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雨季》 第1章 《下一个雨季》作者:远志当归【完结+番外】 文案: 曲颂相恋八年、结婚五年的伴侣出轨了,曲颂断的利索,任凭对方再怎么挽回也不回头。 两年前,隔着薄薄的玻璃,傅识云第一眼相中了曲颂,第二眼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出场太晚,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感情不是水龙头,说停就停。傅识云顺心而为,就这么默默喜欢着,虽然苦了点,但也乐在其中。 没等傅识云暗恋到头,曲颂离婚了。 从某个角度说,他的暗恋也到头了。因为这人啊,他可以明着追了。 傅识云(攻)x 曲颂(受) 现代架空,同性可结婚/换攻/慢热/结党慎入。 修文狂魔,一边更新一边修,会出现评论与文章对不上号的情况,只对正版负责,感谢各位的支持。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业界精英 主角:曲颂 傅识云 配角:宋琰 季宁 邢仲阳 一句话简介: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立意:爱出者爱返。 第1章 冷战 年初的时候,曲颂给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搬了个家,从三环边缘搬到了cbd的一栋写字楼里。 除了曲颂外,事务所还有两位合伙人。一位是曲颂的大学同学,名叫许天和,俩人都是学法律的,关系也不错,另一位是两年前事务所扩大规模时拉来的投资人。 前前后后花了半个月,总算是搬利索了。律所租的是写字楼的十六层,宽敞明亮,区域划分清晰合理,较之前的办公环境有了质的飞跃。 曲颂打量着前台背景墙上‘颂和律师事务所’的字样,眼里不禁流露出骄傲。 肩膀搭上一只手,许天和不知何时出现在曲颂身边,感慨道:“事务所刚成立那年,租的地方也就赶上个车库大,最难的时候连续三个月没案子。幸亏坚持下来了,不然哪有今天啊。” 曲颂回过神,用胳膊轻轻撞了许天和一下:“乔迁之喜,不表示一下?” 正巧这时有律所的律师出来拍照,听到曲颂的话,故意道:“什么?许律要请大家吃饭?!” 许天和非常爽快道:“一顿饭而已,紧紧裤腰带就省出来了!好说!” 刘佳拍了张前台的照片准备拿来发朋友圈,灵机一动:“曲律、许律,我给你们拍张合照吧,留个纪念。” 两人都没拒绝,并肩站在背景墙中间位置。 许天和煞有其事对曲颂道:“真不想和你一起拍照,不利于我脱单,有你在谁还看我啊。” 曲颂轻笑了声:“我已经退出单身市场了,优质的单身男性才是你的竞争对手。” “有道理,你早就进入爱情的坟墓了。”许天和站直身体,正了正领带,“把我拍帅点!” 刘佳举起手机对着两人,自信满满:“永远不要质疑我们女生的修图实力!容嬷嬷都能修成天仙!” 拍完照,曲颂回了办公室,许天和跟着一起进来了,顺手关上门:“我看你这几天情绪不太对,出什么事了?” 关上门聊天,俩人的关系就不再是单纯的律所合伙人,而是认识十多年的好友,所以许天和有此一问。 曲颂坐到沙发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愁容,苦笑道:“坟墓缺氧,有点窒息。” 许天和被曲颂的幽默逗笑:“吵架了?” 曲颂点了点头,手指习惯性转着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冷战一周了。” 许天和自动带入和事佬的角色,劝道:“床头吵架床尾,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要不这样,咱们聚餐时你叫上他。” 曲颂淡淡应了声:“再说吧。” 有人敲门,许天和扭头看向门口:“进来。” 刘佳推开办公室门:“有人送了花篮,说是要曲律亲自签收。” 曲颂来到前台,花篮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用的全部都是新鲜的鲜花,鲜花颜色是曲颂喜欢的浅色系,花篮里还有【乔迁大吉,生意兴隆】的卡片,足见其用心程度。 曲颂心里升起一丝期待:“谁送的?” 派送小哥看了眼手里的签收单:“傅识云。” 曲颂愣了下,藏好心里的失落,在签收单签上名字:“谢谢,辛苦了。” 跟着一起出来的许天和闻言道:“傅总大手笔啊,送了这么多花篮。” 傅识云便是律所的第三位合伙人,不过和这个身份比起来,他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启跃资本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 两年前,为了进一步扩大律所规模,曲颂去启跃拉投资,谈判的最终结果是傅识云以个人名义向律所注资,成为律所的第三位合伙人。除此之外,傅识云还与曲颂签署了股权代持协议书,由曲颂代为行使股东权利、管理律所。 出于尊重,律所一些重大决策曲颂会告知对方,收到的回复都大同小异,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律所搬迁在曲颂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并未告知。 曲颂问许天和:“你告诉傅总的?” “没啊,我什么都没说。”许天和摇头,随即福尔摩斯上身,“我怎么觉得这些花篮是冲着你送的呢,不然为什么要你亲自签收?” “不会。”曲颂想也不想,“我们没那么熟。” 从来没私下见过面,微信上只聊公事,就连逢年过节的祝福都是群发。这样的关系怎么看都和“熟”字搭不上边,充其量只是认识而已。 不过对方既然送了花篮,于情于理曲颂都是要感谢一下的。回到办公室,曲颂点开和傅识云的微信聊天界面给他发消息:【花篮收到了,很漂亮,谢谢傅总。】 上一条消息是过年时的祝福语,曲颂没有群发拜年的习惯,是傅识云先给他发的,非常明显的群发,出于礼貌,曲颂也在网上找了条祝福语复制了过去。 发完消息,曲颂点进微信动态,律所的很多律师都发了关于乔迁的朋友圈。如今早就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了,宣传是必不可少的,曲颂用刘佳发给他的合照作为配图发了条朋友圈: [新起点,新征程。] - 晚上八点,忙完工作的许天和瞧见曲颂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敲了敲门进去:“还没忙完呢?” 曲颂坐在电脑前发呆,闻言匆匆回神:“忙完了。” 许天和也没拆穿他:“走吧,吃饭去。” 在附近找了家餐厅,两人边吃边聊。 许天和:“聚餐的地方我订好了,这周五晚上聚。不占用周六日的休息时间,要是喝醉了第二天还能休息。适当团建有利于增强凝聚力,大家也一起乐呵乐呵。” 曲颂戴着手套剥虾,调侃道:“不愧是许妈妈,心细如发。” “许妈妈”是许天和大学时得来的外号。当时他是寝室长,带饭、打水、拿外卖……以一己之力辛勤哺育着包括曲颂在内的三位室友。 “许妈妈”盯着曲颂手里快要剥完的虾,一本正经道:“还不快孝敬孝敬!” 曲颂心领神会将剥好的虾肉放到许天和碗里。 吃完曲颂孝敬的虾,许天和又想起件事:“对了,你在微信上跟傅总说一声聚餐的事,毕竟也是合伙人,来不来就随他了。” 曲颂点点头:“好。” 话虽这么说,但俩人都默认傅识云不会来。 回到家将近十点,屋里漆黑一片,曲颂打开玄关灯,看到地上的鞋,知道对方已经回来了。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曲颂坐到换鞋凳上,头抵着墙,疲惫地叹了口气。 以往每次吵架,曲颂都是主动求和的那个。他本就年长,性子也沉稳成熟,总喜欢站在长远的角度考虑问题,觉得为了逞一时之强伤害感情很不值当。 曲颂一直是感情中的修补者和妥协者。这是他们第一次冷战,也是曲颂第一次没主动低头。不是较劲,只是有些累了。 在客房睡了一宿,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微信有未读消息,是傅识云发来的:【刚下飞机,喜欢就好。】 发送时间是凌晨3点多。 真是个大忙人,曲颂心想,想起许天和的话,顺势发消息问道:【这周五律所聚餐,不知道傅总有没有空?】 发过去后曲颂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心情平静地去洗手间洗漱,再出来对方已经回复了:【有的。】 曲颂愣了下,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告诉了详细的时间地址,不忘圆满结束话题:【期待傅总的到来。】 人机一般的回复直接逗笑了手机另一边的人。 - 上午有个案子开庭,简单吃了口饭,曲颂驱车往法院赶去。 这次的案子是件离婚诉讼案,男方是个无业游民,衣食住行全靠女方供着,一年前女方发现男方婚内出轨,便想让他净身出户,男方死皮赖脸不肯离婚,于是女方找到了曲颂。 曲颂看了她收集到的证据后,发现说服力都很低,而且有不少证据都是非法获取的,无法被采信,于是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先假意原谅,让对方放松警惕,再趁机拿到婚内出轨的有力证据。 第2章 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不会改的。 和曲颂预想的一样,男方嘴上说改了,背地里仍旧和情人藕断丝连。女方用了半年多时间收集证据,而后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到了法院,一进大厅就看到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跪在女人面前,不顾法院人来人往,苦苦哀求:“老婆我这次真改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一定跟她断的干干净净,做不到我就是王八犊子!我出门就让车撞死!” 女人梳着利落的齐耳短发,妆容精致,一看就是事业型女强人,不屑道:“这些毒誓留给你的小情人吧,我可受不起!起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男人开始耍无赖:“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女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下一秒突然笑意盈盈:“早啊曲律师!” 曲颂走到女人身边,语气温柔:“早上好。” 女人不耐烦地抽出男人手里的衣角,冲曲颂道:“我们进去吧。” 曲颂点头:“好。” 两人往电梯口走,身后的男人从地上站起来,冲曲颂破口大骂:“你一个男人竟然帮女人打官司!简直给我们男人丢脸!” 曲颂转过身,语气不痛不痒却直戳心窝:“你说你是男人,你有什么证据?婚内出轨吗?” 女人先是愣住,随即被曲颂的话逗笑,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心想:论嘴毒还得是律师。 第2章 伤疤 两人没有孩子,无需争夺抚养权,可以省去不少功夫。法庭上,曲颂提交了男方所有婚内出轨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保证书、有特殊意义的转账、聊天记录等等。 其中保证书是曲颂特意嘱咐女方一定要拿到的。在这份手写保证书里,男方承认并详细交代了自己婚内出轨的事实,白纸黑字抵赖不得。 看到这些证据的男人直接傻眼了,仍不死心的狡辩:“都是对方勾引我的!是她先勾引我的,这不能怪我吧!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法官大人您也是男人,应该能理解吧!这要放到古代,男人可是能三妻四妾的!” 女人被他的话气个半死,她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能如此无耻!正要开口,收到曲颂投来的安抚的目光,铁青着脸没说话。 曲颂缓缓开口,嗓音清润,言辞犀利:“三妻四妾是留给达官贵人的,以你的条件,放在古代只会是个没地没房的流民,娶不上媳妇的。另外,所谓的勾引说到底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对原配造成的伤害中,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男人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冲曲颂干瞪眼。 说完,曲颂有一瞬的失神,似乎陷在了某段回忆中,而后继续道:“忠诚和责任是婚姻的底色,前者规定了婚姻的唯一性,后者保障了婚姻的存续。被告在婚姻关系中,既没有做到忠诚,也没有履行身为丈夫的责任。且在得到原告的谅解后二次出轨,对原告造成了严重伤害。” 除了婚内出轨的证据外,曲颂还提交了家庭收入情况的证据,证明了婚后财产均由女方创造。在各种有力证据的支持下,法官当庭宣判离婚,婚后财产全部归原告所有。 女人站在法院门口,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曲律师,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曲颂没推辞:“好。” 走下台阶,身后传来一道咆哮。男人站在法院门口,也不上前,指着曲颂恶狠狠道:“给老子等着!一定让你好看!” 这种威胁曲颂听了没有一百遍也有九十九遍,早就不当回事了:“要我好看的人多了,先排队去吧。” 法院附近就有咖啡厅,落座后,曲颂点了杯常喝的拿铁。 女人搅动着咖啡,曲颂身上散发出的亲和力让她不自觉打开了话匣子:“谈恋爱那会儿,周围的亲戚朋友都说他配不上我,让我找个条件更好的。但我不这么觉得,他对我好,人也老实,这就足够了……谁承想最后是这个结局。真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根本就没看清他。” “勇敢告别已经枯萎关系才能重新扎根生长。”曲颂轻声安慰道,“人生如四季,熬过了寒冬,往后便都是好季节了。” 女人笑道:“感觉曲律师是个很洒脱的人呢。” 曲颂轻笑着摇了摇头:“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 很多时候并非当局者迷,只是沉溺其中不愿看清罢了。 - 转眼到了周五,晚上六点多,许天和第一个出发,其他人开车跟在后面。曲颂则留在最后,确保大家都坐上车再走,如果有人没车他还可以捎上。 这时,公司里的一名女员工从写字楼走了出来,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曲颂走上前,关心地问:“身体不舒服吗?” “生理期肚子疼。曲律,这次聚餐我可不可以不去?”女生试探地问。她是去年毕业后进入律所的,还是个新人。如果不去,大家会不会觉得她不合群?进而被排挤孤立?她已经纠结一下午了。 “当然可以,身体最重要。”曲颂看出对方的紧张,笑着安抚道,“我给你打个车。” “不用不用,我男朋友来接我。”女生连连摆手,“谢谢曲律。” “好。那我等你男朋友来了再走。”万一晕倒了什么的,扔她一个人不安全。 女生站在曲颂身后,打量着男人修长匀称的背影,目光最后落在左手无名指的戒圈上,不禁想:这么温柔细心的人,做他的伴侣一定很幸福。 过了大概十分钟,一辆白色轿车出现在写字楼门口。 女生连忙道:“我男朋友来了,曲律再见。” 曲颂点头:“再见。” 这么一耽搁,加上路上有点堵车,曲颂到的有点晚。打开包房门,笑盈盈道:“堵车来晚了,不好意思。” 许天和立刻朝他招招手。 曲颂走过去,发现座位上放着一个用黑色包装纸包着的盒子:“这是什么?” 许天和:“傅总送的搬迁礼物,每人都有,这个是你的。” 曲颂将盒子拿起来放到脚边座椅旁,坐下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傅识云的身影:“他人呢?” “走了,说是要赶飞机。”说完,许天和往曲颂那边探了探身子,低声道,“你是没看到,他一进来咱们律所的女同志们直接炸锅了!场面堪比明星亮相啊!” 许天和绘声绘色描述着:“两条腿比我命还长!头发也弄了,戴了个胸针,上面的钻石赶上鸽子蛋大了!哦对了,还喷了香水……坐飞机用得着这么精致?” 曲颂想了想:“可能下了飞机就要出席什么场合,怕来不及,所以提前弄好吧。” 许天和点头:“也有可能。” 礼物是钢笔礼盒,里面有一支钢笔、一盒墨水——曲颂看到有几个人拆开了,都是一样的。钢笔是个不会出错的礼物,男女皆宜。 曲颂解锁手机,给傅识云发消息:【堵车耽搁了,没能当面道谢,傅总破费了。】 那边大概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回复的很快:【不赖你,是我临时有事,必须亲自过去一趟。】 曲颂:【理解,工作重要。起降平安。】 傅识云:【谢谢,用餐愉快。】 曲颂按灭手机,结束了聊天。 许天和偏头冲曲颂道:“跟他说了吗?” 曲颂摇头:“没。” “说一声呗,实在不行就说是我让他来的,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事。”许天和为两人操碎了心。 几秒后,曲颂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服了自己——已经主动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拿出手机给宋琰发消息:【律所聚餐,你来吗?】 过了几分钟,曲颂收到了回复:【不了。】 简单的两个字,连个解释都没有。曲颂轻轻吐出口气,按灭手机:“上菜吧,大家都饿了。” 吃到一半,曲颂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包房。许天和跟出来,见曲颂正往电梯口走,快走几步追上:“就知道你不是去洗手间。说好了我请的,不用你。” 曲颂笑道:“你的钱还是留着攒老婆本吧,早点脱单。” 许天和“啧”了声:“我这是缘分未到!等缘分到了,肯定结婚生娃一条龙,实现弯道超车!” 到了前台,曲颂抢先按住许天和的手:“13号包房结下账。” 前台服务员在电脑上调出账单信息:“已经有人付过了,姓傅。傅先生还订了餐后水果。” 许天和和曲颂对视了一眼,语气惊讶:“这么贴心啊。” 曲颂没吭声,但很赞同许天和说的。 许天和想了想:“咱俩找机会请傅总吃顿饭吧。” 对方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又是送礼物又是买单的,还有之前送的花篮,他们也不能差了事。 这点人情世故曲颂还是懂的,点头:“好。” 回到家已经将近十点,曲颂喝了酒,整个人有点迷糊,本能地往主卧走去。打开门,洗手间传出的淅淅沥沥的水声让曲颂清醒不少,眨了眨眼,迟钝地想:他们这算和好没? 第3章 算了,还是睡客房吧,免得再被赶出来。 这么想着,曲颂转身往门口走,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突然缠在腰上。等曲颂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拔萝卜似的抱了起来。 宋琰抱着曲颂进了洗手间,将人放到洗手台上,双手圈住曲颂的腰:“往哪儿跑?” 曲颂看着裸着上半身的宋琰,弯起眼睛笑了,脸颊因为喝了酒泛着酡红,格外的迷人:“这不是怕被你赶出去。” 宋琰的手顺着西装外套探进去,隔着衬衣惩罚似的捏了捏曲颂细瘦的腰:“还敢不敢惹我生气了?” 曲颂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刚和好,还是不要争论已经过去的事了,免得再吵起来。 目光向下,落在宋琰小腹上,这里有一道为他而留的伤疤。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冬天,做律师这行不可能不得罪人,被怀恨在心也是有的。曲颂和宋琰去逛超市,出来时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过来问路,五官被帽檐挡住看不真切,等靠近了,突然掏出匕首朝曲颂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宋琰越过了自我保护的本能,将曲颂牢牢护在身后,替他挡下了这刀。这一刀伤到了动脉,宋琰险些没抢救过来,在icu里待了半个月才苏醒。 原本反对两人在一起的宋琰的父母,看到宋琰为了曲颂连命都能不要后,也不再反对了。 受原生家庭的影响,曲颂原本是个不婚主义,二十一岁的宋琰用实际行动打破了曲颂的原则。两年后,宋琰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向曲颂求了婚。 领证前一天,曲颂失眠了一夜。他很忐忑,不知道二十三岁结婚对宋琰来说是不是太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一直相爱下去,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携手走完这冗长的一生…… 但曲颂没有退缩。 而这些疑问,除了时间,没人能回答。 如今是他们结婚的第五年,三十三岁的曲颂轻轻抚摸着二十八岁的宋琰的眉眼,在心里轻轻地问: 还爱我吗? 还像当初那样奋不顾身的爱我吗? 第3章 撞见 第二天是周六,吃过早饭,两人和往常的周六一样去看望宋琰的父母。 宋琰家里是做医药生意的,从曾祖父那辈就开始了财富积累,家族庞大。宋琰是家中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便养尊处优惯了,和曲颂结婚后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常起居都是曲颂照顾他。 来到地库,宋琰习惯性走到副驾驶旁,打开车门,看到坐椅上的黑色盒子:“这是什么?” 曲颂拿起来放到后座:“律所搬迁合伙人送的礼物,每个人都有。” 他昨晚忘记拿上去了。 宋琰愣了一会,像是刚想来有这么回事:“搬完了?” 曲颂“嗯”了声:“搬完了。” 和宋琰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不同,曲颂是从小县城考到江北市的,考进了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参加工作三年后辞职,拿出全部积蓄跟许天和合开了律所,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律所规模从小到大,他也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变的小有名气。 曲颂很重视这次搬迁,这是律所更上一层楼的标志,和宋琰念叨了很多次。倒也不图什么,只是想和他分享这份喜悦,没想到对方竟然没当回事。 宋琰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曲颂已经坐到了主驾驶,语气淡淡的:“上车吧。” 曲颂不想吵架,和吵架带给他的糟糕透了的感受相比,他宁愿默默消化掉心中的不快与失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不过是件小事。 宋琰坐到副驾驶,余光瞄了眼曲颂,见他没生气,抬手系上了安全带。 等红灯时,曲颂无意间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座椅上的礼盒,进而想起了傅识云。理智告诉他不要比较,没有意义,心里却仍旧忍不住这么做。 随即又找理由安慰自己——傅识云是律所合伙人,宋琰不是,不能混为一谈。 通常情况下两人不会留宿,吃顿午饭待到下午便回去了。今天宋母不知怎的执意让他们住一宿,曲颂和宋琰便住下了。 许是换了环境的缘故,曲颂睡得不太踏实,夜里醒了。另一侧是空的,宋琰不在房间。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多。 他们住的是宋琰的房间,在二楼,旁边就是书房。曲颂轻轻打开门,发现书房门虚掩着,灯光顺着缝隙露在地上,形成一条细细的光带。 曲颂想当然地以为宋琰在里面,抬脚往书房门口走去。走近了,宋母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二叔家的儿子谈了个女朋友,怀孕四个月了,上周二刚见完家长,估计等孩子生下来就办婚礼了。” 曲颂停下脚步,后背贴在墙上,默默听着。 宋琰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语气随意:“和我说这个干什么,又不是我娶。” “你爷爷念叨多少次了,想抱重孙子、想抱重孙子!万一她怀的是男孩,我看你怎么办!”陈玉婷恨铁不成钢,“你是宋家长孙,你爷爷又最疼你,就等你给宋家延续香火呢,如今反倒被别人抢了先。” 陈玉婷见宋琰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长恒是家族企业,你光叔叔就三个,还有两个姑姑,乱七八糟的亲戚更是一大堆,都在长恒。别看现在一团和气,那是有你爷爷在不敢闹!你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说难听点就是断子绝孙,你爷爷想偏心你都找不到理由!” 宋琰沉默半晌:“爷爷挺喜欢曲颂的。” 陈玉婷:“那是不想让你难堪!私下里不知道和我说过多少次了,说让我好好劝劝你,一直和男人过日子不是办法。你俩连恋爱带结婚也八年了,我看你对他的热乎劲也过了,日子还是得老婆孩子热炕头过着才有意思。” “那您想怎么样?”宋琰不知被哪句话戳到了痛处,声音里带上怒意,“让我和他离婚?” “那你说你俩结婚和没结有什么区别?”陈玉婷也不恼。她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不同意的事会干脆利落拒绝,刚刚那么说就是有了松动了。 不等宋琰回答,陈玉婷接着说:“咱家不是普通家庭,长恒多少人虎视眈眈,你没有孩子不行。当初你和曲颂谈恋爱,我同意了,结婚我也没拦着。那时候你年纪小,大人的话听不进去,我也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今年你二十八了,进公司也有几年了,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了。” 听到这番话的曲颂心情出奇地平静。这些事情他早在五年前就考虑到了,当时理智告诉他应该和宋琰分手,宋琰家庭情况复杂,他们长不了。 只是爱战胜了理智。 陈玉婷继续道:“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两全其美,选择一个就得放弃另一个。除非你告诉,你能为了曲颂放弃长恒、放弃宋家长孙的身份、放弃你爸在长恒打拼多年的心血!” 书房里陷入久久的沉默。 曲颂突然丧失了听答案的勇气,抬脚回了房间。 没过五分钟,卧室门打开。宋琰躺到床上,从后背抱住曲颂,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来回抚摸。 黑暗中,曲颂缓缓睁着眼睛,目光平静而苦涩。 翌日吃早饭时,陈玉婷冲宋琰道:“下个月是你爷爷七十三岁大寿,又是本年,家里准备大办。你留下来帮着操办操办,先别回去了。” 宋琰转头看曲颂。 曲颂淡淡道:“让你留下就留下吧。” “那你呢?” “我回去住。这边离律所太远,上下班不方便。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时过来。” 宋琰还想说什么,曲颂抢先开口:“就这么定了。” 吃过早饭,曲颂没多留,驱车离开别墅。后视镜里,站门别墅门口目送他的宋琰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回到家,曲颂坐到沙发上,打量着清冷的房间,忍不住拨了通电话,接通的瞬间,还未开口眼里便涌上笑意:“妈。” 慈爱柔和的声音顺着手机传了过来:“吃饭了没?” “吃了,您吃了吗?” “我也吃了,正想着今天周末给你打电话呢,结果你就打过来了。”手机那边的张小梅笑盈盈道。 曲颂嘱咐:“最近几天降温,多穿些,别感冒了。尽量少出门,等雪化干净了再出去。” “放心吧,妈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千万注意身体。” 曲颂“嗯”了声,忽然道:“妈,要不您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妈在老家生活习惯了,适应不了大城市。你给我换了电梯楼,又有钟点工定期上门打扫,也不用再为钱发愁,这么舒服的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妈可知足了。”张小梅语气里满是骄傲。 这个为了生活、为了孩子忙碌半生的女人,终于苦尽甘来。 听到这话,曲颂心里好受了很多,语气里难得带上一丝孩子气:“我赚钱就是为了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第4章 张小梅笑声愉悦:“妈现在的日子好的不能再好了,你和小琰感情挺好的吧?” 曲颂抿了抿唇,吞下了心里的苦涩:“挺好的。” 听出曲颂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张小梅没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嘱咐了句:“他年纪比你小,凡事多让着他点。” 曲颂“嗯”了声:“我知道。” “好了,妈不跟你唠了。难得周末,好好休息休息,千万照顾好身体。” “您也是,等我工作不忙了就回去看您。” 曲颂昨天后半夜失眠了,挂掉电话后,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睡醒后已经将近中午,曲颂呆坐在沙发上,一股强烈的孤独感从心底涌了上来,像张开的巨网,将他紧紧包裹住,越收越紧。 余光瞄到边柜上的相框,曲颂伸手拿过来。相框里放的是两人的合照。宋琰放暑假,他们出去约会。路过一片人工湖时,湖边垂柳依依,夕阳染红湖面,曲颂觉得景色很好,拉着宋琰拍照。 照片里,宋琰牢牢抱住曲颂,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拍照,笑容灿烂、意气风发,眼里是汹涌的爱与骄傲,仿佛拥有了曲颂就拥有了全世界。 他们有很多合照,这是曲颂最喜欢的一张。 如今再看,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曲颂长长叹了口气,不禁湿了眼眶。 - 曲颂不喜欢拖延,什么事能早解决就早解决。周二的时候,曲颂给傅识云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自己和许天和想请他吃饭。 傅识云是这样回的:【中饭我都有空,看你和许律师的时间。】 于是曲颂和许天和一商量,便约在了周四中午。周四当天,曲颂很早就到了预定的中餐厅,刚坐下没多久,傅识云推门走了进来。 曲颂站起身迎上去,两人握了个手。严重的温差让傅识云怀疑面前的人是雪做的,不然手怎么这么凉。 曲颂也意识到自己手太凉了,连忙松开,面露歉意:“我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傅识云脱掉毛呢大衣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黑色西装,气质沉稳而成熟:“可能是体寒,可以找中医看看。” 中医二字立刻让曲颂联想到了苦苦的中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鼻子,嘴上却碍于面子应下了:“有时间就去,傅总请坐。” 傅识云眼里闪过笑意,坐到了曲颂对面。 微信响了声,曲颂解锁手机,看到了许天和发的消息:【我车让人追尾了,正等交警呢,饭局估计是去不成了。】 曲颂神色一紧,连忙询问情况:【人没事吧?严重吗?】 许天和:【放心吧,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车后灯碎了。傅总到了吗?】 曲颂:【到了,刚到。我也到了。】 许天和:【这事闹的,要不我打车赶过去,车子先扔这儿?】 曲颂:【事故不处理完你怎么走,走了也得被叫回去。我跟他解释一下,你找机会再单独请一次。】 许天和:【也行。】 见曲颂神色凝重,傅识云出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曲颂抬头,如实道:“许律师的车让人追尾了,人没什么事,正等交警处理事故呢。傅总要是不介意,下次让他单独请您,这顿算我请的。” “不介意。还有……” 傅识云顿住,曲颂不解地“嗯?”了声,只听对方用调侃又商量的口吻说:“可不可以不用敬语?会显得我很老。” 一岁之差,同辈之间以“您”相称,除了能凸显礼貌和尊重,还有浓浓的距离感,傅识云不喜欢。 曲颂从善如流:“好。” 曲颂订的是套餐,一共十道菜,菜品很全,口味也比较温和。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结账时,傅识云先一步拿过账单,曲颂见状连忙道:“说好了我请。” 傅识云不动声色将账单塞进大衣兜里,应了声:“好。” 从餐厅出来,曲颂正要和傅识云告别,不经意间看到的一幕让他直接愣在原地——路对面的咖啡厅里,宋琰和陈玉婷并排坐在落地窗前,宋琰对面坐着位女生,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 大脑本能将这个场景与那晚上听到的话关联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曲颂脸色瞬间白了些,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冲傅识云告别:“傅总再见。” 傅识云也只当没看到,维护着曲颂的体面和尊严:“再见。” 等曲颂驱车离开,傅识云偏头看向咖啡厅,脑子里挥之不去曲颂苍白的脸色,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没有过问的资格,愤怒都只能无声。 第4章 问题 咖啡厅里,陈玉婷借口去洗手间,故意为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被陈玉婷以逛街为由骗过来的宋琰耐着性子道:“我妈可能没跟你说实话,我结婚了。” 听到这话的女生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喝了口咖啡才慢悠悠开口:“我知道。” “知道你还来?” 女生笑了笑,答非所问:“伯母跟我说你之前交过女朋友,所以你应该算是双性恋吧。” “我谈恋爱只看感觉。还有……”宋琰认真强调,“他是我初恋。” 曲颂那时在长恒医药的法务部工作,宋琰暑假去公司学习公司事务,在电梯里碰到了他。 当时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但宋琰眼里只能看到曲颂,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修长的脖子上戴着工作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成熟深深迷住了二十岁的宋琰。 