟悉,也许某年某月某日,他的某位——或者某几位罗宾就类似的问题同他大吵过,但这不重要:“我们得在婚礼举行前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还是潜入莱克斯集团,暗中弄清楚卢瑟的计划。” 麦考夫:“你们的方案有多少成把握能成功?” 利奥兰坦白:“但伊森已经从莱克斯集团离职,想要再进去也许得花一番功夫。” 蝙蝠侠:“超级小子虽然曾是卢瑟的造物,但和卢瑟割袍断义后,莱克斯集团一定有针对他再次潜入的应对方案。” 麦考夫看看蝙蝠侠,又看看利奥兰:“——好吧,莱克斯集团的某位员工也许能帮我们潜入公司。” “——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如果卢瑟为了对付超人再搞出什么毁灭日、或者超人因为卢瑟失控发狂,难道他们的攻击会专门避开英国吗?我为此提前做点防御准备怎么了?难道你们没做过类似的事?” 三个都喜欢往别人的地盘塞点东西的控制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镜子照镜子,五十步笑百步。 利奥兰决定让这个问题丝滑地过去:“我们怎么和这位‘员工’碰面?” 第72章 大都会时间晚上1:34,卢瑟集团附近的小巷。 利奥兰左手一只蝙蝠,右手一只麦考夫降落。等候已久的特工从阴影中走出,面无表情地将三张身份牌交给老板,便转身离开。 小巷的地面上倒影出两只猫猫头,麦考夫以一种挑剔的目光翻看了下身份牌,侧头就撞见坐在蝙蝠侠肩头,和黑暗骑士保持同一严肃守望姿势的牛奶猫:“……别告诉我我们要带它进去。任何有理智的人都清楚潜入作战带猫是一件多荒谬的事。” 天使不知道硬要跟来的麦考夫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真打起来指不定麦考夫和猫猫哪个战斗力更强呢:“放轻松点,我会用魔法气泡保护猫——这张身份牌能带我们直接刷进莱克斯·卢瑟的办公室?” “当然。负责制作这张身份牌的是专门为007提供技术支持的军需官q……”麦考夫说着说着就见一个气泡罩住自己,一旁一脸严肃的蝙蝠侠似乎勾起了0.1毫米的嘴角,“……哈。非常风趣。” 利奥兰无视麦考夫的阴阳怪气,和蝙蝠侠一人带着一个气泡潜入卢瑟集团。 不论大英帝国近些年是否日薄西山,至少这位代号为q的军需官的确技术过硬,他们一路刷进卢瑟集团的核心区域,甚至没有惊起任何警报。 第136章 他们仅花了不到3分钟便抵达卢瑟办公室门前,利奥兰伸手推门时,蝙蝠侠冷硬的手甲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蝙蝠侠低头示意利奥兰看门缝下透出的光,“卢瑟也会忘记出门前随手关灯?” 普通人可能会,但像蝙蝠侠、卢瑟这种性格谨慎且多疑的人,出门前一定会再三确认,会留灯说明卢瑟可能就在附近,并且很快会回来。 但利奥兰在这之前已经用透视确认过了周围:“我甚至检查了他办公室下方隐藏的研究室,他也不在研究室里。——研究室里现在没人,要进去看看吗?” 一致赞同。大家都认为或许可以通过研究室里的痕迹,确认卢瑟在闷声办什么大事。 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宽敞的房间,利奥兰没有徒劳地尝试q提供的身份牌——潜入的特工能盗取到进入卢瑟办公室的门禁已经相当优秀了,盗取研究室的门禁的确有点强人所难。 他试了试魔法,无效。改用奇迹,门很出乎众人意料地顺利打开了:“……奇怪。我以为如果卢瑟就是幕后黑手,并且研究室里藏着他的最新工作,他应该会用魔鬼或者圣器的力量锁住研究室才对——毕竟他都专门布置禁魔法阵了。” “三种可能。”麦考夫挂着暗含不满的微笑优雅地向前点了点黑伞,推动气泡滚入黑暗中的研究室,“第一,卢瑟这段时间的精力并没有花在这间研究室上——但我看到了他的最新杰作,恐怕这个猜测正确的可能性不大。” 天使顺着麦考夫的视线看向研究室的手术台,一具苍白的尸体正躺在那里。氪石制成的手术刀被清洗过整齐摆放在旁边的台子上,其中几柄尚未沥干,正滴着清水。 “佐德将军。”蝙蝠侠神情复杂地看着台子上的老熟人。 不复杂不行,实在是佐德为卢瑟的氪星人研究事业贡献太多了!每次卢瑟想搞点生物学小发明(?),手头又没有足够多的超人基因时,佐德就会作为超人的平替,被卢瑟从政府研究所中借出来剌个几刀。 麦考夫接着用雨伞操纵气泡向前滚:“第二,这是故意针对利奥兰的鸿门宴。” 麦考夫转了转自己的手表,借着亮起的手电筒光柱看向黑暗中耸立的数个“柱子”,在看清柱子其实是胶囊仓、每一个舱室里有什么后神情倏变:“——我想我们得立即撤离。走!快走!!” ——他的厉喝已经晚了。 天使抬头的千分之一秒内,看见胶囊仓猛然炸开,数十个肌肉过度发达的氪星克隆体像野兽般嘶吼着跃出,以与他几乎不相上下的速度不分敌我地向面前的一切活物发出攻击。 红色的热视线瞬间交织成网,蝙蝠侠像猫一样轻盈敏捷地躲过致命的射线,身边的猫猫饱受惊吓地代替他大骂出声:“喵嗷——哈!!” 麦考夫猝不及防地被甩撞在气泡壁上,之前闲庭漫步般的优雅顿时变成有些气急败坏的狼狈:“氪石——”他又被甩了一下,像仓鼠球里被颠勺了一下的仓鼠,“——手术刀!!” 天使向后翻跃躲开攻击:“祂们不是活物!我不知道莱克斯·卢瑟怎么做到的,但祂们的大脑完全呈脑死亡状态——祂们是一群僵尸!就算受致命伤也会继续行动!” 被迫跟着天使一起翻滚了一周的麦考夫不得不用四肢撑住气泡壁,绝望地回忆自己有多少年没这么狼狈过:“难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的,当然有。 就像当初撤离氪星时,亚伯能够将氪星人的魔攻魔防一刀削成零一样,利奥兰同样也能这么做,甚至做得更加轻松,毕竟: “in the name of rao! you shall be kryptonians no more!(以拉奥之名!你们将不再是氪星人!)” 恢宏之声在铅层包围的研究室中回荡,无差别进行着攻击的僵尸们集体停摆了一秒,骤然爆发出痛苦的嚎叫。 所有属于氪星人的细胞在迅速分裂消亡,麦考夫撑着气泡壁,堪称瞠目结舌(当然,这位大福尔摩斯先生就算狼狈震惊也很优雅矜持)地瞪着眼前的氪星克隆体们迅速萎缩成一滩滩灰烬:“……以什么之名??” 他都不知道蝙蝠侠怎么能如此平淡的:“拉奥。你听到他说的了。” “……”麦考夫撑着气泡壁站起来,心想我当然听到他说什么了!!问题是你听清了没?? 拉奥!利奥兰!利奥兰居然真……为什么你这么无动于衷??? 早几百年前就震惊过了的蝙蝠侠走到利奥兰身边:“也许你可以顺便把佐德的尸体也处理一下,以免卢瑟再给超人增加负担。” 利奥兰按照人类的风俗变了几个小罐子装这些骨灰:“为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卢瑟还没回来?我以为他会在研究所里设置警戒设备。” “他设置了。”蝙蝠侠用裹在长靴中的脚排了排地上的胶囊仓碎片,“刚才的某一时刻,他一定已经接到了胶囊仓被破坏的警报,但他仍旧没有露面……福尔摩斯,为什么不把你刚刚的第三种可能说完?” 麦考夫更想说“你有没有听清利奥兰刚刚说了什么?!?”,但形象包袱令他优雅镇定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露出好整以暇的微笑: “第三,即便是卢瑟,也仅仅是幕后黑手的一枚棋子。所以他并不知道天堂地狱这些情报,布置的只有禁魔法阵。” 利奥兰顶着大福尔摩斯警告的眼神,将骨灰罐塞进麦考夫的气泡里:“我在想……卢瑟会不会出事了?你们看他的办公室灯开着,人却不在,即便所有胶囊仓都被摧毁,他还是不露面。” 利奥兰若有所思:“也许他是被那个幕后黑手临时叫出门的,但是在碰面时被对方下了黑手。” 麦考夫抬手摸了摸额头,眼睛在手掌的虚掩下递给另两位同行者一个“所以……你们懂的。我们要去救他吗?或者我们也可以放任他自求多福”的暗示眼神。 利奥兰和蝙蝠侠一起陷入沉默。 好问题。从业多年,头回遇见“卢瑟想弄死氪星人,结果在半途把自己搞没了,请问现在氪星人是否要去救卢瑟”这种情况。 ——什么?不是头回见?以前经常发生?今天还有个谜语人现身说法? 哈哈,那没事了。 考虑到玛丽的信息棒,利奥兰怀揣着浓浓的无语之情,还是循着气味,一路领着人和猫来到卢瑟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撬开一辆老式吉普车时,利奥兰没忍住给蝙蝠侠递了个“你们这里的反派也挺米迦勒的”眼神。 蝙蝠侠:“……” 不,卢瑟和谜语人一般情况下不这样。 麦考夫一点不在意地球人有没有在氪星人面前丢脸,他审视着面前老旧脱漆的吉普车:“为什么我们要在这辆车上浪费时间?车里很明显没有卢瑟。为什么不跳过它直接追踪他的下一步行动?” “因为气息到这里就为止了。”利奥兰抱住装麦考夫的大气泡往车门怼了怼,陷入沉思,“hmm.我可以给你变一件具有相同保护作用的紧身服。” “……”从来只以西服三件套示人的麦考夫攥紧了黑伞,身体微微后仰,有一瞬的表情像是利奥兰拿枪抵在了他下颚上,“你可以杀了我,或者把那种可笑的紧身制服套在我身上。——这明显是个陷阱,我们为什么要自送上门?” “滋……” 老吉普车内,车载音响系统忽然响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为这就是通向终点的骑士巴士,麦考夫。” 一道带有起伏、但因缺失真实的感情而显得格外冷漠的女性声音从音响中传出:“而你知道我希望在这辆车上看到的人不是你。” “……”麦考夫的神色渐渐变了,利奥兰能从对方有些僵直的姿态中看出大福尔摩斯居然有些畏惧,但他的神色如此复杂,仿佛这个令他畏惧的人,同时也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欧洛丝。” 利奥兰敏锐地意识到或许正与他们说话的这位女士,或许就是麦考夫之前所说的“连我也不愿站在其对立面”的存在。但问题是—— 他将视线瞥向蝙蝠侠:‘谁是欧洛丝?’ 蝙蝠侠不着痕迹地轻微左右晃了晃视线,示意他也不知道。 女声:“夏洛克。把夏洛克带来见我。” “我不会这么做。”麦考夫攥着伞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但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且坚定,“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夏洛克一次。” 欧洛丝的声音很漠然:“那么10分钟后,就会有三万人这样死去。” “轰!” 没有丝毫预兆的,欧洛丝的话音刚落,眼前的吉普车轰然爆炸。 天使一个激灵,赶忙在火光与震荡波袭来前捞住人和猫光速后撤,蝙蝠侠在火光惊吓到猫前张开披风,将气泡裹在怀中。 “……”麦考夫直直看着爆炸的方向,即便再次被甩得向后跌坐在地,依旧没有挪开视线。 第137章 坍塌声和警报声响成一片,利奥兰带着人和猫在安全地点降落。 蝙蝠侠第一时间看向大福尔摩斯:“欧洛丝到底是谁?跟你和夏洛克有什么关系?你说的‘不会让你再伤害夏洛克一次’是什么意思?” “不,”天使不安地打断,“现在的重点是10分钟后的危机。我没有设防,是因为我没在吉普车上看见炸弹。要么是奇迹阻挡了我的视线,要么这车就是直接用奇迹引爆的。不论是哪种可能,对方都拥有令3万人在眨眼间失去生命的能力。” “——也许我可以设法找人帮我们捏一个假夏洛克?”天使相信不论未来发生了什么,至少克劳利的立场是可以完全肯定站在他这边的(因为在地狱里,克劳利曾因康斯坦丁的试探计划而发怒)。 麦考夫却显露出有些犹豫的样子。 他拍拍不存在的灰站起身:“我有个问题,利奥兰。” “如果你是一个失忆的人,而记起过去意味着让你心如火焚、恐慌痛苦,一时不慎就会彻底坠入深渊……我该想方设法防止你记起过去,还是告知你真相?” 利奥兰愣了一下。 如果他想,当然能够在没有夏洛克的情况下解决所有问题,天使的工作就是创造奇迹。但看麦考夫的意思,欧洛丝似乎还与夏洛克的过往记忆有关? 那事情就有些不同了。 就利奥兰个人来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如果不影响我正常前行,失不失忆并不重要”,但:“我的回答并不能代替任何人的回答。如果你话中所指的人是夏洛克,也许应该询问他本人的意见?” 天使瞅了眼联络器时间:“我们还有9分钟。回一趟污水厂?” 哥谭时间晚上1:54,污水厂内。 地狱犬都睡了,进行改建的脚手架在黑夜中纵横交错,恰好成了掩护三人潜入的最佳通道。 麦考夫持续发出灵魂提问,比猫还多话: “你真的认为在哥谭建立法律援助中心是个好主意?” “如果康斯坦丁败诉,他不会一怒之下召唤恶魔砸烂法庭吗?” “这太疯狂了。艾琳艾德勒和维斯帕能够轻易地操控政商两界各派系间的关系,特工们能保证所有正义都被笃实执行,康斯坦丁能与亡者对话就意味着他们手下不会有任何冤假错案……蝙蝠侠!如果援助中心建立起来,哥谭将天翻地覆(麦考夫想说的其实是‘将完全置于利奥兰的掌控下’),你能容忍这个?” 这本来就是布鲁斯·韦恩在刚起步成为蝙蝠侠时,曾试图尝试的一条路子。法律在光明处巩固哥谭的秩序,义警潜藏于黑暗中确保没有疏漏的罪恶。 虽然他现在很难再像从前一样轻易交付出无条件的信任,但182年的互相坦诚、敞开灵魂,已经让他能够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利奥兰:“你该向未来学习如何保持安静。” 牛奶猫在蝙蝠侠肩膀边的气泡里轻蔑舔爪。 “嘘!”虽然已经施展了隔绝声音的奇迹,利奥兰还是冲着身后两天嘘了一声以示提醒,“我们到夏洛克宿舍的窗口了。” 黑夜中,三颗脑袋扒在窗台边往里看。 此时的咨询侦探正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整洁的床铺无声地诉说着被主人闲置的寂寞。 利奥兰咚咚敲了下窗口小声喊:“夏洛克!” “?!”大型卷毛猫猝然惊醒,一个垂死沙发前惊坐起,就跟窗口的三个脑袋对上,“……老天,真是噩梦。” 卷毛猫又倒回去闭眼酣睡。 利奥兰不得不进入房间拎起咨询侦探晃了晃:“醒醒!有案子来了!” 卷毛猫瞬间清醒:“案子?哪里?什么案子?哦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还以为半夜看见三个控制狂扒在窗外是我的一场噩梦。” 利奥兰简短地同夏洛克说了一遍来龙去脉,甚至不用麦考夫询问夏洛克的选择,咨询侦探已经裹上自己标志性的竖领风衣和帽子:“给我一分钟叫醒约——” 房门吱呀了一声,玛丽和约翰的脑袋从门后探进来:“只是起夜想看夏洛克睡着没——半夜来偷孩子,嗯?” 约翰走进房间,从睡裤口袋中掏出枪做好准备:“不用叫了,我们就在这。” 玛丽比约翰更夸张,别人起夜时行动不便拄的是拐杖,她从门口站进来,拄的是一杆芬兰索米m1931冲锋枪,近可扫射突突人,原可直接当狙击步枪使用:“你们真不该这样做。父母怎么能缺席孩子的重要成长足迹呢?” “……”夏洛克停下动作,迟疑不定地看向利奥兰,“谁是孩子?这是什么暗讽吗?” 利奥兰替夏洛克调整好帽檐:“是的——我假设除了大福尔摩斯先生,没人介意穿一层防御性的‘紧身衣’?” 三分钟后,所有人挤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污水厂门口、显然是欧洛丝特意为众人——当然主要是夏洛克准备的载具。 “还是老吉普车。”天使从窗口探出头确认载具的款式,又扭头看向一脸“我不高兴”地坐在车顶气泡里的麦考夫,“你知道紧身衣可以穿在西装里面,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形象——” “滋……” 车载音响系统如之前一样响了一阵,半晌吐出欧洛丝的声音:“夏洛克。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看见你身边围绕着很多……朋友。这很好,给了我更多找乐子的机会。” “……”夏洛克严肃地直起身。 没人觉得这句“给了我更多找乐子的机会”预示着好事,夏洛克沉声道:“你是谁?你说话的语气像是同我很熟悉,但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你的存在——” “不,夏洛克。”麦考夫大概是知道有欧洛丝的干涉,他的隐瞒很快会不攻自破,难得主动地解答谜团,而不是抛出更多谜语,“你的人生处处都有欧洛丝存在过的影子。” “你的选择,你的性格,你为何会成为现在的你……” 就像时光将蝙蝠侠雕刻成现在的模样前,青年蝙也曾情感充沛、感性诙谐过一样,年幼时期的夏洛克其实…… “相当多愁善感。我会用这个形容词来描述。”麦考夫坐在车厢里,又挂起了那种虚假的官方微笑,谁也看不出此时大福尔摩斯先生内心究竟是在不安,还是怀念,“也许是因为你是我们兄妹三人中,智力最接近正常人水平的一个,你可以和住在附近的普通孩子轻松地玩成一团……现在想象起来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华生医生?但是的,曾经的夏洛克就如同任何普通孩子一样。”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约翰问话时,玛丽将手压上夏洛克的大腿,像是一种无声的精神支持。 “我。”欧洛丝说,“我和他们一起玩耍,夏洛克总能被我逗笑。有一次我甚至让他笑了一整夜,以至于我几乎担心他会不会像气球一样炸掉——但后来证实我显然判断失误了,他那时并不是在笑,而是在尖叫。”【注】 “为什么我要尖……”夏洛克话问到一半骤然停住,微微震颤的眼珠意味着他似乎记起了什么,“红胡子……” “对……红胡子。那个总是和你一起玩海盗游戏的孩子。”欧洛丝说,“我藏起了他,而你没能找到他——至少没能在他还呼吸的时候找到他。” “为什么你没能找到他?我已经将线索藏在了歌谣里,天天在你面前念叨,不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为什么你没能找到他?” 为什么你不听我说话? “……”夏洛克陷入僵滞。 封锁记忆的堡垒被撬开一个口子,所有来自童年那充沛的感情——快乐的、恐惧的、温暖的、悲伤欲绝的情绪如同洪水卷席向他。 他记起欧洛丝是如何总跟在他和邻家男孩身后,试图同他玩耍的;他想起大人们在井底发现红胡子被淹死的尸体时,自己是如何精神崩溃到在卧室里尖叫一整夜的;他想起记忆如何为了保护自己,将这一切难以承受的过去一一改写…… 红胡子因为与他亲近,而被欧洛丝波及——因此他下意识地孤立自我,拒绝和任何人产生亲密联系。 他的精神因为多愁善感而难以承受失去的崩溃——因此他摒弃凡俗的情绪,令自己变得不通人情,从此坚不可摧。 欧洛丝的谜题因为他的忽略而没有解开,造成红胡子的死——因此他疯狂地追寻每一道谜题的细节和答案,将自己的生死置之脑后…… 就像麦考夫说的,夏洛克不禁喃喃低语:“‘你的人生处处都有欧洛丝存在过的影子……’” “你的选择,你的性格,你为何会成为现在的你。”麦考夫跟着重复。 “play with me,sherlock.(和我一起玩吧,夏洛克)”欧洛丝不带感情地要求,“我特意为我们的重逢邀请了一位特邀嘉宾,猜猜ta是谁?” 夏洛克等人的心瞬间揪了起来,约翰攥紧手枪:“别告诉我她抓走了哈德森太太。” 第138章 夏洛克飞快地盘自己一眼就望得到头的交际圈:“茉莉?” 欧洛丝:“都不是,是莱克斯·卢瑟。” 夏洛克众的思路和情绪突然卡顿:“……” 这光头从哪蹦出来的?跟我们有半毛钱关系吗?? 利奥兰&蝙蝠侠:“……” 卢瑟只是你们兄妹play中的一环是吗?以及这世界果然就是一个巨大的family issue(家庭问题)!! 第73章 从哥谭来到英国伦敦,再从伦敦来到希伯来神话,巨大的family issue仿佛某种奇妙的诅咒横亘在各大片场之间,属实是起承家庭矛盾,转合家庭矛盾。 利奥兰实在没忍住,抱着些许不理解询问欧洛丝:“麦考夫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你只想和夏洛克玩,不愿意和麦考夫玩?” 欧洛丝为了表达坚定的拒绝态度,甚至当场炸了个车! 欧洛丝的言语毫不留情,刀子一样往兄长心脏上戳:“他太老了。而且没夏洛克有意思。” “……”麦考夫处于一种想张嘴攻击人,但又没法对着妹妹攻击的状态,只能低下头检查袖扣以回避尴尬的话题。 利奥兰:“呃……” 孩子是这样的,大个两三岁就隔着一道深深的坎,大个七八岁那简直就差了辈分。 但现在的欧洛丝已经二十来岁,仍持有和童年时一样的感官,很难说她在心理成长方面的停滞究竟出于生理条件的限制,还是后天影响因素。 夏洛克攥着自己因骤然复现的记忆和情绪发颤的手,追问麦考夫“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欧洛丝,她被带走了?带去了哪里?” 麦考夫回答“红胡子事件后欧洛丝又烧了我们当时居住的祖宅,以至于被政府机关带走。如今正被羁押在一个叫做‘谢林福德’的堡垒监狱中。” 约翰的表情像一只猫试图理解眼前这一团不断自发扭动、将自己缠绕得更难解的毛线团:“所以……我们下一步计划是去谢林福德见欧洛丝?” “不,我们观看家庭电影。” 欧洛丝似乎并不在意因为自己造成的混乱,只自顾自做自己想做的事:“希望你们享受我为你们特意准备的开胃餐。” 车载音响滋地一声关闭了,取代而之的是无声亮起的车载屏幕。 老旧的显示屏呈现出一种蒙着蓝色滤镜般的质感,播放的似乎是某个监控画面。 一颗光头在画面中晃荡,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莱克斯·卢瑟正警惕地环顾四周。 夏洛克安静了几秒:“……几点了我在哪我要干什么,为什么我要盯着这个光头看??” 监控画面中很快传出欧洛丝透过扬声器的扭曲,显得更加缺乏感情的声音:“向上看,莱克斯·卢瑟。” 一阵金属链摩擦碰撞的声响。 一个长方形玻璃罩向下降落,进入镜头中。玻璃罩中是—— “超人!”约翰瞪着昏迷在罩中的超人,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 利奥兰却稳如泰山:首先,蝙蝠侠都没慌呢!说明他安置在超人身上的“小玩意儿”证实了超人的安全。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已经用超级听力和透视确认过了超人的情况。 对方此时正在自己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偶尔痛苦地皱眉呢喃一声“加班”、“开天窗”之类报社社畜特供版的噩梦。 挤在床头酣睡的小氪(一条真·氪星搜救犬)长尾巴扫扫克拉克的脸,超人就打了个小喷嚏、翻个身抱住露易丝,将脸埋在露易丝的后背,重新放松地陷入深度睡眠。 这种浸透着爱与家庭氛围的舒适放松,是缺乏感性理解的欧洛丝无法拟造出来的,即便是奇迹也不能模拟爱。 因此,当卢瑟开始惊怒地锤打玻璃、大喊“超人醒醒”时,利奥兰还能镇定地坐在驾驶座上,根据他在mi5资料库中习得的驾驶技能,将吉普车稳稳点火起步。 1分钟后,卢瑟的呼喊变成了愤怒的质问喝骂,蝙蝠侠注视着路边缓缓滑过的树木:“……有人骑自行车超过我们了。” 利奥兰看见了,骑自行车的小伙在经过吉普赛车时还嘲笑似的拨了两下车铃,越过吉普车后,小伙还在回头看咋有人车开得比蜗牛还慢。 蝙蝠侠尝试提议:“我来驾——” 天使:“no.” 蝙蝠侠再次尝试:“……我可以开慢——” 天使:“no.” 蝙蝠侠只好坐在副驾上发出一声不怎么高兴的低哼,低头跟后座的其他人一起看车载屏幕上的监控。 卢瑟的怒火在他的脸上清晰可见:“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选定你作为合作者前,我曾观察你很长时间。”欧洛丝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纯真似的好奇,“我知道你痛恨超人的理由是‘人类不需要高高在上、全知全能的神明’、‘人类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依赖上帝、失去独立性走的能力’。” “你是站在普通人类的立场上发出这样正义凛然的宣言,但如果你变成上帝呢?你会怎么选择?” “来玩一个简单的游戏吧。我最近研习了一些哥谭、大都会等地的经典案例,急于实践——” “看到你头顶的通气孔了吗?卢瑟?5分钟后,会有毒气渗入这些通气孔,除非你在那之前做出选择:利奥兰和超人,如果你必须杀死其中一个,只有另一个能活下来,你会如何取舍?” “仔细思考——卢瑟。因为你此时并不是以人类的身份做选择,而是以能够轻易操纵生命存亡的上帝视角做选择。” “主啊,你会选择让谁去死、让谁活下来?” “……”卢瑟眼看着两个红色的按钮在他面前缓缓落下,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他不知道这个脑子有病的合作者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为他搭建这样的情境:“你希望我怎么选?” 卢瑟冷笑:“选择杀死超人或利奥兰,证明我之前正义凛然的宣言都只是虚伪,我只是嫉妒超人、嫉妒上帝的能力,实际上自己持有相同的权柄时,却会毫不犹豫地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 “还是说你想逼迫我为了证实自己的理念,谁也不选,直到5分钟后毒气喷洒,活活被毒死在这个实验笼里?” 欧洛丝的面庞出现在卢瑟面前的壁挂屏幕上,冲着卢瑟耸了下肩膀:“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tick-tock,tick-tock,时间不等人啊。” “……”卢瑟压着怒火瞥了眼隔壁玻璃罩内昏迷的超人,再度试图跳出对方设计的游戏,“我不相信你有能够杀死利奥兰的办法,你甚至没法将他抓来放在我眼前。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欧洛丝无所谓地说:“你可以试试按下写着利奥兰名字的按钮,看我是否能杀死他。” “但还是那句话——请容许我提醒,你正站在上帝的立场上做这个选择。三思而后行……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隔着水镜,正看着这一幕的真上帝:“……” 撒旦颇有种倒霉的西风终于吹到邻居头上的幸灾乐祸感:“心情复杂,是吧?” 杀死利奥兰是不可能杀死的,真有人能在撒旦和上帝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轻易杀死天使,那撒旦和上帝的位置该换人来坐了。 但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大佬们收入眼底的众人却有片刻的骚乱。 利奥兰警惕地取下发丝间的圣剑发卡握在掌心,蝙蝠侠无声地从万能腰带中摸出一枚金铜色的戒指套上尾指。 ‘圣杯。’蝙蝠侠冲着疑惑看向他的利奥兰动了动手甲,金色的戒圈在鸦黑的金属手甲上格外显眼,用口型说,‘我和便士一重铸了它。’ 上一次在不义联盟的宇宙分别,利奥兰一片圣杯碎片都没带走。主要是这玩意儿在利奥兰手里完全没有任何价值……利奥兰能召唤出谁?上帝吗?万一召唤出的是虚无缥缈的七美德,只能给恶魔猫做口粮,那不就尴尬了? 还不如留给蝙蝠侠,好歹圣杯在蝙蝠侠手里还能给利奥兰上buff。 利奥兰心底有底气了很多:虽然对方手里有圣器,但他们也有啊!一比一还是持平。除非对方搜刮到了不止一件——说起来手头都有圣器了,欧洛丝折腾一大圈还是为了找夏洛克玩,你们福尔摩斯的家庭关系也是挺……错综复杂的。 不止利奥兰一个在内心吐槽family issue,其余人为枪上膛时,玛丽还冲着卢瑟投去同情的一瞥,但想想这光头整天追在超人身后没事疯咬,那咬到一半被另一条疯狗莫名其妙地拖走……怎么说呢,一报还一报吧。 众人已经做好万全的应战准备,卢瑟还在原地矛盾地思考。 “他想选利奥兰的按钮。”麦考夫能看出卢瑟肢体语言中的潜在倾向,“这很合理。作为人类,恐惧没有弱点的异类是生存本能的驱使。杀死难对付的利奥兰,留下有明确弱点的超人,对人类来说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第139章 “唯一的问题是,欧洛丝倘若真的能轻易杀死利奥兰,她岂不是成了比利奥兰更加可怕的存在?” “卢瑟不敢轻易选择,因为他认为倘若欧洛丝真有那样的实力,或许利奥兰才是守护地球的重要力量。” “哦他看向超人的按钮了。”玛丽给似乎在开车、但不知为何一直开得很慢的利奥兰实时播报,“不不,他挪开了。不不,他又看回来了!他……我以为卢瑟是更果断冷酷的性格?他在公众前展露出的态度不是梦寐以求想要杀死超人?” “难说。”约翰看着在选项间摇摆挣扎的卢瑟,“但我知道不论他选什么,在这场赌局中,卢瑟都是输家。” 是牺牲自己的生命,证明自己的信念? 还是撕破自己虚伪的面皮,为了存活,像上帝一样凭借个人意志判决他人生死? 卢瑟并没有在前一个选项上浪费多少时间,也许其他世界的他愿意为了拯救人类付出生命,但至少此时此刻的他没这个无私到愚蠢的打算。 他摇摆不定的是:选择杀死谁? 假设欧洛丝真能轻易杀死利奥兰,那么他选择杀死利奥兰,无异于在暴风雨中自己凿穿救生艇。 但是杀死超人…… 一道声音在他心底悲哀地说:但凡你所宣扬的“人类至上”有半点真心,你就该选择让更具有人性的超人活下来。 另一道声音理智地反驳:正是为了人性,我优先考虑的应当是整个地球的存亡,而不是超人的生死。 悲哀的声音又哀求道:但如果这个女人说的只是谎言呢?倘若她根本无法杀死利奥兰,只能杀死弱点明确的超人呢?我们选择让超人死,算是什么呢? 理智的声音反问:那如果这个女人说的是真话呢?杀死利奥兰,和将地球推向太阳自寻灭亡有何区别? 他该怎么选?哪一种才是更好的取舍? 也许为了地球好,同时保下超人和利奥兰才是最好的选择……不,不!这就是她的目的! 卢瑟没忍住握拳砸了一下玻璃壁,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 “这就是她在夏洛克身上做过的事。”麦考夫注视着卢瑟,并没有幸灾乐祸,像是透过卢瑟僵滞的身影看到了什么过去的影像,“操纵甚至玩弄人心。她擅长这个。” “她被关进谢林福德之后,我明令严禁监狱放任何心理治疗师和她交流,所有看守她的守卫不得靠近、不得与她谈话……但她还是突破了谢林福德的防线,以某种方式。” 镜头中,卢瑟明明没做什么激烈运动,却出了一身汗。 某一时刻,没人知晓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思考,镜头中他的神情显得格外恐怖、五官扭曲,但他狠狠将拳头砸在了贴着“杀死利奥兰”标签的按钮上。 一片安静。 卢瑟的拳头还压在标签上,他剧烈地喘息,而后像是卸掉了什么重担似的肩头一松,向后略踉跄了一步。 但下一秒。 “呯!” 一枚绿色的子弹凭空出现在隔壁的玻璃罩中,在卢瑟骤然瞠大的瞪视下倏地射入超人的头颅,贯穿出一道完整的血洞。 “你在干什……你为什么……我做了选择!!” 卢瑟的大脑短暂地空白,而后怒火和恐慌在他的胸膛和头脑中骤然炸开:“我选择了杀死利奥兰!!为什么你要杀死超人?!?” 回应他的怒吼的是欧洛丝愉快的、像被取悦似的笑声。 卢瑟咬着牙,眼中一片血丝,他几乎贴在紧靠隔壁的玻璃上,试图找寻也许对面地上躺着的不是超人的证据,可是以当前有限的条件,他根本分辨不出真假,甚至随着观察,他越发恐惧地察觉那具尸体的一切特征,都与他在研究室中所解剖过的氪星人的种族特征相吻合。 “为什么……”卢瑟的牙齿几乎磨出声,“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选择我?!” 他的大脑已经开始悲哀地为他编织种种能让他内心好受的理由了:“我明白了。你也是说客,对不对?只是你劝说我放弃我的理念的方式比其他人过激。” “这不是超人。这绝对不是超人。你想让我怎样?‘改邪归正’?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 他吼得越愤怒,欧洛丝笑得越大声,有那么几秒她笑得简直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哦……哦,可怜的卢瑟,自我欺骗能安抚下你的不安吗?让我告诉你吧,我不会做任何人的说客,除了自己。” “看看,多好笑啊,你看到自己的脸在玻璃上的倒影了吗?卢瑟?你现在表情难看的就像信徒看见自己的神明被一头驴踢死。” 卢瑟抵着玻璃壁的拳头攥得手指青白:“我会杀死你……我发誓会杀死你!!” “万分欢迎。”欧洛丝笑了一下,在切断监控的同时,向卢瑟的玻璃罩内灌入白色的麻醉雾汽。 夏洛克发誓自己是很想为光头捏一把汗,但努力了几下实在没成功。 虽然他知道这算是一场示威,欧洛丝正在向他展示接下来她会对他做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选择莱克斯·卢瑟?” 真的,为什么?哪怕换个安德森呢(一个跟夏洛克十分不对付的警方人员)!卢瑟在这片场里格格不入得像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但半途被小丑撬棍敲头版。 “哦,原因很清楚不是吗?玛丽的过去随时可能反扑,在杀死她的同时带走你;莱克斯·卢瑟对氪星人的终究会蔓延到利奥兰身上,在造成无尽麻烦的同时牵涉到你。” “我不喜欢看你身陷麻烦中,brother.你不能死。” 欧洛丝一字一顿地说出“you cannot die(你不能死)”,像玩具主人对着心爱的海盗木偶宣判其将来的命运。一时让人很难分辨欧洛丝的一系列行为究竟出于对夏洛克的感情,还是出于病理性的固执,或许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开胃菜已经结束,让我们正式开始第一个游戏吧——‘波吉亚的黑珍珠’,还记得吗?储存在玛丽及其队友情报的那根信息棒。” 在欧洛丝折腾卢瑟期间,完全不打算按任务指引走的利奥兰已经在圣杯的加持下重新施展了一次追踪定位的奇迹,此时终于磕磕巴巴地追踪成功。 定位显示欧洛丝此时不在谢林福德,而在英国的某处边郊。 利奥兰活动了一下手腕,直接托着吉普车顶悬浮而起。炮弹一般飞掠向目的地时,所有人都因为这猝不及防的加速被猛然甩向座椅靠背。 夏洛克修长的四肢撑在各种令人意外的位置上,像只不慎摔进夹缝,手忙脚乱有什么抓住什么的奶牛猫。他艰难地看着屏幕:“这跟信息棒有什么关……哇哦。我……呃,看见你又把那个光头拖出来了。” 屏幕从中间分成两个窗口。 一个窗口中是昏迷的莱克斯·卢瑟,这位大都会的阔佬今晚过得够呛,为了他根本不认识、甚至国籍都不一致的一家三兄妹经历绑架、精神折磨、药物滥用,现在还要接着做肉票。 但凡卢瑟有清醒的意识,他都要咆哮一句:你们英国佬的家庭矛盾关我美国富商什么事?? 另一个窗口展示的是暗网的某个页面,等待输入的图标正规律性地闪烁。 “选择救下卢瑟,或者拿回信息棒。” 欧洛丝说:“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就算情报被播撒出去了,也有利奥兰可以帮忙撤回’——不。我会用我目前所掌控的小小的力量确保它们一旦播撒出去,就覆水难收。” “除非玛丽和阿杰伊永远留在污水厂,足不出户,否则我友情劝说你们选择拿回信息棒。” “来吧,做出选择。一切都很简单,没人在乎莱克斯·卢瑟,对吗?想想他是多么危险、对超人造成过多大的伤害,他只是个不熟悉的陌生人,杀死他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选择自救,然后我会替你们除掉莱克斯·卢瑟这个隐患。百利而无一害的选项,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迎着红彤彤的朝阳,在目的地前缓缓降落的利奥兰敏感地觉得欧洛丝似乎在说某种隐喻。 危险、造成过伤害、没人在乎、不熟悉的陌生人,欧洛丝描述的是莱克斯·卢瑟,还是自己? 将象征自己的莱克斯·卢瑟与象征家人或亲密关系的信息棒放在一起让夏洛克选择,欧洛丝究竟想看到的是什么? 人类从被放下的吉普车上一个接一个蹦出,利奥兰跟在人群的最后,走向面前这片田野中唯一矗立的破损老宅时,借着夏洛克身体的遮掩,冲蝙蝠侠打手势:‘我绕后潜入。’ 他没打算按照欧洛丝的节奏走,更想直接逃课、直抵魔王巢穴:‘我会在原地创造一个分身。你觉得你能同时保证我的分身套着光环,我的本体不套、但力量不受影响吗?’ 蝙蝠侠转头看着他勾起唇角:‘你在问谁?’ 哥谭每月必刷8小时速通阿卡姆,时常三四个反派同时追查的蝙蝠侠吗?一心二用对于蝙蝠大脑来说只能算热身运动。 第140章 “……”利奥兰开始能理解稻草人怎么会在蝙蝠侠说出“无用的废铁”后突然破防了。 想想初见时那苦大仇深跟个茅坑的石头一样捂不热的蝙蝠!再看看现在这个三不五时喷毒液、偶尔矜持翘尾巴的大型黑猫,他都想叫一声你把蝙蝠侠变哪去了! 他没问,如果问了,布鲁斯会回答他还在调试自己的状态。 目前的状态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松弛过头了,不过观察养子养女以及阿福的反应偶尔会给他一些正面激励(指不动声色地观察子女们被他的直球或突然的舌灿毒莲惊到神情空白;享受阿福近些时日的奖励餐),令他刻意放慢了这个本能快速完成的收敛过程。 前门,利奥兰在切出分身的同时隐匿本体;蝙蝠侠控制着光环包裹住分身、但在本体熄灭,整套流程衔接得天衣无缝。 利奥兰无声潜入后门时,耳机里传出夏洛克和欧洛丝的斡旋。当麦考夫尝试加入这场激辩时,欧洛丝终于不耐:“伪善。” “既然你们谁都不想亲口说出这个决定,那就由我替你们说出心声:卢瑟必将死于今天日出前。现在,看见门口靠着的猎枪了吗?拿起它,冲着一楼西南角贴有靶心的窗户开枪。” 夏洛克谨慎地走到猎枪边:“靶心后是什么?卢瑟?这就是你说的替我们除掉卢瑟这个隐患的方式?” 欧洛丝不回答他的话:“不,不能是夏洛克你开枪,也不能是玛丽。不然这个游戏的乐趣在哪里?” 利奥兰默默想,可能乐趣在迫害卢瑟吧。 夏洛克拿着枪环视了一圈仅剩的4个人选:利奥兰、约翰、蝙蝠侠、麦考夫。 麦考夫冲着夏洛克无声摇头,大概是预料到了夏洛克会第一个将枪递给他:“不。我不能做这个。你知道我开枪杀死卢瑟意味着什么,想想英美邦交!” 夏洛克于是将目光投向蝙蝠侠。 蝙蝠侠有一半心思放在正在潜入的利奥兰身上,以常规化的理由拖延时间:“你知道我有不杀原则。” “……”夏洛克的目光只能在约翰和利奥兰之间犹豫打转。 约翰看看利奥兰,又看看夏洛克,摇头想拒绝的同时,又不忍将杀人这种差事交给利奥兰做——他的意思是,利奥兰花费了多大的努力,才逃出原生家庭的摆布,从撒旦之子变成现在的太阳王啊!这枚子弹一旦射出去,利奥兰的内心会经受怎样的折磨? 夏洛克最终还是将枪递向利奥兰:“你……” 就在这一瞬间,屋内屋外的利奥兰同时行动: 屋外的利奥兰分身在一片错愕的惊呼中猛然夺过老式猎枪,粗暴地单手揪住夏洛克的侧衣襟,将人掀翻在地,同时枪口抵上夏洛克的眉心。 屋内的利奥兰本体倏然掠向焦黑一片的旧卧室中原本盘坐在地、现在却看着监控下意识向前起身的欧洛丝,圣剑之刃抵在欧洛丝的脖颈上:“你输了。” “……”欧洛丝穿的很单薄,除了监狱配发的衣服,外面只裹了一件利奥兰看起来格外眼熟的紫袍。 她的呼吸和心跳在意识到利奥兰对夏洛克发起的攻击仅仅是分散她注意力的幌子后恢复舒缓,紧跟着升起的代偿情绪是恼怒——她想不通这种拙劣的手段怎么能让她上当分神的:“你有圣剑,我穿着耶稣之袍,你伤不了我,正常人一般将这种局面称之为平局。” “但我手中握着你的软肋。”利奥兰垂下头,轻柔的声音落在欧洛丝耳边,“现在,到你做选择的时候了,欧洛丝。” 欧洛丝勾起一个无声的冷笑:“你不会对夏洛克开枪。你要怎么威胁我?” 利奥兰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谢林福德住了多少年?” 欧洛丝因无聊乏味的问题感到烦躁:“二十?十九?我从不刻意注意这些,毕竟我似乎要在那个鬼地方呆上一辈子。” 天使顿了一下:“你知道永恒是多少年?” “……”欧洛丝忽然沉默了。 天使温和道:“你看,你很清楚。” “与我死斗到底,无非我们两败俱伤。你下地狱,我回天堂,而后你的家人们——就说夏洛克吧,会在某年某月回归天国的怀抱……你们将永恒不再有相逢的机会。” 永恒是多久?欧洛丝有一丝恍惚地想。 她在谢林福德住了二十年,就已然漫长得像过完了八百次人生,然而二十年只是一辈子的很小一段,而一辈子又是永恒无限小的一段。 天使的声音道:“又或者……” 她也可以选择脱下紫袍。 简单直白的选择题,就像她在卢瑟面前放的那两个红按钮一样简单。 但欧洛丝直到地平线尽头的红日升上天空也没能作出决定,天使就一直耐心地坐在她身边陪她。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欧洛丝想。 像……独自一人思考难解的问题时,身边有什么毛绒绒暖烘烘的东西一直贴着她,于是从内心蔓延出的冰冷也被些微融化了。 她很久没经历过这个,依稀记得上一次有这种感觉似乎还是在三四岁病重时,她烧得梦呓,但每次一睁眼,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夏洛克就在床边或是忧心忡忡的看她,或是呼呼酣睡。 这是低效率且无用的行为,毕竟陪伴又不能帮忙分担病痛,还耽误陪伴者做正事。但她的确感受到了一些物质层面难以解释的精神鼓舞,支撑她熬过那场病痛,或许还遗留了些许余温,引着她一路追寻到现在。 又不知过去多久,一只大蝙蝠忽然抱着装猫的小气泡飞进房间,询问天使猫咪有什么忌口的、之前的地狱犬粮通不通用、不通用的话早上吃点啥;大概是被她并未阻止的态度鼓舞,随后夏洛克也带着约翰、玛丽若无其事般地溜达进故居,巡逻领地那样的打转。 声音开始吵闹起来,像回到了与她相隔了二十年的老宅日常。 最后已长大的兄长站到她面前。 “麦考夫说我人生的每一个选择是由你塑造而成的。”夏洛克冷不丁地开口,“他错了。” “我选择了约翰、选择了哈德森太太,雷斯垂德、玛丽、茉莉、阿杰伊、维斯帕……我们甚至养了一条狗,而且这条狗的名字跟红胡子没有半点关系。” 欧洛丝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它叫什么?” 夏洛克撇撇嘴:“cl。因为英国法考中最难的两个科目民事诉讼(civil litigation)和刑事诉讼(criminal litigation)的缩写都是cl。” “约翰的提议。约翰总有些奇思妙想的小提议。他试图在讨厌的学习和喜欢的动物之间建立联系,好让所有人将对cl的喜爱,扩散到学习中,结果……” 欧洛丝能够想象:“cl大概会有一段时间发现没人愿意溜它。” 一个来自约翰的小笑话总能让夏洛克心情愉悦一段时间,而夏洛克敏锐地从欧洛丝闪烁的眼睛中察觉这个笑话同样也令欧洛丝感到愉悦。 他因这个有些意外的发现细微地抿了下唇,还是接着说已经打好腹稿的话:“没有什么暴风雨是走不出的,我已经决定继续前行。” 他冲欧洛丝伸出手:“你想跟来,还是接着留在这个早已被火烧焦的老宅?” 麦考夫总说夏洛克是被欧洛丝困住的那一个,他人生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条道路,都留着欧洛丝的影子。但他选择约翰、选择身边如今每一个同伴,都并非出于阴影的驱使,反而是自由意志的象征。 真正被困住的人还逗留在焦黑的老宅里,披着耶稣的圣袍想继续童年的游戏呢。 夏洛克没有收回迟迟未接到回应的手,只与定定看着他的欧洛丝对视:“过去的游戏就让它腐朽在时光里吧,现在是新游戏开局的时代。你想跟上来吗?” 欧洛丝没有握住夏洛克的手,但她说:“我会被关回谢林福德。” 她平静的语气仿佛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预言:“他们会加强对我的看守——你会来看我吗?夏洛克?” 夏洛克接过欧洛丝从身上脱下的紫色长袍,第一时间就将这圣器像扔炸弹一样递给天使,总算略松了口气:“会的,经常。你有我的承诺。——也许还有父母,你不介意的话?” 天使接住紫袍收纳起来,琢磨这次收容圣器可比之前打雷肖古轻松多了,玛丽带的枪甚至都没打出一发子弹。如果以后每个圣器都藏着一个家庭矛盾就好……呃还是算了吧,那么多家庭矛盾想想就糟心:“还有什么事没做……信息棒?” “我找到了。”玛丽冲天使晃了晃手上的u盘,“应该说是未来找到的。你知道的,它在气泡里,站得高,一眼就瞅见了反光的u盘。” 天使放下心,再次回忆了一下前后经历:“还有什么……哦!卢瑟!” “我想在这件事上或许我更适合出面,并且也理应由我出面处理。毕竟这是整件事情中我唯一可以出力的地方,也是我唯一擅长的。”麦考夫看着夏洛克和欧洛丝,优雅的语调中带着一丝自嘲。 第141章 但他很快便重新拾捡起游刃有余的微笑,看向利奥兰:“但在这件事情外,你有没有其他事想说的?比如……拉奥?” 第74章 利奥兰:“呃……” 天使尴尬地踢了踢脚边的空气。 “什么拉奥?”约翰敏感回头,出于对福尔摩斯兄弟的了解,误认为是麦考夫又推断出了什么他所不了解的秘密。 “‘以拉奥之名,你们将不再是氪星人’——之前我们三人潜入卢瑟的研究室,遭遇氪星克隆体袭击时利奥兰说的话。”麦考夫用黑伞敲了敲他脚边的骨灰罐子,“然后那些克隆体就变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麦考夫打量着戴了一晚上全覆盖式面具,终于想起摘下的利奥兰:“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超人的子侄,正义联盟甚至特意召开官方记者会,就为了摒弃‘拉奥’这个代号——超人知道这件事吗?” “我,呃……”天使为难,眼睛眨得飞快,看得出在拼命想解释,“情况很复杂。我其实也不能算是拉奥,这里面还有另外几个人的事——比起这个,我更想确认在场应该没人有家庭矛盾了吧?” 约翰冲着利奥兰抱起手臂,显然没打算让天使把话岔过去:“我和我姐姐。不过她没有途径得到圣器,就算得到圣器也只会给自己变无穷尽的酒——只要关注她的酒水账单就能确认她有没有捡便宜。” “所以,拉奥是怎么回事?” 常年应对不定期发癫牛奶猫令约翰有充足的耐心、和不容易被分散注意的毅力,利奥兰额头冒汗,不着痕迹地悄悄拿脚后跟踩住黑暗骑士拖曳在地上的披风。 天知道他最开始真的和拉奥一点关系没有,他也是半途突然被人扣上帽子的!甚至这帽子他还只戴了三分之一呢。 想解释清楚这个复杂的过程,无疑会牵出更多秘密,而他不认为现在的状况有到“不得不暴露身份的危急关头”,此时吐露身份显然不符合耶稣提出的“怜悯与救助高于戒律”。 被踩住披风的蝙蝠侠微微眯起眼睛,发出一声不甚高兴的低哼,随后转身看向所有眼巴巴捧着碗的猹发出恐吓:“这是个秘密。为了地球的安全考虑,别问任何问题。也别告诉任何人。” “?”手指动得飞快的夏洛克一顿,看看已经发送出去的短信,又看看气场慑人的哥谭骑士,悄悄把手机藏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韦恩庄园。 刚起床的红头罩一边打哈欠一边刷牙,在接到短信时随手划开一看:“= =……0o0!”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当即一个群体转发。 大都会,清晨5点。超人被短信吵醒,信息来自一个许久未曾私下有过交流的号码,内容是: 【转发自联系人:夏洛克·比猫嘴碎的卷毛猫 你知道利奥兰是拉奥吗?】 半梦半醒间,超人有一瞬间没看懂谁是谁,迷迷糊糊地眯起眼睛又看了会:“……” 超人:“…………!” 睡意没了,徒留惊悚。超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旁的小氪被惊得一跳而起,爪垫差点没踩到露易丝的脸。 被拽到头发的露易丝“嘶”了一声醒来,睡眼惺忪:“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利奥兰又跟谁好上了?” “哦克拉克……都是逢场作戏,媒体宣扬得夸张而已。媒体还宣扬‘太阳王’的代号有歪屁股的嫌疑,用‘拉奥’为代号才能展示立场中立呢!难道利奥兰就真的是拉奥了吗?” 克拉克呆呆看手机:“……” 怎么就不是呢。 在这一刻悄悄碎掉的不止超人一个,还有远在布鲁德海文、被喊回去临时加班的小警察迪克。 警方小支队正在勘探一起施工现场坠亡案,虽然现场迹象表明死者的坠楼出于意外,但因为此人生前结仇颇多,又是各种利益链中较重要的一环,警局还是派人来现场进行二次确认。 接到短信前,迪克还在同顶着滑稽脸看他的同事解释:“根本不是视频里分析的那么一回事!凭什么看到布鲁斯衣冠整齐的出门,就推断门里的人得没穿衣服?这有半点逻辑吗?我都说了我已经退出和布鲁斯的竞争……” 可恶啊……!虽然说的明明是绯闻,但他却有一种争氪星人没争过蝙蝠侠的感觉!这完全不能怪他,实在是蝙蝠侠又争又抢,天底下哪有他这么正大光明抢子侄辈搭档的? 迪克默默咬牙,旁边的同事看得一脸同情,心想被阔佬收养原来也是有烦恼的,你看这横刀夺爱整得多光明正大!迪克又明显是余情未了……哎!什么都不说了!该死的有钱人! 他们很快被现场的其他同事喊去搭把手,迪克把手头的活干完,转进公共厕所,才收到来自红头罩的消息,刷开一看:“……” 利奥兰是……谁?? 迪克猛地拿近手机,差点怀疑自己的英语阅读能力。 心心念念的氪星人忽然变成氪星神是一重巨大的冲击,但紧随其后,迪克想到的是:完了。 一个找不到弱点的氪星人,已经让布鲁斯恨不得把俩眼珠子挂在利奥兰面前监视,氪星神……布鲁斯得严防死守成啥样! 迪克盯着手机不由地喃喃:“布鲁斯该不会下一秒就给我发短信说‘离利奥兰远点’吧?” 同事在施工现场没找到迪克,刚转进附近的公共厕所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默默缩回了脚步。 哎!可怜的迪克!该死的有钱人! 与此同时,俄罗斯,布达佩斯洲际酒店内。 詹姆斯·邦德背对房门,侧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冷静的眼睛,直到身后的女人走出套房,房门发出完全闭合的电子锁提示音,他才翻身坐起。 “邦德,你不该花时间在一个与任务无关的女人身上。”新军需官q平静的指责从入耳式耳机中传出来,“我提前一年被调职来00部门,不是为了听你晚上和女人滚床单,而是帮助你——” “清除mi6内部的奸细,我知道。”邦德前一晚就检查过整个房间,因此完全不担心泄密问题。此时他有条不紊地穿好衣物,整理了下西装袖扣,才掀开些许窗户看向窗外,“但昨天也是你提醒我这个女人似乎与mi6的内部人员有接触,我才顺道跟她搭讪——现在,告诉我目标位置。” “正对面n50°建筑楼顶天台。很好辨认,天台上就他一个。”军需官憋了一会,没忍住,“但在我发现自己认错人后,有立即向你反映情况,你为什么不设法撤离?” 邦德拆下伪装成行李箱支架的枪械部件,手指灵活而迅速的进行拼装:“撤离?去哪?我的目标就在这里,我要从昨晚等到今天上午……”【注】 邦德的脸贴上枪体,不说话了。 一声刺耳的汽笛鸣响伴随着卡车的尾烟拖曳过街道,邦德枪口所指的天台来客无声倒下。 没人听见、或目击这场叛徒的处决,也需要等一段时间,当下层有人感觉什么东西发臭,或者有清洁工上根本没人去的天台打扫清理,才会有人对着尸体发出第一声尖叫。 邦德迅速拆卸枪支:“下一个任务目标在哪里。” “还在核对中,你大概得在俄罗斯逗留个一两天,或者你也可以回来等。” 邦德:“帮我查查刚才的女人。她身上有受过训练的痕迹,但肌肉不足,很可能是偏好暗杀的杀手。有备无患,待命的这段时间我还是跟踪她——” q打断:“现在出正门,往东南方向走,过三条街。” “你最好速度快点,她坐的车,快驶进监控稀疏的地区了。” 邦德拖上行李箱,大步走向房间外。推门而出时,远在英国福尔摩斯老宅的利奥兰也在礼貌地替所有人打开大门:“你们先请。小心,旁边有断木……” 约翰和玛丽在人群后面,低声商量了什么,走到迎宾似的压着房门、冲每一个路过身边的人友善微笑的天使身旁:“听我说,我们的婚礼快要举办了,虽然我们知道你每次帮完忙都会离开,但这一次,你愿意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利奥兰习惯成自然地想要拒绝,毕竟参加一次订婚宴对于天使来说已经算交情匪浅,再参加婚礼那完全可以算是牵涉颇深。 但随后他又想起:养猫本就是他在思考之后,为了避免自己“站得过高、反而迷路”才做的决定。既然决定降落下来,在地面行走,何必避开与人的交往呢? 可是从现实考虑,过去也有很多事需要他操心:“我真的很想参加,但我在另一端的同伴——” “……利奥兰!”一道短促而有力的声音从遥远的北方传来,声线陌生又熟悉,“如果你能听到,赶来我这里!这里有一名特工身中数枪,恐怕撑不过半分钟!” “怎么了?”蝙蝠侠察觉到利奥兰仰头倾听的动作。 “邦德在呼唤我……抱歉你帮忙抵下门!”利奥兰发挥超级速度将大只的黑暗骑士挪到大门边镇着,下一瞬飞掠而出。 第142章 赶到位于布达佩斯某处小巷的邦德身边时,邦德的头甚至还没垂回去看地上的特工。 邦德都没想到利奥兰能来的这么快:“——看看哈韦纳特工。” 不用等邦德开口,利奥兰已经在抵达时用透视确认过地上躺着的特工情况:胸腹部多次中枪,腹腔内大出血,后背的子弹出口更是没法看:“我会设法停住他身上的时间,这附近最近的医院在哪?” “我知道一个地下诊所!”邦德身边居然还跟着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熟人,伊森的imf队友班吉语速飞快报了一串地址,“你能停止时间多久?我不觉得他能撑到手术结——哇啊!” 上一秒人还在小巷,下一秒他们已经站在诊所内部。imf的联络医师都被吓了一跳,但专业素养让她在看见班吉后立即开始手术准备。 “别担心,只要过程中别再有人冲着他继续开枪,暂停的时间足够让医生完成手术。”利奥兰将身上的人挨个往下摘,邦德、班吉……还有一名女性特工,“呃……” “卡特。”穿着一身黑风衣,五官充满野心和坚毅之美的特工冲着利奥兰简短点头,眼神却很感激,“谢谢你能来帮忙,我在新闻上见过你。” 班吉一屁股坐倒在旁边的塑料椅上,从紧张中松懈下来,他估计得过几秒才有心情回味根本没来得及有啥体验的乘坐氪星人体验。 邦德则靠在手术室门边,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另一只垂放在身侧的手仍拿着枪,身体处于一种看似放松,但仍然蓄势待发的戒备状态——显然来自大英的007先生并不怎么信任美利坚医疗据点的安全性:“很好。每个人都认识彼此了。现在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美国特工,在俄罗斯的地铁站后巷,被法国杀手截击?” 各国能人异士这几天都有在积极地互相交流感情。前有美国阔佬试图搞死氪星遗孤,却被英国家庭绑架;后有英美法特工杀手在俄罗斯开大会。 卡特欲言又止,显然在犹豫是否应该告知真相。 班吉看着从不耐到面露嘲讽的邦德,连忙打圆场:“拜托!这是利奥兰!氪星人!如果说世上有任何一个人能帮我们完成任务,除了伊森,一定就是他了。不论国籍,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对吧?防止世界毁灭?” 邦德的耐心因为这句“世界毁灭”回升了些许,利奥兰也神经敏感地看向卡特:“什么世界毁灭?”难道又和圣器有关? 卡特最终还是让步了。她在塑料椅上坐下:“我、班吉、哈韦纳聚在这里,是为了截击一份重要情报。” “拿到情报的过程非常顺利,但得手之后,有一伙武装队伍对拿着情报的哈韦纳围追堵截。” “成功甩脱所有人后,他走进这条小巷——接下来就是你们知道的情况了。” “那个法国杀手伪装成普通路人趁他低头确认情报时暗杀了他。”邦德若有所思,“那份情报究竟是什么?” 卡特忽地一皱眉头,刚要开口就被班吉抢话:“俄罗斯的核武器发射密码。” 补过常识的利奥兰:“……核武器密码。有人拿着这东西在地铁站晃荡??” “……”即使是成熟冷静如邦德也感到震惊了:不是,这有点儿戏了吧? 卡特终于能把话问完:“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杀手是法国人的?邦德?她是你的任务目标?” 昨晚才跟杀手滚完床单的邦德:“……” 邦德面不改色:“我顺路帮忙仅仅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你得知道我平时根本没有这东西。我似乎并没有理由向你们透露我的情报来源。” 虽然见面的时间不长,但他的冷酷形象还是比较深入人心的,没人怀疑邦德的说辞。 班吉紧张地说:“我们必须追上那个法国杀……额额……手。” 用奇迹取回一搭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是核弹发射密码的a4纸的利奥兰冲着傻眼的特工们晃晃文件:“解决了。但请原谅我没法把这种东西交给任何人,所以最好的处理办法,还是让它们尘归尘,土归——” “不。”已经今非昔比,甚至会顺路救美国佬的邦德打断,“如果有人想拿到它,那么即使这一次失败,下一次他还会继续尝试。我们必须查到这个法国杀手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你的魔法也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邦德发誓,他这么做真的只是顺口一搭,但当利奥兰再次凭空拿出一份军方档案时,事情的性质就有些变了:“for god’s sake!(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怎么……” 邦德把废话咽回去,以极具威慑力的严肃神情注视天使:“你不能这么做。我知道你能做到,但你不能这么做——至少别随便当着人做。” 这个“人”显然指的是卡特和班吉,邦德自己是很想得开的。利奥兰直接抽军方档案和q黑客入侵资料库获取情报有什么差别?实用主义者·邦德甚至想破例把利奥兰的电话号码一路从l字母下转移到aaa区。 利奥兰纯粹是信任自己这张脸的筛选能力,他冲着并未因为他的容貌有丝毫动摇的特工们晃晃资料:“所以……我应该把它送回去吗?” “别了。”邦德伸手拿过来,“拿都拿了……” 特工们深以为然,对于利奥兰出格的能力他们只想到了“利奥兰信任我们,丝毫没有遮掩”“氪星人果然没有心眼,难怪总是被反派算计伤害”,此时凑过来一起看: “库尔特·亨德里克斯,曾任斯德哥尔摩大学物理学教授,核战终局理论专家……因为过度疯狂鼓吹用核打击换取和平,被迫辞职。” 班吉以一种不知道仙女教母能做什么,总之我先问问的态度谨慎询问:“你能……直接把他抓来这里吗?利奥兰?” 利奥兰没打算中途藏拙,超能力也好、奇迹也好,本身存在就是为了给人提供便捷——尤其是在做好事上提供便捷的:“我——” “能”字还没说出口,施展出去的奇迹就得到了一种熟悉到他倍觉头疼的回应。这感觉就像伸手探出去,却撞上一堵坚实的墙壁:“s……” 利奥兰努力将脏话憋了回去:“——我不能。请等等我,我得打个电话。” “等等等等,你想打给谁?”班吉好歹记得他们任务的敏感性,“秘密知道的人太多,可就没法算秘密了。你确定你想联系的人能守口如瓶?” 利奥兰拿着联络器相当肯定地播出号码:“相信我。即使我不相信太阳可以从西边升起,我也相信蝙蝠侠的嘴。” 开玩笑,那可是跟他灵魂贴着灵魂呆了182年都锯不开的铁嘴啊,秘密落进蝙蝠侠肚子里那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联络被接通的速度非常快,甚至蝙蝠侠在他开口前就推论出能让他临时来电的原因:“你在邦德那里发现了圣器的踪迹?” “我想是的。”利奥兰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一种紧迫感,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未来办完一件大事,甚至连回过去的机会都没有,紧跟着又发现第二件圣器踪迹,“你有圣杯戒指,能直接到我身边吧?” “——我可以。只要你同意。”蝙蝠侠的声音下一秒就出现在利奥兰身后,“你在哪发现的圣器踪迹?” 利奥兰指了指邦德手中的资料:“我在帮他们追踪一个想引爆核弹的疯狂科学家,本想直接抓他,却感受到了那种……你知道的,被圣器阻隔力量的感觉。” “什么圣器?”班吉迷惑地皱起脸,手在身上口袋疯狂掏摸,试图找出张纸收集一下蝙蝠侠签名。之前他在伊森的订婚宴上错过了这个好机会,毕竟蝙蝠侠那会儿据说是在重伤休息…… 矗立在利奥兰身后的黑暗骑士和靠在手术室门边的邦德无声对视了几秒,终于以一种仿佛迫使磁铁同极挨在一起的状态互相靠近,分享资料。 利奥兰大概跟众人简述了一下圣器的利害关系,也算是请天天各国乱跑的007和imf小组帮忙留意:“不论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疑似的物品,呼唤我的名字——或者先打给蝙蝠侠也行。” 蝙蝠侠先筛选一下信息真假也是好的。本身时间跨越就有流速的差距,频繁来回是一种低效的方案。 卡特嘴张了好几回,脸上有一种仿佛麻瓜第一次得知魔法界真实存在的试图接受、但是好难接受的神情:“所以……总结来说,《圣经》上的故事是真的。耶稣确实有神奇力量,他被钉死时,沾到他血的东西都成了圣器。” 利奥兰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嗯”的哼唧:“也许不是所有故事都是真的?但大部分情况就像你总结的那样。” “很好。”卡特尝试捋了捋逻辑,没捋通,“为什么库尔特手里有圣器,却还要找杀手帮他抢核武器密码,而不是直接用圣器大开杀戒?” 班吉耸起肩:“库尔特还想用核战争创造和平呢!难道这想法就很合理吗?谁知道这些疯子在想啥,也许他就是……呃,笃信科学,反对迷信。” 第143章 “let’s hope so.(让我们祈祷是这样吧)”利奥兰认识人类至今,依旧在为人类的多样性感到惊讶……可能还有点惊喜,“我们得动作快点,趁着库尔特还没……突然觉得迷信也还不错之前。” 班吉双手合十,虔诚仰头。 利奥兰:“?你在做什么?” “别打扰我,”班吉闭着眼睛说,“我在祈祷上帝保佑库尔特相信科学,鄙视圣经。” 利奥兰:“……” 第75章 班吉并不知道隔着水镜,上帝正注视这一幕,否则他就会改为祈祷“上帝保佑我彩票中个一千万,省得我再上这个b班”。 利奥兰看看手里的密码:“如果我把它送回法国杀手的包里,再跟着杀手……它是不是会一直领着我们,去见那个疯狂物理学家库尔特?” “理论上来说,是的。”邦德回头看看还亮着的手术室,觉得自己帮哈韦纳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还是核弹还有那什么死亡圣器更重要。 他站直身体:“我也许有办法正大光明地跟在那个杀手身边去见库尔特。利奥兰,你能手搓几颗钻石吗?” “当然,但你要这个干什么?”利奥兰直接用奇迹变出一袋,疑惑地递给007。 班吉在旁边发出“嘶哈”的声音,显然颇想让利奥兰也帮他手搓几袋。 邦德丝毫不在意其价值地将钻石随手塞进口袋里:“去替库尔特买一张见撒旦的机票。” ——20分钟后。 利奥兰和蝙蝠侠等4人挤在诊所的联网单间里,一同凝视班吉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班吉张嘴看着安装在邦德胸前纽扣里的微型监视镜头,投映出布达佩斯洲际酒店的豪华包厢,以及穿着一袭黑色深v包臀裙的法国美女。法国美女冲着坐在沙发边的邦德慵懒一笑,饱满的胸部压向镜头—— 班吉:“够了。我说真的够了。怎么回事??我很严肃——怎么·回事??就是这个女人冲着哈韦纳开了一打子弹,而现在我们却坐在这里看邦德跟她亲热?!” 镜头被布料压住了,显然是名为茉罗的女杀手扯掉了邦德的上衣。 房间里的人都一脸麻木,班吉想关掉音量,又担心疏漏掉重要信息。 接进众人通讯频道中的mi6军需官q倒是语气淡然:“早点习惯吧,外勤特工有时候是会遇到这种状况。——邦德刚刚信口胡扯了一个‘珠宝大盗’的身份,我们得在他们结束‘战斗’前伪造完假身份的全部情报。” “为什么邦德胡扯一个‘珠宝大盗’的身份,茉罗就突然投怀送抱、还准备带他去迪拜了??”班吉发泄似的猛敲键盘拼凑假档案,抓狂地问。 q:“茉罗有收集钻石的独特癖好,她只接受用钻石做交易,而不接受美元、欧元之类的正常货币。” “邦德认为伪装成口袋里富得流油——尤其是流钻石油的珠宝大盗,会让茉罗愿意为谋取他的收藏铤而走险,将他时刻栓在身边,免得上好的移动提钻石机从她手中溜走。” 邦德的预测很准确,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中,茉罗甚至大方地主动替邦德订了一张紧挨着自己的机票。 mi6和imf各自订票,订到一半,班吉的脑袋又飘向利奥兰和蝙蝠侠:“我——看见你在订机票了,蝙蝠侠。蝙蝠侠也有银行账号吗?用的谁的名字?你要怎么通过机场安检?直接穿着这身……制服?” 蝙蝠侠用凝视逼退了班吉试图探来看联络器的脑袋:“布鲁斯·韦恩会支付一切正联的花销。我会易容通过安检,利奥兰也会。” “我?哦,不不。”利奥兰指指扒在笔记本电脑上方,庄肃得像大法官,并且像大法官一样不容许任何人摸的奶牛猫,“我不能让未来独自待在宠物托运舱里。所以我会跟在飞机旁边飞!或者坐在飞机顶上。” 习惯和正常人类打交道的q:“坐在飞机顶……好吧。” “抓紧时间准备,飞机就在中午十二点,我们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 · 在等候的一个半小时里,邦德在q的指使下尽量拖延时间,班吉和q则争分夺秒地为邦德创建了一个“出身于牙买加,5岁被卖到加勒比,最后回归陆地、狩猎珠宝”的黑户身份。 蝙蝠侠迅速给自己易容,考虑到有备无患,他还是给利奥兰戴了张老年人的面具,直到出门前,利奥兰还在新奇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 中午12点整,航班准时起飞。 利奥兰带着猫一起坐在飞机顶部,一枚防风的气泡包裹住他们,同时创造出适宜的温度和氧气含量。 气泡从内往外看是一片空白,奶牛猫一直好奇地拿爪子拍打这团富有弹性、像布丁一样的东西,利奥兰则盘着腿见缝插针地批阅公务。 一切都如此安逸平静——直到某一刻蝙蝠侠冷静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情况不太对。我在卫生间洗手盆下方的通风口栅格里,发现至少能组成3把小型手枪的零件。” “什么?!”和卡特伪装成情侣,坐在一起的班吉一个惊弹起身,半途意识到自己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又在数道好奇投来的视线中僵硬地缓缓坐回去。 卡特特工心平气和地握住班吉的手:“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机去迎接新生命,但只要我们在一起,没什么难关是不能度过。而且我信仰天主教,你知道我不能堕胎。” 普通的家长里短而已,坐在前排的茉罗倍觉无趣地收回视线。 她一只手暧昧地按在邦德的腹肌上抚摸,语调懒散地问:“你说你曾是珠宝大盗,为什么我从没在业界听过你的名头?能随手把那么多高品质的钻石揣在口袋里,你不该是无名之辈才对……跟我说说你的故事,我很好奇。” q不得不开始给邦德念他和班吉编出来的简历,免得茉罗在离开酒店时调查邦德的身份,已经将档案的某些细枝末节记在心里。 蝙蝠侠:“利奥兰,能确认飞机上所有人是否易容吗?” “没有人易容。”利奥兰严肃地收起文件,只担心藏在卫生间中的手枪和核武器密码、或是库尔特有关,“卡特,你能设法走到机舱前,让监控对准所有乘客吗?班吉应该能进行对照识别。” 卡特挑起眉头,起身示意班吉让位。 班吉一边挪腿一边小声追问:“你打算怎么做!直接杵在前面你会惊动那些藏枪的家伙的!” 卡特冲他露出一个“你会知道的”的微笑表情,班吉警惕地抱着电脑,像只感知到危险的松鼠:“我有种糟糕的预感。” 耳机将走到前舱、同空姐说话的卡特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 利奥兰听见卡特说:“抱歉打扰……但我想确认一下,我想在飞机上同我的男友求婚,这是可以的吗?符合安全……之类的规定吗?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是在这条航线上。” 班吉:“…………” 不是,哎!? 空姐的表情介于惊讶和想笑之间:“您,想向男友求婚?” 真没说反吗?还是说这是一对四i情侣? 班吉探出来的脑袋缓缓在座椅靠背后降了下去,看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缩在笔记本电脑后,蜷成一团崩溃:他才!不是!四i!! 正和茉罗互撩以应对杀手试探的邦德极快地抿了一下唇,经过严格训练的他即便遇到的事再好笑,他也不会笑。 但是q对着简历念着念着,没忍住喷笑了一声。 班吉有一瞬露出想死的表情。但即便要死,他的手还在键盘上飞快工作:“我需要更多时间!给我争取更多时间!” 蝙蝠侠也道:“我不能一直占着这里。超过20分钟会引来空姐的注意。” 利奥兰灵光一现:“也许有人能跟蝙蝠侠交换占位——我是说,卫生间里有人,藏枪的恐怖分子就不能进去拿枪了,对吧?而且我记得tsa(美国交通安全管理局)规定,卫生间外不能排队。” 班吉:“我查到了!我查到了!他们一个坐在1k,商务舱前排,距离驾驶舱很近的那个位置;另两个坐在15c、15b,经济舱中段……他们都是,英国人?” 正在一人一句讲故事的mi6特工们:“?” q:“fuck也许是你最近的行动招来的关注,邦德。” 邦德无辜地想,他最近做什么了?不就是干掉了一点叛徒吗?值得追到美俄航班上截杀他? 班吉“呃”了一声:“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或者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都最好动作快点,我看到坐在1k的家伙起身,开始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卡特果断做出反呕的样子,捂住嘴冲没想到乘客上一秒还在策划求婚,下一秒开始剧烈孕吐的空姐摆手:“我没……唔!我只是需要……呕!抱歉、抱歉让让!” 卡特捂着嘴跌撞地跑向洗手间的方向,沿途相当合理地撞开还在行进路上的1k,丝滑地和蝙蝠侠交接了洗手间的占位。 第144章 班吉赶紧站起身扮演了一下焦虑的男友,直到空姐委婉地将他请回座位,表示她会帮忙照看乘客女士,才坐回原位:“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偷走手枪的零部件?你们知道的,击针或者击针簧之类的。” 蝙蝠侠:“那会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手脚被发现了,飞机上正藏着准备狩猎他们的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把穷途末路到决定劫机的恐怖分子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而且,他们也许会搜查飞机上是否存在其他针对他们的敌人,邦德和我们或许会暴露。” 利奥兰若有所思:“但为什么他们直到这一刻才选择去拿枪,而不是一上机就立即取出来?——他们知道邦德长什么样吗?” “hmm”蝙蝠侠思考,“也许劫机的时间有特殊意义,也许他们只是等待指令的雇佣兵……如果是后者,那他们的确有可能并不知道邦德的样貌,直到雇主最终将目标照片发给他们。——那个杀手还没听够故事?q或许能用资料库进一步查到这三个人的身份。” “我已经问到了,”利奥兰看着麦考夫回复的信息,“寇尔特、科尔、科森,他们是地下黑帮的‘清道夫’,跟雇佣兵相差无几。 ” “如果他们的雇主还没把目标照片发给他们,我们是不是可以……” 利奥兰话只说了一半,蝙蝠侠迅速猜到了天使的思路,替他说完这个天使不怎么方便提出的提议:“顶替007。” “邦德,你是否同意将身份暂借给利奥兰?” “?”邦德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一刻,飞机一侧的舱门忽地发出一声巨大的、令所有人都悚然注目的尖锐响声,像是金属被强作用力撕扯变形一般。 整架飞机猛然颠簸,茉罗直接跃起,在看清舱门被强风与内外压强差扯开的瞬间一个激灵。 惊恐的声音眨眼间在飞机内炸开: “god!” “怎么回事?!” “那门、那门——还能关上吗?我们会死吗?!” 邦德趁此时的吵闹、茉罗的注意力被拉开,迅速说了一句“yes”。另外两名恐怖分子也在此时同时站起,和1k一同冲向卫生间的方向——舱门的松脱显然是他们刻意为之。 邦德有一瞬几乎准备直接上演全武行,残酷的杀意从他那双蓝得不真实的眼中划过。但很快职业素养就令他冷静下来:不论如何,这架飞机上有利奥兰、有蝙蝠侠,区区飞机故障、3名劫匪,不该有多大影响,算不上什么危机。 