曲颂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中性的美,五官既不凌厉也不阴柔,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格外迷人。再加上随和温柔的性格,会不自觉让人想亲近。 确定喜欢曲颂时,宋琰没在两人的性别上过多纠结。喜欢就喜欢了,管他男的女的,想在一起就追。反倒是曲颂很震惊,因为在此之前他喜欢的一直都是女生,虽然没谈过,但高中时有过暗恋对象。 所以严格来说,曲颂是被宋琰掰弯的。 但其实宋琰又何尝不是被曲颂掰弯的呢——在遇到曲颂之前,宋琰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男人。 “那现在呢?”女生语气不疾不徐,“对他还有当初的感觉吗?” 听到这话的宋琰冷笑了声,扔下句“与你无关”后起身离开,脑子里却不自觉回响起对方的问题: 还有当初的感觉吗? 没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曲颂对他不再有致命的吸引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变得寻常而普通,宋琰不觉得这种改变有什么问题,他们已经在一起八年了,朝夕相处,腻了是很正常的事。 但不管怎样,曲颂只能是他的。 回到车里,宋琰耐着脾气冲陈玉婷道:“以后少操心我的事。” 陈玉婷睨了眼满脸不悦的宋琰,没再说什么。 晚上,宋远山从公司回到家,临睡前,陈玉婷将白天的事情说了,叹了口气:“这孩子油盐不进的,我看他对曲颂也没那么喜欢了啊。” 宋远山不怎么意外:“他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是他认定的,哪怕不喜欢了扔在一边,也不会丢弃。” “是啊,从小就这样。玩具玩腻了,放柜子里锁起来也不让丢,转头又去买新的。” 旧玩具在柜子里不见天光,越聚越多。直到宋琰长大,彻底丧失了对玩具的喜爱,于是毫不犹豫全部丢弃。 对待玩具如此,对待感情亦然——曲颂是初恋,有且仅有一个,对宋琰来说意义非凡、无可替代,哪怕不喜欢了也不会放手。 “这件事交给我,你别操心了。” 宋远山阅人无数,了解自己的儿子也了解曲颂,一个喜欢新鲜刺激,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一直没采取行动是因为事情还没到那份上,但现在他等不了了。 陈玉婷点点头,随即又问:“确定了没有,怀的男孩还是女孩?” 宋远山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女孩,不过我让医生说是男孩。” 对方产检的医院是长恒旗下的私立医院,宋远山提前买通了医生,如果是女孩就说是男孩,如果是男孩……他自然有无数办法让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陈玉婷没忍住笑了出来,嘲讽道:“这下够他们得意一阵子的了。” - 深夜,白天看到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闪回,被失眠折磨到心烦意乱的曲颂直接放弃睡眠,起身去了书房,靠工作消磨剩下的长夜。电脑屏幕光映着他充血泛红的双眼,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痛让曲颂倒吸了口气。 曲颂起初没太在意,回床上躺着,以为过一会儿就不疼了。半小时后,疼痛不仅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加重了。 他平时没有腹痛的毛病,而且也不是拉肚子。曲颂觉得不对,拿起手机给宋琰打电话,想让他送自己去医院。 打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曲颂果断挂掉电话,在手机上叫了车,换好衣服,拿上身份证出了门。 第5章 小区管得严,陌生车辆进不来,曲颂只能去小区门口坐车。凌晨两点的小区万籁俱静,曲颂捂着肚子往小区门口走,紧咬着唇,额头上疼出了汗。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车已经到了。曲颂打开车门坐进去,缓了口气才说:“去省医院。” 司机大哥顺着后视镜瞧了眼,曲颂已经歪倒在座椅上,脸色苍白,赶忙发动车子:“哪儿不舒服啊?还能不能撑得住?” 曲颂虚弱地开口:“肚子疼。撑得住,正常开就行,安全第一。” 这个点路上车不多,一路顺畅开到医院,曲颂付了车费,打开车门下去。 司机大哥也跟着下来了:“我也要收车了,帮你挂上号我再走。” 曲颂笑着道谢:“谢谢。” 进了医院大厅,司机大哥扶曲颂坐下,然后拿着他的身份证去窗口挂号。这个时间只能挂急诊,前面也没人,很快就挂上了。 一番检查后,确定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 值班医生看了眼司机大哥:“你是病人的陪同家属吗?” 司机大哥摆摆手:“他打的我的车,我是送他过来的。” 曲颂这会疼的已经站不直了,弓着腰道:“麻烦你了大哥,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回去休息吧。对了,挂号费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没花几个钱,那我就走了。”司机大哥说完转身走了。 医生见曲颂孤零零一个人,建议道:“最好能有个陪同的,这样方便点,也有个照应。” 曲颂想了想,给许天和打了电话。对方明显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喂?”了声。 曲颂:“我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你能来趟医院吗?” 许天和登时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定位发我,我这就过去!” 发完定位,曲颂对医生道:“我朋友马上就来。” 医生点点头:“行,先给你手术,再拖下去穿孔就不好了。” 曲颂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上字,接着被推进了手术室。在麻醉的作用下,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人已经在病房里了,手背上挂着点滴。天刚蒙蒙亮,许天和坐在病床边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醒了啊,感觉如何?” 曲颂笑了笑:“感觉良好。” 许天和也跟着笑了:“当年让你和我一起把阑尾割了,你非不干,看看,最后还是没躲过吧。” 许天和是大二那年做的阑尾手术,也是急性的。曲颂陪他去医院,许天和抱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心理,非要让曲颂陪他一起割阑尾。 “去你的!”曲颂笑骂道。 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曲颂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我再睡会儿。” 许天和:“睡吧,我给你看着。” 瓶子里的液体马上输完时,许天和按铃叫护士来拔针,之后便坐在床边继续守着。根据他的经验,曲颂得饿一段时间了,不放屁不让吃东西。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八点多的时候,曲颂手机响了。怕吵醒他,许天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想挂掉,看到来电显示又改变了注意。 接通后,没等许天和开口,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什么事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许天和登时就来火了,他就说曲颂怎么会大半夜一个人来医院,合着是该在家的人没在家,不仅如此还联系不上。 “许妈妈”拿出老母鸡护仔的架势:“没什么事,不过是急性阑尾炎险些穿孔了而已,离死远着呢,大半夜打电话真是打扰了。” 那头沉默片刻,语气里带上几分焦急:“哪家医院?” “省医院。”挂掉电话,许天和忍不住吐糟,“孩子死了来奶了,大鼻涕进嘴知道甩了!” 刚睡醒就听到这话的曲颂没忍住笑出声。 许天和这才发现曲颂醒了,一副审犯人的架势:“他昨晚为什么不在家?” 曲颂:“老爷子下个月七十三大寿,他帮忙操办,来回跑太麻烦,就住在那边了。” 许天和眯眼打量着床上的人,冷不丁问:“你俩多久没做过了?” 性虽不等同于感情,但却是亲密关系中重要的衡量标准之一。 曲颂张了张嘴,本以为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他却想了好一会:“一个多月了。” 已经这么久了吗?曲颂后知后觉。 “你老实躺着,现在还不能吃东西,我出去吃个饭。”许天和没再说什么,将手机放到曲颂手边,“有事给我打电话。” 曲颂“嗯”了声:“我没事,你慢慢吃。” 曲颂躺在床上,脑子里回忆着这些年他和宋琰的点点滴滴,才恍然发现记忆已经褪色。八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大脑无法记住这么多回忆,于是只留下深刻的,而那些琐碎平淡的记忆,就好像随风而去的纸屑,再找不到半点踪迹。 身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熟悉的声音落了下来:“没事吧?” 曲颂回过神,盯着宋琰的脸,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关心,淡声道:“没事。” 宋琰:“我手机晚上调静音,没接到电话。” 曲颂的反应仍是淡淡的:“我知道,打的时候忘了。” 平静无波的样子让宋琰心里蹿上一股火,他将曲颂的反应理解成还在生气,所以连个笑脸都没有。不耐烦道:“我不是都解释了吗,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曲颂觉得荒谬,也来了火:“我哪副样子了?我刚做完手术,难不成要让我下床给你舞一段?还是给你办个欢迎仪式?我没求着你来,不想来现在就可以走!” 宋琰也没服软,冷哼一声,转身就往病房门口走,打开门,和许天和撞了个正着。 许天和皮笑肉不笑:“曲颂有我照顾,你忙你的,不用你操心。” 宋琰连个正眼都没给,径直越过许天和离开了。 许天和关上病房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怎么样?放屁了没?” 曲颂摇了摇头:“我手里有个案子明天要开庭,你替我出庭吧。材料都整理好了,在我办公桌上。” “包在我身上,你现在就负责安心养身体。”许天和痛快应下,并严肃警告,“身体彻底恢复之前不许接委托。” 曲颂:“遵命,许妈妈。” 许天和看着故作轻松的曲颂,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表情如同便秘般滑稽。 曲颂失笑道:“有话就说,别憋坏了。” 许天和不吐不快:“我算看出来了,宋琰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少爷,说话做事全凭自己心情。拿你当回事时你放屁都是香的,不当回事时呼吸都是错的!” 曲颂张张嘴,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干巴巴说了句:“我们以前挺好的。” 许天和没想到有一天能从曲颂嘴里听到这句话,愣了好半天才道:“我记得我前几年接过一个案子,委托人耽于过去的美好,迟迟狠不下心离婚。然后你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就决定离婚了。还记得吗?” 曲颂苦笑道:“记得。” 他当时说的是:“当你开始用过去的美好粉饰现在,这段关系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没想到数年前说的风凉话,如今成了扎在自己身上的回旋镖。 第5章 顺路 身体没个把月恢复不好,曲颂发了条动态,说了自己做阑尾手术,暂时无法接受委托的事。 许天和下午有个案子开庭,中午就走了,走之前还不放心嘱咐:“乖乖在医院待着,我那边完事了就过来。” 曲颂按照医生说的,在病房里慢慢溜达。溜达到窗户边时,病号服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妈妈发来的微信视频邀请。 曲颂心道:完了,发动态时忘记屏蔽了!手上还是乖乖按了接通:“妈。” 张小梅语气急切:“什么时候做的手术?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昨天半夜做的,急性的,已经没事了。” 曲颂背对病房门站在窗边,在他没注意时,门被轻轻打开,开门的人听到他在说话,又将门小心带上,只留一条缝隙。 “小琰和你一起去的医院吗?” 曲颂愣了下,轻轻“嗯”了声。 张小梅一眼就看出曲颂在撒谎,也没戳穿,满脸心疼道:“等着,我这就订票去照顾你。” 曲颂劝道:“不用的妈,我真没事,就是个小手术。这么远您自己来我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大手术小手术身边也得有个人照顾,扔你自己像什么话!”说到最后,张小梅语气里已经带上怒意。 曲颂没再坚持:“那您先坐客车到市里,然后坐高铁过来。” 张小梅点头:“好。” 挂掉视频,曲颂慢慢转过身,下一秒,虚掩的病房门被推开,傅识云抱着一束百合花走了进来。白色花瓣与黑色大衣相映衬,和谐又极具冲击力。 第6章 曲颂一整个震惊住,眼睛都睁圆了:“傅总?你怎么来了?” 曲颂身上套着宽松的病号服,头发也躺乱了,手背贴着输液贴,脸色苍白憔悴。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这副样子傅识云看在眼里只有心疼,不过他惯会隐藏,语气礼貌而客套:“看到你发的动态,正好顺路,便过来看看。” ——如果开车一个半小时也叫顺路的话。 “傅总请坐。”曲颂指了指床边的椅子,下意识加快脚步。 傅识云上前两步扶住他的手臂,嗓音低沉:“慢点,当心刀口。” 曲颂愣了下,没挣脱,任由傅识云扶着他坐到床上。 没有花瓶,傅识云将百合花放在床头柜上,走到床尾,转动摇杆将病床升上去,又给曲颂盖好被子,一切都弄合适了才坐到椅子上:“能吃东西了吗?” 曲颂摇头,苦哈哈道:“都快饿瘪了。” 傅识云眼底涌上不易察觉的笑意:“晚上应该就可以了,如果还是不行,记得让医生检查一下。” 曲颂点了点头。 “有人照顾你吗?用不用我帮你请个护工?”傅识云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曲颂。 所幸按照社交礼仪,交谈时看着对方是一种基本的礼貌,曲颂并未觉得冒犯,反而因为对方的话而感到了温暖:“谢谢傅总,不用了。我朋友照顾我,我妈明后天也来了。” “许律师?” “对。他下午有个案子开庭,结束了就过来。” “那我等他来了再走。” 对方已经这么说了,曲颂也不好拒绝:“麻烦傅总了。” 傅识云笑了笑,不动声色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大衣外兜:“不麻烦。” 这么干坐着实在尴尬,曲颂正想找个话题聊聊天,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我明天下午两点到,上午的票卖没了。” “好,到时候我给您叫个车,您直接来医院就行,省医院。” 这种情况按说应该是宋琰去高铁站接,但曲颂实在不想开这个口,省得碰一鼻子灰。又或许他服个软,宋琰便会和以前一样大发慈悲地原谅他,帮他去高铁站接妈妈,但曲颂不想这么做。 等曲颂挂掉电话,傅识云问:“伯母在哪个站下车?” 曲颂愣了下,回道:“南站。” 傅识云:“南站挺大的,人流量密集,出租车停靠区也不好找,夹在中间,很容易迷路。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去接伯母。” 曲颂这回结结实实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傅识云会这么说。来医院看他是礼尚往来,替他接妈妈可就不是了。好半天才呐呐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他确实不放心,但是没办法,许天和明天下午要替他去开庭,抽不开身,曲颂又不想麻烦别人。 “不会,接个人而已,没什么麻烦的。”顿了顿,傅识云又道,“我就是怕你介意。” 曲颂想也不想:“我怎么会介意,我就是怕麻烦你。” “那就这么定了。有伯母照片吗?给我看一眼。” 曲颂稀里糊涂点开相册,找出日期最近的一张合照,手机递给对方。照片是去年过年时拍的,曲颂穿着红色毛衣和妈妈坐在沙发上,母子俩一起冲镜头比耶,笑容灿烂幸福。 傅识云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还给了曲颂:“方便发给我吗?我怕记不住。” 曲颂忙不迭将照片发到傅识云微信上,感激道:“谢谢傅总,等我身体好了请你吃饭。” 傅识云没推脱:“那我可记下了。” “一定!”说完,曲颂慢慢坐直身体,“我去个洗手间。” 傅识云起身扶他:“需不需要我跟着?” “没事,我自己可以。” 等曲颂去完洗手间回来,病床已经放平了,傅识云站在床尾:“躺下休息会吧。” 曲颂点点头:“好。” 曲颂现在只能平躺着,头歪向傅识云坐的那边,闲聊:“傅总平时喜欢吃辣吗?” 这是在打听他的口味,意识到这点的傅识云认真起来:“喜欢,但吃不了特别辣的,人菜瘾大。” 曲颂被最后这句话逗笑,不禁弯了弯眼睛:“我也一样,平时多吃微辣,中辣偶尔尝试,再辣就不行了。” 傅识云提议:“下次吃饭可以去吃火锅。” 曲颂从善如流:“好啊,我知道一家非常好吃的火锅店。” 两人捡不远不近的话题闲聊,曲颂说着说着就困了,眼皮开始打架,却还是出于礼貌强撑着。 “我不忙的时候喜欢打打保龄球,或者去健身房健身……”傅识云望着床上的人,说话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许天和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傅识云坐在床边,目光专注地看着曲颂睡觉。 许天和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没等他细究,傅识云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怕吵醒曲颂,两人默契地走到病房外。傅识云带上门:“看到了曲律师发的动态,正好在这边工作,顺路过来看看。” 许天和了然:“谢谢傅总。” 傅识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辛苦许律师照顾他。” “”应该的。” 送傅识云到电梯口,电梯门关上后,许天和转身往病房走,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 第二天中午,曲颂喝了一碗小米粥,可怜兮兮地瞅着许天和:“许妈妈,再给点吧。” “不行。”许天和义正辞严,“医生说了要少食多餐,吃这些就够了,过三个小时再吃。” 要饭失败的曲颂有感而发:“果然生什么都不能生病,一个阑尾手术都这么遭罪了。” “要不怎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呢。”许天和看了眼时间,“我得去法院了,你不准偷吃保温桶里的粥!这可是我起大早熬的,正好是一天的量。” 曲颂答应的痛快:“保证做到。” 等许天和离开,曲颂拿出手机。马上一点了,他在纠结要不要提醒傅识云接站的事,担心他忘记,又觉得万一真被事情绊住了,贸然提醒会给他带去不便。 曲颂其实就是这样敏感的性子,只不过这份敏感藏在他随和温柔的外表下,极难被察觉。 一点半不到,曲颂收到了傅识云的微信:【我到了,你跟伯母说一声,让她直接出站,我就在出站口外面。】 此刻的曲颂孤零零待在医院,哪儿也去不了。年过半百的妈妈一个人从小县城大老远来到繁华的大城市,人生地不熟。有这么一个人,半生不熟,算不上朋友,愿意替他去接站,曲颂不感动是假的。 【谢谢你傅总,真的谢谢。】 看到回过来的消息,傅识云心里一疼,他甚至都能猜出曲颂发这条消息时的心情。但凡有亲近的人肯帮他,他又何至于麻烦一个在他心里并不亲近的人。 - 高铁准时进站,张小梅随着人流从出站口出来,迎面被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截住了去路:“伯母您好,我叫傅识云。” 说着,傅识云举起手机。手机正在进行视频通话,曲颂看到熟悉的面孔,连忙道:“妈,他就是我跟您说的去接您的人。” 张小梅脸上的警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太感谢了,给你添麻烦了。” 傅识云态度亲和:“不麻烦,我帮您拎箱子。” 说着伸手拿过张小梅手里的行李箱,手机镜头也随之歪到了一边。曲颂也不介意,能听到声音就好,只听傅识云接着说:“伯母还没吃午饭吧,不如我先带您去吃饭,吃完了再去医院。” 张小梅这大半天光顾着坐车了,就早上吃了几口,不过她这会儿一来惦记着曲颂,二来也不想太麻烦对方:“我还不饿呢,咱们先去医院吧。” 傅识云没坚持,重新举起手机,默不作声看着镜头里的人。 曲颂瞬间心领神会:“妈,您先去吃饭,我这边什么事都没有,吃饭完再过来。” 两人都这么说,张小梅也就应下了:“好。” 傅识云看向屏幕:“我带伯母去吃饭,先挂了。” 曲颂点头:“好。” 下一秒,视频切断。曲颂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第6章 习惯 为了尽可能降低距离感,傅识云是自己开车来的高铁站。他开车,张小梅坐在副驾驶:“我听小颂说你也是律所的合伙人,也是律师吗?” 傅识云耐心解释:“不是的伯母,我是做投资的。就是哪个行业前景好、能赚钱,就往哪里投钱。” 张小梅听完:“这可比律师难多了。” 傅识云态度谦逊:“隔行如隔山,任何行业想要站稳脚跟都不容易。” 张小梅笑着点头:“这倒是。” 傅识云订的餐厅属于中档水平,既不奢华也不寒酸,以免对方觉得不自在。吃饭时,傅识云挨着张小梅坐,用公筷帮她夹菜:“都是些家常菜,您多吃些。” 第7章 张小梅笑盈盈的:“别光照顾我,你也吃。我头一回自己来江北,今天多亏了你来接站,要不然我还真找不上头绪,里面太大了。” 傅识云:“伯母太客气了,都是小事。” 吃完饭,傅识云开车载着张小梅去医院。路上,张小梅忍不住问:“这两天都是小颂一个人在医院吗?” 傅识云认真看着路况,如实道:“我昨天中午去医院看他的时候是一个人,许律师那会儿在开庭,结束后就过来了。今天应该也是许律师在照顾他吧。” 傅识云从头到尾没提一句宋琰,张小梅心里有了数,沉默地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到了医院,傅识云领着张小梅往住院楼走,打开病房门,正好撞上曲颂眼巴巴期盼的目光。虽然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心跳还是不自觉加快了一瞬。 张小梅走到床跟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曲颂:“吃饭了没?” 曲颂点点头:“喝了碗小米粥,医生让少食多餐。” “对,阑尾手术就得这样,吃多了不行。”张小梅注意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桶,“谁给你熬的?” 曲颂语气俏皮:“许妈妈。我下午有个案子要开庭,他替我去了。” 张小梅忍不住笑了:“难为他两头跑了。” 曲颂和张小梅聊天时,傅识云只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曲颂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抬眸看向傅识云,唇角勾出一抹轻松的笑意:“谢谢傅总。” 傅识云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不客气。” 下午四点多,许天和来到医院,此时傅识云已经被一通电话叫走了。看到病房里的张小梅,震惊道:“您来江北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找人去接站。” 张小梅笑盈盈道:“伯母知道你忙,这两天辛苦你照顾小颂了。” 许天和摆摆手,不在意道:“我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曲颂关心案子:“结果怎么样?” 许天和打了个响指:“必须赢了,我可不能在你毫无败诉的战绩里拿下一杀。” 晚上,张小梅想住在医院,被曲颂阻止了,让她回家住。许天和开车送张小梅,半路上,张小梅说要买排骨炖汤,许天和找了家超市停车。 进了超市,许天和推着购物车跟在张小梅身边。张小梅没急着买排骨:“伯母问你个事,你跟伯母说实话。” 许天和拍着胸脯摆正:“伯母放心,我从小就不会撒谎。” 张小梅:“小颂和小琰的感情是不是出问题了?” 许天和沉默几秒:“出问题应该不至于,不如以前深厚了是肯定的。以前曲颂在电话里打个喷嚏宋琰都紧张的不行,又是送药又是送饭的。现在……” 后面的话许天和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些都是许天和亲眼目睹的,骗不了人。 见张小梅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许天和继续道:“不过伯母也不用太担心,我估计他俩现在正处于倦怠期,就跟七年之痒似的,等过去了就好了。” 张小梅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 晚上十一点,在隔壁市结束饭局的傅识云坐进车里,吩咐司机:“回江北。” 副驾驶上的林助理打开手机里的行程表,确定自己没记错,并没有着急的工作需要连夜返回。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了。 林助理按灭手机,心里没有丝毫的好奇心。他只是个打工仔,不配研究老板的私事。 两个半小时后,车子驶入江北市。傅识云睡了几个小时,早上五点从家出发,横穿大半个城市,终于抵达目的地。找车位停好车,傅识云坐在车里安静等待着。 阳光渐渐爬上车窗,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七点多,张小梅拎着保温桶从曲颂住的小区出来。傅识云开门下车,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张小梅跟前:“伯母早上好。” 张小梅面露惊讶:“早上好,你也住这个小区?” 傅识云没答:“您是要去医院吗?” 张小梅明白了,对方是专门等她的,点了点头:“给小颂熬了点汤,补补身体。” “我送您吧。” “医院离这里挺远的,不会耽误你上班吗?”张小梅见他穿着西装,不放心问。 “不会。我是老板,什么时候去都不算迟到。”傅识云半开玩笑道。 张小梅被逗笑,放心地上了车。半路上,曲颂打来电话:“妈您什么时候来医院,我叫车。” 张小梅:“不用叫车,小傅送我去,已经在路上了。” 曲颂反应好半天才把“小傅”和傅识云画上等号,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应了声“好。” 挂掉电话,曲颂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百合花,忽然不忍它这样枯萎,白白糟蹋了送花之人的一番心意。按铃叫来护士:“打扰了,有花瓶吗?我想把花插上。” 护士:“有的,不过用的次数少,怕打碎就收起来了。我这就去给你拿。” 曲颂一笑:“谢谢,麻烦你了。” 不多时,护士将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拿给曲颂。曲颂拿着去洗手间接了些清水,拆开包装纸,耐心将百合花一支一支插进去,确保每枝花根都沾上水。 大约半小时后,张小梅推门进来,并未见到傅识云的身影。 张小梅不吝赞美:“小傅这孩子真热心,一大早就在小区外面等我,又把我送到医院门口才去的公司。” 曲颂默默看了眼百合花,将“我和他其实没这么熟”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不管傅识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曲颂都念着他的这份好。何况细细算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对方贪图的。身价、地位、背景……傅识云样样强过他,实在犯不上阴谋论。 曲颂一边喝着排骨玉米烫,一边将傅识云的行为归结为人好。 张小梅试探地问:“昨晚小琰没在家,是不是来医院了?” 曲颂捧着汤碗,神色平静道:“没有,他爷爷下个月七十三大寿,他帮忙操办,暂时不回家住。” 自从前天宋琰夺门而去,手机里一条消息都没有。对方似乎笃定他会主动联系,所以格外有恃无恐。 在一起八年,曲颂从未试图去改变宋琰,永远肆意潇洒、我行我素,而自己却早已面目全非。每一次看似微小的改变,都如同砂砾,一点一点打磨着他的灵魂与血肉。积年累月,成了如今的模样。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它甚至能腐蚀思想、控制行为。宋琰习惯了按兵不动,曲颂习惯了主动投诚。 而现在,他决定改掉这个习惯。 说到做到。 - 住院这几天,傅识云宛如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同志,每天送张小梅来医院,又不在曲颂跟前露面。 要问傅识云有没有私心,自然是有的。除了想留下个好印象外,还想尽可能多地增加和曲颂的关联,而欠人情是最容易的方法。至于因为喜欢而产生的怜惜,进而想为对方做些什么,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出院当天,许天和来医院接他,傅识云没出现。 曲颂给他发了条微信:【我今天出院了,这几天多谢傅总,等我身体好了请你吃饭。】 对方回的很快:【好。】 曲颂按灭手机,最后看了眼花瓶里已经开始枯萎的百合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院第三天,早上吃饭时,张小梅冲曲颂道:“你问问小许和小傅今天有没有时间,请他俩来家里吃晚饭,你住院这几天他俩没少帮忙。” 曲颂点点头:“行。” 吃完饭,张小梅出门买菜,曲颂回卧室休息,打开手机先给傅识云发消息:【傅总今晚有空吗?我妈妈想请你吃顿便饭。】 消息发过去的几秒后,屏幕上方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曲颂看着,竟莫名有些紧张。 傅识云:【我晚上七点过去方不方便?】 曲颂不自觉吐出口气:【当然方便。】 敲定一个,曲颂又给许天和打电话,语气随意:“晚上来我家吃饭啊,我妈亲自下厨。” 许天和一听,颇为遗憾道:“我今晚有约了。” 没等曲颂细问,许天和已经爆豆子一样交代个干干净净:“之前我车不是被追尾了,车主是个大美女。事故解决完我俩加上了微信,人家今晚要请我吃饭,说是赔礼道歉。” “你说我是穿西装好还是穿便服好?”许天和说着说着,已经开始和曲颂探讨晚上穿什么了。 “私下吃饭当然是便服,西装太正式了。”曲颂替他操起了心,“但也不能太随意,胡子刮干净,头发抓一抓,穿的时尚一点。” “放心,我有数。”许天和胸有成竹,“毕竟受你衣品熏陶这么多年,比葫芦画瓢错不了!” 曲颂是个时髦精,可会打扮自己了,连西装都能被他搭配出花样来。 第8章 等张小梅买完菜回来,曲颂把情况说了。 张小梅:“没事,找机会再单独请小许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又道:“我记得小琰挺喜欢吃我做的饭的,要不把他叫回来?人多吃饭也热闹。” 张小梅的意图自然是为两人寻找台阶。她并非毫无察觉,虽说宋琰操办寿宴不回来住,也不至于一个电话、一个视频都不打,肯定是吵架了。 “不用。” 张小梅:“我给他打电话也行。” “妈。”曲颂吐出口气,眉宇间是隐忍的烦躁,“我俩的事您别操心了,交给我们自己解决。” 曲颂铁了心的事,谁劝也没用,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张小梅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了:“行,妈听你的。” 第7章 对视 晚上六点多,张小梅在厨房里忙活,曲颂下楼接人。 曲颂像个八十岁的大爷,龟速往小区门口溜达。溜达到一片雪松附近时,曲颂停下脚步,打量着面前的雪松树,不禁感慨时间的魔力。 雪松适应性强,耐寒耐旱,很适合拿来做绿化,尤其是在寒冷的北方。八年前搬来这里时,这片雪松还只是幼苗,为了辅助生长,每颗雪松都弄了支撑架。 八年过去,虽未亭亭如盖,却也长势喜人。已经能看出明显的变化了。 时间这东西,摧枯拉朽是它,细水长流也是它。人很难修正自己犯下的错误,就是因为时间一去不回头,不会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每一次选择都至关重要。 如果现在放弃,曲颂不会甘心。他和宋琰的磨合期才刚刚开始——在他们在一起八年后,姗姗来迟。而磨合期的开关看似由宋琰掌握,实则一直握在曲颂手里。 宋琰是一定要调教的,如果他们还想继续走下去。就如同曲颂在这段关系中做出的改变。一切都是相互的,也必须是相互的。 溜达到小区门口,离七点还有十几分钟。门卫大哥顺窗户看到曲颂,开门从门卫室出来:“怎么了曲律师?” “没事,我等个人。” 门卫大哥:“下次打电话说一声就行,不用非得亲自过来,挺老远的。” 曲颂解释:“他头回来,不熟悉环境,我怕他找不到。” “那确实得来个人接,这小区挺大的。”门卫大哥犹豫两秒,试探地问,“律师的咨询费一般都是按小时收费吧?” 曲颂笑了笑:“一般是这样。不过现在是非工作时间,咱俩就当唠闲嗑了。” 门卫大哥一听面露感激,连忙道:“我女儿前天晚上开车下班不小心和一辆电瓶车撞上了,对方非要让我们赔钱,不然就去我女儿工作单位闹。” 曲颂没被这种威胁吓到:“没报交警吗?责任怎么划分的?” 门卫大哥:“报了,我女儿没责任,是对方闯红灯,还不戴头盔。问题是当时电瓶车上载着个小孩,现在正在医院住着呢,弄不好得落下终身残疾。” 曲颂蹙眉:“这么严重?” “是啊。小孩儿嘛,细胳膊细腿的,稍稍碰一下都够呛。”门卫大哥接着说,“我女儿也咨询了其他律师,都建议赔点钱了事。但我们也没责任啊,而且交强险也赔了。曲律师,你说这种情况应该赔钱吗?” 曲颂听完,中肯道:“从法律层面上说无需主动赔付,其他律师建议赔钱一来是出于人道主义,二来是花钱买安生。很多事情法律上能分辨对错,放在现实里却很难,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门卫大哥:“意思是,就算我们铁了心不赔,对方也不能怎么样。” 曲颂点头:“是的。如果对方一直纠缠直接报警,撒泼耍横那套早就过时了。” 门卫大哥思考了一会:“那要是赔钱的话得陪多少?” “这个就得和对方协商了,可以请律师代为交涉。” 门卫大哥心里有了数:“行,我回去和我女儿商量商量,谢谢曲律师。” “不客气。” 