而且此时飞机的飞行高度肯定没超过3000米,否则在舱门损毁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该感受到爆炸性施压、瞬间失温,而现在飞机内的温度在空调全开的情况下,仍能保持在10c……但为什么飞行中的飞机会降落到这么低的高度? 蝙蝠侠低沉平静的声音传入耳机中:“别行动,邦德。我们负责解决这些插曲。你继续和茉罗演戏。” 利奥兰瞥了眼飞机似乎被什么强酸物腐蚀过的舱门锁:“起飞前不该进行全面的检查吗?机组成员里也有清道夫的人?班吉!” 班吉抱着电脑小声:“在查了!在查了!——哦*,我们不幸拥有4名在三天前私人账号有不明进账的飞行员先生。” 卡特:“多少??” 一架飞机上拢共也就这么4名飞行员,全是敌方的人?? 飞机渐渐恢复平稳。 脸色有些发白的空姐们迅速与驾驶舱沟通后,挂着镇静甜美的笑容开始安抚乘客:“女士们、先生们,请勿惊慌,我们将于菲乌米奇诺国际机场临时……那边的三位先生,请勿在过道——” “啊!!”卡特及时佯装成普通乘客的样子,惊恐地尖叫着被1k暴力扯出卫生间。 利奥兰也在此时伸出手掌吸附住飞机的舱顶,身躯如同没有实体般穿越舱壁,翻进飞机前舱正空着的卫生间:“蝙蝠侠,照片!” “库尔特还没发给清道夫,等等。”布鲁斯在说完的瞬间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先发假照片给恐怖分子,再慢慢等着库尔特的消息进行拦截,“——发送了。你可以露面了!” 利奥兰立即从前舱卫生间中推门而出;与此同时,已经在后舱卫生间拿到手枪的恐怖分子们扫了眼收到的照片,正抬起头想从前舱往后搜,恰好和一个慢吞吞走出前舱卫生间、满脸胡须的老头对上视线:“——007!!” 须发皆白的老头在身份被叫破的瞬间如同猎豹一般蹿出,眨眼冲到敞开的舱门边,毫不犹豫地纵身下跃。 恐怖分子们在看清老头敏捷身手的这一刻更加确信目标的身份,当即也怒喝着追赶向机舱前段,扯出各自备好的降落伞跳跃而出。 “……”飞机上的乘客们都傻眼了,主要是一连串的危险接踵而至,他们差点恍惚地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什么空难题材的电影大串烧。 而且这场劫机发生得也太快了吧!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们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呢!劫匪们就咚咚咚全跳机不见了。 “……”空姐们也张着嘴略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想说点安抚劫机的话吧……劫机那一趴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她们只好端着微笑佯装刚刚那趴没发生过,接着之前没说完的安抚继续交代:“请回座位坐好,并系紧安全带……” 飞机外。 利奥兰在坠落中翻身,面朝上看向紧追着他跳机的劫匪们。 急坠中射击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他们能不被机尾撞死已经是福大命大。清道夫们紧盯着下方的目标露出残酷的笑意,但紧跟着他们就意识到不对:“……等等,mi6最近有出什么能帮助人飞行的新发明吗?” 等等!等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为什么007在往上飞?!他们好像追错目标了!没听说007有超能力啊,他们要回到飞机上去!! 跳都跳了,这会儿反悔显然已经迟了。 天使冲着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干净,就已经浮现出后悔、惊慌等表情的清道夫们温和微笑,下一秒猛然旋身飞冲! 第一名清道夫惊得本能抬枪,被天使抬手压上枪膛,徒手捏碎,而后天使攥住他的手腕,将其向扔铅球一般掷向另两名同伴。 “啊——”黑帮杀手们在这无安全措施的高速飞行中发出魂飞魄散的大叫。 利奥兰顺手又打了几发三维弹球,在彻底吓晕这帮杀手后,才将这帮可恶的、完全没把乘客性命放在眼中的坏蛋拎住,送至最近的警局门口:“飞机上情况怎么样?” 蝙蝠侠语气沉稳:“好消息,茉罗没有怀疑邦德的身份。坏消息,飞机再次失控。” “乘务员开始询问飞机上是否有曾学过驾驶飞机的乘客,我准备踊跃报名。——你能看见驾驶舱里发生了什么吗?” 利奥兰已经在往飞机的方向飞了,主要是他猫还在飞机顶上:“我看看——哦,不太妙……舱里昏迷了4个人。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利奥兰眯起眼仔细辨认,“中了一种慢性毒素?多半是登机前被下了毒。飞机上会有解毒药吗?” “我有。”蝙蝠侠那边传来响动,似乎是蝙蝠侠作为飞机上唯一一个举手的乘客,成功被招聘成了临时驾驶员。 嘈杂的声音很快削减大半,显然是蝙蝠侠迅速进入驾驶舱、关闭了舱门:“我会尽快在菲乌米奇诺国际机场迫降,everything is fine.(没事了)” 同一句话,从班吉口中说出,多少就有点掩耳盗铃、试图遮掩大事故的不靠谱感,从蝙蝠侠嘴里说出,那就真的是没事了。 班吉猛松一口气,让卡特坐回原位时小声尖叫:“这是我!第一次!出外勤!god!我就不该不信邪,非得尝试一下……现在好了吧,‘你已经通过了外勤考核,不能再退回后勤的小屋里缩着了班吉!’” 班吉掐着嗓子模拟上司可能会对他说什么,而后猛然在座位上瘫成一滩绝望的社畜饼:“我就是想尝试一下戴那个易容面具……” 因为一系列的意外,终于从口干舌燥的讲故事中解放出来的q也松了口气:“险象环生。但这大概是邦德经历过的负担最轻的一次任务,一般情况下他会选择直接绑住茉罗、杀穿飞机,然后在迫降成功后威胁茉罗带他去做交易……” 能有个利奥兰帮忙引走清道夫当然更好,毕竟杀穿飞机很难控制乘客伤亡。 正跟死里逃生的法国美女杀手热吻的邦德仿若未闻:“唔……babe(宝贝),我想我们得考虑一下怎么跟你的交易对象说交易地点得临时更改的事,毕竟我们得在意大利迫降,而不是原定的迪拜。” 茉罗的手不老实地摸着邦德口袋里的钻石,很难说她此时的情欲高涨究竟是因为邦德,还是这些闪亮亮的矿石们:“等下打给他们,告诉他们更改交易地点……也许我们应该先订好落地后住的酒店,要有柔软的大床,落地窗,还有舒适的浴缸……” 班吉:“我实名举报007公费滚床单。” 第145章 q:“驳回,你是美国人。” 其实是色诱开销也囊括在公费范畴内。 法国杀手一边激烈地索取邦德的唇舌,一边摸索出手机盲打短信。发送出去后将手机丢到一边,本想接着发泄死里逃生激起的多余肾上腺素,手机紧跟着响了一下:“?等下。” 茉罗困惑地刷开手机:“——他们已经到意大利了?怎么可能!” 刚刚放松的利奥兰瞬间严肃起来:“坏消息,库尔特可能临时改信上帝了。” 撒旦替不爱说话的上帝发言:“啐,晦气!” 第76章 20分钟后,飞机在机场成功迫降。10分钟后,众人追在逃出当地警方封锁圈的茉罗身后冲出机场。 当地时间15:00,利奥兰左手抱猫,右手拎着气若游丝的班吉,和同伴们一同踏入意大利罗马当地最富有历史气息、据说由宫殿改建而成的东方快车密涅瓦宫酒店。 班吉只在蝙蝠侠刷韦恩阔佬的卡办入住时挣扎着抬头,冲着怀疑要不要报警的前台人员比了个“我很好”的大拇指,一进房间就把自己面朝下摔在沙发上哀嚎:“这是我的第一次!外勤!就不能循序渐进一点吗?!” 卡特路过时拍了班吉的屁股一下:“声音小点,茉罗和邦德就住在隔壁。我们还得继续关注他们的动向,所以振作起来!打开你的电脑,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利奥兰接收到蝙蝠侠的瞥视,爱莫能助地耸耸肩。他已经用奇迹治愈了班吉的身体疲惫,至于精神疲惫,那真的爱莫能助:“你已经离开哥谭两天了,没关系吗?” 蝙蝠侠走进卫生间卸易容:“红罗宾和便士一他们会找到办法应付那些反……” 对着镜子,布鲁斯看清了靠在门边的天使脸上带着的促狭:“……哦。你是在问离开哥谭我会不会有事。funny(风趣)” 猫猫贴着利奥兰的足踝也挤进卫生间,被天使顺手捞进另一个洗手池。 准备洗猫的利奥兰捋起袖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库尔特已经使用圣器进行转移,却仍和莫罗进行核武器密码的交易?” 布鲁斯卸下最后一点易容,简单粗暴地拿清水洗了洗脸,撑着水池看镜中的自己:“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总是希望事态能往最好的可能发展。但现实总是按照我最差的预计发展。” 利奥兰试了试水温,用湿漉漉的手指揉了揉猫咪毛绒绒的小脑壳:“你猜测的最好的可能是什么?” 布鲁斯:“也许库尔特就是科学至上主义者,即便毁灭世界,他也只想用科技手段毁灭。” 利奥兰:“你猜测的最差的可能是什么?” 布鲁斯看向居然享受得眯起眼睛,跟绝大多数同类完全不一样的奶牛猫:“也许库尔特出现在罗马,并不是因为临时接到茉罗的通知,而是早就抵达了这里,另有目的。” 可能是因为利奥兰救下奶牛猫后,第一件事是替它清理伤口,而后它就有了庇护者,所以奶牛猫将“洗澡”与好事的开端联系起来,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会乖乖任摸,而且心情极佳到会给任何人类好脸色,甚至张嘴是夹夹的“咪呜”而不是“哈”。 蝙蝠侠的经历就像是奶牛猫的反义词。 ——然后天使就看着反义词不动声色地戳了一下奶牛猫的屁股,又在猫咪猛回头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整理自己的衣襟。 “……”天使无语。 “?”猫咪扭着脑袋狐疑。 手欠的大黑猫顶着利奥兰谴责的目光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天使开始更换上自己的皮毛。流畅的身体线条从伪装穿的廉价t恤下展露出来,战斗与生死淬炼出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又很快隐没于漆黑的披风后:“想想这是哪里。意大利。” “梵蒂冈就坐落在这个国家的怀抱中,甚至我们现在出门步行20分钟,就能跨越意大利和梵蒂冈之间的国界线。” “我向来不相信巧合。也许库尔特的确是个科学至上主义者,但我几乎可以确信他来罗马绝不仅仅是是因为茉罗的临时短信,而是为了梵蒂冈内的某样东西——毕竟那里可是教皇统治的国度。” 布鲁斯戴上头盔,大步走到卫浴门边,猛地拉开推拉门,一只班吉就哎哎叫着踉跄进来。 “……”蝙蝠侠居高临下的凝视相当恐怖。 班吉僵硬地保持半蹲的姿势缓缓向后蹭:“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个套房旁边还有一套卫浴,不需要两个人挤一间洗澡……原来是给猫洗啊,哈哈。” 天使没听懂班吉在怀疑什么,笑着问:“顺便一提,伊森在哪?为什么没和你一起行动?” 班吉:“哦他最近在执行另一项任务,在俄罗斯蹲号子——” “等等。”坐在客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看监控,一边看八卦,一边看新闻的卡特忽然开口,伸手将电视的声音开大,“听听这个。” “……共有11名旅游观光客在本次克里姆林宫爆炸事件中受伤,现已送往附近医院救治。” “即便官方仍旧宣称这是一起煤气爆炸事件,但专家认为这更像一起早有蓄谋的袭击……” 班吉肃然起身:“克里姆林宫。如果我没记错,俄罗斯核武器的发射装置就收容在那里?” 与此同时,邦德那里一直因为盖着衣服、收声有些模糊的监控,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等等!茉罗。你说你的交易对象忽然要求你现在去梵蒂冈和他碰面?” 邦德虽然是个关键时刻能说停就停的狠人,但此时仍扮演着精虫上脑的珠宝大盗形象,匆匆披上衬衫就拉住茉罗的手:“非得现在?” “我们好不容易从那架要命的班机上下来,有大床、落地窗和舒适的浴缸……而且,你不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可疑?在梵蒂冈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做这么重要的交易?你甚至连个能验货的清静空间都没有。” “哦亲爱的,你知道我们这种人,总有一些时候身不由己。”茉罗替他扣上一粒扣子,拍拍邦德的胸肌,“穿好衣服。或者你也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 “……!”利奥兰顿时加快了洗猫的速度。用奇迹烘干猫毛的时候,邦德已经跟茉罗走出酒店大门。 蝙蝠侠和班吉等人先跟了出去,利奥兰揣着猫匆匆赶上时,许久未说话的q忽然在耳机中灵魂发问:“你能进入梵蒂冈吗,利奥兰?” “……?”天使使劲回忆了一下法律法规,好像没有哪条法律禁止天使或氪星人踏入梵蒂冈吧,“为什么我不能?” q呃了一声,显得有些尴尬:“福尔摩斯先生在数小时前得知我们的行动,特意向我提点了你的……某一方长辈的特殊身份。我不确定撒旦之子能否进入教皇的地盘?” “……”天使渐渐像充了气的气球一样愤怒地膨胀了,跟怀里才吹完毛蓬松了一圈的猫一模一样,“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不是撒旦之子!!”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也许这就是今天他们迫降在意大利的原因:为了给他提供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看吧!我会踏入梵蒂冈、甚至进入圣彼得教堂,证明撒旦之子纯属无稽之谈!”利奥兰如此宣告,并坚定地看向走在他们前面的茉罗和邦德,恨不得能直接揣上这两人冲进圣彼得教堂。 十分钟、二十分钟,当茉罗踩着高跟鞋踏入梵蒂冈境内时,天使的眼睛瞬间亮起,飞快跟在后面迈入梵蒂冈的——迈—— 一道巨大而无形的屏障拦住了他。 “……?”天使慢慢从屏障底部仰望向天空,大脑内是难得的茫然。 如常踏入梵蒂冈国界的蝙蝠侠回过头看向被拦在国界线外的利奥兰,眉宇极快速地皱了一下,心底和天使冒出同样的疑惑:这怎么可能? q倒是不觉得意外,他在耳麦里叹了口气,体贴地岔开话题:“你们最好继续跟上,梵蒂冈的游客很多,一不留神目标就会被人潮淹没。利奥兰就留在外面接——” “不,这不对。”天使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会被天堂在人世间的地盘拒绝,但情绪激荡之余,他仍是冷静地说,“继续任务,不用管我。我再研究一下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有人都无比自然地融入人群,不着痕迹地跟在茉罗身后。班吉震惊之余小声地试图安慰:“撒旦之子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很酷——哦库尔特!” 正思考“这难道是反派特地下的禁制”的利奥兰猛然抬头,就见人群中,一名五十岁上下,身材精悍笔挺的大高个正提着公文包,低头同茉罗说话。 q和蝙蝠侠几乎同时警示性地开口:“邦德。” q的意思是,最好设法将库尔特一击毙命,否则现在满广场都是人,库尔特随手一捞就是一堆人质。 蝙蝠侠的意思是别轻易动手,毕竟库尔特身上带有圣器,谁知道正常子弹能不能伤害他? 邦德神色不变,但没有动弹,显然是也想到了蝙蝠侠考虑的这一层。但现在的问题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茉罗把核武器密码交给库尔特吧! 第146章 “快点,怎么办?想出点什么法子!”班吉从牙缝里挤出焦虑的催促,在看到库尔特身边又多了几个手下后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们劫持的那个人是谁?!” 周围的游客们还在无忧无虑地笑着穿梭不息,没人意识到正有一伙暴徒正站在他们之间,拿着枪抵在某个倒霉的、格子衬衫的中年男性腰后。 q键盘搓得几乎冒火花:“列昂尼德·莱森克尔,波兰籍密码学家。应该是被抓来辨识密码的——等等,库尔特手上的那个公文包是核武器发射装置吗?他炸克里姆林宫偷出来的那个?” 班吉灵光一现:“弄坏那个装置,利奥兰!” 利奥兰微微吸气:“试过了,我不能!库尔特身上的确带着圣器,我的力量没法在他抓着的东西上奏效……噢!我知道怎么办了!” 天使紧盯着茉罗将密码文件交给那个小个子密码学家检查,列昂尼德翻了几页抬起头说:“没问题。” ——就在这一秒。 库尔特急躁地伸出手,想去抢列昂尼德手中的密码文件;列昂尼德的眼睛离开纸面。 利奥兰以超级速度对文件施展奇迹,令密码错序排列。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奇迹成功生效。库尔特的指尖紧随其后抓住了列昂尼德手中的文件,粗暴地扯回来:“杀了他。” “no!” 在满场都是人质、没人敢轻举妄动的时刻,天使发出愤怒的低喝,与此同时,一个范围覆盖足足一整个梵蒂冈的奇迹瞬间施展。 在场所有的游客、工作人员,都在须臾之间被刷至罗马各处,仅有库尔特极其同党被留在原地,错愕地拔出手枪左右环顾。 嘈杂的环境忽然变得空旷,音量的落差让人产生一种突然陷入死寂之中的错觉。 库尔特本能愕然的神情渐渐褪去,一种混杂着愤怒和亢奋的情绪浮上那张方正严肃的面孔:“你来了……我被提醒过,你可能会来。利奥兰,氪星之子,撒旦之后裔。那么多的谎言……” 反派和特工双方都互相持枪对峙着,但谁都没贸然射击。 特工们是因为想听反派动手前免费放送一波情报,反派的手下们则是因为老大正在发表演讲,谁那么没眼色开打? 利奥兰却是一阵窒息:莫里亚蒂和马格努森都死了!!你们反派界的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开的?? ——等等,“那么多的谎言”? 利奥兰谨慎地提问:“你说的‘谎言’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不是撒旦之子?” “哦……我知道的比你能想象的更多。”库尔特贪婪地盯着利奥兰的面孔,眼中是痴迷而亢奋的光。 他不紧不慢地走近被屏障拦在外面的利奥兰:“你告诉过你的任何同伴,你的所有身份都只是谎言吗?你不是氪星之子,也不是撒旦后裔。你的同伴听说以后会怎么想?比如蝙蝠侠?” “……”所有特工都静默无声。 虽然因为利奥兰的混淆魔法,库尔特并不知道蝙蝠侠就在现场,但作为队友的特工们知道。 班吉战战兢兢地偷瞟向黑暗骑士,试图从对方冷硬得像石雕的下半截面庞上瞅出蝙蝠侠有没有发怒,主要是所有情报部门哪怕对蝙蝠侠再不熟悉,都有个“多疑、戒备心过盛”的大概描述标签。 蝙蝠侠显得无动于衷,只伸手搭上班吉的肩膀,让他代为发言:“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而不是利奥兰?你说他不是撒旦之子,但他的确没法踏入梵蒂冈。” “很难理解,对吧?”库尔特挂着微笑,下一秒骤然沉下脸,背对手下们厉喝:“动手!” “乓!” 没人想到反派的情绪变化这么阴晴不定,但拿钱办事的手下们依旧第一时间执行了库尔特的命令。 枪响划破了对峙维持的平衡,所有人几乎同时动作: 007倏然拔出手枪,毫无留情地冲着惊恐失色、但不妨碍她掏枪的法国杀手先是一枪,而后一把攥住身边的库尔特手下的手腕,强行掰着他手中的mp7冲锋枪对着地面打完子弹。 密集的枪声中,卡特如同烈狮般猛冲向抬起fnp90冲锋枪的库尔特手下,一脚踩断打手左腿的同时,竭力控制住对方手中枪械的指向:“蝙蝠侠!让开!这枪能射穿五级防护力的防弹背心!” 蝙蝠侠根本没在听的,主要是他们恰好站在某段有残缺遮荫长廊的地段。 他借助钩索枪迅速腾挪,子弹最多与他的披风边缘擦肩而过,周围的打手就惨叫着被借高度差俯冲的蝙蝠侠挨个踹倒。 不知道一般人是什么能力,但是打手们没人受得了两百多磅的秤砣从两三层楼的高度砸向自己,还不断几根骨头的。 本想借着手下们的掩护,将核弹当着利奥兰的面发射的库尔特不得不提前对上蝙蝠侠,对他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时,在接触到他的瞬间,蝙蝠侠身上的混淆魔法就被圣器的力量冲散了:“你在这里……” 库尔特显得有些困惑:“难道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利奥兰自己都承认了他的身份都是作假。” 蝙蝠侠已经换上了才更新迭代到v4.2版的地狱蝙蝠战甲,此时强行同有圣器加持的库尔特正面对战:“我已经做过承诺,我可以用生命和灵魂相信他。” “?”班吉正躲在廊柱后放冷枪、打辅助都要路过捡一口没人吃的蝙利糖。 这cp居然没什么人吃、也没有媒体报道真是太奇怪了!有几个同性会在一方已经走进卫生间、带上门后,又那么自然地紧跟着走进去,再带上门?尤其是旁边明明还有另一套卫浴不对不对不对:“利利利奥兰,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厚重的乌云忽然遮蔽住了天空。 光线骤然晦暗,广场上空,库尔特浑身笼罩着一层金光凭空而立,双目赤金,在他背后漂浮着数片碎木,即便残缺不全,依旧能让人看出它们拼出了一个十字架的形状:“愚昧……” 雷光忽地打了下来。那些碎木随着库尔特身上金光的逐渐强盛,渐渐褪去外壳,变幻成某种半透明的、折射着光泽的特殊材质。 库尔特攥着蝙蝠侠的手腕,猛然向下掷甩,利奥兰反应极快地在蝙蝠侠像堕天使一样在地面上砸出深坑前施展奇迹,将人接住:“你猜对了!他来罗马的确不是为了茉罗的临时短信!” 蝙蝠侠从距离地面仅不到半米的空气垫上大猫般轻盈跃下:“我从不出错。——大部分时间。” 地面上,库尔特已倒下的手下们如同行尸走肉般僵硬地再度站起,即便卡特夺过fnp90冲锋枪对着其中一个打完一匣子50发子弹,对方的行动依旧丝毫未受阻拦。 下一瞬,在班吉崩溃地瞪视中,整片大地轰隆震颤,满地平整的砖块忽地隆起一个个鼓包,紧跟着骤然炸裂,从中探出一双双白骨嶙峋的手。 班吉在廊柱后抱头,发出第n次大叫:“这是!我!第一次!外勤!!” “呃……”即使是镇定如卡特,也不禁端着枪,向着班吉所在的位置后退了几步,“这也是我第一次打僵尸。顺便一提,这些尸体是埋葬在梵蒂冈的圣徒或者教宗们吗??” q头皮都快炸了,还忘不掉英国人该死的冷幽默:“恐怕是的。往好处想,一般特工出一辈子外勤也未必能见到这么多教宗,不亏。” 班吉抱着头发出无声大叫,随即破釜沉舟地冲出廊柱的掩护,和卡特一起冲着逐渐爬出地面的白骨们疯狂扫射。 007那边就无情且不敬多了,他显然没啥信仰,反抓住一具冲他心脏掏来的白骨手腕就用腿暴力一折,也不管这是曾经的殉道者还是哪位教宗:“想点·什么·办法!” 每停顿一次,007就用手中冲锋枪的枪柄用力砸断几根白骨。可惜被折断并不影响尸骨再度重塑,继续发起攻击。 利奥兰在危急关头摸出一天前才从欧洛丝那里取得的紫袍披上,抱着“有本事你也拒绝耶稣圣器进入”的念头猛然扎入屏障,成功跨进国界线后匆匆将紫袍裹到邦德的tom ford西装外。 邦德在数具白骨的围剿下低头看了眼相当有年代感的紫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嫌弃的“f*”,但还是在成功击碎白骨后捏着鼻子把这完全不符合他风格的玩意儿迅速穿好:“我恨这一切。” 利奥兰更恼火,因为送出紫袍后,他再度被闪送至了屏障外:“到底为什么??” 高悬于空中的库尔特对着天使发出快意的嘲笑。 利奥兰猛锤了一下屏障,骤然灵光一现:“bat!圣杯!” 从某种角度来说,受到蝙蝠侠加持的利奥兰能做到什么,完全取决于蝙蝠侠认为利奥兰是怎样的存在。 在蝙蝠侠心中,利奥兰能进入梵蒂冈吗? 当然能。 高天之上,库尔特的最后一声嘲笑尚未落下,一道圣洁的洪流如垂天之瀑,冲破厚积的阴云磅礴而下。 班吉震惊地抱枪,看着沐浴着光河的利奥兰飞升而起,洁净如大理石雕塑的白袍以每一寸都充满美感的弧度翻飞,光辉华美如圣光凝成的长发波浪般随风上扬,如同炽烈燃烧的火焰:“holy shit(卧槽)!” 第147章 “如果不是利奥兰进不了梵蒂冈,我都要怀疑他是天使了!” 第77章 这世界就是这么荒谬,谣言四处散播,真话没人肯信。 库尔特不等天使对班吉的惊叹做出任何反驳,怒吼着向他冲来,血液从库尔特的掌心流出,化成一根根黑红粗壮的荆棘,尖锥般刺向天使的双眼和心脏! “你有眼睛,为什么还如此盲目?!”库尔特的脸拼命凑近利奥兰,神色癫狂。他完全不管那些发动攻击的荆棘是否被天使斩断,劈向他的圣剑是否对准他的要害:“你应当发自内心地清楚!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类进化成更好的新物种!” 利奥兰单手扼着库尔特的咽喉,另一只手持剑不断斩开孜孜不倦试图缠绕上他的荆棘。 有那么一两根沿着足踝攀爬上他的小腿,被天使低吼一声暴力踹断,深色的纸条撕裂了白袍下摆,混杂着鲜血一道坠向下方:“enlighten me.(不如你解释给我听听)” 库尔特的双手如同钢箍般攥上天使钳制着他的手腕:“就像地球上的每一次生命进化:世界末日——优秀的物种存活下去——重新繁衍生息,一切都是演化进程的一部分。难道上帝不曾用大洪水筛选过人类吗?难道从洪水中活下来的不是最优秀的诺亚一家吗?” 天使觉得这事很难说,毕竟在诺亚之前,人类随随便便活个几千岁都很正常,再看看现在的人类,活个一百岁出头都得登下报。 但这槽他最多在心里吐吐,嘴上不会说:“你在把自己比喻成上帝?” 库尔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蔑视神学的傲慢,即便他自己正用着神学的力量:“即使你的圣剑也无法伤我毫分,我甚至能随意让教宗与圣彼得死而复生,为我驱使。此时的我和上帝又有什么差别呢?” 库尔特身后,晶莹剔透的十字架碎片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利奥兰敏感地注意到每当圣剑袭上库尔特的身体,十字架就会闪耀一下,很可能就是它替库尔特挡下了攻击。 地面上,班吉露出迷惑的神情抬头看缠斗在一起的库尔特和天使:“差别挺大的吧还是,上帝应该不会挥那种跟限制级本子似的树杈子?——什么圣器的力量长这样?真不是偷教堂的时候把地狱和天堂的货弄混了?” q:“话不能这么说。根据之前收集到的圣器来推测,这些圣器多半是因为沾上耶稣的血才得灵的,换句话说圣器里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刑具。我刚查了一下,梵蒂冈这里似乎收集有当年耶稣受刑时用的钉子,还有一些十字架碎片……” 穿着地狱战甲的蝙蝠侠和披着紫袍的邦德太猛了,几乎从广场一端杀穿到另一端,这给了班吉充分的嘴碎时间:“哦,钉子。这能解释为什么库尔特掌心通个洞了。但为什么十字架就剩碎片?圣器也会因为受潮之类的保存不好?” “……”利奥兰扯住库尔特鲜血凝聚成的藤蔓,用力绞住对方脖颈时听到这句,不由地想起当初亚兹拉斐尔提着挂耶稣的十字架,和克劳利一起栽出去几十米远的场景。 只能说当时碎的只是十字架,而不是耶稣,已经很万幸…… 库尔特忽地嗬嗬低笑起来,看着下方的广场:“我发现了……你的阿克琉斯之踵!” 黑红的荆棘眨眼间暴涨,一路从高空刺向地面上正在解决最后一波尸骨的蝙蝠侠。 利奥兰瞳仁一缩,猛然扯紧手中藤蔓,借着飞冲的力量将库尔特拖曳向更远的方向。 地面上,和蝙蝠侠站得比较近的邦德差点被荆棘丛抽飞出去。 他向后连退十来米才避开这些恶心的玩意儿,抬头看向不大愉快地轻哼了一声、展开披风化作的蝙蝠翼倏然飞起的蝙蝠侠,思考得飞快:“——看着我!” 邦德单手拎着枪,另一手利索地扯下紫袍,冲着蝙蝠侠扬了扬。 下一秒,哥谭骑士的钩索精准射来,眨眼间紫袍接收回去,漆黑的战甲如同泥沼般将紫袍吞没入内。 “……”邦德实在没忍住,对着地狱战甲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端着枪,踩着散落一地的白骨向班吉、卡特的方向撤离:“谁能跟蝙蝠侠说说,战甲除了武装实力,有时候也得考虑考虑美观性?就这幅尊容,晚上我走在街上遇见都得怀疑是不是遇见异形,或者毒液从漫威电影里跑出来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没人敢说。只有班吉用力一锤大腿:“多酷啊!我做梦都想要一套这样的战甲,危险、恐怖、神秘……” 邦德:“等你哪天晚上回家看见这么个东西坐在黑灯瞎火的客厅,你就老实了。” 没人能看出被群嘲审美的蝙蝠侠高不高兴,他只是在紫袍的庇护下无视藤蔓的攻击,飞冲向库尔特。 利奥兰全力牵制住库尔特的攻击:“快!卸走他的十字架!有那东西在没人能对他造成伤害!” 库尔特怒吼着疯狂挣扎,但他即便有圣器在手,依旧只能跟利奥兰堪堪打平。 利奥兰灵活且迅速地用藤蔓绞缠住库尔特的双手,令其无法回头攻击,背后的位置毫无遮拦地暴露向蝙蝠侠。 蝙蝠侠毫无犹豫地伸出双手攥住半透明的十字架,像平日里拧烂地下管道铁栏门那样握住十字架两端,粗暴地向后掰折—— “啊啊啊啊!!!”库尔特发出被人拧断骨头般的惨叫,仿佛那十字架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不!松手!你们休想击溃我!!” 这一刻,利奥兰忽地感觉后背有种发自本能的寒意沿着后脊直窜上头皮。 他条件反射地跟随直觉向侧一躲,却被痛呼中的库尔特嘶吼着死死拽在原地。下一秒,一股巨力从背后猛然袭来。 利奥兰没来得及反应,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冲撞中狠狠砸落至地面。紧跟着一股令灵魂发出尖叫的剧痛狠狠贯穿了他的手掌! “——”眼前的世界骤然被白色的浪潮卷席。 利奥兰隔了一会才听到,耳边似乎有人濒死般沉重而艰难的喘息。又过了很长一会,他才迟滞地意识到,正在艰难喘息的似乎是他自己。 ‘怎么回事?’他艰涩地驱动大脑,‘发生了什么?我在哪儿?’ 他像是陷在一场空白的梦境里,只有疼痛连绵不绝。 最开始这疼痛像是有人将他的灵魂狠狠钉穿,而后又有暴虐的风刃像绞肉机一般、从他的灵魂深处开始向外撕绞。 太痛了,哪怕是被玛门的龙尾捅穿了腰腹也没有这么痛,他甚至没法晕过去,疼痛也没有在超越某个阈值时变得麻木,反而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清晰。 眼前的白色渐渐拓宽,变成一条笔直通畅的大道。他在一片茫然中跟随习惯和本能,沿着道路向远方的光明处蹒跚前行。 ‘这样做是对的。’他在迈开双腿、踏上道路时感受到一种熟悉、安定和充实的感觉,于是他立即这样对自己说,‘但我还是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思考很艰难,他仿佛在拿一个通了洞的竹篮去舀散落在沙子中的记忆碎片。 有时他会捞到一些很久之前的记忆,当时的愤怒、不甘、嫉妒依旧历历在目,时至今日仍能感同身受。只是他已学会将这些情绪放在一边,专注于眼前的行走: ‘这不是我要找的。’ 再下一段回忆,他坐在第37级抄写员的办公室中,第一次亲耳聆听上帝之声。他因此狂喜—— ‘我当时为什么高兴来着?’他困惑地思考了许久,终于恍然,‘噢,因为上帝的注视和认可。’ ‘这意味着我或许能有机会与上帝更多的沟通,设法将一些并不公正的事引导回公正,为那些痛苦中祈求救赎的生灵做更多事。’ ‘我感激上帝在我诞生时,教会我美德。’ 但这也不是他要找的。 他又逐渐打捞起自己与安娜丝玛的第一次碰面、和玛门的第一次冲突、第一次亲手杀死罗得、第一次与加百列同行、第一次与上帝对话、第一次和蝙蝠侠发生冲突。 他记得自己当初在疲惫和困倦难以抵抗时,是如何对着镜子里、误以为是幻觉的蝙蝠侠说的: “为什么困得胡思乱想的时候想起布鲁斯·韦恩,他还是穿着蝙蝠侠的夜巡服?这不对。” “你应该穿着布鲁西甜心的衣服。那才应该是你。听见了吗?” 后来布鲁斯·韦恩知晓了镜中倒影出的灵魂,往往呈现自我认同的模样,便问利奥兰:“如果倒映在镜中的人是你,我会看到什么样的你?” 忙忙碌碌的天使。美德的坚定践行者。他的职位。他的身份。他的责任。 布鲁斯:“我不能看见利奥兰吗?” “……”他那时一下沉默了,看着镜中巍然不动的蝙蝠侠,恍然间产生一种自己的确在照镜子的错觉,镜子如此诚实地折射出他最真实的自己。 利奥兰:“我觉得你应该合理休息,布鲁斯·韦恩的生活才应该是你真正的生活。” 第148章 布鲁斯:“哥谭的犯罪从不休息,蝙蝠侠也不会休息。我倒是觉得你更该合理休息,一百多年的时间,你有没有一秒做过利奥兰?” 天使注视着镜中的灵魂:“所有生灵都可以自由地选择是否休息,只有天使不能。确保所有生灵有自由选择是否休息的权利是我的职责。” 回忆结束了。 他想自己还是做过利奥兰的,至少听完布鲁斯的道歉后、决定慢悠悠地拖长原谅时间时,他的心中除了未消的怒气,多少掺着点作为天使不该有的恶趣味。 ——但这依旧不是他要找的答案。 行走变得更艰难了,但他不偏不倚地注视着前方的光明,并没有停下哪怕一秒的脚步。 行走了不知多久,他忽地在记忆的残片中捕捉到一段极其碎小、几乎只有几秒的回忆。 他似乎正在和一个武器是红色藤蔓的人缠斗,对方神色痛苦,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人在绝境前总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试图自救,他的对手同样如此。 在彻底落败前,对方忽地分出两道和他一模一样的分体,一道从他背后袭来,手持一枚闪耀着金光的长钉,将他撞坠在地后狠狠将钉子扎入他的左手。 另一道分体同样撞坠了蝙蝠侠,但有紫袍的庇护,长钉并未能成功将蝙蝠侠钉穿。 敌人的本体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时机,猛然俯冲,狠狠将另一枚钉子钉入他的右手!而后三道身影因为钉子的离手消散了两道,仅剩最后一道同蝙蝠侠缠斗。 “嗬——”眼前的白光终于溃散,利奥兰如同溺水的人一般猛地挺胸竭力吸入了一口氧气,模糊的视野中隐约看到一点红色。 那种肉体和灵魂一道被绞肉机撕裂的疼痛更加清晰了,他动弹不得,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沉重而富有弹性的东西压着,他希望不是他的猫,但紧跟着他又想起未来没有那么大只,能将他压得这么严严实实。 蝙蝠侠急促的低语终于涌入他的耳中:“……you won't die. i won't allow it.(你不会死。我不允许。)” “你会被打败,但你永远会站起来,比从前更坚不可摧。” “保持清醒,看着我,看着我利奥兰。” “……”利奥兰依稀感觉到蝙蝠侠正挡在他身上,同时试图摘掉钉住他手掌的圣器之钉。 他努力了一下,试图在一团模糊的色块中扒拉出蝙蝠侠的眼睛在哪,随后居然没忍住在极度的疼痛下笑出声:“我不能……我找不到你的眼睛。是下面……这团红色,还是上面这个红箭头?” “……”蝙蝠侠头一次反省地狱蝙蝠战甲是不是的确要修改一下外观,至少把眼睛做得像双眼睛,“保持清醒,听着。只要我还活着,你绝不会死。没人能够打败你。” “这不可能。”隔着水镜,撒旦已经果断站起身,“我要去帮忙了。那枚钉子里承载的是你的灵!你的血!神力会将利奥兰肢解成天堂都拼不起来的碎片!” 总是围绕上帝的云团此时荡然无存,祂没有动,但双目紧盯着水镜:“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记得吗?日记本第一次并非出于我们的安排落入旁人之手,就是因为蝙蝠侠凭借无可动摇的意志,看穿了你以神力施加在日记本上的混淆效果。” “而利奥兰,被两枚圣器钉穿灵魂,却还能清醒过来——” “你认为以这样两个人的意志联手,绝无可能对抗神力吗?” 高空中,库尔特的攻击仍暴风骤雨般愤怒而徒劳地袭向利奥兰,但都被身着紫袍、将利奥兰严严实实遮蔽在身下的蝙蝠侠挡得严严实实。 黑色的蝠翼撑起一片不受干扰的空间,利奥兰数次失神、又凭意志清醒过来,居然在这片温热而狭小、似乎交缠着两人呼吸的空间中感受到一种隐秘的、不为蝠翼外的人所知的安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说点……让我生气的话。我快……睡着了。” “什么?别睡!”布鲁斯还在竭力试图拔出圣钉,“——你的猫正在邦德手里咬人。” “之前你塞进麦考夫气泡里的骨灰罐头被麦考夫带走了。” “我们在这儿至少浪费了几小时时间,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工作在你的办公桌上吃灰,也许你的同事又折腾出了一堆烂摊子等你收拾,也许那些大恶魔正在——” “等等等等,”利奥兰感觉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痛苦,“够了,够了。” “……你还好吗?”蝙蝠侠弓起腰背,给拼命大口呼吸的利奥兰创造更大的空间。 “我感觉……我……”利奥兰忽然顿住。 某一刻,他隐约捕捉到一种即便在剧痛中依旧清晰、不可忽略的感受,正从被钉住的手掌逐渐蔓延向血脉骨骼。 蝙蝠侠在匆匆垂首检视利奥兰有没有昏迷时,错愕地瞧见眼神微微涣散的天使身下,两对宽阔的羽翼正在舒展。 库尔特瞬间如同找到蛋壳缝口的苍蝇般,指挥着血荆残忍地捅向那两对华美洁白的羽翼,然而下一秒,他惊愕地发觉自己的攻击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在那对羽翼散发出的辉光前无法寸进。 “这是什么情况?”蝙蝠侠拿不准这些从天使背后逸散出来的辉光是怎么回事,开始逸散的力量?死前的回光返照? 但在急促地几声低问后,他敏锐地察觉,这些辉光……似乎正隐约地编织成一扇新羽翼的轮廓? “我感觉……”利奥兰费力地侧头看向自己被钉穿的右手,勉强能睨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现出血管的纹路,却不是这具躯壳该有的青色或紫色,而是明亮的金色,“我觉得……似乎是神血在和我融合?” 新融入的血脉之力的引导下,他习惯性储存在光环中的过盛美德正从他的羽根处不断流溢而出,织出第三对羽翼的影子。 利奥兰的意识浮浮沉沉地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徘徊,却始终没等到羽翼彻底凝实:“……” 他沉默地和蝙蝠侠对视。 蝙蝠侠意识到了什么:“no.” 利奥兰:“我需要第三枚钉子。” 布鲁斯抬高了音调:“你会死!” 利奥兰扬起被冷汗打湿的眉宇:“你认为我会死?——你有多相信我,布鲁斯?” 天使微笑起来:“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是你被送到我身边了,也许这就是命运的选择。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能为做正确的事狠得下心。” “万一——”你真的死了呢?布鲁斯的假设没说完,就被他紧紧抿唇咽了回去:“……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对我比对任何人都无情。” “也许是因为我们太相似了。”利奥兰微微仰起头,这次并非出于应付媒体的演戏,轻抵住布鲁斯冰冷战甲的额头,“所以你是我唯一能无情对待、又信任如同信任自己的人。” “——现在,去取最后一枚圣钉。” 蝙蝠侠仅仅维持了原动作半秒,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展翼转身。他如同流星般狠狠撞向在肆意攻击中疯狂大笑的库尔特,一把攥住库尔特抓着最后一枚圣钉的手。 “?”库尔特有些错愕,“你做什么?” 蝙蝠侠抿紧双唇,一言不发地攥着库尔特的手腕,借着俯冲的力道拖拽着库尔特一路向下,直至将最后一枚圣钉钉入天使的身躯! “??”库尔特惊疑不定,即便这次攻击本就是他这几个小时以来竭力想达成的目标,“你疯了?” 布鲁斯也觉得自己疯了。 库尔特徒劳费劲了那么久没达成的事,他却亲手握着敌人的手、帮助敌人将攻击捅入天使的身躯。 他或许真的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而在那之后,他要如何解决库尔特呢?即便能解决,他要如何面对杀死利奥兰的现实呢? 一种浓重的反呕欲粗暴地扩张着他的咽喉,而在愤怒——针对自己的愤怒、针对库尔特的愤怒冲破自我克制的堤坝,汹涌而出时前,他以一种冷漠的声线下达指令: “战甲,维持二级电击状态。” “是的,先生。已释放5~10ma交流电,您应当会感知到肌肉痉挛,但可以自主克服。如需加强电流以保持清醒……” 足够了。足够他冷静下来,询问自己之前利奥兰提出的那个问题。 ‘——你有多相信我,布鲁斯?’ 他做过承诺。 他承诺过愿以生命与灵魂信任利奥兰。 他陪伴过利奥兰。 他见过利奥兰疲惫的样子、挫败的样子,但在那之后,利奥兰永远会重新抬起头,毫无停顿地接着向前走。 利奥兰会失败吗?会的。利奥兰会死亡吗?也许吧。 但他们是如此相似,因此当他的心脏在胸腔中有力地搏动时,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坚信: 即使死亡将他们拖下三尺黄土,那些生者的哀嚎与祈祷,仍旧会唤醒他们、鞭策他们,令他们重新从地下破土而出。为了什么呢? ——极致的痛苦中。 第149章 利奥兰似乎听见鸟类扑闪翅膀的声音、猫头鹰咕咕的叫声。 他睁开双眼,坐在两侧的迪克和提姆将他挤得舒展不开肩膀,玛丽、维斯帕、约翰……所有熟悉的人毫无形象地盘膝坐了一地。 玛丽和维斯帕正指着电视里狼狈的德思礼一家笑得幸灾乐祸、毫无负担,阿杰伊就躺在玛丽身边的地毯上张着嘴呼呼大睡。 麦考夫正和邦德、蝙蝠侠坐在后排密谋着什么大事,偶尔有几句只言片语落入并未刻意使用超级听力的天使耳中: “等等吧,等等。” “即便是我们的这种人,偶尔休息也是被允许的。能这样和所爱之人——或者爱过之人安逸相处的机会不多,珍惜它吧,也许将来某一刻濒死时,我们会从片刻的回忆中汲取到从地狱里爬回人间的力量,让这样的事件再延续得更久些。” ——是的。为了什么呢? 为了让所爱之人、未曾谋面之人能够继续欢笑;为了让所有生灵拥有自由选择、而非在绝望中被吞没的权利,他们——他必须向前走。 他从未停下。 地面上,毫无声息的天使倏然睁开湖绿色的双眸,美德与意志为他编织出第三对羽翼。 “轰……” 圣钉凿入的地面因宽阔羽翼有力的扇动震颤着崩裂,为自己加翼的炽天使自地面重新飞升而起。 班吉眼睛里还含着情绪大起大伏的眼泪,嘴上就开始跑火车:“我有个理论。” q这会儿也瘫在远在伦敦的某把办公椅上:“什么?” 班吉:“你看,进不了梵蒂冈、生出第三对羽翼——利奥兰有没有可能是失去记忆、轮回到人间的撒旦本人呢??” 第78章 隔着水镜,撒旦:“我真、我——我服了。” 没有神明能让撒旦服气,除了班吉。 利奥兰也是眼前一黑,但对面的库尔特已经在惊怒之下再度喝骂着驱使尸骸重聚,利奥兰当即收敛注意力,在对方故技重施前流光般眨眼飞掠至库尔特面前,锋锐的光刃毫无滞涩地贯穿库尔特身后的十字架。 “——”库尔特像被陡然割破了气管,猛地张大嘴仰高头颅。 他的双手徒劳地抓向天使的面庞、身躯,然而失去三枚圣钉的加持,他的垂死挣扎不过是无用功。 半透明的十字架渐渐崩裂溃散,如同秋日的落叶一般纷然而坠。 班吉在底下一个疾冲:“我来接!我来接!” 利奥兰缓缓抽出圣剑,在库尔特脱力地坠落时一把扯住对方的衣领:“谁告诉的你那些情报?说话!” 库尔特只是看着他沙哑地笑:“你觉得你阻止了我,是吗?不……我的同伴会完成我的意志,我的——” 库尔特扬高的声音忽地一顿,而后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陡然耷拉了下去。 “?库尔特?”利奥兰几乎立即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检视对方的躯壳,果然躯壳中空空如也,没留下哪怕半点残魂。 莫里亚蒂、犹大、库尔特……藏在这些人背后的家伙到底是谁? 他思索着慢慢降至地面,同伴们都围聚过来。 班吉献宝似的把十字架碎片捧给利奥兰,又眼巴巴看天使的翅膀:“你觉得我可不可以……呃,就是……” 天使回过神,从一个难题跳到另一个难题:“不!你怎么能猜我是撒旦!?” 真服了,张开翅膀的时候他还虚弱地想,这大概就是不得已暴露身份的境况。结果呢?好家伙,他的假马甲更牢固了! 怎会如此啊??天使翅膀都支棱到所有人眼前了,难道他还要为自己真是天使而据理力争吗? 班吉却觉得自己的推论相当合理:“六翼、不被梵蒂冈接受,也许你真是撒旦,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呢?” 利奥兰气到冒出一串乱码:“@#¥” 黑暗骑士在一旁巍然不动,但天使一个敏锐的眼神瞥过去,果然看见布鲁斯正在战甲底下忍笑。 007就现实多了,一边把不断蹬腿的猫塞回天使怀里,一边环视满地的白骨:“这些东西怎么办?除此之外,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任何媒体冲过来凑热闹,甚至没人围观。” 利奥兰抬头看向实际就是一段矮栏杆的国界线,罗马的路人们照常赶路,没有一个人投来半秒的目光,仿佛梵蒂冈在他们眼中并不存在。哪怕是那些被他用奇迹传出去的游客、工作人员,也没有一个找回来的。 班吉还在琢磨那个撒旦不撒旦的问题:“如果你不是撒旦……那岂不是意味着梵蒂冈有问题?嘶!整个梵蒂冈都悄悄变成撒旦的地盘了?!” “……”利奥兰真得替撒旦说句话,“你知道吗——实际上这世上的所有灾难都和撒旦无关。而且,我站在这里,能感受到一种……爱。” 不是天使们那种广博的爱,而是一种更加私密的、属于独立个体间的信任与依赖的爱。 利奥兰有点捋不清楚头绪,一边思索一边将死后还得辛苦的教宗和殉道者们用奇迹拾掇好,送回地下。 007踹了下地上的核武器发射装置:“还有这东西,谁负责送回去?” 没人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毕竟克里姆林宫才被库尔特在侵入时被炸了一回,这会儿用脚趾想都能想象到它现在有多防备森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天使:“……” “哦!没问题。”天使搓搓手,撸起袖子开始善后。 先将发射装置送回克里姆林宫,再将被僵尸捅得全是洞的广场地砖修复平整。圣彼得大教堂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库尔特摧毁了一半,天使还是秉承着一贯的完美主义,修都修了嘛,干脆从头到尾都刷新一遍,再打扫打扫卫生。 班吉看着勤快的六翼天使喃喃:“我的人生就缺一个利奥兰。” 撒旦:“不。你还缺脑子。” 班吉听不到,他只希冀眼馋地看了好几眼天使华美漂亮的羽翼,在心里催眠自己我也不是很想摸、摸这和摸大鹅翅膀有啥区别?想点有用的事!班吉! 手机忽地嗡嗡一震,解救了灵感枯竭的班吉。他刷开一看:“呃,朋友们,好消息!伊森的升职调令下来了!坏消息,我们手头上又有了一份新工作。咱们得去监狱把伊森劫出来。” “‘我们’?”邦德显然没打算和美国佬建立什么友好关系。他随手丢开没用了的冲锋枪,头也不回地向国界线走:“不了。谢谢邀请。我要回酒店睡完退房前的十几个小时。” “嗯——”班吉挤出一道为难的声音,“我恐怕你不能。” 邦德顿住脚步回头:“我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q也在此时接到了新指令,“m女士发来邮件,说军情六处在半年前丢失了一个移动硬盘,里面保存有所有特工——所有在恐怖组织潜伏的特工,不论是mi6,还是cia,还是其他国家特工的官方资料。” 邦德:“……” 007受过专业的训练,就算天塌了他也不会破防,至少表面上不会表现出来。 真破防的美利坚特工·卡特,不禁看向军情六处特工:“半年前?半年前??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说过这件事??” 邦德隐隐暴躁:“看我做什么?硬盘又不是我丢的。消息也不是我决定封锁——利奥兰。” 007迅速看向和蝙蝠侠单独走到远处,似乎在低声争执什么的氪星天使……恶魔……不管是什么种族:“你能把那东西变回来吗?” 彼时,天使正和蝙蝠侠交流“要不要留下参加玛丽和约翰的婚礼”这件事:“我知道,我知道。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自己的地盘了,谁知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觉得天使的控制欲别太重:“每一天都有一堆公文准时传到你手上,你真不知道‘你的地盘’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布鲁斯觉得天使把过去称之为“我的地盘”挺……不太好形容的。主要是很难说天使心里是不是把天堂和地狱都归结在了这个“我的地盘”里。 利奥兰觉得蝙蝠侠似乎没有立场说自己:“如果每一天都有一堆报告准时传到你手上,你就能安心待在外面休息,不回哥谭了?” 一般和哥谭捆绑销售的蝙蝠侠:“……” 007的询问就是在这时候插进来的。试图劝说才经历过一场濒死战斗的利奥兰休息、但无果的哥谭骑士闷着一口气,阴沉沉地瞥了邦德一眼,搞得邦德莫名其妙:“干什么?”他问的是天使,不是蝙蝠侠吧? 哥谭骑士发出一声不快的低哼,黑披风顺着肩膀滑落,像蝙蝠的翅翼那样包裹住他的身躯,呈现出一种外人看是恐吓,熟悉的人看绝对是表达无声的抗议的姿态。 布鲁斯从未像今日这样觉得自己的性格确实有点讨厌,关键是他还比谁都清楚他们不会改——好比现在,他就自动切换回了工作模式: 第150章 “拿到硬盘的人会不会已经打开看过里面的内容,或者做了备份?” q:“福尔摩斯先生认为可能性不大,否则那些卧底的特工应当已经被杀了,不会还留在组织里碍事。” “更有可能的是,在遗失的这半年里,硬盘都在不同恐怖组织之间流转,即使是现在正持有它的恐怖分子,应当也只是刚刚开始着手破解。” 利奥兰也不知道该不该为这地球上的恐怖组织有多到能拿着硬盘击鼓传花半年而庆幸:“这应当并不难——”话没说完,释放出去的奇迹就在两天内第三次碰壁,“……除非人人手上都有圣器。” 天使在悄悄磨牙了。 不是!怎么回事?难道圣器比mi6丢了大半年的硬盘好得手吗?? 班吉惊恐地看着天使的神情:“不不……你不是要告诉我,刚刚这场战斗,我们接下来还得再打一次吧?——god!我知道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但这真是我第一次出外勤!!” 卡特也有点累了:“冷静。我们去塞尔维亚接伊森出来,然后向总部申请新队友。顺带一提,伊森升职成什么了?” 班吉狂挠脑袋:“imf的新部长?据说是旧任部长在退役前亲自指派的,他甚至给伊森留了份遗产。哦不能这么说,旧部长还没死,总之他给伊森留了个参谋。” 天使眼睛微亮,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新部长?” “参谋?文官?”卡特的语气里多少带有点外勤特工对文职人员的嫌弃。 邦德则关注的是:“不好意思。是我理解错了,还是在你们那儿部长不值钱——你们丢了一个部长,在塞尔维亚的监狱里?” 班吉耸耸肩:“imf的部长是挺不值钱的,换得比旋转木马快,好歹上一任部长没有在卸任后在5秒内自动销毁!很不错!对吧?” 班吉又高兴起来,拿手肘捣了捣不情不愿走回来的邦德,仿佛看到了什么有盼头的未来。 完全没法理解美国佬的邦德:“……什么??” “哦imf有个惯例是所有指令都会在说完后5秒内销毁,有时候还可能包括部长本人。”班吉以一种仿佛在科普天经地义常识的语气向邦德解释。 “……”q觉得美国佬的地狱笑话也挺富有生命的厚度的,“总之,我们恐怕还得再合作一段时间。” “总部传来的情报说,目前持有硬盘的是一位代号为白寡妇的‘中间商’。” “如果卧底给出的情报没出错,她会在……明天,前往肯特郡的圣玛丽教堂。” 利奥兰:“……等等,明天?肯特郡的圣玛丽教堂?”天使看向蝙蝠侠,“你刚刚说约翰和玛丽的婚礼在哪举行的来着??” 蝙蝠侠张了张嘴:“……肯特郡的圣玛丽教堂。两天后。” 命运,妙不可言。 蝙蝠侠查了一下婚礼的宾客名单:“她是玛丽邀请的‘亲朋好友’。” 利奥兰:“……” 世界这么大,又这么小。天使迟疑而困惑地挠挠头:“好吧……看来即便是命运也希望我能留下休息。” · 考虑到白寡妇只是中间商,不是恐怖组织,硬盘即使在她手里多放几日,估计也不会被打开查看,众人拎起的心总算能稍微放下一点,回到酒店休整了一夜。 ——这里的休整,指特工们抓紧一切时间沉睡以恢复体力。利奥兰和蝙蝠侠两人占据了套房客厅里整张圆桌,一人面前放电脑,一人面前堆文件,以几乎相同的姿势埋头自主加班。 起夜时迷迷糊糊路过客厅的班吉:“……” 原本看到单独待在客厅里的利奥兰和蝙蝠侠,他的第一反应是嗑cp,但看清这俩在干啥后,这cp一下就嗑不动了。 不是……别人家的cp,大晚上的单独相处,不说摸来摸去啃啃嘴吧,至少坐在一起看看电影聊聊天吧!!你们俩面对面工作是做什么??嗯?? 说出去别人家的cp夜晚都是花前月下,你们特么聚众工作??对着工作奋战到天明??别太离谱了!! “班吉?你在干什……”卡特也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顺着班吉的视线看向客厅圆桌,“……哇哦。” 所有路过的特工都觉得在看奇葩开会,只有严肃工作的两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啥问题。 隔天一早,当班吉设定的闹铃响起时,两个工作狂几乎同时将面前的工作往前一推,抬手舒展了一下身姿,在看到对方几乎和自己同步的动作后微微一愣,随后忍俊不禁。 “……”出门洗漱的班吉震撼地看着两个工作了一晚、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的奇葩,转头对卡特说,“我们快点把伊森捞出来吧,我想看这仨工作狂互卷的模样。” 卡特打着哈欠给所有人泡了咖啡:“所以——计划是什么?现在一起去救伊森,然后飞英国?或者分头行动,我和班吉去俄罗斯,你们先去——” 连轴转忙昏头了的利奥兰一拍额头:“哦!我都忘了!不不,不需要分头。” 他抬手动了动手指,一只穿着老头衫、灰长裤的伊森就攥着一枚小石块,满脸惊疑不定地躺在客厅沙发上:“——怎么回事?” 伊森又一眼看见了利奥兰背后那三双完全无法忽略的宽阔羽翼——利奥兰已经自暴自弃了,反正就算他把翅膀展示出来也没人相信他是天使:“怎么回事!??” “哦,你还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班吉帮伊森快速补情报,“总之就是我们对付了一伙想要毁灭世界、促进物种进化的恐怖分子、杀了一些教宗、炸了点梵蒂冈……不算什么大事。然后利奥兰觉醒了自己身为撒旦的全部力量!很酷!对吧?” 利奥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不是,一晚上过去了,班吉怎么还没放弃他的绝妙猜想?? 伊森两眼写着懵逼:“……什么?” 邦德站在房间门口,一手压着门把手,处于“出门勇敢的面对现实”和“不想出去呼吸美国佬的愚蠢”的叠加态: “很好。人手已经齐了,该解释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能进入正题了?给这个新来的一个耳机。” “——q,关于这个白寡妇,我们知道什么?” q:“mi6没有跟她接触过,情报只有cia有。我尝试……友好拜访了一下cia的资料库,但看起来美方选用了最原始的记录方法。” 邦德:“?纸质资料?” q:“不。人脑记忆。” “哆哆哆。”套房的房门在此时被人礼貌地敲响。 q安抚条件反射将手摸向枪械的卡特:“不用拿枪,外面站的是imf前任部长留给伊森先生的遗产,一台珍贵的人形数据库。” “恕我直言这个资料保存方式算不上高明。毕竟按班吉说的,你们imf的东西和人似乎都有5秒后自动销毁的奇……妙特性。” 伊森都得为班吉的地狱笑话说一句“愿上帝宽恕你”。 利奥兰收起桌上堆积如山的卷轴,看向门口被伊森让进来的参谋先生。 名为威廉·布兰特的参谋看起来拘谨内敛,个子不高,总在伊森同他说话时不怎么自在似得躲开视线: “白寡妇,原名艾莲娜·米哈伊洛娃,黑市军火商麦丝的女儿。她有两个哥哥,平时跟在她身边充当打手,手底下还有一票雇佣兵……” “根据她过往的公开演讲可知。她似乎对悖论十分着迷。” “?”邦德检查着武器询问,“什么‘悖论’?” 布兰特尴尬地挠挠脸:“呃。类似于,本该毫无人性的恐怖分子但看起来似乎良心未泯?表现得体贴的护花使者实则残酷无情?你知道的,说白话就是反差。” 他左右瞅了瞅所有人的神情,又小声且飞快地补了句:“如果有符合条件的男性,我们其实建议可以试试色诱。” 特工们都对这个流程很熟悉,各自琢磨着各自的方案,利奥兰眨巴眨巴眼睛,感觉自己跟色诱这条赛道无缘,遂蹭到一旁正若有所思的蝙蝠侠身边,压低声音:“你也想试试?” “不,”蝙蝠侠其实是在想幕后黑手的事,“邦德他们在这方面比我更专业。说起来,那些骨灰罐子我其实并没有让麦考夫带走,准备就近尽快安葬,你要在场吗?” 毕竟利奥兰的确是氪星的神明,而佐德也的确是氪星遗裔。 利奥兰:“你打算把他们埋葬在哪?” 蝙蝠侠缺少神情的脸让人难以分辨他是在说笑话还是认真的:“杰森的墓里。” 第79章 “??”利奥兰说,“你问过杰森了吗?” 蝙蝠侠摸出联络器递给利奥兰看,声音同样压得很低:“不是我提的。骨灰送回哥谭后,杰森说他听迪克说听康斯坦丁说‘如果谜语人真死了,可以埋在红头罩的墓里’。他说他不介意把自己的空墓贡献出来安葬几个早该死的人,佐德可以是首席体验官。” 利奥兰狐疑地凑过去看联络器,就见黑漆麻乌的墓地中,一颗红枣头正用手臂压着铲子,另一手冲镜头比出爽朗的大拇指。在红头罩身后,是一个足以将整个阿卡姆埋进去的方形大土坑,几个眼熟的坛子贴着土坑边角摆放,坑的正中间用红油漆写着一行字: 第151章 【欢迎小丑从这里下地狱】 利奥兰:“……行叭。几点了?让大家准备准备,我们去英国。” 特工们迅速检查弹药、更换符合人设的衣服,等待期间,同样没打算开辟色诱赛道的班吉顺手打开电视调到国际新闻。 q:“我打赌,今天最大的新闻应该是‘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一夜之间焕然一新’,牧师们宣称基督再——” “轰!!” 毫无准备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耳机中炸响。 利奥兰微微弓身,捂住耳朵,猫咪炸着毛喵嗷叫着从利奥兰的肩头窜开。 利奥兰在缓过神后飞快摘下尖锐鸣叫的耳机,听到邦德正厉喝:“q!q!——利奥兰,能送我回一趟mi6吗?” 即便邦德不说,利奥兰也不可能对这种事置之不理。 他迅速捞起众人起飞,落地时正降落在mi6总部sis大楼前。 火焰与浓烟缠绕着大楼滚滚而上,周围街道上的路人、车辆都震惊地停了下来,司机们从车窗探出头,傻眼地张着嘴仰视爆炸的建筑。 q呛咳的声音从耳机和大楼地下层中传出来:“咳……咳,我没事,邦德,sis大楼才应福尔摩斯先生的建议添加了魔法侧的防御措施……咳咳,只要我别被浓烟呛死,我就——噢。” 利奥兰开启超级速度,在眨眼间将所有困在浓烟烈火中咳嗽的工作人员全部捞出,甚至贴心地放在了隔壁大楼的屋顶,以免上个国际新闻,mi6人员名单被爆个精光。 邦德在人群中匆匆搜寻:“m呢?q,m呢??” “奇怪,m女士应该在她的办公室里?”q是个带着黑框眼镜,身材文痩的年轻男子,异常符合人们脑海中对it人才的刻板印象,他这会儿还在狂敲爆炸时条件反射、用身体保护住的笔记本电脑键盘,“调取监控、拟合爆炸……爆炸是从m女士的办公室开始的,这大概是一场针对她的恐怖袭击。” “老天。”天台的门被一位蓄着短发、打扮干练严厉的老太太推开,她完全没理睬特工们瞬间反应过度、指向她的枪,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人群,“很高兴看到你们都没事,部里只需要更换办公场地。007!别找了,我在这里。” 感谢大福尔摩斯先生的未雨绸缪,无人伤亡,不幸中的万幸,利奥兰大松了一口气。 他很快新奇地打量在m女士面前虽然神色漠然,但站直身体,像个等待命令的士兵的邦德,冲旁边的人小声嘀咕:“我还是头回见邦德这样。” 布鲁斯心想那你应该也没见过布鲁斯·韦恩在阿福的怒火下小心翼翼、装傻卖乖的模样。 人总会在真心敬重的长辈面前表现得不同,出于一种讨好亲近的心理。比起做自己,更倾向于呈现迎合长辈需要或喜好的形象。 很难说邦德是否察觉到自己正以一种对待亲长的态度对待m,也或许这位特工甚少有心情细想自己的感情,但不论如何,这至少说明m女士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领袖。 m下一秒就开始嫌弃邦德:“你为什么站在这里?看在上帝的份上,难道你不该在追踪那个硬盘吗?” 邦德目不斜视:“我担心总部出问题。” “哦,邦德。”m以一种无情的口吻道,“这栋大楼里所有的成员都可以更换,包括我。但那些卧底的特工不能。你知道mi6、cia……所有国家的情报部门,花了多少时间、喂了多少条生命,才把那些人送进恐怖组织吗?站在这个屋顶上的任何一个人死亡都无关轻重,只有那些卧底,一个人的死亡或许就意味着数百条生命死于未预警的恐怖袭击,甚至是国家、世界的颠覆。” m不耐地驱赶好大儿:“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为什么还不带着你的队员动起来?” 不论是利奥兰还是一身猫耳夜巡服的黑暗骑士,哪一个看着都不像是007的“队员”,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这是m女士不动声色规避立场和国际矛盾问题的方式。 直到利奥兰抱着一堆人和猫抵达婚礼教堂,班吉还在絮叨:“……酷!怎么我们就没有这种部长?” 伊森不无悲哀地说:“有的。我们有过的。只不过都自我销毁了。” imf的内部笑话一向如此地狱,但教堂周围充盈的快乐、欢喜和爱意又冲散了地狱笑话带来的后劲。 利奥兰向教堂门口走去,正在迎宾的玛丽和约翰看见他,顿时露出惊喜高兴的神情,玛丽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拥抱他:“——艾莲娜还没来,我给她留的位置在靠右手边、临近出入口的桌子,给你们留的位置在她四周。别急着动手,好吗?艾莲娜是个中间商,不是恐怖分子,只要出价合理,她或许会把手里的圣器直接卖给我们。” 利奥兰衷心的希望如此,毕竟他已经连轴转挺久的了,昨晚的批阅公文的确让他放松了一段时间(?),但还不足以让紧绷的心情完全舒展开来。 特工们留在教堂外,打算从白寡妇到场开始就执行色诱计划,毕竟谁也不能打包票艾莲娜是否会答应玛丽的提议。 利奥兰则和蝙蝠侠一起步入教堂,期间引起一众注目: “我还以为玛丽销声匿迹之后,即便结婚也不可能会邀请旧友了呢!真高兴看到她的爱人不在意她的过妈呀利奥兰!!” “那些伴郎都是谁??那些伴娘又是谁??老天!约翰是特意请了男模女模来捧场吗妈呀蝙蝠侠!!” “没人告诉我约翰和玛丽跟正联有关系啊??你们我说我能去求合照——不对!为什么是蝙蝠侠和利奥兰一起来参加婚礼?布韦恩呢?夜翼呢?啊我想起来了!利奥兰是不是和约翰有过一段的来着?在卢浮宫那会儿?嘶,他这该不会是为了抢新郎来的吧!但为什么带一个蝙蝠侠呢?” “也许蝙蝠侠是特地来监督利奥兰别抢新郎的呢?哈!感觉蝙蝠侠没闲到这份上,这说不准是韦恩阔佬的要求。啧啧啧……” 风评变得起奇奇怪怪的两人:“……” 他们都不是那种容易为外人的言论所动摇的性格,也不怎么在乎名利这种身外之物。 很快利奥兰就和蝙蝠侠一道进入无人的卫生间,接着同蝙蝠侠说:“这真的很奇怪。圣器又不是批发商品,怎么会连续出现,几乎没给我们留喘息的时间?简直像是……” 洪水来临前,鼠虫倾巢而出——虽然拿鼠虫比喻圣器不怎么合适。 蝙蝠侠则忽地看了一眼联络器:“今天是五月二十六。还记得艾格妮丝预言中,小丑的死亡时间吗?‘七月七的六月六’。” 撇除掉这句话里狗屁不通的部分,一共出现了两个日期。而现在的5月26日,离其中最近的6月6日仅剩11天—— 时间或许不多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蝙蝠侠沉声道:“关于那个幕后黑手,我们知道什么?” “首先,ta和莫里亚蒂有合作。所以莫里亚蒂会在死前念幕后黑手所看的书的其中几段。” “其次,雷霄古手里的命运之矛多半是ta给的,否则我想不到别的理由能让雷霄古允许ta在自己的地盘开辟秘密空间,还命人在大沙漠里给ta送甜品水果。” 利奥兰接过话头:“ta活了很久,至少从耶稣之死时就已经在世。命运之矛或许就是在ta的操纵下诞生的,而后ta又拿着命运之矛,赶到刑场,阻止我和同伴收走其余圣器。” 蝙蝠侠:“库尔特和ta也有合作。至少库尔特手中的第一件圣器,一定是ta给的,因为库尔特是一个科学至上主义者,根本不会主动寻求圣器——库尔特还和ta有过对话,所以知道你不是氪星之子,也不是撒旦之子,库尔特说ta会帮自己完成遗愿……什么遗愿?用核武器轰炸地球,促进生命进化?” 利奥兰思索:“也可能ta欺骗了库尔特。他们的目标只有一部分重合,ta的目的只是轰炸地球。毕竟在乌利尔的预示梦里,整个世界都惨遭摧毁……” 利奥兰突然悲哀地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反派竟是少有的相信他是天使、而不是恶魔的人,反观他的同伴们—— 康斯坦丁吊儿郎当地站在大门口扯着领结,西装都没法让他板正一点:“什么?你刚刚说你觉得利奥兰是什么?” 约翰:“玛门。最新消息,利奥兰没法进梵蒂冈,但是有三双翅膀——已知那个恐怖分子已经否定了利奥兰撒旦之子的身份,同时利奥兰又能保证站在谁身后,谁就能一把接着一把地赢钱,我甚至因为这个在赌桌上赢过了麦考夫!哈!如果不是主掌财富的玛门庇佑,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康斯坦丁欲言又止:“……”你别说,还真合理。如果不是早上天堂见过利奥兰,他都要信了,话说回来,为什么利奥兰进不了梵蒂冈?天使进不了自家地盘这合理吗?? 康斯坦丁转向另一边面露不赞同的艾琳·艾德勒:“你的理论又是什么?” 艾琳:“阿斯蒙蒂斯,毋庸置疑——难道你忘了自己见到利奥兰的脸后,是如何差点失控的吗?玛丽说当初应对马格努森,马格努森看着利奥兰的脸就起了反应。这和色欲之原罪的权能不正好匹配吗?” 第152章 “什么?你们能不能讲点更客观确凿的证据?”作为女方家人出席的阿杰伊满脸奇怪,“利奥兰很明显是别西卜!我们已经从恶魔们那儿得知,地狱掌控实权的是别西卜,其他大恶魔根本一点不管事,如果利奥兰不是别西卜,一个大恶魔哪来的那么多工作天天要批?” 康斯坦丁不着痕迹地吸气,心想那有没有可能利奥兰既不是恶魔,也不是天生就有六翼呢? 班吉一锤定音:“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利奥兰绝对是撒旦本人!单一的大恶魔怎么可能同时有这么多权能?只有撒旦才有统御七宗罪的能力。” 康斯坦丁情不自禁地揉揉鼻梁:“那萨麦尔当初在地狱里差点杀死利奥兰和我们,怎么解释?祂还在另一个平行宇宙和利奥兰干过架——玛门也在卢浮宫跟利奥兰干过架。” 约翰和班吉异口同声:“当然是因为利奥兰明显是玛门/撒旦的善面啊!地狱自然不希望他存在!” “……”哪里自然了!天使听得一阵缺氧窒息:他都快在七宗罪里轮一遍了,就是没一个人相信他是天使! 门口忽然传来些许骚动,q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注意,白寡妇抵达现场了。” 利奥兰深吸一口气,迅速安慰自己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名利都是身外之物。不管怎么说,好歹平辈了吧!没再让他给兄弟当儿子:“还有些信息我们回头再整合,先处理白寡妇手里的圣器。” 他打头举步向外走,才迈出一步忽地被蝙蝠侠拉住:“有件事,我差点忘了。” …… 半分钟后,带上全覆盖式面具的利奥兰和蝙蝠侠两人坐回席位。短短十几分钟时间,有关他们的讨论愈演愈烈,已经进展到“干什么事要两个人去卫生间这么久?嘻嘻”“蝙利好吃还是利布好吃?好难取舍,不然蝙利布吧,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嗑cp人班吉狂喜,心想你俩总不能跑卫生间谈工作了吧!一定是做了点有意义的事。 的确是做了点有意义的事,但绝对不是班吉想的那种有意义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装耳聋。 利奥兰到处张望有没有他可以帮忙的事,蝙蝠侠则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处cos吓人的雕像。某一刻,忽地有一阵成熟又带着一丝凌冽的香风靠近他们背后,一道独有韵味的好听声音落在耳畔:“我想我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座位了,介意我在这儿加一个位置吗?” 折戟沉沙的特工们郁闷地跟着人群走进教堂,布兰特不停念叨:“不应该啊,邦德没走心失败就算了,难道伊森演得还不够‘悖论’吗?” 伊森显得有些无奈:“很明显,悖论得有些太过了。她似乎还是更倾向于存有善念的人,当我说出‘我用天花病毒谋杀妇女和孩子’,她的神情显然算不上正面。”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我们以和平方式取得硬盘的可能大大增加。” 伴郎伴娘们走进教堂,提醒众人尽快入座。利奥兰则在白寡妇叹息着表示她觉得这场婚礼似乎有些危险后面露疑惑,但他还是友好热情地起身,在自己和蝙蝠侠之间加了个座:“别担心。我们绝不会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出危险的。” “唔。”白寡妇单手托着下颌,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含情脉脉似的注视利奥兰,“真奇怪……你带给我的感觉和传闻中的完全不同。蝙蝠侠也是。如果不是知道规矩,我都想揭开你们的面具,瞧瞧你们的真实身份了。” “所以——为什么正义联盟的二位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因为大家讨论的‘抢新郎’?——顺便一提,很可爱的猫。” 玛丽和约翰的结婚场地干净而宽敞,猫咪没什么不适应的迹象。它这会儿被蝙蝠侠垂落在地的披风的手感吸引,正抱着披风一角。一会疯狂撕咬,一会用后腿使劲蹬挠,半点没给自己的品种丢面子。 “确实很可爱,咳。”也养猫的q没忍住歪了一下楼,又立即说回正事,“看起来情况不错。设法把话题往硬盘上引。” 蝙蝠侠无缝接话:“新郎新娘都和利奥兰有关系。而且我们接到线报,说婚礼中潜藏有危险因素。” “危险因素?”白寡妇轻吸了一口气,神色讶然地抬手搭在胸口,“应该不是指我吧?我只是来参加旧友的婚礼,顺便送上祝福和贺礼的。玛丽不喜欢我的哥哥,我甚至连他都没带……” 白寡妇微微向蝙蝠侠倾身,漂亮而筋骨分明的手轻轻搭上黑暗骑士的手臂:“我完全是孤身一人……如果真遇到了什么危险,该怎么办呢?” “……”蝙蝠侠不由地看了眼旁边的利奥兰,身体依然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对白寡妇的触碰做任何拒绝或迎合的反应,而这不拒绝不主动的态度,有时候更像一种鼓励人变本加厉的诱惑:“你身上有什么,是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白寡妇震惊地坐直身体,显得有些受伤,她又看向利奥兰,“你也这么想?” 台上,婚礼流程已经进行到伴郎演讲。夏洛克在读了几张写满亲亲抱抱的明信片后就忍耐不住地丢开纸片,自由发挥:“也许有人很难想象,但在侦探的人生中,也会有那么一两个案子让他彻夜疑惑。好比我之前说的士兵被刺案,还有刚刚我提到的‘替换事件’。” 宾客们的惊呼中,夏洛克忽地单手撑桌,翻跃到聚餐区:“现在,让我们玩点互动游戏——假如你身边有人被替换了,你能看出来吗?” 夏洛克一下指向利奥兰和蝙蝠侠的方向:“你们——如果你们中有人被取代了,另一个人绝对能看出来。因为你们两都是跟麦考夫不相上下的变态控制狂,我敢肯定你们连对方身上哪里长着痣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不然你们根本不会轻易给予对方信任,绝对不会。” 夏洛克又风风火火地指向下一个对象。 白寡妇冲着偷偷瞅她的利奥兰挑了下眉:“变态控制狂?