聊完天又等了几分钟,傅识云的车出现在小区门口,曲颂招招手,示意他开进来。 门卫大哥按了下手里的遥控开关,伸缩门慢慢缩进去。车子驶进小区靠边停好,傅识云从车里出来。 三月初的江北还有些冷,尤其是晚上,气温只有几度。傅识云今天穿了便装,黑色风衣潇洒利落,小v领打底衫让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下身搭了条版型宽松的休闲裤。 曲颂看下来只有一个想法:很会穿。 他打量的功夫,傅识云已经走了过来:“怎么出来了,身体还没恢复。” “头回来,怕你找不到路。” 傅识云半开玩笑道:“那我多来几次,次数多了就记得了。” 曲颂笑着回应:“好主意!” 登记完信息,曲颂坐进副驾驶给傅识云指路,很快便到了楼下。车子停稳后,曲颂开门下车,看到傅识云从后备箱里拎出了一大堆东西——水果,各种补品、营养品,两只手堪堪拎下。 第一次登门,对方家里又有长辈,带礼品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也太多了。 曲颂面露错愕,打趣道:“这是把超市都搬来了?” 傅识云也幽默回应:“搬超市得有哆啦a梦的口袋才行。” 曲颂想帮他拿一些,被傅识云拒绝了:“我来就好,你现在还不能提重物。” 曲颂收回手,无声地笑了笑。 电梯升到十三层,两人从里面出来。听到动静的张小梅提前打开门,看到傅识云手里拎的东西后:“你这孩子,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 傅识云:“都是些寻常东西,希望伯母不要嫌弃。” “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你就算什么都不带伯母也高兴。快进来!” 进了屋,张小梅冲曲颂道:“小颂你招待一下,我锅里炒着菜呢。还剩俩菜,炒完咱们就开饭!” 说完就着急忙慌往厨房走。 傅识云还拎着东西,曲颂给他拿了双拖鞋:“放地上就行。” 傅识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换好拖鞋,脱掉大衣正找地方挂,曲颂伸出手:“给我吧,挂衣挂前段时间掉了,一直也没修。” 木质挂衣架兢兢业业工作八年后,因为螺丝松动从墙上掉了下来,摔断了两个挂钩,彻底报废。以往家里的东西旧了、坏了都是曲颂换,自己弄不了就找维修师傅,宋琰是完全不管这些的。 那天晚上曲颂加班半夜从律所回到家,看到挂衣架掉了,衣服堆在地上,只是将坏掉的挂衣架丢进垃圾桶,衣服拿进卧室,后面不适应几天后也慢慢习惯了。 宋琰也提过几次玄关没挂衣架不方便,外套没地儿放,但也只是提过而已。 曲颂将傅识云的大衣叠好放到沙发扶手上,给他剥了个橘子:“吃水果。” 傅识云接过来:“谢谢。” “别忘了沏点茶!”厨房里传出张小梅的叮嘱。 听到此话的傅识云出声制止:“不用忙,我不渴。” 曲颂想了想:“傅总喜欢喝咖啡吗?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傅识云感兴趣地挑了挑眉:“看来我今天有双份口福了。” 曲颂起身往厨房走,身后,傅识云转头看了眼沙发柜上的合照,站起来跟上。 见曲颂走到咖啡机前开始捣鼓,张小梅边炒菜边道:“我是喝不惯你们年轻人爱喝的东西,苦药汤子似的。” 曲颂:“咖啡很好喝的,越品越香。我第一次喝咖啡是在高中,为了提神喝的,一下就喜欢上了。” 一旁的傅识云盯着曲颂骨节分明的手,只觉得赏心悦目,咖啡不咖啡的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曲颂做的是拿铁,打好奶泡后转头问傅识云:“拉花要什么样的?” 傅识云面露惊讶:“还有这技术?” “那当然。”曲颂语气轻快,“我要是不做律师,当个咖啡师也能混得不错。” 傅识云选了个最常见的形状,夹杂着无法言说的私心:“爱心吧。” “没问题,给你拉个好看的。”曲颂说着低下头开始拉花,手腕均匀晃动,层层堆叠的爱心完美覆盖在咖啡液上。 傅识云喝了一口后,冲曲颂竖了竖大拇指:“真的可以开咖啡店了,我一定第一个捧场!” 曲颂很是受用地笑了出来。 曲颂现在的饮食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只能吃一些好消化的,所以肉类只能交给傅识云消灭。 张小梅一个劲儿给傅识云夹菜:“这些菜小颂都吃不了,你多吃些,别客气。” 傅识云照单全收,每吃一道菜都要夸上几句,还不带重样的,将张小梅哄的合不拢嘴。 吃完饭,傅识云又坐了十几分钟才起身告辞。曲颂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下楼。” 傅识云没拒绝,两人一起出了门。 曲颂忍不住感慨:“我妈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你今天是把她哄开心了。” 第9章 来到电梯口,傅识云按了下按钮:“我妈妈在我五岁那年去世了,我见到伯母觉得格外亲切。” 接着又极为认真地问:“你不会介意吧?” 曲颂愣住,没想到是这样。一般这种话题都不好接茬,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让曲颂轻松接上话茬,不至于尬在原地:“怎么会。笑一笑十年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电梯门打开,傅识云抬脚进去,曲颂随后。如此一来傅识云自然而然就站在了曲颂身后,看着他修长匀称的背影,一股怅然若失的滋味涌上心头。 “曲律师。”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电梯里。 曲颂回头,不解地“嗯?”了声。 “之前说好的那顿饭还作数吗?” 曲颂爽快道:“当然作数。这顿饭算我妈对你的答谢,下顿才算我的。” 傅识云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也不急,等你身体完全好了。” 曲颂点点头:“好。”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宋琰身穿白色冲锋衣站在楼梯口,看到电梯里的人,收住了抬脚的动作。 曲颂眼里闪过意外,面色平静地出了电梯,傅识云紧随其后。 宋琰看了眼傅识云,恰巧对方也在看他。视线对上的瞬间,宋琰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没好气道:“家里来客人也不跟我说一声。” 宋琰自己心情不好,其他人也要跟着遭殃的毛病曲颂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当着外人的面,曲颂不想弄的太难看,正要解释,傅识云抢先一步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我叫傅识云,是律所的合伙人,今天过来吃顿便饭。” 至于吃便饭的原因,傅识云没言明,这是他和曲颂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曲颂要解释就解释,他不会。 宋琰冷哼了声,完全没把傅识云放在眼里。 这种让人下不来台的行为让曲颂怒从心起,傅识云反倒没在意,侧身冲曲颂道:“就送到这儿吧。放心,我肯定迷不了路。” 如此大度的行为更加加重了曲颂心里的羞愧,冲对方露出一个满含歉意的笑容:“好。再见。” “再见。”话落,傅识云越过宋琰径直离开,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如果没有曲颂,再过八百年宋琰也进不了傅识云的视线。 第8章 强迫 楼上有人用电梯,电梯自动关闭上行。曲颂和宋琰面对面站在电梯口两侧。一步之隔,仿若天堑。 没赶上电梯,宋琰泄愤似的用力戳了下电梯按钮,完全没有理会曲颂的打算。在宋琰的认知里,从来都是曲颂上赶着来求和,他只需等着就好。 放在以前,曲颂的确会这么做,先妥协的人总会习惯妥协,但现在不会了。磨合必定会有阵痛,但既然决定开始,达到目的前他绝不会停止。毕竟他们还有很长的余生。 电梯下到负一层又上来,曲颂一语不发地走进去,按了楼层后放下手,不再像以前那样按着开门键,耐心等宋琰进来。 这种日常的细微小事宋琰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类似的还有熨好的衣服、做好的早饭……在宋琰的人生里,生来就有人为他做这些,没什么大不了。 他习惯了享受,忽略了这些琐事之下的曲颂隐秘而无声的爱。 电梯门开始关闭。 宋琰双眼注视着曲颂,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赶在彻底关闭的前一秒,宋琰上前一步,直接用手扒开了电梯门。 如此危险的动作让曲颂心里一惊,面上仍旧不显。 电梯一层一层地爬升,闭塞而安静。终于到了十三层,门开的瞬间曲颂便走了出去。 看到跟在曲颂身后走进来的宋琰,张小梅满脸欣喜:“小琰回来了,吃饭了吗?没吃我去做。” 见到张小梅,宋琰意外之余脸色缓和了几分:“吃过了。” 曲颂:“妈,时间不早了,您去休息吧。” 张小梅点了点头:“你俩也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曲颂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打开电视。眼睛盯着屏幕,实则什么也没看进去。 以前每次吵架,不理人是宋琰专属。曲颂不知道每当这时宋琰的感受如何,他是坐立难安的,这种被动的等待让他非常不习惯。 宋琰受不了曲颂冷若冰霜的态度,几步走过去,挡在电视和曲颂中间,整个人仿佛笼子里的猛兽,处在暴怒的边缘:“我回来不是看你摆脸子的!” 曲颂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面对居高临下的宋琰,气势丝毫不输,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掌控感。缓缓开口:“我没让你回来。如果你觉得回这个家很委屈,可以不用回。”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琰彻底怒了,也不管还有长辈在,大声咆哮,“你赶我走!你竟然赶我走?!” 曲颂情绪仍旧很平静。如果可以,他也想和宋琰那样不管不顾的发泄情绪,但这么做解决不了问题。耐着性子道:“你说我摆脸子,可我不过是做了你做过的事而已,才一次你就受不了了吗?” “我做什么了?”宋琰不仅没有反思,反而责怪起曲颂来,“你不要没事找事!” 曲颂声调也提高了些:“宋琰你扪心自问,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有做过一丁点的改变吗?全都是我在迁就你!” 宋琰理直气壮:“我凭什么要改?我让你迁就我了?别说的好像我逼你一样,还不是你自己乐意!” 最后这句话直接将曲颂的心凿了个口子,他自嘲地笑了两声:“说得对,是我自己乐意。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乐意了!” 宋琰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却又快的抓不住,气冲冲扔下一句:“随便你!”转身往门口走去。 曲颂靠在沙发上,手臂抵着额头,听到“砰!”的关门声,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疲倦。 做任何事都需要动力,哪怕是吃口饭、喝口水,如果失去了求生的动力,也是极难坚持下去的。妥协也好,磨合也好,驱使曲颂去做的归根结底不过一个“爱”字。不仅是他对宋琰的爱,还有宋琰对他的。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这条名为“爱”的河流,似乎开始干涸了。 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曲颂调整好情绪,故作轻松地打开次卧门,看到满脸担忧的张小梅,心里一阵内疚,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梗在喉咙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干巴巴站在门口。 张小梅什么责怪的话都没说,拍拍床,语气慈爱:“过来坐。” 曲颂走过去坐到张小梅身边,看到妈妈鬓边的白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都有白头发了,怎么不染染,显年轻。” “染了也会长出来,过不了多久又得染,不够麻烦的。”张小梅语气洒脱,“白发有白发的美,能白发苍苍,也是上天的馈赠。” 曲颂笑了笑:“明天我带您去我的律所看看,前段时间刚搬完,可宽敞了。” 张小梅欣然答应:“好啊。” 隔了两秒又问:“小琰走了?” 曲颂“嗯”了声。 张小梅语重心长道:“小琰家境好,又是独生,从小肯定是被家里人放在掌心里宠着,要什么有什么,性子免不了任性些。人无完人,过日子就是要多念着对方的好,这样才能长久。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俩走到今天不容易,好好珍惜。” 曲颂点了点头:“您放心吧,只要他不犯浑,我肯定不会放弃的。” 完整的婚姻是曲颂的执念,这份执念根植于幼年的伤痛——要么就不结婚,结了就要走到最后。 从次卧出来,曲颂回了房间,洗漱完躺在床上看手机,快凌晨一点才有了睡意,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身上。 曲颂睁开眼,黑暗中只能看到大致轮廓,熟悉的气息让他一秒认出宋琰,惊慌感顷刻消散,刚要开口嘴唇便被堵住。 宋琰发狠地吻着曲颂,不带任何怜惜和感情,像是在惩罚不听话的所有物。 嘴唇被蹂--躏得发疼,连带着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曲颂用力咬了一口宋琰的嘴唇,趁他吃痛松开的间隙从床上坐起来,后背紧贴住床头,声音颤抖而愤怒:“我不是你发泄的工具!” 宋琰死死盯着曲颂,难以置信:“你不让我碰?!” “不让!给我滚!”曲颂打开床头灯,抬手指着门,眼里是化不开的失望和受伤。橘色灯光笼罩在他周身,反倒更显孤单。 在宋琰眼里,他现在恐怕都赶不上一个贵的充--气--娃娃,没有一点珍惜和爱意。 从小到大,凡是宋琰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曲颂的拒绝让他瞬间失去理智,上前一步,猛地抓住曲颂的脚腕,将他拖了过来。 曲颂被拽的失去平衡,摔在了床上。宋琰趁机扣住曲颂的手腕按过头顶,同时低头去吻他。 曲颂偏头躲开宋琰的吻,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也不吭声,沉默又倔强地挣扎着,眼眶却渐渐湿润了。 第10章 卧室里只有两人越发粗重的喘息声。 手腕被攥得生疼,钻心似的疼。终于,曲颂瞅准机会,抬脚踢在了宋琰肚子上。 宋琰没有防备,“噗通”一声摔到地上。 曲颂压下眼里的泪水,冷声道:“你再敢强迫我一次,我就告你婚内强--奸!” 宋琰冷笑了声,从地上站起来,出言威胁:“你今天不让我碰,我就去找别人!我说到做到!” 宋琰本想通过这句话让曲颂服软,却小看了曲颂的傲骨。他可以低头求和,但不能被侮辱。 曲颂看着宋琰,在一起八年,面前的人从来没让他觉得如此陌生过,竟连出轨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你敢做我们就离婚,我也说到做到。”曲颂毫不示弱,眼睛里满是决然,“我如果做不到,就不得好死!” 宋琰被最后这句话震惊的愣在原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向来高傲惯了,从不会低头服软,只是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去了其他房间。 卧室里只剩下曲颂自己,一动不动呆坐良久后,曲颂动作机械地整理好被宋琰扯乱的睡衣,侧躺在床上,双手抱肩,身体缩成一团,无助地像个孩子。 次日早上,曲颂从房间出来,张小梅正在厨房忙活,并未见到宋琰的身影,显然已经不在家了。 就这样一走了之,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宋琰的字典里,大概是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的。 曲颂藏好心里的失落,装成没事人似的进了厨房:“做什么好吃的?” 张小梅笑意盈盈道:“昨天买了只小笨鸡,给你熬汤喝。” 吃过早饭,曲颂带张小梅去了律所。正好许天和在,大摇大摆取代了曲颂的位置:“你去办公室休息,我带伯母参观。” 曲颂恭敬不如从命,乖乖回了办公室。 许天和领着张小梅将律所仔仔细细逛了一圈,边逛边介绍,最后回到了曲颂的办公室。 张小梅满脸骄傲:“这可比上个地方宽敞太多了,你们俩辛苦了。” 两个出身普通的人奋斗到如今的位置,其中艰辛只有自己清楚。 许天和:“人往高处走,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等曲颂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张小梅便准备动身回老家。 曲颂想留她再多待些日子,张小梅拒绝了:“你身体好了妈就放心了,不在这儿给你添麻烦。” 曲颂一脸不赞同:“有什么麻烦的,我巴不得每天都能看见您。” 张小梅压下心里的不舍,开玩笑道:“等以后我七老八十了,你想看不见都不行。” 曲颂知道留不住,开车送张小梅到高铁站,叮嘱道:“别太节省了,该花就花,我现在有钱了,不用再过苦日子了。还有每月一次的体检必须坚持,能预防疾病。” 张小梅一一应下。 临别前,张小梅认真道:“别委屈了自己,只要不违法,你做任何决定妈都无条件支持。” 这段时间张小梅看清了很多事情,作为长辈很多话不能说,不然只会加剧矛盾。但对张小梅来说,自己孩子的感受永远是最重要的。 听明白的曲颂心里一阵感动,态度坚定:“您放心,我努力打拼到今天的位置,就是为了不受委屈。” 第9章 捅破 张小梅回老家没几天,便是老爷子的七十三岁大寿。想起之前听到的话,曲颂忽然失去了祝寿的欲望。不过他到底还是没这么做,准备好寿礼,在寿辰当天驱车前往宋家祖宅。 寿宴设在晚上,曲颂刻意避开,上午去的,计划着送完贺礼就找借口离开。人贵自知,既然对方不是真心相待,他也没必要非得懒着。 老爷子以年纪大了喜欢清净为由,让子女们都搬出了祖宅。简单点说,谁将来能住进里面,谁就是长恒医药的当家人。 曲颂到时,客厅里聚了一堆人,都是和宋家沾亲带故的亲戚,热络的聊天因为他的到来而中断。面对齐刷刷投过来的视线,曲颂不慌不忙将寿礼交给保姆:“给老爷子的寿礼,劳烦转交。” 保姆接过来,见曲颂站在门口不动,笑盈盈道:“进来喝杯茶吧。” 曲颂犹豫几秒,换好鞋走了进去。 陈玉婷也在,坐在沙发正中央,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势。见曲颂进来,不冷不热说了句:“来了。” 没等曲颂开口,一道女声插了进来,语气里满是犯难:“我该怎么称呼啊?叫嫂子好像不合适呢。” 找不准怎么称呼最好的选择是闭嘴,故意说出来,摆明了是想让曲颂难堪。他一个大男人被叫嫂子,何止是不合适。 曲颂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注意到她紧身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微微一笑:“确实不合适,毕竟结了婚才算一家人。叫我曲律师就好,或者按年龄叫哥也可以。” 此话一出,女生脸色登时难看了几分,偏偏又没法反驳,只能哑巴吃黄莲。 笑容转移到了陈玉婷脸上,正好这时保姆端着茶走过来,冲曲颂道:“坐下喝茶吧,小琰出去买老爷子过寿穿的衣服了,之前那些老爷子没看上。” 曲颂自然听得出来最后两句不是冲他说的,没搭话,坐下安静喝了口茶。 茶刚喝了两口,一楼的书房门打开,精神矍铄的老爷子站在书房门口,完全不像已过七十的人,冲曲颂招了招手:“来陪我下盘棋,咱爷俩好久没对弈了。” 曲颂的棋艺启蒙于小学时代。那时候张小梅一天打两份工,每天忙到凌晨才回来,曲颂只能一个人在家。对门住着位退休的小老头,热心肠,说话风趣幽默,经常叫曲颂去家里玩。小老头酷爱下棋,曲颂自然也就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曲颂读大二的那年冬天,小老头寿终正寝,享年八十四岁。小老头离世的前一天,曲颂陪他下了一整天的棋,也算不留遗憾。 只是人跟人不一样,曲颂没法在老爷子身上找到那份幼时的亲昵感,对弈过程安静而严肃。 被曲颂四两拨千斤吃掉一个“車”后,老爷子眼里闪过赞赏:“你这象棋是跟谁学的?” 曲颂眼睛盯着棋盘:“小时候跟邻居学的。” 一个多小时后,棋局结束,曲颂赢了。 “不服老不行啊,思维跟不上了。”老爷子感慨道,“人一上了年纪,什么事都懒得做,就想享享天伦之乐。” 曲颂低头默默整理棋盘,将每颗象棋都摆回原来的位置,一场激烈的厮杀好似没存在过。 整理完,曲颂抬起头,眼睛里盛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而变得更加明亮,像质地上乘的宝石,漂亮极了:“斗胆提个要求,当是赢棋的奖励。” 老爷子没立刻答应:“说说看。” “离婚的事,让宋琰亲自跟我提。”曲颂洞若观火,态度坚定,“我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上的事我不想其他任何人插手。只要他提,我绝不犹豫。” 曲颂捅破了窗户纸,又为彼此留足了体面,没把话说绝。 老爷子沉默良久,并未表态:“你出去吧。” 曲颂起身出了书房。 既已决定不参加寿宴,曲颂也没多留,去了趟洗手间正准备离开,门外的声音让他停住开门的动作:“老不死的攥着股份不松手,不就是想留给宋琰么。心偏的没边了!幸亏宋琰没孩子,不然这祖宅早住进来了!” 说话之人是个女的,声音很陌生,曲颂对不上号,但下一道声音他就比较熟悉了,不久前刚怼过:“我怀的是男孩,等孩子生下来,不怕爷爷不喜欢。” 女人骄傲地哼笑了声:“还是你争气。要我说宋琰的脑子真是让浆糊糊住了,跟个男的结婚,别说孩子了,蛋都生不了!” 听到此话的曲颂好笑地想:我又不是鸟,生什么蛋。 从和宋琰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曲颂就做好了这辈子没孩子的准备。只是不知道当初那个毫不犹豫为他挡刀的人,能不能扛过现实和家人的压力。 - 开车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火锅店,曲颂忽然想起还欠着一顿饭。择日不如撞日,下午的时候,曲颂给傅识云发消息:【晚上有空吗?请你吃火锅。】 对方回的很快:【好啊。去哪儿吃?】 曲颂将火锅店名字和详细地址发了过去:【七点可以吗?】 傅识云:【当然可以,不见不散。】 曲颂提前二十分钟到了火锅店,刚找位置坐下,一抬头,傅识云已经进来了,发现曲颂后,迈开长腿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曲颂冲他笑了笑:“刚想给你发定位呢。” 傅识云坐下:“不难找,跟着导航就来了。” 事实是傅识云不到六点就来了,一直待在附近咖啡厅里,见曲颂到了才露面。 在傅识云的坚持下,两人要了个鸳鸯锅,一边微辣一边清汤。清汤是给曲颂准备的,傅识云担心他的手术刀口,拒绝让他吃刺激性食物。 第11章 曲颂自然不能拂了这份好意,只不过身在曹营心在汉,趁傅识云低头吃东西的功夫用筷子去偷微辣锅里的东西吃。 傅识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默默减缓了往辣锅里放食物的频率。 吃到一半,手机进来通电话,傅识云接起来,言简意赅地交代:“你替我去,带好寿礼,就说我抽不开身。” 听到“寿礼”两个字,曲颂心里有了猜测:“是不是宋琰爷爷的寿宴?” 傅识云挂掉电话,用公筷夹起些牛肉放进辣锅里,又帮曲颂也煮了些,点头道:“我向来不喜欢这些场合,能躲就躲。不过认真算起来,我们两家也算得上世交了。” 曲颂顿时来了兴趣,眼睛不自觉睁大,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傅识云眼底闪过笑意:“当年长恒出现了经济危机,濒临破产,宋老爷子找到了我爷爷,我爷爷力排众议向长恒注资,算是扶大厦于将倾了。后来等长恒发展稳定后,我爷爷又将股份卖了回去。一来二去两家就来往密切了。” 第一次知道此事的曲颂惊讶又新奇:“这么说你和宋琰很熟了?” “不熟。世交只是上两辈子人的事,跟我没多大关系。”傅识云毫不犹豫否认,随即又笑着调侃道,“不然我们也不会认识的这么晚。” 话到此处,傅识云不由想起了一个细节。五年前,爷爷随口跟他说了句“老宋的孙子娶了个男人”,当时的傅识云压根没放在心上,听听就过了。 如今想来,那是曲颂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像一片洁白的羽毛,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他心上。 听到这话的曲颂不禁失笑:“说得也对。” 曲颂眼睛瞄着辣锅里的牛肉,想趁傅识云不注意再偷一筷子,一个女生走到桌边,拿着手机,大大方方冲傅识云道:“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曲颂趁傅识云分神的空档成功偷到牛肉,正低头吹凉,听到傅识云委婉拒绝:“微信可以给你,但我们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所以还是不了吧。” “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 女生不服气:“那为什么不能有进一步发展?” 傅识云顿了顿,余光不自觉瞄向曲颂又赶紧收回来:“性别不对。” 曲颂猛地抬起头,见女生同样是一脸震惊,看看傅识云又看看他,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身走了。 这事闹的多少有点尴尬,好在曲颂反应迅速,笑着揶揄:“你这是拿我当挡箭牌了啊。” “没有,我没想到她会误会。”傅识云面露歉意,“抱歉,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 曲颂反应过来对方是认真的,连忙摇了摇头:“不会,我刚刚是开玩笑。” “那就好。”傅识云松了口气,随即开始主动交代,“我是天生的。大学时谈过一个,分了。后面又谈了两个,也分了。最近这两年没谈过了。” 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感情史,曲颂愣了下,随口问了句:“是因为工作太忙吗?” 对于傅识云是同性恋这件事,曲颂震惊过后很快就接受了——他自己本身就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实话实说,在此之前曲颂真的完全没往这方面想,毕竟也不能见到一个人就揣测人家是同性恋。 傅识云没否认,视线飞快掠过曲颂无名指上的戒指:“主要是没遇到合适的。” “懂。”曲颂表示理解,“眼光高。” “你呢?”傅识云笑了笑,并未解释,“跟他是初恋吗?” 傅识云已经先说了自己的情况,因此对于这个问题曲颂没觉得冒犯,加上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情绪,让他不自觉打开了话匣子:“是。我是在长恒工作时跟宋琰认识的,那时候他才二十,还在读大学,也不管我喜不喜欢男生,上来就是一通猛追,让人招架不住。” 曲颂边说边回忆,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再后来我和朋友合开了事务所,律师这行容易得罪人,很多时候被记恨上了都不知道。他替我挡了一刀,命差点没了。” 傅识云深邃的双眸注视着曲颂,看着他的表情随着回忆发生细微的改变,一颗心也被牵动着。 “他父母本来非常反对我们在一起,因为这件事也同意了。谈了三年恋爱,领证结婚,一直到现在。” 那年曲颂二十八,如今五年过去,宋琰也到了他当年的年纪。 曲颂眼中的情绪复杂而沉重,没再往深了聊。饶是他再能言善辩,也讲不清八年感情里的对错、得失、好坏。 傅识云迁就着曲颂的感受,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公司合作的律所快要到期了,目前正在物色新的律所。” 公司有法务部负责日常工作,不过面对一些重大纠纷时,还是需要更专业、更权威的团队。傅识云成为律所合伙人,除了私心外,也有工作方面的考虑。 提到工作,曲颂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放光了,毛遂自荐:“颂和目前已经和七家公司达成了长期、深度合作,服务费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如果启跃选择颂和,我可以保证,颂和一定不会让贵公司失望!” 对方既然当着他的面说了这话,就表明有合作意向,送上门的机会岂有不抓住之理。 傅识云痛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具体事宜找机会详谈。” 曲颂点头:“好。” 吃完火锅,结了账,两人来到外面。 曲颂满脑子都是合作的事,整个人乐开了花:“这顿火锅吃的太值了!” 看到他满血复活,傅识云心情也跟着好了:“我也这么觉得。” 第10章 隐瞒 结束了无聊冗长的交际,宋琰找了处僻静角落坐下,打开手机,微信置顶仍旧是一片死寂。 已经二十多天了,曲颂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电话更是没有。以前每次吵架,宋琰都胸有成竹,唯独这次没了底。 这是曲颂第一次晾他这么久,像是铁了心要冷战到底。 宋琰犹豫了一会儿,纡尊降贵地主动发了条消息:【为什么没来寿宴?】 ——这样曲颂就有借口回他消息了。 做错事要道歉的道理幼儿园小朋友都懂,但宋琰不懂。或者说是不屑,因为在他二十八年众星捧月的生命中,从没为任何人低过头。曲颂也不能成为那个例外。 宋琰国外名牌大学毕业,头脑精明,他并没有被家里宠成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但自幼唯我独尊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格——极度自我、脸面大于天。 消息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宋琰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最后用力按灭手机,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回! 一股馥郁的香水味飘入鼻腔,宋琰抬头,味道是从一个男人身上发出来的。此刻他正举着红酒杯站在自己面前,黑色半透明蕾丝西装下掩映着一截儿细腰,眼睛是毫不掩饰的兴趣。 “我能坐这儿吗?” 宋琰没吭声,只是安静打量着他。 接收到默许的信号,对方直接坐到宋琰身边,自报家门:“我叫林畔,河畔的畔。早就听说宋老爷子的长孙仪表堂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帅的我腿都软了。” ——边说视线边缓缓向下,最后落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仔细打量着。 对于他的挑--逗行为,宋琰并未理会:“你怎么进来的?” 寿宴没有请帖进不来,这人不像是能收到请帖的。 林畔大方承认:“当然是跟着金--主一起来的,不然以我的身份,哪有机会见到宋少啊。” 宋琰见怪不怪:“不陪金--主,缠着我做什么?” “那当然是想换一个更年轻、更厉害的金--主了。”林畔将红酒杯举到宋琰面前,杯口沾着他的唇印,“这酒可好喝了,宋少尝尝。” 宋琰低头睨了眼酒杯,不为所动。 林畔手故意一歪,杯子里的红酒洒到宋琰西装前襟上,随即惊呼一声:“对不起宋少,没拿稳,我给你擦擦。” 宋琰睨了林畔一眼,没等他动手,起身往洗手间走去。林畔将酒杯放到一旁,抬脚跟上。 不远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宋远山收回目光,继续同宾客交际。 进了洗手间,宋琰脱掉西装,红酒洒的不多,只打湿了西装,并未弄脏衬衫。正要将西装丢掉,一只手先一步抢了过来。 林畔抱着宋琰的西装外套:“不要的话给我吧。” “好啊,送你了。” “我还想要一个东西。”林畔说着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名片,“不知宋少愿不愿意给?” 宋琰扫了眼:“我要是不给呢?” 林畔后退几步,堵住洗手间的门,半是撒娇半是威胁:“那我就不让你走了。” 林畔站在走廊里,看着宋琰离开的背影,将备注改为[猎物],接着点开名为[老板]的联系人:【宋总,劳烦准备好尾款,一个月之内保准完成任务。】 第12章 做完这一切,林畔按灭手机,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又志在必得的笑。男人个个都是姜太公,不拒绝不主动,享受被追捧的滋味,等哪天腻了,再心安理得扔下一句是你上赶的。 寿宴结束已将近十一点,送别宾客后,宋琰便住在了祖宅。洗完澡出来,宋琰打开手机,微信里有一条消息。 林畔:【[图片]】 林畔:【好看吗宋少?】 照片中的林畔站在落地镜前举着手机自拍,身上穿着宋琰的西装外套,外套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往下是两条细白修长的大腿和赤裸的双脚。 面对如此直白的性--暗示,宋琰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看了几秒照片后就退出了微信,心里因曲颂不回消息而产生的烦闷消散了不少。 - 翌日,曲颂去了律所,告诉了许天和即将要和启跃合作的事。 许天和听完同样一脸兴奋:“吃顿火锅就拿下这么大的合作,可以啊你!” 曲颂:“我估计他成为律所合伙人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肯定的。跟其他律所比起来,肯定是颂和用着更放心。”许天和忽然想起来,“对了,赵老师的请柬你收到了吧。” 曲颂点头:“收到了。” 赵老师是两人大学时的专业课老师,在律所成立初期提供了不少帮助:帮忙宣传、介绍客户……月底他女儿结婚,说什么都得去。 许天和语气幽怨:“比我小的都结婚了,简直岂有此理!” 曲颂忍不住问:“你和追你尾的女生没联系了?” “也不算没有吧。上次吃完饭我把她送回家,她偶尔给我发条消息,我也都回了。其他的就没有了。” “……”曲颂顿了顿:“你的意思是,都是人家女生主动给你发消息?” 许天和理直气壮:“对啊。我主动发消息不成性--骚扰了。” 曲颂:“……” “行,那你继续吧。”曲颂无话可说,“再过段时间人家就彻底不理你了。” 许天和听出不对,一把抓住曲颂的胳膊,眼神殷切:“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曲颂挑眉:“真想知道?” 许天和小鸡啄米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这个月的咖啡……” 许天和一打响指:“包在我身上!一天三杯你最爱的拿铁!” 曲颂:“主动给你发消息,很明显是在试探你的态度,看你对她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结果你可倒好,给你发消息你就理,不发就不理。换你你会怎么想?” 许天和恍然大悟:“那怎么办啊,她都一周没给我发消息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太奶前不久给我托梦了,说是再脱不了单就给我带走!” 曲颂笑出声,朝许天和伸出手:“聊天记录先给我看看。” 许天和连忙找出聊天记录,曲颂都没往上滑,第一页聊天记录就给他气笑了。 最近的聊天记录里,女生说最近有一部电影要上映,主演是她喜欢的明星。这意思够明显了吧,结果许天和回了句“我不追星,不认识你说的人”,直接终结聊天。 要不是深知许天和钢铁直男的性格,曲颂都要怀疑他对人家确实没想法。 “这句话的意思你没品出来?”曲颂指着聊天记录问。 许天和语气真诚:“不是在跟我聊明星吗?” “是想让你邀请她看电影!”曲颂好笑又心累地解释,“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你都不邀请,人家可不是觉得没戏不理你了。” 许天和像霜打的茄子,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那我现在是不是彻底没戏了。” “也不一定,先看看拉没拉黑你吧。”曲颂将手机还给许天和,眼睁睁看着他动用了‘拍一拍’的功能,而后一脸兴奋道:“没拉黑!” 正当曲颂以为对方不会理会时,那边回了句:【怎么了?】 曲颂:“……”命里带妻。 许天和捧着手机好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我怎么回啊?” 追人这种事只能许天和自己来,曲颂认真道:“怎么回你自己想。就记住一句话,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说完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半小时没到,许天和推门而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邀请她吃午饭,她同意了!我先回家准备准备,中午你自己吃饭吧。” 曲颂正在查看邮件,闻言笑着点点头:“加油。” “必须的!” 曲颂继续工作,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拿起手机正准备点外卖,办公室门被推开,曲颂抬头,宋琰已经走到了办公桌跟前,语气别扭而僵硬:“吃饭了吗?” 这是宋琰第一次在没和好的情况下主动来找他,曲颂心中高兴,表面却一脸平静地继续翻看外卖软件:“没,点外卖呢。” 下一秒,手机被抽走,宋琰语气霸道:“外卖没营养,我都订好餐厅了,就在律所附近,一起去吃。” 虽然和曲颂预想的情况还差些,但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曲颂点点头:“行吧。” 到了餐厅,宋琰拿着菜单点菜,听着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曲颂心情又好了不少。 菜上齐,两人开始吃饭。宋琰的微信突然响了,以为是工作的曲颂没当回事,继续低头吃饭。 林畔:【[图片]】 林畔:【在干嘛宋少,想你了。】 照片是林畔的自拍,手里举着一块奶油蛋糕,粉嫩的嘴唇上粘着一层奶油。 看到消息的一瞬,宋琰感觉到的不是心虚,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当着曲颂的面回复道:【吃饭。】 林畔:【和谁啊?】 宋琰旁若无人地敲字:【我老婆。】 林畔:【那宋少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你老婆好看?】 宋琰直接从相册里找了张曲颂的照片发了过去:【你觉得呢?】 听到频繁的提示音,曲颂抬起头,询问道:“很忙吗?” “没有,就是回几条消息。”宋琰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眼睛仍盯着手机屏幕,表情坦荡,“你吃你的,我很快。” 曲颂不疑有他,没再深问。 看到照片里的人,林畔眼里闪过惊艳。身边有这么好的人还和别人撩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畔面带嘲讽地敲字:【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宋少眼里肯定是他更好看了。但是我也不差,宋少想试试吗?】 看到这条消息,宋琰没回复,按灭了手机。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传达的意思更多。 第11章 投射 另一边,许天和回家捯饬完自己,拎着公文包出门赴约。到餐厅没多久,对方也到了。 陈轻语坐到许天和对面,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到多久了?” 许天和坐得笔直,就差把‘我很紧张’四个字刻在脸上了:“刚……刚到。” 菜单推到她面前:“看看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陈轻语翻开菜单:“那我不客气了。” 许天和:“千万别客气!” 等餐的空挡,陈轻语好奇问:“怎么突然请我吃饭?是有什么事吗?” 许天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只见他一个深呼吸,拉开公文包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桌上:银行卡、房产证、驾驶本。嘴跟豆子似的: “我就一张银行卡,这些年赚的钱全在里面,房子去掉公摊一百六十平左右,没房贷,车也是全款买的,就是被你追尾的那辆。我平时没什么烧钱的爱好,喝酒但不抽烟,外形条件如你所见。我老家南方的,父母都是上班族,有退休金,赡养压力不大……哦对了,我是独生子。” 说完,许天和想了几秒,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介绍的:“你看看还想了解什么?” 陈轻语表情有点懵,呐呐道:“怎么吃个饭连家底都搬出来了?” “我想追你。”许天和打起了直球,“这些就是我的情况,你要是觉得还行的话,能不能试着跟我接触接触?” 陈轻语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失笑着问:“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许天和坦白道:“我把咱俩得聊天记录给我朋友看了,他数落了我一顿。” 陈轻语顿了顿,看着桌上的东西,语气不好不坏:“所以这个主意也是他给你出的了?” “不是。”许天和摇了摇头,“他就告诉我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其余让我自己想。” 陈轻语闻言轻轻笑了:“你这个朋友还挺好的。” 许天和点头:“我俩十几年的朋友了,人品杠杠的。” 陈轻语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没再说话了。许天和再接再厉:“你上次说的那部电影我搜了,反响很好,这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陈轻语点头:“好啊。” 第13章 许天和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我现在就买票!” - 下午的时候,傅识云过来谈合作,三个人坐在会议室里交流了一个多小时,确定了进一步的合作意向,再往下就是拟定合同、正式签约了。 从会议室出来,傅识云打量整个律所,眼里流露出好奇:“我还是第一次来。” 曲颂自告奋勇:“我带傅总参观一下。” 傅识云:“有劳了。” “这两间都是会议室,旁边是茶水间、洗手间……”曲颂边走边介绍。傅识云认真听着,眼神时不时落在曲颂身上,看似是出于礼貌的注视,其实就是为了看他。 走到一间办公室前,曲颂停下脚步:“这间办公室是为傅总准备的。” 傅识云作为律所合伙人,不管他来不来,独立办公室最起码得有。 傅识云顿时来了兴趣:“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推门进去,办公室大小、布局都和曲颂的办公室差不多,打扫的很干净,采光明亮,没什么异味。 曲颂站在傅识云身后:“怎么样,还可以吧?” “很好。”傅识云转身看着曲颂,能察觉到他由内撒发出来的轻松和愉快,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曲颂愣了下:“有吗?” 傅识云语气笃定:“有。” 曲颂淡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和我对象吵架和好了而已。” 傅识云眼神黯淡了一瞬,但也真心替他开心:“和好了就好,吵架确实很影响心情。” 曲颂不置可否:“去我办公室喝杯咖啡吧。” “你泡的吗?” “当然,请吧傅总。”曲颂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进了办公室,曲颂径直走到咖啡机前:“还是拿铁怎么样?” “好。我能随便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 曲颂泡咖啡,傅识云参观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前,看到电脑旁边的相框,沉默两秒,状似随意地开口:“这张照片我在你家里也见过。” 曲颂转头看了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久之前拍的,我挺喜欢的,就一直没换。” 傅识云又低头去看。隔着一层相框玻璃,笑容洋溢、满脸幸福的曲颂被宋琰抱在怀里,好似天造地设的一对。 嫉妒在心里滋生,攻城略地,很快便占了上风。傅识云移开目光,走到沙发前坐下,将话题转移到公事上:“等合同拟好我们再详细协商。” “好。”曲颂应了声,端着咖啡走过去。 傅识云道谢接过来,看到上面的麦穗拉花,低头喝了一口,苦涩醇香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曲律师羡慕过什么人吗?” 曲颂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虽不知对方为何会突然这么问,还是回答道:“小时候应该有过,具体也记不清了,长大了就不会了。羡慕源于无法拥有,既然无法拥有,又何必执着。不过以傅总的条件,应该没有什么人值得你羡慕吧。” 傅识云又喝了口咖啡,语气意味不明:“有的。” 曲颂忽然想起傅识云说过他妈妈在他幼时就去世的事情,以为他指的是这个,怕提到伤心事,便没再开口。 - 晚上,曲颂从律所回到家,看到地上的鞋,知道宋琰已经回来了。打开书房门,宋琰正坐在电脑前,听到动静抬起头,神色意外:“什么时间回来的?” “刚回来。”曲颂穿着西装站在门口,以他的角度看不到电脑屏幕,自然也就不知道宋琰并非工作而是在跟人聊天,“吃饭了吗?” 宋琰摇头,鼠标指针移动到微信界面关闭按钮上,眼睛盯着曲颂:“没吃。” “我也没吃,我去煮面,你忙吧。”曲颂走前还不忘关上门。 书房里,宋琰继续将注意力放到电脑屏幕上,看着林畔绞尽脑汁地勾引他,享受着被追捧的快感。 回卧室换上居家服,曲颂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包拉面,着手准备晚饭。做好后端到桌上,敲了敲书房门:“吃饭了。” 没一会儿,宋琰从书房出来,看到桌上热乎的面条,心里涌上一股内疚感。于是第二天晚上,曲颂收到了宋琰送的一块价格不菲的手表。 ——宋琰缓解内疚的方法不是向曲颂坦白、不是和林畔断干净,而是通过物质上对曲颂的补偿以求心安。 曲颂一脸莫名:“好端端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干什么?” “想送就送了。”宋琰边说边摘掉曲颂腕上的手表,将新的戴上去,“表带让店员照着我的截短了两截,你戴正合适。” 宋琰自幼生活富足,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审美自然没话说。加上又和曲颂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很容易就送到心坎上了。 曲颂抬着手端详了半天,越看越喜欢,亲了宋琰一口,眉眼带笑:“谢谢,我很喜欢。” 宋琰拖住曲颂的臀部抱起他,放到沙发上,低头吻了上去。 空气逐渐升温。 曲颂搂着宋琰的脖颈,衬衣半褪挂在臂弯,下身未着片缕,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眼角泛红,勾人得不行,呼吸不稳道:“去卧室。” 宋琰手用力掐着曲颂的腰,嗓音低哑地命令道:“就在这里,腿抬起来。” 下午的时候,林畔给宋琰发了一张穿着衬衣光腿躺在沙发上的照片。 于是晚上,曲颂成了宋琰性--幻想的投射。 第12章 出轨 三月底,曲颂和许天和去参加赵老师女儿的婚礼。就在本地,曲颂开车到时,许天和已经在酒店外面等他了。 俩人一起进去,一进酒店大堂就看到了迎宾牌,从内容和风格上看不止一对。许天和一一看过去:“今天结婚的不少啊!” 曲颂:“走吧,别迟了。” 宴会厅在九层,从电梯出来,正对着的就是他们要找的2号厅。宴会厅门口一侧立着新郎新娘的人形立牌,另一侧坐着记礼金的人,男女方分开,一家两个,一共四个人。 许天和歪头冲曲颂低声道:“这可得是信得过的人,等我以后结婚,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说着遗憾叹了口气,“毕竟伴郎是当不成了。” 曲颂轻笑道:“先脱单再说吧你。” 许天和胸有成竹:“早晚的事!” 喜宴是男女双方一起办的,以中间过道为界,男左女右。他们是女方宾客,因此坐到了右边。 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曲颂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宴会厅。海洋主题的装饰,梦幻又浪漫,让人心生羡慕。 忽然想起什么,曲颂无声又无奈地笑了——话果然不能说太满,前不久还言之凿凿不会羡慕什么人,今天就羡慕上了。 他和宋琰并未举办婚礼,只是领了证。不办婚礼是宋琰家里人的要求,甚至双方家长都没正式见过面。曲颂当时的想法是,他图的是宋琰这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加上不愿宋琰夹在中间为难,便没强求。 当然,曲颂不是没幻想过。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如同漂浮在空中的楼阁,落不了地的。 吉时到,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在一道道祝福的目光中缓缓向新郎走去。许天和看得正起劲儿,余光不经意瞄到曲颂,看到他眼里的黯然,叹了口气:“遗憾吗?” 知道曲颂要和宋琰结婚,许天和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节目,想着说什么也不能给好友丢面子,一定要露一手!谁承想最后没用上,俩人压根儿就没办婚礼。 曲颂笑容苦涩:“有点儿。” - 下午有个线上庭审,参加完婚礼,曲颂就近回了家。换上西装来到书房,曲颂坐在了电脑前。 家里的台式电脑宋琰用的多,曲颂更习惯用笔记本,为数不多用到台式的地方就是线上庭审,屏幕大,看得更清楚,只要条件允许曲颂都用台式。 电脑处于待机状态,曲颂轻点鼠标唤醒,输入密码后,入目的就是宋琰的微信聊天界面。左边是最近聊过天的联系人列表,右边一片空白。 曲颂看到了自己的微信头像,处在置顶位置,备注为:老婆,不禁笑了笑。再往下是一个叫林畔的,聊天栏里只有四个字:【看你表现。】 曲颂没点进去,因此看不到是谁发的,鼠标移到右上角点击关闭,开始为庭审做准备。 宋琰晚上回到家时,曲颂正坐在沙发上回复线上咨询,听到动静抬头往门口看了眼,语气亲昵:“回来了。” 宋琰几步走到沙发边,弯身亲了曲颂一口:“我先去忙,待会一起出去吃饭。” 曲颂笑着点头:“好。” 进了书房,宋琰走到办公桌前,发现电脑关机了,整个人顿时慌作一团——他习惯让电脑自然待机,而曲颂每次用完都会关机。 因为曲颂几乎不怎么用台式电脑,宋琰潜意识里已经将它视为自己的私有物,早上离开时并未退掉微信。 第14章 宋琰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打开书房门,尽量平静地问:“你用家里电脑了?” 曲颂背对着宋琰“嗯”了声,语气稀松平常:“下午有个线上庭审。我现在不用了,你用吧。” 确定曲颂什么都没发现,宋琰松了口气的同时,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爽感,于是更加迷恋在曲颂眼皮子底下和林畔聊天。 最近这段时间宋琰一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曲颂以为他是工作忙,想着长恒情况复杂,宋琰作为长孙压力肯定不少,从来都不去打扰。 晚上一起吃饭时,曲颂:“我明天要出差,大概四五天。” 异地办案是律师的常态,曲颂这些年走南闯北,足迹不说遍布全国也差不多了。 宋琰闻言应了句:“知道了,注意安全。” 曲颂嘱咐:“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我不在这几天记得按时吃饭。” 宋琰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转瞬即逝:“你也是。” 第二天一早,曲颂坐上了飞往南方的航班。宋琰更加肆无忌惮,抛下工作去和林畔见面。 要说有多喜欢林畔也谈不上,宋琰只是疯狂迷恋偷--情带来的刺激感和爽感,已经完完全全上瘾了。 游乐园长椅上,林畔喝着果汁:“宋少今天怎么有时间陪我?” 宋琰看着数年前和曲颂来过的游乐园:“他出差了。” 当时他们都做了什么来着? 忘了。 只记得来过。 林畔一愣,心里随即有了计划,笑意未达眼底:“那宋少今天是我的了。” 之后在林畔的提议下,两人去玩了鬼屋。林畔以害怕为由,一个劲儿往宋琰身上贴。宋琰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戳穿,只默默享受着。 一直玩到晚上,林畔撒娇让宋琰送他回家,宋琰同意了。 “宋少请坐,我去开瓶红酒。”林畔走到酒柜前,拿出瓶红酒打开,倒了两杯,端着坐到宋琰身边,“上次没喝我的红酒,这次可不许拒绝了。” 宋琰接过来喝了一口:“不错。” 林畔与他碰了碰杯:“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一瓶红酒饮尽,两人都有些微醺,林畔主动,宋琰没躲,后面的事便水到渠成了,直到后半夜才偃旗息鼓。林畔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对着熟睡的宋琰拍了几张照片,给[老板]发了过去。 翌日,宋琰睡醒,记忆渐渐回笼,懊悔和慌乱如潮水般袭来,快要将他淹没。冷静下来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绝不能让曲颂知道! 开门声惊动了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宋琰,转头看向林畔,眼里凝着寒霜,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罪魁祸首。 林畔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主动开口:“昨晚我们都喝醉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我是心甘情愿的,宋少不必觉得困扰。” 宋琰脸色缓和了几分,穿好衣服,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架势:“我没带支票,你明天去公司找我。” 林畔低眉顺眼:“好。” 林畔站在客厅,眼神冷漠目送宋琰头也不回地离开。门关上,林畔解锁手机,看着前不久收到的银行入账短信,轻轻勾起了唇角。 翌日上午,林畔去了长恒医药的办公楼,跟前台道:“我找宋琰,是他让我来的。” 前台打电话确认后,让林畔自己乘电梯上去。来到宋琰办公室门口,林畔换上笑脸,轻轻推开门:“宋少。” 宋琰手指夹起支票,林畔走过去拿,扫了眼上面的额度,五十万,还挺大方:“宋少这是要彻底跟我断了?” 从昨天早上醒来后,宋琰一直心神不宁,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曲颂的好,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这将近一个月来为何会如此鬼迷心窍。 听到林畔这么说,宋琰眼里没有丝毫犹豫,冷声威胁:“昨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林畔低头,掩下了眼里的嘲弄:“好。” - 案子顺利结束,回到家的曲颂正站在门口换鞋,宋琰从卧室里出来,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察觉到宋琰强烈的不安,曲颂眼底浮上疑惑:“怎么了?” 嗅着曲颂身上熟悉的男士香水味,宋琰将人抱得更紧:“你不许离开我,永远都不许,你是我的。” 曲颂失笑道:“我不过是出差了几天,怎么还给你弄出分离焦虑来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出现过,俩人最腻歪那两年,宋琰甚至陪曲颂出过差,所以曲颂并未往别处想。 安抚地拍了拍宋琰的肩膀:“松开,我快喘不过气了。” 宋琰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了手,一双眼睛黏在曲颂身上:“我如果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这么多年我原谅你的次数还少吗?”曲颂上下打量宋琰,总觉得他整个人怪怪的,又说不上来,“说吧,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琰摇头:“没有。就是随便说说。” 曲颂拎着行李箱进了卧室,看到床上的相册,纳闷儿道:“你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相册里是两人这么多年的照片,是曲颂弄的。没有人的记忆能永远鲜艳,所以照片才有了意义。哪怕是一张普通的证件照,多年后再看都感慨万千,更不要说本就被赋予纪念意义的照片了。 跟在曲颂身后进来的宋琰眼神有一瞬慌乱:“睡不着,拿出来看看。” ——实则是靠过去的甜蜜回忆驱散内心的内疚和慌乱。 在家休息一天后,曲颂去了律所,将精心挑选的纪念品送给律所的人,礼轻情意重,也算是一份心意。 许天和一进律所就听见有人夸曲颂:“曲律简直就是温柔的化身,我进律所这么久就没见他发过脾气。” 另一人紧跟着说:“曲律的好脾气在整个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对谁都这样。” 许天和好奇打探:“曲律师又做什么了让你们这顿夸?” 收到礼物的人毫不犹豫道:“曲律师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值得我们夸。” 中午,宋琰过来和曲颂吃午饭,之后就赖在曲颂办公室不走了。 见他迟迟不离开,曲颂问道:“你不回公司吗?” 宋琰坐在沙发上:“不回,今天下午陪你。” “宋琰,”曲颂很真地叫他名字,手里的笔一下一下轻敲着文件,审视着沙发上的人,“你有话可以直说。我们这么多年感情,没必要藏着掖着。” “说了没有。”宋琰不敢直视曲颂的眼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起身,“我去洗手间。” 他前脚刚走,许天和后脚进来,一脸纳闷:“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突然这么黏你?” 曲颂摇头:“不知道,随他去吧。” 曲颂能感觉到宋琰有事瞒着他,但既然对方不肯说,他也不逼问。因为问也问不出来,还会因此吵架。 纸包不住火,总有瞒不住的时候。 第13章 端倪 宋琰的反常行为持续不到两周便消失了,虽不再患得患失地黏着曲颂,但无端出神的频率高了起来。在家里,曲颂有意无意发现了好多次,明显是有心事。 曲颂担心他这么下去出问题,趁周末休息,提议出去散心。春回大地,四月正是海棠花盛开的时节,两人去了江北市著名的海棠街。 此时的宋琰还不知道,这是他和曲颂的最后一次约会,全然不放在心上。 天气晴朗,路两旁的海棠树花满枝头,绿叶簇拥着粉白的花,甚至好看,微风送来阵阵花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还有许多卖吃食的小车。 曲颂抬头赏花,视线不经意落在宋琰身上,见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耐心劝道:“出来玩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这么好看的花不看多可惜。” 宋琰毫不在意:“年年都开,有什么好看的。” 曲颂看了他一眼,没再说别的。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宋琰往长椅上一坐,不耐烦道:“你自己看吧,看够了回来找我,我懒得走。” 曲颂缓缓吐出口气,压下心中的失望与不快,转身自己走了。 目送曲颂渐渐远去的背影,宋琰拿出手机,点开了和林畔的微信,犹豫要不要给他发消息。 当内疚与不安褪去后,躁动的心死灰复燃。宋琰又开始着了魔似的想和林畔联系,念念不忘那晚的春宵一度,甚至趁曲颂晚上睡着后,偷偷去卫生间想着那些画面自--慰。 理智告诉宋琰应该和林畔断的一干二净,这辈子都不要联系,好好和曲颂过日子。同时另一道声音又拼命蛊惑他:这种事只有做与不做的区别,多一次少一次无关痛痒。何况曲颂这么信任他,只要瞒得严实点,就一定没问题。 宋琰坐在椅子上天人交战,林畔好像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一样,默契地发消息过来。这是那天林畔拿着支票离开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只一眼宋琰就坐不住了: 第15章 【我的金--主过几天出国,要我跟着一起去,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宋少,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这些话连标点符号都不是真的,林畔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收到了新任务,要他尽快破坏掉宋琰的婚姻。他现在手里只有一张宋琰睡着后的照片,想要快速达到目的,得需要更多证据才行。 下一秒,聊天界面底端冒出一条消息:【你在哪?】 林畔勾了勾唇:【在家。】 宋琰起身大步流星离开,车开出去两个红灯才想起给曲颂发消息:【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你打车回去吧。】 接着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不想任何人打扰。 看到这条消息,曲颂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按灭手机坐到就近的长椅上,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欲望。 这条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宋琰放寒假从国外回来,他们正式确定了关系。当时是腊月,海棠树上缠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彩灯,雪一下,到了晚上别是一番风景。牵手沿着街道漫步,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都不觉得累。 看着盛开的海棠花,曲颂失神地轻声呢喃:“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 晚上八点多,曲颂收到了宋琰的微信:【我去外地出差了,马上登机,大概一周左右。】 看到这条消息,曲颂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感觉——宋琰在撒谎。说不出原因,但就是这么觉得。 曲颂什么都没回,转天早上开车去了长恒办公楼,来到前台:“我来找宋琰。” 前台自然认识曲颂,连忙打电话通知,而后一字不落地转达:“宋总昨晚上出差了,大概要一周。” 曲颂礼貌笑了笑:“我能上去吗?” “当然可以。” 从电梯出来,曲颂见到了宋琰的助理,挑眉问:“他出差没带你?” 助理摇了摇头,表情坦荡:“宋总说他一个人去就可以。” 曲颂没再问别的:“我去他办公室坐坐方便吧?” 助理点点头:“我去给您泡咖啡。” “不用麻烦,我不久留,你继续忙吧。” 进了宋琰办公室,曲颂并未胡乱翻动,径直走到办公桌前,银白色笔记本电脑静静躺在办公桌右上角。 不带助理就算了,连工作常用的笔记本也不带,这是出的哪门子差? 曲颂闭了闭眼,满脸失望。 宋琰,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又为什么要撒谎? - 宋琰待在林畔家里,两人连续三天没出门,在做什么不言而喻,凡是适合的地方都遍布痕迹。 第三天晚上,宋琰搂着林畔:“明天先不陪你了,别忘了我说的,和他断了,以后跟着我。” 林畔:“宋少这是要包--养我了?” 宋琰捏起林畔的下巴,语气不好不坏:“明知故问。” 林畔也不挣脱,柔顺地撒娇:“我这不是害怕嘛,怕宋少只图一时新鲜,等腻了就不理我了。” 宋琰没说什么海誓山盟,他不过是迷恋林畔的身体和床--技而已,松开手,冷漠开口:“不会让你吃亏,明天我再给你张支票。各取所需,不要肖想别的。出了这道门,我们就是陌生人。” 林畔顺从应道:“都听宋少的。” 翌日,宋琰去了公司,和往常一样工作一天后下班回家。 曲颂还没回来,宋琰钻进洗手间洗了个澡,用家里的洗发水盖住了林畔的洗发水的味道。 换上居家服来到客厅,曲颂已经回来,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并未转头:“不是要一周吗,怎么才四天就回来了。” 宋琰淡定应对:“事情提前办完了。” “出差助理和电脑都不带,衣服也一件没少。”曲颂起身直视着宋琰,黑亮的眸子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你到底去哪儿了,我要听实话。” “我当时走得急,哪顾得上回来收拾衣服。再说了,谁规定出差一定要带助理和电脑了?你能不能不要疑神疑鬼!”宋琰用生气掩饰心里的慌乱。 曲颂没和他犟,伸出手:“手机。” 宋琰没听到一样迟迟未动。 “在一起八年,这是我第一次查你手机。”曲颂盯着宋琰,一字一句,“你给还是不给。” “不给!”宋琰声音更大,心里已经慌作一团,“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信不信随你!” 缓了口气接着道:“我去公司了,这个家待的人窒息!” 听着重重的摔门声,曲颂转身去了书房,输入台式电脑的密码,密码错误的提示刺痛了曲颂的眼睛。 ——宋琰竟然把密码换掉了。 手越攥越紧,最终没控制住将桌上的文件扫到了地上。 曲颂现在以为的是宋琰听从了家里人的安排,在和女孩子接触,所以才会瞒着他。曲颂甚至还想,只要宋琰说出来,自己一定陪他一起面对。 既然当初他们能挺过家里人的反对,也一定能挺过孩子的事。是时候找个机会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了,曲颂心里想着。 转天临近下班,许天和推开办公室的门:“今天你生日,准备怎么过啊?” 曲颂愣了下,抬头看向桌上的日历,后知后觉今天已经4月23号了,好半天才道:“回家吧。” 他生日宋琰肯定会回来,是个谈心的好机会。 “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了。”许天和送上祝福,“生日快乐,祝你活一百岁!生日蛋糕我给你买了,在我办公室,走前记得拿上。” 曲颂莞尔一笑:“谢谢许妈妈。” 拎着蛋糕回到家,曲颂又去厨房做了几道菜,和蛋糕一起摆在桌子上。 这一天曲颂收到了很多生日祝福,妈妈、朋友、同事、委托人……唯独没有宋琰的。 在桌前枯坐到十点,曲颂给宋琰打电话,耳边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确定宋琰不会回来的瞬间,曲颂不由想起了宋琰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当时宋琰在国外读书,并未放暑假。学校里发生了严重暴乱,荷枪实弹的警察将学校围住,禁止任何人进出。 宋琰冒着被击毙的危险从学校溜了出来,坐飞机回来陪他过生日。 看到宋琰抱着鲜花和蛋糕,风尘仆仆站在门口冲他笑着眨眼的那一刻,曲颂没忍住哭了出来。 不顾性命,横穿整个太平洋也要回来的是他;近在咫尺,不肯回来的也是他。中间横着的是比太平洋还要难以跨越的时间。 这一刻,曲颂感觉不到愤怒、失望、难过,而是深深的释然。 ——拥有过一朵花的美丽,即便哪天凋谢了,也不会怪它花期太短。 第14章 好友申请 已经凉透的菜套好保鲜膜放进冰箱,曲颂回到桌前,看着精致的蛋糕也没了吃的欲望,正要收起来,微信响了: 傅识云:【生日快乐,希望不会太晚。】 房子里静的落针可闻,孤独感快要将曲颂淹没,他迫切地希望身边有个人,冲动之下回复:【谢谢,傅总要吃蛋糕吗?】 迅速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妥,正要撤回,对方的消息抢先一步:【还有蛋糕可以吃?】 曲颂对着一口未动的蛋糕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有很多。】 傅识云:【那我就不客气了。】 四十多分钟后,一身西装的傅识云按响了门铃,怀里抱着一大束白色铃兰花:“晚上好。” 出国考察项目长达半月之久,紧赶慢赶,总算在曲颂生日这天连夜赶了回来。也没指望一定能见面,只是心存侥幸地想着,万一他要办生日会,或许会邀请自己。 好在老天爷待他不薄,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从机场直奔这里。路上经过一家商店,在花店老板的建议下,傅识云买了象征着幸福和好运的铃兰花。 唯一遗憾的是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希望现在的形象不会太拉胯。 曲颂全然不知面前精神奕奕的男人刚刚结束长达十几小时的飞行,接过鲜花:“晚上好。花很漂亮,谢谢。” 傅识云换好鞋走进去,不动声色扫过整个房间,确定了曲颂一个人在家。桌上的生日蛋糕完整,原因不言而喻。 “许愿了吗?”傅识云问。 