我倒是不意外蝙蝠侠会有这种评价,但你……” 白寡妇轻轻替正襟危坐的天使拍了拍肩头的花瓣——之前进礼堂时被阿杰伊洒的:“想和我单独出去聊聊……危险因素的事吗?” 利奥兰也不由地看了蝙蝠侠一眼。 白寡妇顺着利奥兰的眼神扭头看向身后的黑暗骑士:“hmm.或者你们更想一起?” 蝙蝠侠皱着眉头:“你不在意夏洛克莫名其妙提出的‘替换假设’?” “我有什么好怕的呢?”白寡妇耸耸肩,“毕竟著名的咨询侦探亲口盖过章了,没人能单独替换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而不被另一个发现。或者,你们其实在害怕我才是被替换了的那一个?” 第80章 很难说白寡妇和玛丽的友情真不真,反正一般人不会在参加好友的婚礼时,半途拖着言语撩来的异性姗然退场。 天使肯定是不赞同这种失礼的行为的,但白寡妇情况特殊,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蝙蝠侠先开口:“如果你手中的确有危险的东西——” “help.(救我)”一道虚弱中带着几分不甘心的声音在此时忽地从教堂二楼传来,落入天使耳中。 蝙蝠侠迎着利奥兰的视线:“……带利奥兰去看。我有别的事要处理。” 交代完分完工,蝙蝠侠就起身出门,甫一离开大厅便疾跑起来。撞开求救声所在的207号房间时,班吉还在问:“干什么??蝙蝠侠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跑上——哦老天这里怎么有个莱克斯·卢瑟?!” 完全意想不到的展开增加了!!特工们不由地纷纷埋头,伪装成刷手机的样子看监控。 坐在主人席、面对来宾的玛丽和约翰戴着耳机,同样听到了这句,但又没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吃瓜,坐在主席上简直好奇得想抓耳挠腮。 207房里,蝙蝠侠无言的目光扫过卢瑟身上的少校军装、床上的易容面具,以及对方用手按压住、仍不断涌出鲜血的腰腹伤处:“……怎么回事?” 感情夏洛克之前说的“替换者”,就是伪装成少校的卢瑟?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真是鬼能猜得到!难怪夏洛克会卡逻辑卡半天,这就像英国兄妹闹家庭矛盾,从美国拖了个阔佬来做人质一样没头没脑。 卢瑟到底来干什么的?难道是为了报之前被殃及池鱼的仇吗?但怎么看这个情况,卢瑟拿着黄雀在后的剧本,上台演的还是被殃及的池鱼呢? 卢瑟捂着伤口,冷汗津津。他艰难喘息着说:“我也想问怎么回事……该死,为什么来的不是利奥兰?!你来有什么用!难道你能用魔法治好我的伤吗?!” 卢瑟简直失望透顶:“这就是你招揽的正联新成员?明明听到我的呼救,但却拒绝露面,只叫你来给我收尸?” 套着蝙蝠侠的壳子,的确跑来救人了的天使:“……” 班吉按捺不住吐槽欲:“为什么他一脸‘利奥兰救我天经地义’的表情?还是说这就是平时他跟超人对着干的相处模式?他捅超人一刀、但是超人负责无条件救下他们俩、方便卢瑟还能下一次继续捅刀?太怪了……我是说,一视同仁救助的超人好,理所当然的卢瑟坏。” 第153章 伊森嘘他:“你应该少上点网,卢瑟来这儿明显是有目的的,看起来似乎并不与我们敌对?” 天使同样这么想,伸手从万能腰带里摸出一份他昨晚放松时顺道替蝙蝠侠新备的魔法卷轴,蹲下身给卢瑟治伤时,卢瑟还在逼逼:“……你真不该放低招收新成员的标准,蝙蝠侠。这会让旁观者误以为,从前那些老成员也和新成员一样……良莠不齐。” 利奥兰用一句话让卢瑟闭嘴:“你心中的标准模范是谁,超人吗?” 班吉瞅瞅卢瑟的神色:“哇。” 利奥兰却没有接着追击,只拉回话题道:“为什么你在这,卢瑟?” 想要恼火地澄清自己根本没觉得超人可信、更别提什么“标准模范”的卢瑟不得不跟着转换话题,以免显得太过在意前一个问题,看起来真像个深柜毒唯:“因为圣器,蝙蝠侠。——别露出这么警惕的神情,我们不是敌人,至少在这件事上不是。” 卢瑟:“事情大概要从三天前说起。麦考夫·福尔摩斯同我谈话时,告知了圣器和末日的存在……” 不可否认,卢瑟在听完描述时的确兴起了独占圣器的念头。但他又清醒地知晓,如果自己真的能弄到手那么几件圣器,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家伙一定会为了开启末日找上门杀人越货,他暂时还想不到怎么赢。 因此思考了一整晚后,他敲定的计划是先跟超人、利奥兰这帮子超英合作,等驱逐了那个想搞末日的神经病外敌,再转回头慢慢对付氪星人们。 没想到计划刚定下,他就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里的男人以一种轻浮又危险的语调表示自己手里有一批圣器,同时想要对付利奥兰,问他这个氪星人的头号死敌愿不愿意和自己合作。 “一批?”利奥兰废了老劲没让蝙蝠侠ooc,如果他用的是自己的本貌,这会儿一头卷毛都要炸起来了,“哪有那么多圣器?” “不是完整的圣器,只是一部分。”卢瑟费力地拿出自己的,是一块木质碎片,甫一看利奥兰就意识到,这是十字架的剩余部分,“我想,他既然能大方到将圣器分享给我,恐怕也会分享给别人。” “有时候完整的大目标不是最难对付的,零散的小目标才是。谁也猜不到他究竟有多少碎片,又将碎片分发给了多少人、哪些人……那些乌合之众会拿着圣器做什么?” 卢瑟觉得这事不行,于是假借合作之名同对方提出碰面要求,实际是想摸清对方身份、方便打蛇打七寸:“……我定了碰面时间,他定了碰面地点。查到约定地点是在约翰·华生的婚礼场地时,我就觉得他估计是想利用这次婚礼做什么,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约翰·华生和利奥兰有一腿——” 利奥兰发自肺腑:“你该少上点网。” “?”卢瑟奇怪地瞥了眼黑暗骑士,他没想到蝙蝠侠会插这么一句话,“……所以,我需要在场,以阻止他的计划。我还需要一个即便带武器进场,也不会受到怀疑的身份。” 他特意查了宾客名单,符合条件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苏格兰场的警长格雷戈·雷斯垂德,一个是避世而居的肖尔托少校。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该选避世而居的那一个,于是他在婚礼开始前特意同肖尔托少校碰了一面,以和平方式取得了对方的邀请函、军服等等,精心伪装后抵达现场。 一切都如此丝滑顺利,直到他在婚礼中途实在受不了这该死的、勒得肚子生疼的腰带,上楼想瞅瞅有没有办法多往后打几个孔、放松一下腰围,腰带一松血就骤然从腰腹间涌了出来。 不夸张的说,卢瑟在看到血渗出来的瞬间人是懵的,哪怕脱力倒下了,他还在费解地想: 啊??为啥?? 是谁杀我、为什么杀我、想杀的是我还是那什么肖尔托少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这不就是个普通婚礼吗、难道我二选一选了个受害者?? 短短一瞬,无数问题从脑海中奔涌而出。这其中最难解释的是,他拿到圣器碎片后有在自己的地盘特意试过,哪怕是狙击枪子弹都无法穿透圣器的防御,他出门时还觉得今天自己又有圣器又有枪,安保问题万无一失呢,什么东西就把他的腰腹剌了个口子? “凶手手中一定也持有一块圣器碎片,才抵消了我手中这块的庇护作用。” 只要旁边不搁着一具超人的尸体,卢瑟的思考能力就不会打折扣。他冷静地分析,在利奥兰的治疗下渐渐恢复气力:“那个凶手想杀的一定是肖尔托少校,毕竟更换身份是我今天临时做的决定……” 毁就毁在这个临时决定上了。谁能想到最合理的选择居然会变成最致命的选择,那杀人犯缺大德了!害他丢脸! 折腾起超人来也很缺德的卢瑟恨恨地五十步骂百步。 “那个侦探看起来好像有了怀疑对象,凶手交给我们。”邦德的声音在耳机里冷不丁地响起,过于冷漠的语气让利奥兰疑心他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还得再补上一个“解决”。 卢瑟站起身:“所以看在距离我和那个圣器批发商约好的碰面时间就剩10分钟的份上,叫利奥兰过来!他在做什么?!” ——蝙蝠侠正顶着利奥兰的壳子,在教堂一楼某间闲置的祈祷室里试图以不出卖色相的方式完成色诱。 这相当难,毕竟白寡妇是在黑白两道混大的,身边的人主打一个看对眼了就上,蝙蝠侠这种释放出暗示信号、但是就是给看不给吃的做派整得白寡妇都有点恼火: 你不想亲嘴干嘛靠得这么近??不给摸干什么用胸肌把西装衬衫绷得这么紧?? ——前者蝙蝠侠是有点理亏,色诱计划却想空手套白狼多少有点过分;后者纯属白寡妇看得着吃不到着急上火。 班吉看得都想捶桌:“你在躲什么??让她亲你一口又不会掉块肉!” 蝙蝠侠不动了,停顿片刻还是没忍住在白寡妇凑来时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抱歉,我……我的接受速度没这么快。我们能先解决危险货物的事吗?” 白寡妇眼里简直烧着火,她可太吃欲擒故纵这一套了,尤其是对方是真的在矛盾挣扎——这让她有种欺压高岭之花的愉悦感:“一个吻,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情报。” 班吉:“??” mua的,原来这年头给看不给吃才是色诱的最高境界?之前伊森出卖色相勾搭女反派的时候,该买什么货都得按价照付呢,邦德色诱也得实打实地卖力气……虽然邦德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利奥兰轻咳了一下,看向卢瑟:“他正在……处理另一份圣器的情报,我和你一起。” “什么?”卢瑟皱起脸,“你和我?没有利奥兰我们怎么对付那个家伙?如果他手上有不止一个圣器怎么办?” 利奥兰也不能支棱出自己的三双鸟翅膀给卢瑟看啊,只能抬手换上自动组装的地狱蝙蝠战甲,冲着卢瑟支棱了一下蝙蝠翅膀:“我能应付。” 利奥兰还觉得卢瑟估计仍得质疑几句,比如“一套战甲就能跟圣器抗衡了?”之类的,结果紫绿配色超丑机甲爱好者·卢瑟认真看了眼邦德口中“走夜路能吓哭一串小孩”的蝙蝠地狱战甲:“很好。” 这战甲,一看就知道很强:“我相信你心里有数,蝙蝠侠。跟我走吧,碰头地点在塔楼。” 第81章 因为缺乏资金修缮,教堂的塔楼处于荒废状态。卢瑟推了推生锈的铁门:“他到了。这锁我刚来时看过一次,那时还是完好的。” 伪装成蝙蝠侠的好处之一就是卢瑟显得相对好交流,坏处是天使真的很想顺手帮塔楼做个清洁,但他不得不忍住:“我断后。” 蝙蝠侠显然不可能接受反派走在自己身后,卢瑟没什么意见地当先挤入铁门内。 沿着狭窄的盘旋楼梯一路上行时,利奥兰用透视提前侦查了一下顶楼:“?”怎么空无一人? 有那么几秒,利奥兰几乎以为卢瑟在演什么碟中谍戏码,然而他很快在草垛上发现一台崭新的、完全不该出现在这个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塔楼中的ipad。 终于登上顶层的卢瑟和利奥兰一样困惑,他四下打量了一下不足四平方米大的房间:“看起来……” “——我似乎看穿了你打算和那帮超级英雄合作,对吗?” ipad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口齿有些含混、但的确如卢瑟所描述那样轻佻的声音从ipad中传出:“啊……莱克斯,莱克斯。当亲爱的欧洛丝同我说起你那矛盾的神明情结时,我还在想:这可能吗?” “世上竟会有和我一样可悲的人吗?” “?”利奥兰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听到欧洛丝的名字,甚至欧洛丝听起来似乎早和这次的反派有过联络。 卢瑟的神情因被触怒而变得冰冷:“我恐怕这个房间内可悲的小丑只有你一个。你大概没吃过那个女人的苦头,即使是大英政府面对她也得甘拜下风,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正在做的,不是她想让你做的?” 第154章 “因为我…不…在…乎。”男人的声音轻慢地扬起,每一个字节都轻飘飘地像砸在棉絮上,这种虚浮而落不到实处的发声方式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让人巴不得一拳砸在他脸上叫他彻底闭嘴,“你看,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在乎生死,总有些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对我来说,生命这附骨之疽唯一的意义……唯一的意义,就在于今天的重聚。” 男人的语气简直像在说一场期待已久的梦,一个他内心深处知晓不可能实现、却还要一头撞进去的梦。 “噢我的礼节都到哪去了?说到现在还没自我介绍——拉乌尔·席尔瓦,我现在的名字。哪位能行行好把我的镜头扶起来?我想亲眼看看利奥兰长什么——” 席尔瓦的激情演讲在天使体贴地竖起ipad,满足他的要求后卡住了。 这个漂染着金发,五官似乎有些古怪的不对称的男人闭了会嘴,随后往镜头前探了探:“是视角问题,还是利奥兰的确不在这里?天啊!莱克斯。我以为如果你身陷危机,利奥兰一定会不计恩怨地来救你,看来我是高估氪星人的品德了……你爱的那位神明也如此冷酷无情吗?” 利奥兰本来还想为氪星人的名誉发声的来着,听到席尔瓦满含同情的最后一句不禁在面具下睁大了眼睛。 卢瑟快被席尔瓦的钙佬发言恶心死了:“英国人,别拿你那龌龊的思想揣测我。为什么不坦诚一点,承认你的计划出了错?” 利奥兰顺势用蝙蝠侠低沉粗粝的嗓音接着追问:“为什么你这么在意利奥兰?你想重聚的对象就是他?” ——当然不可能。利奥兰根本见都没见过席尔瓦。但他这会儿正在扮演的是蝙蝠侠,而且人总是倾向于纠正错误的事实。 席尔瓦果真没产生任何怀疑地回应:“不不,我想重聚的是一位女士。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在意利奥兰……” 席尔瓦的视线暧昧地滑过哥谭骑士暴露在披风外的身躯:“因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利奥兰简直想替蝙蝠侠裹紧身体,但这种动作显然不是哥谭骑士会做的。他只能佯装淡定地无视席尔瓦在他胸肌和腹部徘徊的视线:“受谁所托?” 席尔瓦极富暗示意味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想撬开这张嘴,那就得换个地方努力了……蝙蝠侠。” “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作为如此美景的犒劳。反正这个计划现在已经泡汤了。” “我选择和莱克斯合作,就是为了利用他将利奥兰引到这里,这个小房间。我甚至为此多付出了一份圣器碎片,好让那位想杀死肖尔托少校——就是莱克斯顶替的这个可怜男人的凶手能够得手。” “你怎么……”确定我会顶替肖尔托少校?卢瑟皱着眉,话问到一半就反应过来: 正如他挑选顶替人选时,觉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该选那个不怎么见人的肖尔托少校”一样,席尔瓦如果早已确定他会反水,那推测他会伪装成谁并不困难。 他甚至怀疑这个计划是否也是欧洛丝的杰作,毕竟如果让他来策划,想将利奥兰引导这个小房间完全可以用任何人做诱饵,何必非得是他?只有欧洛丝,即便被关回谢林福德,想杀死他的心依旧未绝。恐怕这女人在监狱外时就已经布下“杀死卢瑟”的计划,即便回到谢林福德,这些计划依旧在照常运转……*。卢瑟没忍住在心里啐骂了一句。 利奥兰则从席尔瓦的话里听出了另一重信息:“……即便你能将利奥兰引来这里,又能做什么?你有杀死他的办法?” “当然,亲爱的。当然。” 席尔瓦故做亲昵俏皮的冲着蝙蝠侠挤了挤鼻梁周围的肌肉:“但更多的信息,你恐怕得穿的更少点才能从我嘴里套出来了。” 通话倏然切断,小屋里安静了几秒。 卢瑟张了张嘴,原本积蓄的恶心和怒意在看到席尔瓦对蝙蝠侠的x骚扰后,少说因为同情消散了一半。 让卢瑟选,他宁可挨刀子,也不想被这么个gay佬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说出“你得穿的更少点”。跟席尔瓦相比,欧洛丝居然都显得令人舒心了。要不是立场不同,卢瑟甚至有点想安慰性地拍拍蝙蝠侠的肩膀:“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你追踪这家伙的信号了吗?” 如果能追踪得到,利奥兰早就飞过去暴走反派了,可能都不会有听到席尔瓦说自己有杀死天使的手段的机会。然而不论是q还是班吉,哪怕是蝙蝠洞里的红罗宾,给予的回复都是“无法监测到任何信号”,仿佛利奥兰他们正和并不存在的幽灵通话—— “这情况之前也遇到过,就在利奥兰‘远程访问’蝙蝠洞的资料库的时候。”红罗宾说,“也许席尔瓦其实是在用圣器的力量跟你们通话,而不是常规手段?” 天使觉得多半如此。他抬手点了点耳机:“利奥兰。进展如何?” ——布鲁斯正和白寡妇缠斗。 其实也算不上缠斗,毕竟从白寡妇拔出匕首到被布鲁斯反手扣押住,前后加起来也不超过四秒钟。 被箍住双手、面朝下压在木桌上时,白寡妇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哼,不过很快又笑起来:“你又不打算真跟我发生什么,何必拦着不让我走?” 布鲁斯语气诚恳:“真的很抱歉……但我不能放你离开。能告诉我吗?为什么在席尔瓦切断通讯前,你毫无要走的打算;席尔瓦切断通讯的瞬间,你却突然抽身想要离开?” 布鲁斯松开了手,但并没有直起俯着的腰。他的双手撑在白寡妇身体两侧的桌面上,呈现一种困锁的姿势。 白寡妇在布鲁斯松开手后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布鲁斯看了片刻,忽地抬手揽住布鲁斯的脖颈,仰头吻去—— 这个吻落在了匆匆避开的布鲁斯的侧脸上。 很难形容布鲁斯此刻的心情,他不得不竭力控制自己的神情,以免暴露出任何不利奥兰的反应。 同样遇到这种情况,换回自己的身体布鲁斯恐怕躲都未必会躲。但顶着利奥兰的躯壳,布鲁斯有一瞬条件反射地反感到想当着白寡妇的面抬手用力擦脸。 “看看你的眼神,甜心。”白寡妇向后仰了仰头,双臂仍揽在布鲁斯的脖颈上,她的脸上挂着了然的笑,灵动的眼睛里带着洞彻,“你甚至藏不住愤怒……你不是利奥兰。对吗?” 白寡妇迎着布鲁斯微微变了的目光,替布鲁斯理了理领口: “这世上只有三种关系,会让伪装的人在看见另一方被吻时藏不住情绪。” “父母看着孩子被玷污;信徒看着神明被亵渎,爱侣看着爱人的唇被旁人占据。” “你是哪一种?” “哪种都不是。”布鲁斯抓住白寡妇的手腕。他在白寡妇说完“你甚至藏不住愤怒”之前就掐断了通讯,此时深深注视这位目的不明的中间商:“这世上也只有一种理由,能让唯利是图的中间商宁可不带一个保镖,也要参加对方的婚礼;又在对方婚礼的中途带着新认识的异性匆匆离场。” “为什么你要设法拖住利奥兰,不让利奥兰离开这间祈祷室?你知道席尔瓦的计划,但是不希望利奥兰出事,因为你不希望玛丽的婚礼上出现死亡,对吗?” 白寡妇讶然扬眉:“你不是在暗示我对玛丽有不轨之心吧?” “不。我在暗示推理不是像你这么做的。”布鲁斯没有松开手,嗓音渐渐低沉下去,变回自己的声线,“现在。既然所有事都已经说开了,你可以做出选择。是交代出所有你知道的情报,还是由我撬开你的嘴。” “你是个罪犯,爱莲娜。你知道罪犯在哥谭遭受的是什么待遇。” “你是……蝙……上帝啊!”白寡妇在错愕之后倏地想起什么,表情顿时变得不那么自如了。 哥谭骑士恶名在外,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见到蝙蝠侠和普通人见到小丑没什么区别,看白寡妇一身光洁的皮肤就知道这位靠脑力干活的中间商没受过刑讯的苦:“我……好吧。” 白寡妇的声音都因为恐惧而有些微微破音:“我……的确是故意拖住利奥兰的。我知道席尔瓦想要杀死利奥兰,而利奥兰又和玛丽她们交情匪浅。” 蝙蝠侠:“危险货物是什么?” 白寡妇的眼神看向旁边,想从蝙蝠侠的桎梏下逃走、而不是拼命往上凑了,毕竟调情是一回事,真受苦又是另一回事:“一根古老的十字架。它碎成了7份,非常巧合——你知道7这个数字对于基督教来说多么特殊,它是完整和神圣的象征。” 蝙蝠侠收紧了手腕,迫使白寡妇在吃痛的吸气中老老实实地收回打转的眼神:“它们现在都在哪?” 白寡妇:“——我全部卖给席尔瓦了。就在昨天。” “和十字架一同卖给他的还有一个硬盘,里面装着北约和其他诸国潜伏在恐怖组织中的特工名单。” 蝙蝠侠没再问“你知道这东西流传出去,会造成多少伤亡吗”。他很清楚白寡妇知道,但她就是靠这个谋生的。 第155章 重新打开耳机后,布鲁斯切换回利奥兰的声线:“白寡妇手上没有圣器,她把它们全卖给席尔瓦了——至少7份碎片!天啊……哦!还有imf和mi6追踪的那个硬盘,也被白寡妇一并卖给席尔瓦了。席尔瓦说的‘重逢’是什么意思?也许这个线索能帮我们追踪到他?” 布鲁斯全程没放开抓住白寡妇的手,说话的同时,抬手直接劈晕了这个误打误撞看破互换真相的中间商。 他其实怀疑白寡妇没说全实话,白寡妇手上至少也得留有一份圣器碎片,才能保证如此精确地在席尔瓦切断视频时,同步抽身离开。没有圣器,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席尔瓦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的?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手中有圣器,白寡妇也并未使用它为自己加护,不然也不至于在一开始的打斗中不慎撞到桌角,手就剌开一道口子…… 这大概是做惯了中间商才养成的习惯吧,货物只过手、不自用,如果不是想保证玛丽的婚礼别出惨剧,白寡妇多半都不会利用圣器碎片来监视席尔瓦的行动。 抱着这样的怀疑,布鲁斯大致搜了一下白寡妇,果不其然在对方的手提包中摸出一块仅有巴掌大的碎木。只可惜这回他再试用时,碎片没能成功反馈出席尔瓦的现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席尔瓦因为利奥兰迟迟不现身,怀疑在场的白寡妇也反了水,因此额外做了防备——很明显,碎片的大小也决定了力量的强弱,白寡妇手里的这点边角料根本算不上什么。 耳机的另一端,利奥兰听完蝙蝠侠的话简直一阵眩晕。 说真的,之前他还觉得库尔特那种拿了一堆圣器、试图以量取胜的反派超级棘手呢!现在看来,是他想象力匮乏了:“q?班吉?你们查到席尔瓦的信息了吗?” q惊疑不定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呃——我在mi6的已故特工资料库中找到了他?” “他原名是蒂亚戈·罗格里德斯,和邦德一样,曾是m女士手下最得力的特工。他应该在1997年就死了……mi6的纪念墙上甚至刻着他的名字!” “‘和我一样’?”邦德平静问话的背景是一声声拳拳到肉的闷响和男人的惨叫,“抱歉,q。我个人不是很欣赏这个比喻。” 哭泣的男人终于忍受不住地尖叫起来:“我说!我说!” “碎片是一个叫席尔瓦的男人给我的!他说他想看看爱能滋养出多少头像他一样的怪物……我没听懂,但他给我的东西的确很好用!我就用它帮助我实施刺杀肖尔托那混账的计划!!”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明明是肖尔托那个混账害死了那么多跟随他一起上战场的士兵,他害死了我的家人,他该死,他该——呃。” 邦德似乎一手刀劈晕了这人,大概是嫌这人太聒噪:“我们已经找到多少碎片了?这蠢货手上有一块。” 利奥兰捋了捋:“卢瑟手上一块,白寡妇手上一块,刺杀肖尔托少校的凶手手上一块,再加上席尔瓦手上留的那块,还剩下3块碎片下落不明。——席尔瓦说的‘爱滋养怪物’是什么意思?” q牙疼似的道:“结合之前席尔瓦说他想重逢的是一位女士——我想这里他指的是m女士。” 利奥兰:“……”嗯? 利奥兰不由地回忆起天台上见过的那位白发苍苍的女士,蝙蝠式犹豫:“他……爱m女士?” q肯定:“是的——等等。你说的‘爱’是什么爱?怎么听语气跟我想的好像不是一种?” “我说的是席尔瓦似乎将m女士视为自己的母亲看待,所以当初m女士交出他以确保和平邦交的行为,或许被他视为了背叛。” 其实从天使的视角来看这两者的差别不大,亲子之爱与爱侣之爱一样都是纯净的爱,虽然席尔瓦的一些言行似乎将这纯净的情感弄得有些变味:“所以之前mi6的总部爆炸,或许就是席尔瓦做的?为了杀死m?” “——不,席尔瓦在通话中表现得像是还有计划。比起炸死m,他或许还是更想亲自动手。也许这才是他想得到硬盘的原因:为了要挟m同他面对面对峙。” 席尔瓦垂涎蝙蝠侠的肉体,受人之托想要杀死利奥兰,这两个原因都不足以让席尔瓦亲自露面。 唯有与m对峙,才是他真正迫切想做的、绝不会假手他人的。 利奥兰一边想,一边顺手给联络频道上了三四层混淆奇迹。上完后天使歇了一会,又跟楼下到一半,突然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把门锁好似的,忍不住又再多上了几层。 邦德皱眉:“我得立即赶回m身边——” “等等,邦德。”一直勤勤恳恳帮邦德打下手,以至于存在感全程很低的伊森忽然开口,“我在想,席尔瓦是mi6的老员工,对吧?” “那么也许他对于你们、尤其是邦德和m的行事作风非常熟悉,用你们的办法或许只会正中席尔瓦的下怀。” 邦德顿住动作:“?你有什么建议?” 因为cia的资料库里根本没有席尔瓦这么一号人,后半程几乎在划水的班吉左右看看身边的同伴,闲得发慌的神情忽地一塌:“哦不。” 伊森笑起来:“席尔瓦很爱演讲,是吗?让我们为他搭建一个完美的舞台。但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得解决那剩下三块碎片的问题。” “碎片交给我们。”终于走完婚礼流程、可以自由吃瓜的玛丽迫不及待地说,“我的意思是交给夏洛克。但我和约翰——还有厂里的其他人都会帮他打下手。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地去,别一窝蜂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遇上不能解决的敌人,我们会喊利奥兰的名字。” 利奥兰本心是很不想让新婚的约翰玛丽卷进这档子事中来的,但看看这三人(还有一个尾巴一样如影随形跟在两人身后的卷毛侦探)按捺不住的激动,好像这时候再坚持大包大揽、将他们排除在计划之外,反而是给亢奋的三人组泼凉水: “好吧。计划是什么,伊森?” 与此同时,某条建于18世纪,通往丘吉尔战时办公地点的地道里。 席尔瓦哼着歌脱掉身上的浅色西装和花衬衫,换了一套纯黑色的、庄肃得像去参加葬礼似的西装三件套,又在自己领口前戴了一只纯白的领结。 在他身边,数个播音器正同时播放着不同的声音,从站在丘吉尔临时办公室里呵斥手下的m的,到恼火地同伦敦那位咨询侦探大加抱怨的伊森·亨特的。 这些播音器忠实地将mi6、imf等的联合通讯频道内的所有声音送入席尔瓦的耳中,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利奥兰同白寡妇亲热那会儿,但席尔瓦完全能够理解。毕竟除了特工,谁会乐意将自己的私密行为公布在公开场合呢? “先生。通往战时办公室的最后一点落石已经清空了。要现在攻入mi6新据点吗?”一名手下走进门恭敬询问。 席尔瓦理了理自己的白领结:“不,当然不!你们如此粗鲁,如果不慎伤到m了怎么办?她是我的。她只能被我杀死。” 席尔瓦从呆呆张嘴、无法理解他的手下手中抢过冲锋枪:“我不需要你们。我不需要任何人,这场重逢中只需要有我和m……守住战时办公据点,不允许任何人进门。我可不想邦德突然出现打扰我们母子重聚。” 他目光灼热地看着眼前的隧道,陶醉似的地低声喃喃:“啊,母亲。这么多年……你可曾想过我?” 第82章 “先生?你是怎么……敌袭!h322汇报!山茶花通道出现持枪敌呃……” “h322中枪了!h322中枪了!申请增加后援,hk mp5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 “暂时仅发现1名敌——” 枪声停止了。 席尔瓦嫌恶又怜悯地看着满地的特工尸体:“上帝啊。大英的确是日薄西山了,嗯?我以为你们能坚持得久一点呢。” “也许你该把身上的圣器卸了再说这种话。”邦德的声音从前方走廊中传来,“我没法想象一个特工要多绝望,才会想要借助上帝的力量。” 席尔瓦的脸上浮现出一瞬被刺痛的怒容,但很快恢复虚伪的笑容:“真的吗?”他张开手臂,甚至主动走到了明亮处,毫不在意地迎对倾泻而来的附魔子弹,“我会让你知道的,邦德。毕竟……” 站在明处的席尔瓦没有开口,他含着笑的声音却从甬道中的扬声器里传出:“——谁告诉你我手上只有一样圣器呢?” “来吧,m。向你的新宠打个招呼,说‘嗨~’” 长时间的冷场,扩音器里的席尔瓦轻啧了一声,撒娇似的抱怨:“这样做真不好。你不出声,我要怎么向邦德他们证明我抓住你了呢?” “乓!”一声枪响从扩音器中传来。 席尔瓦在中弹人的闷哼和喘息声中语气轻松地敦促:“那就由你来吧……你叫什么名字的来着?马洛里?亲爱的,亲爱的别抖这么厉害,我听说上面有决定说让你接任m这个职位?只是中一颗子弹就哆嗦成这样,要怎么接任m这个位置?” 第156章 走道拐弯处,避开监控的角落。利奥兰和蝙蝠侠站在邦德身后,布鲁斯正悄无声息地手肘用力捣带着蝙蝠披风一起扑簌簌颤抖的利奥兰的腹部,用极富压迫性的瞪视传递不赞同: 别笑了!不过就是班吉伪装成m,被席尔瓦牵住手而已,到底有什么值得笑成这样的?老天!天使的笑点真低。 利奥兰已经有在很努力地憋笑了,他死死瘪住嘴,优先操纵马洛里的幻象表现出人设该有的反应,实在绷不住笑时,他当机立断地令马洛里幻象晕厥过去,然后捂着肚子,原地蹲下蜷成一团大只蝙蝠球。 “…………”布鲁斯看着完全ooc的自己,内心的绝望和被席尔瓦摸小手的班吉不相上下。 一个人明明能够承受灵魂撕裂的痛苦,怎么会忍不住如此老套劣质的笑话? “怎么回事?他怎么了?”邦德无意间回头,冷不丁看见似乎很痛苦到蜷缩颤抖的蝙蝠侠,“席尔瓦用圣器的力量攻击他了?” 布鲁斯又不能跟邦德澄清“你面前的蝙蝠侠其实是由一个听多比免费笑话都会笑到拍大腿的天使扮演的”,只能坚定地回复:“嗯!” 利奥兰刚抬头,又被布鲁斯这声坚定得像个兵似的嗯给嗯缩了回去,是理智令他笑到岔气还记得帮布鲁斯在心里发表免责声明,免得席尔瓦本来没想起这茬,却被谎言惩戒提醒了。 邦德瞪视状况好像真的很糟的蝙蝠侠:“那计划——” “照常。”利奥兰死死板住脸,不允许自己耽误正事,“席尔瓦既然顺利抓到了m,他的下一步就应该是——” “为什么不出声了,邦德?”席尔瓦说,“听见马洛里的声音了?真可惜没法让他跟你多说几句,他居然被一颗子弹疼晕了。” 席尔瓦古怪的腔调让人很难辨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利用马洛里的重伤刺激邦德?还是为上层用以取代m女士的继任人居然如此受不起折磨,而替m女士鸣不平? 席尔瓦吹了声口哨:“但不论如何,我抓到你的软肋了,邦德。或者说,抓到‘你们’的软肋了?毕竟詹姆斯·邦德也只是和从前的我一样,中了枪会死,吞了氰化氢会死的普通人,没有利奥兰的帮助,可没法眨眼间从那座旧教堂赶到这里。” 天使忿忿地想等这边的事了,一定要将那座教堂好好打扫一遍再离开,但声音依旧低沉有力:“你想要什么?” “往前走,朋友们。往前走,走到监控下来。我为你们准备了漂亮的手铐,我要看着你们自愿地为自己戴上。” 席尔瓦的语调暧昧而模糊不清,尾音微微挑起,听得邦德脸色差得简直像要作呕。 但特工的职业素养让邦德迎gay而上,走到监控范围内时,他面上丝毫没有波澜,毫无停顿地从地上那几只粉得让直男抓耳挠腮的情趣毛皮手铐中抓起一只,干脆利索地铐上自己的手腕:“你知道这东西铐不住我们,对吧?” “当然……当然。”席尔瓦的语气变得亢奋起来,“真正的手铐在我手里捏着呢,对吧m?看到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了救你牺牲自己,你有什么感觉?” 为自己戴上手铐的利奥兰短暂地抬头看了眼扬声器,席尔瓦那饱含着旧怨的声音证明,在这个看起来垂涎男色的前任特工眼中,美色事实上远不如和m的往日恩怨重要。 “m”:“恶心。我在说你,席尔瓦先生。” 席尔瓦反倒在斥骂中变得更兴奋:“哦!就像我想象的那样无情,m。当年选择背弃我时,你是不是也是这副表情?” “来吧,来吧邦德,来找我们。带上你的两根救命稻草,多么难得的重逢!我们要好好聊聊。” 不怕反派话多,只怕反派话少。利奥兰跟在布鲁斯后面穿过错综复杂的回廊,走进中央办公室。 班吉扮成的m正被席尔瓦拿枪抵着太阳穴,僵硬地坐在办公桌后。 席尔瓦的手臂揽着m的脖颈,另一只手持枪,一柄熟悉的半透明十字架悬浮在他身后,只是残缺的部位和上一次库尔特背的不同;他的头顶还戴着一顶荆冠——这就是他用以悄悄潜入m身边的第二件圣器。 利奥兰对席尔瓦手持第二件圣器并不惊讶,这是想想就能猜到的事——他自己手上拿着少部分十字架碎片、圣钉(紫袍和圣杯在身娇体弱——这是天使视角——的布鲁斯手里),要想阻隔他的感知,席尔瓦少说得有相等量的圣器才够。他更在意的是: “你是怎么得到它们的?这些碎片和荆冠?” 当初耶稣受刑而死,幕后黑手借助命运之矛的力量,几乎卷走了所有圣器。即便时隔无数年,某些圣器或许流落至人间,但上一个拿到十字架碎片的库尔特既然说自己的圣器是从幕后黑手那儿得来的,就意味着至少十字架是留在幕后黑手手中的。换句话说,能得到另一半十字架碎片的席尔瓦,必然也与幕后黑手有过联系。 “哦,你没看到我们正在享受家人重逢吗,蝙蝠侠?”席尔瓦的怒火在看到黑暗骑士包裹在夜巡服下的身躯后猝然被浇灭大半,另一种意义上的火烧起来,“——但把重头戏放在最后也不是不可以。” 一道分影从席尔瓦身上剥离出来,走向利奥兰:“你知道,我有很多合作者。但即便在这么多合作者中,给我这些小道具的家伙也是最难相处的那一个。” 席尔瓦勾指拨了拨利奥兰腕间的镣铐,另一只手掌压上利奥兰的腰腹:“我跟他很合不来,蝙蝠侠。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太像了。” “每一次看见他,我都在想‘上帝啊,难道我在其他人眼中就是这样可悲的形象吗?’追在一个根本不可能给予回应的人身后,像狗一样祈求一点点怜爱、哪怕是一次回头?” 要不是席尔瓦不安分的手,利奥兰高低得为席尔瓦眼中那点稀薄浮起的泪光动容一下:“‘他’?”所以幕后黑手是一名男性?“库尔特说那个人和他有一样的目标,都想通过毁灭世界的方式令世界进化。” “哦,这就不是我和他会聊的话题了。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坐在某个地方读些酸不拉几神神叨叨的书……”席尔瓦靠过来,贴向天使的唇。 隔着水镜,撒旦发出了尖锐的爆鸣:“他在做什么?!他在——啊!!我要杀了他!!” 上帝的语调虽然依旧冷静,但双眼却在冷冷地瞪视水镜:“你不能。利奥兰正在套话,你想打断他的工作、令他发怒吗?” 撒旦气得猛锤了一下御座的扶手,可怜的王座发出咔嚓呻吟:“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干看着??上帝啊,利奥兰甚至称呼你为天父呢!你就是这么庇护他的??” 上帝平静回复:“现在的利奥兰并不需要将他遮在羽翼下的保护,我们能做的只有信任。” 信任利奥兰有能力扭转不利的局面,信任利奥兰会在需要的时刻发出求助,那才是祂们插手介入的正确时机。贸然的保护对于天使来说,无异于一种轻视冒犯,上帝在无数可能性中见过那样的未来,那可算不上什么好结局。 “……”撒旦闷声坐回御座,“换句话说,我们俩的确什么都不能做。” “我更倾向于将这视为一种见证。”上帝若有所思。“这是一种普遍存在于生灵之中的自然规律,路西,不论是狼群,还是人类。” “当年轻一辈从对年长者的依赖中走出来时,就意味着ta开始成熟了。” “当ta能够做到身心的双重独立时,就意味着ta已然成长至足以挑战年长者了。” “当ta选择挑战年长者时,就意味着ta已然做好从年长者手中接过权责的交接棒的准备——此时就该是一个部族、或者家庭,新老两辈权利交替的时刻了。” 上帝顿了一下,询问撒旦:“你认为利奥兰现在正处于哪一段时期?” 撒旦认为祂也没有那么老吧!祂好像和利奥兰平辈耶? 与此同时,中央办公室中。 利奥兰无语且好笑地瞥了眼偷偷冲他幸灾乐祸的班吉,在席尔瓦的吻真落下来前接着公事公办地询问:“你的合作者是谁?他和你一样,也曾被人遗弃?所以他迄今为止做的一切布局,也都是为了获取来自遗弃方的道歉?” “……”像被一盆冷水猛然浇头,席尔瓦性致盎然的神情霎时挂了下来。 他盯着利奥兰看了几秒,掺杂着些许负面情绪地开口道:“你知道吗?蝙蝠侠,你真的很没有情调。这么好的氛围,为什么非得问这种让人性致全无的问题?” 席尔瓦向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向另一边的“利奥兰”:“我知道你绝不会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对吗?angel(天使)?” 正向布鲁斯投去担忧中略带幸灾乐祸注视的天使倏地一顿,而后赶在邦德或班吉注意到问题前迅速将身体重新放松下来。 angel这个词在英语里也可以理解为“甜心”“宝贝”差不多的调情爱称,席尔瓦的行事风格深入人心,只要席尔瓦不进一步解释说明,邦德和班吉并不会意识到问题。 第157章 现在更需要关注的重点是席尔瓦透露出的两点情报: 第一,幕后黑手似乎有着与席尔瓦同病相怜的处境。 第二,幕后黑手在与雷霄古合作时,完全没有告知雷霄古有关他天使的身份,但最近的两枚棋子——库尔特和席尔瓦,都被告知了他其实是天使。是什么让对方的态度发生了转折? 利奥兰陷入深思的同时,身陷水深火热的人轮到了布鲁斯。 如果不是另有考虑,布鲁斯几乎要后悔之前互换身份的提议——他再次想,如果此时使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事情会轻松很多。白寡妇说的那些分析尽管并不不着边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的确没法坐视白寡妇或者席尔瓦以轻佻或下流的态度触碰天使——他的意思是,利奥兰还没接触过真正纯粹的爱呢! 像天使这样极端纯粹的存在,难道不该拥有与其相匹配的纯粹的一切吗?信任、爱戴、尊重……哪怕是爱与情欲,双方也应当是始于灵魂的互相吸引,而不是单纯的肉欲垂……天,他没法想象天使产生情欲。天使难道不该都是不动情的吗? “等等等等,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走神?”席尔瓦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视线强行拽了回来,“为什么你看起来不怎么欢迎我?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天使会对我更热情点呢!看着我经历过的那些苦难的份上。难道是不喜欢我的性别?或者不喜欢我的样貌?” 布鲁斯想,天使似乎从未在乎这些外在的东西。 他同样不在乎,但天使的不在乎和他还是有本质的区别——他是因为见过的罪犯太多,所以清楚外貌并不能成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天使则是天生无法感受其他生灵的美貌,只能通过其他种族的普遍标准做客观地判断。 而真正能让天使感觉到“美”的,天使曾在埃及时,同那个三天两头就趁着夜色找上门的死神阿努比斯聊起过(布鲁斯感到不高兴,因为那会儿天使根本不跟他说话):“美?哦我觉得世上的所有东西都很美……不不,不是因为它们的样子。该怎么解释呢……哦!看见我们脚边这个瓷罐子了吗?” 死神耿直回道:“是的。我说过很多次它已经碎了,我可以替你重新做一个。” 天使吓得慌忙紧紧抱住瓷罐子,毕竟这位直脑筋的死神是真可能当场扬了这罐子:“这不是我想说的!我的意思是,破碎这个状态,本身就承载着岁月和记忆的痕迹——当我看见裂痕时,我看见的是它被管事摔碎、但救了三名奴隶的过往;管事去世后,其中一位奴隶之子用黏土修复它、用它装盛院落里所有奴隶的赎金,重获自由的过往。” “所以我说世上所有事物都是美的。当我看见身边的黄沙时,我看见的是更久远前,更壮观宏大的场面……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岁月不会在我们身上留下任何印刻,所以每当有人说我是美的,我没法理解这个。我觉得……很遗憾。” 过去的碎片如此清晰,布鲁斯仿佛还能感觉到天使的叹息刚从胸腔中吐出,紧密贴合的灵魂就连微小的遗憾都会伴随叹息的震颤而传递:“不,和性别外貌都没关系……我只是无法赞同你的某些选择。但不论如何,我还是想劝说你,不要摘下我的面具。你的合作者也提醒过你了是不是?” “噢,是的。”席尔瓦推了推天使脸上的面具,“他说会让我本来就充满废料的大脑彻底被废料填满,甚至忘记原本想做的事。所以我没打算揭——” “哦狗屎。”一直铐着粉色手铐、快被这gay里gay气的玩意儿恶心死的邦德终于没了耐心,“你是打算站在这儿跟每个人都聊一遍,还是来点真枪实弹的?” “……”席尔瓦忍耐地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摸出两把手枪,“我本来不想把这场最终表演放得太前面的,毕竟这是我等待了这么久才换来的重逢。但既然年轻的弟弟这样要求——” 邦德:“别这么叫我。让你我感到恶心,席尔瓦。” 席尔瓦置若罔闻:“那就让这场表演提前拉开帷幕吧。” “咔!” 办公室里的所有显示屏齐齐一变,切换出油管的界面。网页上以剪报的风格拼凑出一份特工档案,而后切换成第二名特工的、第三名特工的。 “每3分钟公布5名卧底特工的名单,直到詹姆斯·邦德和m之间倒下一个。”席尔瓦的分身拍了拍身边的屏幕,走回去同本体融合。 他在m几欲作呕的抵触表情中亲吻了一下m的太阳穴:“现在……游戏计时开始。” 显示屏中蹦出一个m女士的头像,嘴部被人以恶搞的形式做成类似木偶小丑的动画。不断张合嘴巴的头像以难听的声音报时:“2分58秒,2分57秒,2分……” “乓!乓!” 邦德拿起手枪,先是崩了办公室的总供电缆线,而后指向席尔瓦:“这太荒谬了。” “荒谬吗?”席尔瓦看向邦德,“让我想想……哦当初我在日复一日地折磨中意识到自己被亲爱的m女士放弃时,也有同感。你现在感到荒谬了?很好!恭喜你和当年的我感同身受。” “我绝不会跟你感同身受。”邦德指着席尔瓦,“你想看到的局面绝不会上演。” “不会吗?”席尔瓦弯腰用侧脸贴着m的侧脸,“你们没法杀死我。名单会以每3分钟5名的频率自动发布。” “m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这份名单比整栋sis大楼上下的人加起来都更重要。’” “m,m。这不是你嘴上说说的狠话而已吧?你不会为了一个看好的特工,牺牲那么多卧底的,对吧?我了解你,我是那么了解你……你不会做业余的事。” “……”邦德无声咬紧牙关的注视中,m渐渐拿起手枪,“按他说的做,邦德。杀了我,否则我会在第二个3分钟到达前杀死你。” “不。”邦德的胸膛起伏变得急促起来,“不。” m冷漠地冲着邦德微微扬起下巴:“这是最好的决定。我今年就退休了,邦德。这意味着不论是mi6,还是这个世界,少一个我多一个我都没有影响。” 邦德:“不。你知道相信恐怖分子的承诺是最愚蠢的事。我杀死你,他依旧可以公布名单。” “那让我为这场戏剧加码如何?”席尔瓦换了一只持枪的手,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m,悄悄对你说。你动手杀死邦德,我就像这样开枪……乓!子弹从我的右脑进,从你的左脑出。我们一家一起死,连带着我们的罪孽一起……带着我们的罪孽一起。” 他贴在m的耳边低声催促:“m,m。你在等什么?你在犹豫什么?时间就要到了。” m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下一秒神情冷硬、眼睛眨眼不炸地扣动扳机:“乓!” “……”一道血洞穿透邦德的额头,鲜血炸满石墙。 席尔瓦的眼中有一瞬涌出泪光,而后他神经质地低低笑起来:“对,就是这样。太棒了,棒极了,m。” “乓!” 又一声枪响。子弹将席尔瓦的头颅炸出一个丑陋的豁口,令其脱力地、像破烂的布偶般扑通滑落在地。 “……”伪装成m的班吉僵在原地,足足十来秒钟才在窒息感中猛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呼吸,“呼——呼!上、上帝,我没死?我没死??哦谢天谢地!感谢伊森!” “不不,应该感谢利维坦。”伊森的声音笑着从耳机中响起,“让邦德起来吧,他不是说自己也有一枚铜币?” “呃……”邦德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的眉心,“这感觉太真实了……我不是真死了一回吧?” 站在房间角落的利奥兰和布鲁斯谁都没动。 地面上,烂泥似的匍匐在地的席尔瓦忽然在班吉惊恐地瞪视中缓缓蜷缩起来,发出饱含着痛苦和憎恨的抽泣,然后是发泄性地大吼:“啊!!啊!!!你怎么能……我说会和你一起死!一起死!你就这样看着……你……你甚至不愿意在我死前来看我一眼。” “……”席尔瓦的啜泣声渐消,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他站起来,身体还因克制不住的情绪打着哆嗦,眼睛却像一层麻木而绝望的寒冰:“我提供了一份最好的方案。最温馨的方案。你毁了它,m,你毁了它。” “我知道你在听,难道你认为我连你的手和其他人的手都分不清吗?不不。我在每天每夜的噩梦中一次次地攥着它,抚摸它,它是我熬过那半年折磨的唯一依靠,是我活到今天的唯一支撑……” “你怎么能如此忍心对我?你怎能如此对我?” 第83章 真正的m女士终于开口,从耳机中传出的声音比班吉的伪装更加冷漠:“那你应该去找一找其他支撑了,席尔瓦先生。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个成年人,你的年龄比邦德还大,不是个刚断奶的孩子。”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放弃你的原因是你在进行和平交接的过程中,未经允许攻击友邦网络。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难道这个道理我没教过你吗?” 第158章 “哈!哈哈!听听。”席尔瓦怒极反笑,“多么大公无私的母亲!” “邦德,你相信吗?如果某一天你因为自己的失误不慎落入敌手,或者陷入就像今天一样的环境,没有angel,没有愚蠢的伪装……你敬爱的m女士一样会射出这枚子弹,瞄准你的眉心。” 席尔瓦拍拍邦德的肩膀叹息,仿佛看见时间的尽头,邦德的下场与自己的过往重合:“你只是下一个我……你只是下一个我,弟弟。”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席尔瓦骤然拔出腰间匕首,狠狠扎向邦德的脖颈;邦德抬起手枪,抵着席尔瓦的腹部连发三枪;班吉吓得条件反射对准席尔瓦举起的匕首:“乓!” 子弹精准地射断刀刃,然而断开的不规则裂口只让攻击更加致命。利奥兰并不确定利维坦的钱币能否反复生效,赶在邦德被割断喉咙前,一把攥住席尔瓦持刀的手,却见席尔瓦看着他,因为过于浓烈的情绪狰狞一笑,旋即冲着同样扑来的布鲁斯反手一挥。 “轰……” 赤红的火焰夹杂着滚滚黑烟腾然而起,眨眼将布鲁斯的身影吞没。 席尔瓦在噼啪火声中冲着不可思议、瞪大双眼的利奥兰歇斯底里地大笑:“看见了吗?这火焰!你不是在为找不到利奥兰的弱点发愁吗?这就是!来自地狱的硫磺火!哪怕只沾到一片羽毛,他也必死无疑!” “我知道的!他手上防御性的圣器只有耶稣紫袍和十字架,嗯?紫袍在你这个凡人手里、他此时又没有背负十字架,他会s……” 席尔瓦的话头卡住了,他比利奥兰还不可思议地瞠大双眼,看着本该烧得连灰都不剩的“天使”毫发无损地从地狱火中迈出:“但……他……怎么回事??” 利奥兰顶着蝙蝠侠的脸冲席尔瓦轻松愉悦地耸耸肩:“我们只是想知道能让你有底气说能杀死我的办法是什么。现在我们知道了,谢谢。” 为什么非得将天使引进塔楼楼顶?因为那里空间狭窄,天使无法在不损毁塔楼的前提下,背负十字架进门。 席尔瓦闹出那么大的阵仗,实际针对天使的计谋相当简单:趁着天使身上没有圣器庇护时掷出地狱火,然后……over。 毕竟席尔瓦又不是特地为了杀天使来的。对他来说,杀天使只是顺带着能做做、不能做拉倒,他唯一且真正的目的一直是:杀死m。 然而现在m不在临时办公室,他的面前又有这么一帮家伙拦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就无比明了了:杀死所有拦路的人,去找m! ……然而他的计划卡在了天使杀不死上。 “他……你……”席尔瓦的目光在“利奥兰”和“蝙蝠侠”之间来回,看清“蝙蝠侠”身后亮起的十字架的瞬间,他倏然明晰,“——你们交换了身份!” 伸手与利奥兰交握,重新换回身份的蝙蝠侠冷冷看他,一句“现在你没了偷袭的机会,准备怎么做?”之类的狠话都没放,包裹在坚硬战甲中的拳头直接狠狠砸上席尔瓦的正脸: “邦!邦!邦!”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即使有圣器庇护,席尔瓦依旧被砸得像弹簧小丑那样脑袋上仰,气得简直头晕眼花。他低吼一声骤然掷出剩余的地狱火炸弹,其中两枚直接瞄准班吉和邦德:“你们没法拦我!我会去见m!我会杀死她!!然后拖着她一同下地狱!!” 火焰轰然而起,利奥兰和蝙蝠侠一人负责一个,将班吉和邦德丢出危险区域。 转回头时,利奥兰就见席尔瓦左脸皮肉下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顶起了一块,那带着棱角的阴影在跃动的火光下格外明显。 席尔瓦注意到了利奥兰的视线,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了一下脸颊,旋即条件反射地做了一个扭脸避开的动作。这动作很细微,并且没做到一半就被注意到自己在干什么的席尔瓦强行制止了。 地狱火将席尔瓦的金发映成血与融金的颜色,他站在火中僵了两秒,随后转回头直面着利奥兰,刻意笑了一下,将手抠进自己的嘴里。 伴随着叫人不适的骨骼血肉碰撞声,席尔瓦从口腔中取下一整片假体。他的左半边脸霎时塌陷下去,像个融化的蜡人,仅存的零星几颗牙齿萎缩得像年过一百的老烟枪,丑陋不堪:“看看命运对我做了什么?看看我为了守护我的母亲付出了什么?他们如此残忍地对待我,你也要这么做吗?angel?” “怜悯我吧,天使。” 席尔瓦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悲哀,但下一秒,他就顶着这令人生怖的模样猛然冲向才被丢出火场外的邦德。 “*!”邦德来不及从地面上起身,向侧翻滚半圈,避开深深捅进地面的锋锐残刃,“给我点能用的武器!随便什么!” 利奥兰从右耳耳垂上摸下三枚圣钉,挥向用腿绞缠住邦德、手臂勒住邦德的脖颈用力的席尔瓦。 本能的条件反射令席尔瓦勒着邦德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邦德挣扎着竭力伸长右手去够地上化成子弹的圣钉,又被席尔瓦勒着再度往左边滚了数圈。 利奥兰和蝙蝠侠同时迈步,却被席尔瓦的分身缠住。荆冠将席尔瓦分体的额头刺得满是鲜血,蜿蜒的血水顺着他的额头留下,同汗水混在一起,流淌过赤红的眼角:“就是今天。今天就是我们一家一同安眠的日子。” “god!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圣器?!”班吉在火圈之外狼狈爬起,跳起来试图看地狱火包围内的情况,“防御的十字架、那个能分身的荆冠……还有什么?!” 席尔瓦分身的皮肤变得苍白,指甲呈现出紫黑的颜色,逐渐尖锐。 他猛然将手爪掏向利奥兰的左眼,被蝙蝠侠的钩索死死绞住手腕。 利奥兰左手扼住席尔瓦的另一只手腕,右手去抓那顶荆冠,将要成功时却被什么狠狠集中胸口,猛然倒飞出去,砸上屋顶:“呃!” “妈妈咪呀……”班吉在看清火场中那个支棱出六只手的分身后缩回圈后,“呃,加油!我相信你们!我……呃,在外面提供支援!” “吼——!” 分身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声,被多余的肢体撕裂的西装下袒露出一条鲜红色的古老布料,干涸的血迹在布料上依稀留下一道人影。 “裹尸布。那是耶稣的裹尸布。”蝙蝠侠单手撑地跃起,地狱蝙蝠战甲简直和周围的地狱火浑然一体,乍一看甚至让人很难分辨六只手的怪物和类异形怪物哪个是属于正义阵营的,“长矛、十字架、圣钉、圣杯、裹尸布、荆冠、紫袍……所有圣器都齐了。” 班吉在火圈外抱着枪喊:“这是好消息对吧?” 利奥兰用力抬手,将陷入墙壁的手肘拔出来:“这取决于……你们imf会不会把面对库尔特、展开大战称为好消息。” 班吉:“呃……” 利奥兰背后,巨大宽阔的羽翼倏然舒展:“如果不会,那很难说集齐圣器算不算好消息——都趴下!” 长逾羽翼的圣剑遽然成型,在神血的驱使下再度暴涨,狠狠横扫过整片火海。 邦德一手压着席尔瓦塌陷的左脸,另一手艰难地在打斗间为手枪上膛。 被邦德压在身下的席尔瓦发出一声怒吼,单腿弓起,左脚揣上邦德的腰腹,将人顶高,正迎向天使的锋刃。 “乓!”手枪在这生死一线间成功上膛,圣钉化作的子弹猛然射入席尔瓦的侧肋。 邦德低喝着绷紧腰腹肌肉,猛地发力与力道松懈的席尔瓦调换了位置。 “噗……” 第一簇血瀑从六手的怪物腰际炸开。 “嗬……” 第二簇血瀑从席尔瓦本体的后腰脊处绽开。 “……呼,呼。”邦德维持着将席尔瓦顶高的姿势用力呼吸了两下,再次发力,将席尔瓦掀翻在身下,枪口抵在席尔瓦的额头。 “乓!乓!” “……”席尔瓦已经没有反应的力气了,他那双湛蓝的眼睛渐渐涣散开来,火光映照亮他眼角的一道水光。 灵魂的撕扯并不像真正的子弹洞穿脑颅那样轻快,那是一个漫长而折磨的过程。 席尔瓦在痛苦中看到眼前有无数模糊的色块在跃动,他张了张嘴……紧跟着想起m并不在这里,在死前的最后几分钟,他身边包围的只有敌人,还有地狱熊熊燃烧的磷火。 胀痛的苦楚从心脏处汹涌炸开,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灵魂撕裂更痛苦,还是心脏中喷涌出的那些情绪更让他痛不欲生。 邦德喘息着起身:“他死了吗?他死了吗?”邦德用力丢开席尔瓦背后那些不再闪耀的十字架碎片,看向将荆冠和裹尸布从席尔瓦身上取下来的蝙蝠侠,“回……你要做什么?嘿,嘿!利奥兰!你在做什么?” 利奥兰用翅膀将邦德推开,六翼如同蚕茧般合拢,将自己和席尔瓦包裹其中:“听着,不管你的合作者是谁,他已经在我面前销毁了不止一道灵魂,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所以我会修复你的灵魂,然后将你送去该去的……你在说什么?” 第159章 席尔瓦塌陷的面庞在近距离看起来更加令人不适,他无声动着嘴唇:“……” “什么?”利奥兰靠近席尔瓦。 席尔瓦的声音像从破漏气箱中泄出的风:“m……” 他已经没有清醒的意志了,仅存的只有不甘的执念。 “……”利奥兰闭了会眼睛,最终抬手抚上席尔瓦的额头。 席尔瓦那头漂染过、又特意为了今天抹了发蜡的浅金色头发此时乱糟糟地揪在一起,精心打理过的粉底因为汗与泪水而斑驳油腻。 他的灵魂正在一场连绵不绝的梦里坠落。 梦里有一双双伸向他的手,他一次又一次地向那双手伸出自己的手,然后被那双手撕去灵魂的一片,然后他再伸手…… ‘这太痛苦了。’他的灵魂在怯懦地颤抖,在丑陋地哭泣,‘别再伸手了席尔瓦。松手吧,席尔瓦。’ 他渐渐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冲那双手拼命的伸手,他开始害怕、瑟缩,他在看见那一双双伸向他的手时惊惧地颤抖——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撞进某个午后。 伦敦难得的阳光穿越树荫,斑驳地落进某间办公室。尚且青涩的他穿着一套崭新合身的西装站在m面前,脸上还没有那么多皱纹、留着黑色长发盘在脑后的女士一向严厉的脸上带着些微笑容,冲他微微点头:“恭喜,席尔瓦特工。” “哦特工的考核一点不难——对我来说。”他喜滋滋地在m面前转圈,“这套西装在我身上看起来怎么样?我很喜欢你送我的这件入职礼物。” m冲他板起脸:“不,这不是我送的。走的是公账,扣的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停止在我的办公室里跳舞,席尔瓦特工。” 年轻的他根本不在意m的疾言厉色,因为他能看见m隐藏在唇角的笑意和含在眼中的期许和鼓励。 m从办公桌后绕出来,就像当年站在失去父母的他面前那样冲他伸出手:“我刚接手了一个部门,百废待兴。你想跟我走吗?” ——是的。是的。 席尔瓦又一次伸出手,这次没有再感受到疼痛。 他在这片过去阳光明媚、如此美好的记忆中和过去的自己一同泣不成声,匍匐在地。 神啊。怜悯他吧。 因他如此弱小,如此怯懦,命运的浪涛淹没推搡着他,他选择了在命运面前低下头颅。 但在曾经的某个时刻。他也坚定过,他也曾为了守卫自己的所爱的人承受漫长的苦难、吞下含着氰化氢的毒药,任毒药从内而外烧灼他的身体…… 他不要许多,只要这片记忆中的阳光能伴随他去迎接他接下来的命运。 破损的灵魂在天使掌间金橙相间的火焰熔炼下渐渐复原,地狱用以接取灵魂的铁链从地面下方隐藏在黑雾中涌出。 利奥兰慢慢展开六翼,班吉八卦好奇地探长脖颈去看时,就见席尔瓦的尸体安详而衣冠整齐、面容完整地躺在天使怀中,唇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你问他那个合作者是谁了吗?”蝙蝠侠蹙眉看着那些黑雾中蔓延如蛇的铁链滑动过天使的身边,将席尔瓦的灵魂拖入地下。 利奥兰盯着灵魂、确保其有完好无损地进入地狱,遗憾地摇头:“我问了。但在席尔瓦的记忆里,那个人面容模糊,显然施展过混淆的法术或者别的什么力量。席尔瓦说的‘他’也只是因为那个人穿的是男式的衣服,有男人的声音……但看看班吉,我们都知道这些是可以伪造……噗。” 天使收拢羽翼,双手使劲捂住嘴,好把失礼的喷笑憋回去。 “……”班吉抱着枪呆呆看着发抖的羽团,两秒后反应过来、愤怒扔枪,抬手一把扯下身上的香奈儿风毛呢裙,“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们就没伪装过吗?!老天!你的笑点真低!——蝙蝠侠!看看他!他的笑点真低!” 班吉的本意是告状,毕竟众所周知正义联盟的主席说起来是超人,但真正起到震慑作用的是蝙蝠侠。 将脸隐藏在密不透风的地狱战甲之下的蝙蝠侠,迎着班吉充满期许、希望他能管一管天使的目光:“……” 嗯…… 蝙蝠侠缓缓转过了脑袋。 好好一通正经的战后复盘,被天使这一笑潦草收尾。好在该交代的情报都已经交代完整。 一行人搭着天使的奇迹回到教堂,此时,夜色已经降临,辉煌的烛光从教堂内一路蜿蜒出来。 剩余三块十字架在污水厂众人、imf成员的携手下成功收缴;雷斯垂德兢兢业业地将之前抓到的杀死上校的凶手押进警车。 穿着漂亮礼服的宾客们带着微醺的醉意,在礼堂中两两成对地互相依偎着起舞,m穿着和班吉同款的裙装,拿着酒杯站在舞池边缘,与更换了一套西装的邦德低声交谈。 人群中还混着五名同硬盘一起,被天使用奇迹捞回来的卧底特工,此时或是扒在自主长桌边狂吃狂饮,或是熟稔地钻进舞池现撩舞伴。 这是一个完美而轻松愉悦的夜晚。 利奥兰撸着呼噜噜响的猫靠在礼堂窗边放松地看着人们在舞池中起舞,闲不住的性格让他很快将猫戴上头顶,撸起袖子决定去隔壁塔楼义务打扫一下卫生,干完就回到过去。 才刚出门,就见白寡妇单手夹着一根烟慢慢从礼堂里晃荡出来,没走几步就在灯光有些昏暗的门口被匆匆出门的咨询侦探撞上。 “?”白寡妇蹬着高跟鞋,差点被夏洛克撞了个趔趄,“你要去哪?嘘,抬头看。” “?”咨询侦探奇怪地皱着脸抬脑袋,就见一丛榭寄生正在他们头顶晃荡,“……今天不是圣诞节。” “我知道。这是你们那个叫……康斯坦丁的法师在玛丽的逼迫下搞的东西。给晚宴增加一点气氛。”白寡妇兴趣盎然地靠近绷着脸的咨询侦探,“没人会挑剔今天是不是圣诞节……榭寄生只是一个庆祝的由头。难道你不为约翰和玛丽的婚礼高兴吗?” “……我不觉得和随便什么人互相啃嘴就能庆祝婚礼了祝你吸烟愉快再见。”风衣领口都竖起来、大有“我要一人走入孤单”架势的夏洛克一个原地向后转,和出门时一样快地飞快逃回礼堂里,看那越走越快、脚后跟快敲上后脑勺的架势,高低得冲去找约翰和玛丽告有人堵门口的状。 利奥兰眨眨眼,看白寡妇似笑非笑的表情,很难说对方是不是故意堵在门口,不让夏洛克有机会逃跑。没准儿这也是玛丽的养猫小妙招,免得某只奶牛猫突然文艺忧伤、想去一个人看看人生旷野。 “——你在看什么?” 蝙蝠侠的声音猝不及防从身后响起,惊得完全没听到脚步声的天使差点栽进身前的灌木丛:“上帝!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用的圣杯传送?” 利奥兰狐疑。 蝙蝠侠一动不动:“我以为你在礼堂里,只是人太多,一时找不到,所以偷了个懒——你准备回去了?” “哦,我准备先把旁边那个塔楼打扫一下再走的来着……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利奥兰搓搓手里一直在响的猫。 “不。我只是想跟你谈谈迄今为止的线索指向谁……”蝙蝠侠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时间点选得稍微有点不解风情了,但说都说了,干脆说完吧,“你说上帝曾告知你,你得到的提示已经足够多了,而后祂又补了一句注意‘目所不及处’?什么地方是你目不所及的?” 利奥兰倒是不介意在这种时候谈工作,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迁就普通人的习惯遵循风俗:“嗯……地狱?天堂?你知道这些地方都比较注重隐私,我的视线没法穿透这些地方的墙壁或者地面。” 天使顿了一下:“其实更让我在意的是主的态度……祂本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但祂没有。我猜只有一个理由能合理地解释这些——也许那个幕后黑手,就跻身于我的兄弟姐妹中。” 利奥兰看着蝙蝠侠:“你知道,我曾经怀疑过利维坦、阿斯蒙蒂斯祂们。毕竟在这里未来里,祂们似乎一直都在以敌对方的立场出现,但后面我又逐渐意识到,祂们的出现比起想杀死我,更像是……催促。否则玛门大可以在分身被圣剑劈碎后再凝结一道出来,萨麦尔当时也不会撤退得那么快。” 蝙蝠侠同样想过这个逻辑,早在援助不义联盟那会儿他就有所怀疑。所以当时同利奥兰讨论时,他表示的是“不能断言”大恶魔们为什么这么做,而不是不理解大恶魔们为什么这么做。 利奥兰微微吞咽了下口水:“而就在刚刚……席尔瓦的记忆中,其实还有一个线索我没说。关于席尔瓦说的‘他总在看书’那个描述。” 利奥兰轻声道:“席尔瓦记忆中的他,每次和席尔瓦碰面、看书的时候,总是坐在教堂的神像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恶魔痛恨教堂,一方面是教堂的地面对他们来说烫得就像烙铁——真正炼狱里、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的那种烙铁。 第160章 另一方面,以大恶魔们的心性,就走进教堂,又怎么可能坐在上帝的脚边安静看书? 利奥兰深吸了一口气:“‘他’是一名天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一定是一名天使。” 第84章 隔着水镜,撒旦微微眯起眼睛消化这一信息,说实话,之前就连他都犯嘀咕想该不会是未来哪个原罪或者祂等急了搞出的一大堆破事:“——你们天堂是不是应该自查一下了?自从上次裁员到现在有没有筛查过业务指标?” 真不是祂说,过分了有点。他们地狱现在都月月有一大堆述职报告要提交的,恶魔们天天因为工作报告哀鸿遍野。以前有100%的精力放在如何精心设计阴谋上,现在至少有80%的精力放在如何把报告写得天花乱坠……等等,这该不会就是利奥兰的阴谋吧? 利用一沓接一沓的报告令恶魔们根本没空琢磨阴谋,光满脑子想着怎么给报告掺水? 水镜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天使还在烦恼地挠头,这下真是一刻都没有为007的家庭矛盾哀悼,立即赶到战场的是上帝一家的新矛盾:“我还在琢磨回去以后该怎么跟利维坦祂们说,说实话,我有点拿不准祂们会作何反应。除此之外,我还得想法子在天堂筛查一下人选……” 蝙蝠侠几乎与树下的阴影融为一体:“也许不难。毕竟绝大多数天使没有足以支持长程计划的脑力。” “bat!”利奥兰责怪地看了蝙蝠侠一眼,“但迄今为止幕后黑手也没成功过啊。” 蝙蝠侠:“……” 他一时都有点说不清楚利奥兰刚刚责怪的究竟是他的毒舌,还是他没有考虑周全。 “当……” 远方传来钟楼悠长的鸣响,连续而缓慢地敲了12声。天使抬头望去时,教堂里发出一阵庆贺的欢呼。 蝙蝠侠抬手将不知何时晃荡到他们头顶的魔法槲寄生赶开,出于谨慎又补了一记电击蝙蝠镖过去,将槲寄生电得焦黑散落:“5月27号了。距离6月6日只剩下10天。我会通知正义联盟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责任心过剩的人根本听不得倒计时,利奥兰当即和同样急于回到哥谭、好为6月6日做准备的蝙蝠侠告别,匆匆为塔楼施展了整修一新的奇迹后,动身返程。 教堂窗边,十来颗脑袋挤在一起,红头罩张口就是一句:“操。” 康斯坦丁大为鄙夷地解除槲寄生魔法:“就这还跟我说蝙蝠和利奥兰关系不一般?这俩怕不是躺床上做爱都得看着工作才能勃起。散了散了,这里没什么八卦好看的,只有工作会议。” cp头子班吉大受打击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走开了,嘴里还喃喃着“不该啊”“难道这年头好哥们就该一起进卫生间?” 班吉看向自己的好哥们伊森:“你下回进浴室,介意我跟进去吗?如果我去你家玩的话。” “……?”伊森·直男·亨特缓缓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班吉,“我家有两间浴室。” 班吉:“我知道,我就是想跟你进同一间。” “……”伊森大为震撼,但性格友好如他还是吞了下口水,试图解释,“班吉,听着,你人很好。但这样是不对的。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茱莉亚……” 一旁内敛寡言了一整个任务的参谋布兰特反应更大:“没错,你在想什么??茱莉亚刚去世才多久,你怎么能——” “等等等等,”班吉震惊瞪眼,“茱莉亚去世?去世??昨天晚上我才和她视频抱怨外勤工作!她什么时候去世的?” “什么?”布兰特眉头一皱,“昨晚?十天前我才护送伊森和她度蜜月但是出意外,茱莉亚被塞尔维亚人炸得就剩下一截手指……哦*。” 布兰特攥拳砸了一下腿:“别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戏。就为了能顺理成章地进塞尔维亚的监狱,找库尔特的情报。我因为这次失误没法再出外勤,才从外勤申请调任文职——” “等会儿——”班吉伸手,“所以你其实是个身经百战的外勤特工?但是当我,我这个真正的技术型人员,被迫去扮演m,跟那个变态席尔瓦周旋时,你却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我倒霉?我们明明有着相同的体型!原本那个穿着裙子被席尔瓦又亲又抱又摸的人应该是你!” 苦主也像套娃一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布兰特谴责没到一半,无辜地耸起肩:“我……我现在是文职啊。总而言之,茱莉亚没事是好事吧,为茱莉亚干杯?” 末日的号角尚未吹响,这仍是一个完美的春夜。全球变暖导致的夏季热浪仍需要一两个月才会入侵英格兰岛,蝙蝠侠穿着夜巡服站在橡树的阴影下,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夜风打着旋吹过他的长靴边,将披风的拖尾撩得轻微摆动,将地上焦黑的枯叶卷走时,布鲁斯思索着接通与蝙蝠洞的通讯:“艾格妮丝预言里单独提到小丑会在7月7日的6月6日死亡,是否暗示着灾难爆发的地点在阿卡姆?或者哥谭?” 才从红头罩那里听完“最新战报”的提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放下手中的咖啡,一边想“有些人单身是有单身的原因的”,一边切入工作状态:“也许我们该在这几天盯紧小丑。” 布鲁斯低下头瞥了眼自己的右手,仍套在手甲无名指上的圣杯尾戒折射着金色的光。却有些意外地发现,仍有一片槲寄生的叶子卡在了手甲的缝隙处,叶片嫩绿而饱满,惹人喜欢,仿佛提醒着他为了那些放不下的正事主动推开了什么。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将那片绿叶重新握在手中,片刻后塞进万能腰带:“圣杯还剩下一部分碎片,之前熔炼戒指用的器械还在吗?请便士一帮忙启动加热,我需要再开一次炉。” 与此同时,过去的灵魂接引处。 利奥兰刚回办公室,就被猫咪的洪流淹没:“等等等等!我记得我的分身有定时定点准备食物,你们怎么……” 还这么饿被利奥兰吞回去了。 天使闭上嘴,默默看着完全忽略他、热情地涌向奶牛猫的猫咪浪潮,3秒后镇定地走到石窗边,猛然扯掉窗扉! 他眼疾手快地抓一条猫尾巴、一条蛇尾巴、一条桃心尖尾巴,不是很客气地用力向里一扯:“你们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橘猫发出一声惨叫,黑蛇嘶嘶着试图把自己藏在猫肚皮下假装自己不存在,阿斯蒙蒂斯就随机应变多了,即使没安好心被天使抓个正着,依旧能轻叫一声,随后扭头冲着天使投去幽怨的目光:“好痛,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天使卷毛一炸,飞快松手:“你们在怂恿猫咪们什么?——那是,玛门吗?” 炼狱山腰上,一道红色的巨影正嗖嗖向远处蹿。就那做贼心虚的背影,天使很难不怀疑猫咪们的反常玛门也出力良多。 阿斯蒙蒂斯眼珠乱转:“什么怂恿?我们是来帮萨麦尔送东西的。” 提及正事,阿斯蒙蒂斯微微正色:“关于末日,我们已经把相关事项都跟别西卜、萨麦尔说了一遍,我们认为……乌利尔有所隐瞒。” 虽然都是天使出身,但阿斯蒙蒂斯等大恶魔曾同乌列尔名列同一阶,打交道更多,也更了解:“乌利尔看起来有话直说,但祂事实上是最会藏心思的那一个。祂会一板一眼、毫无质疑地执行所有交给祂的使命,但很少会主动表达个人的观点……考虑到喜欢畅所欲言、表达个人观点的克劳利现在正在地狱呆着,很难说乌利尔这么做是不是意在自我保护。” 大恶魔们不认为乌列尔会因为加百列那个蠢货(阿斯蒙蒂斯语)的建议,或是欣赏利奥兰,就如此主动的站队,只可能是乌利尔除了告诉天使的那些,还看到了更多东西,才驱使祂如此破天荒地主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具体是什么,以祂们现在的身份也不方便去问,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乌利尔不会随便找个边缘角色突然示好。祂选择了你,这意味着你或许就是末日之战的核心,我们觉得这听起来很危险,尤其是我们都在各各他山和那个策划一切的幕后黑手打过交道……所以我们向你的分身要来了铁锤和泥土,让萨麦尔利用地狱火为你打造了这个。” 利维坦向利奥兰递来了一套极其细软的盔甲,不及米粒大的链状结构细密交织,看起来几乎比毛衣的针脚更加紧密,如果不是烛光下折射出的反光,你甚至很难从肉眼看出这是用金属锻造而成的:“你是天使,不怕圣光,但是地狱火会对你造成伤害。这套盔甲能够杜绝这个弱点……” 利奥兰很难不感动,但是周围的猫飞猫跳又弥补了这一点:“……所以是谁出的主意让恶魔猫追求未来?” 他又不傻!这么明显的父/母凭子贵计划难道还看不清吗? 猫猫蛇蛇们瞬间用尾巴尖互指:“是祂!我都劝了这样做没好下……嘶。” 天使凝视互相攻击、因尾巴意外打结被迫老实的大恶魔们:“……” 第161章 也许遗传一说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加百列在一干兄弟姐妹中也没有那么特殊。 他伸手将蹲在气泡里喵喵谩骂的奶牛猫捞回怀中:“现在是几几年?我也许也得找克劳利一趟。”还有亚兹拉斐尔。 如果大恶魔们的描述足够写实,并且时隔这么多年,乌利尔也没有变化,那么之前乌利尔特意在他面前提到克劳利和亚兹拉斐尔,或许也意味着他的两位好友同样是这场风暴的中心角色。 阿斯蒙蒂斯:“1827年11月10号。但我不建议你在这会儿去人间找克劳利……黑死病正在人间猖行。” 与此同时。2019年的地狱。 席尔瓦本以为被拖入地狱后自己会立即坠入炼狱,遭受酷刑,但实际上是负责接引他的红发恶魔还有一大沓文件要登记。登着登着恶魔就恼火得不耐烦了,墨镜向上一推,露出金色的竖瞳:“哦看在撒旦的份上!就不能把这些该死的流程割掉一部分?——那个谁,席尔瓦?你,去那边的椅子上等着!” 大概是戴着铁链逃不掉,牵着锁链末端的红发恶魔半点没多看席尔瓦一眼。 不过这会儿的席尔瓦的确也没打算做什么越狱的事就对了,毕竟他刚回顾了加入00部门、向m宣誓的往日回响,此时正琢磨着能否将那时自己的忠诚与意气风发捡回来。 他依言走到木椅边坐下,认真整理西装衣襟。在目睹周围灵魂千奇百怪的磕碜死相后,很难不对特意为他修复了面容及衣冠的天使心生好感。 调整到袖扣的位置时,旁边传来一道尖细且充满不满的声音:“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都畏惧利奥兰,但我不!我的确和上面达成了合作,甚至替上面盗出了好几簇地狱火!嘿!嘿!别走啊,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哥谭的小丑吗?小丑和阿斯蒙蒂斯大人能牵上线,也是我搭的桥!” “……”席尔瓦动作一顿,曾为00部门优秀特工的直觉令他敏锐地捕捉到“利奥兰”“地狱火”等等关键词。他微微侧目,惊讶于利奥兰怎么在地狱也威名赫赫的同时,无端地联想起自己手中那些地狱火炸弹。 的确,在与那个合作者打交道的时候,他没少想过一个如此亲近教堂与上帝的人,究竟是怎么拿到来自地狱的硫磺火的。但那时候他根本不在意合作者的人生过往,游走在灰色地带边缘的人又最忌讳随意探查他人的“货物”来源。 席尔瓦又看了眼远处仍在跟登记窗口愤怒对骂的红发恶魔,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几个身位,坐到那个沮丧的、看起来像个大水球一样的矮豆丁恶魔附近:“听起来很厉害。但上面怎么会和我们地狱的人打交道?你确定没有受骗上当?会不会是人间的欺诈犯——比如康斯坦丁什么的在利用替他做炮灰。” “……”矮豆丁恶魔倏然神色一凛,片刻后喃喃,“靠,我还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靠,这恶魔好像智商不高。 席尔瓦腹诽归腹诽,眼神无比真诚地看着矮豆丁说:“不然,你跟我说说细节?我就是搞诈骗这一行的,知道可多套路。” 第85章 与此同时,1827年的爱丁堡。 利奥兰找到克劳利时,这位红发恶魔正在一间小诊所里,进行一些左右脑互搏的迷惑性操作:“道林普尔医生……需要我提醒吗?你是个医生!不是慈善家!是什么让你觉得免费替穷得叮当响、兜里掏不出一先令的流浪汉治病是个好主意?难道病人的感谢可以帮你填饱肚子?” 道林普尔医生在恶魔之力的蛊惑下晕晕乎乎:“你嗦的……你说的对。我不该再——” 克劳利反手又是一个奇迹:“天啊,这点恶魔之言就能让你忘记希波克拉底誓言?誓言是怎么说的,嗯?医生?” 可怜的道林普尔猛然清醒,又开始内疚了。 利奥兰略感震撼地看着克劳利掏出小本本记下:“1827.11.10,克劳利的工作报告:成功蛊惑一名外科医生拒绝再为病人提供免费服务……但卑鄙的天使横加干涉,仍需逗留一段时间,以制止天堂的阴谋。” 小本子倒过来,克劳利又从后往前写:“1827.11.10,亚兹拉斐尔的工作报告:成功制止一名恶魔意图蛊惑善良医生的阴谋,但恶魔仍徘徊不去,申请继续逗留一段时间,以制止地狱的阴谋……” “……”利奥兰张着嘴,半晌才找回语言能力,“克劳利!你在做什么?” “谁?!”红发恶魔警惕地立即停止时间,猛然回身,从墨镜上方露出的金瞳看见利奥兰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一个激灵,紧张地将小本子藏到背后:“这不是——听我解释。” “不不,”利奥兰怀疑他的朋友们总带着厚重的美化滤镜看他,以至于老是忘记他其实思想很灵活,“你是恶魔,我是天使,你的工作没什么向我报道的需要(克劳利在此时冲着天使露出‘真的吗’的眼神)。整件事情看起来有一个好结局,亚兹拉斐尔的工作也没什么可指摘的。——顺便一提,亚兹拉斐尔呢?” “哦,他啊。”克劳利彻底放松下来,带着利奥兰出门。 道林普尔医生在他们身后晕乎乎地晃荡到诊所的沙发上一屁股栽坐下,红发恶魔顺道从自己腰包里掏出十几尼,塞进诊所柜台上的收费罐(这在当时算是一笔不小的飞来横财),以资助道林普尔医生能继续他的无偿医助: “他最近发现夜晚的盗尸活动蔚然成风,所以这会儿正在墓地那儿蹲着。你知道这里的墓地前有一尊加百列雕像吗?呼!简直活灵活现。让我们不禁想,究竟是哪个雕塑家有这个荣幸见过加百列,又出于什么想法,把加百列的雕塑放在爱丁堡墓地前?” 天使和恶魔没有故意使用超级速度,许久未见有不少情报和话题可以聊。 利奥兰说完自己在现代的经历后,又问顺着时间走的恶魔:“阿斯蒙蒂斯说人间的黑死病正猖行,但我刚刚这一路怎么没看到黑死病的痕迹?” “哦,我们——我是说亚兹拉斐尔,在1666年9月解决了这个问题。至少解决了我们正在工作的这片片区的。”恶魔说,“你在未来大概也能看到这件事的记载,‘1666年,一场奇迹般的大火从伦敦某间面包房燃起,一路蔓延、摧毁了三分之一的伦敦,烧死了绝大多数传播疫病的老鼠跳蚤。’” 好一个1666年,恶魔就差把自己的名字署在年份上。利奥兰甚至能推测得出事情的经过:开头是亚兹拉斐尔与克劳利跑去面包房购买甜品,中途聊起正在肆虐的疫病,两人一拍即合,恶魔负责放火,天使负责救人……等等。 利奥兰:“你们是怎么处理那些伦敦居民的?” 克劳利心情很好地推拉着鼻梁上的墨镜玩:“哦,那是亚兹拉斐尔负责的部分。他用奇迹治好了那些病人,然后将会被火场波及到的人类送去美国……你知道的,这些年美国那里正在经历移民热潮,多点英国佬非常正常。” “啊!我们到了。看看那尊雕像,是不是相当具有震撼性?” 夜色下,墓地里弥漫着一层因寒冷而凝结的雾汽。高大的加百列像就坐落在那片雾海中,怀抱十字架,衣摆纷飞,以一种悲悯的神情眺望着远方, 利奥兰觉得雕塑师挺具有想象力的,迄今为止,他就没在加百列的脸上见到过这种智慧……这种不符合加百列开朗风格的神情,整得他都要开始怀疑加百列难道有两幅面孔了:“确实不错。亚兹拉斐尔在哪呢?” 天使抻长脖子张望。 夜晚,墓地,大雾。任何人处在这种环境中,都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放轻脚步。 天使和恶魔悄无声息站到亚兹拉斐尔身后时,白发的天使根本没发觉自己身后多了什么,利奥兰的手刚拍上他的肩膀,亚兹拉斐尔就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反手一个奇迹丢过去:“谁——哦,哦……你们吓死我了!我正全神贯注看远处那个晃来晃去的提灯,完全没注意到你们过来——利奥兰!好久不见!” 利奥兰微笑着同老友拥抱,一直威严地扒在天使头顶的猫咪帽子困惑地发觉面前的领土似乎多了一大片,浅金与雪白的卷毛在月光下拼凑成了一小片看起来手感极佳的毛毯,猫咪眯着眼睛伸出爪垫按了按扩充的领土。 亚兹拉斐尔发出惊讶又欢喜的声音,利奥兰脸上的微笑则在某一刻忽地停滞: ‘我正全神贯注看远处的提灯,完全没注意到你们过来’?全神贯注看远处……没注意……等等! 利奥兰吸了一口气,使劲拍了拍亚兹拉斐尔的后背:“听我说,刚刚来的路上,我才和克劳利说到我和未来的同伴已经将嫌疑人选缩到天使族群。但我一直想不明白是谁、为了什么,还有主说的那句‘目之不及处’是什么意思——我以为那就是暗示嫌疑人在天堂和地狱中!” “难道不是吗?”克劳利在旁边瞅着两个天使想分开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被猫咪封印,只能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噢看在撒旦……看在撒旦的份上!” 第162章 恶魔不得不上手去摘猫咪帽子,然后被猫咪死死抱住他手指的爪垫一并封印:“……*。” 利奥兰将猫咪贴在他脸上当雨刷器、得意甩动的毛尾巴扒拉下来,噗了几下猫毛:“你看,主在身为耶稣时曾我们同行过一段时间,祂很少说大白话,总是打比方。如果这个‘目之不及处’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眼睛看不到,而是……暗喻亚兹拉斐尔刚刚的那种情况呢?” “?”亚兹拉斐尔只有眼睛敢动,“你的意思是,因为太专注于眼前的事,没注意到在身后其实也有其他事情在同时发生?” 就像数个月前,利奥兰第一次降临未来时,他只知道自己在救援阿斯特拉、艾琳、康斯坦丁等一系列人时做了什么,并不知道在自己不知晓的地方,蝙蝠侠同样也在与他一同和时间赛跑。 时间线的稳定与延续是由他和蝙蝠侠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行动线上,共同完成的,如果不是后续康斯坦丁与他谈及过这段过往,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曾在自己未注视的地方同蝙蝠侠的命运交织……然而这才是现实。 现实就是当利奥兰在行动时,这世界上的每一个生灵同样在经历生老病死、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有时他们的目标一致,有时他们的目标相反。有时他们之中某一方的行动,或许会在并不知悉的情况下,拨动另一方的命运…… 克劳利停下对猫咪的恐吓和贿赂:“你的意思是,上帝在暗示,那个幕后黑手可能是你某一刻的选择造成的?” “至少肯定与我有关,否则这没法成为提醒或者线索。”利奥兰用奇迹变出一把猫薄荷,总算将大家从封印下拯救出来,“即便如此,我还是很难想到某个具体的事件……我的意思是,好像从我跟亚兹拉斐尔刚认识那会儿开始起,咱们就一直在做得罪同僚的事。” 掀起天堂的内卷、坐火箭似的擢升、干涉地狱的事务……随便拎出几件算算,就有一大票天使的命运因他而发生改变。 克劳利嫌弃地甩着手上的猫毛(这不能怪猫,是克劳利在摘猫前非得挠一下猫下巴的,被猫抱住手指要求继续是一件很合理的事):“那现在怎么办?线索好像又卡住了?” ——但因天使的选择而改变方向的命运并未停止前行。 192年后的地狱。 席尔瓦一脸真诚地蹲在胖丁恶魔身边,本来还在想“直接说搞过诈骗是不是有点过了?万一激起这恶魔的警惕?”,就见矮豆丁慎重地点头:“这玩意儿确实得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那些牛逼哄哄的高级恶魔都上过康斯坦丁的当呢!骗我岂不是手到擒来?——但我不知道有哪些细节是需要注意的,不然你问我?” 席尔瓦:“……” 你这样就别说什么康斯坦丁了吧,随便哪个买保险的来估计都能把你骗得倾家荡产:“比如……那个‘上面来的’长什么样?做什么打扮?有什么行为上的习惯?” 为防恶魔听不懂,席尔瓦拆开来揉碎了解释:“好比他在说话过程中会不会反复摸鼻子、抖腿,这样的小习惯。” 席尔瓦语速变快,因为看见窗口处的红发恶魔走开,将他镣铐的末端交给了另一个看起来更加熟练的、带着滑稽帽子的恶魔。 “呃……我太矮了,一般不怎么关注人小腿肚子以上长什么样。”恶魔声音尖细地说。 祂挠了挠自己和身体浑然一体的屁股,没等席尔瓦无语到想捂脸,又道:“不过你知道吗?这有时候也是一种优势,毕竟没人会想给自己的小腿肚子易容。” “从我诞生至今,我见过无数个小腿肚子(席尔瓦为这个形容沉默无语了片刻),而这双……我可以向你打包票,它们属于一个老人。” “……”席尔瓦相当意外地顿了一下,立即追问,“天堂里像这样的‘老年’天使多吗?” “当然不!你这个没常识的家伙!”恶魔愤怒地抬起祂那双短到让席尔瓦怀疑祂能不能摸到自己肚脐眼的手跳脚,“谁不知道整个天堂只有梅塔特隆才会使用那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形象示人?要我说祂就是刻意选的这个形象!为了增加威严!” 席尔瓦没忍住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重磅的情报,周围居然没有一个恶魔有兴趣停下脚步听一听。 但想想又很合理,谁会相信门口捡垃圾的环卫工整天絮叨的“我见过总统、我还替他办过事”?大家只会认为他妄想严重。 席尔瓦迅速平复好情绪:情报已经到手,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传递出去……该死,他要怎么把情报从地狱传递给天堂的天使?让这个好骗的恶魔帮忙……?不对。 席尔瓦敏锐地捕捉到漏洞:“梅塔特隆不像是粗枝大叶的人,为什么祂没杀死你灭口?” “什么?”恶魔吃惊,“我为祂办了事!祂为什么要杀死我?祂应该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席尔瓦:“……”他是服气的,“这不合理。祂应该……等等,祂是不是还有事让你做,但是你一直都没再去见祂?” 恶魔大为惊骇:“你怎么知道?!祂一直想让我帮他在地狱名册里找一个叫做‘达克赛德’的家伙,再把写着这个名字的名册偷出来带给他。但我怎么可能查得到那种东西?你看咱们这儿就是收个监都要走多少流程!” 达克赛德又是个什么……算了,不重要。情报的内容总得先传递出去,才能让外面的人加以分析。 照这个傻瓜蛋的说法,此时他如果让对方帮忙传情报,指不定是让对方送死。如果死了,但情报传到了,那还算是死得其所,如果情报没传出去呢? 席尔瓦眼角的余光瞟到带着滑稽小帽子的恶魔牵着他镣铐的末端,向他走来。他并不认识这个恶魔,但能确认对方这是办好手续,准备押送他进炼狱了。 前任特工的额头渗出些许细汗,大脑疯狂运转。眼神左右观察、开始琢磨要不要试着越狱时,猛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妮莎!” 妮莎·古尔·艾尔穿着一身相当公务员、相当不刺客联盟的西装,正抱着一堆文件,一边打哈欠一边穿越人群。 席尔瓦相当惊讶,毕竟他也就是新鲜刚死,没听说妮莎这么个老合作同伴什么时候翘辫子了?他得到的最近情报,明明是雷霄古死后,妮莎和塔利亚居然相安无事,没有产生任何矛盾或权利争夺,中东地区的恐怖组织们都异常困惑。 “?”离开刺客联盟据点没多久,就被地狱找上门,美名曰‘提前攒攒资历’,实则人手不够抓壮丁的妮莎循声回头,瞧见席尔瓦,“哦,你。那个基佬。下地狱了哈?谁送你下来的?” “……”席尔瓦觉得妮莎非常没礼貌,以前妮莎还没有这么没礼貌呢,“利奥兰,如果你听过这个名字的话。——听着,我看你没带镣铐,穿得像个工作人员的样子,我就不问怎么回事了,总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有条情报想要传递给这个叫做利奥兰的天使——或者你传递给哥谭那个蝙蝠侠也行。” 妮莎微微挑眉,冲着拿了一大堆已办手续走来的戴帽子恶魔抬了下手,令其止步:“什么情报?” ——命运的齿轮严丝合缝地互相衔咬,推动巨大的航船向前行驶。 即使中途有着种种阴差阳错,似乎要令船只驶向糟糕的深渊,但曾经属于利奥兰的种种选择及时化成新的齿轮,转动着巨大的命运机械重归正轨。 上帝的手掌在这一刻终于从时间线中撤回,令过去与未来的时间流速按照相同的节奏共舞着前进—— 与此同时,1927年的爱丁堡。 利奥兰沉思着跟在亚兹拉斐尔身后,走进一间因摆买了旧书而拥挤的双层书店。刚踏进门,又狐疑地缩脚出来,噔噔倒退两步,仰头看招牌:“‘a.z.fell and c’?认真的?” 克劳利得意洋洋地靠在书店内的书柜边:“是的。没有你的名字,我们不带你玩。现在你感觉到当年我被踢出‘小团体’外的感觉了?——只是开个玩笑,我承认是有点报复的意思,但我们在最里面替你专门留了一间办公室,‘利奥兰专用’!看见门牌没?我和亚兹拉斐尔一起为它施展了拓展空间的奇迹,毕竟我们都知道你的工作不是一般的多……” 利奥兰推开门向里探头,被堪比天堂办公室那宽阔无垠的空间震撼到:“你们是怎么……哇哦!我是说,即使是加百列也没法用奇迹创造第二个……我该怎么形容,这大得简直像第二个天堂?” 要知道天堂可是上帝的神力开创的,即使是开辟新的地盘,使用的也依旧是上帝的神力。 克劳利耸耸肩:“看起来我和亚兹拉斐尔合力实战奇迹的时候,效果会好的不可思议,当时我们搞这个房间的时候甚至触发了天堂的警报!幸好——哦我不敢相信我会用这个形容词,但确实是幸好有加百列帮我们按下了这件事。” 第163章 紧张的问责环节被搞定后,天使和恶魔很快为这个意外的发现高兴起来。毕竟同伴的步步高升,也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在步步拉大,他们倒不介意差距什么的,但也很希望能够拥有可以帮助利奥兰的实力。 “还记得之前各各他山上发生的事吗?”亚兹拉斐尔高兴地握着双手说,“我们的合力还曾抵抗过命运之矛的神力!那时候我们以为只是一次意外,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我和克劳利共同施展奇迹,的确能创造……相当惊人的效果。我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利奥兰欣喜地走进办公室绕了一圈,手指在桌面上拂过时,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逻辑链:“……等等。工作……档案……” 蒙在那串已经串联成型的珍珠项链上的迷雾在某一刻倏然散开,利奥兰被某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冲击:“档案!我拥有整个天堂几乎所有天使的档案!甚至加百列、米迦勒的!” “唯一档案不在我手里的只有你们俩——但乌利尔后来又将你们的档案交给我了,所以客观来说,如果在这数千年里,有任何天使在谋划各各他山上的那场袭击,我应该知道!除了——” “不……你不是在指……那位……我正在想的那位?”亚兹拉斐尔脸上的笑意像雨后春泥般消融了,“梅、梅塔特隆?那位……‘小耶和华’?” 一旦代入这个答案去回忆,过去很多事似乎都彰显了蛛丝马迹。 利奥兰想起大恶魔们说的“乌利尔从不轻易表达与‘官方主旋律’不符合的观点”,想起乌利尔在那段简单的对话中提到的寥寥几个名字:他的、亚兹拉斐尔的、克劳利的,还有……梅塔特隆的。 利奥兰在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是谁的插手,令他完全没收到耶稣的档案,差点错过耶稣的诞生,被蒙在鼓里?梅塔特隆。 是谁在最终从加百列的手里收走了耶稣的档案,令他无从深究当初各各他山上发生的种种细节是否暗藏线索?梅塔特隆。 但如果真是梅塔特隆,祂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对他敌意如此之深,甚至不惜和雷霄古、席尔瓦、库尔特这些恐怖分子合作? 他还记得当初他与梅塔特隆在埃及的意外相遇,这位上帝之声还曾问过他“你有什么建议?我习惯了施加威胁,却并不擅长如何给予。事实上,我几乎从不给予,之前回应米迦勒的召唤是我的一次尝试,但看起来又没有换得好的结果。” 利奥兰喃喃:“如果……我可以拿到梅塔特隆的卷轴……” 一个大不敬到足以令他堕天的想法像充气的气球渐渐变大,天使仓促间抬头,迎上同伴们忧虑和想帮忙的眼神:“我——” “你那是什么表情?”克劳利皱起鼻梁,“听着,如果你拒绝让我们帮忙,那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绝交。” 利奥兰很难说这个计划的严重程度和绝交哪个更可怕,但亚兹拉斐尔的威胁更具威力:“我也许会考虑愤怒到堕天!” 利奥兰这下不得不退让了,他从怀中摸出一件又一件圣器:“你们说……这些沾着神血的圣器,是否足以让我在梅塔特隆面前伪装成……天父?” “?”克劳利向前伸了一下脖子,“伪装成什么??” 从未瞒天过海到这种程度的利奥兰心跳快得几乎从喉咙里呕出心脏,他捏紧手指重复: “——上帝。” 第86章 隔着水镜,撒旦:“**。” 过了一会,撒旦的声调稍微提高了点,震惊之中多了几分将要看到乐子的亢奋:“**!” 祂感谢谎言惩戒最大的漏洞是天使可以说谎,约束天使的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和各天使心中的美德。祂伸手狂拍身侧的水镜,半晌挤出充满期待、丝毫不顾苦主死活的一句:“他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就是现在。 利奥兰揣上圣器,亲了口猫咪的毛脑壳,经过骂骂咧咧的当事猫允许后将未来托付给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照顾,随即张开翅膀飞向天堂。 3分钟后,恒星天。 因为此处只有六翼及以上的天使(比如梅塔特隆)才能居住,整片恒星天空空荡荡。利奥兰在令人发毛的死寂中迅速佩戴上手头的所有圣器,借着与神力的共鸣施展奇迹变化成之前在上帝的精神空间见过的光团,平稳镇定地飘向梅塔特隆的办公室。 “……主已经不露面多少年了?如果不是知晓主的全能,我都要担心祂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加百列的声音从通道的另一头传来,伴随着脚步声。 利奥兰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加百列碰面,他当即飞速向上一窜,扁扁地扒在高悬的天顶,注视着自古ct不抬头的加百列和米迦勒从下方走过,才重新降落,抵达梅塔特隆办公区域的空间壁垒前。 ——一旦跨越这道壁垒,可就没有懊悔的机会了。 利奥兰深呼吸了一口气,毫不拖泥带水地穿越空间壁垒。 如同穿过风墙般的触感转瞬即逝,连接着所有办公区域的走廊顿时不可见了,只能看见天堂统一制式的宽敞办公室。 “谁……主?”坐在纯白无垠的办公室正中央的梅塔特隆皱眉抬头,目光甫一看见利奥兰伪装的光团,顿时错愕地本能起身,“您……为什么——” 利奥兰并没有费那个心思想解释,反正真正的上帝都是千金难买我开口的:“你的档案卷轴,梅塔特隆。” 此时的梅塔特隆上当受骗,即使是撒旦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几个天使敢想“有人伪装成上帝进入天堂,还跑到梅塔特隆面前讨东西”啊!梅塔特隆唯一能想到的疑惑恐怕就只有“为什么上帝亲自来恒星天,而不是召我去水晶天”:“我——” 利奥兰以上帝平静的声音打断:“档案,梅塔。” “……”梅塔特隆很令人疑惑显得有些僵硬,在原地杵了几秒才慢吞吞地从办公桌中取出一份卷轴。 利奥兰以不怎么客气的力道将卷轴从似乎并不想松手的梅塔特隆手中抽出,一个招呼也不打,直接转身离开。 隔着水镜,上帝发出沉吟:“我平时看起来是这样的吗?看起来很不礼貌。” 撒旦讥笑:“你看梅塔特隆发现问题了吗?” ——发现了。 但不是因为不礼貌,而是其他利奥兰此时未知的原因。 利奥兰还没走出办公室,就听身后响起梅塔特隆已经起疑心的声音:“等等——” 利奥兰等不了一点,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往办公室外冲!边冲边施展传送的奇迹。 梅塔特隆封禁奇迹的速度如利奥兰意料之中的快,但长期扮演年长者的习惯让这位天国宰相起步和追击速度都比全力奔驰的利奥兰慢几拍。 等祂反应过来这点数千年养成的习惯造成的劣势、愤怒地展开全部实力时,利奥兰已经成功一头撞出梅塔特隆的办公空间。 封禁奇迹令利奥兰展现出原貌,他抱着卷轴左右看看哪里似乎都一样的纯白空间,毫不迟疑地冲着一个从前未拜访过,但在之前见加百列时,曾路过的办公空间一个猛子扎入。 “谎者!亵渎之人!停下脚步!”梅塔特隆的怒喝隔着空间壁垒依旧隐约可闻。 利奥兰猛喘了几口气,转身回头,和一脸复杂的乌列尔正对上视线:“——你说过必要时你会站在我这一边。” 乌列尔的视线落在利奥兰怀抱中的卷轴上:“是的,我说过。但不论你要做什么,速度最好快一点。梅塔特隆的手腕一贯强硬,如果祂始终找不到你,即使冒犯隐私,祂也会强行闯入同僚的办公室搜查。” 利奥兰来不及说感谢,匆匆翻开卷轴,快步走到乌列尔的办公桌前坐下。档案在他的屁股挨上座位的瞬间将他的意识吸进某个隐约熟悉、且与他相关的场景。 埃及,公元前1407年。 长街躺满了满身脓疮、呻吟不已的病人,燃烧的秸秆堆升起滚滚浓烟。 利奥兰发觉自己正以梅塔特隆的视角观察这一切,一种脱离于世俗之外的冷漠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意识到梅塔特隆对这样灾难的场面心无波澜,因祂对生命并不在乎。满街的病人只令祂厌弃人类的不洁与软弱。 而此时祂唯一在乎的问题是:为何祂已显现了上帝的威能,这些埃及人依旧不敬畏地颂念主的全知全能,拜求主的宽恕? 渺小但傲慢。愚昧且肮脏。如此不可教化的人类,有什么必要存在于神创造的世上? 是的。人类并不重要。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便是歌颂主的伟力,拜服于神的权能。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为何不让灾祸彻底摧毁埃及呢?他令红海倒灌时,为何只淹没了哪些追击的士兵,而不让海水淹没整个埃及呢? 祂应当感到懊悔,因祂做得远远不够。 利奥兰跟随着梅塔特隆的视线看向过去的自己,在某一瞬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因为当这些漠然的、毫无负罪感的杀念在梅塔特隆的胸膛中盘亘时,祂的语气仍旧友善,利奥兰在自己的绿眸中看见梅塔特隆那挂着祥和微笑的面庞的倒影。 第164章 “唰啦啦……” 伴随着纸张被狂风吹拂舞动的声音,眼前的景色倏地一变。利奥兰发觉自己——或者说过去的梅塔特隆,正站在水晶天的御座前。 御座上的主:“……这是不对的,梅塔。对法老的不敬的惩罚,为何落在百姓身上?一个人的罪孽,为何由另一个人承担?百姓是自愿代为受过吗?” 利奥兰感受到梅塔特隆的无法理解和憋屈的怒火,过去的梅塔特隆反驳:“但他们信仰他神!天父!多么忘恩负义?您创造了一切,才有了他们,他们本应膜拜您、赞颂您,而现在他们却念叨着他神的名字,难道这罪行不该清算?!” 上帝沉默片刻:“你敬爱我,因我给予你很多。天国统领的地位,超凡脱俗的力量……你在我的爱下顺风顺水,但要知道,梅塔,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所拥有的。” “怜悯他们吧,梅塔,我是如何爱你的,你可以试着如此爱世人。” 梅塔特隆只感到费解:“既然人类天生残缺,为什么还要存在?”朙下謧歌 “……”御座上的光团色温渐渐变了,由温暖变得有些凛冽。主的语言更加直白:“梅塔。你是否曾想过,如果我没有给予你爱、没有给予你地位与力量,你和世人有何区别?你将同样‘残缺’。是我的爱、我的给予令你成为如今的你,假如你想让世人变成你所希望的样子,是否也该给予同样的爱?” 利奥兰清晰感到梅塔特隆的心跳错落了一拍,但并不是因为理解,而是因为祂所敬爱的上帝将祂与人类这种祂并不在意的蝼蚁做比,这和指着鼻子骂“你什么都不是”有什么区别? 梅塔特隆在愤怒中接着反驳:“难道世人中就没有人无条件地信奉主?既然这种人存在,难道不证明其他人的不知感恩?” “主呵,请听我说,我已从过往的经验中汲取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智慧——就像您用大洪水筛走罪恶的人类,留下虔诚的信徒,我们何不让历史重演?” “……”上帝半晌无言,而后有些疲惫地说,“如果我们行事与地狱一样冷漠,那么天堂和地狱有什么区别?善恶有什么区别?梅塔,不要涉入傲慢的深渊。” 被上帝指控原罪,这是相当严重的指责了。梅塔特隆的心跳猛然加速了几秒,又放得比平时更缓:“您……要驱逐我下地狱?” “你?不。”上帝瞥了梅塔特隆一眼,梅塔特隆甚至说不清楚对方是因为不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才说出这么个不字,“但你的确需要时间思考我说的问题。在你想明白前,别再接去人间的使命。” 这几乎就像人间的停职查看,梅塔特隆感到羞耻和刺痛,无法相信主竟会下达这样的指令,更不敢想这种事一旦被其他天使知晓,祂将被如何指指点点。很难说这与直接驱逐哪一个更让梅塔特隆感到耻辱愤怒:“但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在人间宣扬您的名!” 上帝像是想讲些不客气的话的,但最终祂选择了另一种更感性、不那么容易伤人的说法:“你知道自己现在听起来简直像一个只知一味宣扬神威的空壳吗?我很感动,但你自己的灵魂呢?梅塔?除了围着我打转,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隔着水镜,撒旦:“有呢,这不是在跨越千年追杀利奥兰呢吗?” 祂为梅塔特隆的奇思妙想竖起大拇指:“主意很好,下次别出了。——历史重演?怎么的,杀死所有不信仰上帝的人,全世界就都信仰上帝了?” 天使们的灵机一动总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然后呢?你丢完这话就闭关了?” 水晶的另一端,上帝破天荒地抬手揉了一下额角:“不,我给了祂第二次机会——耶稣的事,我实际是最先同祂说的,也只同祂一个说了。” 上帝的意思很明确:当我转世后,你可以下来同我一道在人间行走,亲眼看一看人间,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也许你的想法会随着同行发生些许改变。 梅塔特隆就不同了,祂想的是:嗯——?好机会! 上帝准备把自己切成两半,人性的部分丢下去转世,神性的部分坐镇天堂。那祂在下头把耶稣清除了,主不就只剩下神性,又恢复成原本的出厂设置了? 撒旦都要为梅塔特隆鼓掌:“我的背上应该纹梅塔特隆的名。” 看看!看看这毫无负罪感的一系列屠城弑神计划,但凡撒旦的心能像梅塔特隆一样狠,指不定上帝的御座上现在坐着谁。 水镜中,利奥兰已经进入了第三段回忆。 古老的城墙,做工粗糙的桌椅,这里是各各他山下、犹大受戮的守城军塔楼。 狭窄的房间中,血腥味格外刺鼻。犹大正攥着长矛,惊惧未褪地粗喘着气,守城士兵倒在他面前的座椅上,梅塔特隆就站在房间的门口,出于嫌弃并未入内:“这就是你呼唤我的原因?因为他抢夺你的首饰?” “什么?”犹大难以置信,“你怎么能把事情说得这么简单?你觉得他抢走我的银牌会怎么做,就这么放我走吗?不!他会杀死我!听着,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照做了,现在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我要求的永生呢?我要求过与天地同寿,和神明一样永恒。” 利奥兰能在犹大深褐色的眼睛中看见梅塔特隆平静的样子,仿佛横亘在祂胸膛中的厌恶并不存在:“我是天使,不会背弃承诺。但在那之前,你需要摆脱肉体的桎梏,因为人类的身躯是肮脏的,只有灵魂能够不朽。” 犹大攥着长矛,看看面前的士兵尸体,又看看梅塔特隆。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法回头了,不如干脆一点。 他毫不犹疑地搬来板凳、拿来绳索,将打好结的索套套上自己的脖颈时,他看向始终毫无波澜地注视这一切的天使,发出一声哂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未来的史书上一定会留有我的名,‘犹大’将是背叛者的代称。” “而你,我的朋友,有多少人会知道你是高居于天堂中的犹大?” “——对我好一点,因为我的结局,或许就是你未来的下场。” 犹大的话半是恐吓半是诱骗,他在如此紧要关头讥讽,并非因为无所畏惧,而恰是因为太过畏惧,拿不准梅塔特隆是否会信守诺言,因此忍不住多嘴,哪怕在旁观者看来,这话无疑在激怒天使。 利奥兰眼睁睁“看着”梅塔特隆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勒住犹大脖颈的绳索。索套收紧,人类的颈椎骨发出咯吱作响。 犹大瞪圆的眼睛因痛苦、惊惧逐渐充血,球结膜上倒映出梅塔特隆似乎多了些让人不寒而栗意味的微笑:“你说的很对,我的朋友。所以我没打算让你有机会到处宣扬,拿着这种事对我敲诈勒索——这是你们人类发明出的词汇,对吧?” ‘你想做什么……’犹大张合的嘴无声做着口型,‘你做过承诺!’ “是的。而我并不打算背弃承诺。”梅塔特隆在犹大断气的瞬间,粗鲁而不留情地扯出对方的灵魂,暴力地塞进手头边的长矛中,“——只是这个承诺兑现的方式,可能不那么符合你的期望。” 犹大的灵魂撞击着长矛,发出愤怒的嘶吼,然而没人能听见他的指控。 梅塔特隆将从刺破耶稣皮肤的荆冠上取得的鲜血滴上长矛的矛尖,温和地嘘了一声:“安静,安静,朋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与天地同寿,和神明一样永恒。” “而我想要的回报非常微薄,只是一柄廉价沾血的长矛,还有一些沾了血的刑具。没人需要这些,对吧?” 蓬勃的野心终于突破冷漠的表象,如同狂风般在身躯中冲撞回荡。 梅塔特隆怀揣着叫利奥兰发寒的狂热催使奇迹将圣器熔炼成型:“来吧……来吧!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 也许旁人会误解祂除了偏激地宣扬上帝之名没有别的追求,但那是因为祂真正想要的东西并不那么适合在任何人面前展露。 会有君主的代行者全然不觊觎君主的御座吗?梅塔特隆不信。 祂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抓住任何机会来展示自己的权能——决定所有天使的升降(那个叫利奥兰的天使竟想将升降职位交给没有生命的业绩来决定,梅塔特隆对此嗤之以鼻);使用天堂独一无二的老者形象,以此彰显自己的特殊和权威;对着妄图跨阶向上帝汇报的小天使说“向我说话,就是向上帝说话”……在品尝过说一不二的权利和地位带来的快感后,他要如何放手? 所以主啊,请回到高高在上的御座上吧,继续和从前一样漠然注视这个世界,只有这样祂才能继续和从前一样享受……祂是说,勤恳地为上帝驱驰。 这难道不是祂该享有的权利吗?祂在主面前如此谦卑勤勉,满心爱戴,祂本就该享有比那些忤逆不敬的大恶魔更多的权利。 凭什么他埋头苦干数千年,主却对着一群悖逆之子张开双臂?这对祂来说难道就公平吗? 第165章 亢奋、嫉妒、愤怒、野望,情感的洪流在梅塔特隆的身躯中交织,令祂的思绪混乱且逻辑跳跃。利奥兰被迫感同身受,几乎要被这些情绪和跳跃性的思维绕昏头。 但他很快迫使自己脱离出来,忽略这些再追究原因已经不再有意义的情绪和思想,捋了捋逻辑: 刚刚这个片段能证明什么?梅塔特隆动手弑神!单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向上帝告……不,不。 上帝已经明确地表达出不打算插手的态度,否则也不至于对幕后主使的身份语焉不详。 话又说回来,他通过看档案得知的这个情报,难道上帝会不清楚?要知道主在动身前往耶路撒冷时,就显得有些难过。 祂岂止是知道,甚至可能已经预见。仍前往耶路撒冷,很难说究竟是因为祂“看见”这条时间线会通向最好的结局,还是仍对梅塔特隆抱有期望,希望梅塔特隆能够做出与预视中截然不同的选择。 利奥兰在心里划掉向上呈报的选项,在意识到或许真得“我打梅塔特隆”后,不得不硬着头皮集中注意力,只关注现在的梅塔特隆手上有什么?这将决定他的下一步计划。 “圣器……”利奥兰几乎和记忆里的梅塔特隆一齐发出一声懊恼的咕哝。 梅塔特隆是因为尝试催动命运之矛,却发觉以自己的力量,甚至不足以使用命运之矛超过3分钟。 利奥兰则是因为这情况意味着迄今为止、他们都未体验过其真正实力的命运之矛,或许拥有着远超其他圣器的力量。 换而言之,此时此刻的梅塔特隆还持有着完整的命运之矛,那直接向其发起挑战是不明智的决……定……等等? 可未来的命运之矛好像很容易就被他折断了?那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矛柄因为没淋到神血,所以脆弱? 记忆里的梅塔特隆在此时恼火地握拳砸了一下长矛,因追击利奥兰和亚兹拉斐尔等没成功,仍被抢走了铁锤和泥土。 矛柄承受梅塔特隆的一击后依旧安然无恙,令利奥兰更加迷惑。 其实细想之下还有更多迷惑的地方: 比如都决定杀死利奥兰了,为什么梅塔特隆不亲自动手,非得找一堆反派地迂回帮忙?直接杀死耶稣,梅塔特隆可能有心理障碍,杀利奥兰难道梅塔特隆也有心理障碍?如果说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那梅塔特隆勒死犹大时,也没犹豫啊? 说真的,假如梅塔特隆在未来直接对着第37级小天使戳一指头,现在可能也没利奥兰蹦跶碍事的机会—— 一只冰凉的手掌忽地压上他的后颈,利奥兰霎时一个寒战,下一秒就被扯出档案、重重摔砸在地。 乌列尔原本宽敞无垠的办公室此时站满了天使,加百列、乌列尔等高阶天使围在梅塔特隆身边,站在人群的前排,此时乌列尔正以一种无情的口吻对梅塔特隆说:“突然在办公室看见他,我还愣了一下,毕竟我们之间没什么交集。你刚刚说他做了什么来着?” 梅塔特隆挂着和蔼的微笑,令人生寒的眼神缓缓从利奥兰的脸转移到利奥兰手中的卷轴上:“他伪装成主的样子,问我讨要我的档案卷轴。我没想到有人会为了这种东西伪装上帝,我的意思是——这有什么意义?” “伪装成——”加百列失态地破音了一瞬,又赶紧端回架子,“咳,听我说,梅塔特隆阁下。我相信利奥兰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哦,真的吗?”梅塔特隆看向利奥兰,“那么有什么理由,重要到可以让一名天使不惜伪装成上帝,向我撒谎?我洗耳恭听。” 利奥兰不理解梅塔特隆明明知道能让祂身败名裂的证据就在他手中,怎么还能主动提问的:“你谋划弑——” 迎着梅塔特隆漾着冰冷的快意的双眼,利奥兰忽然反应过来了:为什么梅塔特隆如此急切一定要将他当场抓住,甚至不畏惧惊动所有人,仿佛一点不怕他当场将手中的罪证公之于众? 因为这恰恰是祂掩盖罪证的最佳方式。 梅塔特隆冲他挑眉:“怎么了?我正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话说到一半再咽回去,只会给人留下更糟糕的印象。利奥兰参与过无数次谈判和审判,深知遮遮掩掩的行径有多招人反感,因此即便他知晓自己已经步入梅塔特隆的阳谋,依旧还是将话说完:“……你谋划弑神。这份档案中记录着你的罪证。” 周围一片哗然。 加百列和米迦勒还在傻眼;乌列尔不动如山地背着手站在梅塔特隆身后,像个忠诚的士兵。 梅塔特隆敛起笑容,有些严厉地说:“利奥兰,你必须清楚,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没人能担得起这样的指责。” 利奥兰很想叹气,他意识到这次的对手并不像从前那么好对付,这回他恐怕很难在谈判中占据上风,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地将拔河的中心红绳往自己的方向掰一掰:“我说了,证据就在我手中的档案卷轴中。” “但你是全天堂接触档案卷轴最多的那一个,谁知道你大费周章获取卷轴,是否就是为了更改里面的记录?”米迦勒的智商恰恰够祂走进梅塔特隆利用之前那句“伪装上帝就为了偷个卷轴,到底有什么意义”挖的坑。 ——这就是梅塔特隆一定要当场将手里抓着卷轴的利奥兰抓住的原因。 只要卷轴在利奥兰手中,梅塔特隆就能说利奥兰修改了内容。之所以看不出修改的痕迹,是因为利奥兰长年累月从事这项工作,所以手艺巧夺天工。 反观如果祂因为心虚按下这件事不让人知道,给予利奥兰将卷轴送回、再带着天使找上门的机会,梅塔特隆就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的卷轴中会有谋划弑神的记录,或者有刻意更改过的痕迹。 梅塔特隆作势沉思数秒,转身面对身后无数双惶恐不安的眼睛,举起双手示意众天使安静: “很明显,利奥兰手中的证据不能够纳入考量。但没关系,我还有另一个更加可靠的论证方式。” “请各位思考一个问题:你们认为天父是可以被杀死的吗?如果不能,你们认为天父会对有人意图弑神的计划毫不知情吗?如果同样不会,那么全知全能的天父为何还未惩罚妄图弑神的我?” 利奥兰没能来得及在档案中看完后续,因此并不知道为什么梅塔特隆敢于如此当着众天使的面直言这样的谎话,难道就不怕上帝的惩罚? 但结合他在去梅塔特隆办公室的路上,听见的加百列和米迦勒有关“从公元30年到现在都没见过主哪怕一面”的谈论,利奥兰大胆推测水晶天里大概的确出了类似“上帝因耶稣被杀而沉眠”的意外,或者至少在梅塔特隆看来情况是这样,否则祂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隔着水镜,并不需要推测、每天都在看上帝装死的撒旦只对梅塔特隆提出的问题感到困惑:“对啊,我是为了看戏,你在这儿装死是为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跳出去给利奥兰撑腰,之前你当着米迦勒的面擢升利奥兰的时候可正大光明得很。” 上帝沉思:“你想听真话,还是谎言?” “?”撒旦不禁侧目,“哇哦。上帝居然打算说谎?那我必须得听听了。” 上帝权当自己没听出撒旦言下的嘲讽:“谎言是我知道眼下的事态将会向哪个方向发展,通往哪个结局,所以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撒旦皱脸:“真话是什么?难道你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上帝说,“真话是即便我知晓未来,但当下的情形依旧让我烦躁、挫败,按捺不住想要插手。但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吗?有关年轻者挑战年长者的三个阶段?” 撒旦心说谁乐意记你那一堆隐晦的意象比喻啊:“大概记得吧。……怎么?” 上帝看向撒旦:“你认为利奥兰正在哪个阶段?” 撒旦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哦!所以那个问题不是指替代你我啊?我就说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暗示我退……咳,我是说,我确定不论接替谁的位置,利奥兰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所以……你的意思是,准备让他接替梅塔特隆?上帝啊。” 撒旦不禁感叹了一声。 谁还记得利奥兰还是第37级命令抄写员的时候,那时大家能想到的最高职业目标可能就是加百列担任的至高大天使。 可看看现在呢?祂是如此自然地认为至高大天使的职阶配不上利奥兰的能力,接替梅塔特隆是如此顺理成章、甚至让祂觉得早就该发生的事:“所以你还在等什么?证据就在利奥兰手里!在众天使面前示现,严厉地呵斥梅塔特隆,将本就该属于利奥兰的冠冕交予他!” 上帝做了个“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的手势:“我知道这样做看起来很畅快,但这不是一款畅爽的游戏,这是现实。我们得考虑更深远的影响。” “回顾利奥兰一路走来,有多少天使是因为他飞升的职级心悦诚服的?我的确在米迦勒面前擢升了利奥兰,但这是否有让米迦勒承认利奥兰的能力、放弃与利奥兰作对?” 第166章 “想想加百利、利维坦祂们是如何认同利奥兰的,难道是因为我们出手撑腰?” 满脑子都是一些“三年已至,恭迎龙王回宫”苏爽情节的撒旦渐渐蔫吧回座位,大发牢骚:“哦……你不是又在提议我们静观其变吧?” 很难说撒旦急于想看梅塔特隆倒霉是不是出于私怨,毕竟在过去发生的数次天堂地狱大战中,梅塔特隆一直是相当激进的主战派,一心想要彻底消灭地狱。有时候看着梅塔特隆的脸,撒旦都条件反射地想邦邦给祂两拳。 水镜中,利奥兰作为当事人反而冷静得多。他已经清楚地预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已经权衡过了所有应对方案的利弊得失。当他再次开口,就意味着他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的论点的确完美,但这个完美的论点同样也能印证天父或许已经出事——毕竟,如果不是水晶天发生意外,全知全能的主如何能放纵我伪装成祂的形象,在恒星天行走?” 梅塔特隆脸上沉稳的神情一滞:“你——” 现场再次混乱起来,米迦勒上一秒还站梅塔特隆、质疑利奥兰,下一秒又被利奥兰的反问动摇了立场:“的确如此……就在几分钟前加百列还在跟我聊说主已经很久不曾露面,也不回应任何天使。” 祂想得太少,更多的天使并不在意弑不弑神的真相,只在意主是否真的出事。大厦将倾的危机感令一双双眼睛中浮现出恐惧,一些天使因不愿相信主也会出意外,开始质疑提出这一论点的利奥兰只是在信口雌黄。 加百列的心一半因天父出事的可能性而忧虑,另一半不悦于天使们充满懦弱和恐惧的声讨:“够了!” 加百列发起火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吵哄哄的恒星天瞬间安静下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利奥兰手中的卷轴无法证明梅塔特隆有罪、而自己无罪,梅塔特隆提出的观点无法论证自己无罪、而利奥兰有罪。我建议暂时不做定论,直到我请来天父的裁决——” “不!”梅塔特隆怒声说,“只有我的罪行无法证明,利奥兰伪装上帝,罪行确凿!我理解没有证据不愿轻易裁决,但至少将他关押收监!” 然后给梅塔特隆机会故技重施,再创造一个羞愧自尽的犹大? 利奥兰敬谢不敏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不会留在天堂。” “那你想去哪里?”梅塔特隆维持着愤怒的样子逼近几步,一把攥住利奥兰的衣领将人揪近。 奇迹扭曲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梅塔特隆平静地说:“你知道你不可能一直逃得掉的。如果不是有乌利尔看着,天堂一下死去两个六翼天使怎么想都不正常,我不会用现在这种迂回的办法。” “谁能庇护你,利奥兰?我是上帝之下第一人,你觉得谁能从我的追杀下庇护你的性命?” 利奥兰却没看梅塔特隆,他慢慢环视天堂的光芒、天堂的同伴,随后抬起双手握住梅塔特隆的手:“我知道我的弱小。这是我一路走来,所有现实与打击不断提醒我的。” “但如果你认为无能为力可以让我停止挣扎,引颈就戮,那你就错了。” 他经历过失败,他失败的次数远比成功的次数过。 他总是狼狈,狼狈的时间远比游刃有余的时间更多。 他没有大天使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在乎梅塔特隆想保护的名声,只有一样东西,是他愿意舍弃所拥有的一切来守护的。 利奥兰松开双手,在天使们骇然变色的注视中毫无犹豫地向后倒去: “愿美德庇佑你我。” 撒旦隔着水镜错愕地起立,利奥兰毫无滞涩地穿过恒星天的界限,自此处坠落。 天使的羽翼无声展开,洁白华美的羽毛自羽根处寸寸染上漆黑的墨色。 “——等等,等等等等!”撒旦几乎语无伦次,“为什么他——我是说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你不露面,唯一能跟梅塔特隆抗衡的只有我——但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不!如果利奥兰堕天的原因是梅塔特隆,我的赌局怎么办?!他不能堕天!” 撒旦转头一看上帝:“——嘿!你怎么还坐在这里??难道你觉得这公平吗?!” 上帝有时候得看到撒旦的反应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和常人脱节:“哦,抱歉。但这在我眼里就是平调?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你——”撒旦一句怒骂都要顺着惯性砸向上帝了,半途又吞回来。 虽然大部分时候上帝说的话都不中听,但这句话好像还有点在理。凭什么进地狱就天生低天使一等了似的?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是好事啊! 谁管天堂的死活,反正祂有利奥兰了!还是梅塔特隆白送的! 输了赌局,赢了利奥兰,对祂来说真是输了吗? 后知后觉地狂喜之下,撒旦咔地切断了水镜,完全错过了上帝后面那句“而且利奥兰未必能堕天成功”。 祂只威严地展开漆黑的六翼:让上帝那老登慢慢琢磨“得忍耐好帮利奥兰建立威信”去吧!反正祂不需要忍耐,利奥兰都快把地狱刷通关了。 此时此刻,可能只有上帝知晓利奥兰正面临的困境:想主动堕天,但第一次实行,没想到会遇到美德不允许这种情况。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光明与黑暗的力量在他的身体中争夺地盘,原本转变对于天使来说就得经历七天七夜的历程,放在利奥兰身上恐怕还得加倍。 ——幸好这点转变上的痛苦跟之前被圣钉加身时不能比,利奥兰苦中作乐地想,质不够,量来凑就也不是不能忍吧。 ‘呃……’一声带着些猝不及防的闷哼声忽地在灵魂深处响起,布鲁斯的声音带着警惕和困惑传入耳中,‘发生了什么?我喊你的名字很多次,都没得到回复。我想告诉你关于席尔瓦查到的幕后黑手的身份……’ 布鲁斯渐渐停住了话头。 利奥兰在坠落。透过利奥兰的视野,因情况紧急、不得已再次使用保底手段的布鲁斯看见云层之上,露出一颗颗天使们向下探看、挂着惊疑不定神情的脑袋,梅塔特隆、加百列赫然在其列:‘……我来晚了?’ 利奥兰其实觉得布鲁斯来早点也没法改变事态的发展,他照样还是得去查梅塔特隆的档案好搜集情报。这会儿赶来反而恰到好处。 他迅速眨眼发暗号:‘能用圣杯的力量加速堕天吗?’ ‘……’布鲁斯自拿到圣杯以来,什么情况都想过,就是没设想过这种发展方向,‘怎么加速?催眠自己相信你该下地狱?’ 利奥兰简直想要叹气:‘你不能这么做吗?那我们恐怕得在这儿多坠落一段时间了。不然你先回哥谭?’ ‘……’布鲁斯沉默了片刻。 理论上来说,他的确能做到用意志欺骗圣杯,只是情感上他并不希望天使堕落。天使本该拥有更好的未来。 但如果他插不插手,这场堕天也早晚会完成,他有什么必要因为情感上的不希望让天使多受几天的苦?他们是不畏惧疼痛,又不是不会疼痛。 ‘我可以试试,但效果没法保证。’布鲁斯着手帮忙的同时,顺道同利奥兰插科打诨以分散天使的注意,“我查了不少关于天使、恶魔的资料,里面说天使在堕天时会根据本性产生兽化,你觉得你会是什么?” 利奥兰仅仅走神去想了不到一秒,如同被烈火烧焚的焦痛在遽然间从外而内裹挟了他。 天空之上,所有向下看的天使都以为这只是坠落的开始,利奥兰少说得再走个七天七夜的转化进程。 然而在某些没耐心的天使想要转身回天堂时,他们听见前排有同僚低呼: “他转变了!这么快?!” “难道梅塔特隆阁下说的是真的,在利奥兰的心中潜藏着比过去的堕天使更浓厚的黑暗?” “等等,他那是……兽化?” 急躁的天使们下意识地回头,就见极速坠落中的天使六翼倏然燃起金橙交织的炽火,三扇更加宽阔的的炽烈火翼蓦然延展十米有余,羽尾向四周放射着虹彩般的光。 “那是……堕落?”有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天使困惑地歪头,纳闷怎么感觉利奥兰的形象在堕天后反而更像炽天使了,不是说堕天会让天使变得丑恶、增加兽类的特征? 他们像几块糯米团一样挤在一起,一起满腹疑惑地歪头看了会前任炽天使迅速坠落的方向,又听有年长的天使在身后不远处低呼: “看地面!那是……嫉妒之君主利维坦?” “淫欲之君主阿斯蒙蒂斯、贪婪之君主玛门,上帝啊!那是贝尔菲戈尔!上一次我看见懒惰之君主露面还是在圣战的战场上!” 一团又一团黑雾在天使们惊愕瞪视的地面上腾起,别西卜还是挂着祂那幅萎靡不振的表情,萨麦尔一脸漠然地抱着手臂站在别西卜身后,黝黑的马尾在身后不耐地甩着,偶尔甩出几团地狱火。 第167章 梅塔特隆原本因利奥兰主动选择堕天、侧面证实祂才是更值得相信的那一个而变好的脸色渐渐又差了回去:“好大的阵仗!” 玛门啧了一下嘴:“别急啊,还有最后一位贵宾没到场呢。” 就在玛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因天使罗列而澄明光亮的天空骤然晦暗,暴虐的狂风卷席着阴云与惊雷在小天使们害怕的惊呼中吞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 不论人间是如何称呼祂的——路西法,撒旦,傲慢之原罪,地狱之魔王,总之撒旦就坐在祂那漆黑的御座上渐渐自地狱中升起,似笑非笑地看向梅塔特隆: “脸色这么差做什么,梅塔。我只是来接个人,又不是来宣战的。” 第87章 没人知道撒旦为什么会凑这个热闹,上一次祂露面还是在第一次圣战。在场的一些老资历的天使几乎条件反射地回忆起第一次圣战时,路西法是如何以玩笑似的态度随手一挥,令大半天堂军灰飞烟灭,加百列不得不搬来上帝才让天堂没在那会儿就查无此地。 这等级上的差距简直像棋子在棋盘上辛辛苦苦厮杀到一半,棋手忽觉没意思,掀翻棋盘。 也是在那次之后,天堂地狱双方才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不论怎么打生打死,都不去打扰两位棋手,毕竟棋手真身上阵打起来,可就没棋子什么存在的余地了。 “为什么利奥兰堕天,撒旦会来……来‘接’??”有天使实在忍不住,用气声问出自己的疑惑。 地面上,玛门这个看似把控节奏的场面人同样纳闷。但他不敢问路西法,只能挪到别西卜旁边小声咬耳朵:“陛下跟利奥兰有交集?咱们来接人那是打过交道,陛下又是因为什么跑来出面?” 别西卜不知道,祂也不在乎。反正就算路西法终于舍得从万魔宫出来了,也不可能突然良心发现地跑来帮祂工作,贝尔菲戈尔那样的奇迹还是很难复刻的。 祂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千年前那场对话。 当时的祂指摘利奥兰不曾经历过堕天,自然无法理解堕天意味着什么,而今天的利奥兰却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确笃信心怀正义,亦能躬行于黑暗。 如今的祂已经不再怀有这种纯粹的理想主义,但这不意味着祂不会为依旧在为这理想而燃烧自己的斗士动容,并向其表示应有的尊重:“我更想看天堂会作何反应。” 天使们快炸了。梅塔特隆更是因撒旦的现身头皮发麻,祂从没想过撒旦居然会为利奥兰出山,之前祂敢于自称是“上帝之下第一人”,也是因为撒旦自第一次圣战之后再也没露过面。 但明面上,对形象很在意的梅塔特隆仍挂着一张仿佛随时要动手、半点不怵撒旦的脸,头也不回地冲周围天使严厉地道:“带那些新生的孩子回去。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合祂们旁观。” “也不适合我们旁观啊!”加百列“你在说什么愚蠢的笑话”的表情对梅塔特隆也照露不误,“难道你还想冲下去跟撒旦开战?走吧!梅塔特隆,眼下的事态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力范畴。” 梅塔特隆特意提带小天使退场,想钓的就是加百列这句劝阻。祂甚至没敢再多演一段“多次劝阻、终于退步”的戏码,加百列的提议刚说完,祂就毫不犹豫地带着浩浩荡荡的天使大军撤退:“立即——” “轰……” 炽烈的金橙火光陡然吞没了天与地。 一些天使发出惊怒的大叫,以为遭遇了利奥兰的袭击,恶魔喷出的地狱火可是能将天使连魂魄一道销毁的。但当那看似磅礴的火海将他们吞没时,他们却只感到温暖拥抱了他们。 利奥兰的感受就跟天使们完全相反了:最开始炽火燃起时,他和布鲁斯都以为是堕化加速,但带着劲头继续努力了半天,他们才意识到这是美德在跟黑暗的力量打擂台打得火星四溅。 布鲁斯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自我安慰虽然他的帮助没法将利奥兰直通地狱的机票改签成一天,但至少缩短回了正常天使能购买的七天七夜票:“我以为这火就是你的兽化状态。之前席尔瓦死的时候,你好像也用这种火烧过他?——顺便一提,这火是什么?” 真的狠人,敢于一边被火烧一边聊天,这年头比蒸桑拿的时长已经落伍了:‘我从没给它起过名字,大概算是美德的副产物,我意外发现的。’ ‘它可以弥合破碎的灵魂,唤起人心深处最纯粹、坚毅或者美好的记忆……大部分时候,我只会在安抚濒死之人时用它,它似乎让濒死的人感到好受一些。’ 利奥兰顿了一下,又驱赶道:‘你在这里也没法替我平分痛苦,只不过多一个遭罪的人罢了。梅塔特隆的情报你已经传达到了,回去吧,布鲁斯。我这里并不需要你。’ 布鲁斯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受重伤还夜巡,还不让人陪伴或者搭把手时,迪克他们是什么心态:“你知道我在这里能缩短时间,让你少受点罪。而且,还有另一条情报我没说——” “席尔瓦托妮莎传来的消息说,梅塔特隆似乎从很早之前——至少能倒推到小丑与地狱恶魔合作那会儿,就在跟一个叫做‘达克赛德’的存在接触。祂甚至委托地狱恶魔帮祂窃取达克赛德的死亡名录。” 利奥兰:“?”梅塔特隆要死亡名录做什么?操纵达克赛德的生死?但这事儿梅塔特隆自己难道做不到? 布鲁斯:“不过接受委托的恶魔一直没有得逞,据悉这归功于地狱文件的管理力度。” “——能提一个建议吗?鉴于你很快会调去地狱工作。” “你考没考虑过推动地狱信息化管理体系?倒不是说在中世纪这会儿就推广电脑办公,我是指——为所有文件档案编排独一无二的序号,方便监管?” · 地狱的混乱、肆意妄为、不拘小节等等一切优秀品质,就是这么被天使和蝙蝠侠的小小提议一点点土崩瓦解的。 当然,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或许在恶魔们眼中也没那么漫长,毕竟两三百年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也就混着混着一不小心就过去了),此时的大恶魔们还在地面上等待天使落地。坠落至第三天时,和利奥兰一起在疼痛中昏昏沉沉的布鲁斯忽然说:“我有个问题。” “如果你不死,美德就不会消失。美德不会消失,就会一直抵抗黑暗。你的堕天要怎么成功?” 地面上,眼巴巴等着接天使的大恶魔们终于从亢奋中冷静下来,也想到了这个悖论。 “……你们觉得利奥兰会放弃美德吗?”玛门有种希望渺茫的感觉,“或者,先死一下?” “……?”撒旦缓缓投去视线,认为智障才会没苦硬吃,“或者我们也有另一个选择。一个更好的选择。” “现在就上去把利奥兰接下来,打断堕天的转化。反正在场的诸位没人在意他的种族,更重要的是地狱要拥有利奥兰。” 哈!这样一来,祂既能拥有利奥兰,又能继续赌局。命运大概也是意识到从前亏欠他太多,所以现在待他不薄! “……”没有大恶魔明白撒旦怎么会提出这个提案,还把这个提案称为“更好的选择”的。 有那么几秒祂们甚至产生了某种阴谋论:该不会陛下这次现身,是知道他们都跟天使关系不错,觉得祂们变节了吧?这难道是某种试探? 笨蛋想得太少,聪明人又想得太多。撒旦坐在御座上凹了半天pose,发觉根本没人响应祂的号召,只好放弃给利奥兰留一个威严神初印象的打算,自己亲自飞上去接盼了老久的天使。 曾属于路西菲尔的那张绝美脸蛋映入天使的眼帘。当撒旦抱猫似的捞着天使,和颜悦色地表达不必强求堕天时,布鲁斯缓缓开口:“利奥兰。” 利奥兰也缓缓眨出一个问号:“……?” 布鲁斯:“有没有可能你的确是撒旦之子,但是你失忆了。或者你是撒旦的爱人,但你失忆了。或者你是撒旦的善面,但你失忆了。” 利奥兰:“…………” 别问了,他也开始不确定了。 · 有些机会,错过了才觉得懊悔。有些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利奥兰堕天的第三天,天堂就用前所未有的混乱证明了这一真理: “克里斯丁的躯壳在666号列车上因为见义勇为被炸成碎尸了!我们要求取回克里斯丁的躯壳,但是地狱说666号列车是他们的地盘?持有霰弹枪的歹徒是他们的员工??天使跑到恶魔的地盘上插手恶魔的业务,被炸死纯属活该,他们已经把躯壳丢去喂地狱犬了??克里斯汀的灵还在躯壳里呢!” “天啊天啊!明晚我们就得在新任教宗面前第一次显灵,但是昨天新闻才爆出他的丑闻!这种突发情况应该怎么走的来着??过往文件记录呢?记录记录……啊啊啊help!!” “为什么这一批的新生小天使都跟缺条筋似的,问什么什么不会?他们不会治愈法术、没有生而知之、甚至不知道最基本的礼节!——什么?新天使培训都是利奥兰负责的?怎么可能!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 第168章 这盛世终如米迦勒所愿,大量的工作堆上祂的案头,而不是利奥兰的。被卷轴淹没时,这位大天使一边挣扎一边冲着给祂送工作来的加百列嘶声询问:“你、你跟利奥兰联系过没有?他现在怎么样了?” 加百列忧心忡忡:“利奥兰没联系上,刷了好几个水镜过去他都没反应。我倒是和别西卜联系上了,说什么撒旦给利奥兰安排了一个全新的职位,叫什么……‘执政官’。那是什么?我从没听过。是某种空衔吗?或者跟第37级命令抄写员差不多的低级职位?” 和加百列不一样,看书还比较多的米迦勒:“……这是一种古希腊或古罗马的官职,你可以理解成当地的上帝或撒旦。” 米迦勒忍了一会,实在没忍住:“为什么撒旦会给利奥兰这样的官职??他们以前有过交集吗??” 祂又要酸化了,怎么利奥兰去哪都一路坐火箭似的升职,事业运也太好了叭! 加百列烦躁:“我更想知道梅塔特隆在哪里。” “之前带着所有天使回天堂后,我就想去找祂谈谈关于弑神的事,但祂不在恒星天,水晶天未经主的允许又没人能进得去。——我们该怎么办?米迦勒?” 危机感让原本关系并不那么密切的大天使们拥有了共同的危机感,加百列紧皱着眉宇看曾经不怎么说话的同事:“利奥兰和梅塔特隆各执一词,你更相信谁?再进一步说,如果主真的……遇到意外,我们该怎么办?” 第88章 米迦勒的眼神写着‘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冷静,”祂冷静的语气里掺杂着慌张,“先把我们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然后再来讨论这个事。” 更多的卷轴被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天使们倾倒入办公室,米迦勒的表情像是快晕厥了。 加百列本就是为了躲避工作才跑来米迦勒办公室的:“——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梅塔特隆。这么多工作!祂怎么能一声不吭地闹失踪?!” 至高大天使碎碎念地离开了,留下无声崩溃的米迦勒独自面对根本不知从何下手的工作山工作海。 又过了两秒,米迦勒的神情迅速从破大防切换到做贼心虚式的鬼鬼祟祟。 祂谨慎地左右张望一圈,封锁空间壁垒,挥出水镜:“加百列刚刚来了。你告诉我别向他泄露真相,我什么都没说。” “这些工作怎么办,你不能在这种时候丢下我们离开!” 隔着水镜,利奥兰左手撸猫,右手笔杆不停:“如果要顾及工作,那我什么时候离开都不恰当。工作是没有止境的,米迦勒。” 就像他换了个公司,每天两眼一睁照样还是工作;蝙蝠侠陪他堕完天,就立即告辞。听说是布鲁德海文那边又有人在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上谋划劫阿卡姆的狱,蝙蝠侠赶回去跨区合作、打击犯罪行动去了。 米迦勒焦头烂额:“但这么多工——算了,先说正事,加百列刚刚来找我,说梅塔特隆离开了恒星天,现在不知去向。我想这算是需要让你知晓的情报?” ——米迦勒是在利奥兰堕天成功的当晚,主动同利奥兰联系的。即便是利奥兰也没想到米迦勒会这么做,询问时,米迦勒的回答简单直白: “因为你堕天时喷薄的那片火海,利奥兰。那片火海让我回忆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过去,关于我的诞生、关于我是谁。” “天使不该因为私怨罔顾真相,对吗?所以我决定相信你。因为我认为真正罪恶的天使,堕天时挥出的火焰必然同样恶毒,而不是让我回忆起曾经纯粹的自己,感到胸腔中充满……希望。” 米迦勒主动伸出橄榄枝的抉择,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利奥兰的确需要一个天堂的内应,但加百列太容易被套话;乌列尔又已经在他躲避梅塔特隆时帮过一回忙,梅塔特隆多半会心生疑虑,加强对乌列尔的观察。这种时候,一直与利奥兰敌对、甚至正面宣战过数次的米迦勒的确是最佳人选。 利奥兰若有所思地停住笔:“梅塔特隆离开了恒星天?” 甚至可能是直接离开了天堂。就天堂现在的混乱程度,一看工作就头大的加百列肯定会把天堂翻个底朝天,就为了找梅塔特隆替他分担公务。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的确很不同寻常,对吧?”米迦勒紧张地摸摸笔,“所以……这些工作……?” 曾经的祂觉得工作高攀不起,现在祂只希望工作对祂爱答不理。 利奥兰从思索中回神:“我不确定梅塔特隆什么时候会回天堂,如果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干净,难说会不会引起祂的怀疑。我会告诉你如何处理这些工作——” “‘告诉’?”米迦勒骤然提高的声音证明祂想的并不是“导师捞捞”,而是“导师直接帮我把论文写了吧,不然写三分之二也行”,“这有这么多工作!我怎么知道该从哪下手?我是说——如果我随便捡起的卷轴都是不重要的事,那些真正紧急的都埋在下面呢?你简直没法想象现在天堂乱成什么样!” “……”利奥兰说实话能想象,他让步道,“好吧。你可以把所有的公务都复制一份送给我,我看一遍,挑出里面必须马上处理的,和你一起完成。行吗?” 与此同时,梵蒂冈。 加百列接到来自梅塔特隆的召令,迫不及待地赶到圣彼得大教堂。那些歌颂主和天使的艺术品都没闲心欣赏了:“感谢上帝!终于找到你。听着,天堂现在需要……为什么你看起来像是虚影?” “因为这就是我的投影,”梅塔特隆将“蠢货”咽了回去,“我的本体还在处理更重要的事,没法抽身回天堂。现在,告诉我天堂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比如乌列尔——” 加百列完全没法理解地皱脸看着梅塔特隆:“你知道我不怎么跟乌列尔相处,除非有工作。整个天堂都快因为利奥兰不在乱成一团,你到底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加百列忍不住抱怨:“你也是,米迦勒也是。我去找米迦勒,祂也是一个办法都拿不出来,都到这份上了,祂居然还有闲心因为利奥兰的新职位泛酸!——是的,我能看得出来,我又不是傻子。上帝啊!你敢相信吗?” 梅塔特隆不怎么赞同加百列“我不是傻子”的宣称,但对米迦勒的嫉妒他很能理解:“宽容,加百列。宽容。” 当天晚上,这段对话就经由加百列这大漏斗的嘴传进米迦勒的耳朵里,又传到利奥兰的桌案上。 彼时,别西卜正和利奥兰一道牵头,在万魔宫内召开久违的原罪议会(全员都收到邀请函版)。 所有大恶魔陆续进入在撒旦顺手在万魔殿中为新任执政官加盖的宫殿,中途到来的撒旦以一种横刀立马的坐姿单手撑着额角,在主厅正前方的执政官王座之上落座,身形隐没于帷幔投下的阴影之中。 玛门拿桔子遮嘴,小声跟别西卜逼逼:“稀奇哈,陛下从没出门这么积极。” 别西卜完全不想理根本不帮忙工作的同伴,只在利奥兰左手边落座,伸手拉来米迦勒随工作一并附送过来的便签看了眼:“——梅塔特隆不在天堂?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事。” 利奥兰无奈耸肩:“对地狱来说,梅塔特隆从没象征过好事。这不正是召开这次会议的原因?我们都很清楚梅塔特隆始终想剿灭地狱,虽然我也不清楚祂为何对此如此执着。” “很多天使都持有相同的执念。你猜我是怎么想的?也许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想明白过为什么要跟地狱杀个你死我活。问就是地狱代表邪恶,作为善良一方的天堂消灭地狱是理所当然。”玛门薅着会议桌中央果盘里的葡萄往嘴里丢。 别西卜完全无视正在暴食面前暴食的玛门:“所以不论梅塔特隆的阴谋是什么、是否和世界毁灭有关,地狱必然是祂最先对付的目标。尤其是利奥兰和撒旦这两个祂最敌视的存在都在地狱。” 嫉妒,一个经久不衰、永恒的原罪,即便是天国宰相也无法免俗。 没人再询问“梅塔特隆为啥最敌视利奥兰和撒旦”,一直抱着手臂,独自坐在会议桌桌尾的萨麦尔沉声问:“你们的提议是什么?” 别西卜将便签推开,纠正:“是利奥兰的提议。不过这张字条也提醒我得安排人手寻找梅塔特隆的本体在何处、在做什么。” 祂顿了一下,道:“利奥兰提出的建议是——我们向天堂宣战。” “……?”贝尔菲戈尔一个激灵从偷打瞌睡中惊醒,“我们什么?等等,宣战,现在??” 利奥兰连忙摆手:“就只是宣战!不会真打起来的——梅塔特隆有事根本回不了天堂,天堂现在又乱得自顾不暇,即使我们宣战天堂也做不了什么。” 玛门纳闷:“那宣战的意义是什么??” 利奥兰轻咳了一声:“意义是,能正大光明地让天堂也保持备战状态。” “一旦梅塔特隆真的有毁灭世界之类计划的苗头,天堂也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和天堂联手一起应对梅塔特隆。我们肯定希望自己的盟友装备整齐,而不是随便拿根鱼叉、铁铲就跟我们一起上战场,对吧?” 第169章 阿斯蒙蒂斯只担心自己猎艳会不会受影响:“那这个……宣战,要持续多久?” 利奥兰算了算:“大概……一百九十二年?你看,当我去未来的时候,一本预言书隐晦地暗示了,会有末日在2019年6月6日或者7月7日发生。而且,大概在——” “公元前4004年。”别西卜在旁边接话,“我们刚刚推算的时间大概就是在那会儿。” “——对,”利奥兰说,“大概在公元前4004年的时候,我曾经拟过一份关于末日的流程草案,当时上帝亲自为那份草案定下了施行的时间,就在6023年后。” “公元前4004年……6023年后……那不正好是2019年?”玛门没忍住抽了口气,“难道这些都在上帝的计算中?” 撒旦想对着旁边的水镜啐骂一声老登了,但是他这会儿正在现场,只能辛苦地憋下弹幕。 利奥兰完全不知道台阶上坐得像个海报的撒旦心里在想什么,只道:“那份草案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 “我当时以为这个提案是为震慑人类、提醒人类忏悔自己的罪恶而准备的,所以设计了很长一段流程前戏,好留足时间。” “整套流程做下来至少需要7天,所以如果我们在此时宣战,当梅塔特隆动手的时候,我们可以立即进军人间,天堂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按照这个赎罪提案指摘人类与地狱勾结,从而发起末日——” 草案是上帝亲自审批通过,甚至倾注了神力,以确保其奏效的。 一旦天堂发起末日,那么按照草案的条款,天堂一方在整个流程走完前都不能提前动手,梅塔特隆将会被这个提案整整卡住7天! ——除非梅塔特隆放弃天使的身份。 “但地狱是陛下掌管的……”利维坦喃喃,“陛下可以拒绝接受梅塔特隆成为恶魔或者堕天使。如果梅塔特隆不能做天使,也不能成为恶魔,祂会变成什么?” 阿斯蒙蒂斯吹了声口哨:“一个失去所有力量的普通生灵。” 撒旦有点后悔为什么看现场了,搞得祂现在想拍腿说一句“我就说天使在地狱更有前途”都得憋着。 别西卜抬头看向撒旦,将利奥兰和祂一同整理的提案提交给地狱之主:“这个计划牵扯到和我们曾经的敌人合作,所以……您会允许吗?” 为什么不呢?祂在未来都已经得知自己曾在1827年批准过末日计划了。只是那时的祂从没想过实施这个计划的居然会是天堂一方,而不是祂们地狱。多么奇妙! 利奥兰看着撒旦苍白完美的指尖从阴影中伸出,在提案上签下真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天使对撒旦并不熟悉,因此还有些敬畏):“——好极了,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玛门头皮发麻地冲旁边的阿斯蒙蒂斯小声说:“这真是我进地狱以来听过的最恐怖的话!” 与此同时,天堂。 米迦勒带着利奥兰给祂罗列的可以求助的人员名单,赶向主天使们所在的木星天。刚准备照着名单拉人当劳动力——尤其是把其中被利奥兰画星号的、名为弗兰克的主天使调去地球天,教养还是一张白纸的新生天使们,免得新生天使们在被放养过程中被教歪,就见弗兰克所在的办公室外一片混乱。 一大帮子主天使围聚在办公室外探头探脑,一小队智天使和座天使组成的军团压着弗兰克走出办公室,弗兰克深金棕色的头发有些狼狈的凌乱。 “……”米迦勒僵在原地,咽了口口水,用奇迹将名单藏起来,问旁边的主天使,“这是怎么回事?” “哦,”旁边的主天使为难地咧了下嘴说,“那是梅塔特隆阁下派来的督察队,说是弗兰克在利奥兰堕天前,跟利奥兰关系不错,虽然弗兰克可能没犯什么错,但继续坐现在这个职位肯定是不合适了。我觉得——祂们可能是打算带弗兰克去关禁闭什么的。” 米迦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加百列也和利奥兰关系不错?” “哦……拜托。”旁边的主天使笑起来,“那是因为加百列阁下本来就很好亲近——只要你有足够的胆量和能力的话。” “看见后面那些小分队了吗?”主天使指了指更远的方向,“祂们还有一整个名单要抓。看起来是打算清算所有跟利奥兰交情不错的天使……” “什么??”米迦勒不由地眺望过去,眼尖地看到有一支小队似乎正往更下层的方向走,“祂们又是——算了,我亲自跟去看看。” 座天使和智天使们对于米迦勒跟上来并无意见,事实上祂们相当欢迎:“您能和我们一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按照梅塔特隆阁下的意思,这些天使可能得交给您看守,梅塔特隆阁下说,整个天堂祂能够完全安心相信的只有您。” 米迦勒拼命掐住自己的大腿以防心虚写在脸上:“看守他们什么?” 座天使耸耸肩:“您知道的,给利奥兰传信、帮利奥兰把控天堂政务,替利奥兰在天堂建立眼线什么的。” 给利奥兰传信、给利奥兰送天堂公务,正准备替利奥兰在天堂建立眼线的米迦勒:“……alright.(好吧)” 领着一大帮子对祂怒目而视的被收押天使回恒星天,深受梅塔军团信任的米迦勒转头就把情报卖给了正在为整理地狱档案、建立数字化系统的人手不够而发愁的利奥兰:“……我要怎么办!你说地狱打算对天堂宣战,如果梅塔特隆拿这些天使威胁你呢?我该帮祂们还是继续潜伏?” “?”因为太缺人手,被强行拖来工作的玛门灰头土脸地从档案堆中缓缓抬头,眼底亮起希望的曙光,“我有个主意。” “祂们可以伪装成被逼上绝路、选择投奔利奥兰堕天——不管是不是真堕天都无所谓,我只想有人能代替我、让我从这堆破工作里解脱出来。” “?”自己也正因为工作量焦头烂额的米迦勒顿时警惕起来,像只白鸽展开翅膀盖住自己的食碗,“那天堂的一堆工作怎么办?所有能用的人都下去了,我要怎么办??” 利奥兰不可能为了工作让曾经的同伴们承受做人质、被撕票的风险,他只能委婉地对米迦勒表达态度:“你不需要担心,我可以告诉你如何重新培养人手,就像我从前做的那样——你可以的。你能做到。” “……”米迦勒感觉天都要塌了,主要是从前工作量的实感没有压在祂肩上,祂还以为管理天堂很轻松呢! 米迦勒的声音略显颤抖,“我……我培养?”我做利奥兰? · 维持备战是一个长期计划,而在这个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很多改变也在命运的推动下发生,比如未来在1850年去世,灵魂没能去天堂。 “我——真心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米迦勒经过将近23年的洗礼——主要是天使的引导和超高强度刷题,已经逐渐从最初的闻工作就想昏厥,变成现在的熟练工社畜,“看看现在的天堂!你应该也听说了引渡天使的调动?” 利奥兰的心态还算平和,因为猫咪的灵魂仍盘在他的膝上打着呼噜沉睡:“是。我堕天后,梅塔特隆调了新的引渡天使来地狱,那位天使和我的前任们一样,拒绝引渡任何灵魂上天堂。” “我甚至很难说出现在天堂和地狱的区别,”社畜令人嘴上抹毒,米迦勒嘶嘶喷着毒液,“整个天堂都跟战区一样,就差每天三查有人准备突然跳出来堕天。” “还记得我培养出来的人手,曾经是你负责基础教育的,对吧?就在三天前,那群愚蠢的梅塔军团居然蹦到我的办公室里说祂们可能有问题、是你留下的眼线!多么可笑!” 最大的眼线·米迦勒当时愣是给这帮家伙气乐了,和蔼地表示如果军团愿意代替被抓走的天使留下工作,那祂举双手双脚赞成。 “……然后祂们就撤了。”米迦勒撇嘴,“这点出息!不就是卷轴堆到空间壁垒外了吗?这难道不是工作的常态?” 利奥兰心情复杂:“以你现在的效率,工作应该不至于越堆越多到挤出办公室——” “怎么?”米迦勒的语气义愤填膺、愤世嫉俗,“难道我要把办公室拾掇得干干净净,然后梅塔特隆的人跑过来一看,‘噢你也不是很辛苦嘛,不然再给你分点任务好了’?” “不。休想。我就要把卷轴留到空间壁垒外,让梅塔特隆那帮军团看见就掉头走人。” 利奥兰:“……”行口八。 考虑到猫猫上天堂基本等于白送猫质,利奥兰姑且留下了未来的灵魂。这样僵持的日子过起来居然也不是很漫长难熬,直到人间的二战打响。 没有恶魔的干涉,没有梅塔军团的教唆,战争就这样在人间绽开了。 “很不可思议,对吧?”名为沙克斯的恶魔在述职时碎嘴地说,“有时候我花费数年的时间打磨一个邪恶计划,但就在我将要动手实施时,人类总能想出比这更邪恶百倍的点子。我得承认这让我的工作报告变得好写多了。” 第170章 “沙克斯!”别西卜低喝一声,赶走碎嘴的恶魔,回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忍了没一会、开始作呕的天使,“你知道的,地狱没法派出人手插手这种事。如果我们现在大规模干涉人间,而天堂按兵不动;到了2019年我们进军人间,天堂要以什么理由启动末日计划?” 天堂也靠不上,现在上面草木皆兵到但凡表现得亲人类一点,都会被打为利党,不想被扣下来当威胁利奥兰的人质,只能坠入地狱。 别西卜难能可贵地出言安慰:“听着,就像你说的,我们没法拯救所有人。但至少我们可以保证该下地狱的人遭受到所有他们应得的刑罚;该上天堂的人将会在伊甸园的水草丰美之地永享安逸。我们可以阻止整个世界彻底毁灭——利奥兰。利奥兰。” 利奥兰从反应有点吓人的剧烈反呕中缓过来,单手用力压着喉咙,冲别西卜摇摇手。有些晃荡地独自离开办公室后,他头脑放空地施展奇迹,随机闪身进某座教堂。 “咻……” 炸弹从高空中坠落的声音。 利奥兰眼神茫然地看了眼教堂中避难的人群,下意识地施展奇迹,弹开正中塔楼的炸弹【注】,过了一会才在人群死里逃生、喜极而泣的哭声中捕捉到些许字眼: “……圣保罗大教堂……” “洗礼……” “愿上帝保佑,愿圣保罗的圣剑……” 利奥兰渐渐回神,抬头环顾了一眼金碧辉煌的主厅:圣保罗……这就是蝙蝠侠盗取圣剑和圣水的圣保罗大教堂?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伪装成发卡的圣剑,怀抱着某种隐晦的直觉,在大教堂中绕了一圈,既没找到蝙蝠侠提到的“洗礼池”,也没看到圣剑,哪怕是蝙蝠侠说的那个单独的祈祷室他都没看见。 利奥兰:“……?” 利奥兰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了回来,摸出联络器:【b,你之前说圣剑和圣水是从哪偷的?我现在就在圣保罗大教堂里。】 【b:?没有偷。不是偷。只是礼貌地借用。】 【b:就在圣殿的东南角,有一个很大的洗礼池,应该很好找。你没看到?】 第89章 2分钟后,两个过度谨慎、怀疑是否有特殊力量屏蔽感知的人连上联通讯。 布鲁斯竭力回忆半年前一命通关的迷你副本:“站在圆厅中央,往正对面走。有一个小口通向旋转楼梯,顺着楼梯上去有个小口——” “等等等等,”利奥兰在狭窄盘旋的楼梯里兜圈兜得像个开了倍速的旋转木马,头晕眼花慢下脚步的同时心想,这教堂的设计者肯定没考虑过天使的参观体验,“慢点——当时你是怎么上去的?钩索?你不能直接告诉我从外部进入的路线吗?” 蝙蝠侠:“我坐的观光电梯。” 利奥兰:“……” fine.(行口八) 利奥兰磨着牙向上爬,漫长的3分钟后(正常人攀爬这两段楼梯需要将近20分钟),他站在目的地:“——没有祈祷室。这就是个堆满货物的平台。” “hmm.”蝙蝠侠说,“也许圣剑还没被存进大教堂,或者……这会是某种时间闭环吗?也许未来的你拿到的圣剑就是过去的你放下的。” “怎么可能?”利奥兰认为这不符合逻辑,“我们还有一个梅塔特隆要对付,祂——” “呜……” 一种低沉的、浑厚的号角声忽地在联络器另一端响起。 利奥兰的心跳错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止住话头:“……那是什么?那是……”末日号角吗? 怎么会这么快?他还以为这一次自己会在过去一直待到2019年6月6日,或者7月7日。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当他跳跃到未来的时间线上参加末日之战时,未来的他在干什么? 蝙蝠侠同样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时间紧迫,比起为什么,他更在意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未来的你会参战,我确定他会提前向我发来消息,但他没有。所以这场战斗,应该还是你出席。” “来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很明显,艾格妮丝的预言中提到的‘6月6日’指的是大战尘埃落地的时间,不是开始的时间。我已经提前一周让联盟做好准备,入驻哥谭的花园酒店,现在能参战的人都已经到齐,安娜丝玛正在酒店房间里等待你我。” 利奥兰摘下圣剑,略有些犹豫地看向面前仍是一片狼藉、看起来只是个堆放货物的仓库的平台,最终还是选择带着圣剑施展奇迹——他实在不认为大战开始前丢下武器是明智的决定:“请送我去哥谭。” 与此同时,2019年的哥谭花园酒店,2013号房门外。 突然响起的号角声并不能让经验丰富的夜翼显露出半点慌乱,此时他仍靠在门边发短信询问布鲁斯方不方便,他有关于神谕的事想进门谈谈,就听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从楼梯口拐进走廊。 一位样貌英俊、高大矜持的男性穿着浅米色的西装风风火火地靠近,与他擦肩而过没几秒,又噔噔噔倒回来,对着手机看了看2014号房的门牌。 “?”基于布鲁斯·韦恩已经把一整层房间都包下来了,再加上时机特殊,夜翼很难不站直身体,做好开打的准备,“朋友,你没找错地方?” “什么?”西装男似乎也并不因号角感到慌乱,他反复看看手机和门牌,随后很有自信地挺起胸膛,“当然没有!我来这儿等一个……怎么形容呢,当你和他在一起时,可以放心地把所有动脑的活都交给他。” “?”感觉形容得像布鲁斯啊,夜翼不由地看看自己面前的2013号房,又看看2014号房,主要是他也不知道每个房间住的都是谁,这次联盟来了不少英雄,有些家大业大的甚至还拖家带口,“你是不是弄错号码了,你要找的人不住在2013号房?” “什么?但我的信息上写的的确是——”西装男又看了几遍手机,不是很自信地问夜翼,“你……也站在2013门口,里面的人你也认识?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平常笑嘻嘻很好讲话的样子,但真正严肃起来叫人非常……我是说,有点害怕?” 夜翼想想布鲁西甜心和蝙蝠侠:“是的——你想找的人是不是在外名声很不好,但其实他完全不是那样的人?” 加百列想想都跑去地狱当执政官的利奥兰,还有近来祂在人间看到的那些花里胡哨的绯闻:“恶。绝对是的。”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他不光是个工作狂,而且掌控欲旺盛,你简直不敢想象他会为此做到什么地步!简直令人发指!而且有时候,他的一些决定让人简直想……想把他拖下来揍一顿。上帝啊!你没法想象我有多遗憾我现在打不过他。” 夜翼和加百列对视一眼,确定彼此的描述对上号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夜翼:“你是不是来找蝙蝠侠的?” 加百列:“利奥兰为什么换房间了?” “嘭!”2013、2014两道房门被同时打开,两位当事人一个满脸受伤、一个面无表情地杵在门口。 蝙蝠侠不穿战甲也能随机吓哭几个小朋友:“这不是闲聊的时间,夜翼。即使这条走廊住满了超级英雄,你也不该带着看戏的心思逗弄一个明显有问题的人。” 利奥兰的卷毛都委屈地耷拉下来:“我做了什么让你想打我?哦加百列……” 安娜丝玛抱着预言书站在蝙蝠侠身后,好奇而不失矜持地打量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夜翼:“记住我刚刚说的‘红杯子’,虽然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艾格妮丝是什么意——” “轰!!” 花园酒店那装饰高档的墙壁倏然被一头穿着战甲似的怪物撞出一个窟窿。 安娜丝玛尚未来得及惊慌,整条走廊的房门瞬间被超英们或轻巧或粗暴地打开,十来道攻击劈头盖脸地倾泻向不慎闯入敌营内部的装甲怪,砸得那倒霉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被挤扁似的气音,就含恨九泉。 “拉……呃,上、上帝啊,”超人刚从房间里飘飞出来,就跟利奥兰对上视线,早已习惯的口癖顿时尴尬地缩了回去,“就像戴安娜在古老壁画上看到的那样!这些是达克赛德的类魔大军!” 加百列紧张地冲利奥兰小声叨叨:“怎么办?你知道我们没法参与战斗,末日计划的流程限制着我们呢!那可是由主的神力强制执行的。” 利奥兰安抚地拍拍加百列的肩膀:“能够成功启动末日流程,你们已经帮很大的忙了。想想这会儿的梅塔特隆,祂该多愤怒?” ——岂止是愤怒,梅塔特隆差点在怒火的冲刷下,当着所有天使的面杀死开启末日流程的米迦勒。 没人能想象祂战意昂扬地冲向哥谭冲到一半,却被上帝的神力卡住时是多么错愕;赶回天堂闹明白那个什么七日号角计划、意识到自己得活活多等七天后是多么震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你——” 祂到底还是把脏话咽了回去。 但周围武装整齐,已经列好队、就等着七日后冲下去跟老对头干架的天使大军们,仍是无比迷茫地冲对米迦勒大发雷霆的他投来困惑的目光。 第171章 在天使们的眼里,地狱早两百年前就已经宣战,现在又有情报证明人类已经彻底和恶魔勾结,米迦勒大人开启末日计划哪里不对? 米迦勒顶着祂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茫然神情,不是很有自信地捏着双手:“我、我做错了?——也许我们可以中止计划!您知道的,呃,让吹号角的天使回来,就当这事没发生——” “你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儿戏?!”梅塔特隆愤怒于米迦勒的愚蠢,更愤怒于自己为什么只想到米迦勒不可能和利奥兰合作,没想到这家伙净会拖后腿,“这是上帝的计划!上帝用神力确保它的实施!除非人类现在立刻就他们的罪孽忏悔,否则谁能阻止这计划实施?!” 米迦勒被骂得噤若寒蝉,直到梅塔特隆甩袖转身,才赶紧追上几步:“或者我们也可以派人下去……帮助人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比如……呃,我、我们确实不能伤害人类,在这七天内,但我们可以通过对人类的帮助、庇护,让他们意识到信仰天堂比信仰撒旦更好?” 梅塔特隆差点没被气个仰倒,不能帮祂就算了,米迦勒居然还提议让天堂大军给祂增加难度:“不。不。所有人,包括你,米迦勒,留在天堂。” **。**!梅塔特隆在心里疯狂爆粗,冲着米迦勒发完火,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据点。 祂没有那个时间慢慢等七天的流程,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设法打破上帝的神力对他行为的禁锢。 虽然祂现在手中没有一件圣器,但最重要的部分——利奥兰都没敢设想的部分,还在祂的手中。 隔着水镜,撒旦困惑地看着梅塔特隆像一枚剧烈燃烧、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濒死恒星似的冲向英国的方向,在某个荒野不起眼的屋宅前落下,有些粗暴地推开屋门:“祂这是要做什么?我以为行动被封,祂会拐弯抹角地去帮那个什么达克赛德呢。难道祂手上还藏着……哦jesus(耶稣啊)!” 撒旦不仅是在说感叹词,更是陈述事实。 屋宅中央的简易版床上,一具看起来像是沉睡、面色红润得仿佛随时可能睁眼坐起来的尸体双手搭在腹部上,身下是融合着奇迹的大型法阵。 撒旦看着走到耶稣遗体边跪坐下,伸手拉过尸体的手贴上自己额头的梅塔特隆:“恶——god!你在创造梅塔特隆的时候加了什么?一点变态基因吗??” 第90章 上帝很无辜,祂创造梅塔特隆的步骤和创造路西菲尔没什么区别。祂创世那会儿,世上还没有“变态”一说呢。 水镜中,梅塔特隆将额头紧紧地贴着尸体的手掌,仿佛想从这个动作中汲取什么。他低声喃喃:“请宽恕我的罪,宽恕我的亵渎……您知道光明必将战胜黑暗,天堂剿灭地狱是写在您伟大的蓝图计划上的,您怎能抛下这正确的决定呢?但没关系,没关系……我仍记得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我会代您完成这一切。我只需要一点……来自您的帮助。” 梅塔特隆的语调最初是不安,而后是神经质的偏执,到最后祂从床边带着毫不动摇的神色站起时,眼中闪烁的危险和手上亵渎的行动,已经和开头的祈求宽恕没有半点关系了。 “祂要作什……恶!噢!”撒旦发出无比嫌弃的声音,简直想把水镜关上,“祂在和尸体融合!看在上帝的份上梅塔特隆,你是个天使!什么样的天使会做跟死了两千年的尸体融合这种事?!恶!雅威!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 上帝的视线落在虚空某点上,似乎在注视未来的结局,不知看到了什么样的画面,祂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显得有些怅然。 撒旦也没指望上帝能吐出什么象牙,祂的注意力很快被水镜重新吸引,因强烈刺眼的光芒骤然从水镜中刺出。 这意味着梅塔特隆的融合已经成功。而等水镜的光芒熄灭时,撒旦看见梅塔特隆居然:“*。为什么祂又跑到水晶天外杵着了?” 撒旦没忍住微微提高声音,很难说这会儿祂是期待看上帝倒大霉更多,还是因梅塔特隆的行径感到匪夷所思更多:“难道祂还想连你的灵一道融合?!” 看错你了啊梅塔特隆,没想到你是个干大事的! 这世上没有太多人能让撒旦爆出不优雅的粗口,利奥兰是一个——不过是以一种正面的方式,梅塔特隆是另一个。 上帝从游离中回神:“祂不会这么做。” ——上帝说得没错。 梅塔特隆凝望着水晶天的入口很久,野心和敬畏的神情在他的脸上交织,掺杂着对于失败可能的隐隐畏惧、以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而造成的决绝。 也许在此时此刻,祂内心的确在升腾一些亵渎的念头,但祂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撒旦也无从考证梅塔特隆在最后关头、就差临门一脚时止步于水晶天外,究竟是因为梅塔特隆心中仍存有对上帝的敬爱,还是因为祂的胆怯。但出于和梅塔特隆的不合,祂更乐意相信:“懦夫。祂就是个胆小鬼。” “耶稣的尸体都融合了,为什么不一条路走到黑?” 上帝认为撒旦只是想看梅塔特隆对祂的灵动手,迫使装死的祂不得不诈尸的好戏:“这不一样。至少对于梅塔来说不同。耶稣只是一具承载过我的灵的空壳,代表的是祂眼中我犯下的过错。而灵是我本身。祂没法直面我、吞食我,哪怕当初杀死耶稣,祂也借的是犹大的手。” 撒旦微微挑眉,有些浮夸地感叹:“天啊,天啊。你不会认为梅塔特隆的心里还敬爱着你吧?” 上帝很低地叹了口气:“我希望如此。但除了希望,我还能做什么呢?情感是我唯一不擅长的。” 与此同时,在梅塔特隆设法突破末日流程的桎梏、获取神力的这段时间,位于主战场的哥谭同样在轰鸣。 类魔肆无忌惮地开火将哥谭的高楼大厦炸坍了一大半,到处都是滚滚火焰与黑烟。 地狱的军队人手多、能力便捷,早先时候在利奥兰的调度下优先转移走平民,此时正向不断从传送门涌入的类魔大军发起进攻。 蝙蝠侠则率领超英们在哥谭警局前对上背着手悬浮于空中、长得像个灭霸刷漆的达克赛德。 达克赛德的声音如同低沉的战鼓声,在哥谭市内回荡:“我是混乱,我是死亡,我是达克赛德!” “?”利奥兰和夜翼不由地同时回头,看向似乎也说过同类句式的蝙蝠侠。 “……”蝙蝠侠权当没感受到两道灼灼的视线,向着身后的正义联盟沉声发出指令,“遵循计划,动手!” 分配在第一梯队的先锋霎时跃飞而起,同时向着达克赛德发出攻击。 利奥兰握着圣剑悬停在联盟后方,并没有加入战斗。他知道需要他在场的真正原因——或者说敌人,是到现在还没露面的梅塔特隆。 爆炸的轰鸣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绿灯侠哈尔带着点亢奋的碎碎念从耳机中传出来: “‘遵循计划,动手!’说得好像我们是什么听不懂人话的哈士奇一样。”哈尔冲着被真言套索禁锢住的达克赛德爽爽挥出拳拳到肉的攻击, “你——一定忘记自己刚进联盟那几场仗有多刺儿头了。”闪电侠手中攥握着神奇女侠的真言套索,利用速度成功将达克赛德轻松束缚,“但说点认真的,之前蝙蝠谈计划的时候我走神了一下,我们第一梯队的任务是什么来着……哇啊啊!!” 挨了几通老拳、准备好的台词都没说完的达克赛德在震怒之中,从眼中迸发出红色的射线。 对超人的热视线相当熟悉的闪电侠当场一个折腰后仰,却惊恐地看见在这千分之一秒内,那道看起来跟热视线很相似的红色射线突兀地一个转折,直直射向他的头颅。 闪电侠当场扭身就跑,在飞驰中回头时,就见那射线像电路一样分出数个分叉。其中一道分叉击向超人,当场将氪星人击落;另两道击向神奇女侠和沙赞,分别被女侠的守护银镯和沙赞身上来自神明的庇护挡住,但力量造成的冲击波仍旧将两名超英狠狠震飞:“超人!!可恶,这射线里绝对包含有魔法能量!” 利奥兰原本在关注梅塔特隆的踪迹,见状连忙飞掠过去一剑劈落想来偷氪星人的类魔,单手拽住可怜的氪星人:“呃……我能撤销从前的奇迹吗?我应该可以。” 超人倏地“嗬”了一声,晃晃头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有东西在体内……喔噢!这是什么?!” 超人被自己背后突然展开的大翅膀惊得炸翅膀:“我被魔法影响了!bat!放倒我,立刻!在我失控之前!” 没听说蝙蝠侠会乖乖听超人话的,此时黑暗骑士正像只大型黑猫一样灵敏地躲闪着同伴和达克赛德的攻击,即使是沙赞的雷电也仅能擦着他披风的尾端而过。 他将一柄打浮士德(某位魔法侧反派)时没收的魔法匕首狠狠捅进达克赛德的胸膛:“hmm,匕首断了。第二梯队,动手!” 第172章 第一梯队都是能抗的,负责试探达克赛德的能力。第二梯队是包括康斯坦丁、扎坦娜在内的魔法侧超英。 在超人证明红色射线的确包含魔法能量、蝙蝠侠用魔法匕首大致衡量出达克赛德的魔抗能力后,第二梯队立即调整各自的魔法种类和威力。死者(一位能够附身的超英,本质上是一道亡灵)一个猛子扎进达克赛德的身躯,将达克赛德定在原地:“快!趁这个机会弄瞎他的双眼!” 神奇女侠和沙赞同时动手,蝙蝠侠则一个轻巧的向后翻跃,丝滑地推出对战中心:“冷静,超人。你没有失控,这是正常的返祖现象,恭喜你以后会少掉魔抗的弱点。” “什么??”超人下意识地看向上方正一边拉着他,一边跟萨麦尔实时对接战况的利奥兰,突然心生不安,“我、我返的是什么祖?不会是恶魔吧??” 他意识到自己遗漏掉了什么——之前光在意利奥兰居然就是拉奥了,从未想过这岂不是证明氪星人居然是地狱移民?再给佐德十个脑子,佐德也想不出这种脑洞! “这不重要,”蝙蝠侠抬手拎住超人的后领,丢向在一二梯队的合攻下居然也只被毁掉了一只眼睛的达克赛德,“摧毁他最后一只眼睛!” “蝼蚁的挣扎……”达克赛德发出愤怒的低喝,他山峦般高大的身躯绷紧,试图挣脱真言套索的束缚,“即使只对抗我的一具分身就如此艰难……你们难道以为能战胜我吗?” 眨眼间,七具一模一样的达克赛德分身同时降临战场。 正在利用创造自己的母盒、反向入侵达克赛德的信息库,以确定达克赛德此行目的的钢骨顿时发出急切的警告:“这样下去不行!达克赛德本体的力量太强大,才选择用分身入侵宇宙,多具分身的投放会令宇宙崩溃!” “听都没听过这种说法。”玛门故意冲着半瞎的那具达克赛德发出讥笑,“当初撒旦陛下跑到人间跟梅塔特隆对垒时,也没见宇宙因为至高神的现身崩溃啊?这描述更像是形容空有力量、不知如何克制的菜鸟。” 两具完好无损的分身同时向玛门发起进攻:“你将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上帝!” “轰……” 一团黑色的地狱火冷不丁地劈头盖脸地砸向分身,分身稍纵即逝。 一直抱着手臂、只动口不动手的萨麦尔嫌恶地啧了一声,再度甩了甩乌黑浓长的马尾,侧过脸询问一直被罗宾、军火库、黑金丝雀等超英组成的第三梯队护在最后方的钢骨:“他的分身是只有这么几具,还是贮存有更多?” “……”超英们目瞪口呆。 绿箭侠半晌挤出一句脏话:“这搞得达克赛德像个笑话。”他们这些围着达克赛德还要打半天的更像。 利奥兰连忙摆着手小声澄清:“整个天堂和地狱加起来,比萨麦尔能打的也就是两位至高神、还有被称为小至高神的梅塔特隆。” “……这样吗?”神奇女侠神情微妙地看看在不义联盟的世界轻轻巧巧就被打发走的萨麦尔,又看看利奥兰,再看看只剩灰烬的达克赛德分身,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真的很想问“所以当初萨麦尔是在放海?” 蝙蝠侠敲了敲耳麦:“说正事。钢骨,关于达克赛德的分身,你能查到什么?” “只要天启星不毁灭,达克赛德就能一直利用力量制造新的分身。”钢骨连接着母盒,额头沁汗,神情有些痛苦,这种反入侵显然并不轻松,“但一般他不会这么做,因为天启星还被其他敌人虎视眈眈,他消耗太多力量在外面,就保留不了足够的力量保护天启。” 利奥兰降落到萨麦尔身后若有所思,一点不打算浪费力量在前期战斗上:“这意味着达克赛德确信,只要能成功得到地球,那些敌人将不足为惧。所以他才会如此孤注一掷。” “反生命方程式!”钢骨忽地抬起头,“这就是达克赛德想来地球找的!天启星的资料库显示,这是一种终极武器,能够强行操控他人、影响他人的思维,使其臣服于方程的使用者!”[注] 正在费劲地跟一具分身缠斗的绿灯侠又有话说:“怎么所有好东西都爱放地球上,上帝对地球是不是多少有点偏爱了?——嘿!那边那个费伦泽(哈利波特中的半人马)!你就不能再放几个火球帮忙把剩下的麻烦消灭了?” 萨麦尔没冲过去和分身一起揍哈尔,都是祂成为愤怒之原罪以来修身养性的成果。 祂和利奥兰秉持一样的观点,如果事态不到必须出手的时刻,尽量保存实力,即使是祂也没有把握战胜梅塔特隆,因此此时听见哈尔的喊话,只是蹙眉和利奥兰对视一眼:“达克赛德难道不会派人绕背,去偷这个什么方程式?” 利奥兰想到的则是另一个问题:“梅塔特隆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偏偏选择达克赛德当合作者?” “——” 天空中忽地传出刺耳的异响,众人纷纷抬头,就见凌晨3点的夜空被撕裂出数个深褐色的虫洞,更多的达克赛德分身从甬道中缓缓飞出。 星空、地面,周围的空间、肉眼所及的一切,都开始隐隐震颤,出现崩塌的迹象。 始终以在以瘦小的形象战斗的别西卜瞥了眼周围的裂隙,身形倏然膨胀。 一头巨大的、仿佛由宇宙星云构成的半透明巨鲸张开深渊之口,发出一声长鸣。 它不断膨胀,从占据小半个战场,到吞没整个哥谭,再到笼罩遥远的天穹。 空间的崩塌稳定下来。 原罪们率领地狱军团、清扫完类魔大军,迅速回撤,加入对战分身的战斗;萨麦尔也不再指望能保存力量,和超英们一同加入对分身的清缴。 蝙蝠侠仰头看了眼天上的达克赛德大军,果断地抽身脱离战场,几下跃到利奥兰身边:“你听到钢骨说的了,不解决天启星,只要别西卜以身躯筑起的屏障一撤,达克赛德还会继续投放分身。” 利奥兰接话:“除非摧毁那个引诱达克赛德来的方程,或者剿灭天启星。……你更想选择哪一个?我记得你也有不杀的原则。或许摧毁方程更简单?” “或者我们可以两边都做。加百列不能参战,但让祂找个东西应该没问题?” 蝙蝠侠指了指天上的虫洞:“跨过甬道,就是天启星。要阻止达克赛德继续派遣分身,我们只需要斩断供给他的能源,没必要剿灭天启……” 蝙蝠侠顿了下来,显然是因为对天启星人的心性不甚了解,不确定自己留下的是危险分子,还是无辜平民。 利奥兰勾起唇角,抖了下燃烧着炽火的羽翼:“又或者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奇迹。——钢骨,天启星中没有对抗达克赛德的力量吗?” “呃——有的。”钢骨在停止反入侵后,也加入了第三梯队的战线,“达克赛德有一个儿子,叫做奥利安,因为在另一颗星球长大,他追求正义和平。但等等,你们想离开地球?那之前说的梅塔特隆怎么办!” 利奥兰没有犹豫地抓住蝙蝠侠的手腕,向着虫洞飞掠:“祂想杀我,自然会跟着我走。——等等,停在那儿的是达克赛德的飞船吗?” 10秒后,正在飞船上跟类魔指挥官慈祥奶奶互相讥讽的达克赛德军师·狄萨德忽觉不对:“——等一下,为什么我感觉飞船在移动??” 一旁的类魔小兵听不懂,也没法说话。 慈祥奶奶因为作战失利被狄萨德明里暗里一顿嘲讽,正憋着一肚子火,此时冷笑:“说不准是有人想偷飞船呢。哈!正好,把你这只知道在幕后指指点点的废物一道偷走,最好扔进天启星的焚化炉。” 狄萨德刚想反骂回去,飞船再次重重一震,紧跟着巨大的惯性将瘦削的军师狠狠甩到舱壁上:“啊!不,不,等等!!真的有人在偷飞船!!” 忽然意识到自己周围只有一群没法跟他感同身受的类魔小兵,达克赛德和慈祥奶奶没一个在身边的狄萨德在这一刻忽然感受到一种孤立无援的弱小无助:“——help(救救我)!!” 第91章 慈祥奶奶切断了通讯。 足见同事关系在生死存亡时有多重要。 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慈祥奶奶在电话的另一头也被暴打了。 “*!”狄萨德抓狂地咒骂,求生欲令他努力伸手抓住周围的固定物,费劲地挪动到操作台前重重锤下联络天启星总驻地的按钮,“达克赛德大人!” “您好,狄萨德先生。” 出乎狄萨德预期的,回应他的是天启星智能ai礼貌的声音:“非常抱歉不能帮您联系总驻地,我已答应天使的请求,切断飞船上的所有通讯功能,现预备将飞船开回天启星。” “嗤……”飞船的舱门在狄萨德呆滞的注视中打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跃入其中。 蝙蝠侠没有收势,松开抓住舱门的手,顺着惯性急坠向还抓着操作台飘得像面鲤鱼旗的狄萨德,一脚踩住狄萨德的胸口,狠狠砸上飞船后壁。 第173章 狄萨德还没来得及痛呼,蝙蝠侠直接一拳砸在鼻梁上;趁着狄萨德因蝙蝠战甲与超人等同的力量而眩晕,迅速拔出针筒,粗暴地扎进狄萨德的侧颈。 “呃……”狄萨德迅速失去意识,委顿了下去。 正和飞船搭载的信息库“聊天”的利奥兰调出智能系统友情提供的地图:“飞船会把我们送到天启星的能源中心,记住,我们此行必须完成的任务只有一个:摧毁能源。确保达克赛德在数年内无法再度派出分身。” 能做到这一点,就足以将达克赛德踢出本次战场。 他们现在主要得对付的还是尚未露面的梅塔特隆,只要能将达克赛德这个梅塔特隆的同谋隔离在战场外就已经够了,如非必要,不必走“杀死达克赛德的主体”、“尝试用炽火鼓舞天启星内的反抗势力对抗达克赛德”这些其实可以战后再转回头来做的支线。 ——计划是这么个计划,但现实往往更倾向于把所有烂摊子一起堆到人面前。 飞船在半分钟后穿梭至天启星能源中心正上方,利奥兰和蝙蝠侠刚扶住出口的把手,准备等舱门开后跳落迫降,飞船如同触礁的巨船般骤然剧震,猛地停下。 利奥兰和蝙蝠侠本就攥着固定物倒还好,昏迷的狄萨德被惯性从船尾甩到船头,脑袋“梆”地一声撞在装备舱的金属尖角上汩汩流血,晕上加晕。 蝙蝠侠和利奥兰对视了一眼:“好听就是好头——跳!” 愤怒的欧米茄射线洞穿舱壁,射入飞船内部。 舱门“嗤”地一声被智能系统打开,利奥兰和蝙蝠侠同时从舱门中跃出,一人踩着达克赛德的头盔借力下跃(达克赛德的体型真的太巨大了,利奥兰怀疑他是否是《圣经》中记载的第一批天使之子的后裔。但想想宇宙里的家庭矛盾已经够多了,他还是别再编排新款矛盾故事了吧),一人展开地狱战甲的披风化作的蝙蝠翼俯冲向能源中心。 “你们……绝不会成功!”达克赛德透着怒火的声音宛如殷雷,他一把将还装着狄萨德的飞船丢开,和欧米茄射线一道追向下方的入侵者。 也是在这时,利奥兰和蝙蝠侠在极速迫降中看清能源中枢里穿着囚服、呆呆向上仰望的苦力们。 他们不得不同时转身,利奥兰看向蝙蝠侠,指着达克赛德比了个手势:“共振穿过去!” 欧米茄射线在两人身后拖曳出鲜红的拖尾。 两人同时使用奇迹或战甲赋予的闪电速度一个大转弯,直面着向他们追来的达克赛德而去。 各自穿过达克赛德的身体后,两人猛然转身,就见欧米茄射线撞上达克赛德的胸口,引起一场范围波及近百米的爆炸:“轰!!” 没人恋战。趁着爆炸的余波,利奥兰冲进能源中心去捞那些囚徒,蝙蝠侠则按照智能系统提供给他的地图直奔能源中心的控制中枢,安装炸弹—— “利奥兰。”蝙蝠侠的动作忽然顿住,战甲的扫描功能显示出能源内部隐约有一道人影,“达克赛德似乎在拿活人供能。我们不能直接炸毁中枢。” “那是……那是奥利安!达克赛德的儿子!”被利奥兰捞出来的劳工虚弱地抬头,他们的脖颈上佩戴着款式特殊的项圈,利奥兰认为是某种天启星科技炸弹,“他身上有‘天父’给予的星辰之力,达克赛德俘虏他后,狄萨德发觉星辰之力能和天启星现用的能源产生共鸣,就把他关进了能源炉里!” ——这种情况就没法等打完梅塔特隆再解决了。 利奥兰拎着劳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蝙蝠侠身边:“棒极了。又一个家庭矛盾。我们要怎样才能救出——” “轰……” 某种逸散着死亡与暴虐气息的能量场,如同飓风般碾压、逼近能源中心。 天使反应极快地释放奇迹,眨眼将敌我双方、连带着攻击刷至远离能源中心的地方。下一秒: “隆隆……” 可怕的能量冲击在地面上,眨眼间令方圆千里的大地变成焦炭。 丝丝缕缕的黑烟从地面的裂隙中升起,散发着在天使的感知里相当明确的死亡与毁灭的规则力。 单拳撑着地面的达克赛德缓缓站起,左手手臂的皮肉破损,露出其下包裹着的某种银色金属材质的义体:“我知道将要对战一位真正的天使,难道你们认为我会不做任何准备?” 达克赛德活动了一下银色的手指,苍白偏蓝的闪电在关节缝隙间流窜:“见见奇迹机器吧!天启星科技进展到极致的结晶。狄萨德花了不少时间,才将它从数吨的笨重机械改造成现在这种便携的样子……当然这其中还少不了我的盟友,梅塔特隆的助力。” 达克赛德的目光从眉骨的阴影下不偏不倚地投向利奥兰:“你听说过‘无尽家族’吗?” “梦、死亡、命运、绝望、欲望、谵妄和毁灭,每一个都是自世界诞生起便存在的规则。” “当生命第一次降临世界时,死亡的概念诞生了;当上帝做第一个梦时,梦的概念诞生了。”【注】 达克赛德抬起左手:“我利用奇迹机器捕获、融合了死亡与毁灭的规则,现在正是实验它威力的时机——” “让我们看看吧,究竟是世界的法则更加不容违抗,还是天使总能创造奇迹?” “等等等等。”利奥兰在达克赛德发大招前连连摆手,“但你刚刚说‘无尽家族’。所以——这些‘规则’、概念体,都有自己的意志?” 达克赛德是个有风度的反派,尤其在对手的疑问更衬托出他的强大时:“当然。这让祂们很难对付。我不得不花了很长时间寻找他们落单的时机,我还记得死亡是个灰色的幽灵,毁灭是个红发男子——” 蝙蝠侠意识到利奥兰的打算:“而你抓走了这个家族的两个成员?” 之前他们还想“不要再添加更多的家庭闹剧了”,现在看来,还是多多益善吧—— 天使的奇迹之光在战场上方如烈阳般骤然喷薄。 在达克赛德反应过来前,分散于各地宅邸的无尽家族剩余成员听闻奇迹送去的消息,带着无比的暴怒跨入奇迹开辟的甬道,自光芒中鱼贯而出。 “好极了,”利奥兰直接退到一旁,“只要达克赛德刚刚说‘祂们很难对付’、‘不得不等祂们落单’不是在夸大其词,对付达克赛德就没我们的事。我们可以回去救奥利安了。” 蝙蝠侠皱眉:“等等。沙赞刚刚回复我的询问,说无尽家族中的‘死亡’并不是‘漆黑的幽灵’,而是一个喜欢花草的哥特少女。而且,你还记得我们在打雷霄古时,雷霄古利用命运之矛的献祭召唤出的灰色幽灵吗?如果达克赛德没有说谎,那当时那个灰色幽灵是不是就是‘死亡’?” 利奥兰瞬间意识到问题:“是什么让死亡改变了形象?” ——他们来不及思考这些疑问了。 达克赛德在看见包围住他的无尽家族时,就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利奥兰的分身忽然传来急讯: 他找到反生命方程式了。 但倒霉的是,一具达克赛德的分身寄居于一名看起来打扮普通的警探身上,同时也发现了反生命方程式。并且很可能也同样向本体发出了情报。 无尽家族的包围圈中,达克赛德釜底抽薪,爆发出一声怒喝,孤注一掷地将奇迹机器运转到极致,利用死亡和毁灭的能量撞开谵妄的身体,如同包裹着火焰陨石般向着地球飞去。 无尽家族的成员们毫不犹豫地发起追击,利奥兰和蝙蝠侠下意识地向对方伸手,手撞在一起像打架一样混乱地扯着对方向前飞了一段,又同时反应过来迅速刹车,扯着对方往回飞。 “哈!”撒旦隔着水镜发出无情的嘲笑,“他们看起来简直像春游的小学生。兴冲冲扯着同伴冲刺到一半,又想起装满零食的书包没带,手忙脚乱、跑得乱七八糟地溜回去拿东西。” 可能这就是爱屋及乌吧,反正正在折返天启星的两人没觉得刚才那一番因为过于默契、所以完全没默契的纠缠有什么可爱的。 蝙蝠侠将一枚类似车钥匙的东西丢给利奥兰:“我去救奥利安,你炸能源中枢。遥控给你——” 能源中枢内陡然响起尖锐的警报。 大量类魔蜂拥而入,被利奥兰放下后,一直靠坐在操纵台边喘息以恢复力气的劳工闻声抬头,又焦急地看向两名天外来客:“摘下我的控制环!就用你们刚刚传送走达克赛德的办法,传送走我的控制环!我们都是‘天父’的下属,达克赛德的敌人,我们足以对抗达克赛德的大军,是这个该死的控制环遏制了我们的实力!” 不得不反身应对类魔的利奥兰不禁狐疑:“o.0?‘我们’?” 劳工费力地抓住近旁被类魔的攻击切断的电缆,利用泄露的电流击退一只向他扑来的类魔:“是的!奥利安虽然被达克赛德送给‘天父’当质子,但‘天父’教导他如同亲子。我们原本有一整个军团跟随奥利安攻入天启星,想终结达克赛德的暴政,但达克赛德操纵了他的女儿令奥利安被亲情蒙蔽,我们也不慎陷入暗算……” 第174章 蝙蝠侠:“……你说的没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家庭矛盾。” 所以说像小丑、谜语人这样的光棍反派们真是太……算了。这帮子混账虽然自己没有家庭矛盾,但是会制造蝙蝠群英会的家庭矛盾,谁也不比谁高贵。 奇迹之下,劳工的项圈应声掉落,血色迅速回归劳工苍白的面孔。他迅速飞升起来:“去做你们该做的事!这里交给我。” 利奥兰看了眼蝙蝠侠,对劳工说:“你能否许诺会救出奥利安,摧毁能源中枢?” “是的。”劳工坚定地说,“并且达克赛德的暴政必将终结!” ——有天使的谎言惩戒,他们不必担忧劳工背刺。这个结果比他们原本准备的保底方案都要好,能够替他们在战前省不少力气。 利奥兰和蝙蝠侠不再耽搁时间,再度向达克赛德追去。距离地球将近1100公里时,蝙蝠侠忽然凝望着地球停顿了一下。 “?”利奥兰伸出去捞人的手这下没跟蝙蝠侠的手甲打架了,“你在看什么?” 不论是天使,还是兼具闪电侠能力的地狱蝙蝠战甲,行进的速度都很快。 蝙蝠侠还未来得及张嘴,两人已看见前方的两拨身影。 达克赛德最先着陆,而后陷入狂暴状态的无尽家族如同野兽撕扯猎物般群扑而上。 利奥兰的足尖刚要落地。 “——” 像被某种爆炸造成的震荡波狠狠击中,利奥兰的身体向后飞去,短暂地失去了片刻意识。 剧烈的耳鸣化作如有实质的钻孔机,凿头刺耳地尖啸着扎穿耳膜,向脆弱的大脑钻去。 利奥兰凭着意志用力晃了晃脑袋,视觉渐渐恢复了些许。 他挣扎着起身,看见达克赛德高大的身躯毫无生机地匍匐在地,无尽家族的身影了然无踪。一道穿着黑风衣的身影站在达克赛德的身边,弯下腰。 ‘谁……’利奥兰本能地眯起眼睛,条件反射地寻找自己的理智和清醒。 姗姗来迟,终于赶到现场的梅塔特隆粗暴地生拽下盟友的左臂,催动神血施展奇迹,将义体修改成适合自己的大小,桥接在自己的左肩上,随后转身。 ‘……’利奥兰感觉自己在很深的喘息,但他的耳朵听不见声音。他撑着身体在地面上翻动了一下,旋即惊愕地看见不见边际的尸体。 恶魔的、超英的,闪电侠的脑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垂在脖颈边,超人的红披风在茫茫的白光中格外刺目。 肉眼可及处,一切景物都呈现出一种像是陷入崩塌湮灭、但又被时间定格的状态。 破碎的石块和尸体以一种失重的状态,静静地悬浮,而他的思绪也在这短暂的一瞬仿佛跟着石块和尸体一道静止悬浮似的——他甚至没能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达克赛德是……死了?怎么死的?无尽家族呢? 反生命方程式呢?为什么他们跟着达克赛德冲着方程式所在的位置降落,他却没看到疑似方程式的东西—— 这一切和梅塔特隆有关吗?这一切都在梅塔特隆的计划中吗? 太多未解的谜团了,他们明明就站在最终的敌人面前,但还有那么多的疑惑未曾解开—— “利奥兰……”梅塔特隆的嗓音比记忆中沙哑了不止一个度,还带着叫人作呕的、仿佛卡着痰液或肉块似的含混感。 祂在试图起身、但连坐起都困难的利奥兰面前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看似融合完美、但因左右截然不同而令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恐怖谷效应的面孔,身躯因耶稣的身量比祂更为高大而显得右高左低。 仇恨,强烈的仇恨。 浓烈要几乎要化成实质的仇恨从梅塔特隆的眼睛中流出,然而天知道利奥兰根本不明白梅塔特隆何至于要恨他恨到这个份上。 真要说嫉妒的话,难道不是不论何时都更受上帝偏爱、甚至堕入地狱后直接和主平起平坐的撒旦更招梅特塔隆的嫉妒? 可惜的是,梅塔特隆并没有一般反派们动手前先进行一段独白表演的好习惯。 祂上前一大步,一把抓住利奥兰的衣襟,蕴含着法则、奇迹与神力的义体倏然张开手指,尖锥般狠狠插向利奥兰的大脑! ——也就是在这一刻,倒在梅塔特隆身后,因为太过弱小,完全没被梅塔特隆放在眼里,只用与达克赛德一视同仁的群攻顺道击毙的“蝙蝠侠”背后倏然张开六道炽火。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 蝙蝠侠的承诺始终有效。 当梅塔特隆对着除“利奥兰”以外的存在挥出致命攻击时,伪装成“利奥兰”的蝙蝠侠即使失去意识,本能依旧在维系着圣杯戒指的运作。 所有人都被梅塔特隆瞬间击溃、达克赛德当场死亡。利奥兰却在蝙蝠侠的信念中复生,并比任何时刻更加完美、力量处于巅峰状态。 ——但即便如此,生存的本能依旧在向天使尖叫着:逃!快逃!你没有正面迎战的能力!梅塔特隆已经得到了一切祂想要得到的! “倏……” 利奥兰自诞生以来从未如此拼尽全力的飞行过。 在生死仅一线之隔时,他冲向伪装成自己的蝙蝠侠,挥手割断梅塔特隆紧攥着的那片衣襟的同时,抱着人向哥谭的方向疾冲。 “……”蝙蝠侠还在急促地喘息,他仍在忍受那种仿佛有无数条铁线虫顺着耳道钻入头颅、在大脑中搅动的痛苦,但已能迫使自己进行理智的对话,并越过利奥兰的肩膀向后看,“所有原罪也被杀死了?不,不,萨麦尔他们还活着,只是重伤。” 这至少说明梅塔特隆的实力也没有断层到绝对无法对抗。但下一秒,蝙蝠侠的瞳孔微缩:“利奥兰,祂追上来了!” “……”利奥兰的双唇被抿得发白,脸颊的虎爪骨因咬紧牙关而绷得轮廓清晰。他没空回头,将力气消耗在回答问题上也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但即便如此,梅塔特隆的身影仍在寸寸咬近。 百米……七十米……二十米…… 当梅塔特隆向着利奥兰伸出双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天使的足尖时。 “轰隆……” 天空中骤然降下惊雷,即使没能令梅塔特隆受伤,仍旧拦住了梅塔特隆的步伐。 “?!”梅塔特隆完全没想到在这种时刻居然还会有其他的拦路虎,明明祂已经扫清了所有阻碍。——难道是撒旦?……上帝? 做贼心虚令梅塔特隆倏然抬头,追击的速度逐渐停下。然而当他望向天际时,却看见:“——米迦勒?!加百列!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没法违背主的限制!” “是的——我们不能。”加百利再度向前,宽阔的羽翼从滚滚阴云后展露出来,“除非我们不再受主的管辖。” 即使是怀疑撒旦插手,也没能让梅塔特隆停下步伐。 但此时此刻,当祂注视着米迦勒、乌列尔……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带着复杂或震怒的神色,从滚动着雷光的阴云后走出时,那一双双灰白斑驳的羽翼令祂的大脑不受控地空白了一瞬,脚步不自觉地止住:“你——你们——你们疯了!?!”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谁更疯狂,梅塔特隆。”乌列尔头一次当着所有天使的面表达自己不那么契合天堂观点的个人想法,“但至少我们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 加百列和米迦勒高举号角:“to fight!angels!for god!for goodness!(去战斗吧!天使们!为了主!为了一切的美好!)” “……!?!”隔着水镜,撒旦看着一名名天使主动跃下云层,羽翼染上鸦黑,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退身体,后背抵在御座上,“祂们——祂们——上帝啊!” 飞驰中的利奥兰听见了号角的声音,也听见了加百列等大天使与梅塔特隆的对话,他用力眨了下泛红的眼睛,仍没回头,但至少能够抽出空进行解释了:“记得刚刚飞向地球时我愣了一下吗?那是因为我突然想明白艾格妮丝预言中的‘红杯子’是什么了。” “说起来有点好笑,我在六千多年前曾经摧毁过一次地球——那时候是为了完成主的使命,为了末日做准备。” 蝙蝠侠:“……你是说那个导致你被误解至今的‘摧毁银河系’的命令?” 成功毁灭地球的反派原来就在我身边! “?”还在情绪冲击中的撒旦敏感地探头,“等等,这话怎么说起来好像蝙蝠侠知道利奥兰的真实身份?‘被误解至今’……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利奥兰并不能听见撒旦的狐疑:“是的。那时候地球上还没有任何生命,它就是颗小蓝球——比现在小多了。但我还是为摧毁它感到抱歉,所以在复原它之后,我又放了一个重启按钮上去……” “在那时候看起来挺小的,红色按钮。但你知道的,经过很多年后,地球膨胀了,所以——也许,在艾格妮丝的眼中,那个跟着地球一起膨胀的按钮,会看起来像个红杯子。” 第175章 “……”蝙蝠侠即使在追逐战中也要地铁蝙蝠看手机式微微后仰身体,依稀在严肃的超英片场又感受到一丝来自天使片场的滑稽荒诞,“所以。那个‘红杯子’。可以重启时间线?那为什么包围它的污水会吸食生命?” 利奥兰抱着没有呼噜的大猫在污水厂顶楼匆匆降落:“我安置那个按钮的时候没想过地球能变那么大,所以它可能是……有点亏能量。” 两人几乎是踹门而入,冲到顶楼可以俯视污水池的栏杆边才倏然刹车。 蝙蝠侠:“一个现实的问题:你觉得我们跳下去,够弥补上这份能量吗?还是说我们按完按钮就会死?或者我们连按钮都未必能碰得着?” 利奥兰尽量从乐观的角度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留在上面,我跳进去按按钮,也许只要多死几次就能成功!总之我还是会在你的帮助下复生,对吧?” 蝙蝠侠看看来时的方向:“那你觉得天使军团能阻挠梅塔特隆多久?如果你在下面死了,同时我在上面被梅塔特隆杀死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蝙蝠侠向着利奥兰的方向迈近了一步:“或者我也可以和你一起下去。” “什么?”利奥兰想也不想地皱眉反对,“这样不是死得更快?” 蝙蝠侠变戏法似的翻过手掌,一枚与他尾指上的戒指材质相同、款式类似,只是直径更粗,带有镂刻着一对天使羽翼的圆章的金色戒指静静躺在嶙峋冰冷的手甲掌心: “我做了点准备。在席尔瓦那一战结束后。” “我想可能会有用到它的时候,所以我去找了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帮忙,合力施展奇迹改变了它的效用,让它的能力不仅仅框死于‘佩戴者内心深处最接近神明的存在’,也可以勉强扩展到和圣杯有联系的人身上。” 一切巧合都仿佛命运注定,倘若当初的蝙蝠侠没有因为谨慎而再三试探,在圣杯熔石中滴下自己的血液,即使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有心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比起用命运解释这一切,更合适的解释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决定了自己人生前进的方向。所以他们即使背道而驰,也终究会与对方并肩同行。 一种不确定的神色迅速掠过蝙蝠侠的眼眸,他冲着利奥兰摊着手掌快速询问:“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 “什么?不愿意什么?”利奥兰不假思索地拿起戒指,意外地发觉它完美地契合自己的尾指,“这会儿是问愿不愿意的时候吗?!” 他抬头握住蝙蝠侠的手臂,在对视的瞬间,同时毫不犹豫地翻跃栏杆、跳向下方的污水池。 蝙蝠侠从腰带中摸出蝙蝠镖,掷向下方封住污水池的水泥:“——还有最后一件事。” “?”利奥兰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有事不在脚踩着地时说完,非要跳完了再说,这到底是不是诚心想说这件事? 爆炸扬起的热风让两人坠落的势头减缓,蝙蝠侠反握住了利奥兰的手臂,微微靠近,那双总是像风暴中的深海般的眼中倒映着爆炸的火光,有一瞬似乎褪去了些许哥谭的阴影,注入了些许清亮。 蝙蝠侠就以这样一个介于黑暗骑士与布鲁西甜心之间的眼神,近距离注视这天使,滚烫的火光与热流卷席向他们的面庞与发鬓: “打造戒指的时候,我用玛丽和约翰结婚那晚悬停在我们头顶的榭寄生做了一份标本。如果可以,重塑我的时候,别让我忘记。” 第92章 池水淹没了他们。 利奥兰在水中下沉时,大脑还有些茫然:那是……一句告白吗? 圣诞节时站在榭寄生下就必须接吻,是自北欧神话衍生来的浪漫习俗,但时值二十一世纪,人们早已不那么严肃地遵循古老的习俗,更别提婚宴并不是在圣诞季期间。 当时他刚抬头就见蝙蝠侠驱赶开榭寄生,甚至还飞出蝙蝠镖将魔法树圈电焦了以防止有敌人动手脚,还以为蝙蝠侠就像夏洛克一样对这个习俗毫无好感,谁能想到对方却会在事后收集枝叶做成纪念? ……或者不是纪念?是别的什么原因?也许他不该往私人感情的方面想? 毕竟如果蝙蝠侠对他有超出友情的好感,为什么从未表现过?还是说,只有前途未卜、可能奔向死亡的那一刻,蝙蝠侠才会允许自己脱下所有的伪装,袒露出毫无遮掩的、真实的自己? 利奥兰几乎感到眼前这潭池水有点碍事了,否则他就能仔细端详蝙蝠侠的神情,好弄清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咕……”随着坠落被带入水中的空气聚成气泡,争先恐后地向水面上方浮起。 他在死亡。 他在复生。 金色的光芒将那些气泡照亮,在污浊的浑水中像升起的宝石,璀璨得无数枚小太阳。 他在这一刻忽然回忆起第一晚踏入韦恩庄园时,浸泡进那脉脉无声、却将整个庄园包裹在内的爱中时的战栗;他想到那爱中掺杂的忧虑、愤怒、愧疚、自我厌弃……还有被那片波澜谲涌的情感之海小心藏匿在最深处的珍视和希望。 那是他对蝙蝠家族最深刻的第一印象。 也是他对蝙蝠侠那双夜色下深邃如海的蓝眼睛的第一印象。 似乎很自然地,利奥兰开始在心中以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为起点,勾画布鲁斯·韦恩的其他部分: 隆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眉弓骨,令对方能够在刻意迎着光时双目含光,显得深情又好骗,又能在逆着光时肃穆阴沉得像夜晚雨幕下的滴水兽;为扮演哥谭甜心而总是精心修饰、打着精致微卷的鬓发,;高挺笔直,线条如同之人的性格一般冷硬不可动摇的鼻梁。 还有看似风流无情、但时常因满载的情绪而抿紧的薄唇;坚毅有力,总在忍耐与黑暗骑士冰冷外表截然相反的汹涌情绪时绷紧的下颌…… 天使无法欣赏五官的刚柔或比例所构成的美,但布鲁斯·韦恩面庞上的每一处细节,似乎都镌刻着时间不会在天使身上书写的诗。 他看着布鲁斯的脸,阅读到的却是岁月——岁月低喃着告诉他,这是一道经历过无数噩梦和苦难却依旧不曾动摇的灵魂,时常皱眉,很少微笑,得到并不比失去多。 他看着布鲁斯的眼睛,如视对方的灵魂——疲倦的、暴躁憎怒的、自我否认的…… 但永远怀揣希望的。 一抹金橙的火光在这一刻忽然穿透浑浊的池水,从目光所不能及的另一端探伸向他。 他手掌中紧攥的那条坚实手臂忽地微转,覆盖在战甲下的手同样抓住了他。 炽火将污浊的黑水如同石油般瞬间点燃,他们缓慢的坠落骤然加速。 当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黑水被炽火短暂焚毁的片刻,利奥兰看见了那双包裹在金橙色的火光中的蓝眸,看见那双迎着光的眼眸中光芒耀目的自己。 此刻盛在那双含光的蓝眸中情绪是真实的吗?还是光影的错觉、习惯性的逢场作戏呢? 他们的双手同时重重拍上池底那枚闪烁着警告般的红光的按钮。 “——” 巨大的虹吸力自池底撕裂开,利奥兰只来得及用另一只手抓住布鲁斯的肩膀,就被遽然吸入其中。 时间线的重启一点不像穿梭时间流那样温和,他们在暴虐的涡旋中东撞西摔,身躯化成灰烬,又重新凝实;血肉被刮裂成泥,又自白骨上重新生出血肉。 一遍,十遍,无数遍。 直至某一刻,所有的代价终于支付完成,他们猛地撞进某种狭窄坚硬的东西中。 装入容器的声音过了数秒才被迟滞的大脑理解——那是一声肉体撞上木头的闷响:“咚……”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腐烂与泥土、木头的潮湿气息涌入鼻中,难闻却鲜活。 利奥兰压在布鲁斯身上,两人几乎同步地深喘了十数下,才逐渐恢复对身体的掌控:“这是哪?” 利奥兰尝试翻身,但是被四周的木板限制住行动。 比较有类似经验的布鲁斯抬手越过利奥兰的腰,敲了敲他们上方的障碍物:“……我想我们正在一具棺材里。上帝保佑原主人没有被地狱战甲压出残疾,死后可没有联邦伤残保险。” 利奥兰强行抵开身上的棺盖,铁钉变形、木板断裂,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坐起身扫了眼周围笼罩在雾气中的墓地:“——活着恐怕也不会有。看看这个地方,这里是英国爱丁堡,我记得这里!” 有关“之前你说的那句‘别让我忘记’是什么意思”的问题,在利奥兰心底犹豫地转了一个旋,但最终还是让步于正事和眼下完全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的墓地环境。 布鲁斯跟在利奥兰身后跨出棺椁:“为什么我们出现在这里?我以为‘重启’的意思是倒转几个小时,或者整条时间线重置——现在是什么时候?” 也许这就是布鲁斯始终没和利奥兰谈过任何感情相关的话题的原因——在他们面前,正事永远先于自我,而这个世界又总有太多的正事需要他们不止歇地奔波。 第176章 隔着水镜,原本在因布鲁斯的惊人之语而原地爆炸的撒旦不禁狐疑地停下:“?等等,他们怎么刚出棺材谈这个?不该趁热打铁吗??” 难道祂想多了? 始终淡定的上帝心说这才哪到哪,隔壁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认识6000多年,连个隐晦的白都没告过,蝙蝠侠和利奥兰才相处几千年,已经算进展神速了。 利奥兰原地转了一圈,视线扫过周围的新墓碑:“至少在1827年11月3日之后,那块墓碑上刻的日期就是这个。” 他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我记得我在爱丁堡墓地跟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碰面,似乎就在……这一年11月的10号?那不就是7天之后?” 利奥兰不禁往墓地前小跑了几步:“只剩七天!但为什么这里没有加百列雕像?我记得当时这里有尊雕像!克劳利还跟我说,亚兹拉斐尔是因为听闻这片墓地夜晚时盗尸活动猖獗,才跑来这里蹲——” “嘿!那边的两个!干什么的?!”一声愤怒的高喝穿过茫茫白雾,从墓地的另一端传来。 利奥兰和蝙蝠侠条件反射地齐齐回头,在看到一手拎着煤油灯,一手拿着枪赶来的守墓人后,又几乎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看他们脚边狼藉一片的墓坑和尸骨。 利奥兰:“……哦s……坏了。” 布鲁斯反应果决地伸手过来,一把抓住时隔六千年,骂脏话水平还是一点没进步的天使大步狂奔。 掠过一座座坟包时,还能听见后方守墓人气急败坏的大骂:“站住!给我站住!缺大德了你们!连死人的尸骨也不放过!你们会被上帝诅咒,堕入地狱!!” 大概是觉得1827年没人认识蝙蝠侠,布鲁斯穿着哥谭骑士的夜巡服,心情却很好似的吹了声布鲁西甜心性格的口哨:“早堕过了。” 他甚至边跑边拍拍利奥兰的肩膀:“为什么不让守墓人看看你的大翅膀?” “……”利奥兰无语地一把拎住就差愉悦地晃荡尾巴的大猫后颈,在守墓人倾泻出更多诅咒前以超级速度闪进最近的一间荒废礼拜堂。 “我得把那位可怜的老先生的尸骨复原,”天使说着施展奇迹,顺道放下猫,把被他撞倒的门扶回门框上,“感谢这座礼拜堂没有拒绝我,也许在1827年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在这里暂时安身——毕竟布鲁斯·韦恩的黑卡没法在这里刷钱。” 利奥兰拍拍手上的灰尘,又顺手拍拍正在习惯性逡巡新地盘的黑暗骑士:“你破产了,韦恩先生。” 蝙蝠侠挪开搭在万能腰带上的手,仿佛那里面装满了三个小格的宝石不存在。 他板着脸,以黑暗骑士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布鲁斯·韦恩破产和我蝙蝠侠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换一个天使投资人。” 蝙蝠侠抬手,用手甲尖尖戳了戳天使的肩膀:“你有钱吗?” “……”利奥兰回头看他,高高扬起眉头,“如果我没有呢?” 蝙蝠侠万能腰带里的宝石又存在了,躺在漆黑的手甲掌心折着光:“我也可以偷布鲁斯·韦恩的保险库养你。” “那还是别了。三个人的关系太过拥挤。”天使忍俊不禁。 他捉起那几粒宝石,伸手探入包裹着在蝙蝠侠身躯的披风,将它们重新放回紧贴着蝙蝠侠侧腰的万能腰带分格:“如果我没有记错时间,再过7天,我就会进入地狱。亚兹拉斐尔的书店有一间专门为我开辟的办公室,过去的我从没去住过,恰好能造福现在我。” 利奥兰走回窗边,往外看向墓地的方向,略微有些忧心:“前提是一切都按照之前的时间线发展……” 第93章 礼拜堂距离墓地有近百里远,再加上正值伦敦雾季,布鲁斯根本没指望能用肉眼看见利奥兰所注视的景象。他直接转进里间更换衣物: “我在想,也许‘<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daomu.html target=_blank >盗墓活动猖獗’的流言就是因为我们今晚的行动。” “甚至还有那尊雕像,你认为守墓人会如何解释我们俩的凭空消失?还有被掘开的墓坑眨眼变得平整一新?” 归为神迹是最常见的思路。除非守墓人在追赶他们前,嗑了会导致幻觉的镇痛剂。 “你认为加百列雕像是守墓人造的?”利奥兰看着墓地的方向喃喃,“但愿如此……” 百里外,墓地内。 守墓人的大呼小叫惊醒了另一名原本在小屋里打盹的同伴。 矮个子抱着枪气喘吁吁地跑来,因为雾气浓郁,差点把高个子守墓人当盗墓贼打了:“老天!你在吵什么,麦克?” “我发誓刚刚有两个盗墓的混蛋从马格尼斯爵士的墓里跳出来,从这里跑向西边——”麦克提着灯瞪眼,原地转了一圈,“但就在一眨眼间,他们突然不见了!” “你在说什么?”矮个子困惑地说,“我刚刚从马格尼斯爵士的墓边经过,那里的土堆平整得就像新铺……哦狗屎。” 矮个子没忍住骂了一声:“马格尼斯男爵的墓是三十多年前建的,怎么会有新土?” “——哦不,哦不。马格尼斯男爵的儿子每年都回来上坟,再过三天就是他来探望父亲的日子,他看到这片新挖过的土会怎么想?我们要怎么办,麦克?告诉他有可恶的盗墓贼挖开过他父亲的坟墓?” “你疯了吗?!”麦克狠狠骂道,“然后让他找我们俩的麻烦?!弄清楚,我们的工作就是赶走盗墓贼!不行,绝不可以。我们不能说那是盗墓贼导致的。” 麦克一边思索一边说:“听着,我妹夫是一名雕刻家,今年他为小马格尼斯雕刻加百列的石像,结果完工后那混账却又拒不认账。你知道的,这几年到处的纺织厂都在破产,哪怕是贵族的日子过得也不景气。那石像就一直搁我妹夫的院子里摆着。咱们去把石像拉过来,然后把整片墓地的土地都翻新一遍,对外就说是修葺墓园了!” 利奥兰:“……” 好消息:为什么墓地里会杵一尊加百列石像的原因找到了。 坏消息:守墓人完全不打算让墓地被掘的消息传出去。 利奥兰对着走到身边的布鲁斯大致复述了一遍对话:“……他们是对的。盗墓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一定会招致死者家属的担忧和不满,他们会被找麻烦的,我们不能这么做。” 布鲁斯正在用联络器翻阅1827年11月份的《泰晤士报》:“加百列石像的事已经有着落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让‘近期晚间盗墓活动频发’的谣言传进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的耳中,同时又不为公众所知。” “……”利奥兰闭上嘴,看了布鲁斯几眼。 感受到天使灼灼目光的布鲁斯缓缓抬起头,“不管你在想什么,直觉告诉我我不会喜欢。” ——半小时后。 小马格尼斯男爵的晚宴上。 乐师拉着高雅舒缓的乐曲,穿着得体的侍者端着菜肴在席间穿梭。 布鲁斯拉着一张臭脸,圆桌对面坐着詹姆斯·邦德——或者说顶着邦德面孔的利奥兰。 奇迹为他们赢得了蹭饭的机会,而很明显,喜欢用这个办法享受人类美食的家伙不止他们俩。 利奥兰端着半晌也碰不了一下的红酒,目光落在右前方圆桌边正猛猛开吃的白发天使和红发恶魔,皮鞋尖在桌底下轻踢了一下布鲁斯的小腿:“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的职业精神呢?” “……”布鲁斯在邦德的皮鞋抵上他的小腿的瞬间寒毛直竖,忍耐地攥紧银叉。 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精神就是在这会儿没有反手一叉扎过去。他相信如果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是邦德本尊,绝对反应比他更大——不过邦德一贯在外人面前不动声色,哪怕心里已经把对面扫射成了筛子,而他并不打算在无人认识他的1827年掩饰他的不满和抱怨: “我不是很希望隔着红玫瑰和香薰蜡烛,看到的却是詹姆斯·邦德的脸。” 正小发雷霆地想小伙伴到底背着他搞小团体、不带他玩多久了的利奥兰被拉回注意:“——那你想看谁的?” “嘭!”隔着水镜,警惕许久的撒旦愤怒地一捶御座,像个捉孩子早恋的家长,“果然开始了!该死的韦恩,难道不知道天使都是纯洁不可亵渎的吗?!——梅塔特隆除外。” 水镜里,正独自承受撒旦全部怒火的布鲁斯却忽然一敛不高兴,拉住利奥兰的手忧心忡忡:“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爱丁堡这里居然有人盗尸?!” “……”撒旦骂到一半卡住,视线缓缓移动到从利奥兰和布鲁斯的圆桌边经过的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身上,又看向布鲁斯·韦恩。布韦恩的脸上哪还有什么不满抱怨?只有满眼的深情,仿佛詹姆斯·邦德就是他这辈子最深爱的人。 撒旦:“……” 当事人没觉得有什么,说切工作状态就切工作状态。围观群众快怄死了,这感觉像极了带着满肚子怒火揭开孩子鼓鼓囊囊的被子,却看见一床的乐队。撒旦没逮到切实的证据,只能硬骂:“虚伪!” 第177章 这点不痛不痒的啐骂完全传不进当事人耳中,就算传进去,可能也不在意。 布鲁斯瞥了眼酒杯上的倒影,克劳利倒是不在乎人死后尸体是埋土里还是被挖出来裸奔,但亚兹拉斐尔却一下刹住脚步,顺便伸手将红发恶魔也拦了下来,演技很蹩脚地装作忽然想打理一下自己的领结,停在原处。 利奥兰庆幸天使们一般不会遇到需要撒谎的场合,就算遇到,周围也都是同样天真好骗的同事:“我不能打包票,知道吗?但我亲眼目睹,就在今晚,墓园里有一个坟包被挖开了!你知道我又不是天天都去墓园……” “天哪。”亚兹拉斐尔忍不住小声对克劳利说,“这岂不是意味着盗尸是常事?总不可能这位绅士在一年365天里选了一天去墓园,恰巧就碰见那名盗尸者在一年365天里选定的盗尸日?” “……”也可能被盗的尸、盗尸者和绅士三位一体呢。布鲁斯继续叹息:“真希望有人能管管这件事,帮帮可怜的守墓人!” 道德的高地哐当一架,亚兹拉斐尔昂首挺胸地就走了上去。他拽着克劳利接着往外走,顺便小声叨叨:“我们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克劳利的声音渐渐远去:“什么?不!我是个恶魔,严格来说我还应该庇佑那个盗尸者呢……” 布鲁斯目送两人走远,没忍住问:“天使们一直都这么好骗?我记得当初拿生命之书时,亚兹拉斐尔还挺难搭话的。” 利奥兰耸耸肩起身:“天使们只是好心,又不是傻……嗯,至少亚兹拉斐尔不是。他只做自己赞同的事,但凡换个搞保险诈骗的、或者想强买他书店的人来试试?那些人不会在亚兹拉斐尔面前出现第二次。” 布鲁斯却没松开拽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你说你们的下一次见面在7天后?那我们没必要现在就跟上去。坐吧,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捋捋自梅塔特隆在最终战场上露面以来的各种情报。” 原本还虎视眈眈着水镜的撒旦逐渐精神萎靡,烦躁到拿翅膀用力捂住双耳。 水镜中,利奥兰瞅了眼桌面上尚未吃完的甜品,偷偷吞了口嘴馋的口水,又克制地坐了回去:“也许我们该从污水池中突然出现的炽火说起。” “我以为那是你的能力。难道不是?”布鲁斯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眉头微微蹙起。 利奥兰优雅地挥动刀叉对不可浪费的食物发起合理地进攻:“不。我怎么知道炽火对污水有奇效?那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只能用来治愈或者安抚人心。——但我可以确定,当时炽火是在我笃定地勾勒你内心总是怀揣希望后窜出来的。” 没有天使这样的能力,否则利奥兰早就会知道。哪怕是原罪们似乎也对这种火焰并不了解。 布鲁斯沉吟:“这听起来……炽火会代表的是希望之力吗?” “很合理。”天使的嘴巴塞得满满的,有些含糊,“希望能够缝补灵魂、令人回忆起饱含着希望的过往……还记得我堕天那会儿吗?黑暗与美德相争,炽火因此出现……希望的确在绝境中斗争燃烧得最旺盛。” 布鲁斯轻叩了一下桌面:“我想到了无尽家族。达克赛德是不是说,无尽家族中有一个兄弟姐妹是‘绝望’?很奇怪……生命得先有希望,才有绝望。绝望是无尽家族的一员,那希望呢?当然,也可能你的炽火跟无尽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但是……” 套关系嘛,要的未必非得是亲生血脉,有时候像“都是老乡”、“都是学生”这样的一点相似,就足以破冰。 利奥兰顷刻炼化了一桌的小蛋糕,矜持地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奶油:“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提前接触无尽家族。就在这几天。” 布鲁斯点头:“除此以外,我们还得弄清楚梅塔特隆之前在战场上都做了什么——他拿走了达克赛德的奇迹机器,也许这就是祂选择达克赛德做盟友的原因。” “当我清醒过来时,所有追在达克赛德身后的无尽家族都消失了。我想最好的情况是祂们都逃生了,最差的情况是梅塔特隆利用奇迹机器掌控了无尽家族的每一位成员。” 利奥兰思索:“还有反生命方程式,我的分身告诉我,反生命方程式是一道刻在地球表面的咒符,但当我们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时,地面上干干净净,反生命方程式已经被梅塔特隆先一步抢走了。” 布鲁斯不由地揉了下眉心,这感觉就像灭霸上地球,一口气集齐了所有宝石,就差打响指:“除此之外,我们也要考虑梅塔特隆是如何打破末日流程的?7天的限制仅仅拖延了祂不到半天的时间。” 利奥兰想了想,欲言又止:“你知道——虽然我们现在算是集齐了所有的圣器,但在行刑场上,有个最重要的、源头性的存在,我们一直没注意。” 没人想到这个,是因为没人敢想得那么大。但梅塔特隆连弑神都敢计划!有什么是祂不敢想的? 布鲁斯渐渐反应过来:“……你不是在说耶稣的尸体吧?” 利奥兰摊开手:“你看,这样的东西肯定不能放在天堂,所以祂必须藏在人间。假如我们提前找到它,或许能提前对它动些手脚?” 布鲁斯都要惊讶了,他微微向后仰身看着天使:“——你是在提议我们亵渎上帝的尸体?” “不——当然不!”天使心虚但主意坚定地说,“我们在拯救世界——在主的帮助下。” 布鲁斯作为蝙蝠侠是赞成天使的提议的,但作为对利奥兰有超越同伴之情的布鲁斯·韦恩,他很难不低声询问:“你也许永远都没法再回到天堂。就因为这个。” 利奥兰反问:“那么如果你有一个机会拯救世界,但代价是你永远没法回到哥谭。你会拒绝吗?” 旧友离开,利奥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隔着殷红娇艳的玫瑰与晃动的烛火,琥珀绿色的眼睛与深蓝的眼睛彼此凝视,也凝视着彼此眼中的自己。 利奥兰放下手帕,仔仔细细将其重新叠好,放回餐盘边:“我不会。” “so are you in,or out?(所以你加入,还是不加入?)” 布鲁斯顿了许久,看着利奥兰道:“你了解我。” “当你享受欢庆时,我未必能次次在场。但如果你面对困境,我一定会站在你身旁。” 第94章 也许是红酒的气息有点醺人,晃动的烛火过于暧昧,利奥兰看着布鲁斯被烛光亲吻的面庞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地张了张嘴,最后很不像他自己地逃避:“——很好。行动吧。我们先去篡改反生命方程式。” 五分钟后,埃及的某片荒漠平原。 乌云完全遮蔽了月光,布鲁斯手中举着的火把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利奥兰半跪在地,摹画地面上因他的攻击而展露出的符咒,巴掌大的便签本上印着蝙蝠的标志。 没人知道窥屏的撒旦被急转直上又急转直下的剧情卡得有多想翻白眼,布鲁斯佯装没看见天使在蝙蝠标上顺手添了条打结的猫尾巴: “我们要怎么找无尽家族?你知道,我一直在想,达克赛德说无尽家族里有一名成员是‘命运’的概念体,对吧?那么祂能看见所有存在的命运吗?如果可以,我们在这时候仰头喊一句‘命运!我们需要谈谈!’祂会出现在我们面……咳!” 陷于黑暗中的荒漠骤然扬起一阵寒冷的风,大量的沙砾扑打在两人的脸上,天使不得不展开羽翼遮挡。 等到夜风静止,天使抖了抖羽翼上的沙砾准备收起翅膀时,炽火却在不经意间照亮了一行写在沙堆上的字: 【do not bother to find me(无需浪费时间寻找我)】 天使有一瞬炸起了羽毛,不论如何,知道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体验:“——所以祂的确能看到所有人的命运。” “hmm.”主意是布鲁斯提的,但真验证了他又不高兴了。 不过在大猫呼噜似的低哼声后,他仍是戳了一下天使的后腰,将更加具有亲和力的利奥兰推到前方进行交涉。 “呃,命运。”利奥兰试图在空气里捕捉命运的身影,“你既然会出现这里,我能推测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儿吗?你知道在两百年后的战场上,死亡和毁灭都被达克赛德以奇迹机器捕获,剩余的无尽家族成员也灭亡于梅塔特隆之手。