曲颂兴致不高地摇了摇头。 傅识云拿起蜡烛小心插在蛋糕上:“有没有打火机?” 曲颂转身去茶几上拿。宋琰抽烟,家里从不缺这东西。 点燃蜡烛,傅识云用手打着拍子唱起了生日歌,低沉磁性的嗓音回荡在客厅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看着面前认真唱生日歌的男人,烛火映着他立体俊朗的五官,曲颂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不受控制地想:如何这个人是宋琰就好了。 唱完生日歌,傅识云笑着开口:“这回可以许愿了。” 第16章 曲颂不想辜负对方一番好意,闭上眼,双手合十,许了“身体健康,家人平安”的愿望。低头吹灭蜡烛,切下一块蛋糕递给傅识云:“放的有点久了,不知道口感怎么样。” 傅识云接过来,挖了一勺放进嘴里,非常走心地夸赞:“很好吃。奶油甜度适中,蛋糕胚松软,水果也很新鲜。” 曲颂不禁笑了笑,想着对方大晚上从机场跑过来,贴心询问:“傅总吃饭了吗?我晚上做了几道菜,没吃放冰箱里了,不嫌弃的话我去热一热。” “没吃呢。”傅识云放下手里的蛋糕,“我去热吧,你坐下吃蛋糕。” “我去就好。”曲颂说完抬脚往厨房走去。 傅识云目光追随着曲颂进了厨房,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他们已经这样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错觉。 热好的饭菜端到桌上,曲颂从酒柜里拿出瓶红酒,坐到餐桌前,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傅识云不忍见他一个人喝闷酒,自己去厨房拿了个杯子,倒上酒:“既然来了就再当面说一次,生日快乐。” 曲颂弯起桃花眼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举杯和傅识云碰了碰:“干杯!” 曲颂不经常喝酒,加上情绪憋在心里,酒喝的又快又急,一瓶红酒见底,人已经醉的趴在了桌子上。 傅识云抱着睡着的曲颂去了卧室,给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默默守着。确定他彻底睡熟了,没有难受或者想吐,傅识云起身轻步离开房间。 来到客厅,傅识云躺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曲颂喝酒时的模样,不倾诉不发泄,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所有坏情绪都往肚子里咽,让人看了心疼。 酒精加上许久未好好休息的双重作用下,傅识云睡得很沉,直到被争吵声吵醒。声音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隔着扇门,显得没那么真切: “他睡沙发我睡卧室,我们怎么可能发生什么!你能不能不要以己度人!” “我以己度人?!”被戳到痛处的宋琰暴跳如雷,“你趁我不在让一个野男人在家里过夜,还不允许我怀疑了!” 曲颂不悦皱眉:“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错了吗?!”曲颂的维护让宋琰瞬间失去理智,“你俩才认识几天他就睡家里了!还有上次吃饭,你敢说你俩一点事没有?!” 房门打开,傅识云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西装,衬衣压出了褶皱,冲宋琰道:“曲律师昨晚喝醉了,我不放心扔他一个人,所以擅自留了下来,什么都没发生。” 宋琰看着面前处处比自己强的男人,一丁点理智都没有了,冷笑一声:“喝醉了什么都没发生,你当我是傻子?我说他这段时间怎么对我忽冷忽热的,原来是和你勾搭上了!没想到江北市首屈一指的傅总竟然喜欢二手货!” “啪!”清脆的巴掌声仿佛一个休止符,吞没了所有声音。房间里静的可怕。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饥饿加上愤怒,曲颂整个人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心像被剜了一刀似的疼。 宋琰捂着被打疼的半张脸,愤怒的眼神恨不得撕了曲颂:“你他妈敢打我?!你竟然为了别的男人打我!从小到大都没人打过我!” “现在有了。”曲颂指着门口,眼神死寂,颤声道,“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好!好!!曲颂你他妈好样的!我要是再回这个家我他妈的跟你姓!!” 撂下狠话,宋琰大步冲出房间,看到餐桌上的生日蛋糕,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是曲颂的生日。不过现在就算天塌下来都没用,更何况是一个每年都过的破生日,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 卧室再次陷入沉默。 曲颂缓缓吐出口气,抬头冲傅识云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一生气就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替他道歉,刚刚的话傅总别放在心上,对不起。” 明明自己才是受伤害最深的那个,不仅得不到任何道歉,还要替宋琰收拾烂摊子。 傅识云眼里是再也藏不住的心疼:“该道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擅自留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曲颂连忙摇头:“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了。我有点头晕,想睡一觉。”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傅识云转身离开,顺手带上门。曲颂躺回床上,面色苍白,头疼的快炸开,整个人心力憔悴。 从房间出来已经是下午,饥肠辘辘的曲颂去厨房找吃的,不经意看到了桌上的便利贴: 【厨房有熬好的粥,记得热热再吃。】 陌生的字迹不妨碍曲颂猜出写字之人是谁,进了厨房,果然在炉灶上的砂锅里发现了熬好的白米粥。拧开炉灶热了热,盛出一碗吃了几口后,曲颂结束了进食。 胃是情绪器官,心情不好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家里安静得可怕,孤独像是被唤醒的地缚灵,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要将人吞没。 曲颂打开电视制造声响,自己坐在沙发上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微信提示音将他从过去的美好回忆中拉了出来。 许天和:【今天怎么没来律所?身体不舒服啊。】 曲颂回复:【没有。没什么事就没去。】 最近这两年曲颂的工作重心放在了律所的发展上,接受委托的频率没有以前那么高了,不用整日整夜地泡在律所里。 许天和:【没事就行,别忘了明天上午和启跃签约的事。】 曲颂:【放心吧,忘不了。】 聊天结束,曲颂看到有好友申请。昵称:林畔,自我介绍:我是林畔。 想起那日在电脑上的匆匆一瞥,曲颂点了通过,主动发消息:【你好,有什么事吗?】 第15章 录音 没过几分钟,曲颂收到了一条长达十几分钟的录音,他没着急点开:【什么意思?】 林畔:【点开听听就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了,这种录音我还有很多,你想要的话我都可以发给你。】 曲颂眼睛紧紧盯着这条录音,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渐渐形成,像越来越强烈的飓风,不断摧毁着他的理智、勇气,以及对宋琰的信任。 屏幕明明灭灭不知多少次,自认为做足了心里准备的曲颂轻轻点开录音。几乎是在一瞬间,呻--吟声和喘息声争先恐后飘了出来,其中一道声音是深入骨髓的熟悉。 手机脱力掉在地毯上,曲颂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不会思考不会行动,眼神空洞地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可偏偏耳朵还能听到,每一秒都是凌迟。 录音中的两人叫声突然变得高亢激烈,曲颂猛地抬起手拼命捂住耳朵,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滑落,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最终发出痛苦的嘶吼。 “好多啊,明明昨天晚上才做过。”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录音里出现了一道男声。 另一个人轻笑了声,似乎很满意这个夸赞:“不多怎么喂饱你。” 听到说话声的那刻,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的曲颂忽然笑了出来,笑容破败而苍凉。难怪昨晚手机关机,原来是忙着和别人上床。 “宋少今天怎么白天就来了,不怕你老婆知道吗?” 宋琰冷哼一声:“知道又怎么样?谁让他动手打我了,以后我都住你这儿,天天陪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 录音到此结束,曲颂整颗心已经痛得麻木。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好,只是干坐着,整个人好似一副被掏空的躯壳。 视线不经意落到左手无名指上,曲颂突然发了疯似的摘下戒指,大步走到洗手间,毫不犹豫将戒指丢进马桶,用力按下冲水键。 水流卷着戒指消失在视线里,还嫌不够,曲颂又冲去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相册,照片一张一张抽出来撕碎…… 曲颂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毁掉了家里所有的自己和宋琰的共同物品。然而毁不掉的是这栋房子承载的回忆,像空气,看不见摸不着,又真实存在。 看着窗外亮起来的天色,曲颂步伐虚浮地去了洗手间,剧烈的情绪波动加上长时间未进食,身体已经严重透支。饶是如此,曲颂还是洗了个澡,刮干净新长出的胡茬,换上合体的西装,打好领带,让自己看上去和往常无异。 至于心里的脆弱与狼藉,曲颂不会让别人看到。 - 签约仪式定在上午十点,曲颂九点半左右就到了,被安排在了会客室里。 赶来的傅识云隔着透明玻璃看到这一幕,不禁想起了两年前。匆匆一面,久难忘怀。 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来晚了,一切都是徒劳。 对于这份感情,傅识云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总有一天他会放下,去喜欢新的人。至于这一天什么时候来临,傅识云不知道,也不强求。 推门进去,傅识云一眼就注意到了曲颂过于苍白的脸色,以及眉宇间极力掩藏的疲倦,不放心地问:“还好吗?我怎么看你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第17章 曲颂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没事,许律师马上就到。” “不急。”傅识云坐到曲颂对面,瞄了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喝的咖啡,心里的担忧更重了。 合同已经提前商议好了,签约仪式只是走个流程。在会议室里签完字,傅识云起身,主动朝曲颂伸出手:“合作愉快。” 曲颂跟着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失去意识摔在了地上。 “曲颂!”傅识云惊呼出声。 挨着曲颂坐的许天和同样吓得不轻,急忙伸手去扶他,还没等碰到衣服,傅识云已经绕过会议桌冲了过来。 抢在许天和前面将人半抱在怀里,傅识云伸出另一只手去探曲颂的颈动脉,几秒后松了口气:“晕倒了,送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 “我去开车!”许天和说完着急忙慌往外面跑。 傅识云横抱起曲颂大步朝电梯走去,边走边忍不住低头打量怀里的人,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很难相信自己抱的是一个成年男人。 - 曲颂睁开眼,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里,毕竟晕倒前的事他还记得。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傅识云。 “谢谢。”曲颂哑声开口,“给你添麻烦了。” 傅识云不想和他说这些浮于表面的话,直截了当:“医生说你至少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所以才会低血糖晕倒。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吃不下东西?” 曲颂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这副样子落在傅识云眼里就是不熟悉、不想说,不免有点急了:“你现在的样子哪怕是陌生人都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到嘴边的话生生止住,“我们还不是陌生人。” 现在的曲颂就好比一个缩在壳子里的蜗牛,只有他极度信任的人才可以让他出来。 “我知道你没把我当成可以交心的人,许律师去给你买吃的了,很快就回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傅识云起身要走,曲颂抬手抓住他的衣角,力道很轻很轻,像一片落在身上的树叶,只要傅识云想,轻轻便是拂掉。 可他怎么忍心呢。 蜗牛探出了敏感的触角,想确定环境是否安全,迎接它的是温柔与包容。 傅识云几乎是下一秒就重新坐回了床上:“不想说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你再睡会儿,我给你看着液体,挂完点滴我送你回家。” “他出轨了。”曲颂说着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不想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纵然曲颂再坚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八年感情,全身心投入,如何能无动于衷。 傅识云眼里的震惊似要化为实质,随之而来的还有满腔的怒火和源源不绝的心疼……千百种感受,唯独没有窃喜。 一直以来,傅识云为自己预设的都是旁观者的角色。他由衷地希望曲颂可以幸福,即便给他幸福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以为宋琰虽然不成熟了些,起码还是可靠的。 可是现在,傅识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恨不得撕了宋琰。 “多久了?” 曲颂摇了摇头,声音哽咽:“不知道。我是昨天晚上收到了一段录音才知道的。前天我过生日,他没回来,就是和那个人在一起。我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他大半夜。” 傅识云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如果现在宋琰就在他面前,他肯定毫不犹豫一拳挥过去:“他在哪?” “应该在小情人的家里吧。” “我知道了,去公司肯定能堵到他。”向来崇尚用理智解决问题的傅识云此刻只想狠狠揍宋琰一顿! 曲颂连忙放下手臂,眼圈红红的,语气焦急:“你不要去。” 傅识云皱眉,语气费解:“到现在你还护着他?” “不是,我是怕你……” “你不用怕,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傅识云打断他,起身往外面走去。 “傅识云!你别去!”曲颂挂着点滴没法下床,情急之下喊了傅识云的名字。只见走到门口的人转过身,眼里流露出笑意:“终于不再“傅总”、“傅总”的叫我了。” 从医院出来,傅识云开车直奔长恒,不出意外被前台拦住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宋琰在还是不在,我保证不会让你为难。” 前台看出傅识云不是普通人,想着或许认识:“我早上看见宋总进了公司。” 傅识云直接拨通了宋老爷子的电话:“我是傅识云,来公司找宋琰有点事,您能否让前台通融一下。” 五分钟后,傅识云乘电梯到了二十三层。恰巧宋老爷子也在公司,从办公室出来迎他,笑盈盈道:“关系就是得多走动走动才好,两辈子的世交可不能断在你和小琰这里。” “如果几分钟后您还是这个态度,我没意见。”扔下这句话,傅识云抬脚往宋琰办公室走去。 宋琰正在和林畔聊天,办公室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一道人影冲了进来,没等他做出反应,已经被揪着衣服从椅子上薅起来,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整个人失去平衡撞在了后面的书架上。 书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傅识云紧接着给了他第二拳,每一拳都用足了力。打脸得对称,不然多难看。 跟在后面进来的宋老爷子见到这一幕连忙呵斥:“住手!” 傅识云一个分神,给了宋琰反击的机会,握紧拳头狠狠锤在了傅识云肚子上。傅识云也迅速回了一拳。 两人就这样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直到保安进来将两人拉开。 宋琰抹了抹嘴角的血,眼神挑衅:“怎么,狗急跳墙了?就这点力气,挠痒痒呢。” 傅识云冷笑:“你得感谢如今是法制社会,不然我非宰了你!” 丢下这句话,傅识云挣脱开按着他的保安,转身走了。 回医院的路上,傅识云收到了爷爷的电话。语气里没多少训斥,更像是打听八卦:“老宋刚来电话跟我说你把他孙子打了?” 傅识云看着路况:“他孙子又不是沙包,乖乖站那儿给我打。” “你也挨打了?没受伤吧。”小老头立马关心起自己孙子的情况。 “没有。” 小老头继续追问:“跟爷爷说说,为什么动手打人家?” 自己孙子的脾气秉性他还是知道的,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幼儿园时吃饭被其他小朋友撒了一身汤都不带哭闹的,还把自己的那份给了人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 傅识云觉得有必要让小老头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满您说,我看上宋老爷子的孙媳妇了。” 傅识云喜欢男的这件事全家都知道,而且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孙媳妇、男的,那不就是…… 反应过来的小老头急得在手机里吱哇乱叫:“这可不行啊!就算没有两家的交情在你也不能这么干,太不道德了!坚决不行!” “我什么都没干,打他是因为他该打。” 小老头顿了顿:“你没抢人家媳妇?” “……没有。” 起码之前没有,之后有没有就不保证了。 第16章 太阳 曲颂心急如焚地待在医院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左等右等,许天和终于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堵车快堵死我了!”见病房里就曲颂自己,“傅总呢?没看着你啊。” 曲颂朝他伸手出:“手机快给我用用!” 许天和放下手里的东西,解锁手机递给曲颂,纳闷地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曲颂没答,点进通讯录:“你有傅识云的电话号吗?” “有,你搜‘傅总’就出来了。” 搜出来后,曲颂毫不犹豫打了过去,一阵提示音后,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许律师。” “是我。”曲颂握着手机,焦急地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他也没死。”虽然不知道这份担忧里有多少是因为自己,傅识云还是高兴,又怕曲颂怪他多管闲事,毕竟目前为止,自己还是个外人,于是全然不给曲颂插话的机会,“刚刚助理联系我说会议室里有个手机,应该是你的,送你来医院时忘拿了。我现在去拿,然后给你送过去。先开车了,再见。” “再……”见字没等出口,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曲颂将手机还给许天和,听到他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对劲呢。” 面对唯一的挚友,曲颂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何况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好在他现在的心绪已经稳定下来,难受归难受,不至于说句话就掉眼泪,淡声道:“宋琰出轨了。” “什么?!”许天和仿佛吹足了气被针扎了的气球,当场就炸了,一通“鸟语花香”的输出后,“宋琰人呢?真当你好欺负了!头给他拧下来!” “你先冷静。”曲颂连忙劝道,“我刚刚给傅识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他已经把宋琰打了。” 第18章 听到这句话的许天和立刻冷静不少,心情也舒畅了很多:“打死他都活该!” 曲颂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塑料袋,故作轻松道:“还真有点饿了,都买了什么好吃的?” “放心,全是你爱吃的。不过医生说得先吃点好消化的。”许天和帮他把粥拿出来,话锋一转,“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吃不下饭,低血糖晕倒的?” 没等曲颂回答,许天和已经开始唠叨上了:“因为别人的错误糟蹋自己的身体,傻不傻啊你!劝委托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到自己这里就绳子一套是吧?得亏你没出什么事,不然我怎么跟伯母交代……” 曲颂低头小口喝着粥,把许妈妈的数落当成下饭菜。一碗粥见了底,傅识云也回来了,手机还给曲颂。 许天和突然拍了拍傅识云的肩膀,不是为了吸引注意那种拍,拍的非常结实,连拍了两下:“太够哥们义气了!” 要是现在有个桃园,他能立刻拽着两人结义! 傅识云:“……” “没受伤吧?要不要做个检查?”曲颂上下打量傅识云,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别人。 “什么事都没有,他打不过我。” 挂完点滴,又吃了碗粥,曲颂体力也恢复差不多了,没必要再浪费医疗资源。来到医院停车场,傅识云自告奋勇:“我送他吧,正好顺路。” “也行。”许天和点点头,随即不放心地看了眼曲颂。 曲颂笑了笑:“放心吧,这点事打不倒我。” “尼采说过:“那些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许天和斗志昂扬地灌起了鸡汤,“共勉!” 车子驶出医院,汇入车流。曲颂还是觉得累,坐在副驾驶上面朝着窗户闭目养神。 曲颂其实并不想回家,那个家里有太多回忆了,只要身处其中便无孔不入地折磨他。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待着,将自己回炉重造一遍,然后以无坚不摧的姿态去面对宋琰。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宋琰面前暴露一丝一毫的软弱。以前的宋琰是爱人、是家人、是值得信赖的人,是不必设防的人。从知道他出轨的那一刻,便什么都不是了。 察觉到路途的漫长,曲颂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街道,直起身看了眼认真开车的人:“是不是走错路了?” 傅识云卖关子:“我可没说要带你回家。” 曲颂闻言重新靠回到椅背上,笑道:“那我就悉听尊便了。” 傅识云带曲颂去了郊区的独栋别墅:“这栋别墅是我几年前买的,本想着闲暇之余过来小住几天,远离喧嚣,放松身心,奈何忙的根本抽不出时间,就一直闲置了。不过会有人定期上门打扫,所以很干净。” 在曲颂不解的目光中,傅识云缓缓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它当做一个安全屋。没有你的允许,任何人都不会来打扰,包括我。” 傅识云知道现在的曲颂需要一个僻静安全的地方来默默疗愈自己,所以他想到了这个地方。 曲颂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住了下来。有了傅识云提前叫人准备好的生活必需品,一切都很方便。 住进来的第二天,曲颂开始忙活起来——别墅后面有个小院,一半做了凉亭,一半荒废着,这个时节,种菜刚刚好。 除草、翻土这些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完后,曲颂去了趟农贸市场,买了些蔬菜苗:生菜、香菜……相比于种子,已经成活的幼苗更适合新手。 拿回去种在地里,接下来就是浇水。曲颂看了眼距离菜地起码七米开外的水龙头,正要回屋拿盆,放在台阶上的手机响了,是微信。 傅识云:【已经一周了,需不需补充物资?】 曲颂后知后觉时间的流逝:【需要,还需要一根接水龙头的水管。】 傅识云没问干嘛用:【要多长?】 曲颂迈着步子量了量水龙头到菜地的最远距离:【二十米左右,买二十二米吧。】 两个小多时后,傅识云带着水管和物资来到了别墅。对于水管的用途,傅识云有着强烈的好奇,直到跟随曲颂来到后院,看到了地里的菜苗,顿时明白了。 傅识云脱掉西装外套,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了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的小臂:“我来接。” 水管一端套住水龙头,放上卡扣拧紧,傅识云看了眼拿着水管站在菜地边缘的人:“我开水龙头了。” 曲颂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水潺潺而出,为菜苗们带去了生的希望。 浇完水,两人坐在台阶上。 “我偶尔会遇到一些委托人,即便赢了官司仍郁结于心,难以从伤痛中走出来。于是我便建议他们养几盆植物,有条件也可以种些喜欢吃的菜。”曲颂偏头看向傅识云,夕阳下,他的侧脸立体流畅,“你猜猜是为什么?” 傅识云看着地里的一颗颗菜苗,光是想象它们长大的样子便已满心期待:“生命的蓬勃生长能给人以希望,振奋人心。” 曲颂笑了起来,心灵上的同频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这几天我脑子里总是反复出现他替我挡刀的画面,然后就忍不住想,一个人真能变化这么大吗?” “人其实是很难改变的,脾气秉性、三观人格……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从呱呱坠地那一刻就不断被塑造着,经年累月、根深蒂固,除非经历重大变故,否则很难改。你眼中的他的变化,其实只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医者难自医。现在的曲颂身处迷雾中,辨不清方向,找不到脚下的路。傅识云愿意做那个为他剥去迷雾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让他快点走出来。 曲颂颤了颤眼睫,心里涌上强烈的痛意:“所以是我一直没看清他,对吗?” “不对。”傅识云斩钉截铁,“是他奋不顾身爱你的样子太难以拒绝。我也从十几二十岁过来的,知道这个年纪的爱有多动人。” 纵然宋琰的缺点像星星一样多,可他给了曲颂太阳一样的爱。 ——当太阳出来,星星就不见了。 只可惜,银河系中的太阳可以源源不断燃烧50亿年,曲颂的太阳不过八年就熄灭了。 第17章 对峙 傅识云正在办公,助理敲门进来:“傅总,有您的鲜花。” 傅识云眼里浮上疑惑:“谁送的?” 助理摇头:“卡片上没有名字,您看要怎么处理?” “拿进来吧。” 助理抱着一大束盛开的向日葵去而复返,交给了傅识云。 洁白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手写英文:sincere thanks to me. ——致以我最诚挚的谢意。 送花之人选择了寓意着希望与光明的向日葵,一为表达感谢,二为告诉收到花的人,他已从阴霾中走了出来,三为祝福对方生活永远明媚阳光。 傅识云抱着向日葵,发自内心地笑了,由衷替曲颂开心。 - 开车来到一家咖啡厅,曲颂走进去,选了靠窗的位置。他今天穿了件灰绿色衬衣短袖,搭配白色休闲裤,在这个炎热已经开始冒头的季节,显得格外清新怡人。 服务生走过来:“您好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 曲颂:“两杯拿铁。还有个人没到,等他来了再上。先结下账。” 林畔一进咖啡厅就认出了曲颂,除了出众的样貌,温柔儒雅的气质也是独一份的。坐下后先发制人:“如果以貌取人的话,很难猜出你的职业是律师,更像教书育人的老师。” 曲颂表情平静:“以貌取人是最不准的,你更像天马行空的艺术家,而不是插足者。” 服务生将咖啡端给两人,转身离开。 林畔看了眼面前的咖啡,又看了看喝咖啡的曲颂:“我以为你点咖啡是为了泼我的。” “那样太浪费了。”曲颂放下杯子,“直说吧,我要你和他的聊天记录。” 林畔难掩错愕:“你不是来让我离开他的?” “有这个必要吗?” 林畔沉默良久,点开和宋琰的聊天记录,将手机推了过去。 曲颂拿起来,打开自己手机的录像,边录边往上滑动屏幕。 林畔仔细打量低头录像的曲颂,试图从他平静的外表下找到一丝或难过或愤怒的证据。然而任他怎么看,都一无所获。 一直滑到最上面,曲颂按下停止键,手机还给林畔:“单已经买了,自便。”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从头到尾,除了冷漠和防备外,连丁点的情绪都没施舍给林畔。回到车里,曲颂趴在方向盘上,脑子里不断闪回着那些聊天记录,一颗心抽着疼。 缓了一会,曲颂直起身,开车回了家。看着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房子,曲颂打电话叫了保洁。 保洁阿姨过来一看,还以为遭贼了:“怎么了这是?” “我弄的,您放心打扫就好,凡是地上的都不要了。” 保洁阿姨动作很快,三个多小时就打扫干净了。除了应付的钱,曲颂又多给了两百,以补偿自己增加了对方工作量。 第19章 等保洁阿姨离开,曲颂去书房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打印出来,用订书机订好,签上自己的名字。接着又将宋琰这些年送他的贵重物品全部整理好放进箱子里。 做完这一切,曲颂给宋琰打电话。不知道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吊着他,即将自动挂断时宋琰才接了这通电话。 “晚上回来一趟,有事跟你说。” 宋琰没听出曲颂语气里的冷漠,不耐烦道:“我晚上加班,没时间,什么事改天再说。” “离婚的事,这回有时间了吗?”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一小时没到,宋琰急匆匆赶了回来。看到他的那一刻,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曲颂的心还是痛了起来。 毕竟人不是机器,结束一段感情也并非终止程序那么简单。 “为了逼我回家你真是什么话都说!”宋琰出言嘲讽。 曲颂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纸箱:“里面是你这些年送我的贵重物品,物归原主。如果你觉得贬值了,我也可以以当时的购买价格给你折现。这房子是我买的,归我。别的就没什么需要分割的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离婚协议我签字了,该你了。” 宋琰看了眼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意识到曲颂不是在说着玩,瞬间失去了理智:“曲颂你他妈疯了吧!你要跟我离婚?你他妈凭什么跟我离婚?!” 曲颂看着面前这个自己爱了八年的男人。八年时间,宋琰从校园到社会,褪去青涩,来到了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他以为他们可以并肩前行,一起走很远很远,没想到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宋琰我真挺好奇的,出轨这事你打算瞒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此话一出,宋琰好像被当头敲了一棒,脑子一片空白,惊慌失措不亚于天塌地陷。他哆嗦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曲颂不答反问:“你是在遗憾自己没瞒好吗?” “不是的!”宋琰上前一步,伸手想去碰曲颂,被曲颂起身躲开了,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拍在宋琰胸口上,语气冷漠:“签字。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没在协议书上玩任何文字游戏,你可以放心签。” “我不签!”宋琰生平第一次低头认错,语无伦次,“我知道错了,我改!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改!” “有些错一旦犯了便没有挽回的余地,道一万次歉也没用。至于你改还是不改,我不在乎,也不重要,这是你下一任情人该操心的事。我今天能心平气和站在这里和你聊这件事,已经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了。” 曲颂又重复了一遍:“签字吧。” “我说了我不签!”宋琰态度坚决,偏执的眼神死死盯着曲颂,“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离婚的!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没有人和你抢,是你自己推开了我。” 一句话犹如利刃般刺入了宋琰的心脏,他看着不为所动的曲颂,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为什么?