如果你能看见所有存在的命运,为什么你没有阻止?是受到了限制?又或者,两百年后我们在战场上看见的‘无尽家族灭亡于梅塔特隆’只是假象?” 四野一片安静,仿佛命运从不曾降临于此,荒野中只有他们两个孤零零的人。 “……”利奥兰的眼珠左瞅右瞅,等待了许久。“我……觉得祂可能离开了。或者并不打算回答我们的问题。但祂如果没有干涉的打算,又为什么在我们面前露面?” 布鲁斯只能基于这么多年跟神秘测打交道的经验,推测这可能是时机未至之类的意思:“如果命运不打算伸出援手,我们就得自己寻找耶稣的尸体。我建议我们分头行动。” 第178章 隔着水镜,撒旦:“what??” 利奥兰也觉得自己修改符咒,蝙蝠侠只在旁边干看着有点浪费时间:“那就以伦敦为起点。你负责往东方找,我负责往西方。——七天后见。” 布鲁斯冲他颔首:“伦敦见。” “??”撒旦瞪眼看着水镜里的两人直接分道扬镳,“不是!等等?刚刚那个承诺呢?之前那个槲寄生标本呢??你们怎么能拍拍屁股转身就……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就不能把自己的事处理完了再管别人死活吗!?” 主要是管管祂的死活。撒旦被钓得浑身难受,活像楼下听到了第一声靴子落地、迫切地指望第二只靴子也赶紧落地好睡觉的倒霉鬼。 但很可惜,不论是利奥兰还是布鲁斯,他们都不可能因为外力的敦促而影响自己的节奏。 来到1827的第一天,他们以分别告终。 第三天,布鲁斯短暂地回到了伦敦礼拜堂。在借用利奥兰的奇迹补充完战甲能源后小憩了4个小时,再度匆匆出发。 第五天,一无所获的两人明显生出紧迫感,布鲁斯甚至在例行补充能源后,请利奥兰替他施展了补充体力的奇迹,连4小时的小憩都跳过了,直接匆忙出发。 第七天,时间来到1827年11月10日。 利奥兰怀揣着目标未完成的焦虑,不得不在过去的自己与旧友碰面的关键节点赶到墓地。找了块在墓地北方边界处的连排墓碑,绕到碑后蹲下身时,蝙蝠翅膀扇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蝠翼将大雾扇得翻涌了一瞬,不到两秒白雾又将一切粉饰得风平浪静。蝙蝠侠无声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有什么新消息?” 利奥兰顺手给蝙蝠侠也抛了个混淆的奇迹:“没有……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梅塔特隆是不是没把耶稣藏在地球上。” “但说实在的,我也想不出除了地球,梅塔特隆还能对哪颗星球有特殊的感情。祂基本上是个室内派,你知道吧?我不认为除了地球,祂还亲自降临过哪颗星球。” 墓地另一边响起克劳利和过去的天使对话的声音,即使有奇迹掩护,蝙蝠侠仍是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会不会在天启星?梅塔特隆挑选达克赛德总得有个契机吧?” 利奥兰皱了下脸:“对……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我去天启星上看过了,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主的痕迹。我更倾向于梅塔特隆可能只是在代上帝发声时,意外注意到了达克赛德这个可利用的新神族。” “但安置主的尸首——我是说,如果一个人疯狂到会偷藏一具尸体几千年,这件事就远不止藏匿东西这么简单了,这更像是一种隐蔽的情结。我觉得——祂也许会把耶稣的尸体,藏在某个对祂来说有重要意义的地方。” 布鲁斯皱眉:“你是说埃及?那应该是祂唯一一次亲身降临人间。但我去过埃及,甚至联系了阿努比斯,我们没在埃及境内找到耶稣的尸体。” “我也有点困惑……”利奥兰紧盯着雾海另一端的三人组,忽然一抓旁边人的手臂,“等等,为什么亚兹拉斐尔在这会儿站起来了?这不对,他必须继续在那个墓坑边蹲着!不然过去的我怎么想明白‘目之所不及处’的隐喻?!” 隔着大雾,亚兹拉斐尔已经带着一脸没蹲到人的失落,拍着衣摆准备转身。 布鲁斯匆匆看了眼周围,顺手提起一盏破旧的煤油灯点燃,抬手将其伸出墓碑晃了晃。 “?”远方的白发天使很快被突然出现的煤油灯吸引,带着困惑又蹲了回去,在墓坑前探头探脑。 ——利奥兰总算明白为什么当时亚兹拉斐尔能看灯看得那么投入:布鲁斯和他身上有混淆奇迹,在亚兹拉斐尔眼中,这完全就是一盏煤油灯凭空乱晃,他不怀疑人生就有鬼了! 蝙蝠侠在过去的利奥兰走到亚兹拉斐尔身边,看清凭空舞动的煤油灯前及时掐灭了烛火。放下煤油灯时也跟着利奥兰一道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当时没有起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些关于幕后黑手身份的分析,一些相当越界的计划。 墓地里,牛奶猫矜持骄傲地伸爪,按住自己扩张的领地。墓碑后,一只黑漆漆的蝙蝠也无声抬起手臂,将有着尖尖末梢的手甲压上天使蓬松的卷毛(‘布鲁斯·韦恩!!’撒旦在此时发出了咆哮)。 “??”利奥兰缓缓转头,用眼神传递‘我不是绵羊副市长,你也不是狐狸尼克’的瞪视。而且:“隔着手甲你能摸到什么?” 蝙蝠侠刚在头盔下挑起单边的眉宇:“——跟上,他们开始移动了。” 跟在三人组身后,一白一黑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掠过墓地,像一只探头探脑想要偷米粒的鸽子,身后跟着另一只收起利爪、只用爪垫潜行的猫。没人敢放松警惕,谁也不确定是否会发生和之前“亚兹拉斐尔提前起身”一样、需要现在的他们设法解决的意外。 当亚兹拉斐尔领着过去的利奥兰抵达书店时,蝙蝠侠差点跟倏然止步的利奥兰撞上:“what?” 前方,过去的天使刚跨进书店,又蹬蹬蹬连退了数步。 现在的利奥兰冒着冷汗,后背使劲抵着蝙蝠侠的胸膛向后又退了一步:“差点忘了之前我有特意回头看这家书店的标牌!” “?”蝙蝠侠也跟着仰头瞥了眼,“——等等,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是一对?” 蝙蝠侠微微扬起的音调里透着一股让撒旦瞬间暴跳的惊喜。 利奥兰的音调扬得比布鲁斯还高:“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是一对??” 或许是这一次动静闹得有点大,也可能是克劳利正好面对门口的朝向令红发恶魔对外界环境更警惕,利奥兰猛然闭嘴时,能看见克劳利的金色竖瞳怀疑地向外瞥了一眼,但很快还是抱起手臂,得意地向过去的天使炫耀自己搞小团体的成果。 “……”利奥兰的心脏大起大落,来不及庆幸就见亚兹拉斐尔伸手关上了店门,“——哦好极了。” “放轻松点,”蝙蝠侠都没想过这种话有朝一日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你也不需要事事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你们进去后谈了什么?” 利奥兰无法接受这种安抚的话居然是蝙蝠侠对他说,仿佛他是比蝙蝠侠还夸张的掌控狂一样,明明他只是担心时间线会出差错:“呃……他们向我展示了那间办公室,提到他们合力施展奇迹的效果不知道为什么尤其之好,上一次甚至庇护他们从命运之矛的攻击中活了下来。” “其他天使做不到吗?”蝙蝠侠确认。 “我不知道……”利奥兰思考,“我觉得不能。否则梅塔特隆费那么大劲制作圣器图什么?” 蝙蝠侠又看了眼牌匾:“——你听说过一种理论吗?关于水晶天的。” “这个理论说,是水晶天的运转,牵动了宇宙的运转,而推动水晶天运转的是爱——天使、以及构成水晶天的每一颗粒子,对上帝的爱。” 利奥兰张了张嘴:“——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听说?但这听起来好像维系天堂的是天使,没什么上帝的功劳?” “不,不。”蝙蝠侠重复了两遍,“这是个错误的理解。” 蝙蝠侠伸手拉住利奥兰,将人带到书店一侧能看见克劳利和亚兹拉斐尔的窗户边:“看见了吗?” 利奥兰不是很确定蝙蝠侠想让他看什么:“……什么?” 蝙蝠侠示意红发恶魔:“克劳利。他正在围绕亚兹拉斐尔转圈。” “如果不是看见书店的招牌,我甚至没注意到这个特定的行为模式——你认识他们俩的时间比我长,是不是每次谈话,克劳利都习惯绕着亚兹拉斐尔打转?” “这简直就像一个微缩的水晶天模型——但你不能说亚兹拉斐尔在这段关系里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对吧?恰恰相反,被围绕的那个才是散发着永恒的温暖、坚定不移、令围绕者即使习惯性选择逃避地远离,也终会被拉回他身边,下定面对一切的决心和勇气……” 布鲁斯的声音小下去了,因为天使一直在看他。 利奥兰微微挑眉:“我从没想到你对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之间的关系这么了解,甚至比我还深入。” 布鲁斯的手还握着天使的手腕,他们挤在窗前,站得相当近。 他们背后是车水马路,面前是隔着一扇窗,正紧张讨论着伪装神明计划的过去自己。 利奥兰看着忽然被卡住了似的布鲁斯问:“你在说的是克劳利,还是你自己?” 第95章 “……”布鲁斯的喉结干渴似的滚动了一下,利奥兰几乎以为对方又要像之前那样佯装无事发生,将话题扯回正事。 但布鲁斯并未退缩地直视着他:“如果我回答‘是’,你的回答是什么?” 上帝正在静静聆听撒旦破防的声音,然而万魔殿中的咆哮影响不到伦敦苏活区。 利奥兰轻咳了一声,对布鲁斯的突然直球难免意外:“你得知道——我从未想过这方面——” 第179章 布鲁斯忽地向前进了一步,漆黑的披风尾端被风撩起,因过于靠近而轻轻拂过利奥兰的小腿:“但这无关思考,只在于感受。” “如果不是的话,告诉我为什么之前在晚宴上你选择逃避,现在又忽然选择点明?” 布鲁斯看着利奥兰的眼睛:“因为你在顺从你的冲动,不是逻辑。” 利奥兰回视布鲁斯:“那你的‘冲动’是什么?” “……我本该永不告知你任何关于标本的事。我们也不该进行这段谈话。”布鲁斯低声说。 天际忽然滚过厚重的乌云,雷蛇在云层中翻滚。他们没有抬头,知道这应当是过去的利奥兰堕天的起始。 利奥兰很轻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就像布鲁斯说的,他揭开这层蒙在真相上的薄纱仅仅是出于莫名的冲动,回笼的理智反而让他感到难得的举棋不定:“所以……”他试探地问,“如果我的回答是拒绝,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另一个问题。”布鲁斯说,“如果站在你身边的是阿努比斯,或者利维坦,你会委婉但坚定地拒绝他的告白,还是像现在这样询问他的冲动是什么,试探地问他能否拒绝?” “……”天使张了张嘴,却没回答。 利奥兰得承认,如果是阿努比斯或利维坦,当他说出挑明的话时,就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预备以坚定的态度果断、干脆地处理完这件对正事没好处的事。 布鲁斯说得没错,此前他下意识的回避、下意识地紧逼,似乎都与理性思考没有关系,仅仅发自于内心的冲动。但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好感”吗? 天使先一步错开眼神:“我还不确定——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谈谈正事。” “我最开始想跟你说的是,我在去天堂找梅塔特隆那儿发现了一些疑点。比如在祂刚创造出命运之矛时,长矛的矛柄即使经受祂恼火的一拳也不曾折断。但在对战雷霄古时,我掰断它不比掰断树枝困难——” “所以为什么未来的长矛那么好打断?为什么未来的梅塔特隆在雷霄古的地盘看到过去的你,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将长矛交给雷霄古替祂代劳?” 布鲁斯说着正事,同时又近了一步,他微微低着头,两片结实的胸膛几乎相抵:“——为什么不尝试一个吻,如果你不能确定?” 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路上的行人或咒骂或匆忙地拿衣服、雨伞遮挡雨水,匆匆踩着水洼在他们身后跑过。 布鲁斯紧盯着利奥兰,手甲覆上利奥兰的双手,一起将遮蔽面容的蝙蝠头盔慢慢摘下,露出他凌乱的鬓发,眨眼被雨水打湿。 月光照亮了他们在水洼中的倒影,又被雨水砸碎成千万记忆的碎片。他们交叠的双手中捧拿的头盔仿佛是褪下的伪装,暗示着他们此刻正袒露出真实的自己。 布鲁斯低声说:“你知道,不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和你走完这条通向最终战场的路。” 利奥兰本有些举棋不定的内心反倒在布鲁斯承诺了退路后镇静下来,抬手压上布鲁斯的后颈:“你也知道,我没有那么纤细易碎,你不必安抚我——尤其在你也很紧张的时候。” 利奥兰微微施力以消弭两人之间的距离,另一只手微凉的指尖随着靠近压上布鲁斯不断滚动的喉结。 交缠的呼吸在逐渐变得狭窄的空间中被挤压得愈发紊乱破碎,直至从布鲁斯唇峰上滚落的雨水即将贴上利奥兰的唇—— “——” 巨大的、仿佛金属被拧曲的挤压声,骤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正在尖锐爆鸣、如果不是被上帝按住,已经冲出去鞭尸黑毛鬼火的撒旦收住咆哮,“不是我做的。” 隔着水镜,利奥兰和蝙蝠侠条件反射地在地面震颤的瞬间优先稳住身形,带着些许错愕看向彼此。 “怎么回事??”利奥兰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时间线正在崩溃,但为什么?”布鲁斯经历过一次相同的境况,他抓着旁边的窗台,脚下的地面有一瞬化成了虚无,幸好他抽足得快,没在地面重新凝实时被土地封住双脚。 “呃……呃!”利奥兰抬手压住太阳穴,竭尽全力回忆所有可能存在的疏漏,“我知道了!米迦勒曾告诉我,梅塔特隆在率领天堂军团撤退后就不见人影!难道梅塔特隆是被我们引走的??但为什么?” 布鲁斯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sh*t梅塔特隆”:“也许祂不是被我们‘从天堂引走’,而是退回天堂后,祂决定去做某件我们绝不能允许它发生的事——” 布鲁斯和利奥兰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耶稣的尸体!” 两人毫不犹豫地立即起飞,疾驰向当初天堂军团撤离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利奥兰果真瞧见最后一波天堂军团踏入月球天后不久,梅塔特隆又独自从月球天匆匆出来,向地中海与死海的方向飞去。 利奥兰和布鲁斯迅速在赶路的过程中把圣器都佩戴上,利奥兰催动圣器的神力施展混淆奇迹时,布鲁斯询问:“我以为梅塔特隆只降临过埃及。祂现在这是要去哪?” 天使的飞行速度相当快,布鲁斯的话音刚落,梅塔特隆已经降落在一片荒原之上。 利奥兰看着梅塔特隆挥手解除奇迹,空无一物的荒原上露出一座简陋但眼熟的屋棚:“天啊……那是,我们和主同行的那段时期住过的棚屋吗?” 确认这件事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布鲁斯在进入扫描距离、战甲告知他屋内的确躺着一具尸首后果断发出一记热视线,拦住梅塔特隆伸向门扉的手。 “嘶啊。”梅塔特隆猝不及防,差点被削断手掌,惊怒地猛然抬头就见两道身影同时向祂攻来,“利奥兰!为什——你不是在堕落中吗??” 利奥兰降落在棚屋和梅塔特隆之间,横挥的圣剑撞上梅塔特隆手中的命运之矛,剑锋立变,抵着矛身一路削向梅塔特隆持矛的双手,一路摩擦出金石相撞般的火花:“我也以为你会更愿意留在天堂修身养性。” 梅塔特隆凭着蛮力强行上挑长矛,捅向利奥兰下颚的矛尖迫使利奥兰只能向后撤步:“随便吧。我只看到你在主动送死。” 梅塔特隆不无讥讽地说:“十分钟前你还有些理智,能想到寻求撒旦的庇护。十分钟后你却主动离开撒旦的羽翼,自投罗网。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勇——呃!” 祂被蝙蝠侠粗鲁地攥住肩膀,像扔什么沙袋一样狠狠摔砸在地上。 不能说蝙蝠侠这会儿没有半点怨气,只能说这动作里写满了私人恩怨:“you talk too much(你话太多)。” 在地上沾了一身灰尘的梅塔特隆形容狼狈地爬起来,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猛然展开羽翼狠狠冲向套在奇怪壳子中的人类:“how dare you(你怎敢)!?” 蝙蝠侠猫一样灵巧地躲过梅塔特隆跟天使大军如出一辙,根本没有半点技巧、全靠力大砖飞的攻击:“你又为什么敢把耶稣的尸体藏在这个棚屋里?” “因为祂欠我的!!”梅塔特隆挑高的音调听得出此人已出离愤怒,“祂欠我这一场同行!!” “我才是那个自祂诞生起,就一直陪伴在祂御座之侧的上帝之子!我才是那把不问缘由、万事都听从祂指令的利刃!” “凭什么24年,祂选择让贝尔菲戈尔那帮原罪与祂同行?!凭什么我只是在遵照祂的指示,却成了被抛下的那一个?!” “‘用主的怒火令生灵敬畏!’祂这么对我说,而现在祂却要因我遵照祂的教诲而惩戒我、不再让我履行祂的使命!” 利奥兰漠然横立圣剑,丝毫没有因梅塔特隆的倾诉而动摇:“诚实点吧,梅塔特隆。” “公元6年的那段同行,你是唯一一个接到消息的人,你接到了来自主的邀请。但你做了什么?” “你将消息设法传进地狱,指望能利用旧怨让原罪杀死耶稣。” “那24年的同行,难道不是你一手缔造的吗?难道不是你的野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现在你说私藏主的遗体是因为祂‘欠’你。告诉我,梅塔特隆,作为天国屹立于加百列之上,仅次于上帝之下的书记官,上帝要怎么做才能不欠你?——将主的御座让给你吗?” 格外在意声誉的人被揭穿了遮掩败絮其内的窗户纸,会破防暴怒完全是可预计的事。 换成堕天那会儿的利奥兰,多半会因为无法十拿九稳而选择暂避锋芒,但此时圣杯打造的金戒就在他和蝙蝠侠的尾指上熠熠生辉,死亡已不再是终结,而是再次投入战斗前一段难熬、但也没有那么熬不过去的磨砺: “我绝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打开我背后的这扇门扉。” “轰……” 金戈相撞的震荡波在荒原上碾压出巨大的盆地。 利奥兰和蝙蝠侠都更擅长近身攻击,每每梅塔特隆意图拉开距离,都会被蝙蝠侠的擒拿技巧妙地拖回近战距离。 第180章 梅塔特隆在第三次被拖回原地时难免恼怒,直接驱动命运之矛的力量卷起飓风。被梅塔特隆的攻击扫翻在地的利奥兰抬起头,就见蝙蝠侠的身影被飓风完全吞没,血泥与碎骨喷溅了一地。 “……”来不及细想身上有圣器的庇护,命运之矛怎么能对蝙蝠侠造成伤害的,利奥兰迅速用圣杯的力量重塑布鲁斯,并在飓风扫来前手脚并用地爬起身,一把捞住人拼命向远处飞掠。 “这不对,”蝙蝠侠的呼吸还带着没从濒死状态缓过来的嗬气声,但理智已经先一步开始运转,“按理来说,圣器之间能够互相抵消力量,命运之矛是如何无视紫袍和裹尸布的防御的?——也许在2019年我们与雷霄古对战钱,命运之矛的确发生了某种改变,才让它显得没那么强大。” 利奥兰正想说“梅塔特隆没法长时间使用命运之矛,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命运之矛就不具有威胁性”,蝙蝠侠忽地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借着惯性和战甲的推力将他向前竭力一掷。 “呼……” 风声呼啸,利奥兰在视野颠倒间看见蝙蝠侠的身影再次被飓风吞没。 梅塔特隆很快从飓风后飞掠而出,白发与面庞上溅着血,神情冷酷地直追而来,一记长矛捅穿了利奥兰的侧肩,将他钉在地面上。 “——”如同当初被圣钉钉穿般的剧痛卷席而来,利奥兰挣扎着望向梅塔特隆身后。 梅塔特隆的膝盖用力抵着利奥兰的小腹,双手握住命运之矛的矛柄,几乎咬牙切齿地拧转长矛:“你——怎么就——不肯——死呢?” 利奥兰的身体微微痉挛,金色的血液从洞穿的伤口汩汩涌出,透着神力的气息。 梅塔特隆原本憎恶的神色微微一变,而后彻底暴怒地扭曲:“你!你!为什么你的身体里也流淌着神血?!从前这样的殊荣只有我和那个毫无感恩之心的路西菲尔有,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主当真遗弃我了吗?!想用你取代——” “梆!” 紧攥着命运之矛的梅塔特隆突然被什么棍棒状的武器砸中侧脸、摔飞出去,矛尖顿时拔出利奥兰的侧肩。 蝙蝠侠的身影展露出来,他的手中持着经过通电后硬成一根棒球棍的万能腰带,此时来不及说任何话,先一把揽住利奥兰,使用闪电速度向远离梅塔特隆的方向猛冲。 “时间差……拉开的不错。”利奥兰喘着气,承受的剧痛在长矛拔出后缓解了大半,伤口在圣杯的疗愈下渐渐愈合,“三分钟,最多再撑三分——等等,为什么祂在向西北方飞?” 在揣摩疯子的脑回路方面经验丰富的蝙蝠侠一个急停,当即转向:“如果某个人发现ta没法对付你,ta的攻击就会转向你所爱的人。” 利奥兰瞳仁微缩:“亚兹拉斐尔!克劳利!” 伦敦苏活区在闪电速度下极速靠近,他们几乎和梅塔特隆同时赶到书店。 暴虐的飓风眨眼将小半个街区夷为废墟,利奥兰的奇迹险之又险地在第一条生命被吞没前将街道内的所有人送出苏活区。 “*!*!”克劳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时爆出一堆脏话,“我刚一口气喝完三碗浓汤!现在可不是运动的最佳时机!” 亚兹拉斐尔口中吓傻了似的不停重复着“哦上帝”,攻击性的奇迹却一个接一个往梅塔特隆身上砸:“快过来!克劳利!我需要你!” “你需要谁?” 一道谁都没想到的声音突兀地插入对话。 不知为何打扮得像个纺织厂工人的萨麦尔一脸怪异地看了眼光天化日下大喊需要恶魔的白发天使,又抬起头看了眼:“这到底怎么回事?” 夜空中,利奥兰的圣剑刚挥出去,攻击就落了空。他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原本还打算搞人质胁迫的梅塔特隆在萨麦尔出现的瞬间就撤离了苏活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梅塔特隆想得其实还蛮多的。 比如祂当然可以借着命运之矛的力量杀死萨麦尔,但祂现在还没做好面对撒旦的报复的准备。 再比如既然不能杀死萨麦尔,祂就最好别在萨麦尔面前做不符合天国宰相形象的事,毕竟萨麦尔的守原则是出了名的,这位原罪魔君的作证足以让祂的名誉受到相当程度的打击。 利奥兰虽然闹不清楚梅塔特隆的考量,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回到棚屋!祂可能会回去对尸体动手脚!” 蝙蝠侠有同样的怀疑,几乎在利奥兰开口的瞬间就和天使一道向死海折返。 生物真的很难压下吃瓜的好奇心,三个人来伦敦,六个人出伦敦。萨麦尔一马当先走在新增的尾巴前列:“你们在做什么?利奥兰,我以为你在堕天。” “我以为你在围观堕天!”利奥兰很难不问,“为什么你会在伦敦?” 萨麦尔的兽化形态在奔跑方面有先天优势,其余人都为了冲刺咬紧牙关,祂还能边跟上、边平静地展开手里写着抗议标语的海报:“我对杵在一个地方干等七天七夜没兴趣,我们之间也不是很熟,去围观堕天的只是我的分身。” “小马格尼斯的纺织厂即将倒闭,因此拖欠工资。工人们正在马格尼斯纺织厂门口举行数年以来规模最大的罢工活动,愤怒异常浓郁——我以为你们知道这些,你们似乎都参加过马格尼斯家的晚宴?” “……”参加是参加了,但宴会里也没人提纺织厂这事啊。 亚兹拉斐尔尤其羞愧,毕竟他和克劳利是纯为蹭饭去晚宴的。 蝙蝠侠低声提醒:“时间线。《泰晤士报》上没有关于‘苏活区发生超能力战斗’或者爆炸的新闻,我们没办法抽空遮掩战斗的痕迹,也许可以请他们……” “等等等等,你是谁啊?”克劳利不满地皱起鼻梁,“如果利奥兰要去对付梅塔特隆,我们才是那个该陪同他的——” “不。”利奥兰沉声说,“我不能让除了布鲁斯以外的任何人帮忙。” 哪怕是萨麦尔,面对圣器都抵挡不住的命运之矛也不过是枉送性命。在这个战场上,蝙蝠侠的确是他唯一能信赖的战友。 萨麦尔看看前方,又看看利奥兰:“不到半天前,你还需要陛下的荫庇,现在你却要独自面对梅塔特隆?你知道我可以为梅塔特隆袭击伦敦向天堂作证——” “不。不。”利奥兰连说了两声,加重语气,“别这么做。” 梅塔特隆对于声誉有那么看重吗?胜过自己的野心吗?恐怕并不。否则2019年的战场上,祂怎么能做出杀死所有人、摧毁地球的举动? 现在梅塔特隆还没想清楚自己愿意为野心付出什么,这是个很好的状态。但一旦萨麦尔作证、天堂当真公开与梅塔特隆对立,梅塔特隆被迫思考这个问题,祂后续的行动还会有任何顾忌吗?不,不会。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敌对,在这期间产生的一切伤亡谁能来负责? 他还有个更直截了当的理由:时间线因此崩溃怎么办? 天使和恶魔不会在乎时间线的树杈被剪短哪几根,祂们可以随意跳到任何树杈上存活。甚至所有树杈都被剪秃了,祂们照样可以在天堂和地狱等待第二次创世。但除了天使、恶魔以外的其他生灵呢?人类呢? “帮我们遮掩痕迹就够了,请求你。”利奥兰低声说,“请相信我们。我们能解决这些麻烦——我们最终一定会想出办法解决这些麻烦。” “……”萨麦尔放缓了步伐,“这需要多长时间?” ——192年。 缠斗的第一年,梅塔特隆拒绝接受自己居然被这种仿佛没有尽头、永远没有胜负的战斗绊住手脚的事实。 缠斗的第二年,梅塔特隆充满怨憎地质问:“你们能坚持多久??你身边这个人类能活多久?!” 第十年,梅塔特隆试图用永生、力量、金钱、美色蛊惑蝙蝠侠放弃战斗,即使奇迹能够补充精神力量,难道肉体凡胎不会累吗? 布鲁斯询问梅塔特隆:“执着于野心难道不会累吗?为什么你不放弃呢?” 第一百年,战斗的双方都开始麻木,几乎全凭肌肉的机械反应进攻和防御。梅塔特隆无数次毫无征兆地情绪崩溃,嘶吼“为什么你们还不死?!”“为什么你们总要复生?!”“去死吧,去死吧!放我们解脱!” 利奥兰和蝙蝠侠挥动武器的手并无任何动摇。 又过了数十年,二战的炮弹在人类的领土上炸响。 梅塔特隆在这一回情绪崩溃时又一次撞进英国某个倒霉街区,利奥兰顺手从坍塌的酒吧里将倒霉的客人们捞出来时,恰好看见克劳利正在两条街外的某个酒吧里对着空气说话: “是的是的……非常荣幸能够为您效劳陛下。是什么让我有这个荣幸能够与您对话?是的……战争!炮火!大批大批的人类死亡!一切都那么美——呃,什么??您让我做什么??” 上帝隔空拍打了一下看了一百三十六年的打戏,现在看到人拿武器就条件反射地眼皮子打架犯困的撒旦:“醒醒,事情有点不太妙。” 第181章 “嗯唔?”撒旦迷迷瞪瞪地睁眼,视线转了一圈落在水镜上,还在犯糊涂。 水镜里,克劳利:“——好的。棒极了!——呃,没有评论的意思,但请允许我确认一下,您是希望我,克劳利,一个地狱恶魔,去人间阻止二战?阻止,二战?因为利奥兰低落到天天待在教堂里不露面?” “……”撒旦的视线缓缓又落到水镜上半部分,正凭空漂浮在夜空中,面露疑惑的利奥兰身上。 撒旦瞬间被吓清醒了。 第96章 “不想利奥兰继续在教堂里自闭,指使克劳利设法结束二战”,这决定在之前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再看全是问题。 关键是,谁能想到利奥兰会重返过去啊!又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祂跟克劳利谈这件事的时候,利奥兰就降落在附近的街道上? 撒旦想来想去,觉得事就坏在梅塔特隆身上了。如果梅塔特隆能乖乖俯首就擒,利奥兰何必重返过去?如果梅塔特隆别到处乱转,利奥兰怎么会被引来伦敦? 撒旦抱着侥幸心理:“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除了我是一个好上司。没错,我是在他堕入地狱后才发布这条指令的,我关爱下属能有什么问题?” 隔着水镜,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黑毛鬼火:“这不合理。贝尔菲戈尔在地狱沉睡那么多年,撒旦也没去关心一下,为什么祂唯独对你格外不同?甚至这份不同从你尚未堕天时就已经开始,祂竟会主动去接尚未堕天成功的你下地狱。” 撒旦:“……”就你长嘴,非得说话!叫我平时不爱关心属下!你看暴露了吧! 撒旦垂死挣扎:“我还是可以辩解,我只是在为地狱物色合适的人才。只要赌局的事不被发现——” “轰……” 梅塔特隆还在市区内暴走式的轰砸,利奥兰和蝙蝠侠救人的身影在街道上勾勒出一张黑白相间的电路图。 但他们必须得承认,和正常状态下的战斗相比,只是救人已经相当轻松了,布鲁斯还有闲心继续捋逻辑:“这让我想起了命运对我们的窥视。” “还记得我曾说过也许上帝会窥视世界吗?也许我猜错了主语。只有‘撒旦一直在窥视我们’,才能解释祂没来由的热情。” “又或许你没有说错主语,主语里的确有主的参与。”利奥兰若有所思地放慢步伐,精巧地躲过正对他砸落的屋顶,“因为——” 布鲁斯和他异口同声:“——日记本。” 不论怎么想,让天使将小丑当贤者咨询这也太不合理了。但一旦日记的给予者里多一位撒旦,很多难以理解为什么会出现的咨询对象就变得很恰到好处。 利奥兰露出一个让撒旦和上帝同时头皮发麻的温和微笑:“还记得艾格妮丝给圣杯熔石刻的铭文吗?‘有些浑水正常人绝对不想掺和,除非你不介意拿生命上伴随着末日众生的赌桌’。这里面的‘赌桌’是什么意思?我曾经还以为是某种隐喻。” 撒旦的最后一点侥幸也被击破了。 上帝再转头一看,撒旦已经将脸埋进了双手里,发出无望的呻吟:“啊……我们该怎么办?修改他们的记忆?回到过去把没事下令的自己打一顿?——对,回到过去!我们应该回到克劳利接到我的指示那会儿,我来把过去的自己干掉——” 天使:“呵。” “……”正在胡言乱语的撒旦嘴巴一闭。 完了,这是真的很生气。祂们什么时候听天使冷笑过? 隔着水镜,英国伦敦。 利奥兰的确在因这个意想不到的偶遇而引发的推论愤怒,没人会愿意成为其他人赌桌上的赌注。但理智让他保持冷静的头脑,客观地分析这一新情报: 撒旦和上帝可能存在的赌局,对于战胜梅塔特隆有帮助吗? 没有。上帝明确展示过祂不打算出手的立场,而撒旦如果会插手,梅塔特隆根本不会有机会筹谋任何机会。 既然没有帮助,他现在继续思考这件事,除了让自己恼火不已,还有什么价值? 于是,上帝和撒旦同时看见正对着他们的水镜中,天使投来一记冷冷的瞥视,随即丝毫不拖泥带水地重新投入战场。 “萨麦尔。”布鲁斯在掠过他身边时发出短促的提醒,扬起的下巴点向街道东南角的方向。 利奥兰循声看去,就见愤怒之原罪神情漠然地站在坍塌的废墟上,眼神只在扫过战场中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时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利奥兰。”同样是呼唤天使的名字,萨麦尔话语里含带的情绪与初次在苏活区碰面时完全不同,“一百三十六年,这是我第三百六十五次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我真的非常感激,但我们必须得去追梅塔特隆了。”利奥兰只来得及匆忙而抱歉地丢下一句,紧跟在梅塔特隆身后冲出市区。 萨麦尔久违地追了上来:“我不是想要感激,只是——算了。” 萨麦尔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们大概是真不会感到累吧”,又抬起头施展混淆的奇迹,认真地对利奥兰说:“小心梅塔特隆。” “祂也许品德低劣,但绝不容小觑。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必然也善于忍耐。你们有没有想过祂只是在装……疯……?” 萨麦尔看见利奥兰向他转过头,微微挑起眉头,豁然意识到:“——你们早想过?” “不止‘想过’,我们大概清楚祂在做什么。”出于一些职业经历,遇到的对手越疯就越警惕的蝙蝠侠说,“我们甚至可能见过。只是那时候缺乏必要的前提条件,所以串不成合理的逻辑链——” 但现在,一切都变得逐渐明朗了: 为什么未来的利奥兰始终不见踪影?为什么梅塔特隆明明只要亲自出手,就能轻易杀死过去的利奥兰,祂却总选择让人代劳? “祂的本体正被我们缠在这里,没法做任何事。但每当祂装疯卖傻、只会到处轰炸的时候——我们可以确定祂应该是分出了一个半身,去寻找盟友。” 与此同时,天启星。 “没错,就是这样。”梅塔特隆的分身穿着一身黑袍,手中捧着圣经,面无异色地站在达克赛德身旁,仿佛没看见正被达克赛德踩在脚下,因为找到了欧米伽效应而被达克赛德杀人越货的达克赛德的亲兄长,“拿走本就该是你的东西,达克赛德。这是正确的。” 欧米茄效应正在迅速改变达克赛德的面容,令他的身形达到2米67 之高,他攥起充满了力量的双拳,说话的声音也因充盈的力量而变得像殷雷那样低沉有力:“一切都如此顺利,就像我们计划的那样。按照约定,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掌控整个天启星,而后命令天启星最杰出的科学家研究你所希望的奇迹机器。” 达克赛德顿了顿,看向转身的梅塔特隆:“——你要走了吗?老师?” 摸着心窝子说话,梅塔特隆根本不想走。祂在天启星多有成就感啊!不像回到战场,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驴子拉磨一样痛苦、乏味还看不见尽头。但:“是的。一切都为了最终的胜利。” 心情沉重地同达克赛德告完别,梅塔特隆磨蹭得就像知道要开始学习,于是突然很想上厕所、突然很想吃水果,这边摸摸那边蹭蹭的学生。 祂在这过程中复盘了三次自己的计划;没忍住痛骂了数遍苍蝇一样难缠的利奥兰和蝙蝠侠;又没忍住像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抽到那个百万分之一的中奖彩票,但还是怀着“万一呢?那总得有人中奖吧?万一那个中奖的人就是我呢?”的侥幸心理的彩民,悄悄回到死海边的棚屋,推了推木门。 木门纹丝不动,散发着奇迹的气息。 这是亚兹拉斐尔和克劳利一起施加的奇迹,除非梅塔特隆的本体拿着命运之矛轰,否则以分体这毫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推一辈子也没有卵用。 梅塔特隆攥起拳头忍了又忍,没忍住,气得狂踹了几下木门:“fuck!fuck!” ——没人知道梅塔特隆此时的无能狂怒,也许除了全知全能的上帝。 伦敦赶往死亡的路途中,萨麦尔不禁扫了好几眼利奥兰和蝙蝠侠:“所以你们只是任其行动?还是说你们是故意的?” 利奥兰摊开手:“这难道不是上好的机会?给了我们同样开小差的时机?” 萨麦尔意识到了什么,眯起眼睛:“你们……现在也开了分身?去做什么?” 利奥兰已经看见了死海边的棚屋。 他挥出圣剑,展开羽翼:“——去为2019年的初遇做准备。” 六十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对于绝大多数天使恶魔来说如此,对于梅塔特隆来说绝对不如是。 但当2019年1月末,一个蓄着浅金色卷发的低阶天使,一脸期待地凭空出现在哥谭的小巷中时,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按照利奥兰的计划,紧密地、彻底地咬合起来。 过去的利奥兰不会知道,在他抵达哥谭之前,整个地狱和天堂就已经在为他而高速运转起来: 第182章 亚兹拉斐尔匆匆拜访自己在出版界的一些旧友,确保有关艾格妮丝的情报能够“意外”传入莫里亚蒂的耳中;阿斯蒙蒂斯精心准备了一场戏剧性的巧遇,等待在引诱莫里亚蒂堕入地狱的路上。 “唯一的问题是,这圣剑和圣水是怎么出现的??” 2018年,12月29日,圣保罗大教堂。 距离计划正式实施仅剩一个月。 利奥兰的分身单手叉着腰,面对着看起来陈旧古朴、和周围的建筑融为一体的礼拜堂,揉了一下额角,再度向亚兹拉斐尔确定: “你说这间祈祷堂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预兆,期间你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这怎么可能!圣剑现在还在我手上呢!” 第97章 亚兹拉斐尔焦虑又沮丧,他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会对利奥兰的计划造成不好的影响,因此愧疚得眉毛都撇下来:“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分散注意力。它就是突然出——” “等等……”利奥兰心中忽然一动,狐疑地绕着礼拜堂转了半圈,随即大步推门而入,“——啊哈!果然如此!我记得这个布局!在伦敦爱丁堡!那是一个、一座郊外的礼拜堂!我只和布鲁斯在那里住过不到七天。” 更奇怪了。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圣保罗的礼拜堂,会和那座爱丁堡郊外的荒废礼拜堂一样? 当初借住的时候,他身边只有蝙蝠侠,后来也没把这个不重要的过路点讲给任何人听,会知道这个地方和他有联系的大概只有上帝和撒旦,但这两位又明显坐在观众席上,区别只在于看直播还是看现场。 那么创造这座礼拜堂的人选就非常明晰了:“亚兹拉斐尔,嘿!别担心。我觉得这应该是我自己造的——未来的我。” 利奥兰围着摆放圣剑的祭台审视地打转:“问题是,未来的我是如何修改这个时间节点上的现实的?又一场时间旅行?不,不……我们已经没有重启奇迹可以用了。剩下的唯一可能是……” “……命运之矛?”亚兹拉斐尔不确定地接话,“梅塔特隆用它操纵过时间,不是吗?即使是克劳利拿着创世引擎,也只能将时间暂停一小段时间,更不能修改过去。他甚至还是这个宇宙的创造者呢!” 利奥兰赞同地跟亚兹拉斐尔举行了碰拳仪式(指做出一长串约定好的、花里胡哨的撞拳动作。正常人一般超过学龄就不这么做了——好吧,除了绿灯侠):“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我是怎么得到命运之矛的?” 梅塔特隆绝不可能主动放弃命运之矛,他们的力量又不足以从梅塔特隆手中夺走长矛。仔细想想,他们和得到命运之矛最接近的一次机会可能是:“雷霄古失败后……丢下的那两截断矛?这有可能吗?在击溃雷霄古后,我或许去——哦,哦!” 利奥兰倒吸了口气,恍然大悟:“就是这样!这就是利维坦当时对我说的‘有其他工作’!整个对战雷霄古的过程中我都没看到祂做任何跟工作挂得上钩的事,因为祂的工作是最后的战场拾遗!” 亚兹拉斐尔试图跟上利奥兰的思路——这很难,因为他并不知晓雷霄古相关的故事:“你是说在命运之矛被折断后,你让利维坦捡回了断矛,重塑了它?”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就只有一个问题:命运之矛是怎么被削弱的呢?我的意思是,它总得先被削弱,才能让梅塔特隆选择放弃它、又被你徒手折断,最后创造出利维坦去拾遗的机会吧?” “如果这又是未来的你,拿着重铸后的命运之矛,削弱梅塔特隆手中的命运之矛,那梅塔特隆会意识不到吗?祂怎么可能做出后续那些把命运之矛送给雷霄古,又把它丢在战场那儿等你捡这种事?” 梅塔特隆是装疯,又不是真傻。 “因为,在祂的视角里,祂看见的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利奥兰神秘又克制着亢奋地竖起一根手指,像即将揭开最后一道幕布前,期待掌声的魔术师。 他已经彻底想清了答案,所有在过程中显得扑朔迷离、根本想不明白的谜团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清晰:“而现在,所有道具都已经齐备。” “让我们开启这场准备了191年的最终表演吧!” 命运的交响曲开始敲起了轻快琐碎的前奏。 2018年12月30日。 扎坦娜因与康斯坦丁发生争执,愤怒地冲进附近的一家名为“斐尔先生&c”的旧书店,与善解人意的、名为a·z·斐尔先生的白发店主相识。 2018年12月31日。 莫里亚蒂在自己布鲁克林的宅邸里,一边哼着圣诞歌削苹果,一边琢磨有没有可能得到之前偶遇的新盟友阿斯蒙蒂斯在谈话中提到《生命之书》。 当苹果被削到只剩个核,根本不能再吃时,一个绝妙的主意终于成形,他随手把苹果和小刀一起丢进垃圾桶里,一边舔舐手指上的汁水,一边给负责为他搜集魔法侧情报的手下打电话: “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一个叫康斯坦丁的魔法师……谈及他是如何屡次欺骗恶魔的。” “给我他的全部资料,哪怕是他在上小学时暗恋过哪个女孩,我都要知道。” 2019月1月2日。 米迦勒再次跟祂的工作班子一齐确认,于192年前修改的谎言惩戒条例,是否已经销毁所有的相关记录:“……无须担心,利奥兰。我甚至特意去禁闭室找了一趟弗兰克,即使是祂也没找出任何漏洞——奇迹已经彻底抹消了所有关于旧日天堂的正确记录。说起来,梅塔特隆最近找我们的频率似乎变低了?” 2019年1月7日。 梅塔特隆越发心惊地发觉,利奥兰的力量似乎在与日俱增。 好几次如果不是祂及时开出命运之矛的神力,利奥兰越发沉默凶悍的攻击几乎要将祂的羽翼劈断——但这有可能吗? 曾经的利奥兰能够自己为自己加翼,只是跑一趟未来,回来后就多了第三对翅膀,现在的利奥兰难道还能在战斗的洗礼下再次拔擢自己的力量? 上帝啊,祂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 2019年1月15日。 阿斯蒙蒂斯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戴着墨镜坐在伦敦苏活区,亚兹拉斐尔书店对面的咖啡店里。周围的姑娘小伙们偷偷瞟着他交头接耳。 “你一定是明星吧,先生?”名为妮娜的咖啡店店主将阿斯蒙蒂斯点的小蛋糕放在祂面前桌上,又抬头看了看阿斯蒙蒂斯正望着的玻璃橱窗外,“在等人吗?女朋友?男朋友?你打扮得这么精心,一定是为了见某个重要的——” “呼……呼。”尚德松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拿手帕擦着秃头。他微胖的身体挤过人群的空隙,匆匆在阿斯蒙蒂斯面前坐下,完全没那个闲工夫看旁边震惊张大嘴的妮娜,“the book(那本书)我带来了。” 阿斯蒙蒂斯按住尚德松,推来的公文包,一边慢悠悠拉开包的拉链,冲着妮娜风流地挑了下眉宇:“也可能是为了见某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合作伙伴。脸面哪,脸面。打扮得不修边幅,岂不是给我们的上司丢脸?” 尚德松气得双拳擂在桌上:“别太过分了,你这个恶魔。那是我们的上司!你我心知肚明他为何会去你们那儿,并且他终将会回来!” “……”妮娜一脸看怪人的表情从圆桌边走开,心想什么鬼,只听说员工跳槽,老板抢员工的,没听说老板跳槽,员工抢老板的? 阿斯蒙蒂斯低头确认包里装的确是生命之书无误:“上帝啊。我几乎可以想象未来小利奥兰一脸紧张地想‘一个大恶魔是怎么盗窃生命之书成功的?而且还是淫欲之原罪!’——哈!cute(可爱)。” 祂抬头看向仍对他虎视眈眈的天使,露出微笑:“现在,请原谅我提前告辞。毕竟我得在接下来的计划扮演非常重要的戏份。” 阿斯蒙蒂斯明知故问:“你们在利奥兰未来的计划里也有戏份吗?” “……”尚德松一瞬间的表情让店主妮娜忍不住频频回视,生怕这位客人在咖啡馆里突发高血压倒下。 2019年1月16日。 倒霉的康斯坦丁因为过于优秀的业务能力,被莫里亚蒂派去的雇佣兵白嫖了一晚,甚至还顺手牵羊走了一整个钱包。怀抱着难得的责任心追到英国,就直面了炮友尸体的冲击,并在冲击中又感受到了射入他脖颈后的麻醉针剂的药效冲击。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一个小个子男人就以少女怀春似的姿势捧脸趴坐在他的床边,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我听过你的名声,约翰。总能从恶魔手底下逃脱的骗子,没有友人的欺诈师……说老实话,我对你有很高的设想,但现实里一见面……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见光死吧。” 小个子男人理着西装站起身:“莫里亚蒂,我的名字。——来吧,起来吧,别在我的床上赖着,那会让我误解你想跟我来一发。我为这么多波折邀请你来,是为了谈生意的。” 第183章 莫里亚蒂转过身:“我要你去阿斯蒙蒂斯的手底下盗取一件名为‘生命之书’的‘古董’。” “……”康斯坦丁揉着脖子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自己是遇到变态疯子了。 天知道这类奇行种为什么要出现在哥谭以外的地方,难道大家不能约好所有精神病都乖乖去哥谭接受蝙蝠侠的铁拳制裁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任你差遣?而且,阿斯蒙蒂斯怎么可能会有生命之书?” “祂当然有。那是可是我花了不少代价换来的赌约。”莫里亚蒂走到床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再度冲他露出那种甜蜜得过于夸张,以至于几乎让人产生恐怖谷效益的笑容,“至于你,亲爱的约翰。阿斯特拉。这个名字熟悉吗?” 2019年1月16日。 康斯坦丁在酒吧里烂醉如泥。 2019年1月17日。 康斯坦丁在酒吧里烂醉如泥。 2019年1月18日、19日、20日……一直到2019年1月23日晚。 康斯坦丁终于在连续一周烂醉如泥后,下定决心和蝙蝠侠联手——或者说利用蝙蝠侠救出阿斯特拉。 他叼着烟趁着酒劲走出酒吧,猛吸一口足以让他当场猝死浓度的尼古丁后,抬手丢下仍亮着猩红火光的烟蒂,召唤恶魔。 旧账重提、讨价还价、再结契约、盗取圣剑。 离开圣保罗大教堂时,原本存放圣剑的整个礼拜堂都被魔法和硫磺火炸得面目全非,慌得牧师们连追都没闲心追,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尽力修缮礼拜堂。负责主持重建的主教甚至还为了以防二次被炸、导致坍塌,在礼拜堂内外都进行了扩建和改变承重墙。 2019年1月25日晚。 又犹豫了一整天的康斯坦丁还是来到哥谭,同蹲在滴水兽上的蝙蝠侠提及生命之书:“……你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想想这玩意儿落入地狱手里能掀出多大的风波!我们得取回生命之书。我可不想哪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复存在了,就因为地狱里有几个愚蠢的恶魔对着生命之书乱涂乱画。” 蝙蝠侠注视着烟一支接着一支的康斯坦丁,半晌终于回话:“我是个人类,康斯坦丁。潜入地狱这种任务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畴。上一次我和黑暗正义联盟行动,你还特意嘲笑过我跻身于一群魔法侧超英间格格不入。” “——这就是为什么我特意闯了回圣保罗大教堂。”康斯坦丁将一只灰扑扑的剑柄从风衣口袋中掏出来,丢向蝙蝠侠,“圣保罗之剑。不需要你会魔法,它的剑锋只取决于持剑者的信念。还有谁能比你更适合这柄剑?” “想想吧,蝙蝠侠。也许地狱这会儿就围着生命之书在琢磨什么坏点子。随便划掉一整页的名单,往谁的人生履历上添几笔悲惨血腥的遭遇——” 与此同时,地狱里。 万魔宫广场上人头攒动,无数双猩红或油绿的眼睛在硫磺火的烧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咚咚!” 克劳利在广场前段的高台上用力砸了砸桌上的拍卖锤,对着话筒清清嗓子:“咳——肃静!” 菜市场似的广场顿时鸦雀无声。 克劳利刷地展开长得不见底、写着报名名单的卷轴:“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选出三名演技最优秀、最听导演指挥的演员。” “警告!在演戏过程中,演员将经历身躯解体、浇淋圣水等恶劣情形,但请放心,那不会有任何疼痛,你们的灵魂同样非常安全,萨麦尔大人将亲自保证这一点——安静!!安静!!” 底下的恶魔们根本安静不了一点,一张张嘴叭叭地吵道: “我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吗!我们能看见执政官大人曾经还是低阶天使时的样子?” “撒旦啊……是那种没有炽火包裹的状态吗?我一直想看看执政官大人的脸是什么样子,听说那美貌可是上帝的恩赐!但他做灵魂接引那会儿我爬不上炼狱,成为执政官后脸又一直被炽火遮着……” “嘿!嘿!主持人!为什么负责安全保障的是萨麦尔大人?萨麦尔大人能帮我们挡圣水吗?难道不该是执政官大人亲自为我们护航?” “只有一双翅膀的执政官大人!还是低阶天使的执政官大人!嘿嘿,嘿嘿嘿……” “等等等等,我们是扮演执政官大人的敌人对吧?那身躯解体、浇淋圣水……难道是……执政官大人亲手……?” 广场静了一瞬,骤然爆发出更大的尖叫怒吼:“快点开始!!该死的主持人,磨磨蹭蹭什么!难道是想自己黑掉一个名额吗?!” 第98章 这是1月29日大戏开幕的四天前,所有事都在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发展。但意外这种东西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就像夏天很不希望看见、但又总会如约而至的蚊子: “坏消息。”别西卜匆匆撞进执政官的中央宫殿,“伊芙琳——你应该记得,当初你送到地狱来的堕天使之一。祂注意到一个低阶恶魔昨天的工作报告上存在短时间的空白,算起来对方至少在人间无故逗留了三个小时。” “祂调阅了这个恶魔的档案卷轴,却没发现相关的记载——我和伊芙琳都认为这可能是受过干涉后的结果,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会这么做的恐怕只有梅塔特隆……撒旦在上,你还好吧?” 天使正在抱着一只老式搪瓷杯,一边咳血一边奋笔疾书,发愤图强的样子如果不看液体是往外出、不是往里进的,几乎让人幻视寒暑假最后一天,一边喝咖啡一边生死时速的学生:“没问……咳咳!没问题,就是本体在另一端又死了一回。哦别西卜,别耷拉着脸。如果一切正如我计划的那样,这应当是倒数第二次死亡——所以,关于那个恶魔,还有什么情报?” “……”别西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顺着天使的追问回答,“很不幸,即使是美元也有人不喜欢,那个恶魔就属于这类少数派。” “从祂各方面的情报来看,祂对你在地狱广受欢迎的现象十分不满,祂认为你是某种……暴政的化身。因为在你之前,地狱从没要求过工作报告,也没有系统化的管理,你限制了恶魔们的自由,这不是地狱该有的样子。” 但包括撒旦在内的绝大多数堕天使认为,这本就是地狱该有的样子。如果罪恶的灵魂进入地狱就像冲进永远免费的夏威夷狂欢派对,那地狱为什么不改叫“罪人的天堂”? 天使了然点头:“祂叫古尔。对吧?我记得祂今年的升职申请失败了?” “祂……”别西卜半晌才接出下句,“对。祂今年的升职申请失败了。——撒旦在上!你难道记得地狱里的所有恶魔?” 天使单手托着脸叹气:“我还记得当时是克劳利签发的婉拒公文,因为今年古尔负责录入报告时,把‘批准调用1枚核弹’录成了‘批准调用1032470枚核弹’。” “我压下了对祂的惩罚,将负责给祂派发工作的高阶恶魔停职查办——因为‘用电脑录入数据’显然不是适合古尔的工作,那个高阶恶魔正在进行职场霸凌,而被霸凌的一方甚至没能察觉。” 古尔是一只长得像装满水的气球的小恶魔,命令古尔录入数据,就像要求西瓜打字一样离谱。 别西卜没忍住抹了一下脸:“棒极了。这意味着古尔也许都不清楚自己正在犯多严重的错!” 天使挠挠鼻尖劝慰:“又或者祂正在做正确的事?换个角度看,梅塔特隆挑中祂总比挑中那些能娴熟在工作报告中注水的恶魔好——所以,我的建议还是和之前一样。” “别处置祂,派人轮流盯梢。也没必要在祂跟梅塔特隆接触时近距离监视,我了解祂,不论梅塔特隆跟祂说了什么、让祂做什么,祂都会迫不及待地跟任何能搭得上话的人交流。” 事实将会证明天使是对的。 2019年1月26日。 赖床刷了三天手机的安娜丝玛手脚并用地爬下床,一边做着伸展一边走进浴室。 重新打理好自己后,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呼吸了三次:“我能做到、我能做到。ok。” 她控制住紊乱的心跳,直起身:“计划的第一步是什么来着?——前往大都会,‘意外’撞见莫里亚蒂派来的手下,在逃跑中‘不慎’将关于利奥兰和小丑的预言散落在地。” “很好,只是莫里亚蒂的手下而已,又不是哥谭的那群疯子,我绝对能做到。” 2019年1月27日。 正在毒藤女的老巢跟艾薇试口红的哈莉接到一通来自布鲁克林的跨国电话:“hello~不管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手机号码的,但你完了。我们正在享受闺蜜时间,而你打断了这段美好时光——” 莫里亚蒂很给面子地哇哦了一声:“即使这件事关乎小丑的性命,你也不在乎?” “……”哈莉看看手里的tf口红,又想想小丑,再看看口红,“——fine但说快点!我正想试下一根芭比粉,听艾薇能想出什么彩虹屁。” 莫里亚蒂在电话的另一段听见艾薇隐约传来的声音说“亲爱的,你伤害了我的心。我从来只说实话。你知道皮肤白的人就该涂这种玫粉色”,不禁翻了个白眼,冲着旁边的黑人保镖夸张地做口型‘拉拉’。回过头又挂起甜蜜的笑容:“当然,女士。让我们从《艾格妮丝的精良预言》说起吧……” 第184章 当天晚上。哈莉拿到了三张康斯坦丁(非自愿)赞助的低级恶魔契约。进行召唤时,艾薇的植物们因地狱的气息而感到不安,集体暴动。 一根慌不择路的藤蔓意外捅穿了其中一份契约,将刚刚亮起的“利古尔”真名捅坏了一半,只剩下后半段的古尔。 因演技优秀脱颖而出的大衮、哈斯塔在滚滚黑雾中阴沉着脸现身。还没来得及背准备多时的演出词,低头一看旁边:“——fuck(卧槽)” “嗯?”胖球恶魔手里还抱着一份热狗,左右看看周围,又看向面前的人类,“喂!你们是不是招错恶魔了?我可没打算回应什么召唤!” “哦~你也太可爱了吧!”哈莉嘿咻一下将尖叫着男女有别、请你自重的胖球恶魔抱起来,“说真的,天堂里能有像你一样可爱的天使吗?” 古尔正儿八经考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又没见过。但最近和我谈得很来的一个家伙天天絮叨他认识的一个天使‘戴着老花镜看书的样子相当有趣’‘你说他怎么总能轻易说出那些逗我笑的金句呢?他又不是有意的,那一定是某种天赋’。” “……”一旁的两个恶魔在短短几句话内汗流浃背,心想撒旦啊!!怎么来的是这个大漏勺!祂该不会一口气把地狱所有的事都抖搂光吧?撒旦保佑千万不要! 然而人类女孩的关注点似乎相当与众不同。哈莉吹了声口哨,安抚下植物的毒藤女饶有兴致地坐在藤蔓编成的秋千上降至地面:“听起来你的朋友似乎坠入了情网。他还说了什么关于那个天使的事?——顺便一提,你确定他说的那个‘天使’是上面那种天使,不是同性之间的爱称?” 古尔发出不确定的哼唧声:“我——不确定?他描述的那些故事太黏乎了,但我问他‘你们打过啵没有’,他却带上墨镜大骂我下流、龌龊。” 天使,恶魔,禁忌之恋。 当小丑终于被哈莉带回落脚地时,满耳朵听到的就是一些愚蠢的“一起去法国吃可丽饼”、“在罗马请客吃牡蛎”之类的爱情故事,恶心得他简直想宰了那对天使恶魔: “……是的。他们叫什么?我想我可以替大家请来故事的主人公,亲自现场表演。” “……”一旁表面古板严肃,实则在内心幸灾乐祸同伴死得好早、“被一个打扮的像蝙蝠的男人踩断肋骨、锤穿头颅也太惨了吧”的哈斯塔快乐骤停,缓缓转动眼珠子看去: 不!!那可是执政官的好友!! 古尔挠挠肚皮:“呃……克拉……?帕帕……哦狗屎!我为什么要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叫a,或者b,对故事的发展来说重要吗?我的肚子里只装有用的事!” 小丑眯起眼睛:“那么你能告诉我们一点地狱内发生的‘有用的事’吗?” “……”哈斯塔瞬间汗流浃背,想打断吧又担心引起怀疑。 “哦,那可有的说了。”古尔语气忿忿,“我有个挺照顾我的上司,结果前段时间就因为我犯了一点小错,祂被直接撸了职位,我的升职申请也泡了汤!啐!狗屎地狱,狗屎高层。” 小丑继续用期待的眼神鼓励古尔:“……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别的!”古尔怒气冲冲,“这难道不是最有用的事?!” “啊!我知道了!你根本不在意我!你根本不在乎我有没有被迫丢饭碗,有没有伤心,你只在乎你自己!” 小丑:“……” 假如哈斯塔的同伴大衮还健在,这会多半得嘴角抽搐地憋笑,但蝙蝠侠已经超度了祂。 哈斯塔在消化笑话方面一贯比人慢半拍,此时不耐地开口:“废话够了吗?我们还要不要袭击哥谭?” 小丑保持着脸上扭曲可怖的笑容,举枪“乓”、“乓”照着墙面射击了两下,冲着古尔和蔼可亲地道:“我们当然要去,但古尔有更加重要的使命。” “蝙蝠侠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对付的三流货色,我需要地狱最精英的人手——你能为我传话吗?古尔?去找七宗罪,替我和祂们达成交易:我会献上哥谭所有的灵魂,换取祂们抹杀‘蝙蝠侠’的存在?” 古尔能成功吗?小丑不觉得。也不在乎。 他没打算在自己和蝙蝠侠之间的斗争中添加太多的天龙人元素,他个人更偏好更加传统的模式。会提出这个要求纯粹只是出于恶意—— 一个卑贱得连上司都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底层恶魔,去见七宗罪、提出交易后能有什么好下场呢?想必七宗罪会代替他好好惩罚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古尔的脑容量大概小到装不下害怕,听完小丑的话就不耐地扯过召唤他的契约,跃进了地里。 小丑阴恻恻地盯着恶魔消失的空地看了会,抬头看向哈斯塔:“而你,我的朋友。在袭击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准备要做,比如如何对抗一名天使?你应当对这个问题再了解不过。再比如——哦,我得去找点能方便我远程通讯的同盟……但这就是我独自劳神的部分了。” 小丑哼着歌从口袋里摸出一打五花八门的卡,抽出其中一张丢给哈斯塔:“来自萍水相逢的好心人的自愿捐赠——如果有任何进展,去这个房间找我碰头吧。” 哈斯塔低头看看小丑塞进他手里的房卡上写的地址:花园酒店,2034室。半点不差!正如执政官在剧本中所标注的那样! 哈斯塔没有丝毫犹豫地揣上房卡,回归地狱。怒填十八张申请附表,连跑六个部门,终于揣着地狱特批的奇迹阻断文件回到哥谭。 ——2019年1月29日晚。 浅金发的天使在哥谭的巷道降临。 一场准备耗时近两百余年,演出总时长将延续半年的欺诈剧目正式上演。 当过去的天使被阻断奇迹、逼入绝地时,他怎么想不到为奇迹阻隔文件签名审批的正是未来的他本尊。 当他辛辛苦苦摸爬滚打、赶到哥谭公司高层坐下时,怎么也想不到哈斯塔已经在他对面的花园酒店里望穿秋水地等了三天。 即将照面的半小时前,哈斯塔还相当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点燃右手,向被蝙蝠怪男一拳干回地狱的大衮捎去问候: “你还好吧,老朋友?哦我真的很遗憾,那个砸穿你头颅的不是执政官,但是,嘿!往好处想想,那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家伙身材也很火辣,不是吗?好吧,不聊了。我得准备去酒店见曾经的执政官——哦撒旦啊,我的心脏跳得真快。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姿势迎接执政官大人洒来的圣水?” 随着夜风舞动的地狱火捎来了大衮的疯狂辱骂:“你哔——” 哈斯塔心满意足地掐断通讯。 祂快步走进酒店,钻进房间。特意敞开窗户,迎接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执政官。 十分钟,半小时。在床边正襟危坐的哈斯塔等了又等,纳闷地起身挠了挠头:“——哦!灯!我忘了开灯!” 哈斯塔一个箭步跨到房间门边,将房卡插进卡槽,开启对恶魔来说其实完全用不着的灯具。再次走到床边时,一阵疾风夹带着阳光与蓬松羽毛的洁净气息扑面而来—— 啊!是过去的执政官!是洁白的天使之翼! 哈斯塔瞪大了双眼,直视这上帝赐予的、集合着光明与罪恶的美貌,精神的恍惚和尖叫的理智令祂在精明和呆傻之间徘徊。 祂在内心祈祷自己此时的样子没有太奇怪,撒旦知道祂已经在尽力控制面部表情了!接下来的剧本是什么?圣水、拳击……来吧!执—— 一只黑漆漆的大蝙蝠嗖地钻进窗内,过于强烈的力道令手甲破开空气,发出短促而极具爆发力的风声,带着圣水毫不留情地擂上他的颅骨。 哈斯塔在圣水袭面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啊!!!” 你!你这个可恶的、面目可鄙的、没有礼貌的蝙蝠怪人!!圣水、拳击,原本该是来自执政官的恩赐!! 十秒后,哈斯塔的灵魂像头牛一样粗喘着,出现在大衮身边,祂怨憎愤怒地使劲咬着自己的手指:“嗯——呃——那个混账变装癖!!” “whoo~”大衮一看哈斯塔的反应就幸灾乐祸起来,故意冲着哈斯塔嘘了一声,“谁把你送下来的?执政官大人?不会是那个打扮成蝙蝠的怪人吧,哦天哦天。” 哈斯塔恨得将手指咬得流满黑血:“他已经是死人了!!我将会杀死他!将他的灵魂拖进地狱鞭打!fuck batman!!!” “……”一旁负责安保工作的萨麦尔不禁投去微妙的眼神。 算了……恶魔也是有资格拥有梦想的。即便梦醒时心会碎。 第99章 这是个漫长而充实的夜晚,整场戏剧的第一幕才进行到一半。当过去的天使回到天堂、蝙蝠带着罗宾回蝙蝠洞进行修整时,万魔宫里正有一场大战: “凭什么是你先见利奥兰,阿斯蒙蒂斯!”蜿蜒的黑蛇从宫殿南边蔓延到北边,庞大的身躯死死压着一只紫色的梦魇,“我才是七宗罪中最早对利奥兰示好的那个,你那时候在做什么?嗯?对着利奥兰满脑子下流想法?” 第185章 阿斯蒙蒂斯只能从蛇肚皮下露出一小截尾巴尖,即使如此,桃心状的尾梢仍在得意摇摆:“你得知道这事可没有先来后到的规则。就像贝尔菲戈尔,祂派出那么多猫咪引诱天使,成功了吗?还不是被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普通猫抢走了位置。” “……?”老老实实想着“只要听从安排就会没事”的贝尔菲戈尔缓缓转头,低吼一声炸出兽态,凶狠地咬向阿斯蒙蒂斯那逗猫棒似的摆来摆去的尾巴,“你招惹错人了阿斯蒙蒂斯!你将为此付出代价!” “……”别西卜顶着一双没精打采的死鱼眼,看着同僚们从万魔宫东边滚到西边,“还是没法理解为什么祂们要争斗。” “这是写在计划里的安排,是利奥兰已经经历过的过去!不想摧毁时间线,第一个去见利奥兰的就只能是阿斯蒙蒂斯。我知道‘可以见到软糯可欺时期的小执政官’是件挺诱人的事,我是说当我认识利奥兰的时候,他已经……更多的暴露出成熟稳重的本性。他……哦撒旦,我们可以伪装成阿斯蒙蒂斯的对吧?这会儿的利奥兰只是一个低阶天使,他不会洞察我们的伪装奇迹!” “……”别西卜的副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上司也兴致盎然地撸起衣袖,低喝一声“我才是那个从没见过小利奥兰的人,别忘了你们自堕入地狱以来就亏欠我良多”卷入战局,一瞬间大殿里海水、猫毛、毒液满天飞。 贝尔菲戈尔的副官紧盯着柔光顺滑的猫毛变得凌乱不堪,痛惜得简直喘不过气:“我们不阻止一下吗?” 伊芙琳耸耸肩:“只是等得不耐烦,正常消磨时间和精力而已,有时候祂们只是拿利奥兰当借口冲同事正大光明地挥拳。打赌吗?当争斗停下,从动物……恶魔堆里先走出来的,一定是阿斯蒙蒂斯大人。” 伊芙琳是正确的。 当负责监控古尔动向的恶魔匆匆赶来,一脸无语地汇报时隔三日,古尔终于想起祂还答应了小丑一件事,开始向万魔宫的方向挪动时,滚来滚去的动物团倏然静止。大恶魔们纷纷化回人形,似乎在这一刻重新捡起了优雅矜持。 阿斯蒙蒂斯理了理衣领:“酒吧的群演都到位了?” “是的。”阿斯蒙蒂斯的副官板着脸回答,“五十个恶魔在酒吧内待命,两百余名恶魔在酒吧外游荡——其中包括康斯坦丁亲自引来的、与他有仇的恶魔们。” “我们已经对他们在事前进行了特训和预演,确保他们不会在攻击时留手或分神,导致过去的利奥兰发现异样。” 阿斯蒙蒂斯放下整理衣物的手:“很好。开始行动吧。” ——就像被困在旋转门中的两方,当过去的利奥兰等人心急如焚地组织着救援时,地狱同样也在紧锣密鼓地赶着场子。 阿斯蒙蒂斯前脚难得亲民地晃荡出宫殿,同“偶遇”的古尔亲切寒暄,后脚就在克劳利急促的催促下赶去韦恩庄园取走布鲁斯·韦恩作为蝙蝠侠的那一面: “要记得,计划里说你必须在提姆·德雷克——就是那个声称自己不是红罗宾的家伙离开客厅后动手。” “利奥兰说在他抵达韦恩庄园前,超人还在正常跟布鲁斯·韦恩聊天,在提姆·德雷克离开后,布鲁斯·韦恩才感受到不正常的困意,以至于被喊了数声都没有惊醒,直到利奥兰伸手晃醒他。” 克劳利一边借用地狱火传话,一边纳闷地翻着画满标记的计划表,心想为啥非得卡这个时间点啊?提前或推后有什么影响? 时间悖论真是太怪了,因为过去的自己见到一个不合理的既定事实,未来就得按照这个不合理的既定事实硬圆? 克劳利:“您能听到我说的话吗,阿斯蒙蒂斯大人?……阿斯蒙蒂斯大人?” 阿斯蒙蒂斯正像恶灵一样扒在韦恩庄园的落地窗边,盯着一个猛子扎进客厅的小白鸟猛看。 嘿!这拙劣的混淆奇迹。嘿!这孤零零挥来挥去的小翅膀!whoo~小翅膀炸毛了!撒旦啊,祂都多久没看到利奥兰翅膀炸毛了? 克劳利:“……阿斯蒙蒂斯大人。” *。该不会非得卡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的真正原因,是阿斯蒙蒂斯犯痴汉、耽搁了时机吧?? “急什么。”阿斯蒙蒂斯抬手施展奇迹,恰恰好卡在提姆登上直升飞机,离开庄园的下一秒。 祂迅速挟持着蝙蝠侠回到宫殿,顺手将人丢在床上—— “别跟他聊太多东西,他的疑心病比喜马拉雅山还重。”克劳利叮嘱完阿斯蒙蒂斯,又飞快转头调遣守在通往地狱大门沿路的守卫们,“各单位注意!集中精神!” “大概十五分钟内,会有一道人类灵魂持着和执政官类似的武器试图逃脱,*不要*在面对圣剑时展露出任何异样,*不要*故意做任何留手,那个人类是个战斗大师,他会察觉你是否有所保留!” “撒旦保佑他的灵魂,”一旁因为没自己出场的机会,只能晃荡到指挥中心凑热闹的贝尔菲戈尔面露同情,“你确定他能活着逃出地狱?” 说实话,克劳利不确信,但这是蝙蝠侠自己的要求。而当他被贝尔菲戈尔的问话弄得心生犹豫、矛盾挣扎着想是否应该优先保证布鲁斯存活时,过去的布鲁斯做了个叫原本面露怜悯的贝尔菲戈尔寒毛直竖的动作: 他抬手抓住一只向他扑击的恶魔手腕,顺着攻击的惯性将其向前一扯,宽达手掌长度的圣剑“噗嗤”一声插入恶魔的后背。而就在这攻击的间隙里,过去的黑暗骑士忽地抬头,无比精准地望向负责安全保障的萨麦尔的藏身处。 “嘶!”贝尔菲戈尔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祂并不知道蝙蝠侠曾凭不可动摇的意志,捕捉到撒旦施展的混淆奇迹的违和感,因此成为整个日记本赌局中唯一一个意外闯入的bug:“萨麦尔施展了混淆奇迹!那个人类是怎么察觉到的??” 克劳利心底的那点犹豫也跟着噗嗤一声消散了,他戴上墨镜:“because he is batman” 沉默地挥剑、负伤、前行、不肯倒下。 倘若孤独的灵魂也会在另一片时空拥有与自己一同挥剑、一同倒下、又一同再拄着剑站起的同行者,那么利奥兰和布鲁斯或许早已在相遇前,在不同的时空共同跋涉了足够久。久到上帝也陷入沉思:也许并非是命运、而是灵魂的回响牵引这两片看似截然不同,又何其相似的灵魂相遇。 当然,负责值守的恶魔们没有这个品鉴哲思的闲心,祂们只在鬼哭狼嚎间扼腕着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没能被分到酒吧去见过去香香软软的小执政官(利奥兰一直认为地狱众对他的滤镜怪得离谱,即使是过去的他在哥谭浑身浴血的样子也跟“香香软软”这种形容词毫无干系)。 而酒吧中的恶魔们呢? 克劳利雷达一样的眼睛精明地盯着酒吧监控:“喂!那个d04号演员!你再佯装醉酒往目标的方向蹭一点看看?” “克劳利。”才送走蝙蝠侠,又马不停蹄往酒吧赶的萨麦尔忽然开口,“我觉得有点奇怪。” “利奥兰在计划里没提,但即使是我也听说过超人的魔抗笑话。为什么康斯坦丁要带超人进地狱?或者说,康斯坦丁一定要带超人进地狱是为了对抗谁?” “?”克劳利从话筒后挪开,皱着眉又翻了几遍剧本,“我没找到……*。我知道了。利奥兰只会在自己遇到的麻烦上报喜不报忧!” 萨麦尔冷笑似的哼了一声:“难怪。” 克劳利:“?难怪什么?等等,不要做计划之外的事!” 萨麦尔置若罔闻地挥出一道紫红色的电网,狠狠削向康斯坦丁的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过去的天使反应迅捷地一把扯下超人,差点把扒在超人背后的康斯坦丁摔砸在地。金色的神圣护盾遮挡住被电网摧毁、坠落的酒吧屋顶,周围的恶魔们反应不及,呆呆地仰头看向头顶的护盾。 “——”克劳利的神经顿时拉响警钟,“等等!所有人!冷静一点!冷静不了也给我记得别露馅!” 恶魔们已经亢奋地鸡叫着冲向执政官了——啊啊啊!!还以为这场表演只能做被执政官爆锤的炮灰,没想到却当了被保护的公主!忍不了了,这大好的时机,祂们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法师!” “虽不知道您的名姓,但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和您签订契约?” “老大你带我走吧——” 哭嚎声中,没能把康斯坦丁均分的萨麦尔遗憾叹息,只能接着按照计划中的安排接着收缩紫色电网。 “当——” 恢弘的钟声不早不晚地从万魔宫主殿传来,是过去正看戏的撒旦毫无心眼地隔着失控敲响为天使解围的钟鸣。 克劳利顿了几秒,飞快埋下头给仍在同梅塔特隆缠斗、连分身都收回去的利奥兰传信:【你之前不是说陛下‘有可能’在窥视你来着?我感觉未必是‘可能’。还记得地狱里陛下帮你敲钟解围这档子事儿吗?如果祂没在窥探,能解围这么及时?】 第186章 ——过去的潇洒随性都是砸向未来的回旋镖,撒旦亦如是。 当克劳利不得不因为恶魔们的疯狂围堵亲自下场干涉,以免有恶魔一时激动说漏嘴时,世界的另一端,死海之上。 暴风将原本平静的海面卷得波涛诡谲,滂沱大雨坠砸在缠斗者的身躯与羽翼上,蜿蜒百米的雷光如同游龙隐藏在乌云中发出殷殷的低吼。 利奥兰的卷发凌乱湿漉地贴在额头上,被雨水浸湿的长袍因太过碍事被他撕去上半部分和半截下摆,露出精壮的身躯。 蝙蝠侠不在他的身旁。 对方的第11628具尸体正安详静谧地紧闭双眼,躺在死海那雪白绵延、像被巨人之手铺满盐层的海底,那也是他的第11627具尸体曾躺过的地方。 利奥兰紧紧攥着圣剑,在梅塔特隆有失形象的粗喘时微微仰头,用面庞迎接砸落的雨。 ——这是他们与梅塔特隆缠斗的第192年。 世界依旧安然无恙,所有的风雨都被天使与蝙蝠侠的羽翼隔绝在身前。 而现在,该是冗长枯燥的低音前奏迎来落幕的时刻了。 隔着在天地间回荡的风雨,彼端的梅塔特隆暴喝一声,再度驱动命运之矛的神力。 利奥兰这一次却没有躲开,只是更加沉默、更加用力地握紧手中的圣剑,一滴雨珠顺着他抿紧的唇砸落在薄而锋锐的剑刃上。 他豁然高抬双臂,再重重向下劈落。 第一下。 第二下。 “——” 一声尖锐得仿佛能刺入海底的利鸣,命运之矛掀起的飓风被圣剑狠狠劈开,露出梅塔特隆流露出错愕的面庞。 第三下。 “咔……” 纯金辉煌的剑锋紧压在命运之矛的矛柄上,本该坚不可摧的矛柄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而后在梅塔特隆终于克制不住惊恐的瞪视下遽然崩断!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刻意拉长。破碎的金属碎片与天使被雨打湿的卷发一同飞扬而起,在圣剑那鎏金般的信念之光照耀下折射出耀目而梦幻的光。 此时此刻,地狱里。红发的恶魔正睁着一双金瞳,冲着闯入地狱的人们嘶嘶低语: “……遵照他的意愿,地狱将为你们的同僚敞开,或永远关上。” 死海之上,命运亦遵照天使的信念,扭转通向未来的道路的方向,将注定的毁灭,更替为可以预见的希望。 第100章 呼啸的风吹得梅塔特隆两眼发涩,然而祂仍竭力瞪着双眼。 祂不甘心,祂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利奥兰能够击断命运之矛?为什么只有利奥兰这么特殊,不需要任何赐予就能为自己加翼,甚至击败持有命运之矛的祂? 这不合理,这不公平。一定是那些神血——是主的偏爱,赐给利奥兰的比给祂的更多! ——祂本可以将自己的一切过错,都伪装成对主那过激而扭曲的爱与妒忌的。 但祂的身体比习惯了道貌岸然的嘴更诚实,在将祂击落的天使投来目光的瞬间转身就逃,和真正爱m女士爱到愿意杵在原地吃枪子的席尔瓦形成鲜明的对比,以至于祂在心中嘶吼的愤怒显得如此虚伪,明明白白是在自欺欺人。 “呼……”蝙蝠侠裹挟着炽火浮上翻涌着波涛的海面,“别让祂逃走!” 利奥兰没有言语,只一拢羽翼,抿着唇冲着梅塔特隆仓皇逃窜的背影俯冲而去,圣剑挥出的光弧宛如一轮锋锐的弯月,“嗤”地一声斩断梅塔特隆的半扇羽翼。 “啊啊啊——!!”梅塔特隆发出了自诞生以来的第一次惨叫。单看祂仅晃荡了一下就接着逃窜的模样,很难说是身躯的痛楚令祂端不住仪态,还是破碎的自尊心更让祂难以接受自己被斩断羽翼的现实。 “嗤。”又半扇羽翼坠入死海,化成星星点点的荧光。 作为天堂的书记官,最接近神座的存在,梅塔特隆足足有36翼。然而面对天使手中的圣剑,那些象征着权威与力量的羽翼似乎只是一坨臃肿赘生的多余肢体,除了在被切除时带给主体难以忍受的剧痛,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蝙蝠侠展开披风化成的蝠翼飞跃出海面,紧追上利奥兰:“别让这个过程推进得太快。否则之前的一万多次死亡祂要怎么偿还?” 梅塔特隆听得头皮都要炸了,在暴雨中狼狈不堪地低吼:“我以为你们站在正义的一边,不会搞什么猫捉老鼠、玩弄敌人的把戏!” “你太恭维我的人品了,梅塔特隆。”黑暗骑士的声音低沉沙哑,时隔百年久违地捡起自己恐吓的老本行,“跑吧。尽你所能地逃窜。但最终你总会明白,你的命运早已被写下,那就是被我们击溃。” “嗤!”又半扇羽翼坠落。 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被天使削得仅剩三扇羽翼的梅塔特隆发出因恐惧和不甘而刺耳的啸叫,面带屈辱、歪歪斜斜地冲向远方的天际。 “我有点眼皮打架。”利奥兰不是很认真地追上去的时候,有点抱怨地对着蝙蝠侠小声咕哝,“有时候真想直接了结这快两百年的追逐,但我们还有最后一年的日子要熬,对吧?” “半年。”蝙蝠侠纠正,“只要等到6月6日,过去的我们走完时间线,我们就能立刻动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利奥兰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就变成了哈欠,声音因为困倦而略显含糊:“是啊,如果一切顺利。但艾格妮丝的预言里还有一句‘七月七的六月六’没有兑现——希望我到时不会一见到迫使我们还得多熬一个月的罪魁祸首就乱发脾气。我确实……哈……有些困了。” 当天使没忍住打出第一个哈欠时,另一头的地狱。 阿斯蒙蒂斯的桃心尾巴精神抖擞地在身后挥来挥去,发出鞭打空气的风声。 尾巴的主人则兴致盎然地逗满脸稚嫩的小天使:“为什么不问问受青睐者更想见谁呢——” “名为利奥兰的法师”还没说出口,侧殿大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一颗小脑袋探进来。 阿斯蒙蒂斯的眼睛转了过去,竭力让刚刚的顿卡表现得像一次正常的停顿:“……名为利奥兰的法师啊,做出选择吧,是面见我,亦或是愤怒?” ——谁能想到因为莫里亚蒂的阴谋,早早被利奥兰接进万魔宫照看的阿斯特拉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推门! 这辈子只留情,没带过娃的阿斯蒙蒂斯心脏狂跳地蹦起来,一下冲刺过去,抄起小姑娘捂住嘴,趁着不需要说台词时小声恐吓: “乖一点!接下来哥哥有特别重要的会谈,要是被你打断了,整个世界都可能塌掉!懂吗?嘭!像被踢倒的积木一样!” 小姑娘满脸的似懂非懂,阿斯蒙蒂斯赶紧单手抱着似乎被震慑住的小姑娘,把人塞进侧殿:“记住!积木!塌掉!嘭!所以千万不能发出声音,知道吗?” 咔嚓一声带上侧殿大门,阿斯蒙蒂斯背靠着门板松了口气。绷直的尾巴刚柔软下来,就瞥见床边的倒计时沙漏即将见底。 阿斯蒙蒂斯顿时一个激灵,猫扑食一般跳上床铺,迅速拗了个很淫欲之原罪的姿势,抬手招来利奥兰:“……” 阿斯蒙蒂斯没能立刻说出台词,因为祂这会儿还在缓和刚刚被突然冒出来的阿斯特拉吓到的心率,现在张嘴祂不保证会不会露出几声备受惊吓的深呼吸。 好在这会儿的天使正在警惕地观察四周,恰好给了祂捋顺呼吸的时间:“……为什么要救蝙蝠侠,天使?” 很好,终于重新渐入佳境了。祂准备了一大堆台词,一定要——哦撒旦,那小姑娘耳朵贴着殿门想做什么?上帝——不是,撒旦保佑!她千万别推门偷看! 阿斯蒙蒂斯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瞳仁,利奥兰没法通过观察祂的眼睛看出祂正紧张地盯着天使身后的侧殿殿门。 然而当阿斯特拉悄咪咪从墙中穿出小半颗脑袋,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窥探外界时,阿斯蒙蒂斯的声音还是难以自控地变得虚浮:“……你已经原谅他了吗?天使?” 不不,别再出来了!快回去!——该死,为什么万魔宫的墙壁没有隔绝灵魂穿透的功能? 阿斯蒙蒂斯绝望地放弃了祂试图利用长篇大段的演讲,多欣赏几眼软萌可欺的天使的计划,只来得及不痛不痒地进行一些尚且不能展示祂真实水平和智慧的挑拨:“……他将你的赤诚践踏至此,你要宽恕他吗?” ——可恶!祂本能发挥得更好、作为利奥兰第一个见到的七宗罪,留下最神武智慧的印象的! 阿斯蒙蒂斯不甘心到尾巴在身后打结,表面上还要撑着勉强的微笑,心痛得将根本没来得及看几眼的小天使送出地狱。 然而这诺大的地狱,有人关心祂是否挫败吗?没有!克劳利只是紧跟着立即联系负责下一个环节的亚兹拉斐尔:“利奥兰在计划表里写到扎坦娜会在这时候联系你,让你将生命之书送回天堂,你接到电话了吗?” 第187章 亚兹拉斐尔无奈:“……克劳利,如果你一直跟我通着电话,扎坦娜就算想打给我,电话也接不通啊。” 对于“亚兹拉斐尔用酒吧的纸巾给扎坦娜留电话”一事多少有点在意,但拒绝表现出来的克劳利哼了一声挂断手机,粗声粗气地说:“下一步是谁负责来着?哦,阿斯蒙蒂斯大人,您该去找莫里亚蒂谈第二次合作——呃,不对,抱歉我看错了日期。谈合作应该是几天之后的事,那时候过去的撒旦陛下会找您送日记给莫里亚蒂。” 克劳利摘下墨镜,一双大长腿往面前的书桌上一架,拿着墨镜敲了敲桌面,“ok,伙计们,看起来我们可以休息至少三天——” “不好了!不好了!”一位穿着红色皮衣的女恶魔冲进临时搭建起来的地狱指挥中心,“有一伙高级恶魔,佯装成带低级恶魔去人间出差、熟悉工作,但实际上是偷渡去哥谭了!” “……”刚准备打个响指,开瓶从亚兹拉斐尔那儿顺来的1921年新皇新堡葡萄酒休闲以下的克劳利闻声慌了一秒,但很快镇静下来,靠回座椅,“哦冷静点沙克斯,如果利奥兰的计划里没有提到让我们阻止这个意外,就意味着他想让我们顺其自然——” 沙克斯冷静不能:“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我们的方案,克劳利!你和我一起草拟的工作方案,负责审批的恶魔偷渡去哥谭了!你叫我怎么冷静?难道你能冷静下来吗?这是我们俩这个月的业绩!” 克劳利一秒严肃地放下大长腿:“太过分了,这些目无规章制度的恶魔。汇报给别西卜大人!请祂强制召回那些不务正业的家伙!” 于是。数日后。 当恶魔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哥谭到处乱撞,试图找到执政官的落脚处时,一条来自地狱的猎犬也降临了这片土地—— 可别被它喉管里滚出的低低咆哮声误导,以为它就是一头没有智慧、只有凶性的野兽了,事实上它——或者说祂,拥有着和大衮一样的地狱爵位,是位根红苗正的地狱贵族。 当恶魔们终于寻找到身上留有天使气息的安娜丝玛时,这位地狱犬公爵就像死亡的阴影一般无声地跟在恶魔们身后;当所有恶魔——还有一颗大红枣鱼贯而入进安娜丝玛的公寓时,祂也爪步轻巧地迈入公寓,粗壮的尾巴在身后带上大门。 “……”大概没有人类知道,在场的恶魔们表现得战战兢兢,并不是因为天生胆小(兔耳恶魔兄弟甚至敢面对哈斯塔的死亡威胁,接着大发牢骚),而是因为在公寓门口,巍然坐着一位眼神恐怖的地狱公爵,那双猩红而残忍的眼中写满对非法偷渡行为的警告。 安娜丝玛对于门口的大狗狗投向恶魔们的恐吓眼神一无所知,她甚至“奇迹”般的没有注意到自家门口蹲着老大一条狗,她只是自暴自弃地接着对红头罩道:“你爱怎样怎样吧,反正今天我只打算招水泥工。” ‘啊啊啊!’高阶恶魔们被地狱犬公爵吓得魂飞魄散,一小部分实在熬不过地狱犬眼神的逼迫,忙不迭地打个响指离开,但更多的恶魔还是抱着“拼一拼!底层变亲卫!”、“一点小小的考验而已!这点危险都不敢面对,还想什么成为执政官的亲卫!”的念头,眼睛一闭一咬牙留了下来。 兔耳恶魔中的一个还战战兢兢为地狱犬公爵拿去一份契约:“您……” 地狱犬公爵的喉咙里滚出威胁性的咆哮,兔耳恶魔当场一个180°转身,僵硬着身体看向屋里唯一剩下的一个自由人:“嘿!呃。” 恶魔小哥迎着红头罩不爽地瞪视,勇敢自救:“契约。我们所有魔都拿了一份,刚好还剩下一张,我猜应该是给你准备的?” ——也有可能是给狗狗准备的。谁也说不清。祂也不敢问。 恶魔小哥强行将求职表塞进红头罩的怀里,飞快退回自己的兄弟之间,鸵鸟一样和兄弟围聚在一起,一边埋着头讨论如何填表,一边艳羡地看着毫无心理压力地交涉着的安娜丝玛和红头罩:唉。人类,你们对真相一无所知! 第101章 让狗签人类的契约,真是世上最荒唐的事了。地狱犬公爵猩红的双目注视着眼前忙碌研究契约的恶魔们,对此嗤之以鼻:狗狗永远只忠诚于自己认定的生灵,契约是什么玩意儿?狗*! 祂轻蔑地趴坐着,用锋锐的牙齿咬开地狱犬专供罐头,一边吧嗒吧嗒舔零嘴,一边继续威严地震慑某些拿眼神乱瞟安娜丝玛,打着“利用小女巫引诱过去的执政官露面”主意的高阶恶魔。 感谢忠心耿耿的狗狗,数日以来女巫的公寓和污水厂都风平浪静,大家勤勤恳恳埋头拌水泥、砌墙砖,直到某个闲散无事的下午,克劳利的咆哮顺着地狱火钻进公爵阁下睡着后耷拉下来的长耳朵里: “坏消息——醒醒!!过去的利奥兰马上就要抵达德文郡庄园,今晚就会闯进天堂捞那个康斯坦丁,但米迦勒刚刚告诉我,生命之书被梅塔军团提前取走,而祂该死的还在跟军团谈判!” 公爵一个激灵翻滚起身,单边耳朵因为压翻过头,还背在脑后:“汪……汪!” 公爵的意思是,这还谈个屁?开打啊! 克劳利:“不幸的是,祂不能。你看,我们必须得复刻利奥兰在过去所经历的一切,这样过去的利奥兰,才能有机会成长为现在我们所认识的执政官,才能击败梅塔特隆。” “如果现在米迦勒发动攻击,那时间线就会从祂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开始坍塌,现在的执政官会不复存在;你,我,也不会有机会进行现在的这番对话——甚至米迦勒跟梅塔军团开打的理由也会不复存在,因为米迦勒将不会有机会知道梅塔特隆是敌人!这个真相是利奥兰走到半年后的时间线上才发现的!然后他告诉我们,我们才有了现在的计划。” 如果不是因为这点,利奥兰早在砍翅膀的时候就把梅塔特隆直接劈了,何必非得再戏耍梅塔特隆大半年?他又不是真的抖s。 原本还泛着点懒劲儿的公爵顿时困意全消,赶紧抬爪把耳朵捋顺了:“汪!”那怎么办? 克劳利自己心里都没底,但身为指挥最忌讳的就是表现出慌乱:“米迦勒能搞定天堂里的麻烦。相信祂,祂成功在梅塔军团的眼皮子底下藏了康斯坦丁的灵魂那么久。” “祂只需要我们帮祂拖延一点时间——这就是我前来找你的原因。我需要你赶去找利奥兰一行人,设法拖慢他们的脚步,尤其是利奥兰的脚步。其他的交给米迦勒来办。” 于是。 当利奥兰一行人高高兴兴(可能也没那么高兴吧,大家才和大福尔摩斯先生打了照面)进入德文郡庄园时,公爵大人在撒爪狂奔。 当利奥兰一行人识破狼灵的真相时,公爵大人还在撒爪狂奔。 狗狗跨越了山和大海,快到德文郡时,克劳利纳闷发问:“为什么你不直接使用奇迹?” 公爵:“汪!”exm?上帝有给过狗狗“奇迹”这项先天能力吗??你这个天生就会奇迹的天龙恶魔! 克劳利吃惊不已,他真不知道这个生物习……他是说贵族秘密。主要是平时也没人会想到这个问题啊:“看在撒旦的份上,再快一点!他们都快离开了!” ——克劳利多少有点夸张,利奥兰他们这会儿还扒在莫里亚蒂屋门外的房顶上,偷听莫里亚蒂的倾情演讲。 公爵刚撞进庄园就被克劳利这么一催,原本还想潜伏起来看看情况,这会儿也有点爪忙爪乱,祂一脑袋扎进地下室,甭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捣乱再说:“呜~~” “?嘘、嘘!”过去的天使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冲下面突然闪现的地狱犬摆手,“别跳,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公爵佯装没听见,将地面跺得咚咚响,喉咙中滚出的咆哮声汇聚成声波武器。 克劳利:“呃,你可能会希望自己小心一点,既然你没有奇迹傍身的话,我怀疑蝙蝠侠会准备对付大型猛兽的——” “乓!” 一枚子弹从老管家的枪口飞出,没入地狱犬的皮毛。 克劳利看着公爵摇晃了一下,轰然倒下:“……武器。” 好吧,还是提醒晚了。 克劳利窒息地单手捂住头,一边疯狂操纵着地狱火拽公爵的狗毛,试图唤醒出师不利的大将,一边飞快地给米迦勒发短信(是的,现在的天堂已经普及手机了。不过是奇迹加持版的,乍一看像块手机大小的透明玻璃):【谈好了没??坏消息!!我们这边可能拖不住了!!】 米迦勒:【——那些要偷书的人,可以放上来了,但别让利奥兰上来!我和梅塔军团争执用的就是宣战之后被荒弃的灵魂争端办公室,现在人员还没清理完毕。】 “汪……呜……”公爵晕头转向地苏醒,刚准备爬起来追人,克劳利眼珠一转,又用地狱火拽了下公爵的下颌毛。 “嘘!嘘!接着装昏迷,只要你还在这里,利奥兰就得优先考虑把你送回哥谭,趴下!趴下!” 第188章 公爵只好舔舔嘴唇,就地躺下,能迷倒几吨大象的迷药对祂而言也就是不到两三分钟的瞌睡效用,比较麻烦的是紧随其后带来的头疼副作用。 这一刻,德文郡庄园在爆炸中火光冲天;地狱挑选出的“谈判使者”们向着天堂拼命冲刺。 灵魂争端办公室里,米迦勒派系的天使们忙碌到脚打后脑勺地变更谈判会议室的布置,力求让这间办公室看起来常被使用、没有因宣战荒置了两百年。 整理到一半,伫立在门口的主天使忽地一锤办公室门:“停!停!收拾回去!梅塔军团又往这儿走了!” “——”天使们顿时忙到重影。 等到遗落了记事本的座天使打着哈欠,再次走出办公室,米迦勒紧跟着发来催促的信息:【抓紧时间,我看到利奥兰在往天堂飞了!】 ——妈妈咪呀!天使们手忙脚乱到翅膀都要掉下几根羽毛。 好在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当利奥兰推门而入时,所有天使恶魔都已经演员到位,地狱代表义愤填膺地用手指重重戳着桌面:“属于天堂??属于天堂??康斯坦丁?看看他!他身上有多少恶魔的印记,他·属于·我们·地狱!” 下一名天使立即站出来接戏,一切都顺顺当——啊啊啊! 天使代表惊悚地发觉整场戏的中心——康斯坦丁,居然因为祂们忙过头了,而遗忘在治愈天使那里忘记带进办公室。 毫不夸张地说,祂当场忘记呼吸将近两秒,一个僵硬地弹射起步,三步并作两步一下挡在利奥兰面前,面露惊喜:“啊哈!来的正是时候!快,跟我到外面谈!” 祂一把伸手揽住利奥兰的肩膀,将人强行往外带,顺道疯狂给旁边的天使挤眼神: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康斯坦丁的魂魄啊!! ——过去的利奥兰不会知道自己身后正在经历怎样的生死时速,甚至就连在场的地狱代表,都跟紧张的片场格格不入。 是的。就像别西卜说的那样,即使是钱也不能让所有人喜欢。 这位伪装成执政粉、其实是执政黑的地狱代表此时完全秉承看戏的态度,瞅着同事和老对手们忙得鸡飞狗跳,自己则琢磨着要如何在接下来的辩论中击溃过去的执政官。 祂不在乎带这个状态的康斯坦丁下地狱是不是等于宣判康斯坦丁灵魂泯灭——要他说,难道康斯坦丁不该死? 擅闯天堂!盗窃生命之书!天堂真的是脑子进水、被那个徒有名气的执政官忽悠瘸了,才大费心血地从梅塔军团手中保下康斯坦丁,还打算放人平安无事地回人间。 这样能宣扬天堂的权威吗?别到时候连累得地狱也得一并丢脸。 地狱代表仔细检查墨镜,正襟危坐,决定通过这次难得的辩论机会,狠狠击败过去的执政官,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远比执政官好。 “吱呀……”办公室大门被推开,过去的执政官面色冷淡地走进来。圣洁的光环将那丛缱绻细软的金发映衬得宛如鎏金,祂突然感到双腿一阵发软。 不、不是说过去的执政官,是软萌可欺的形象吗??这也不软萌啊! 不,不对。振作一点,这次的辩论很好胜利,康斯坦丁是属于地狱的灵魂,只要咬死不认属地原则,就能——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过去的执政官语调淡漠地开口,“……所以为什么吵起来?康斯坦丁的灵魂怎么看都属于我方。” “??”地狱代表打好的腹稿瞬间破产,“康斯坦……疯了吧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不!不对!不行!这不是他准备好应对的问题! 然而过去的执政官没给他丝毫重新组织思绪的机会,扫来的眼神简直冷得像冰凌:“康斯坦丁会不断驱逐恶魔,这是天堂的灵魂会做的事,还是地狱的?” 地狱代表:“……” 诶,话不能这么说—— 过去的执政官:“康斯坦丁会救人,这是地狱的灵魂所热衷的,还是天堂的?” 地狱代表:“啊——” 虽然地狱现在正在拯救世界,但这跟“热衷于救人”可是完全两码子事。大家只是不希望跟着傻逼天堂一起送死,又不是真成了愿意到处挥发善心的圣母圣父。 过去的执政官甚至循循善诱:“告诉我这都是地狱爱做的事,我不介意。” “……”但是地狱代表介意。 地狱的灵魂真的不热衷于救人,一点也不。几乎所有恶魔都是利己主义者,如果不是有不帮忙世界就毁灭、大家一起完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头顶悬着,哪怕有利奥兰的名望在,恐怕也召集不到多少恶魔乐意为了救援和自己无关的旁人——甚至是死敌,而费时费力。 如今利奥兰的一呼百应、人人追捧,无非是他恰好迎合了所有人的利益—— 哦,撒旦啊。天使总能想到办法迎合合作者的利益。 地狱代表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与执政官之间的差距,也意识到为什么别西卜大人常说,执政官是个比恶魔还要恶魔的天使。 祂仍不甘心,在最终辩无可辩时声色俱厉地喊:“这是诡辩。你们也没有铁证,能证明康斯坦丁的灵魂属于天堂!” 过去的执政官忽然冲着祂笑了,笑得祂寒毛直竖。仿佛在面对一条巨大的、无比冷静的翠眼白蛇。 巨蛇嘶嘶吐着信子,不急不缓地将他逼至陷阱深处,退无可退,抖搂尽了所有能用以反抗的手段,而后它终于大发慈悲地真正露出獠牙:“——你怎么知道的?” 执政官那双湖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声音轻柔,如同巨蛇盯紧了无路可逃的猎物,发出象征死亡的嘶嘶作响:“让我问你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所有地狱的代表,都在我走进办公室后阻绝视力?” 地狱代表:“因为——” ——因为罪孽之人无法直面执政官的容颜。 而这恰恰是祂叫嚣着要求的、证明康斯坦丁的确属于天堂的铁证。 执政官本能在一开始就说出的,可他偏不。 他非要丢出那一个个似乎祂只要能战胜自尊、厚着脸皮认下就能反驳的论点……倘若祂真的为了胜利而丢下自尊、抛下脸皮认下了呢?最终祂还是会一败涂地。只是败得更加狼狈、更加难堪。 “……”地狱代表看过去的执政官的眼神堪称惊恐了,幸好有墨镜替祂遮住双眼,才挡住祂眼中流露出的、对于执政官在谈判场上展露的恶劣本性的冰山一角的恐惧。 祂坚信一个人在谈判桌上展露出的,正是此人的本性和内心,而执政官的内心俨然已经曝露无疑了:一个会引诱猎物、戏耍猎物,让猎物一步步露出丑态的超级恶劣虐待控制狂! ——事先声明,利奥兰打死都想不到自己正常打个辩论居然会赢得这样的评价,但此时地狱代表的双腿的确是再次发软,一下坐倒在座位上了。 祂的同行者们瞅瞅时间,赶紧架起祂火速杀青退场,往地狱飞奔的同时还在夸奖:“天啊朋友,你这演技,浑然天成啊!难怪能被选成主演!就是咱们都已经离开天堂了,你能不能自己走路了?” 怎么,占了主演的便宜,还想让群演伺候?不好意思,恶魔群演没有这样好欺负的。 地狱代表腿像棉花,嘴比铁硬:“我……我是沉浸式演戏,这会儿有点出不了戏。” 同行者恍然地点点头:“所以刚刚的辩论,你是故意让着小执政官的?” “小”执政官??小——草啊!这形容词究竟是怎么按到那个可怕的虐待控制狂头上的? 地狱代表崩溃又有气无力:“说笑了朋友……我哪能比得上执政官大人呢?无非是拼尽全力但无法战胜罢了。” ——甚至还是跨时空战胜的。执政官甚至还不了解整幕大戏的真实背景。……草!这真是一个天使该有的样子吗? 地狱代表红着眼睛,莫名想哭地吸了吸鼻子。 第102章 敌我双方大概不会有多少人清楚,“由军团保管生命之书”是梅塔特隆试图翻盘、但被上下合力打破的计划之一。这个计划甚至没能在恶魔天使们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或明或暗地庆祝大戏中的一幕完美落幕。 当康斯坦丁独自揣着风衣口袋站在哥谭街头,像举酒杯般高高举起仍亮着猩红火光的香烟时,他不会想到相隔着生死的界限,那位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恶魔克劳利正背对着吵闹的指挥中心,端起产自新皇新堡的葡萄酒同他遥遥相碰。 当蝙蝠侠休整完毕,化用普通游客的身份潜入圣保罗大教堂再度窃取圣剑时,他不会想到正有个名为阿斯蒙蒂斯的大恶魔同样戴着普通跑腿的假面,实际受利奥兰的请求,状似自然地询问要求祂将日记本送去007手中的撒旦: “您为什么要做这个?那个叫詹姆斯·邦德的人类有什么特别吗?” 过去的撒旦半点不懂什么叫回旋镖:“谁在乎什么詹姆斯、约翰?这事关一个赌局,我正和上帝打赌,能否诱使那个名叫利奥兰的天使堕入地狱。我的观点是,只要那个天使有正常的智商,在他了解到……正常人该拥有的常识之后,他会顺理成章地投入地狱的怀抱。” 第189章 阿斯蒙蒂斯:“……” 哈,有趣。但祂看2019年的现状更像是地狱顺理成章地投入了天使的怀抱。 算了,主客体不要分得太清,总之地狱有利奥兰就够了:“我确信您一定会得偿所愿。” “……?”过去的撒旦感觉受到了某种暗示,羽翼略带暗喜地翘起,“所以,在未来,我赢得胜——哦不不,别告诉我答案,这会毁掉打赌的全部乐趣。” 阿斯蒙蒂斯心想“您高兴就好”,转头就把情报卖给了利奥兰:【……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即使是我也得说一句,这做法简直令人发指!】 ——一般情况下,阿斯蒙蒂斯不太可能会背刺同僚,除非祂真的很不想被同僚连累。 与此同时,大西洋上方。 利奥兰并没有在收到短信时立即拿出来看。他这会儿正被难以抵抗的困意纠缠,渴望能找个地方睡一觉的欲望空前强烈:“b,在你的万能腰带里,有没有什么提振精神的药剂?” 蝙蝠侠慢半拍地伸手摸向腰带,丢给他一管针剂——但是丢偏了,他不得不扑棱着蝠翼歪歪斜斜地飞下去,险险接住:“这不正常。也许有某个我们一直想碰面的存在,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 欲望,强烈得难以抵抗的睡眠欲望。 利奥兰感觉有一道柔和得像羽绒枕一样的声音正贴在他的耳边流淌,引诱着他、劝说着他:‘睡吧。为什么不多闭一会会眼睛?只是两秒,三秒……’ “——”一种像被针扎了一下的痛感忽然叮在后颈。 利奥兰猛地清醒过来,看见蝙蝠侠同样带着倦意的脸近在咫尺,对方结实有力的大腿挂在他的腰腹上,为了对抗风的惯性用力到令他感觉自己快被拦腰箍断。 蝙蝠侠显然也不怎么清醒,纯粹是凭借往日自己给自己扎针的肌肉记忆试图给他注射,否则也不会忘记天使的皮肤显然不是区区316l不锈钢能够穿破的。 利奥兰在呼啸的风声中抬手抓住蝙蝠侠的手腕,用奇迹包裹住注射器的针头,迅速推入药剂,将废弃针管塞进精神空间里(即使困死天使都牢牢记得不能乱扔垃圾),又伸手去拿蝙蝠侠叼衔在口中的另一根针剂。 “b,松口……蝙蝠侠!”利奥兰拍拍陷入半昏睡状态的蝙蝠侠的面甲,想让对方放松口腔,但无果,地狱蝙蝠战甲的锐齿结构用力到几乎将针管咬碎,“老天,醒醒!看着我……我需要你张开嘴。” “……”风声又呼啸了数秒,蝙蝠侠的意识挣扎着从昏睡的深渊中浮出,“注射针剂……” 针管在蝙蝠侠松口的瞬间滚落下来,利奥兰一把抓住针剂,另一只手抚摸向蝙蝠侠后颈、头盔与战甲的衔接处,用奇迹虚化:“你战甲的药剂舱空了?” 询问的瞬间,利奥兰将针头扎入蝙蝠侠的后颈。 刺痛令蝙蝠侠的瞳仁倏然一缩,条件反射想要挣动,利奥兰用力而紧密地拥抱住对方,钳制住所有动作:“放松……放松。” 蝙蝠侠深呼吸了数下,眼神逐渐清醒:“……你的手机在震动。” 小块的坚硬金属抵着两人的腿根震颤,蝙蝠侠干咳了一声,默默跟利奥兰分开:“也许是重要的消息。” 利奥兰扫了眼屏幕上的赌局详情,看似淡定(因为现在显然不是算账的好时机)地向阿斯蒙蒂斯发去感激的回复,随后抓紧时间向玛门发出消息。 与此同时,英国。 已经按照计划抵达马格努斯的私人宅邸、被奉为座上宾享受美酒盛宴款待的玛门瞥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 【angle:下手重点,留命就行。】 玛门微微扬起眉头,敲下不客气地回复:【即使你不这么说,我也会这么做。害我痛失财宝的仇我还记着,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吧?】 祂没得到回复,因为天使和蝙蝠侠正在寻找趁他们不清醒的那几秒、不知道逃到哪去的梅塔特隆。值得庆幸的是,梅塔特隆被追逐至今,始终没找到机会疗愈重伤,短时间内只有当缩头乌龟的份,没法趁机兴风作浪。 但玛门不在乎这些,祂只对“居然不给我回短信”耿耿于怀:“……等着吧!!我会让你意识到,不重视我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怀揣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时间在玛门望眼欲穿的期盼下终于来到了小半个月后。 当利奥兰抵达英国时,正在私宅最豪华的客房里享受拿破仑蛋糕的玛门弹跃而起。 克劳利:“嗯?不不不,还没到时间。撒旦啊,您就这么急着想见过去的利奥兰?” “??胡言乱语。”玛门绷着脸坐回沙发了。 当利奥兰抵达巴黎的海滨城市时,玛门的屁股又一次微微离开坐垫,但又立马克制着坐回去。 祂不急,一点不急。整件事明摆着是利奥兰还有指挥中心有求于祂,祂只是迫于世界毁灭的共同危机,勉强帮—— 克劳利:“到时间了,可以——” 话音未落,玛门眨眼在客房中消失。 ——报仇的事,怎么能说急呢?玛门理直气壮地想,伸手就将利奥兰抓进自己的精神空间。 趁着一片漆黑,玛门在珠宝堆砌而成的王座上摆好架势—— 过去的小天使尝试点亮净化术未果,细微地皱起鼻梁:“你是谁?” “为什么不猜一猜,天使?”玛门特意给自己整了个威严的混声,“是谁给予世人财富?是谁给予财富诅咒?” ——是副官曼宁。 玛门根本不工作,祂在地狱的日常就是做一个美貌废物,等待副官将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送进祂的小金库,供他抚摸玩赏。 对此祂有相当合理的解释:倘若身为地狱贪婪之原罪,想攥取财富还得勤勤恳恳、忙前忙后地亲力亲为,那他干脆别叫贪婪之原罪、改叫社畜之美德好了。 但连篇的谎言中,仍藏着一点真实:玛门对利奥兰的确是心存不满的。 祂和利奥兰的交集算不上多,最多就是在利维坦与利奥兰相处时祂看了直播、阿斯蒙蒂斯决定走出过去的阴影时,祂在旁边蹭了下现场。掰着手指来算,祂几乎没跟天使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更没推心置腹地说过哪怕一句话,因此祂始终有这样的感觉: 即使堕入地狱,天使似乎依旧并不乐意与原罪为伍。他只行自己的道,做的事与在天堂中毫无区别—— 这难道不是隐晦的、对地狱的看不上眼和不屑与之为伍吗? 玛门想到这里,半点也不高兴地拉下嘴角,用力捏上利奥兰的下巴:“你希望我怎么对待你?折断你光洁的羽翼,将你绑下地狱?摧毁你喜爱的生命,令你痛不欲生?” “我能‘看见’你的内心,你仍在为那个魔笛手而烦恼。为什么不听听你的同伴们的意见?” 祂故意拿利奥兰的同伴开刀(但只是梦境,有0个同伴受伤),黑红色的双眼志得意满地闭上(真的是因为志得意满吗?恐怕也不见得。祂的内心有细小的声音怯怯地说): 来吧,来展示你正直的、大义凌然的、不肯与罪恶为伍的真实态度,证明你的一切劝说,都只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玛门转头看向天使,却撞见一双真正胜券在握、含笑的眼睛:“——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为自己或者同伴担心?几分钟前你还满脸愤怒地试图挣扎,那画面多漂亮——” “比这些流淌的财富还漂亮?”利奥兰慢条斯理的笑像个慢慢褪去手套,准备用教鞭训诫小主人的执事,礼仪、风度、掌控欲、居高临下的睥睨都糅合在这个带着笑意,似乎洞彻了对手的弱点的注视中。 有那么一瞬,玛门甚至产生一种幻觉,似乎对方变得无比庞大,而自己只是一只脆弱的蝴蝶,祂在标本桌上徒劳地扑飞,而对方从黑暗中伸来的双手中持着用以固定祂关节的长针与胶水。 肾上腺素迅速分泌,祂的心跳逐渐加速——撒旦啊,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笑容而已,祂发誓天使绝对没有想那么多:“……我曾听说过你的意志很难动摇,但看完刚刚那些,你却在想这个?” 利奥兰丝毫没打算回答祂的提问,只以一种叫祂忽然口干舌燥的强势提问:“曼宁好用吗?” 天使干净而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弄过珍宝的溪流,淡淡的青筋证明这双手的有力:“多么‘漂亮’的卧室……” “……能积累出这样的财富,是您亲自一颗一颗把这些珠宝收集回地狱的吗?lord mammon?” 天使:“如果这些全部化为乌有,一定很令您心痛。” 确、确实是很心痛了。玛门在内心使劲咬住尾巴,力图表演出自己的风轻云淡:“哦……我亲爱的利奥兰。你想说什么?与我做个交易?” “我想做一些好事。如果您愿意向我提供所有关于过去的您和其他魔君的资料,我将感激不尽。” 啊!何其狡猾!绝口不提这就是一场交易,玛门心跳得更快了:“你的感激又值多少金银珠宝?听起来你像是在诓骗我背叛地狱。” 第190章 “怎么会?”对面的天使放缓了语速——撒旦才知道身为一个天使,利奥兰为何对如何恰到好处的威胁与引诱这么驾轻就熟,“提供您自己的资料,只是为了方便下属更好地为您服务……提供其他魔君的资料,只是为了打击竞争者。这怎么是背叛地狱?您只是……在做一个恶魔。” 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随着靠近藏进了眉弓中,清澈的湖绿色就变成了一种宛如女巫药剂般的沼泽绿。金币汇成的溪流反射出的光落进那双眼睛里,隐晦而暧昧地跃动,谁能分得清此时站在这里的,哪个是天使、哪个是恶魔?(上帝能。首先,那个呆头鹅硬装镇定的肯定是大恶魔。) 玛门悄悄将左手背到身后,用力擦了下掌心的汗:“听起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隔着地表,克劳利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地瞅着玛门的小动作,忍不住侧过头跟玛门的副官曼宁小声私语,“我怎么感觉玛门大人这状态跟见到梦中情人了似的,我记得祂跟利奥兰也没什么交集?” 正在加班加点帮老板批公文的曼宁瞥了眼水镜,冷静地推推金色细边眼镜:“哦。单纯配得感低而已。你看利奥兰完美无缺的时候祂就觉得利奥兰养胃,现在发觉利奥兰似乎也没那么圣人,也会用跟恶魔一样的手段,又觉得自己可以了——等着吧,等祂意识到祂眼中利奥兰的不完美其实也是完美的一部分,祂又得疯。” 曼宁没忍住重重叹了口气:“要我说,这就是不工作闲的。倘若祂每天都得想着‘天啊今天的工作来不来得及做完’‘明天一早眼睛一睁又得面对工作’,哪还有心思顾及这些细腻情绪?” 曼宁的语气里充满了幽怨,因为上司不工作,最终导致被剥夺顾及细腻情绪权利的人是祂:“上帝啊,业绩的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吹到大恶魔头上?” 第103章 即便是懒惰之原罪也已经拿起羽毛笔开始工作,克劳利认为曼宁的期盼距离实现未必遥远。他懒洋洋地凭空招来一只高脚杯,倒入三分之一的酒液,推至曼宁面前时,殷红的酒浆在地狱晦暗的硫磺火光下微微摇晃:“你有想过……等这一切结束,有什么你想做的事吗?” 与此同时,无尽家族中真名为欲望的领地里。 这是一片虚无的、由血红色微光构成的世界,世界中仅伫立着一个顶天立地的、漆黑的巨大人像。 人像有着与欲望相同的模样,甚至是别无二致的血管和心脏,欲望就居住在那颗红彤彤的心房中。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临时改造成囚狱的卧室里,欲望站在牢房外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白西装,丰满而润泽的嘴唇勾出漫不经心的弧度:“美人?烟?酒?不论你提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弄来。” 被心脏状的墙壁挡住光的牢房内,一道瘦小的身影蜷曲在地面上,乌黑的长发在地面上铺成一朵妖冶而糜烂的死亡之花。 死亡有些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即便平日里她就已经很苍白,现在她的皮肤却变得惨白到几乎透明了:“我要你归还我的力量,欲望。这一点也不有趣,放我出去!” “——但我觉得有趣,姐姐。”欲望优雅而颓废地一屁股栽坐在正对着牢房的沙发上,“看看你。” “你是我们家族之中,继命运之后第二个诞生的规则,即使我邀请绝望一起想找你玩儿时,绝望也会说‘年长的兄姐不会参与我们的游戏’、‘你最好别招惹死亡!’” “但‘我想去做某件我做不到的事’,这不正是欲望的真实写照吗?” 欲望微笑起来,饱满的红唇像是能滴下鲜血:“去篡夺我所不拥有的、肖想我所无法企及的……只有爱教导我们放弃私语,满足他人,欲望要的却是不在意他人,只满足自己。” 欲望站起身,在死亡面前蹲下:“我讨厌绝望对我说你们不屑于参加我们的游戏、最好别招惹你们。” “我想要只要我想要、就能得到;我要获得比更多的更多——哦,上帝如果仁慈,就该叫我心中叫嚣着永不满足的欲望之兽闭嘴沉睡!” 死亡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这就是你选择与梅塔特隆合作的原因,就为了能够成为我们之中最强大的那个?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们成功,梅塔特隆也不会满足于与你共享一切?” 欲望摊开双手:“所以我救下了你,姊妹。所以我还救下了毁灭。” 死亡隔壁的牢房里传出一记用力的、恶狠狠的冷笑:“哈!多么滑稽。死亡永远不会死亡,毁灭永远不会毁灭!至少在你消失之前,我保证不会。” “如果你将伙同梅塔特隆偷袭我们、设法切断我们的意识和本源之间的联系称为‘救下’,我倒是不介意好好多‘救’你几次。” 红发的男人试图以一种充满威慑力的神情抓住牢房的铁栏杆,但他失败了,被强行切断和本源之间的联系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比预期还要严重:“你最好别让我们有机会出去,我亲爱的‘姊妹’,否则——” “谁在意呢?”欲望撅了噘嘴,祂有一张美丽而雌雄莫辨的脸,因此这样的表情并不显得做作,只让人看出祂的无所谓和兴致勃勃,“那句俏皮的法国话怎么说来着?après moi,le déluge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改一改——我满足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欲望哼着歌,转动着手腕上金光闪闪的手表走出自己名为“阈”的宅邸。 “祂疯了。”毁灭啐骂,但紧跟着又挫败地说,“祂一直都这么疯,只是这次疯得尤其过。嘿!泰尔特(死亡的名字),你有什么好建议吗?或者我也可以试试联系康斯坦丁——我知道睡梦一直跟康斯坦丁一脉保有联系。” 无尽家族的领地一般都是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存在。当欲望一家子在斗嘴时,人间已经度过了小半个月。 此时,梅塔特隆正在欲望的帮助下东躲西藏,拼命鸡娃达克赛德压榨狄萨德改良奇迹机器,好通过猎捕更多的无限家族,获得翻盘的机会。 利维坦正孤身伫立于坍塌的刺客联盟据点地下,虔诚地闭眼,亲吻炽火: “——一切献给执政官。” 据点里安静三秒,指挥中心吵闹的声音顺着地狱火涌了过来。 克劳利语带狐疑:“喂?喂??怎么画面和声音同时断了——利维坦大人!您是受到袭击,还是在做一些我们不能看的事?” “……”刚释放完厨力的利维坦顿时想堵住克劳利抹了毒的嘴。 但利奥兰这会儿正在地狱等祂呢!这一次来的甚至不是分身,而是本体(梅塔特隆那边全凭蝙蝠侠利用圣杯一人分饰两角撑着,不得不承认,蝙蝠侠的确是最适合跟利奥兰打这种配合的人选),足以证明这次任务有多重要。而这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谁?祂!当然是祂!毫无疑问是祂! 于是,当利奥兰交握着双手在滚烫的地狱锻造炉边滴溜溜打转时,一抬眼瞧见的就是微抬下巴,略显矜持,蛇尾巴在身后翘着游荡而来的利维坦:“你……看起来很高兴,人间发生了什么让你高兴的事吗?” 利维坦一秒把自己的嘴角掰回严肃:“没什么。你要断矛做什么?还让人开了锻造炉——你想重铸命运之矛?但重铸如果能让命运之矛恢复原本的实力,梅塔特隆又怎么会重铸出你手上这两截失败品?” 祂绝口不提归还出发前利奥兰特意给祂用来护身的炽火,挪动到利奥兰身边后偷摸摸把小火苗塞进自己的精神空间。 利奥兰多少能感受到利维坦的小动作,但考虑到给出炽火本就是想给利维坦防身用的,他体贴地装作一无所知:“因为……梅塔特隆重铸出的其实不是失败品!” “想一想,即使是我们的奇迹,也不是无中生有,本质上还是得消耗力量。那世上怎么可能会凭空多出一把圣剑、一整片装满圣水的施洗池?” 利奥兰眉飞色舞的表情像个迫不及待向观众揭秘的魔术师——虽然这样的魔术师听起来有些三脚猫,开巡回演出恐怕卖不出几张票。 他一边说,一边戴上护具,将断矛扔进熔金炉里:“所以在看见凭空出现、还是经由未来的我之手出现的圣剑后,我就在想: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同样凭空消失、但不引人注意,同时又具备铸造出圣剑能力的?” “……”利维坦的瞳仁渐渐扩张,“你是说,你手中的圣剑其实就是重铸后的命运之矛?!” “我应该更早意识到这一点的。”利奥兰看着断矛渐渐熔化,“如果圣剑不是圣器,而是其他势力折腾出的武器,为什么圣杯熔石能够与圣剑相融?害得我那会儿整天没事就往办公室地上扫一扫,指望能找出可能掉落的熔石。还疑心熔石难道是一次性用品——明明其他圣杯碎片都没有用一次就消失。” 是凭空出现的礼拜堂让他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是圣杯熔石令他确信了这个猜测。 第191章 虽然当时蝙蝠侠的行为他并不赞同,但的确提供了一个关键性的线索,不幸中的万幸。 利奥兰看着熔炉搓搓手:“所以我意识到了这个小小的、建立在时间线之上的诡计。” 公元前的利奥兰,携带着在2019年获得的圣剑,回到命运之矛远未诞生的过去。 没人会疑心在利奥兰尚是低阶天使时就随身携带的武器,能跟几千年后才诞生的圣器有任何关系。 在梅塔特隆眼中,利奥兰的实力节节拔升纯粹是利奥兰本身有古怪——前有自己为自己加翼成炽天使的先例,利奥兰再度实力拔升、击断命运之矛似乎也并非无迹可寻。 祂感到挫败,但还不甘心。重铸了命运之矛,又因被追逐而分身乏术,只能将实战环节交给雷霄古代劳。 “更加精妙的地方来了——”利奥兰兴奋但压低声音说,“当过去的我,抓住从雷霄古手中夺来的命运之矛时,过去的我已经得到了圣剑,对吗?” “所以客观来说,我能够使用它改变现实的能力,并且没有人与我对抗。” “因为当时命运之矛滚落在地,我是独自将它拾起来的。不像过去这192年,它被梅塔特隆牢牢抓在手里,有梅塔特隆的意志与我对抗。” 因此利奥兰在刺客联盟据点,很轻易就折断了命运之矛。导致梅塔特隆认为自己重铸失败,命运之矛已经彻底没有价值。 而在缠斗的192年间,并不知晓命运之矛其实就在自己手中的利奥兰,从未有意识地使用命运之矛的能力,故而早期面对有意识使用能力的梅塔特隆时,总是节节败退——这反倒更让梅塔特隆确认圣剑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劣等武器,继而完全没想过圣剑是被捡漏的可能,继而毫无防备地送出手中的命运之矛。 圣剑的剑柄在利奥兰手中逐渐成型,奇迹加速了金属冷却的速度。 当铸造顺利完成时,利奥兰脱下手套,举起自己的圣剑,剑锋指向横呈在打铁台上的新剑:“去吧,老朋友。去2018年12月29日的圣保罗大殿礼拜堂中等待我。我需要你,我需要你与我一起共赴末日的决战。” 耀眼的金芒沿着利奥兰手中的圣剑流淌,在凝实滴落至打铁台上的新剑瞬间,将新剑倏然吞没。 2018年12月29日的圣保罗大殿里,亚兹拉斐尔正坐在环形回廊的长椅上,肃然盯着据说应当有个礼拜堂存在的仓库思索:晚上吃什么好呢……啊,好想吃可颂。但难得来英国,是不是也该去丽兹酒店尝一尝? 眨眼的瞬间,一座崭新的礼拜堂在命运之矛——或者说圣剑的驱使下倏然落地成型,敞开的大门宛如在向亚兹拉斐尔发出邀请:为什么不进来看看我呢? 亚兹拉斐尔口水吞咽到一半,差点被呛住,整个人从座椅上弹跳而起:“这是怎么——但是——哦上帝,我必须马上告知利奥兰!!” 与此同时,欲望的微光领域里。 毁灭费了半天劲才从牢房附近的床头柜上够下来的香烟散落一地,一道苍白臃肿的丑陋身影站在毁灭面前,慢慢将踩灭香烟的脚挪开。 “哦天,”死亡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和伤心,“绝望,你也站在欲望这边?你也想像欲望一样,成为我们之中最强的那一个?” 绝望低着头不敢看姐姐的目光,向后退了一步,小声咕哝:“……望。” “什么?”毁灭说实话有点火大,毕竟像祂们这种存在,死肯定是不可能死的,欲望闹得这一通和对方从前热衷的游戏并无差别,说实话多少像是熊孩子过家家。 绝望豁然抬头,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她看着毁灭说:“我说‘希望’。” “你说过,我们家族的成员都是一体多面,毁灭对应着创造,死亡对应着新生,我对应着希望。……但我已经很久、太久、好久没有感受过希望了。” “欲望说,祂能帮我找到不会干涸的希望。而且,祂能帮助谵妄找回原本的快乐面。” 毁灭愣神了片刻,忍不住抹了一把脸:“当我说那些的时候,可没想到会——算了。告诉我,祂打算如何做到这些?” 绝望的头又垂了下去,看起来痛苦又不可抑止地用指甲划割着手臂,起伏着胸膛嗫嚅:“by killing an angel” ——她说,杀死天使。 第104章 能轻易说出“杀死天使”,证明绝望和欲望还没亲自吃过天使的亏。 好比正在吃亏的梅塔特隆现在就说不出这种话,此时祂正在利奥兰和蝙蝠侠的追逐下慌不择路地撞进一片位于东南亚的雨林中,因收势不及,一头撞在了一条正在树冠间滑向的天堂树蛇身上,和倒霉的树蛇一道狠狠撞上榕树的高板根。 天堂树蛇活了一辈子,大概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在热带雨林的空中遇上车祸,垫在梅塔特隆和高板根之间吧嗒一下就死了,只有吐出的蛇信仿佛还在鸣着冤屈。 梅塔特隆连滚带爬重新飞起来,狼狈而恼怒地冲着胸口悬挂的一枚心型吊坠低吼:“你还想看戏到什么时候?!还想不想实现你的野心了!” “小声点,我的盟友。”欲望在梅塔特隆身边现身,语气戏谑,“我倒是不介意,但野心这个词从天国宰相的口中说出来,难道光荣吗?” 梅塔特隆的额角绷起青筋,忍无可忍地想要严厉呵斥时,欲望却忽地向追兵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利奥兰刚把倒霉蛇饼重新撸回拿小脑袋蹭他手指的蛇球,下一秒忽地脚下踏空,被一股强大的虹吸力卷入某个看起来像万花筒一样斑斓而凌乱的领域。 蝙蝠侠则在皱眉的瞬间被传送进一片潮湿温热、水汽氤氲的狭小空间。 “如你所愿,我帮你拖住了最强大的两个敌人。”欲望悬浮在空中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剩下的你该可以自己解决了吧?” 梅塔特隆下意识地向前又冲了一段距离,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终于可以停下脚步:“——很好。很好。” 梅塔特隆的脸上终于又浮现起久违的微笑:“现在没人能再阻拦我——” “我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小丑角、胆小鬼,你会跳方丹戈舞吗?”[注] 一阵节奏疯狂的音乐忽然闯入两人耳中,伴随着树木被粗暴地嘭嘭撞倒的巨响,一辆漆黑的宾利车倏然撞进两人眼中。 克劳利一脚踩下刹车时,潇洒戴上墨镜,下车砸上车门时,音响里的音乐还在用假声吊着嗓子: “哦妈妈咪呀!妈妈咪呀!”[注] “……”狠话才放到一半的梅塔特隆还张着想拥抱世界的双臂,此时看人类迷惑行为大赏似的瞧着地面上攀爬过高板根的恶魔和白发天使,“你们为什么要露面?难道觉得凭你们也能打过我?” “不,我估计不能。”克劳利脸皱得像有人往他嘴里硬塞了十颗柠檬。 他特意偏过脸没去看自己心爱的宾利,忍着心痛挥出地狱火,将车壳焚烧殆尽后招来伪装成方向盘的世界引擎:“但这里,先生们——先生或女士们(克劳利有点拿不准欲望到底是个什么性别),你们正身处的这个宇宙,它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由我亲手创造的。所以如果你们想将它付之一炬,你们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亚兹拉斐尔挺起胸脯站在克劳利身边:“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他。” 欲望看看底下的恶魔天使,又看看满脸冷笑的梅塔特隆:“我想这种战斗你应该不需要我的插手?” 梅塔特隆完全不想多看欲望一眼地挥手赶人,旋即展开羽翼:“自甘堕落的天使……还有多管闲事的恶魔,你们会知道后悔的滋味。”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力量是梅塔特隆无法理解、因此轻视的,那大概就是天堂一直以来并不提倡的“爱情”。 想想数千年前,克劳利和亚兹拉斐尔共同施展的奇迹甚至能正面挡下命运之矛的力量,现在面对失去命运之矛的梅塔特隆,即使很难获得胜利,但梅塔特隆也同样很难解决绊住他手脚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天使恶魔。 翠绿欲滴的雨林中,巨大的榕树被狠狠甩飞至它腰干的恶魔砸断,气生根在它轰然倒下时牵扯着周围更多的同伴一同震颤。 仍在焚烧的宾利车发出变调的摇滚乐声,里面的贝斯手正狠狠砸着弦:“太晚了,我的归宿要来了,我的脊梁开始发颤,浑身上下疼痛难忍……”[注] 恶魔身上的全黑三件套已经被树枝和石头划得不成样子,巨大的黑色双翼撕裂背后最后一点完整的布料,伴随着强劲的风声托举克劳利飞升而起。 亚兹拉斐尔双手持着他从一位名为朱伊季伯的战地记者手中买回的火焰剑,发出一声简直不像他能发出的厉声低喝(亚兹拉斐尔正常交际时嗓音总轻快愉悦,音调偏高,但谁能知道他其实有一把低沉而严厉的嗓音呢),火焰如同湍急的洪流眨眼从雨林的东头冲向西头:“别想绕开我们!” 第192章 火焰。象征着世间第一场屠杀的战争之火。作为上帝赐礼的守护之火。 都从亚兹拉斐尔手中这把受赐于上帝、又被心软的亚兹拉斐尔赠予离开伊甸园的夏娃和亚当,以至于屠杀了第一头受害狮的朴素铁剑中流淌出来。 梅塔特隆本想直接冲破火墙,却反而被战争与守护的力量烧灼得不得不后退。 宾利的音响在梅塔特隆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会处处受制、因而腾起的愤怒中发出尖叫: “以神之名!不,我们不会放你走! (让他走)以神之名!我们不会放你走! (让他走)以神之名!我们不会放你走! 别西卜派了一个魔鬼到我身边,到我身边,到我身边!”[注] 与此同时,地狱指挥中心。 从克劳利手中接过指挥棒的别西卜分出了三道分身,一道接着打理祂除非世界毁灭,不然没有尽头的工作;一道冲着手下们咆哮“给我·去找·更多·人手!!”;第三道站在玛门身边,看着满头是汗、刚从世界的另一端赶回来的玛门,将费尽心思从世界各处设法搜寻来的圣杯碎片递到萨麦尔手中。 指挥中心外有人事科的恶魔在隔着玻璃大叫“别西卜大人!!我在文件上看到一条有关‘妮莎·艾尔古尔’的记录!上面说她和利维坦大人签订了死后的入职合同,但她现在还是个活人——” “让她立刻来入职!”别西卜也隔着玻璃窗吼回去,“实习!积攒工作资历!不管你用什么话术!” 回过头,别西卜焦虑得胃部揪在一起:“ok你确定这就是所有的圣杯碎片了?如果是,萨麦尔就得出发了。” 萨麦尔将碎片揣进自己的精神空间里,看到玛门点头后撕开通向earth-49(不义联盟宇宙)的裂隙:“重复一遍任务目标:设法集中并转移earth-49超人的怒火和注意,诱使他向利奥兰所在的宇宙下手;告知圣杯碎片的使用方法。没有其他事要补充了?很好。” 萨麦尔踏入了裂隙中。 与此同时,谵妄的领域中。 “唔喔喔——”利奥兰正在不断翻转分裂的彩色空间碎片中不断下坠,身后燃烧着炽火的六翼在过程中一时变成大象缓缓扬起的长鼻,一时变成雨后蜻蜓沾着水珠的透明蝉翼。 他跌落在一朵七彩的胖蘑菇上,又被软弹的蘑菇盖弹到另一片肥美的绿叶上,直到他尝试着将自己变成一只红色的圆形瓢虫,爪忙爪乱地沿着一根漂浮的方管口红下滑了两厘米,才险险停住:“——哦老天。” 小拇指指甲盖点大的红瓢虫大松了一口气,打着滑又往上爬了几寸:“呃……你好?” 利奥兰拿这会儿细长的脚小心敲了敲方管口红:“我在哪?或者你可以送我去这片空间的创造者身边吗?” 方管口红抖了抖,随后“咔哒”地一声从口红盖中滑出。这点微小的推进力却在这片混乱的空间中令口红管瞬间发射出去,甚至产生了响亮的音爆。 “等——”利奥兰的声音随着口红的突然加速、整颗小瓢虫几乎像片旗帜一样飘在空中、仅留几根前脚死死抱着口红管而吊高,“我!讨厌!乘坐!其他人开的车!” “噗通!” 方管口红忽地载着他撞进一个装满水的金鱼缸里,管身“咚”地一声撞进缸底细软的白沙里,不动了。 “咕噜?”利奥兰在水里飞快划动小细腿,缓缓转过身,就见鱼缸的一角放置着一座白色的阿拉伯式蒜头宫殿布景。 越过七彩的玻璃窗,能看到一道不断变换着颜色和形体的身影正蜷缩着侧躺在一张大床上沉睡,气泡不断从祂大概是嘴的位置中漂浮而出,倒映出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 “看起来你已经见过我们的小妹妹了。”一道慵懒而雌雄莫辨的声音在利奥兰的身后响起,“为什么不走进宫殿看看呢?” 利奥兰解除了变化的形态,双脚踩上白沙:“一般来说,如果接到友善的邀请,我八成会同意。但这种邀请方式,我不觉得有什么配合的必要。为什么不直接说出你的目的?以及——蝙蝠侠呢?” 欲望还想东拉西扯,跟在祂身后的绝望先一步抢白:“他在欲望的微光领域里,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他。我们想要你身上的希望,请求你。毁灭说希望是我的另一面,但我已经丢失它太久了……你能帮帮我吗?” “你能帮帮我吗?” “你能帮帮我吗?” 绝望的声音在鱼缸中回荡,被弯曲的壁面扭曲成怪物一样的低声咆哮。 利奥兰刚想开口,视线的余光就瞥见倒映在玻璃缸壁上绝望的背影——绝望背在身后的手中紧攥着一把散发着黑色光芒的匕首,在他反应过来的同时,绝望嚎啕大哭着猛然挥起匕首扑向他:“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再哭泣!我不想再绝望!希望!我的希望在哪里?我、永远、找不到、它了!!” 谵妄本就脆弱的领域随着争斗像玻璃一样破碎,漂浮起的空间碎片阻碍在绝望与利奥兰之间,又被绝望一字一刀地割裂。 利奥兰敏锐地捕捉到一直袖手旁观的欲望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好像绝望的忽然发难并不在祂的计划之内似的:“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欲望试图用万年不变的微笑面具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但利奥兰仍看出对方的内心仍在剧烈挣扎,甚至在犹豫要不要顺着绝望的暴走一条路走到黑:“……好吧。让我再问一遍。” 天使这样说着,抬手抽出圣剑,长达三米的光刃瞬间凝聚成型,下一秒毫无滞涩地完全贯穿了欲望的左肩,将祂在后知后觉的痛呼中钉死在雪白的大理石建筑上。 天使的另一只手则燃烧着炽火,有力的手指扼着绝望的脖颈,将她与她的兄长一起固定在大理石建筑的圆顶上。 天使微微俯下身,无视绝望在挣扎蹬踹间扎向他的匕首,就仿佛那匕首只是寻常的冷兵器,没有汇聚着绝望之力。 他以一种极近的距离逼视欲望,一字一顿地重复:“这·是你·所期望的吗?” 第105章 “祂不是!我不是!”绝望挣扎着哭得声嘶力竭,“我们赢不了!我们——” “闭嘴!绝望。”欲望的面庞因疼痛惨白,又因亢奋浮上一小片病态的血色。不客气地呵斥完妹妹,祂又对着天使露出迷离的微笑:“你弄疼我了,亲爱的。一个友善的小提示:在威胁我们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一下消失不见的蝙蝠侠呢?” 利奥兰顿了一下,下一秒缓缓转动剑柄,带出欲望面色惊变的惨叫:“我不需要担心他。只要我存在,他就不会被击败,他就不会死亡。” “我知道……我知道。”欲望美丽的眼中流淌出生理性的眼泪,但祂还是笑着抬手覆盖上利奥兰持剑的手,“圣杯的力量,对吧?哦别这么惊讶,这世上所有生灵的小脑瓜,哪个里面没有承装着欲望呢?记忆对我来说就是一本敞开等待阅读的书。” 祂笑得愈发诱惑危险:“我知道你们曾‘同居’将近200年(装死很久的撒旦在此时垂死御座前惊坐起,大喊了一句‘什么?!’),我知道你们都曾看过彼此最坦诚、一丝不挂的样子,我知道你们都不会被低级的色欲所迷惑——如果只是重现浴室里发生过的情节,就指望动摇你的那位同伴,那我真是太愚蠢了(撒旦简直在尖叫:‘什么浴室里发生过的情节??’上帝不堪其扰地悄悄按下静音)。” “但天使。”欲望抓着利奥兰的手,微微起身。剑刃更深的刺入祂的身体,似乎只为祂带来了不寻常的快感,“你曾向蝙蝠侠展露过你最真实的样子吗?那个主刚创造出你时,最纯洁的样子。” “你现在已经有三双翅膀了,让我想想《圣经》里对炽天使的形象是如何记载的?” “‘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他们昼夜不住地说:“圣哉!圣哉!圣哉!主神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 欲望挂着笑的嘴角几乎勾到耳畔:“告诉我,天使。如果蝙蝠侠见到你的真容,他仍会像之前那样信任你、爱你吗?(被上帝按住的撒旦破防大叫:‘什么???’)” “人类是如此肤浅的生物,一张俊美的脸就能让他们癫狂地为杀人犯辩护,一张残缺的面孔就能让他们心生抵触。” “想一想,如果你用那个从未在人前展示的真容在人间示现,有多少教徒能够坚定虔诚,有多少人会惊恐地大骂‘怪物’?” “他们还能激动地尖叫‘太阳王’的绰号视你为完美无瑕,还是将你的真容视为完美之上的一种残缺,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威胁?” “抿心自问,天使。即使你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你敢确信蝙蝠洞中或别的地方,没藏着这样一份文件,文件上写着你的名字吗?” 利奥兰居高临下地凝视欲望:“你想用这种方式挑起我们之间的猜忌,进而影响圣杯碎片的效果。” 第193章 “的确。”欲望几乎要吻上天使的脸颊,“但这些问题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吗?不是你要面对的现实吗?难道你不想知道亲爱的布鲁斯会做怎样的选择,是继续戴着他那刚正不阿的蝙蝠面具,还是真的爱你的灵魂,摘下刚正不阿的面具,无条件地信任——” “第一。”天使持剑的手再度毫无犹豫地转动,欲望顿时挺起胸尖声嘶叫,“你大概是误会了。” “我们在面对的是世界毁灭的危机,不是你准备的爱情游戏。” “第二。”天使微微仰起身,谵妄领域那虹彩般的阳光笼罩在天使身后,刺目得让欲望几乎无法直视,“如果爱意味着放弃自我、抛弃自己所践行的原则,将自己无条件地改头换面成爱人所爱的样子——那么我向上帝祈祷,我希望布鲁斯不要爱我。” 天使轻声说:“我祈祷所有人都不必面对包裹在爱下的规训。” ——虽然相隔着谵妄的领域,仍有那么一小股奇迹的风吹过墨西哥的海岸。 一名拿着牛津录取通知书、双手攥拳抵着额头的男孩忽然松开了眉宇,深呼一口气后平静地向自己的男友发出不会放弃梦想、留在本地读大学的消息。 一名在父母的规劝下穿上裙子、对镜梳妆的亚裔女子忽然看着镜中温柔贤淑的自己愣怔数秒,随后重重放下口红(她垫了一下,不管怎么说口红是无罪的,难得的色号呢),抬手向后耙了一把头发,大步走出房间说出自己想追逐事业、计划年龄前不会再接受相亲的决定,旋即离开家门。 一名母亲坐在家对面的咖啡馆里对着离婚协议犹豫,姐姐叹着气劝说:“你得为孩子想想……”但她无声挂断了电话。 她挺起胸膛,向下扯了扯满是淤青的衣摆,走向贴着招工告示的收银台,成功应聘后拿着手机躲进卫生间,拨通家里的电话:“约尼,甜心……爸爸不在旁边是吗?很好,我得跟你说件事。如果我和你的父亲离婚——” “谢天谢地!”手机另一头传来男孩如释重负又散漫的声音,语气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有些过于老成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想不通呢!去你姐姐的‘为孩子着想’,我俩被打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挡过来替我们着想着想——听着,我早就问过人了,虽然离婚争抚养权看经济能力,但也会看暴力史和孩子的意见……” 欲望的微光领域里,蝙蝠镖轰碎了水汽氤氲的狭窄浴室。 蝙蝠侠平静又愤怒地跨过脚下顶着天使样貌的光裸尸体虚影,跨过地面上由翅膀与眼睛组成的庞然大物: “你不需要拿这些幻觉来试探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的。” “我的确在其他安全据点藏有一份写着利奥兰名字的应急文件——就和写着我名字的应急文件放在一起。” 和天使相处的数百年是否改变了他?当然。 他尝试重新回归坦诚地和家族成员们聊天,尝试捡回自己曾丢失的东西——他在重新变得完整,变得更趋近于自己理想中的自己。 但那是否意味着他会改头换面成热情赤诚的超人?——拜托,现实一点。那不可能。 下一次再有人拿着炸弹想杀死露易丝时,还是得有人做那个不讨喜的监控者掐断危机。 如果真有人能够同时击溃他和利奥兰,他不希望世界上的其他人只能引颈就戮。 隔着遥远的时空,蝙蝠侠和利奥兰几乎同时开口:“打赌吗,欲望?” “就赌他能猜到我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也不希望他放弃他的责任。” 如果他们持有相同的心意。 ——如果他们持有相同的心意。 微光领域中,象征希望的炽火骤然撑裂了巨大人像的心房,眨眼蔓延向漆黑人像的四肢。 谵妄领域中,天使在金色光芒的笼罩下缓缓飞升而起,灿如烈阳的光席卷向每一片碎裂的空间。 毁灭在坠落间发出一连串代表震惊的fuck和一连串恐慌的shit:“人像!坠落!人——救命!!” 死亡就冷静多了,在被蝙蝠侠接住时还能看着崩塌的人像嘶凉气:“欲望怕是要发疯。祂一向很满意自己的‘宅邸’,虽然我觉得这建筑的造型更像个身不由己的提线玩偶。” “要怎么才能离开这地方?”蝙蝠侠匆匆说,作为平行宇宙和时间线的常客,他对时差问题相当在意,“我们——” “轰……” 死亡原本还有闲心点评的脸色,在看见整个微光领域日薄西山般轰鸣着缓缓熄灭时变了:“怎么可……他……他杀了欲望?” 蝙蝠侠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对着空间边界某条较为宽敞的裂隙俯冲而下:“我不知道。你不是死亡吗?你感知不到?” “我——”死亡语塞了半秒,忽地抬头,“我感知到……有新的成员诞生了。我感知到了……快乐!” 旧日的领域在飞掠而出的蝙蝠侠身后彻底坍塌,化为滋养世界的养料。 蝙蝠侠尚未来得及回头再看一眼微光领域的情况,就感觉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化做一根绷紧的皮筋,先是拉长蓄力,而后猛然松弛弹射出去。 一手一个现在还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尽家族成员,蝙蝠侠一下栽进某片满是碎石的水泥地上,三个人七荤八素(指死亡和毁灭)地在地上滚了数圈,才止住惯性,东摇西摆地站起来: “哦老天,这是什么情况?”毁灭左右环顾着眼前灰色的、如同风化岩石般的星球,嗅到了毁灭的气息,“哦上帝,这是什么情况!我知道我应该先问快乐是怎么回事但这是什么情况?*,我真希望命运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讲清楚我们在微光领域里都错过了什么!” “哎呦!” “嗷——” 一连串痛呼声在他们身边响起,蝙蝠侠第一时间绷紧身体警备,回头就看见利奥兰轻灵地落地:“——你没事吧,这些人是?” 利奥兰像鸽妈妈挨个点鸽子蛋那样介绍:“红头发这个,以前是绝望,现在是希望。彩色头发的——” “快乐!”死亡顶着半是想哭半是想笑的表情冲过去给最小的妹妹一个大大的拥抱,“上帝啊,我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你这幅样子了——但怎么可能呢?难道利奥兰也杀死了你一次?” 蝙蝠侠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这不是合家欢的时候,目前我们最急需搞清的是现在的时间节点、大概距离6月6日的终战过去了多久、梅塔特隆在做什么——” “他在尝试创世——哦利奥兰!”亚兹拉斐尔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 利奥兰刚抬头,就被冲他奔来的白发天使扎实用力地拥抱住。 克劳利推着墨镜在旁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不乐意什么,但他很快开口:“如果我和亚兹拉斐尔在床底下藏着的时候没算错时间,今天应该是7月7日。” “……在床底下藏着?”利奥兰不是很理解地看着亚兹拉斐尔。 白发天使松开手,有点尴尬:“哦你知道的,我们……呃,可能在这几千年里疏于锻炼,没能坚持太长时间。所以6月6日的时候梅塔特隆差点杀死我们——” “——但我们在耶稣的床底下提前动了点手脚,”克劳利接话,“梅塔特隆的杀招劈到我们的头顶——我们的灵魂被传送到耶稣床底下。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梅塔特隆闯进小屋,吸收耶稣的尸体,但没发现我们俩。” “亚兹拉斐尔在6月6号终战的时候还想冲出去,我说‘嘿!冷静点想想,等利奥兰第二次抵达战场,肯定需要一个——或者一对导游向他解释局面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了!’” 利奥兰在听说老友们躲过杀机时松了口气,很快又皱眉:“所以局面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了?萨麦尔祂们呢?” 亚兹拉斐尔虽然仍笑着,但交握着手的动作显得很不安:“祂们,呃……你看,你赶回溯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毕竟过了一整个月对吧?梅塔特隆——好吧,我必须坦诚地和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除了梅塔特隆,恐怕就只有我和亚兹拉斐尔。” “什么?”毁灭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等等,这不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吗?——该死!如果不是欲望折腾出的这一出,或许我们本可以在事情仍有斡旋的余地时赶到的!” “等一下,”死亡皱眉,“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大家都在这里,那之前利奥兰看到的出现在战场上、被梅塔特隆杀死的无尽家族都是谁?” “——我猜,那应该是欲望创造的幻觉。”利奥兰是所有人中唯二没有愁云惨淡的(和利奥兰一起追逐了梅塔特隆一整年的蝙蝠侠是另一个)。 他仰头端详着天空,一只手持着圣剑,另一只手比划着什么,在地上左右挪动,似乎在调整位置。这动作在当下沉肃的场合来看,称得上滑稽荒诞了:“只有欲望知道梅塔特隆的计划是什么,能全程跟着动手脚而不被发现。” 第194章 也许欲望是真心想体验一下成为最强大的存在是什么感受,但也是真心并不希望兄弟姐妹死亡——或许是出于自己都分不清的亲情,或许只是不希望一切成功后自己感到寂寞。 但思考一下,当利奥兰将圣剑捅进欲望的身体里时,这个满口不在乎的家伙却在滴水不漏地蒙骗着梅塔特隆、蒙骗着当年尚未经历第二次时间线的利奥兰,利奥兰的心情就难免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但现在并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利奥兰看着天堂的方向,找准位置站定下来,将圣剑的剑锋挑起,随后—— 一道贯彻了星空的长虹骤然划破视野,在电光石火间洞穿月球天、水星天,将一重重天堂的壁垒暴力地凿穿,直至捅入某道独自在水晶天门口徘徊,冥思苦想究竟为什么自己的创世奇迹总是失败、想进入水晶天又不敢进入的身影的胸膛。 这么漫长的积蓄、这么漫长的苦熬,利奥兰并不打算给梅塔特隆反应过来、逃跑的机会,迅速握紧命运之矛,驱使其发出等候已久的一击—— “……”梅塔特隆一寸寸低下头,视线尚未落至胸口,灵魂就像瓷瓶一样轻响一声破碎,随后消散于天堂的光芒中。 “……”利奥兰保持着举剑的动作一动不动,三秒后原本平稳的呼吸骤然加速,像是溺水已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向肺腔挤入氧气。 上帝知道为了这短短的一秒,他——他们,走了多长时间,死海中沉落了多少具骸骨。 就只是为了这一秒,这一秒——哪怕是报复都嫌太过短暂。 一旁响起毁灭不明就里的声音,夹杂在旧友略显焦虑的担忧声中:“?你在做什么?那道光干什么的?嘿!天使,嘿!回神!” 蝙蝠侠很清楚利奥兰在因什么而大口喘气,向后踉跄。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座笃实的山峦伫立在利奥兰身后,接住有些脱力后退的天使:“我们的工作还没结束。” “huh?什么意思?我——唔喔!”毁灭追问到一半,被反应过来的克劳利推了一下肩膀,趔趄到天使身边。 “意思是——既然上帝不管事,那想要重新创世,就得靠我们了。”克劳利摸出了他不离身的创世引擎空转了转,“感谢撒旦我没丢下这个老伙计。” “好了伙计们,靠近过来——我们有命运之矛,有创世引擎,有构成世间规则的无限家族,难道还不够创个世吗?” 毁灭的嘴渐渐张大了:“我从没——我是说,虽然我是对家人们说过我代表的规则是毁灭和创造,但我还从没做过正儿八经的创世?” “那么我确信我可以帮忙。”死亡在踏上土地的瞬间,力量就在不断涌入身躯,此时她抬起白皙的双手,指尖绽放出一朵白色的雏菊,“我将为世界重新带来生命,并且许诺:永远会在生命的尽头,为每一个生命送行。” 红发的希望匆忙拍灭衣服上的炽火:“那么我将负责为世界带来绝望——但许诺绝望之后永远等待着希望。” 快乐说:“我将为世界带来五彩的情绪,所有生灵都将完完全全地拥有我。” 克劳利环视一圈:“没人想要在发表演讲了吧?那我——” “还有我。我们。”一道低沉如同时钟的声音蓦然在一旁的无人处响起,两道同样苍白的身影在空地上浮现。 披着黄色斗篷、手捧命运之书的无尽家族之长低声说:“我将为世界带来不可颠破的命运——还有颠破命运的自由。” 生着蓬乱黑发的苍白男子举起双手,手掌之间闪烁起与他的双目一样、星辰似的光:“我将为世界带来梦境——还有无比真切的现实。” 克劳利特地等了一会,觉得自己举着引擎的动作开始变得有点蠢了:“……这下都说完了吧?” ——也许没有。毕竟欲望似乎缺席了这场全员毕至的“家庭聚会”。 但也许祂也没有缺席,毕竟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翻涌着祂所能给予的:欲望,还有爱。 “喀拉拉——喀拉拉——” 克劳利用力转动世界引擎,引擎发出上发条似的声响。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全神贯注,为这场没有上帝参与的创世倾注出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切就像是公元4004年,宇宙刚诞生时那样: 先是空荡单调的底色中迸发出一丝瑰丽的色彩,而后这抹色彩喷薄而出,眨眼渲染出整片宇宙,还有那些呼啦啦重新奔跑起来的星球。 谁知道地球刚决定自己要围绕太阳公转的那一秒,地球上的生灵有没有感觉到坐电车起步一样的惯性?从前没有生灵有这个机会体验,但在今天,在场的众人同时被甩得向后晃了一下身体,又手忙脚乱地站稳脚跟。 可三秒钟后,他们又被迫手忙脚乱地到处乱窜起来:因为本被夷平的高楼大厦重新耸立,宽敞的马路上车辆重新穿梭如流水。 利奥兰是最后睁眼的那一个,出奇幸运的是他——或者说他们,并没有被重新拔地而起的高楼顶上几百米的高空,而是挤在一间似乎有点眼熟的狭小房间内。 “这是……那个试衣间吗?”利奥兰感觉背后有点毛绒绒地发痒,一贯重视仪态的天使决定无视这点小细节,反手去摸索房门的把手,“巴黎的那间?” “我想是的。”蝙蝠侠低而轻的声音就落在耳边,对方坚实的手臂环绕过来,握住他伸去寻找门把手的手腕,“我还记得我们在这件房间里试戴了面具,我告诉你如何伪装成深陷爱情的浪子,还问过你一句话。” 门缝上方投出一缕细细的光,如此恰巧地落在布鲁斯褪去头盔、露出的那双蓝眼睛上,将那双眼睛映照得像一对在晦暗处依旧熠熠生辉的海蓝宝石:“have you ever fall in love with someone?(你曾与人共坠爱河吗?)” “……是的,我记得。”利奥兰松开了搭上门把手的手,“那时候我的回答是一个问题:你在想谁?” 布鲁斯的眼神依旧是深邃有力的,似乎从未改变:“通常我会这样回答:哥谭。但在此时此刻,答案是——你。那么你呢?” 天使笑起来,抬起垂在身后的手摸了摸布鲁斯汗湿凌乱的短发,又去摸布鲁斯的面庞,布鲁斯就微微侧过脸蹭蹭他的手掌:“——通常我会这样回答:美德。