为什么知道我出轨你反应这么平静?你根本就不爱我了对不对?!” “你想要什么反应?是声嘶力竭质问你为什么出轨,还是哭哭啼啼求你回心转意,又或者是悲痛欲绝食不下咽?难道非要看到我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才满意!我他妈没那么贱!”说到最后,曲颂也吼出了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一个月。”曲颂迅速调整好险些失控情绪,打断道,“从你出轨到我发现大概是一个月,我也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你签字,咱俩离婚,不然就只能法院见了。” 言尽于此,曲颂抬脚往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宋琰从身后抱住了他:“不许走!我们谈谈行吗?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能痛快签字,我们还能为彼此留点体面,如果不能,那就只能对簿公堂了。”曲颂试图挣脱宋琰的束缚,奈何对方力气实在太大,勒的他胳膊都疼了,“放开我!” “不放!我不信你不爱我了,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宋琰恨不得将曲颂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他就不会走了,“你肯定还是爱我的!” 提到爱,曲颂的眼眶不由湿润了:“宋琰,在你说出这话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你还爱不爱我?” “当然爱!”宋琰毫不犹豫。 “那你为什么要出轨?还是你觉得出轨和爱我并不冲突?” 这是一个没法回答的问题,因为说什么都是狡辩。这件事唯一的活路就是曲颂的原谅,但他不会这么做。 在一起的八年里,曲颂无数次的妥协隐忍让宋琰渐渐有恃无恐,以胜利者的姿态笃定曲颂不会离开他。宋琰错把爱当成软弱,严重低估了曲颂的狠心——他决定放弃,就绝不拾起;他决定离开,就绝不回头。 “不爱了就不爱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曲颂眨了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咱俩的缘分就这么长,既然尽了,就好聚好散。” “我说了我爱你就是爱你!”宋琰吼出声,“你别走,你先冷静冷静。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曲颂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手肘用力顶在宋琰胸口,趁他吃痛猛地挣脱开,大步朝门口走去。 宋琰追上去抓住曲颂的手腕,曲颂用力挣扎间宋琰注意到了他光秃秃的左手,脑袋嗡地一声:“戒指呢?戒指去哪了?” “丢马桶里冲走了,在半个月前。”曲颂停下挣扎的动作,轻飘飘道。再无半点找回来的可能。 宋琰身形一晃,喃喃道:“你半个月前就知道了?” “是。所以宋琰,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是非常理智且冷静的。” “我不管!”宋琰重新抱住曲颂,语气偏执,“你不许走!不许走!” 宋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条手臂像钢筋似的紧紧箍住曲颂。曲颂试了好多次都挣脱不开,气急败坏:“宋琰你他妈放开我!” 恰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熟悉的声音紧跟着传了进来:“我是傅识云。” 曲颂眼睛一亮,冲着门口大喊:“密码是我生日!” 傅识云迅速输密码开门,看到宋琰宛如寄生生物般牢牢禁锢着曲颂,大步走过去,抓住宋琰的手腕,暗暗用力。 宋琰额头青筋暴起,眼神阴狠:“别他妈犯贱!我俩的事你没资格掺和!” “他既然让我进了这个门,我就有资格。”傅识云白色衬衣下的手臂肌肉鼓起,用蛮力掰开了宋琰的胳膊。 曲颂迅速逃离,下意识躲到傅识云身后。刚刚他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宋琰勒窒息。 这个动作深深刺痛了宋琰的眼睛,恨不得杀了傅识云。 “我们走吧。”曲颂气息不稳地开口。 “好。”傅识云抓着宋琰手腕猛地将他向后一推,转身用身体护着曲颂往门口走。 宋琰死死盯着曲颂离去的背影,恶狠狠威胁:“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我一定让你后悔!” 听到这话的曲颂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才是他的本性,毅然决然往外面走去。 第18章 较量 曲颂身心俱疲地靠在电梯里:“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可能真走不了。” 傅识云站在曲颂身后:“你和他提离婚了?” “嗯。” “什么时候离?” “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不签字我就起诉,证据已经保存好了。”一个月是曲颂留给宋琰接受这件事的期限,过时不候,就当是全了相爱一场最后的体面。 傅识云觉得慢了,要什么一个月,现在就能起诉离婚,但他尊重曲颂的决定:“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曲颂看着电梯门上映着的傅识云的身影,修长挺拔,宽肩窄腰,满满的安全感。那天他不顾两家的世交关系,打了宋琰替自己出气,说一点触动没有纯属违心。 “房子我还得借住一段时间。” “没问题,住多久都可以。” 傅识云开车驶出小区门口时,曲颂忽然想起个事:“你怎么进来的?” “是上次执勤的门卫大哥,我说找你,他就放我进来了。说你之前帮过他,你认识的人肯定也不错。” 曲颂笑了笑,没再说话。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傅识云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等到了车流没那么密集的路段后,笃定开口:“有辆黑车在跟着我们。” 曲颂看了眼后视镜:“宋琰的车。”烦躁地皱了皱眉,“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住在哪儿。” 宋琰的性子曲颂了解,但凡他知道了,就会一直守在外面,直到把你逼出来为止,又或者不管不顾地敲门……总之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有办法。”傅识云在前面的路口左转,饶了一大圈后,来到了一家酒店,车子没进地库,就停在了酒店门口。在曲颂疑惑的目光中,傅识云解释道:“我已经让司机来接了,先上去等会儿,其他地方不太好躲。” 第20章 进了酒店,傅识云拿身份证定了个房间,而后和曲颂一起进了电梯。两人前脚刚进房间,曲颂的手机就响了,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按下接通:“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宋琰,咱俩能断的体面点吗?” “不能!!”宋琰暴躁又破防的声音顺着手机钻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和傅识云去酒店?!你俩开房了是吧?不许让他碰你听到没有!告诉我在哪个房间,我现在就过去!” 曲颂气的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关机。 听了全程的傅识云一针见血:“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曲颂笑而不语,和宋琰朝夕相处了八年,自然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宋琰的不成熟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开始曲颂觉得他年纪小,所以处处包容。后来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宋琰仍是老样子,曲颂依旧选择了迁就。人无完人,既然选择了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他自己也不是百分百完美的。 直到年初的时候,两人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曲颂被赶去了客房。晚上失眠,曲颂开始反思这段关系,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他无法单方面包容、迁就宋琰一辈子,如果想长长久久在一起,宋琰也必须做出改变,于是便有了第一次冷战。 曲颂本以为经历了磨合期的阵痛后,他们的感情会更加坚固。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这段感情早已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都不重要了。”曲颂耸了耸肩,笑得洒脱,“往后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十几分钟后,傅识云开口:“司机到楼下了,你走员工通道,从酒店后门出去,我跟酒店经理打过招呼了。回去好好休息。” “你呢?” 傅识云笑道:“我当然也回家了。” 等曲颂离开,傅识云也准备下楼退房。走到电梯口,电梯恰好停在这个楼层,傅识云往后退了两步,松了松领带,做好打架的准备。 下一秒,宋琰怒火中烧从电梯里冲出来。 对此傅识云并不意外,宋琰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动用关系查到入住信息易如反掌。 宋琰一把揪住傅识云的衬衣,傅识云顺从地被按在楼道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曲颂人呢?他在哪?!你们都做了什么?!” “别把所有人想的和你一样龌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他已经走了,为了躲你特意走的员工通道,满意了吗?”傅识云不会让曲颂平白背上出轨的污点,毕竟现在还没离婚,传出去对他影响不好。 “我龌龊?”宋琰冷笑一声,“那你又高尚在哪?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喜欢别人的老婆,你还要脸吗?!” “我喜欢的从来都是曲颂这个人,而非他已婚的身份。他已婚这件事并不能给我带来刺激感……”傅识云抬手挥开宋琰的手,“只会让我遗憾自己出场太晚。” 傅识云凑近了,周身散发出凌人的威势,挑衅道:“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他,如果我和你站在同一跑线上,你丁点赢我的可能都没有!” “可惜你永远没这个机会!”宋琰不甘示弱,骄傲又得意,“我就是比你早遇到他!他就是先爱上了我!选择了我!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 “以前或许没有,但现在有了。”傅识云笑容凉薄,字字诛心,“你现在之所以这么慌,就是知道他一定不要你了。冒着失去他的风险也要与别人春风一度,宋琰,说到底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拥有他的机会。” “你他妈放屁!”宋琰破口大骂,“我告诉你傅识云,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他绑在我身边!谁都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他!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那就试试看吧,反正我不会输。”傅识云眼里是志在必得。 “少他妈做梦了!我们有八年的感情,还是彼此的初恋,你拿什么赢!” “的确,你唯一赢过我地方的就是他的爱,只可惜现在这份爱已经不属于你了。”傅识云看着宋琰,笑容冷漠而讽刺,“奉劝你早点签字,这样还能给他留个好印象。你没发现他现在躲你像躲瘟疫一样吗?” 被刺激到彻底失去理智的宋琰怒吼一声,抡起拳头发了狠朝傅识云挥去。傅识云闪身躲开,迅速给了宋琰肚子一拳。 “别跟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他惯着你,我可不会。”扔下这句话,傅识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9章 原谅 车子停在别墅前,司机递上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您用车就给我打电话。” 曲颂愣了下,忙不迭拒绝:“这不合适。”对方是傅识云的司机,怎么能给他开车。 “是傅总的意思。”司机解释道,“我是退伍军人,又学过散打。傅总说您最近被坏人盯上了,让我保护您。” “原来是这样。”曲颂笑着接过名片看了眼,“那我就叫您张大哥了。我叫曲颂,是名律师,不介意的话叫我曲律师就好。” “好的曲律师,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叫随到。方便加个微信吗?” “当然可以。”加上微信,曲颂和对方道谢后开门下车。 进了别墅,曲颂先去后院给菜地浇水,然后进厨房煮了碗面,吃完又去书房看书,总之一时一刻都没让自己闲下来。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曲颂才将手机开机。 二十多通未接来电均来自一个人,微信消息更是多的数不过来。曲颂连手机号带微信全部拉黑,眼不见为净。 夜里,曲颂被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刺目的屏幕光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来电显示是一串手机号码,曲颂只用一秒就猜出了号码的主人,果断挂断拉黑,而后又将手机调成静音。 曲颂有入睡困难的毛病,被吵醒之后再睡更是如此。没等他完全睡熟,听到了门铃声。这么晚了能是谁?曲颂满心疑惑地下楼,走到门口看了眼可视门铃,瞬间愣在原地。 宋琰站在门外不停按铃,门两侧的声控灯光打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的五官,表情疯狂偏执。入户门外还有一道院门,连接着两米高的围墙,他竟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不是已经成功躲开了吗?曲颂整个人有点懵。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通过手机定位查到了你的位置。开门我们好好谈谈,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宋琰的声音被厚重的防盗门滤掉一层,显得没那么真切。 曲颂如坠冰窟,他完全没想到宋琰连非法定位的事都做,而自己竟然也轻而易举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宋琰吗? “咚咚咚!”门外的人开始砸门,一次比一次用力,明显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我看到灯亮了,你在门口对不对?开门!” 曲颂被砸门声吓了一跳,本能地抱住了肩膀。 没过一会儿,砸门声突然消失了。正当曲颂怀疑他是不是走了时,宋琰出现在了客厅落地窗前,身体紧紧贴住玻璃,奋力往玄关的方向看,眼睛发亮:“我看到你了曲颂,给我开门,不然我就砸玻璃了!” 曲颂深吸一口气,将宋琰的手机号从黑名单中放了出来,拨号,走到落地窗前,手机举到耳边。 收到电话的宋琰连忙接通,目不转睛地看着房子里的人,放在玻璃上的手忍不住抚摸曲颂的脸颊:“给我开门,我想你了。” “不开,就这样说。”曲颂临窗而立,态度坚决,“如果你再敢弄出一点动静,我立马报警。” “好,这样说也行,都听你的。”宋琰连忙答应,像一只彻底被抛弃的小狗重新见到主人,欣喜若狂又小心翼翼。 曲颂语气淡淡的:“想说什么说吧,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宋琰眼巴巴瞅着曲颂,祈求道,“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驯服宋琰很简单,只需彻底抛弃他。然而对曲颂来说,只要宋琰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他就永远不会抛弃他。 所以这是一个解无可解的死局。 “我跟你说过我爸妈为什么离婚吗?”曲颂问。 宋琰摇头。 “我也记得没说过,因为我爸出轨。”曲颂语气平静,见宋琰要开口,“先听我说完。” 宋琰立刻闭嘴。 “你从小生长在上流圈层,想来见过不少貌合神离的婚姻,人前恩爱夫妻,人后各玩各的。所以在你眼里,出轨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随便玩玩,腻了就散,不影响婚姻。但我和你不一样……” 曲颂深吸了口气,强压住胸腔里的酸涩,继续道:“我出生在小县城,家境普通。我爸当年出轨,他不想要我,又拿我的抚养权逼我妈净身出户。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女人,没有固定工作,带着一个七岁的拖油瓶,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难过。” “我妈为了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欺凌和白眼。我也一样,在学校里被同学嘲笑议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家庭的男人。我深深厌恶着每一个出轨的人,它是刻在我心灵深处的伤口。所以我打的最多的就是因为出轨而离婚的官司,如果按照心理学上说的,就是“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治愈”。” 第21章 听到这些的宋琰脸色比纸还白,嘴里不停地呢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记得你刚追我那会儿,我告诉过你自己是不婚主义。因为在我眼里婚姻不过是用沙子筑成的城堡,幸运点的能撑到最后,大多数在中途就散了。是你用爱给了我走入婚姻的勇气,当然……”曲颂笑了笑,“也是你给了我致命一击。” 窗外的宋琰已经满脸泪水。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深深的悔恨。像个无助的孩子泪眼朦胧地看着曲颂:“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到。” “你不必做什么,我原谅你了。” 曲颂原谅的不止是眼前的宋琰,还有那个奋不顾身替他挡刀的宋琰、真真切切深爱过他的宋琰。 所有的好与坏、泪与笑、得与失,都在他自我剖白后得到释怀。 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看着神色淡然的曲颂,宋琰脸上的欢喜渐渐淡了下去。他狼狈地抹了把眼泪,大声吼叫:“说来说去你还是要离开我!” “我原谅你和离开你并不冲突,这是两码事。” “我就不!”宋琰那股子疯劲又上来了,开始用力拍打玻璃,“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我想抱抱你。” 这种情况曲颂会开门就有鬼了:“不可能。很晚了,我累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曲颂直接拉上窗帘,挂断了电话,抬脚往二楼卧室走去。 这一次宋琰没再不停打电话也没敲门,曲颂还以为他走了,次日一早,给张大哥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方便的话再帮我带份早餐吧。” “好的,曲律师喜欢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中式,包子豆浆油条什么的都可以。”挂掉电话,曲颂给张大哥转了钱。对方立马回复说太多了,曲颂让他收下,说剩下的钱就当请孩子吃零食了。 ——昨天加微信时,曲颂看到了对方一家三口的手机屏保,孩子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掉了两颗大门牙。 四十多分钟后,曲颂收到了张大哥的消息:【曲律师,别墅门口怎么有个人啊,需不需要我把他赶走?】 曲颂愣了几秒,快走到可视门铃前。宋琰应该是缩在了角落里,只能在屏幕左下角看到他屈起的双腿。 曲颂不想连累对方,回了句:【不用,在车里等我就行,我马上出去。】 听到开门声,在外面守了一夜的宋琰连忙站起来,双眼布满了血丝,满脸欣喜:“你终于肯见我了!” 说着就要抬手碰他。 曲颂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是见你,我要出去。” 宋琰瞬间变了脸:“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我不是说我知道错了吗?!” “宋琰,你现在苦苦相逼,真的是因为爱我舍不得我吗?”曲颂语气平静地问。 宋琰斩钉截铁:“当然了!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曲颂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一旦有人和事不遂你的心意,你就接受不了,想方设法都要如你的愿。与其说你在求我原谅,倒不如你在逼我原谅你。” 宋琰连声否认:“我没有逼你,我是没办法了!” 曲颂不为所动:“如果我知道你出轨后不是现在的态度,而是患得患失,整日担心你离我而去,低声下气求你回心转意,那么毫不犹豫离婚的人就是你了。” 他太了解面前的男人了,凡事只许他不许别人。 “承认吧宋琰,你只是不甘心事情没按照你的意愿发展而已。你笃定我离不开你,却没想到我离开的这么干脆。归根结底,你爱的不过是你自己而已。” 听完这些话的宋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难道你忘了是谁替你挡刀差点没了命?是我!这不是爱是什么!” “我没忘。我没忘记过去的美好,但我不会用过去困住现在的自己。感情上是不能功过相抵的。” 曲颂缓缓吐出口气:“宋琰,事事不会尽如你意。你一直在拥有,所以接受不了失去,但“失去”这堂课是每个人都必须学会的。我还有事,别再跟着我了,离婚协议早点签。” 说完,曲颂与宋琰擦肩而过,大步朝门口走去,步伐坚定而坦然。 第20章 祝愿 曲颂去见了宋远山。一个星期前,宋远山打电话说要见他,当时曲颂还没完全调整过来,拒绝了。昨天对方第二次提出,曲颂答应了赴约。 见面地点是宋远山选的,一家中餐厅。曲颂到时才上午九点多,不晌不午请人吃饭,可见没多用心。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曲颂并未当回事,跟在服务员身后到了包厢门口,推门进去,坐到宋远山对面:“难得您日理万机还有时间见我,真是受宠若惊。” “你俩的事我知道了。说吧,什么条件你才愿意离婚?”宋远山一副笃定了曲颂贪慕宋家钱财不肯离婚的架势,明明之前觉得曲颂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也是他。 曲颂忍住发笑的冲动:“宋琰说的?”心里随之涌上一个猜测,“还是说您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宋远山不答反问:“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反对你们结婚吗?” “洗耳恭听。” “小琰是我儿子,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想要什么就一定得到,越拦着越起劲儿。说到底也是让我跟他妈惯坏了,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就算把天捅个窟窿我也给他兜着。” 宋远山侃侃而谈,丝毫没注意到包厢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我不阻止你们结婚,一来是不想伤了父子感情,二来是我知道小琰不会喜欢你太久。你和他小时候的那些玩具没什么不同,喜欢的时候稀罕的不得了,热乎劲儿一过看都不看一眼,到最后全扔了。” 听着对方把自己比成玩具,曲颂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出言嘲讽:“如果宋琰真如您所说,心智如此极端不成熟,这只能从侧面证明您的失败,没有给他树立好的榜样。” “那又如何?”宋远山不以为意,高高在上,“他出生的起点已经是你这辈子遥不可及的了,能让他玩玩是你的荣幸!” “荣不荣幸不知道,只是他现在对我百般纠缠,着实让我非常困扰。要不宋总劝劝他,让他早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呢?” 看着明显愣住的宋远山,曲颂心里感到一阵快意:“忘了告诉您,不肯离婚的是您儿子,不是我。” 宋远山冷着脸不说话。 “另外既然来了就多嘴问一句。”曲颂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林畔是您安排的吧?” 和林畔见面时曲颂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林畔没有丝毫的得意与傲慢,对他也没有任何歉意,这完全不像一个成功插足的人该有的表现。再结合今天宋远山的反应,一切似乎都很好猜透了。 “是又如何?” “不如何,就是觉得宋琰挺可怜的,被自己的亲爸算计。”曲颂气定神闲,“不过他倒也没让您失望,也算是尽孝了。” 下一秒,包厢门被猛地推开,宋琰冲了进来,怒不可遏地冲着宋远山大吼:“是您让林畔来勾引我的?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都和你爷爷商量好了,只要你有了孩子,我把手里的股份给你,你爷爷的给孩子,这样一来长恒就完全是你说了算了。” 宋远山恨铁不成钢:“结果你可倒好,和男人过上日子了!” 听到这话,宋琰愤怒的脸上浮上一丝迟疑:“孩子的事我可以另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名正言顺生下宋家的曾长孙,只有这样家里的那帮亲戚才不敢闹!”宋远山恨不得把宋琰的脑子掏出来洗洗,“我和你爷爷还有你妈为了你煞费苦心,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这就是宋琰,天之骄子,生来便得到所有人的偏爱。只要他想,连许多人勾心斗角、抢破脑袋的百年企业都唾手可得。 这一瞬间曲颂忽然意识到,爱情是宋琰最容易舍弃的东西。哪怕没有出轨,他们也注定会走散,只是不会像这般狼藉罢了。 曲颂起身离开包厢,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宋琰抓住曲颂的手腕不让他走,语气急切:“你听到了,一切都是我爸安排的!” “宋琰,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起码不是毫无所觉。”曲颂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你知道林畔接近你别有目的,于是选择了顺水推舟。我不相信以你的条件,这么多年一个向你示好的人也没有,怎么就偏偏选择了他呢?” “除了厌倦了婚姻想寻求刺激外,你还想通过出轨来试探我。”曲颂一针见血,“如果我能接受你出轨,也一定能接受你和其他女人生孩子。对吧。” 宋琰握着曲颂手腕的力道松了松。 寿宴那晚,宋琰送别宾客时发现林畔是一个人离开的,他嘴里的金--主并不存在,以他的条件又不可能收到请帖,如此一来,他是怎么进来的就显而易见了。加上林畔一上来就展现出了极强的目的性,宋琰确实并非毫无所觉。 第22章 促使宋琰出轨的,除了对婚姻对曲颂的厌倦、林畔的极力勾引外,还有他迫于家族压力的兵行险招。 饶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传宗接代的现实问题上。 曲颂情绪突然有点失控,为了避免被看出来,猛地甩开宋琰的手转身就走。 宋琰一个跨步拦在曲颂前面:“我可以不要孩子!真的,只要你原谅我,孩子我不要了,我们两个过一辈子。” “你出轨和想要孩子是两码事,不要混淆。”曲颂思维清晰,强忍着心里一阵阵闷痛道,“那晚上你和你妈在书房聊天我听到了,我还看见你和女生在咖啡厅见面。我心里一直没底,不知道你能不能抗住家里的压力。我希望你能,又知道这很难。” “如果你因为现实压力选择放弃,我不怪你。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不一定能抗住。我设想的我们之间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败给现实,桥归桥路归路。没想到你竟然用出轨来试探我,宋琰,你太侮辱人了。” 宋琰的眼圈又红了,哽咽着恳求道:“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原谅我。没你我不行的,求求你别这么狠心。” “别说傻话了,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呢。你拥有的太多,爱情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做了我的,我们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吧。” 曲颂脸上的笑容释然而真诚:“宋琰,我祝你子孙满堂,得偿所愿。” 第21章 情敌 从餐厅出来,曲颂坐进车里。张大哥发动车子进入主路:“回别墅吗?” 曲颂疲惫地捏了捏额角,心想:回别墅有什么用,他现在就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宋琰都能把他掏出来。犹豫几秒,给傅识云发消息:【你在公司吗?】 傅识云:【在,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曲颂冲张大哥道:“去启跃。” 半小时后,曲颂畅通无阻地进了启跃的办公楼。从电梯出来,傅识云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了,冲曲颂笑道:“走吧,咖啡都给你泡好了。以后想来随时来,就算我不在也会有人招待你。” 曲颂笑了笑:“你都不问我来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我是来你这里躲清净的。” “那你还真来对地方了。” 进了办公室,傅识云将泡好的咖啡端给曲颂,顺势坐到他身边:“宋琰是不是还在纠缠你。” 曲颂点点头:“他定位了我的手机,昨晚去了别墅,在外面守了一夜,今天又开始跟着我。我刚刚去见了宋琰他爸,原来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真是老谋深算。” 傅识云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那你会因为这个原谅他吗?” “当然不会。”曲颂毫不犹豫,表情比吃了苍蝇还恶心,“我现在只希望他快点签字,他和他的家人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 陪曲颂坐了一会儿,傅识云继续工作。从沙发到办公桌大概七八米的距离,曲颂喝着咖啡,时不时看一眼傅识云,脑子里盘旋着一个问题,问了又觉得冒昧。 他的目光坦荡,不自在的反倒是傅识云,轻咳了声:“你看的我都不会工作了。” 曲颂连忙收回目光:“抱歉,我不看了,你继续。” “不是这意思,我感觉你好像有话要问我。想问什么就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曲颂抿了抿唇,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会为了前程放弃爱情吗?” “恰恰相反,我曾经为了爱情放弃过前程。准确来说不止是前程,是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傅识云无比坦诚道。 曲颂愣了下,下意识追问:“后来呢?” “他选择了前程,我们走散了。” “那你怪他吗?” “不怪。”傅识云轻轻摇了摇头,“每个人拥有的不同,在意的不同。缺钱的人渴望钱,缺爱的人渴望爱……不能拿自己不在意的去比别人在意的,不公平,也没有意义。何况当时还有家庭方面的压力,他承担的不比我少。那时候的我不够强大,没能保护好他。” “他是你初恋吧。” 傅识云“嗯”了声。 “那如果他回来找你,你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傅识云语气坦然而坚定。 曲颂眼里涌上迷茫,喃喃道:“真的可以彻底忘干净吗?” 打破一段长期关系是件非常痛苦的事,越亲密越痛苦。曲颂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忘记和修复,没法快速投入下一段感情当中。 “为什么要忘干净呢?重要的记忆会一直在脑海里保留,甚至可以追溯到幼儿时期,就像层层叠叠的岩层,每一层岩层都是漫长岁月留下的痕迹。记忆也是如此,它是生命的痕迹。只代表过去,不参与未来。” 一番话仿若溪流潺潺流进了曲颂的心里,喝了口咖啡,由衷道:“和你聊天好舒服。” 话说到这儿,曲颂不由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理论——和优秀的人相处是能重塑三观的。他们拥有强大的精神内核,可以深深影响周围的人。 曲颂觉得傅识云就是这样的人。 傅识云笑了笑:“那是我的荣幸了。” 微信响了声,曲颂拿起来看。 许天和:【心情好点了没?要不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别闷坏了。】 曲颂:【我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早没事了。律所最近怎么样?】 许天和:【什么事没有,把心放肚子里。】 许天和嫌打字麻烦,直接发语音:“律所里有人问你去哪了,怎么一直见不到你,我说你忙着离婚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下午律所就来了俩男的,全是一米八几的大帅哥,都是冲着你来的!” “我就挨个跟他们聊了聊,一个是上次参加赵老师女儿婚礼看上你的,是赵老师带的研究生,当时就坐咱俩邻桌。