但在此时此刻,答案是——你。” 布鲁斯的手掌搭上他的后背,缓缓垂下头,又在抵上彼此的额头时不约而同地停下,没来由地同时低笑出声:“天。我真的太困了,没法亲吻。我甚至在担心我会不会下一秒就靠在背后的墙上睡着!” 天使笑到一半已经开始往下滑了,试衣间的门板被两个人高马大、还非得蹲下的男人挤得发出吱呀作响。 店面中,因为远在巴黎,对世界毁灭危机暂时一无所知、估计要等国际频道新闻才能知道的设计师纳闷抬头:“嘿!亨利,你听到试衣间那边传来的声音了吗?该不会是进老鼠了吧!哦*,快去看看!那里面还挂着几件用材昂贵的礼服!” 名为亨利的学徒打着哈欠匆匆赶到试衣间边,伸手打开房门,就见一大簇华美洁白的羽翼从试衣间中漏出来,层层叠叠的羽翼下半露出天使熟睡的面庞。 另一张同样眼熟面庞轻贴着天使的侧脸,黑色的披风像展开的蝠翼,半覆住天使的半边羽翼。 亨利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看着试衣间里互相遮掩着熟睡的非人类们(显然,在亨利心中,蝙蝠侠也属于非人类的一员):“——*!老板!!我们试衣间里长奇怪的东西了!!我……呃……” 夏风轻轻吹入铺面,一股舒适的困意涌上亨利与设计师的头脑。两人在这个并不闷热的午后同时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或趴或坐,陷入熬夜忙碌后应得的安睡中。 ——这是2019年7月7日的下午,造物们在没有造物主的帮助下成功创世的第一天。 夏风以前所未有的温柔拥抱着世界,伦敦苏活区的一家旧书店前,有一辆漆黑的老式宾利正在起劲地反射着阳光,等待旧主人回归时看着它发出惊喜的大叫。 地狱犬公爵懒洋洋地在污水厂地面上打了个滚,让恰到好处的阳光烘烤祂深黑——但其实泛着点焦糖色的肚皮毛。 一切都恰到好处,我亲爱的日记本,正如最初的最初,我在行走于混沌的黑水上所预见的那样。 ——2019.7.7,周七,暴雨转晴,雅威笔 第106章 利奥兰扎扎实实地睡了将近一周。期间有多少人或非人类破防、苏醒的助手传出怎样爆炸性的新闻,都与熟睡的他毫无关系。 第七天时,他终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韦恩庄园华丽的吊顶,以及吊顶上一处明显新补过的豁洞痕迹。 阳光越过窗台照进室内,细小的灰尘在明媚的金光中缓慢飞舞,一旁传来布鲁斯苏醒时不情愿的哼哼声,像大猫的呼噜:“hmmm.” 大概是因为习惯性在白天睡懒觉,甫一感受到越过窗台、落在身上的阳光,布鲁斯就像一只真正见了光的吸血蝙蝠一样缓缓缩进被窝内,并熟练地拽下枕头,藏住被窝的入口。 第195章 但没过三秒,这只大型蝙蝠又从刚筑好的被窝巢穴中重新冒出一颗一脸冷静、目光清醒的脑袋:“我睡了多久?” 利奥兰觉得这一幕多少有点可爱了,用欣赏的眼神注视大猫起身,用庄肃严谨的衬衫马甲包裹住自己猎豹似的身躯,人类的衣装将对方极具攻击和侵略性的宽阔后背与劲瘦腰身都收束在理性和人类的礼义秩序下:“不知道,我也刚醒。你的电视遥控器呢?也许新闻里有对终战的报道。” 布鲁斯正在打领带,闻声腾出一只手去摁遥控器。电视甫一打开,评论员亢奋的声音就钻入两人耳中: “……没人相信我!但来自法国的这条新闻,证实了我的推测!太阳王的确和蝙蝠侠有一腿,否则隔壁的超人和蝙蝠侠搭档了这么多年也不能随意踏入哥谭,为什么太阳王却时常在哥谭活动?” 另一位特邀评论员猛锤了一下桌子:“又有谁为阔佬父子发声?理查德·格雷森牺牲的还不多吗?布鲁斯·韦恩给蝙蝠侠砸的钱还不多吗?蝙蝠侠居然还能干出这样背刺投资人的事,足见他不可信!” 主持人不得不出声提醒:“这不是我们原本的话题——” 骄傲的评论员a高声:“蝙利是真的!” 恼火的评论员b更高声:“全是见色起意,你能指望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家伙,和一个背刺投资人的家伙有什么真情实感?一夜情罢了!这更证实了超级英雄没有大众想的那么可靠!” 聒噪的吵闹声被调低下去了,失去打领带的心情的布鲁斯重新屈膝抬腿压上床铺,微微向前俯身,撑在利奥兰双肩边的手臂阻止了天使起身:“又有谁为蝙蝠侠发声?他甚至没有得到过半个吻。” 利奥兰向下瞥了眼被绷紧的胸肌撑得艰难维系的纽扣,琢磨了一会应不应该救这小家伙于水火,一本正经地故意岔开话题:“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如果你的衬衫没有小一码、紧身衣没有那么紧身,大家就不会觉得你有什么色好图的——” 布鲁斯抬手扣住利奥兰的手腕,压在头顶的枕头上,微微俯身:“我就该用领带封住你的嘴,免得你满肚子坏水晃荡。但这样做,我要怎么吻你呢?” 天使忽然不说话了。 熟悉利奥兰的人都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紧张,利奥兰低声问:“如果吻过后,我发现得拒绝你呢?” 布鲁斯低下头,语气轻而笃定地说:“你不会。”他的另一只手覆上利奥兰的手背,温凉的指腹一路滑向尾戒,“我知道你不会。” 圣杯重塑出的是佩戴者心中的对方形象。布鲁斯心中的利奥兰是不染尘埃、愈合裂隙的光,所以利奥兰当初在谵妄破碎的领域中轻易修复了谵妄的意志、将绝望修复回希望。 而在布鲁斯的每一次复生中,他的身上都会燃起炽火,因为在利奥兰眼中,似乎总是消极处世的蝙蝠侠最宝贵的品质,恰恰是从未放弃希望—— 这是二十一世纪。这里是哥谭。 这是一个和天堂地狱截然不同的环境,罪恶与病态在这座黑暗之都中横行,被击溃的对手只会在下一次露面时抛下更致命的毒素、敲碎你所爱之人的每一根骨头。 绝望孕育出一个又一个阿卡姆疯子、混迹街头的混混,但只有一个人在绝望、仇恨和愤怒中爬起来,选择成为秉持不杀原则的蝙蝠侠,这恰恰因为布鲁斯从未放弃哥谭应当拥有更好的黎明的希望、从未放弃对人性、对法治的希望。[注] 而就在日夜燃烧的希望之火中,布鲁斯还能感受到另一种情绪浸润着他,是理所当然、似乎存在得顺理成章的好感。 它起源于希望正是美德在绝境中磨砺而迸溅出的火花,生长于万余次的死亡与蜕生中,他们总是契合、从未动摇的前进步伐和意志。 利奥兰嘟哝:“那也还是你的问题。我只是叫你跟我一起去对耶稣的尸体动手脚而已,你偏要说‘当你享受欢庆时,我未必能次次在场。但如果你面对困境,我一定会站在你身旁’这种话,搞得我想用‘我会很忙’拒绝你都找不到台词……” 吻落在他唇上,堵住他胡乱编造的黑锅。布鲁斯的手微微收紧,扣入指缝,声音随着逐渐消弭的距离变得含混:“那就别拒绝……” 床铺吱呀响了一声,碍事的被子被布鲁斯掀到床下。 布鲁斯刚穿上的衬衫、马甲在不久后,也随着天使的动作加入了被子的行列,只有领带有幸留在床上。 视野模糊间,利奥兰感觉到布鲁斯带着薄茧的指腹抹过他的眼角,将生理性的泪水拭去,低沉的呢喃像潮水一波一波冲刷着他的耳廓:“利奥兰……” 什么是爱?圣经中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爱是永恒的,超越一切。 利奥兰想,爱是两道赤条条的灵魂相拥时毫无藏私、感到安心。似乎只要手指交缠,就能获得对抗生死与末日的底气。 清醒的某个时刻,他猛地用力,翻身压住布鲁斯,扣着对方的手腕:“布鲁斯·韦恩。” “我在。”布鲁斯回应他。 利奥兰又道:“蝙蝠侠。” “我在。”布鲁斯仍是回应他。 于是利奥兰严肃地询问道:“你介意我未来仍是做天使的时间多,做利奥兰的时间少吗?” 布鲁斯总是紧绷备战的身体呈现罕见的全然放松状态:“你介意我未来仍是做蝙蝠侠的时间多,做布鲁斯·韦恩的时间少吗?” 利奥兰哼哼了一声:“你介意当你享受欢庆时,我未必能次次在场。只有你面对困境,我才一定会站在你身旁吗?” 布鲁斯忍不住笑起来,身躯上的细汗在阳光下折射着钻石般璀璨而晃动的光:“那好像是我对你先提的承诺。” 天使装作没听见,宣布:“很好。那么从今天起,我们正式拥有彼此了。” ——很幸运,这段对话没有传到已经闹得沸反盈天的韦恩庄园外,破防的人类和非人类并不知道庄园主卧里的两人在做什么。 肯特农场里,乔纳森和康纳以送饭为由哄着父亲打开房门,实则一进去就冲着克拉克扑过去,一人抱着超人的一边翅膀大撸特撸: “这没什么,不就是返祖?嘿!我们以后也有机会长翅膀吗?我们可以用我们的羽毛做羽绒被吗?” “没错,没错。不就是你的同事跟你的祖宗好上了,原本担心的‘侄子变同辈’变成了‘同事变祖宗’?嘿!克拉克,以后我们应该怎么称呼蝙蝠侠?祖奶奶?” “……康纳!你必须知道蝙蝠洞里有一个保险箱里专门储存着各色氪石,主动找揍是不明智的决定!” “哈!那是因为你的搭档是达米安·韦恩那个小恶魔。红罗宾早几百年就跟我吐槽过蝙蝠和利奥兰的悱恻情长……说起来,达米安在看到那个‘蝙蝠侠与太阳王深情相拥’的法国新闻时是什么反应?他炸毛了吗?” 乔纳森认为用炸毛形容达米安的反应委婉了,但对方也只是乍然听说自己多了个后妈……或者说后爹的正常应激反应,最近已经冷静了很多。相比较之下:“我觉得还是夜翼比较倒霉。” 布鲁德海文,警局里。 迪克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双手撑着额头。不到两分钟,数个同事“路过”轢閣他的身边,停下脚步,不无同情地拍拍他的后背: “会没事的,迪克!” “就是,迪克。什么太阳王,啐!” “你一定会找到懂得珍惜你、专情的人的,迪克!” 迪克多么希望自己也能生出和克拉克一样的翅膀,包裹住自己好静静自闭——早知道之前争搭档会如此风评被害,他就不——他就——他就—— 啊!!说到底还是怪布鲁斯!从一开始不跟他争利奥兰不就好了? “——没错!都是蝙蝠侠的错!” 地狱里,大恶魔们和堕落的炽天使们齐聚一堂,利维坦如此坚定又恶狠狠地总结:“他一定早就怀揣着这种下流心思,不然当初攻打刺客联盟,为什么要跟我争利奥兰?该死,早知道当时就该借机把他弄死……” “那不可能吧,”别西卜耷拉着眼皮,理性分析,“除非你想面对利奥兰的厌恶。” 米迦勒急躁地接话:“但人类与天使相恋的确非常不合规矩,我们应当做点什么,阻止他们错上加错——” “有趣。”玛门一听天使说话就上火,“如果我没记错,利奥兰现在似乎是地狱的执政官?你们天堂亲自发动整个军团把他赶下来的。现在你们倒是说利奥兰是天使了?评判他做事错不错的权利似乎不在天堂手上。” 只有加百列脸上还挂着完全不在状态的笑,毫无心眼地高兴着抖了抖漆黑的翅膀:“但我们似乎并不代表天堂。说起来,谁能想到现在天堂什么样子?既然现在那里一个天使都没有?” 第196章 ——事实上,天堂里此时还是有一位天使的。 时隔数千年,曾经的路西菲尔、现在的路西法再度踏入水晶天,环顾周围熟悉到似乎已经刻入灵魂的一切,有种经年隔世的恍惚感:“哦……我还记得从前我站在这里,梅塔特隆就站在那儿……多少年过去了?为什么布鲁斯·韦恩还不死??” 可恶啊!!如果不是多事的雅威拦着,如果不是雅威拦着……! 上帝的态度就开放多了,祂提醒:“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讨论如何获取利奥兰的原谅,不是罪加一等的。” 撒旦还在琢磨:“也许我们有办法让他们‘和平分手’。比如……向蝙蝠侠提出‘只要你和利奥兰分开,我们就保证哥谭未来百年内不会出现犯罪’?人类不是经常这么做吗?甩100万要求孩子的伴侣离开自己的孩子?” 上帝:“……容我再度提醒你一下,利奥兰是我的孩子,但是你的兄弟。以及你提出的建议非常不现实,毕竟蝙蝠侠所在的是一个即使枪击案会造成更多死亡、也要有限确保自由权的国家。这项提议只会导致哥谭人用五年的时间享受,十年的时间怀疑,剩下的八十五年举起猎枪推翻神权,实际上,我更建议你接受利奥兰的选择——毕竟你的反对并不能动摇利奥兰的决定,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什么?”撒旦不可思议地提高声音,“你是说让我接受地里的白菜被猪拱了?” 上帝:“——我恐怕是的。如果这能让地里的白菜高兴的话。毕竟你也不希望利奥兰将冷战施行在你身上,对吧?话放在前面——我不会插手这件事。所以也许到时候你得独自承受利奥兰的无视——如果你觉得你能接受的话。” 撒旦:“……为什么突然之间我变成那个不受欢迎的家长了?!” 上帝:“为什么你总是孜孜不倦地想给自己的同辈当父亲??” 与此同时,加利福尼亚海岸。 当世界静好时,总有人在负重前行。 直升飞机在颠簸中轰隆作响。詹姆斯·邦德绷着面颊将领带狠狠勒上驾驶员的脖颈时,顺带扫了眼下方海滩上还在悠闲晒太阳、抹防晒的游客: “我以为‘和美方联合行动’的意思是他们至少会负责疏散游客。” q平静的声音里透着阴阳怪气:“很明显我们没法要求友邦警方做到我邦警方也做不到的事,007。还有闲心发牢骚,看来这场战斗对你而言是小菜一碟?” 螺旋桨的轰鸣声中,邦德神态自若地随手将不再需要氧气的驾驶员推下直升飞机,在将下方还有闲情雅致一边惊呼一边拍视频的人类压成果酱前利索地滑入驾驶座,操纵着直升飞机重新攀升:“你可以把名单上最后一个罗伯特划掉了。” “现在,再重复一遍任务?刚刚最后一个罗伯特打掉了我的耳机。” q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叹气:夏天,午后,空调。假如这些词汇的限定地点是“有猫咪们的家里”,而不是“有一堆社畜牛马的mi6总部”就更好了。但嘴上他还是沉稳可靠地道: “大概6天之前,一名‘编外人士’匿名举报世界范围内有一个名为‘辛迪加’的组织正在开展恐怖袭击。针对车臣的炸弹轰炸,针对友邦大臣的枪击刺杀,使用天花病毒杀死大量无辜平民……” “美方中情局内有人同样盯上了这个组织,并牵头发起联合行动。” 邦德:“美方派来的搭档是谁?” q摸了摸鼻梁:“这很难说——因为根据对面发来的消息来看,你也许得自己去‘请’这个搭档。” 邦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似的笑:“谁这么大牌?” q觉得平心而论,这件事真的不能怪这位友邦搭档耍大牌:“——伊森·亨特。补充信息:亨特先生现在正在<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xihan.html target=_blank >西汉普顿沙滩度假村准备婚礼。” 邦德:“……什么?他的婚礼什么时候开始?” q尴尬地咧了咧嘴:“今天晚上。” 邦德:“……” 该死的美国佬真是缺大德了!这和指使他抢婚有什么区别? 伊森·亨特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样的待遇,他又做错了什么要去抢新郎?! 邦德对这个缺德指令敬谢不敏:“我有第二个方案。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利奥兰呢?” ——也许有人会好奇,当赌局被天使发觉、不得不中止时,流落在人间的那本日记本在谁手里?答案是在真心实意想把利奥兰当挂使的邦德手里。 东西是他在拜访福尔摩斯先生的办公室时顺手偷……拿回来的,揣进西装内衬时他还在纳闷,这日记本怎么会出现在福尔摩斯先生的办公桌上? 难道他在不知不觉间,真当了一回金妮·韦斯莱,亲手把汤姆·利奥兰送到了福尔摩斯先生手上而不自知? 怀揣着这样的纳闷,邦德揣着日记本回家后还特地翻了翻,确定上面除了自己和利奥兰的对话,没有一句属于福尔摩斯先生的聊天记录。 但今时今日,当他走进纽约马克酒店的顶层套房,解开西装扣,再度坐在书桌前翻开日记,却瞧见一长串记录: 【……但我的上司指名要我负责毁灭整个宇宙……】 【……我的上司要求我制造一场大洪水,摧毁地区内的所有生命……】 【……我的上司要求我降下一片硫磺与火之雨,杀死两座城池内的所有居民……】 看第一句时,邦德还没有多想,看到后面几段,邦德渐渐坐直了:“……?” 等等。 虽然现在熟人内部的主流猜测是“利奥兰是地狱恶魔”,但大洪水、用硫磺与火之雨杀死两座城池内的所有居民,可是圣经中记载的、上帝让天使干的差事啊! 之前他还觉得利奥兰说的什么“魔笛手罗德”的故事跟蛾摩拉、所多玛的典故完全不搭噶,可能是个巧合,但再加上“大洪水”,还能是巧合吗? ——但福尔摩斯先生也笃定利奥兰肯定属于地狱一方,班吉的解释听起来相当合情合理,还有梵蒂冈! 如果利奥兰真的是天使,梵蒂冈拒绝利奥兰进入该怎么解释?总不能真是整个梵蒂冈都成了恶魔的老巢了吧? 邦德觉得mi6都能被间谍穿成筛子,梵蒂冈也未必不可能沦陷,怀抱着正常人都会有的八卦欲,他不禁提笔发问:【利奥兰,请发发善心告诉我真相,你的上司到底是谁?】 ——利奥兰并没有及时接到这个消息,他手里的日记本此时正和衣服一起躺在床底下吃灰。他本人则趴在床上,正跟蝙蝠侠畅想未来: “……天堂肯定不能一直这么空着,那些在终战中堕天的天使终究会回到天堂中去。” “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刚好将天堂的入口搬到地狱旁边……我有个粗糙的设想:把入口修改成两架自动扶梯的形象,天堂的扶梯向上走,地狱的扶梯向下……” 蝙蝠侠:“hum地狱战甲的头盔得改进一下,让它能随时检测使用者的生理数据,自动佩戴。这次法国的新闻没有爆出我的脸和真实身份,很可能是上帝顺手帮了个忙,当时我没套上头盔就睡了过去——” “你们醒啦!吃下午……哦老天!”斯蒂芬妮听到熟悉得令人放心的工作谈话就毫无防备地推门而入,进门就瞅见两个本该衣冠整齐的人躺在床上,衣服瘫了一地。她一个箭步退出房间,乓地将门掼上,“哦老天……为什么你们在床上要谈论这种事?!” 斯蒂芬妮的声音隐隐含着崩溃,但还是努力保持自己的理智:“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们在谈工作!” 利奥兰起身穿衣服,顺便纳闷地侧过头问布鲁斯:“我们不该聊这些吗?我以为这都是很放松的话题,很适合在放松的情境下聊。” 布鲁斯的西装马甲套到一半,没忍住凑过来吻他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困惑,压着声音悄悄说:“别管其他人。我们关起房门偷偷聊,又不碍谁的事。” 说是这么说,布鲁斯还是决定再有下次一定记得锁门——这就是家里有一堆小孩跑来跑去,其中还有几个爱踹门的坏处了。 利奥兰顺手捡起掉落在地的日记本,注意到不同寻常的光亮:“嗯?这种时候有人找我?” 布鲁斯系着领带——新领带,凑过来,就见上面多了一大串乱七八糟的聊天记录。末尾的一页,聊天记录还在不断增加: 【j:hello?还是没人吗?】 【j:老天。看来我只能去抢亨特的婚了。但愿亨特别怪我,也别误会,我百分之一万对他没有任何意思。】 “??”利奥兰赶紧眼疾手快地把布鲁斯才放进西装内衬口袋没半秒的钢笔再拿出来:【等等等等,你说的‘去抢亨特的婚’是什么意思?】 ——放过伊森吧!他好不容易结个婚。 【j:我的政府和他的政府正在执行一项联合行动,他的政府给我安排的搭档是他。】 利奥兰:“……” 第197章 放过伊森吧!他好不容易当个部长,为什么外勤任务还是在追他? 第107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伊森现在也算情感事业双丰收了吧,但总觉得他的命还是很苦。 利奥兰若有所思,不忘给刷了半天屏的邦德写回复:【要不还是别打扰伊森了吧?我可以过去帮——】 字还没写完,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咚”地一声被杰森撞开,与此同时,利奥兰的手机嗡嗡作响,来电提示是一串乱码。 两个其实更牛马、但还有闲心同情别人的家伙同时看了眼彼此,一个领着杰森往旁边的书房走,一个划开手机走到阳台边。 利奥兰接通电话时,还能听见蝙蝠父子的谈话: “好消息,蝙蝠侠。虽然我还不能确定这算是好消息,还是灾难的预兆,但小丑死了。”杰森说,“我的建议是立即把他的尸体拖去火化,我在我坟墓前辛辛苦苦挖的那几小时不能白费吧?” 蝙蝠侠:“??小丑?你确定是他?他是怎么死的?” 杰森的语气半是阴郁半是幸灾乐祸:“谁知道?阿卡姆的看守直到他的尸体开始发臭才知道他死了有好一会了。” “也许他在阿卡姆里看到了你和利奥兰相拥入眠的新闻?没想到自己的老对手居然决定抛下和他缠缠绵绵到死的誓言,跑去和一个外地人谈恋爱,遂决定气死自己以示抗议?” “最近很流行的那个文学套路是什么来着……‘我死后,他们全都为我发了疯’?老天,我只会为小丑的死开一酒窖的香槟庆祝。” “……”蝙蝠侠谨慎地没敢回话,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从杰森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地狱。 利奥兰觉得布鲁斯已经是个成熟的蝙蝠侠了,应该学会自己解决家庭矛盾,遂铁石心肠地关上卧室通向阳台的门,隔绝声音:“快乐?” “我其实想说你可以叫我梅妮亚,但现在似乎不是寒暄的好时候——”快乐的语速快得像机关炮,“正如你说的,欲望苏醒了。你说过他醒来的第一时间联系你?我要做点什么?把他再打晕?困住他?” 利奥兰下意识地回应:“我马上……呃。” 他不禁低头看看手里的日记本,想起惨惨的伊森:“我——算了。我马上过来,速战速决!” 他抬手想要施展奇迹,半途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污水厂的朋友们发了消息,请他们先帮忙看事,又对邦德说自己大概得迟一段时间到,最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闪身抵达快乐的领域后,就见之前那些破碎而混乱的空间裂片完全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整片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巨大雨林。 肥美饱满的红色蘑菇大约有半人高,上面坐着各种巴掌大、会发光的小仙子。 几只胖乎乎的柴郡猫穿过茂密浓绿的草丛飘出来,油光滑亮的身躯绕着天使的小腿肚子蹭了几圈,才在又变成猫爬架的天使的催促下不甘不愿地将天使送进快乐的蘑菇屋。 “恶。离我远点,你身上的气味熏到我了。” 甫一进门,利奥兰就听见欲望嫌恶的声音。抬头就见这位“战犯”正以一种妖娆的姿势仰躺在沙发上,修长的腿一条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条横在皮革沙发上,整个人散发着和周围的童话画风格格不入的放浪慵懒。 不过天使进屋后,祂就像见到什么脏东西的猫一样猛然一窜而起,踩着沙发使劲往墙上靠,力图尽可能地远离天使。 快乐忐忑挠头,缤纷的长发被几只意见相左的小牙仙编得乱七八糟:“祂向我保证祂不会逃跑——还有艾菲斯尼尔!你这样说话太不礼貌了!我怎么没闻见天使身上有气味?——他身上有什么气味?” 欲望蹬着沙发的脚都在用力:“该死的、见鬼的工作!恶,别靠近我!我可不想品尝想要工作的欲望!——你确定你的心理还正常吗,天使?什么样的人会刚从床上爬下来,挠心挠肺想得都是‘我已经七天没工作’??” 利奥兰莫名其妙:那怎么了?他一直都很爱工作啊,他还没介意欲望一句话道破他的私人生活呢:“我必须得告诉你,一周前我没有杀死你,是因为从某个角度来说,你的插手的确在某个阶段帮助了我。” 在他还没有回溯时间时,梅塔特隆没能杀死他的原因有很多。 譬如得到的是篡改过后的反生命方程式,因此没能抹除他的自我意志;再比如耶稣的尸体被守卫在那里的克劳利和亚兹拉斐尔动过手脚,因此没能将尸体上的神力全部吸收。 欲望动手的是另一部分——梅塔特隆从未真正掌控无尽家族代表的规则,因此无法从死亡、毁灭、梦与现实等任何途径提前杀死天使。 欲望的嘴角刚要翘起来,天使语气急转直下:“——但你使用的是最糟糕的方案。告诉我,如果我没能在谵妄的领域中制服你跟绝望,你会怎么做?” 欲望从墙上滑下来,盘膝坐回沙发耸耸肩:“杀死你看能不能取到希望的火种?坦诚点吧天使,你就是想拉我去做白工——我能接受这个,反正我也没法反抗。” 欲望单手撑着沙发,猫一样狡黠诱惑地向前探身:“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你要为我戴上项圈吗?” 天使回以同样狡黠的微笑:“本来是有这项计划的,不过我有更好的替代品——你知道谎言惩戒吗?你知道当初签批谎言惩戒时,只有一个名字被排除在废除惩戒的名单外吗?” 天使对着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逐渐消失的欲望微微挑眉:“恭喜,艾菲斯尼尔先生。就在刚刚,你亲自为自己签订了一份免费劳务契约……我猜你刚刚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大概想着‘钻漏洞的机会以后有的是,先脱身再说’?” “……”欲望细软的黑发都要炸起来了,他腾地站起,凶巴巴地道,“那个谎言惩戒只在天使身上生效,你刚做了一件天使绝不该做的事情,或早或晚,你都会堕化成恶魔。” 天使也考虑过这件事:“所以我刚刚用的词是‘只有一个名字’,不是‘只有一个天使’。” “你认为我在做这项决定的时候没考虑过未来吗?那份惩戒永远会在我身上生效,不论我是天使,还是恶魔。” 小牙仙在旁边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声,被快乐赶紧捂住嘴巴送出饼干窗外。 天使倒是没有嘲笑欲望的意思——一方面他不是这种性格,更重要的是,他还惦记着伊森的婚礼呢!天知道领域内外的时差一调,伊森的婚礼现在怎么样了? 利奥兰看了几遍手机上的时间,确认外界只过了十分钟后猛松了口气,匆匆说:“很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刚好有一份紧急工作需要我们帮忙,你和我一起——” “嗡……”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来电提示是米迦勒。 “……”利奥兰不得不再度停下脚步,看了眼时间,总之先提起炸毛的欲望闪身出快乐的领域,一边将日记本打开到邦德简述的案件概略,塞给欲望看,一边划开通话,“怎么了?” “哦!”米迦勒像找到主心骨似的说,“我刚刚才接到主的旨意,召唤所有在终战中为了对抗梅塔特隆而堕天的天使回归天堂。我是来通知——” “哦那个,”利奥兰有点尴尬地冲欲望做了个“你先去帮忙”的手势,换了个手拿着电话说,“我想……我现在可能不那么适合回归天堂了。” “……”米迦勒说,“你什么??” 利奥兰挠挠脸,眼神漂移,主要是不知道要怎么跟米迦勒说“我其实跟蝙蝠侠睡了”这档子事:“你……呃,你看。数千年前,我们一起送过一批天使下地狱——在氪星。你还记得吗?我想……既然他们的所作所为得得到堕入地狱的惩罚,那我也一样。” 米迦勒那边像死了一样没有声音。 利奥兰:“……hello?米迦勒?……你还在吗?” 下一秒,手机的另一端爆发出差点没把传音设备炸裂的尖叫和咆哮,仿佛将一整个地狱的声音都浓缩在了这一秒里。 地狱内,哈斯塔恨得从眼睛里流淌出漆黑的沥青,手指被咬得黑血淋淋:“bat·man!!呃啊啊啊!!你这个·卑鄙的·龌龊的·小偷!!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拳头和圣水,现在竟还敢偷……对……你这个该下地狱的混账!!” 会议室的圆桌边,六个大恶魔气晕了四个。玛门的副官顶着一双死鱼眼对贝尔菲戈尔、阿斯蒙蒂斯和利维坦的副官小声说“问题不大,难道大恶魔还能真突发高血压暴毙吗?” 别西卜没激动到其他同僚那个地步,最多就是觉得不高兴和纳闷。祂敏锐地注意到萨麦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利奥兰是什么时候和这个蝙蝠侠好上的?他们接触的每一秒钟难道不都在我们的监控下吗?别告诉我是在一起追逐梅塔特隆的192年里。” 地狱的恶魔们顿时转而嚎起“***的梅塔特隆”。 第198章 大天使们纷纷不堪折磨地捂起耳朵,从会议室里逃了出去。 加百列难得神情凝重,几乎都有点像爱丁堡墓地前的那尊大雕塑了:“老天,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做?!”米迦勒简直在尖叫,“你别告诉我那些——那堆——所有的工作,未来都得我来负责?!no,nonono、no!” 米迦勒用加重的一连串“不”表达自己内心的崩溃和坚决拒绝:“我可以这么告诉你们:如果利奥兰不回天堂,所有堆放在我桌上的工作都会均分到你们桌上。” “嘿……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乌列尔试图当和事佬,“过去这几百年里你不是把工作都处理得很好?而且我记得数千年前你一直都想往更高的职阶上爬,我还以为利奥兰不能回天堂,你会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呢!” “我?最高兴?”米迦勒指着自己看向乌列尔,仿佛听见乌列尔说了个再愚蠢不过的笑话,“哈!不好意思,过去的几百年里,我有哪一天、哪一秒,表现得让你误解我很开心?是堆到我办公室外的工作吗?嗯?是你们都堆到我面前的工作吗?” 大天使们纷纷看天看地,只有加百列还在小声咕哝“之前想把利奥兰赶下地狱的是你,现在不想他留在地狱的也是你”。 大天使们身后的会议室大门在此时“吱呀”一声被推开,六名大恶魔各自冷笑或不满地瞪视祂们: “稍等一会,我是不是听岔了?我好像听说有人想拐走我们地狱的执政官,而半点没打算跟我们商量?我还以为我们今天开这次会议就是为了‘友好磋商’这件事呢!结果有的天使先斩后奏地打电话,现在又背着我们讨论*我们*执政官的去留?” 米迦勒两眼一闭也是拼了:“利奥兰本来就是天使!从没堕天成功!美德不允许黑暗的力量转化他,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应该属于哪吗?!” 利维坦嘶地吐了下信子,巨大的黑蛇骤然撑裂了整栋建筑:“他选择了堕天。我们七宗罪亲自迎接的他——在你们逼迫、旁观他堕天的时候。” 米迦勒跳脚:“那是因为梅塔特隆!你知道那是因为梅塔特隆!终战的时候我们都——我一直有在帮——利奥兰!” 米迦勒的语调简直委屈极了,一把拿起手机,像个被欺负后喊家长的孩子:“你选哪边?你说,你选择天堂还是地狱?” 本来听着听着,已经在悄无声息把手指往挂断键上放的利奥兰:“…………” 呃……他就是想赶紧帮伊森挡一下霉运,怎么忽然自己身陷火堆了? 隔着手机,别西卜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环抱起手臂:“说吧,利奥兰。你选哪边?是地狱还是天堂?” 利奥兰:“……呃……” 第108章 天使恶魔们眼中天大的问题,在利奥兰看来根本算不上问题。他是说——他在哪不都是在做两边的工作?办公地点定在哪有很大区别吗? 但这大实话好讲不好听,利奥兰谨慎地外包修罗场:“我想这件事的决策权并不在我。”要不大家还是问问老板的意思? ——没人敢去问撒旦,但真的有天使敢去问上帝。 曾让上帝口述诺亚方舟乘客名单的加百列当仁不让地仰脸祈祷:“仁爱的主啊!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是否可以带利奥兰一起回到天堂?” 水晶天中。 正在商讨道歉章程、略有小成的撒旦和上帝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对方,下一秒,原本合作愉快、都快坐到一起的至高神们“刷拉”一下扯开距离。 撒旦:“不。你敢。我等待利奥兰进入地狱那么多年!我才是那个敞开怀抱欢迎他的人!” 上帝没打算和撒旦争吵,偶尔祂也会觉得撒旦非黑即白的世界观是否不太圆滑——亦或者,这实则是撒旦在用这种激进的态度,向祂宣泄多年来的不满:“你是利奥兰的家人,我也是利奥兰的家人。那么也许同理可得,利奥兰可以是地狱的执政官,也可以是天堂的执政官?” 撒旦:“……” 什么?这是能“同理可得”的吗?能不能把你那个逻辑模型调整一下,装得拟人一点? 上帝十分拟人地一语直击痛点:“又或者你认为以利奥兰的能力不够格同时兼任地狱和天堂的执政官?又或者他不配赢得这样的待遇?” “……”撒旦的神色顿时变了,如果祂是鬼火黄毛,高低得骂一句老登,“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当然认为天使应该拥有最好的!” ——利奥兰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上帝降下的圣光笼罩住的。 就像过往那数千年中少有的几次交流一样,上帝的语调依旧平静无波: “利奥兰,第一阶炽天使,地狱的执政官。” “不论身处光明还是黑暗,不论经历多少次死亡的洗礼,你始终坚守心中美德。” “你再创了这个世界,和众多同伴一起。过去的时光证明了你的美德,彰显了你的能力,磨砺了你的意志。” “我现任你为天堂执政官,是否有任何天使反对?” 不论身在地狱还是人间,天使们都听到了神圣之声。 加百列面露困惑,正想张嘴询问“那利奥兰跟人类谈恋爱的事怎么说”,腹部猛遭米迦勒肘击。 放在一两千年前吧,米迦勒还可能因为利奥兰坐火箭似的飞升速度心里泛酸。现在?祂只想说活该利奥兰升职! 真的,在经历了数百年工作的毒打后,米迦勒甚至为利奥兰感到不平:就现在利奥兰所拥有的,难道不该是早几千年就该给他的吗? 什么?你说一个天使要做那么多工作好几千年,才能从第37级命令抄写员开始,沿着第九级福音天使、第八级天使这么一层一层往上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证明天堂根本就不重视祂们这些真正做实事的天使们的劳动付出!! 众多优雅微笑、点头鼓掌的天使之间混杂了一个义愤填膺、狠狠拍巴掌的米迦勒。 大恶魔们仰头冲着水晶天的方向怒目而视:“你不能就这样抢走我们地狱的——” 撒旦轻咳了一声,威严的声音落入恶魔们的耳朵:“与此同时,利奥兰也将继续担任地狱的执政官。双方的代表已在天堂和地狱的中端——人间,为新任的大执政官建好了办公室,办公地点就在英国伦敦苏活区。任何人有意见吗?” 恰好在哥谭内办业务、结果遇上调查小丑死因的蝙蝠侠的克劳利:“?” “怎么了?”蝙蝠侠敏锐地问,“你捕捉到了什么人耳听不到的声音?” 克劳利的音调都快吊成小尖嗓了:“我什么时候同意让——”旧书屋充当执政官的办事处,放任一堆愚蠢的天使恶魔在他和亚兹拉斐尔的空间里进进出出了?? 算了这话他不敢直接对着撒旦说,回头再跟利奥兰抱怨就是了。克劳利转回头对蝙蝠侠心情糟糕地说:“你在这儿晃荡什么?” “……”蝙蝠侠姑且环视了一下应该称的上他的地盘的阿卡姆,“这是我的工作。你又为什么在这?” “哦。一样。也是工作。”克劳利没精打采地说,他还在想回头要一股脑涌进一堆外人的旧书店,只恨自己不能把上司当乌鸡那样摁着拔毛,“阿斯蒙蒂斯大人在……大概7个月前?和小丑定下了一个契约——哦!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克劳利看向蝙蝠侠:“小丑愿意献出哥谭的一切,换取‘蝙蝠侠’这一存在被带下地狱……虽然这个契约没有被‘完全’实现,但也实现了一部分。那么阿斯蒙蒂斯大人就有权讨要那一部分的报酬。” “……”蝙蝠侠不由地侧过脸看看还臭烘烘的小丑牢房,“祂……要的报酬是小丑?” “只有灵魂。”克劳利撇撇嘴,“要我说这甚至算不上一份正经的报酬。但怎么说呢?聊胜于无。” “我在一周前就将那个海藻头丢进了炼狱,但阿斯蒙蒂斯大人要我补一份报告……所以我必须得回来重新记录一下现场。等等,你为什么这个眼神?难道你不赞同?——你不会想把小丑救回来吧??” 蝙蝠侠其实只是愣怔了一下。 他的大脑花了几秒钟时间理解克劳利几句话带过的事实,又花了十来秒质疑和思考这个事实,最终喃喃:“我不知道。也许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当然不是思考是否救回小丑,他与恶魔交易,被恶魔杀死,即便是我也不会为了小丑尝试跨越生死的边界。我只是……” 没想过自己竟能彻底摆脱小丑那个附骨之疽、那个疯子? 不。他必须得承认,在得到艾格妮丝那句关于小丑两次死亡的预言后,他曾无数次在临睡前看着那条预言,心中涌动过“如果预言真的精准……”的渴望和矛盾。 没想到摆脱小丑的过程居然这么轻易? ……如果上万次的死亡,沉眠在死海之下的尸骸算轻易,那么,是的吧,作为这场终战的附赠品,小丑的死亡的确太过轻易。 第199章 克劳利盯着矗立在原处一动不动,似乎陷入沉思的蝙蝠侠欲言又止再三,最终还是道:“听着。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东西,但小丑死亡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难道你不应该庆贺这件事?” 蝙蝠侠感到了久违的不安,就像他最初收养迪克时、收养杰森时那样:“就是因为这件事太好了。我该怎么相信它是真的呢?我要怎么确定命运给予我此刻的幸运,不是为了更大的风浪做准备呢?你知道,我才刚和利奥兰确定关系——” 克劳利:“你什么???” 红发恶魔猛地一个吊高音,小尖嗓都快把混淆的奇迹刺破了。他本魔此刻的内心更加破防:“你刚刚说‘刚和利奥兰确定关系’是什么意思??” 蝙蝠侠:“哦。我们接吻了、对彼此告白了,他说‘从此刻起,我们拥有彼此’。” “……”克劳利的嘴张大了,墨镜渐渐从笔挺的鼻梁上滑下来,露出金色的竖瞳。 现在恶魔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上了蝙蝠侠的当了,此猫耳男肚子里的水坏得很,伪装心情低落,实则想要抓人秀恩爱。 “哦。”克劳利佯装淡定地将墨镜推回去,佯装无所谓地说,“所以只是亲嘴告白?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幼儿园小孩过家家都有可能这么玩过。” 蝙蝠侠并不打算将更私密的事拿出来跟任何人分享,只同样淡定地道:“你和亚兹拉斐尔最近怎么样?亚兹拉斐尔意识到你们之间的感情了吗?” 红发恶魔开始结巴:“什、什么感情?我们很好——” 蝙蝠侠:“你告白了吗?” 克劳利忽然不舒服似的清了清嗓子。 蝙蝠侠:“哦我差点忘记了。你们认识的时间比我和利奥兰长,对吧?也许早几千年前你们就已经确定关系,接吻和告白对你们来说当然不值一提。” 阿卡姆内紧急撤回了一个彻底破防的恶魔。 蝙蝠侠轻飘飘地瞥了眼克劳利之前站着的空地,又用分量更加沉重的复杂目光看向小丑尸体曾呆过的牢房。 通讯频道里传出一直保持联系、只是没有出声的杰森的声音,带着点茫然:“所以……他真的死了。” 又顿了顿,杰森的声音带着点像哭又像笑的怪异音调:“就像这样?这么简单?没有两堆相隔天南地北的炸弹,没有选择,没有人的骨头碎裂在**的撬棍之下——” 杰森的声音戛然而止,耳机另一端隐约传来阿福担忧而不赞同的低声劝阻:“杰森少爷,别这样咬自己的手。如果你真想发泄什么,可以去训练室找卡珊德拉小姐对练——” 但通讯那头很快传来杰森的深呼吸声,而后是冷静得几乎有些过头的声音:“我不需要。” “小丑死了,他早就该死。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我不会允许这件事影响我的好心情,更不会允许他——它,影响我的未来。” 阿福没有出声,显然仍对杰森的情绪有所担忧。 但杰森已经恢复散漫的语调,开起自己地狱笑话:“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把小丑的尸体送去火化?搞快点,上好的坟我都已经提前替他试过了。” 蝙蝠侠:“……现在就可以。但小心尸体可能埋着毒气胶囊或者魔法道具之类的东西,你知道蝙蝠洞里焚化炉有——” “我知道我知道,”杰森开始烦蝙蝠侠的啰嗦,“你没别的事做了吗?” 有的,蝙蝠侠走出阿卡姆,跳进蝙蝠车里想。也许他可以问问利奥兰在干什么,有什么他能帮忙的事? 蝙蝠侠单手压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语速却比平时更快些:“computer替我打给利奥兰。” 与此同时,天堂。 利奥兰坚持公平原则,终于向主和撒旦讨来地狱副官们自由选择是否回归天堂、与家人团聚的权利,前脚刚同副官们说完这个消息,后脚就接到来自蝙蝠侠的电话:“yes?” 蝙蝠侠随手拍了一下并不需要调整的后视镜:“你还在庄园吗?需要我……”送你一程被蝙蝠侠吞了回去。 他想起利奥兰第一是个长很多对翅膀的天使,第二拒坐其他人开的车——后者甚至还是他自己导致的。 蝙蝠侠不禁默了默,在内心用不赞同的眼神瞪视过去的自己,旋即丝滑改口道:“——需要我陪你做任何事吗?康斯坦丁刚刚给我发来消息,说他们受你委托,正在对付一个叫做‘辛迪加’的恐怖组织。” 利奥兰拿开手机瞅了眼,也收到了来自夏洛克的消息。 咨询侦探说经过他沉稳又不失人情味的调查,初步确认来参加伊森婚礼的同事们有将近一半都是敌人——婚礼拢共18桌,敌人占了9桌,麦考夫·福尔摩斯收到宾客名单时啧啧惊叹了很长时间。 利奥兰同样惊叹且同情地看着短信,闪身回到哥谭。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两位在工作场合还很有底气,一离开利奥兰会顾及正事的工作场合,就心虚到使劲削弱自己存在感,想上前喊住利奥兰说道歉的事,又有点扭捏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像两个气球一样亦步亦趋飘在天使身后的至高神。 撒旦想来想去,觉得这种事得今早解决,拖的时间越长越不容易原谅。 刚想开口,就听远处街道上响起“呜——”的响亮轰鸣声,几帮趁着黄昏时分上街溜达的帮派混混闻声色变,慌不择路地往街道两边飞扑逃窜,活像慢一秒就可能被引擎拉满的车辆撞倒似的。 一辆漆黑而冷峻的低底盘跑车如同鬼火一般,划破地平线橙红的黄昏,一路驰骋到利奥兰面前急刹而停,轮胎抓地发出霸道而尖锐的声响:“上车?” 被扬了一脸灰的撒旦两眼一黑。 第109章 夕阳,鬼火,破防家长,共同构成了一幅经久不衰的戏剧性画面。 原本还逃得慌不择路的混混们又悄悄潜行回来了,扒在石墩或墙后探头探脑,试图围观蝙蝠侠的大瓜。 “……”布鲁斯收回同时看见撒旦和上帝的视线,冷静了一下,将蝙蝠车切换成坦克模式,与车体上方探伸出的炮筒一道跃出蝙蝠车。 掩体后的混混们在看到自动锁定的炮筒后再度慌张大叫着四散而逃,蝙蝠侠则踩着倒映在地面水洼中的哥谭黄昏,一路(看似)沉稳地走到利奥兰身边。 利奥兰还在手指飞舞,给邦德发短信说马上就到,听见蝙蝠侠弹出车舱的声音,也只当对方是想来亲昵一下,于是眼睛还黏在手机上没挪开,脸先侧过去亲了下蝙蝠侠露在头盔外的下颌:“等等,b。等我发完这个短信。” “……”蝙蝠侠很受用,但又不那么敢受用地伸手握住利奥兰的双肩,将人转了个身,面对一个就算天塌了、也依旧顶着张“随便吧”脸的上帝,还有一个黑风煞气,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当街露原形的撒旦。 “怎么……”困惑抬头的利奥兰终于看清了两位大家长。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什么麻烦中的天使:“呃……” “我简直不敢相信!”撒旦的音调充满悲愤,跌宕起伏得像一轮能摔死几个乘客的过山车,“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天使恶魔,为什么你会看上这么个——这么个——” 撒旦噎住了。主要是布韦恩的长相的确不赖,论智商在天使恶魔间又可以称得上是打击式碾压。硬要说他疑心重、不忠诚吧,你看这192年都一起死死死过来了…… 撒旦唯一能想到的抨击点就是人很短命,眨眼就吧嗒没了。但对于天使来说,这不刚好?死后把灵魂一接,美美办公室恋情! 撒旦绞尽脑汁半天,只能干巴巴地苦劝:“他到底有哪点好?比他性格好的人类比比皆是,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非人类身边就有。为什么非得是他?” “……”几小时前刚确定关系,几小时后就面对伴侣家长的嫌弃,蝙蝠侠拢着披风,嘴角向下写着心情不美丽。 从理智的角度分析,他很清楚撒旦纯粹只是难以接受好不容易挖进地里的宝贝疙瘩被偷了,就算真换成超人、利维坦来,也照样得被为难挑剔。 但从感性的角度来说,他选择侧过脸低声提醒利奥兰:“五点四十五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婚礼现场,伊森·亨特的婚礼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等等!”撒旦瞪圆双目,仿佛看到一只大型黑猫故意使坏,晃动着狡黠的尾巴喵喵咪咪地冲着天使妖言惑众,“我们的话还没谈完呢!你的礼貌在哪里?” “可能在二位的赌桌上吧。”利奥兰彬彬有礼地微笑点头,顺势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我还有正事要做,所以——” 布鲁斯以为利奥兰要说“我们下次再谈这个问题”,但天使道:“——让我们尽快谈完这个问题。” 利奥兰很不喜欢撒旦对布鲁斯的态度,拖延无异于放任撒旦下一次进行二次伤害。身为伴侣,维护布鲁斯不遭受第二次这种不愉快的对待是他的责任,因此他不打算做任何拖延: 第200章 “我有我自己的工作要做。我不会因为爱情而放下我的责任。很幸运,我和布鲁斯都秉持相同的原则,没人打算牺牲自己成全对方。” “我们都能理解也许在自己高兴或想分享美好的时刻,对方会因为责任而缺席不在场,但在危难或困境中,我们能够做出会是彼此最笃实的后盾的承诺——这很好。我喜欢这样。” 也许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选择会是截然相反的,但利奥兰和布鲁斯恰好是绝大多数人中罕有的特例,责任心永远凌驾于私人的需求之上。 很难说这是否是大众认可的、健康的生活态度,但就像康斯坦丁说“当所有人都选择让电车压向阿斯特拉时,至少我要挡在阿斯特拉面前”那样,利奥兰也认为:至少得有人这样做,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撒旦沉默下来,开始用沉重而悯爱的眼神注视往肩上揽担子的天使。但天使说: “这是我的选择。当我践行它的时候,我感到快乐。所以不必为我感到同情。” “但我同时也清楚,这个选择对于我的伴侣来说,将会有多糟糕。” “所以我说我很幸运,能够遇见布鲁斯。” 利奥兰顿了下,接着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信任蝙蝠侠,超过任何我所认识的生灵,甚至愿意在终战中交托生命和世界的命运吗?” “因为我知道,即便我在面对梅塔特隆时死亡、不可复生,他也会继续。他不会放弃世界。当世界遍布绝望和罪恶时,他依旧会看见希望、他依旧会走向希望——他存在,就将是我意志和生命的延续。” “我们的灵魂如此相似……陛下,如果你看轻布鲁斯,那就如同看轻我。” “……”撒旦哑然无声。 他想指出“你和布鲁斯还是不同的,至少你可不是家庭矛盾的挑起者,而是解决者”,但作为“挑起者”的一员,撒旦又比谁都更能理解布鲁斯·韦恩为何会带上蝙蝠侠的面具;为何再也脱不下面具;为何到最后蝙蝠侠才成了那个真正活着的存在、而布鲁斯·韦恩却变成了一张空虚的假面。 比起心情沉重得像妈妈嫁女儿一样的撒旦,上帝就看得开多了,对天堂来说这也就算个提前内部消化吧,祂已经在无人在意祂的时候坐进了蝙蝠车里,此时看话题告一段落,探出头来询问:“我们还去婚礼吗?还剩12分钟。” “?”车外三人同时一震。 利奥兰想的是“糟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婚礼现场这会儿还没打起来吧?”,蝙蝠侠想的是“……?上帝为什么坐进我的蝙蝠车里?难道打算一起去?”,撒旦则暴跳如雷:“你一点不在乎利奥兰!只有我在这儿生——” 上帝一把把撒旦拽进车了,遮遮掩掩地提醒:“你还想不想得到原谅了?” 撒旦:“但是——” 上帝:“嘘嘘嘘。” 隔着神力,利奥兰没听到这段交头接耳。他狐疑地钻进车里——当然抢的是主座,被天使墩开的蝙蝠侠只能围着车绕了一圈,跳上自己车的副驾:“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去?为什——算了。b,提前跟伊森那边说一声。” 不需要利奥兰说,蝙蝠侠已经把电话打通了。虽然后脑勺顶着撒旦灼热的瞪视,但他此时的心情相当之明媚,被挤到副驾座上也无伤大雅:“……我们需要临时加两个座位,现场能安排吗?” “什么?”伊森正躺在一排座椅拼成的硬板床上无所事事的发呆,闻声坐起,“你要带谁?这里很危险,如果他们——” “祂们不会死。”蝙蝠侠打断,又有些疑惑,“为什么我听见一排椅子的响声?还有拆卸子弹的声音?” “哦。”伊森叹着气又躺了回去,“玛丽和维斯帕说,这是茱莉亚的婚礼,她们不希望婚结到一半茱莉亚痛失新郎,所以禁止我参与任何行动,把我关在新郎化妆室里。邦德就坐在我旁边,在拆卸手枪子弹打发时间。” “我不介意有人替我工作。”邦德继续把枪掰得咔哒咔哒响,“而你的确欠那位美丽的女士一个完美的婚礼。” “我知道……”伊森又坐起来,带着歉疚,“上一次我只来得及和茱莉亚办了手续,就因为工作蹲进了监狱,她还不得不扮演假死。原本我选择纽约酒店就是想为她补上一个完美的婚礼,但……” “嘿!这又不是你的错,”班吉折腾着自己的伴郎领结,卢瑟·斯蒂克尔在一旁看不过眼地拍开他越搞越糟的手,“如果世上没有恐怖分子,上一次你就不需要蹲号子、茱莉亚也不用演假死,你们甚至用不上补办今天这场婚礼!” 他们对话的这几秒钟,利奥兰已经施展奇迹将蝙蝠车送到了纽约酒店外。停车的档口,蝙蝠侠将通讯开了公放问:“为什么恐怖组织要对伊森·亨特下手?有私仇?” 黑客卢瑟说:“哦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总之艾琳·艾德勒和维斯帕女士通过一些……政治人脉,再加上康斯坦丁先生的死灵魔法,以及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推理,我们已经可以确认这场针对伊森的袭击恐怕不只有cia,还有mi6的内部人员参与。” 邦德在旁边哼笑了一声,手枪随着咔哒作响:“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时,也许一切都已经晚了……显然我引起上层不满的‘过激清剿行动’清缴得还不够彻底,也许叫嚣的上层本就是该被清缴的对象。” q觉得这多少有点丢脸,但cia和mi6丢人得不相上下,他又觉得可以淡然以对了。经过蝙蝠洞允许后,他接入通讯:“参与这次袭击、和mi6有关的势力一共有两股。” “第一股,带头人是安特里,mi6的长官之一。” “他背着首相启动了一个叫做‘辛迪加’的废弃计划,使计划中的特工为己所用,替他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工作……但‘辛迪加’最后失控了,成为了反政府组织。” “第二股,带头人是所罗门·连恩,就是刚刚我提到的‘辛迪加组织’头目。” 利奥兰给蝙蝠车施展了混淆奇迹,外表看起来就像是正常豪车。蝙蝠侠此时正在更换布韦恩的行头,利奥兰下车绕转检查时接着问:“但这些和伊森有什么关系?你说的这两股势力听起来都来自英国,伊森所在imf不是cia的下属机构吗?” q:“哦这有两方面原因。” “一方面是辛迪加在反叛后积极进取、努力扩展,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容纳有各国反叛特工、甚至包括克格勃的国际性组织。” “另一方面……他们都想要当年政府给辛迪加计划拨的那笔钱。” “那笔款项的账号、密码,保存在一处不可能入侵的军事基地里,所以他们看上了亨特先生的手艺。” 倒是没人敢找邦德,可能是因为这半年邦德天天扛着枪给人喂子弹,杀死的人都快能再组出一整个努力扩张规模后的辛迪加了,大家都认同柿子还是得挑软的捏。 利奥兰:“……”真不是他说,听起来伊森也太倒霉了,这跟飞来横祸有什么区别?? 他们一行四个人很快坐上电梯,抵达会场门口。彼时大门已经关上,约翰独自守在门口,正按着耳机做最后的确认:“所有人都到位了?” 玛丽半蹲在礼堂二楼的幕帘后架枪:“check.” 阿杰伊在一楼大门门内守着:“check.” 康斯坦丁等人应和时,维斯帕在最后叹了口气:“如果康斯坦丁能施展一个催眠魔法,一举将这些人‘和平清理’掉就好了,但这群人偏偏带了禁魔的道具。” “这是件好事,维斯帕。”康斯坦丁单手揣在风衣口袋里,隐藏在舞台幕后,他不慌不忙地夹着烟,“普通喽啰怎么会随身携带禁魔道具?也许我们今天能网到一条大鱼。” 维斯帕当然想过这件事,她的狙击枪甚至正指着那条“大鱼”的脑袋,只是:“你知道,有时候我觉得这对茱莉亚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维斯帕脸贴着枪脊,单眼瞄准,一只手缓缓调整着枪械,语速就像动作那样缓:“她做过什么错事吗?像我们一样深陷泥潭吗?难道她不值得一个纯洁无瑕、不被血浸染的婚礼吗?我厌恶这些恐怖分子,他们嘴里说着自己的大义,却毫不在意地践踏他人的幸福和生命。” 康斯坦丁吹出一口烟:“你是说你想往‘大鱼’脑袋上多喂几发子弹?女士?” 维斯帕:“我时常惋惜狙击枪为什么不能兼具冲锋枪的射频。” “等等,”利奥兰将大门推开一条缝,探头往里望,“欲望呢?我之前让祂提前来帮忙——” “我帮了,”欲望一步三抖地从阴影里挪出来,看祂咬紧的牙关和便秘的脸色就知道祂正在对抗谎言惩戒的力量,但战绩一败涂地,“不然你以为这帮恐怖分子是怎么坐在餐桌后不动手的?” 撒旦不是很友善地瞥了眼说话很不客气的欲望,露出一个客气中暗藏不客气的微笑:“那么你能实现上面那位叫做维斯帕的女士的愿望吗?” 第201章 欲望根本不怕死,祂甚至有点看不上堕天后就屈服于现实和挫败的撒旦,冲着路西法陛下撇撇嘴后看向天使:“你是我的主人,我只听从你的指令——你希望我怎么做?” “……?”蝙蝠侠缓缓转头,开始怀疑欲望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的意图。 利奥兰在情色暗示方面的迟钝偶尔也会将他救离修罗场,好比此时他只是看着满堂的宾客琢磨了一阵:“男方和女方亲友是分开坐的,没错吧?那就意味着所有恐怖分子只会混在伊森那一边?” “安特里和所罗门的人一定会被迫混坐在一起,而他们又有相同的目标和方案……这是一条独木桥,只有一人能过啊。”利奥兰若有所思,“你能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让他们主动离场,到外面‘约架’吗?” 玛丽按上耳机,听到从约翰耳麦传来的声音:“你们能让战场转移到婚礼现场外?能不能让他们去人少的地方——哦,我犯蠢了。争抢猎物这种事他们肯定会私下做,不然斗到一半猎物受惊逃跑怎么办?” 利奥兰拍拍欲望的肩膀,递了个“我相信你”的眼神,拖家带口地飘进礼堂,踩着六点的钟声坐进席间。 原本因为看见布鲁斯·韦恩和利奥兰而兴起的兴奋私语随着司仪登台而安静,悠扬的乐曲在礼堂中奏响。 上帝在此时搬着椅子,往利奥兰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将一个老式mp4塞进利奥兰手中,打了个手势让利奥兰看。 “?”利奥兰从布鲁斯手中接过撒旦传来的有线耳机,戴上后戳开屏幕中唯一一份视频文件。 视频的背景是一片流淌的光海,显然拍摄于水晶天。 撒旦和上帝直愣愣地杵在视频中央,尬站了一阵后,上帝开口:“关于赌局。” 撒旦瞬间抢过话头:“是我们的错误。不论当初是因为什么促使我们做这个决定,这个行为都是错的。我们录这个视频,是为了承诺相同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也不会再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以及……” 利奥兰半是大脑空白(这视频一点也不具有欣赏性),半是想笑(撒旦和上帝一起跳舞过于滑稽)地看着镜头里的两位卖力表演道歉舞,最后那一下宫廷式屈膝礼时,上帝把自己转晕了,双腿打架地“嘭”地一声化成一团光球,砸落在地,光团还极富弹性地砸在地上扁了一下。 现实中的上帝看起来十分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视频里的自己是否出糗:“如果有任何我们能为你做的事,我们会尽力而为。” 利奥兰若无其事地将mp4揣进精神空间里,打算以后反复拖进度条回味,很难说以后还有没有看上帝和撒旦一起跳道歉舞的机会:“的确有一个。我觉得……部分大恶魔们对于工作并不热衷,一些原本该由祂们负责的工作,总会堆到副官面前。但也许几天之后,有些副官会选择回归天堂,和家人团聚,所以……或许,有些工作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上帝是个工作狂,从创始伊始至今每日都在不停歇的演算。因此利奥兰说这番话时,极富暗示意味的目光越过布鲁斯,落向的是张着嘴僵住的撒旦:“如果有人愿意站出来作表率……祂们或许就会跟随。” 撒旦:“……” 天使这是想让祂做精神表率吗?根本不是,完全是知道如果祂不得不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那么祂绝不可能放任其余原罪游手好闲! 而在地狱高层面临天塌了式的整改危机时,舞台的帷幕后。 班吉站在伊森身后满头冒汗,不知道还以为新郎是他:“god,我有点喘不过气了!呼……呼,谁能说个笑话?不管是什么!卢瑟,你有带什么镇静类的药剂吗?” “我怎么会带这种东西??”卢瑟作为另一位伴郎站在班吉身边干瞪眼,“我是个黑客,又不是毒师!” 被安排了新郎保镖职位——现在看来实则就是个划水闲差的邦德想了想:“我有一个笑话。还记得梵蒂冈吗?” “呃,当然?”班吉的注意力被拉了过去,“库尔特、核武器、改信上帝……哦我们还一起对抗过教宗们组成的尸体大军!还记得吗?利奥兰进不了梵蒂冈,还硬要宣称自己是天使,哈!” 班吉有点被回忆逗乐了,他是说,嘴硬的、一心想当天使的利奥兰真可爱。但这完全不可能,毕竟如果利奥兰真是天使,那梵蒂冈变成什么了?地狱分部?恶魔的巢穴?哈哈! 邦德:“很好。接下来这个笑话有点地狱,也很现实主义——利奥兰确实是个天使。” 班吉在心里笑到一半:“……哈……啊??” 第110章 帘幕外响起司仪的声音,直到新郎与伴郎团入场。 班吉的大脑一片浆糊,卢瑟在旁边一把拍开他本能反应就要往手机摸的手:“别想着八卦了!快,我们得上台了!” 站在他们前面的伊森紧张到根本没听见后面的人在叽叽喳喳什么,司仪一提示,他就带着僵硬地走向帷幕外。 也就邦德还有闲心倚在后台,一边看着台上单手举枪备战,一边询问频道里的人:“你们都听到了?” 频道里安安静静。 半晌,约翰犹豫的声音先响起来:“你确定?那焚蒂冈是......” 不敢想!真相不敢想! 更加如遭雷劈的是因为q之前的连线请求,一直没切断通讯的蝙蝠洞。 红罗宾在沉默片刻后,“乓”地一声将额头砸在桌上。 红头罩寻摸了一会后天雷滚滚地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是编纂了一段撒旦x上帝的苦情剧。 剧里的上帝揣崽但惨遭抛弃,辛苦但温柔地教会利奥兰善良。多年后撒旦卷土重来!决定从上帝手中夺走含辛茹苦、孑然一身养大的好大儿!体内流淌着父母血脉的利奥兰夹在亲情与道德之间两厢为难...... 红头罩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红枣脑袋,想把这段垃圾文字一键格式化掉,旁边的夜翼一会欣喜一会失落地喃喃:“原来不是氪星人!原来不是氪星人......哦,天,我的氪星搭档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唯一还能维持淡定的,是早就知道自己多了个继父/母后就已经爆炸过一轮、现在看开了的达米安。 他端着咖啡状似无意地路过红罗宾的身后,对试图把自己栽种进操作台里的红罗宾大加嘲笑:“‘还有其他证据’!‘难道七宗罪会对天使说有什么事是我可以为你做的?难道天使会为地狱安排公务员?难道七宗罪看到天使往地狱里安插眼线,能不仅无动于衷,还积极配合?难道就连撒旦都对此毫不介意,甚至还会触手维护往自己地狱里插眼线的天使’?” “哈!红罗宾。你的推理能力就这?” 没有人!!只有他达米安·艾尔·古尔·韦恩看穿了真相!!然而提姆·德雷克却误导了他!啐,枉费他对提姆的信任。 达米安这样想,但心里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的懊恼:为什么不坚持直觉给出的观点?倘若他被误导,该责怪的绝不是误导者,而是轻易听信的他自己。 提姆冷静地把自己的脑袋拔出来:“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们推理出真相了吗?” 两个福尔摩斯先生像忽然断线一样静悄悄。 夏洛克像个定格漫画静止在原地;还坐在办公室里的麦考夫单手抵着太阳穴。 这一刻,大福尔摩斯先生忽然想起某些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当利奥兰向他咨询“家庭矛盾”时,说的明明是“我的兄弟姐妹”,不是“我的叔伯阿姨”,为什么这么明显的问题他却如此自然地忽略了过去?倘若不是利奥兰故意干涉,那大概就是......某位更高的存在有意为之。 短短数秒,两位得到关键性拼图的福尔摩斯先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个清清楚楚,甚至包括从未在他们面前露过头的赌局。 麦考夫忽然站起身,在书桌后走了几步,重新回到电脑前调整监控角度,仔细打量坐在利奥兰身边的两位“陌生来客”。 夏洛克在周围宾客怪异的注视中,缓缓端起面前的空餐碟,喝了一口空气。 麦考夫镇静地理了理领带,重新在电脑前坐下:“谁有司仪手上的稿子台词中提到'上帝’了吗” "当然,”早就知情的康斯坦丁正好整以暇地欣赏同伴们人仰马翻的模样,“怎么" 麦考夫仿佛游刃有余地微笑着说:“那么也许大家都可以放下手中的枪,回到宾客席中安心参与这场婚礼了。” 通讯频道中,还有人沉浸在上一个爆炸性情报中没回过神。舞台边,全凭超强反应速度完成无数次不可能任务的伊森忽然一个趔趄,要不是卢瑟扶得及时,差点在台阶上绊一跤。 台下不知情的客人们发出一阵友善的笑声,有人鼓起掌鼓励紧张到腿软的新郎,司仪也笑着说:“在上帝的注视和庇佑下,新人无需紧张。" 伊森:“......” 真让你知道台下坐一个上帝你就知道紧不紧张了!! 第202章 他一边重新站稳脚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尽量不着痕迹地向台下瞥,嘴唇不动地挤字:“如果利奥兰带来的人里一个......位,是上帝,另一位是.....?" 不知道啊!他不敢猜。想想大决战时地狱倾巢出动的局面,那位面容几乎和利奥兰同样优渥、但气质危险的黑发客人究竟是谁,他真的不敢猜。 蝙蝠崽们更加沉默且如梦似幻。之前他们没注意到,现在再一想:如果布鲁斯和利奥兰谈恋爱,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和上帝、撒旦成为了一家人...... 达米安垂着眼,眼神放空地陷入沉思: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撒旦现在是他的叔叔?或者婶......婶婶?上帝是他的.....呃,爷爷或者奶...... 达米安想不下去了,即使是他都忍不住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和深深为真相所困扰的人们比起来,恐怖分子们就轻松多了。 他们只需要考虑跟我坐同一桌的是不是敌人?对方为什么会派这么多人坐在这里,难道是跟我们老大撞idea了,打算跟我方势力抢发展资金? 在场的特工都是能从自己国家的围剿追杀中假死成功、全身而退的精英,受过专业训练,再慌都不可能用眼神暴露老大的方位。但架不住夏洛克早在最开始帮忙迎宾时就辨认出了伪装成红胡子特工的所罗门·连恩,和伪装成军需官的安特里。 此时,这两位曾因利用和被利用、背叛和被背叛而私仇颇深的领头人紧挨着坐在一起,也就是司仪念合词的这点时间,就前后脚发觉对方的身份、猜到对方的目标,一人假笑着攥住手边的银叉人反手去摸插在腰后的手枪。 “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所罗门连恩。”安特里的手按住手枪,“像你这样的叛徒怎么敢在这种公开场合露面?” 所罗门皮笑肉不笑,他有一双叫人胆寒的眼睛,直视人时令人本能地感到畏惧:“看来失去我们这些‘叛徒’替你扫尾,你也想办法处理干净了你的烂摊子。但论及谁更害怕被人在这种场合戳穿身份,难道不是仍在体制里的你吗?安特里先生?你要如何解释m16高官易容出现在cia特工的婚礼现场?” 安特里狠狠地道:“少说废话吧,所罗门连恩。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那笔款项你不可能拿到。” “口说无凭,各凭本事。”所罗门的指尖摩挲了一下锋锐的银叉,“但不论我们如何争抢,没人希望猎物受惊逃跑,不是吗?” 两方的大佬对峙片刻,带头起身,特工们也开始分批佯装正常地走出礼堂。 与此同时,台上的司仪高声宣布:“现在,新人们可以走向彼此了!” 热烈的掌声挤满整座礼堂。 撒旦总算想起伊森·亨特好像是他之前亲自挑选的倒毒蛋,矜持鼓掌间顺手挥出道幻象,将另一边因为逐渐少人而显得空旷的礼学重新填满,混淆奇迹下,没有宾考注意到另一侧礼堂的异样。 当茉莉亚和伊森挂着同样紧张中冒着傻气的甜蜜笑容走向舞台中央时,康斯坦丁也弓着腰、尽量不那么引人注意地挤到利奥兰身旁,努力无视撒旦扎刀子似的、带着私怨的瞪视: “听着。我知道这件事我应该早就跟你提,但每次你出现在现代,身边总跟着个蝙蝠侠,我又不能违背保密合同。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了,我可以当着蝙蝠侠的面说这件事:安娜丝玛承诺我——” “我会帮你将因你而落入地狱的灵魂送回天堂?”利奥兰微笑了一下。 他在第二次走时间线时收到了来自克劳利的监控报告,看到了安娜丝玛对康斯坦丁的承诺。3月份左右时,引渡相关的文书就已经准备好,只是因为梅塔特隆尚未解决而没有进行大规模引渡:“——我会遵守这条承诺。” 利奥兰将一直带在身边的文书取出,递进僵住的康斯坦丁手里:“我想也许你会想亲眼目送他们飞往该去的地方......所以,任何时候,只要你准备好,用火点燃这份文书。” 康斯坦丁显然没有准备好,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对获得不错的结局不抱希望。 金发法师张了张嘴,仿佛手里捧的是灼烫的木炭,几乎有点结巴:“…需要我......我是说婚礼还没结束,伊森需要我——” “哦拜托。”撒旦不耐烦地向后一靠,“你觉得有我和雅威在,这场婚礼会出现哪怕一丁点意外” 虽然撒旦语气糟糕,对于此时的康斯坦丁来说,这简直是最贴心的话了。 金发法师难得面露犹豫,像是想说几句感谢,但最后只是混乱地重复了几句“很好、好吧”,就捧圣器一样双手揣着文件,脚步有些□□地走向婚宴门外。 正如司仪所说、新人们所祈祷的那样,上帝注视并庇佑着此处。 酒店某处。当第一枚子弹从安特里的枪口迸发而出时,两股势力无比错愕地发觉自己周围的环境倏然一变,再醒神时已经手无寸铁地落进mi6军需库内,一大帮子接到军需官通讯、恰好来领战备品的代号特工、非代号特工抱着枪械或刀具齐刷刷回头,下一刻双方都咒骂着扑向彼此。 与此同时,伦敦苏活区的旧书店内。 红发恶魔用力推开书店大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响。白发天使的声音从后屋库房传出来:歉客人,今天店铺休息......哦,克劳利我以为你还在哥谭帮阿斯蒙蒂斯办事。" 书店一角,老式唱片机滋滋转着,从黑胶唱片中飘出悠扬的歌声: "在某个夜晚,那个我们相遇的夜晚, 空气中弥漫着魔力, 天使们在那豪华的饭馆就餐, 还有一只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欢歌......” 克劳利吭叽了一会才哼哼道:".....也许现在我还在替祂办事,从某个角度来说。” 红发恶魔一紧张就会揣着口袋看似浪荡不羁地晃动身体,张了张嘴才意识到自己的墨镜还没摘赶紧轻咳一声抬手摘下墨镜,顺手搭在旁边的小马木雕像上:“听着。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亚兹拉斐尔还在往鼻梁上戴老花镜,顺道把手中的书拿远了翻看,“恶,不是这 本。” 白发天使没意识到恶魔的注视有点无语又气恼,重新转身钻回后屋的库房,扬高声音:“你说!我接着找书——哦对了,我们是不是还没跟利奥兰解释梵蒂冈的事他不会误认为梵蒂冈真被地狱占领了吧" "哦,天。我们也许得给他打个电话,说清楚当时是梅塔特隆终于意识到命运之矛、神之血都是祂自己送到利奥兰手上的,想要闯进梵蒂冈阻止库尔特,所以我们才施展了奇迹禁止天使踏进梵蒂冈,那个屏障是针对梅塔特隆、不是利奥兰......呃。” 装满书和杂物的后屋不是很大,克劳利挤进去,亚兹拉斐尔就被迫直起身转回来:"怎么了" 屋外,黑胶唱片还在滋滋转着: “我或许是对的,但也可能看错了; 但我百分之百敢确定,我发誓: 那晚在你转过头对我微笑的时候; 有一只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欢歌…...” 克劳利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我有话要对你说。毕竟如果现在不说,等到我们的书店挤满天使恶魔就没机会了,”虽然和利奥兰抱怨完这档子麻烦,利奥兰肯定会另选他址,但克劳利决定用这次机会逼自己一把,“好吧——听我说。” “......”亚兹拉斐尔有些不确定地放下手里的书。 克劳利:“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早到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尚不存在,久到我们目睹这颗星球死亡。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在彼此身边。所以…...” 亚兹拉斐尔的眼神闪烁起来,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不稳地说:“是的” 克劳利面对着白发天使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几乎想挪开视线了,但他还是迫使自己红着耳根语气有点凶恶地说:“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我是说,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请个假。去拉斯维加斯、夏威夷....或者半人马座星球,就我们两个。" 亚兹拉斐尔没意识到自己笑了起来(哦天,他笑起来简直让人头晕目眩,红发恶魔晕乎乎地想),"去做什么" 纽约酒店,婚礼殿堂中。 牧师带着微笑:“你们即将许下的誓言,需得经过深思熟虑,虔诚祈祷。你们之间的爱不会因为困境而消退,只能由死亡来终结。”[注2] “伊森·马修·亨特。你是否愿意娶茱莉亚·安妮·米德为妻......” 宴厅的餐桌下,利奥兰感受到布鲁斯悄悄伸手过来,勾住他的尾指,两枚尾戒轻轻磕碰在一起像一个隐秘的吻。 然而利奥兰在回视后反握住布鲁斯的手,带着他将十指相扣的双手毫无畏惧地放在洁白的餐具之上。 撒旦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但没敢再出声唱衰。 上帝平静地注视这一幕,正如祂在永恒的时光中见证生命与星球的衰亡,爱和奇迹的诞生与不息。 牧师说:"…..现在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新郎,你可以亲吻新娘了。” 第203章 ——伦敦的旧书店里,有一对天使和恶魔在杂乱翻倒的书堆中拥吻。 纽约酒店礼堂的热烈掌声中,利奥兰在欢呼的尾声中忽然拽过布鲁斯的领带,双唇碰撞在一起。 就像歌词中说的那样,此时此刻的伦敦,正有一只夜莺在伯克利广场的树梢上歌唱: “月儿高挂在伦敦城的上空。月儿困惑不已,皱着眉头。它不知道为何我俩可以这么相爱。 整个世界似乎天旋地转,乱成一片。城镇里的街道也布满了星星......这是件多么浪漫的事。 而当我们相吻,道着晚安的时候,有一只夜莺在伯克利广场唱着歌......” ——2019.7.14,by正被命运合上的《命运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