另一个是我之前的委托人,我印象老深刻了,网恋被骗十几万,说那天来律所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打哪儿知道的消息。” “这说明什么?只要你不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迎接你的将是整片森林!” 曲颂无奈道:“别忽悠我了。我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不成。” 许天和信誓旦旦:“骗你我这辈子赚不到钱!” 将这三条语音一句不漏听完的傅识云看了眼沙发上的曲颂,身材修长匀称,长相出众,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是温温柔柔的,待人接物随和有礼,简直自带好感度。 宋琰还没解决掉,后面的情敌都排上队了。 “你最近要不去我家住吧。”傅识云主动出击,“别墅没法住了,酒店也不行。不过前提是你不介意家里有条小狗。” 曲颂将重点放在了最后一句:“你还养宠物啊?” “本来是我舅舅家的表妹养的,去年她出国留学养不了了,就送到了我这里,说交给别人不放心。” 曲颂好奇又兴奋的反应让傅识云知道自己赌对了,继续道:“我工作忙,请了个阿姨定时上门照顾它,一点都不认生,特别粘人。但凡我在家,它晚上都要进卧室和我一起睡。” 曲颂成功落入圈套,忍不住追问:“叫什么名字?” “叫西瓜,我手机里有照片。” 傅识云在相册里找到西瓜的照片,手机拿在手里。曲颂自然不会去抢手机,只能凑近了看,傅识云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是西高地,好可爱啊。” 傅识云一边滑动照片一边继续引诱:“我今天下班要带它去宠物公园玩,要不要一起去?” 曲颂欣然同意:“好!” 于是,傅识云破天荒早退了,到家时还不到五点半。打开门,西瓜已经在门口守着了。 曲颂蹲在地上,试探地伸出手,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西瓜凑近嗅了嗅曲颂的手指,而后欢快地摇起了尾巴。一人一狗轻松达成友好共识。 “累吗?要不要歇歇再去?”傅识云问。 曲颂正在撸狗,闻言头也不抬:“我都行,看你。” 傅识云眼里闪过笑意:“那我换身衣服咱们就出发。” 衣服一换就是半小时,在这半小时里,傅识云洗了澡、刮了胡子、弄了头发,精心搭配了一套衣服,最后还不忘喷了香水,从社会精英摇身一变时尚潮男。 听到开门声,正在沙发上和西瓜玩举高高的曲颂转过头,眼里闪过惊艳之色。 ——好帅一男的。 将曲颂的反应看在眼里的傅识云压住上翘的唇角:“走吧。” 傅识云开车,曲颂坐副驾驶抱着西瓜,任由它立起来舔自己的下巴:“它是不是知道要带它去玩啊,这么开心。” “知道。我每次带它出去不是去宠物店就是狗公园,这两个地方它都挺喜欢的。去医院都是阿姨带它去。” 曲颂憋笑:“你也太心机了,坏事全让阿姨干了。” 第23章 “这叫分工明确。” 到了宠物公园,曲颂抱着西瓜从车上下来,傅识云拎着包,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看着体型大小不一的狗狗们,曲颂不放心问:“直接放地上能行吗?” “没事。”傅识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粉色飞盘,“它喜欢玩飞盘,你陪它玩会儿,拉近一下关系。” “好。”曲颂把西瓜放到草地上,拿着飞盘先几个假动作勾起西瓜的兴趣,接着往远一抛。 西瓜追着飞盘跑了出去,稳稳接住后,叼着飞盘四条腿蹦蹦跳跳往曲颂身边跑,直接给曲颂看得心都化了,一脸老父亲笑。 曲颂陪西瓜玩,傅识云站在一旁看着,乐在其中。 玩了十几分钟,西瓜开始在草坪上嗅闻。傅识云见状从包里拿出拾便袋,反套在手上,走过去动作熟练地捡起新鲜出炉的便便。 “你帮我喂它点水,我去扔了。”傅识云说着将手里的包交给曲颂,抬脚朝远处的垃圾桶走去。 曲颂领着西瓜走到长椅前,坐下打开包一看,里面全是西瓜的东西,拾便袋、宠物湿巾、梳子、狗绳、水壶、零食……甚至还带了急救药和注射器。 曲颂拿出水壶给西瓜喂水,抬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温柔:“你有一个很负责任的爸爸呢。” 细节之处见人品,曲颂一直很相信这句话。 傅识云去而复返,坐到了曲颂旁边:“今晚的日落不错。” “是啊。很美呢。” 西瓜跑去和其他小狗玩耍,夕阳洒满公园,曲颂获得了久违的心灵上的宁静。 第22章 短信 太阳完全落下,大地只剩余晖,玩累了的西瓜趴在傅识云和曲颂的脚边。如此养眼又温馨的一幕全部被宋琰看在眼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眼里写满了愤怒和不甘。 宋琰一直在跟着曲颂,不再打电话、发微信,只是默默跟着。看他去了傅识云的公司,看他和傅识云上了同一辆车,又看着他们带着狗一起出门。 宋琰将自己置于一个陌生人的位置,预演着没有曲颂的情景,然后发现根本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曲颂不再属于自己,接受不了曲颂有了新的生活,更接受不了曲颂爱上别人。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接受不了曲颂离开他还能过得幸福。 当然,以宋琰极度自我的性格,这种深层的自私的心理他是意识不到的,仍将这一切归结为爱。 于是打着爱的旗号,宋琰更加坚定了不离婚的决心。 另一边的两人对此全然不知,正准备带西瓜去吃晚饭。在附近选了家宠物友好餐厅,仍旧是傅识云开车,曲颂抱着西瓜坐副驾驶。 西瓜闭着眼睛趴在曲颂腿上,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傅识云:“把它放后面也行,不会闹的。” “我喜欢抱着它,一点都不沉。” 傅识云看了眼团成团的西瓜,要是没它,曲颂还真不一定同意过来住。 ——小小西瓜立大功。 饭吃到一半突然下起了雨,等吃完了雨势已经不小了。 这一片都是餐饮业,人流量大,免费车位严重紧缺。傅识云把车停在了收费的停车场,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傅识云:“车里有伞,我去拿。” “算了吧。这样你也会淋湿,我们一起出去就好了,跑一跑就到了。” “也许不会。”傅识云叫来店员,语气礼貌而客气,“你好,方便借店里的伞用用吗?我去车里拿伞,不会太久。” 直接拿走可能会舍不得,但借用一下还是ok的。果然,店员痛快将雨伞借给了傅识云。 傅识云道谢后走到门口撑开伞,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十几分钟后,傅识云拿着三把伞进来了,借的还给店员,透明的折叠伞递给曲颂,自己留了一把黑色的:“车里只有一把伞,两个人打太小了,正好停车场附近有家超市,我又买了把新的。” 很显然,曲颂手里的是新的,吊牌还没摘。 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带给了曲颂很大的触动。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针织店,傅识云停下车。 曲颂见状笑了下:“刚想说让你停一下呢。” 傅识云:“进去买吧,我在外面等你。” 曲颂进去买了贴身衣物,拎着重新回到车里。 回到家,傅识云先给西瓜擦干净脚,然后去添狗粮,照平常的量减半——西瓜路上饿了闹腾,曲颂喂了它不少零食。 “时间还早,要不要看电影?”傅识云提议。 曲颂从善如流:“好啊。” 来到影音室,傅识云:“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悬疑的。” “这么巧,我也喜欢。”傅识云边说边调出观影记录,全是悬疑题材的电影,将遥控器交给曲颂,“你选,我去切点水果。” 曲颂选了部国外新出的悬疑电影,放大屏幕,等傅识云回来。 十几分钟后,傅识云端着果盘和两杯咖啡走了进来。一切准备就绪,电影开始播放。起初曲颂还在沙发上坐着,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直接挪了个窝,坐在了地毯上,后背靠着茶几。 看到这一幕的傅识云立即决定把纯棉地毯换成进口羊绒的,坐着软和。再加个懒人沙发,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电影看完,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从影音室出来,傅识云:“你睡次卧吧。朝阳,有独立洗手间,洗漱用品也都有。” 曲颂点点头:“好。” 西瓜叼着灰色毛绒小熊跑到曲颂脚边,蹲坐在地上,摇着尾巴仰头看他。 曲颂摸不准:“这是要我陪它玩?” 傅识云笑着解释:“是让你陪它睡觉。不过它得在床上睡,而且还得给它留门,不然它半夜出不去会叫。你要是介意的话还是让它跟我睡。” 曲颂想也不想:“不介意。” 傅识云不动声色看了眼西瓜,一时间竟有些羡慕。把自己卧室的宠物楼梯拿到曲颂房间,贴着床尾放好:“这样它就能自己上下床了。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洗漱完,曲颂从洗手间出来。西瓜已经搂着它的阿贝贝在床尾睡着了,曲颂也准备休息,手机突然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曲颂选择了接通。手机里传来宋琰可怜兮兮的声音:“我在楼下,外面下雨呢,我都被淋湿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你不跟我回家我就不走了。” “今天淋雨、明天感冒、后天绝食,要是还达不到目的就开始玩自杀那一套。宋琰,除了逼我你还会做别的事吗?”曲颂没有丝毫怜惜,只有深深的反感。 “我没有逼你,我就是不想你和傅识云住在一起!他碰你了吗?”宋琰着了魔似的不停追问,“他没碰你是吧?是不是?!” 曲颂冷冷吐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曲颂!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没得到想听的答案,宋琰又开始破防了,冲着手机大吼,“我为了你什么低三下四的事都做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你难道就不犯错误吗?你难道是圣人吗?!” 曲颂没掉入宋琰的思维陷阱里:“我肯接你电话已经算仁慈了。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真起诉咱俩谁都不好看,而且我相信你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宋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了,丝毫没把曲颂的话听进去,恶狠狠道:“你要和敢和别的男人上床,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一辈子也离不开我!我说到做到!” 曲颂懒得听他发疯,直接挂断了电话。 - 翌日,傅识云准时起床,轻步走到曲颂房间门口,顺着门缝看了眼。昏暗的房间中,曲颂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西瓜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了,担心它叫吵醒曲颂,傅识云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轻掩上门,带着西瓜出去遛弯。 曲颂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睡醒后发现傅识云和西瓜都不在,知道他们是出去了。给西瓜的碗里添上狗粮和水,抬脚去厨房准备早餐。 傅识云开门进来,听到厨房有动静,走过去一看,曲颂正在做煎饺,底部已经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锅巴,金黄焦脆,看得人食欲大动。 “你怎么什么都会,看着就好吃。”傅识云不吝赞美,又紧跟着道,“辛苦了,明天换我来。” 曲颂愣了下,应了声:“好。” 说来可能夸张,他一次也没吃过宋琰做的饭。两个人吃饭,要么他下厨,要么出去吃。 吃过早饭,傅识云准备去公司,问曲颂要不要一起去。曲颂拒绝了:“我去给菜地浇水。” 等傅识云离开,曲颂开车载着西瓜去别墅给菜地浇水。浇完了觉得哪里不对,一转身,看到西瓜正在浇过水的地里打滚,顿觉眼前一黑。叹了口气并未阻止,已经脏了,不如让它玩得尽兴。 曲颂一边看着西瓜玩一边给傅识云发消息:【你平时在哪家宠物店给西瓜洗澡?】 第24章 傅识云:【我前几天才带它去过,暂时不用洗。】 下一秒,傅识云收到了一张照片,白色糯米团子爆改无敌脏脏包,默默将宠物店名字发了过去。 给西瓜洗完澡已经是中午,曲颂带着它找了家餐厅吃午饭。正吃着,收到了傅识云的消息:【我出趟差,大概四五天。你安心住着,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曲颂回了句:【好。一切顺利。】 抬手揉了揉西瓜的小脑袋:“你爸爸出差了,你这几天归我了。” 晚上,曲颂抱着西瓜在影音室里看电影,手机收到一条短信:[离婚协议我签好了,你过来拿吧。] 曲颂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一点了,回复:[很晚了,明天吧。] 宋琰:[你不怕我明天反悔撕了吗?现在就过来。] 曲颂自然不想再拖下去:[地址。] 宋琰发过来一个小区的地址,精准到单元号和门牌号。 曲颂以为是宋琰的新家,并没多想,关掉投影仪,抱起西瓜回到卧室,把它放在床上:“乖乖在家,我很快就回来。” 西瓜冲曲颂叫了两声。 “不能带你,太晚了。”曲颂俯身亲了西瓜一口,“走了,拜拜。” 来到地库,曲颂把宋琰发来的地址复制到导航软件上,驱车朝着目的地赶去。 第23章 笼中雀 跨了两个城区,曲颂到时已经快凌晨了。停好车,给宋琰发短信:[我在小区门口,你拿着离婚协议书下来吧。] 宋琰:[你进来,我不想下去。] 曲颂:[我进不去。] 这小区在整个江北市都排的上号,外来车辆怎么可能进得去。 宋琰:[进的来,我提前打过招呼了。] 曲颂无奈,只能试着将车开到小区入口,保安探着脑袋看了他一眼,还真放行了。来到楼下,找位置停好车,曲颂又被卡在了单元楼门外,压着火气点开短信:[我在楼下,你总能出来了吧?] 几分钟后,宋琰出现在单元楼门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曲颂:“终于是你来找我了。” “离婚协议呢?”曲颂问。 “在家里,跟我上去拿吧。”宋琰刷卡开门,“拿了你就自由了。” 曲颂狐疑地看了宋琰一眼,跟他一起进了电梯。高速电梯很快抵达顶层,入户厅宽敞奢华,地上并排摆着两双男士拖鞋。曲颂皱了皱眉,这是家里他和宋琰的拖鞋:“你把它们拿过来做什么?” “那个家你不是不要了吗?我拿点东西也不行?”宋琰语气平静地问。 “随便你。”曲颂站在门口,“我就不进去了,你把离婚协议拿出来给我就行了” “不至于吧曲颂,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犯不着这么谨小慎微。离婚协议书就在里面,想要就自己进来拿。或者回去也行,回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婚,正合我意。”宋琰说完扔下曲颂径直走进去,站在门口等他。 曲颂犹豫几秒,想着宋琰总不能吃了自己,换上拖鞋跟着进去了。 听到关门声,曲颂回头看了宋琰一眼:“离婚协议书呢?” 宋琰走到曲颂身边,答非所问:“你觉得这栋房子怎么样?喜欢吗?” 起码四百平以上的豪华大平层,坐落在最繁华的地段。曲颂面色平静道:“之前住的房子委屈你了,这栋房子才配得上你宋家长孙的身份。”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可以一直住在那里。” 曲颂不应他的话,催促:“离婚协议书。” “傅识云的房子是不是也这么大?有这栋好吗?应该没有,这栋楼是最近几年新建成的。”宋琰一边打量房子一边想象着曲颂住进来的情景。 曲颂皱眉:“我不想和你聊这些没用的,离婚协议书在哪?” “撕了。” “宋琰,你拿我当傻子吗?!”曲颂顿时来了脾气。 宋琰勾唇笑了笑:“不这么说你愿意来吗?” 曲颂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昨晚还在电话里声嘶力竭的人,今天竟然如此不急不躁,整个人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心里涌上一股寒意,曲颂大步走到门口想要离开,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转头瞪着不远处的人:“宋琰你要干什么?!” “这栋房子是我精心挑选的,我要把你放在里面。”宋琰说话时的神态好像在珍藏心爱的手办。 “你他妈疯了吗?!”曲颂心里卷起惊涛骇浪,开始用力砸门。 “没用的。”宋琰气定神闲,“这两扇门连炸--弹都防得住,你砸不开的,别伤了手。” 曲颂迅速冷静下来,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听到宋琰轻轻笑了声:“我放了信号屏蔽器,改装过,紧急电话都打不出去。” 手机果然没有信号,曲颂不死心地试了试紧急电话,发现真的不行。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宋琰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以为昨天电话里宋琰只是在说疯话,没想到竟然真做得出来! “你现在放我出去,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曲颂后背贴在门上,做出防御姿态。 “我一直都挺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说不爱就不爱了,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就好像之前对我的好都是演出来的一样。我真想把你的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宋琰边说边慢慢靠近曲颂。 曲颂戒备地看着宋琰:“你听过一句话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宋琰眼里浮上深深的疑惑:“我做什么了?” 曲颂突然笑了,笑容讽刺,又在意料之中。这就是宋琰,以自我为中心,忽视他人的感受和需求,从来都学不会反思。 “宋琰,你难道丝毫不关心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吗?好相处还是不好相处、内向还是外向……这些你统统不在乎吗?” “别人的想法与我何干?那是他们的事。”宋琰理直气壮。 “那我的感受呢?你有没有设身处为我想过?以我的感受和快乐为先。你没有,但我却一直在这么做。饭桌上永远都是你爱吃的饭菜;你不喜欢宠物,我哪怕再喜欢都没养;约会也好、出去吃饭也好,全部都去你喜欢的地方……”很多很多,无法细数。 有一类人获取爱的方式是付出爱。曲颂希望宋琰如何爱自己,于是先那样爱了他,然后期待从宋琰身上得到同样的爱。 宋琰是最不缺爱的,但不缺爱的人不一定会爱。于是曲颂从未得到。 宋琰皱眉:“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说过啊。可每次你都会生气,我还得再低声下气地求和。所以后来我就不说了。” 眼泪控制不住从眼眶涌了出来,又被他抬手擦掉。这是曲颂第三次在宋琰的面前哭。第一次是宋琰跨越整个太平洋回来陪他过生日的时候;第二次是宋琰为他挡刀性命垂危的时候;第三次便是现在。 “宋琰,你给了我炽热的爱,但也只是你想给的。”曲颂眼尾泛红,睫毛濡湿,声音颤抖,“我却给了你我的一切了。” 爱、包容、迁就、奉献、隐忍……全部的全部,曲颂都给了宋琰。 “我早就累了,很累很累,却又舍不得。如果你没有出轨,我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曲颂冲宋琰洒脱一笑,“宋琰,谢谢你先放弃了我。” “我不会放弃你的!”宋琰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曲颂,生怕他逃走了一样,“你也别放弃我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这次换我来为你付出!我一定能做到!” 曲颂语气坚定:“不要。你要真的还爱我就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不可能!”宋琰语气疯狂,爱不释手地摸着曲颂柔顺乌黑的发丝,恨不得把他吞到肚子里,“不要觉得靠起诉离婚就能摆脱我,我的手段你远没有尝过。所以不要逼我。” “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那你就永远待在这里吧,做我的笼中雀。”宋琰无比温柔道。 第24章 噩梦 曲颂猛地推开宋琰, 无比愤怒道:“你拿我当什么了?!这么做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宋琰被推的后退几步,不为所动:“我饿了,你给我做饭吃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失去后才知珍贵。 曲颂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宋琰,如果别墅那晚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 你就应该知道咱俩绝对没可能了。我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一次不忠, 终身不用。你现在这么做毫无意义。” “恨也不行吗?” 曲颂愣住。 “曲颂, 不爱我就恨我吧。”宋琰唇角挂着平静的笑,桀骜的眉眼染上疯狂, 矛盾又和谐,“反正不能忘记我。” “你以为你能关我多久?一星期、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我是活生生的人, 有自己的社会角色和社会关系,短时间或许没问题, 时间久了你猜猜会不会有人因为联系不上我而报警?” 第25章 见宋琰若有所思的样子, 曲颂一鼓作气:“劝你在事情没闹大之前赶紧放我走, 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有道理, 早知道我就买座岛了。” 意识到是在对牛弹琴,曲颂闭上了嘴。莫名将希望寄托在傅识云身上, 如果他出差回来发现自己不在,会不会有所察觉?就算以为真的走了, 应该也会打个电话问问吧。 发现曲颂在出神,宋琰高声质问:“你在想谁?傅识云吗?不许你想他!” 曲颂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禁锢我的身体就算了,还想禁锢我的思想吗?” “你要是再敢想他, 我就干你。毕竟我们已经好久没做过了,你不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宋琰从上到下打量着曲颂,这具身体有多令人着迷, 没有比他更清楚。 “算了吧,我嫌脏。” 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又让宋琰失去理智:“傅识云就不脏吗?我不信他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谈过恋爱。他肯定也和别人上过床了,你为什么不嫌弃他?” 曲颂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谈恋爱是个人自由,出轨不是。” 宋琰被噎的说不出话。 曲颂不想继续和宋琰面对面待下去:“既然不放我走,总得给我个房间让我休息吧。” 宋琰指了指,曲颂抬脚往那边走。走到卧室门口,曲颂转身拦住一直跟着的人,语气不带丝毫温度:“宋琰,你别逼我,鱼死网破的事我真做得出来。” 僵持了几十秒,宋琰后退一步:“你进去睡吧,我睡隔壁。” 反锁上门,曲颂打量着整个卧室,大到床单被罩颜色,小到装饰摆件,全都和之前家里的主卧一模一样。 就好像那些为了留住回忆而制成的微缩景观,只不过这个是放大。 而他也是其中的构成部分。 曲颂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开门出去,迎面撞上等在外面的宋琰:“喜欢吗?我特意弄的。” “无福消受。”扔下这句话,曲颂进了旁边的房间,再次把门反锁。 睡意全无的曲颂躺在床上,心绪烦乱。他想去找信号屏蔽器,又怕宋琰发现后藏得更深,只能等宋琰出去的时候再尝试。 在床上睁眼到天明,卧室的光线越来越亮。门外响起宋琰的声音:“出来吃饭吧。” 曲颂不想看见他:“我不饿。” “知道了,我给你端进来。” “……马上!” 宋琰低沉的笑声透过房门传了进来:“餐厅等你。” 洗漱完,曲颂走到餐厅,看了眼盘子里焦糊的煎蛋,不用想也知道出自谁的手。 美好的事物总是喜欢姗姗来迟。迟来的正义、迟来的真相、迟来的深情……表面功德圆满,细看全是遗憾。 “我弄了一早上,这个是最好的了。”宋琰看着曲颂,眼里流露出心疼,“原来做饭这么难啊。” 原来他每天早上吃到的可口的饭菜,都是曲颂辛苦早起换来的。宋琰的无动于衷源于他习惯了享受,所以体会不到付出的滋味。如今终于体会了一次,瞬间就理解了曲颂的不易和用心。 只可惜,为时已晚。 曲颂坐在椅子上:“我不爱吃煎蛋,是因为你喜欢吃我才每天早上煎的。” 宋琰愣了下:“可我见你吃过。” “不爱吃不等于不吃,反正几口就吃完了。”曲颂淡淡道。 宋琰讨厌豆子味,所以豆浆直接从早餐里除名。只有经常做饭的人才懂,根据不同口味分门别类做饭有多难坚持。所以在自己和宋琰之间,曲颂选择了迁就宋琰的口味。 而这种“无伤大雅”的迁就,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宋琰立即道:“我再去做别的。” “不用,我不想吃。”曲颂出言阻止,“宋琰,你做这些没有意义。如果真想让我开心些,就把离婚协议签了,然后放我走。” “让我放你走也可以,你答应我不再提离婚。” “可以。”曲颂痛快答应,“你放我走,我不提离婚了。” 宋琰笑了声:“等出了这个门立刻翻脸不认人,我没那么好骗。” 注意到曲颂眼里的红血丝,宋琰转身去了厨房,往牛奶杯里扔了两片安眠药,加热完摇了摇,走回去递给曲颂,见他不接:“牛奶也不喜欢吗?” “不想喝。” “不喝我就灌。” 曲颂拿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看到唇上的一圈奶渍,宋琰不由想起了曲颂给自己口的画面,眼神一暗,捏住曲颂的下巴抬起来,猛地用力吻了上去。 反应过来的曲颂飞快推开宋琰,用力擦了下嘴巴:“你恶不恶心?!” 宋琰回味地舔了舔唇,对曲颂的渴望欲壑难填:“真这么讨厌我?亲一下都不行?” 曲颂没理他,脸色铁青地回了房间。为了节省电量,曲颂把手机关机了。现在的他好像回到了原始社会,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且不说无法求救,连时间都难以消磨。 十几分钟后,睡意铺天盖地袭来,曲颂抵挡不住躺在床上睡着了。 反锁的卧室门从外面打开,宋琰手里拿着钥匙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确认曲颂睡没睡着。两三分钟后,宋琰将门锁好,出门了。 再睁眼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曲颂顾不上惊讶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出去喊了几声宋琰,确定他不在后开始寻找信号屏蔽器。 先从自己的房间找起,仔细找了一遍,确定没有后曲颂马不停蹄去了另一个房间。奈何房子实在太大,曲颂正在找第三个房间,隐约听见了开门声,连忙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宋琰开门进来,见曲颂站在客厅中央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我买了蛋糕。”宋琰答非所问。 曲颂目光向下,看到了宋琰手里的蛋糕,一时间没明白他想做什么。 “你今年的生日我错过了,给你补上。”宋琰把蛋糕放到桌上,抽开丝带,拿走上面的透明罩,“是在你最喜欢吃的那家蛋糕店定的。” 想起那段录音,曲颂一阵犯恶心,出言讥讽:“需要我提醒你吗?我生日的时候你正在和林畔上床。” 宋琰的动作一顿,神色黯了下去:“我知道错了,所以我在弥补。” “我不需要!”曲颂大步走到桌边,“是不是在你眼里只要你道歉别人就得不计前嫌地原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蛋糕。”宋琰边说边插上蜡烛。 “我说了我不需要!”曲颂抬手将蛋糕扫到地上,精致好看的蛋糕瞬间面目全非,数字蜡烛摔出去好远,四分五裂。 曲颂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好情绪:“宋琰,你能不能放过我?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我也不是什么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稀罕玩意儿,犯不着跟我死磕。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宋琰看了眼地上的蛋糕,冷不丁道:“如果我再为你死一次,你能不能原谅我?” 曲颂这回彻底愣住了,宋琰替他挡刀的画面不用控制地涌上脑海。宋琰能活下来,除了他顽强的求生意志,还离不开宋家提供的医疗资源,上亿的医疗设备说买就买,国内外顶尖医生全部会聚。 如果换做普通家庭,宋琰真的就死了。为了救他,死在了二十一岁。 “不能。”曲颂斩钉截铁,“欠你什么我还什么,与其他无关。” “所以如果我为你死了,你也会跟着我一起死吗?”宋琰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普通小事。 “宋琰,你能不能不要发疯!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份上你才甘心?!”曲颂忍不住怒吼。 “不吃蛋糕就不吃了,我去给你做饭。”宋琰转身去了厨房。 曲颂跟过去,从刀架里抽出水果刀,刀尖指着宋琰,厉声道:“放我走!” 宋琰不为所动地笑了笑:“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这么理智的一个人。” “再理智的人也有被逼疯的时候!” “好,那你杀了我吧。”宋琰转身面朝着曲颂,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笑意盈盈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曲颂放下刀,冷笑道:“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背上杀人的罪名。” 宋琰舀了两碗米放进电饭锅,问曲颂:“放多少水合适?” 曲颂懒得理他,转身回了房间,晚饭也没出来吃。可能是白天睡多了,到了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估摸已经到了深夜,曲颂轻轻打开门,出去找信号屏蔽器。 到了白天没找完的房间,曲颂摸黑继续找。十几分钟后,一无所获的曲颂按捺住心里的暴躁,抬脚去了旁边保姆房。 不抱什么希望的翻找着,曲颂来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信号屏蔽器静静摆在里面,工作灯不停闪烁着。 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欣喜,毫不犹豫拔掉插头,曲颂准备回卧室拿手机,一转身,宋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斜靠在门框上安静看着他,眼神阴鸷,语气里萃着寒意:“你在干什么?” 第26章 曲颂一颗心跌入谷底,面上没有丝毫惧意:“信号屏蔽器我拔了,而且我已经报警了!” “是么,我可真是太害怕了。”宋琰一步一步缓缓靠近曲颂,好像在靠近自己的猎物。 曲颂慢慢后退,伺机寻找机会冲出去。即将退到墙角时,曲颂猛地推开宋琰,大步朝门口跑去。 “曲颂!”身后响起宋琰的吼声和脚步声。 跑回卧室,快速反锁上门,曲颂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指腹紧紧按住开机键,忍不住想:早知道就拿上手机了。 开机动画没等结束,只听“砰!!”一声,宋琰直接踹开了门,几个箭步冲到曲颂身边,一把抢过曲颂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手机立刻黑屏了。目眦尽裂冲曲颂大吼:“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留在我身边!为什么?!我他妈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了!” 希望破灭,曲颂也没了理智,咬牙切齿:“因为你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你做任何事都只考虑自己,从来不管他人的感受!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把我关在这里,你有丝毫在意过我的感受吗?你真的明白什么叫爱吗?有你这样爱人的吗?!你也配提爱?你他妈不配!” “你以为我想吗?!是你要离开我,我没办法才这样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性子这么倔!”宋琰没有丝毫反思,反而将这一起都怪在曲颂头上。 在宋琰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曲颂不原谅他是曲颂的错。他对曲颂既有歉意又有埋怨,就好像天平的两端,此起彼伏。 很显然,现在后者占了上风。 曲颂冷笑了声:“宋琰我真后悔认识你!” 听到这话的宋琰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曲颂:“你说什么?” “我说我后悔认识你!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在此之前,曲颂从来没否定过他和宋琰的过去。兰因絮果而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是现在,曲颂打心底后悔认识了宋琰。 “这才哪到哪啊,我说过,我真正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宋琰说完,抓着曲颂的胳膊将他甩到了床上。 被摔懵了的曲颂愣了两秒,迅速从床上坐起来,下一瞬,再次被宋琰猛地推到。宋琰双腿叉开跪在曲颂腰两侧,抓起他的手腕按过头顶,牢牢将人固定在自己身下。 意识到对方意图的曲颂慌作一团,拼命挣扎:“宋琰!你别逼我恨你!” “爱也好恨也好,都随你。”宋琰抽出皮带绑住曲颂的双手,捏着曲颂的脸颊让他被迫看着自己,眼神疯狂,“就是不能忘了我。” 后面的事对曲颂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身体传来的剧痛让曲颂脸色惨白,汗水打湿了乌黑的鬓发,眼睛变的黯淡没有色彩。 “很疼是不是?疼就对了!”宋琰附在曲颂耳边,恶狠狠道,“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永远记住我给你的疼!” 宋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人,心里涌上一阵快意:“现在还有力气跑吗?没了吧。” 曲颂躺在床上,某处已经痛的没有了知觉,浑身都在发抖。饶是如此,他还是冲宋琰恶狠狠挤出一个字:“滚!” 宋琰没想到这样了曲颂还不屈服,冷哼了声,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曲颂看着窗外的夜色,泪水顺着眼眶缓缓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曲颂开始发起了烧,脸颊酡红,嘴唇干裂,意识越来越涣散。 与此同时,提前结束出差的傅识云从电梯出来,看到入户厅里曲颂穿过的拖鞋,不禁愣了下:走了吗? 这两天他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就是为了能快点回来。怎么就走了呢。 西瓜的叫声隐隐传出来,傅识云换好拖鞋开门,抱起西瓜:“是不是你惹他不开心,把他气走了?” 西瓜继续汪汪叫,叫声尖锐急切。 “不许叫,扰民。”傅识云以为是西瓜太久没见到他激动的,低声训斥。 把西瓜放到客厅,傅识云准备回卧室休息。经过影音室时,发现门虚掩着。犹豫两秒,傅识云抬脚走进去。 茶几上放着没喝完的半杯咖啡,果盘里剩了些水果,已经长毛变质了。 傅识云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曲颂不是这样不礼貌的人,就算他要走,也会把房间恢复成原样,而不是扔在这里不管。眼前这种情况更像是他临时有事出去了,因为很快就能回来,所以咖啡和水果就放在了这里。 傅识云迅速给曲颂打电话:“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挂掉后傅识云接着给许天和打了过去,接通的瞬间抢先开口:“我是傅识云,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你,你能联系上曲颂吗?我打他手机关机。” 被电话吵醒的许天和正在发懵,听到这话立即答应:“你等会儿,我试试。” 一分钟后,许天和将电话打了过来:“我打也关机,出什么事了?” “没事。”事情没确定之前傅识云不想惊动太多人,“可能就是手机没电了。” 不等许天和再问什么,傅识云挂掉电话出了门。 小区监控清晰拍到了曲颂于两日前的夜晚开车离开了小区,再没回来过。傅识云站在监控室里,沉声问:“外面的监控能调吗?” 小区的物业经理连忙道:“调不了,没这个权限。” 一个半小时后,傅识云顺利拿到了当晚的道路监控录像,看着曲颂开车进了一个小区,又马不停蹄开始顺藤摸瓜。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傅识云坐在车里,手指不停敲击着方向盘,一抹橘色早阳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一段监控录像发到了傅识云的手机上。傅识云看着曲颂下了车,来到一栋单元楼门前,拿出手机在和什么人联系。没过多久,宋琰出现在视频里,两人站在门口说了什么,曲颂和他进去了。 视频到这里结束,说明曲颂进去后并未离开。 傅识云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冲进主路,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 曲颂已经烧的说起了胡话,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要碰我”,身上温度高的像个火炭,摸一下都烫手。 宋琰买了些退烧药,却怎么喂也喂不进去。反复试了好几次后,烦躁地把药扔在地上,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正心急如焚等医生过来,门铃响了,是小区物业:“楼下反应您的房子漏水了,您看方不方便我进去检查一下,也好有个交代。” 宋琰不疑有他,打开了门。 一直站在旁边伺机而动的傅识云冲了进去:“曲颂!曲颂你在吗?” 反应过来的宋琰一把扣住傅识云的肩膀:“你他妈进来干什么,滚出去!” 傅识云顺势转身一拳挥在宋琰脸上,趁他松手的空挡继续大步往里走。经过一间门锁坏了的房间时,傅识云步伐一顿,抬手推开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傅识云心疼到连呼吸都忘记了。 曲颂未着片缕躺在床上,浑身都是青紫的痕迹,尤其是腰上,满是被手指掐出来的淤青。两条手腕布满勒痕,最深的地方已经见了血。那处的伤更是惨不忍睹,撕裂处结着暗红色血痂。 傅识云走过去,跪在床上,像对待易碎物品一样小心抱起曲颂,泪水刷一下蓄满眼眶,强忍着不流出来。托着曲颂的后脑往自己的怀里按,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宋琰这时也冲了过来:“你别碰他!” 傅识云偏头看了宋琰一眼,轻轻放下曲颂,脱掉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走过去狠狠给了宋琰肚子一拳。 宋琰被打得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正要还击,傅识云的第二拳已经落在了他的肋骨上。接着是第四拳、第五拳……直至宋琰躺在地上起不来,蜷缩着身子,鼻子和嘴不停地往外冒血。 傅识云冷冷看了他一眼,毫无温度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去其他房间扯下干净的床单,将曲颂小心包好,横抱起他大步往外面走。 站在门口目睹了一切的物业人员拿出手机正要打120,傅识云冷声命令:“不许打。” “可是这么下去他会死的。”物业看了眼浑身是血的宋琰,哆哆嗦嗦道。 “死就死,我就是往死了打的。此事与你无关,走就得了,没人会找你麻烦。”说完,傅识云不再耽搁,抱着曲颂大步离开了。 物业自然不敢一走了之,正犹豫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挎着药箱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物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快进去看看,里面的人要不行了!” -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在路上联系好的私立医院,外面已经有医护人员在等了。傅识云将已经昏迷的曲颂抱出来,小心放到急救床上,跟着一路跑到急救室门口,心里不停安慰自己肯定会没事的。 一个小时后,医生从急救室出来:“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也打了退烧针,除了……”医生顿了顿,“那里伤的比较严重外,其余没什么大碍。” 第27章 “谢谢您。”傅识云真诚道谢。 曲颂转到了单人病房,手上挂着补充营养的点滴,手腕上的伤口缠着绷带。傅识云坐在床边守着,隔一会儿就要摸一摸他的额头看看退没退烧。 许天和的电话打了过来:“怎么还是关机啊,你能联系上他吗?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傅识云沉默两秒:“你来医院吧,地址我发你微信上。” 许天和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曲颂毫无生气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口有起伏,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曲颂穿着病号服,身上的伤都遮住了,许天和一时间没看出来怎么回事:“怎么了这是?” 傅识云如实相告。 “我操他妈的!”许天和直接气疯了,红着眼睛大吼,“宋琰呢?!我今天非得宰了他!” 傅识云冷冷吐出一句:“死了吧应该。” 许天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傅识云并未说的太清楚:“你猜我是在哪儿找到的他。” 但许天和听明白了,目光诧异地看向傅识云,他看着曲颂的眼神是那么温柔。一个猜测涌上心头,无需求证,一定对。 “医生说他什么时候能醒?” “没说,烧退了应该就能了。没什么大碍,别太担心。” 许天和松了口气:“还没吃饭吧,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傅识云摇了摇头:“吃不下。”随即想到什么,“买点粥吧,他醒了没准儿想吃。” “行,我去买。有事打电话。”许天和说完转身离开。 - 曲颂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他如待宰的羔羊,被毫无尊严地凌辱着,任由他如何挣扎、呼喊都于事无补。 直到一阵低沉的声音破空而来:“曲颂,醒醒,曲颂!我在呢,不怕,不怕了。醒醒……” 曲颂缓缓睁开眼,对上傅识云满是担心的目光,记忆渐渐回笼。即将陷入昏迷之际,他依稀感觉到有人抱起了自己。 傅识云面露欣喜:“要不要喝点水?” 曲颂“嗯”了声,很轻很轻,接近气音。但傅识云还是听到了,倒了小半杯凉白开,坐到床边,托住曲颂的后背扶他起来,杯子递到唇边:“先喝这些,饮食要慢慢恢复。” 曲颂就着傅识云的动作,低头慢慢把水喝完,声音还是沙哑:“是你带我出来的。” “抱歉,我该早点回来的。”傅识云语气充满歉疚。 曲颂摇了摇头,眼里没有丝毫责备:“别这么说。” “好,我不说了。我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傅识云说完按了下铃,医生和护士很快赶了过来。 恰好这时有电话,傅识云看了眼来电显示,转身离开病房,往远走了一截,接通:“爷爷。” “别叫我爷爷!”小老头暴跳如雷,“我没你这个孙子!” “好端端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当心身子。” “你说呢?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啊!”小老头缓了口气,“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动手打宋琰?现在人在icu躺着呢,刚抢救过来!宋家那一大家子都来了,非要我给个说法。要不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上,人家早就报警了!打人是要坐牢的你不知道啊?!” 傅识云顺势靠在走廊墙上:“竟然没死,下手还是轻了。” “傅识云!”小老头气得连名带姓地叫他,“你赶紧给我滚回来!现在!立刻!马上!” “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您先别生气了。” 挂掉电话,傅识云回到病房,曲颂身体也检查完了:“怎么样?” “烧已经退了,剩下的伤慢慢养就行了,注意卧床静养,饮食也要千万注意,一定要清淡好消化。”医生交代完,转身离开病房。 傅识云看着床上比他出差之前更加消瘦的人:“我有事要回家一趟。许律师很快就来了,让他照顾你。” 曲颂点点头:“你忙你的,我没事。” 傅识云犹豫了下:“要不我等许律师来了再走。” “不用,你走就是了。”曲颂笑了笑,“我一个人没问题。” 爷爷那边催的急,加上担心宋家人不依不饶,傅识云也不敢多耽搁:“那你有事就按铃。这里是私立医院,医护资源充足,不要有心里压力。” 曲颂“嗯”了声:“路上小心。” 傅识云离开大约半小时,许天和就来了,见曲颂醒了,恨不得跪下给老天爷磕一个:“可算是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都是傅总衣不解带地守着你。对了,他人呢?” “有事回家了。” 许天和小声嘀咕:“多大的事能比你重要?” 曲颂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事。”许天和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宋琰现在是死是活。” 虽然心里恨不得他立马死了,但理智上说肯定不行。 曲颂皱眉:“什么是死是活?什么意思?” “昨天我来医院看到你高烧昏迷,问是怎么回事,傅总就跟我说了。我听完气个半死,问宋琰在哪儿要替你出气,然后他说“应该是死了”,也不知道是气话还是真的。” “不是气话。”曲颂顿时明白了傅识云为什么要回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牵动了伤口,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快别乱动了!”许天和赶紧按住他,“你现在最重要就是卧床静养!” “你别拦我,不然我伤口只会更疼。” 曲颂驴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深知此点的许天和无奈妥协:“行行行,我扶你。慢点慢点,当心伤口裂开。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是接完电话才回家的,肯定是被长辈叫回去的,大概率回祖宅了。”曲颂冷静分析,“你给他打电话,我手机摔烂了。” 许天和立马给傅识云打电话,接通后,曲颂焦急地问:“你去哪儿了?” 傅识云语气温和:“回家啊,不是告诉你了。” “我知道是回家,具体在哪儿?”迟迟没得到回答,曲颂开始威胁,“你不说我就自己出去找。” 半晌后,傅识云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让许律师带你过来,地址我发给他。” 第25章 “宝宝” 挂掉电话, 傅识云加快车速,争取在曲颂到之前把事情解决了。 车子驶入祖宅,进门之前傅识云交代特意在外面等他的王叔:“待会儿有人来不要拦着, 直接带他们来找我。” 王叔忧心忡忡道:“要不先去国外躲躲吧。” “放心吧,没事。”傅识云微笑着递给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抬脚进去了。 挑高的会客厅里, 宋琰父母、宋老爷子坐在中间沙发上。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傅耀忠, 见傅识云进来, 立刻冲他使眼神——赶紧好好道歉! 傅识云视而不见小老头的眼神暗示:“来的够齐的。” 宋老爷子脸色铁青地看了眼傅识云:“老傅,你这孙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上次跑去公司打人, 我看在两家的关系上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变本加厉!打断了三根肋骨, 有一根插进了肺里,要不是及时发现, 小琰就没命了!什么仇什么怨下这么重的手啊!” 已经哭红眼睛的陈玉婷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傅识云看着哭哭啼啼的陈玉婷, 心里忍不住想, 如果曲颂的妈妈知道了自己孩子遭受的折磨和痛苦, 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宋远山拍着陈玉婷的肩安慰,接着话茬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今天来不过是提前打个招呼, 免得伤了两家和气。报警、起诉,该走的流程一步也不会少, 还望傅大少爷有个心理准备!” 傅识云皮笑肉不笑,一句服软的话也不说:“没问题,我敢作敢当。希望宋少爷也能敢作敢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小琰打成那样, 难不成还是他的错了?!傅家真是好家教!”陈玉婷气冲冲开口。 “我打他是因为他该打。”一想到宋琰对曲颂做的事,傅识云便止不住怒火。只后悔当时没再多给他几拳,直接当场打死算了! 傅耀忠瞧着自己孙子的反应, 觉得不能光听宋家人一面之词:“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就算小琰真的有错,你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宋老爷子听出不对,立马改变了口风,“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做不到。”傅识云冷冷吐出三个字。当时那种情况要能忍住,他就成圣人了。 傅耀忠催促:“让你解释呢,快点说。” 没等傅识云开口,手机响了。接通后,曲颂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到了吗?” “到了。” “都有谁在?宋家人在吗?” “嗯。” “开免提。” 傅识云一秒不敢犹豫,立马打开免提:“开了。” “我是曲颂,这件事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我现在正在路上,等我到了我们再好好聊聊,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第28章 这话明显是冲着宋家人说的。宋远山语气严肃:“曲颂,你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人。” 曲颂笑了声,嘲讽道:“宋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自己做了什么转眼就忘了,但我还记得。” 宋远山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铁青。 傅识云关掉免提,手机举到耳边:“让许律师慢点开车。” 曲颂“嗯”了声:“无论他们提什么要求都别答应,等我到了再说。” “好。” 傅耀忠心里有了底,说话也硬气起来:“既然如此就等人到了再说吧,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半小时后,王叔打开门,曲颂和许天和一起走了进来。曲颂身穿病号服,披着许天和的西装外套,侧脸线条凌厉流畅,长眉入鬓,黑亮的眼珠里看不到丝毫情绪。 “不好意思来晚了。”曲颂走到客厅中央,目光一一扫过宋家的三个人,语气不咸不淡,“宋琰没来吗?” “小琰被打断了三根肋骨,伤了肺,正在icu里躺着。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现在就应该去守着他!”陈玉婷通红的双眼里充满了责备和愤怒,好像曲颂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曲颂面上不显,内心却震惊不已。竟然伤得这么重,难怪宋家人找上了门,看架势是不准备善了了。 摸清楚大概情况的曲颂也懒得废话了:“四天前的深夜,宋琰以签署了离婚协议让我过去拿为由,将我诱骗到世纪园小区3号楼顶层实施非法拘禁。在此期间,宋琰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切断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并对我实施了虐待和性--侵--犯。”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可能!”反应过来的陈玉婷矢口否认,“小琰不可能做这种事!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曲颂撸起袖子,解开手腕上的绷带,露出了触目惊心的勒痕,另一只手撩起衣服,腰上的淤青仍清晰可见:“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吗?” 陈玉婷盯着曲颂身上的伤,震惊得说不出话。 宋远山反应迅速:“你们现在还没离婚,怎么可能构成性--侵--犯,至于非法拘禁就更不可能了!” “任何违背当事人意愿强行发生的性--行为都是性--侵--犯,婚姻关系不保护犯罪行为。非法拘禁的构成要件有三,宋总如果不清楚可以自己查一查,我就不赘述了。”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非法拘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若存在殴打、侮辱等情节,从重处罚[1]。性--侵--犯的基础刑期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情节严重可升至无期或死刑[2]。” 曲颂不疾不徐:“数罪并罚,相信以我的能力,让他进去蹲个八--九年不成问题。” 如果单一个曲颂或许不足畏惧,但很明显傅家是站在他这边的。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眼前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宋老爷子心里有了数,看着曲颂:“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我不追究宋琰,宋琰不追究傅识云。他受的伤就当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也不算重。” “什么叫不算重?!”陈玉婷冲着曲颂叫嚷,“你看到他伤成什么样了吗就说不算重!站着说话不腰疼!” 曲颂冷漠道:“不想看,与我无关。” 陈玉婷还想再说什么,宋老爷子一个眼神制止了,痛快道:“好,此事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下文。” 曲颂轻抬下巴:“一言为定。” 等宋家人离开,曲颂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双腿软的和面条一样。冲傅识云扬起一抹放松的笑:“幸好没连累你,不然我真要内疚死了。” 如果傅识云因为他获罪,曲颂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傅耀忠看出曲颂在强撑着:“别站着了,赶紧扶他去房间躺下。”又吩咐一旁的王叔,“让厨房炖点补汤,别太油腻,好消化的。” 曲颂现在的情况不方便上下楼,傅识云将他安置在了一楼的客房,歉意道:“抱歉,如果我当时控制住自己,你就能把宋琰送进牢里了。” 曲颂摇了摇头:“就算宋琰真的坐牢了,宋家也会想方设法把他弄出来,还不如这么打他一顿来的实在。只是这件事肯定会影响你们两家的关系。” “无所谓,影响就影响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傅识云不在意道。 曲颂看着床边的男人,语气真诚到不能再真诚:“这件事一句“谢谢”太苍白,但我现在也只能对你说声谢谢了。如果还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尽全力。” “什么都没有,你只需养好身体就行了。”傅识云站起身,“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 许天和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顺便陪傅老爷子闲聊。 傅识云出来时话题已经歪到他身上了,只听小老头用非常遗憾又夸张的语气道:“抱不上曾孙子我也就认了,连个对象也不领回来给我看看!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打光棍呢,说出去都丢人!” 光棍本棍许天和轻咳了声:“现在很多大城市男性的平均初婚年龄已经30往上了,傅总条件好,不愁找不到对象。” 而且许天和估摸着,不是找不到,而是想找的人条件不允许。 比如:已婚。 见傅识云出来,许天和不放心问:“曲颂没事吧?” “没事,在休息。” “没事就行,那我就走了。” “留下吃午饭。” “不了。我下午有个案子,离这儿有点远,现在就得过去,午饭就在那边吃。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傅识云没强留:“我送你出去。” 来到院子里,许天和余光瞄了眼傅识云:“我赶时间,有话就直说了。你喜欢曲颂对吧。” 傅识云步子一顿:“很明显?” “不明显,你藏得挺好的。是昨天曲颂高烧昏迷,你坐在床边守着他的时候我偶然发现的。” 那个眼神很难形容,心疼得快要哭出来,又硬生生忍着,还有化不开的深情和温柔。能在一个成熟稳重、处变不惊的男人眼里看到这些情绪,不容易。 只可惜曲颂没有看到。 “先替我保密吧。”傅识云平静道,“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谈这些,我也不想给他压力。” 其实也是不敢赌,全天下就一个曲颂,弄丢了就完了。 许天和痛快答应:“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做到。” 送别许天和,傅识云往回走,刚一进门就看到小老头正一脸八卦地盯着自己:“是他吗?” 傅识云“嗯”了声。 “这孩子挺好,老宋家没福气。”傅耀忠眼睛一眯,话锋一转,“跟爷爷说说你俩怎么认识的?你是怎么喜欢上人家的?进展到哪步了?” 傅识云自动忽略掉前两个问题:“他还没离婚呢,能有什么进展。”接着又道,“您别表现的太明显,免得给他造成困扰。” “放心吧,爷爷有分寸。” “我去看看他。” “我也去!” 傅识云默默看了小老头一眼。 “行行行,我不去,你自己去。” 傅识云轻轻推开门,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大概是知道自己身处安全的地方,曲颂睡得很安稳,没有再做噩梦呓语。长长的睫毛温顺地垂着,投下一排阴影,看上去格外的乖。鼻梁高挺流畅,唇色是淡淡的浅粉色。 以前偶然刷到妻子受辱,丈夫冲动之下杀人的社会新闻,傅识云只觉得当事人太冲动,任何事都能靠法律解决。如今轮到自己才明白,别说杀人,剁了他都是轻的。 傅识云俯下身,额头轻轻贴住曲颂的额头。失而复得的滋味让他克制不住地呢喃出声: “宝宝。” 第26章 绝食 傅识云在办公室工作, 孙姨敲门进来,笑盈盈道:“补汤熬好了,要不要现在端过去?” 傅识云摇了摇头:“先用小火温着, 让他再睡会儿,待会儿我去端。” 孙姨和王叔一样, 来家里十几年了。虽说是雇佣关系, 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感情肯定也是有的。 见傅识云如此上心, 孙姨笑着打趣:“家里是不是要有喜事了?” 傅识云也跟着笑了:“我努力。” 两小时后, 傅识云去厨房盛了碗汤,轻轻推开卧室门, 发现曲颂已经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曲颂说着坐起身,盯着傅识云手里的碗, 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孙姨要是听到你这句话不知道有多开心。”傅识云坐到床边, 笑着将手里的汤递过去, “小心烫。” 曲颂用勺子一口接一口地舀着喝, 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傅识云看了眼他水润不少的嘴唇:“还要不要?” 曲颂摇了摇头:“我想去买手机, 再补办张手机卡。” “我带你去。” 曲颂还穿着病号服,傅识云给他找了套自己的便装, 穿在曲颂身上像大了一圈的俄罗斯套娃。 第29章 从房间出来,曲颂并未在客厅看到傅识云爷爷的身影, 不确定对方现在方不方便见面,于是按下了当面告别的念头。 看出他想法的傅识云朝着二楼高声道:“爷爷,我们走了!” “等会儿等会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傅耀忠从二楼下来,板着脸冲傅识云道,“刚回来就走, 不会又要出去闯祸吧!” 听到这话的曲颂连忙道:“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您别怪他了。真的非常抱歉。” 说完认真朝对方鞠了一躬。 傅识云心疼得不行:“逗你呢,没真生气。快起来。” 曲颂直起身,看着满脸狡黠的老爷子,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回肚子里。 傅耀忠冲曲颂和蔼一笑,终于不吓唬人了:“晚上来家吃饭。这次要不是你及时赶来,识云的麻烦就大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面临这些。”曲颂语气诚恳。 傅耀忠没再说别的,冲两人摆了摆手:“出去玩吧。” 上了车,傅识云无奈道:“年纪越大越活泼,老顽童一样。” “你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吗?”曲颂能感觉出爷孙俩关系格外的亲厚。 傅识云“嗯”了声,发动车子:“我妈去世后我就过来了,我爸工作忙,没时间管我。不过我小时候挺省心的,反倒是我爷爷,整天让我陪他玩,比我更像小孩子。” 曲颂听完不由想起了邻居家的小老头,也是一有时间就要自己陪他下象棋。 然而如果站在傅耀忠的视角看,则是另一番情形: 年仅5岁的小傅识云丧母后来到爷爷身边,乖巧懂事、沉默寡言,没人搭理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乖乖坐在不碍事的地方,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哭着喊妈妈,第二天又和没事人一样。 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于是傅耀忠化身顽皮爷爷,每天挖空心思逗弄自己的小孙子,给了傅识云一个体验感极为丰富的童年。 比如愚人节的时候把奥利奥夹心换成牙膏给傅识云吃;为傅识云准备超大号多层生日蛋糕,邀请他的同学一起来家玩;傅识云生病时彻夜不眠地照顾他;亲子运动会硬要上场一屁股把傅识云胳膊坐骨裂了…… 正是这些无数外化成具体事件的爱,造就了如今人品贵重、内核强大的傅识云。 ——每一份爱都不会浪费,就像每一滴雨水终将浇灌大地。 - 买完手机,补办好手机卡,两人回到车里。曲颂想着晚上要过去吃饭,偏头对傅识云道:“我想再去趟商场。” 傅识云开车载着他去了附近的大型商场,见曲颂无头苍蝇似的乱逛,后知后觉他的意图,状似随意地说:“我爷爷的爱好都比较古风,一是书法,二是喝茶。茶爱喝普洱茶。” 不仅开卷考试,还给了正确答案。 曲颂心领神会,在茶具店里选了套上好的紫砂茶具,又买了一盒上了年份的普洱茶。除此之外,给王叔和孙姨也准备了见面礼。 买完东西往扶梯口走时,曲颂不经意看到了斜对面的珠宝首饰店,想起上次律所聚餐许天和说看见傅识云戴胸针,抬脚朝那边走过去。 傅识云回完工作消息,一抬头人没了。找了好几圈终于发现了曲颂的身影,进去后正好听见他说:“麻烦帮我把这几款拿出来看看。” 柜姐按照曲颂要求,将四枚形状各异的胸针依次放到柜台上。 以为曲颂要买胸针的傅识云站在旁边耐心等着他慢慢选,一只手忽然朝自己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枚蛇形胸针,轻轻按在胸口上,大概戴胸针的位置。 傅识云立即挺胸抬头,站的比假人模特还板正,后悔没穿西装出来。 手的主人仔细打量一番后,觉得不满意,拿走换了个新的继续试。四枚胸针全部试完,心里已经有了高下的曲颂征求傅识云的意见:“你觉得哪个好看?” 一直仔细观察曲颂微表情的傅识云准确选出他相中的那款,只见曲颂露出了满意的笑,抬头对柜姐道:“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是一枚铂金的羽毛胸针,羽毛形状流程自然,无主石设计,上面镶满了碎钻。风格大气简约,不管是日常还是商务都很合适。 付完钱,曲颂双手递上装着胸针的礼袋,语气真诚:“虽然还是很轻,但这份谢礼希望你能收下。” 傅识云接过来:“礼轻情意重,谢谢。” 晚上,收到礼物的傅耀忠笑不拢嘴:“这礼物真是送到我心坎里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通风报信。 吃过晚饭,曲颂自然而然留宿了。还是白天的房间,傅识云拿着杯牛奶走进来:“孙姨说晚上喝牛奶促进睡眠,特意让我给你拿过来。” 爱屋及乌加上曲颂的个人魅力,这个家里的人很显然已经没把他当做普通客人了。 等曲颂喝完牛奶,傅识云继续道:“孙姨还交给我个任务,让我问问你早餐喜欢吃什么。” 曲颂心里一暖,又不想添麻烦:“都行,我跟着大家吃。” “你总得说两个,要不我没法交差。” 曲颂想了想:“豆浆吧。” “那再给你做个虾仁蒸蛋,好消化。” “好。” 次日早上,曲颂是第二个出来的,第一个是傅识云:“睡得好吗?” “挺好的。” “伤口该换药了,吃完早饭去。” “你要是忙我自己去也可以。” “不忙,再说换个药也费不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傅耀忠也下来了,关心曲颂:“睡得怎么样?不认床吧?” 曲颂:“睡得特别好,床非常软和。” 孙姨开始往上端早饭,豆浆和虾仁蒸蛋放到曲颂面前:“多吃点,看你瘦的。” 曲颂连忙道谢:“谢谢孙姨。” 吃饭早饭,曲颂回房间拿换下来的病号服准备还回去。孙姨边收拾桌子边对傅识云道:“怎么不告诉他是你做的?” 傅识云不在意道:“谁做都是这个味道,没必要特意说。” 他做是因为想做,没打算拿这个让曲颂记得他的好。 去医院的路上,曲颂收到了陈玉婷的电话,想都没想就直接挂了。对方锲而不舍打了第二通,曲颂又给挂了。 下一秒,一条短信发过来:[你不接我就给你妈打了。] 曲颂蹙了蹙眉,第三次打来时接了。 陈玉婷颐指气使:“你现在立刻给我来趟医院!小琰不肯吃饭,非要见你,已经晕过去一次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义务配合您儿子的幼稚行为。”曲颂语气平静道。 “你说什么?!”陈玉婷难以置信,“他为了你差点死了,现在又为了你绝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赶紧给我过来!” “好一个为了我。”曲颂唇角勾起讽刺的笑,“我说宋琰怎么会养成如此蛮横自私、缺乏同理心又极度自我的性格,原来都离不开您的言传身教。陈女士,难道您从来没反思过自己教育的失败吗?” “我儿子怎么样轮不到你评判!”受到羞辱的陈玉婷态度更加恶劣,“赶紧滚过来!别以为我真奈何不了你!” 曲颂不为所动:“放心,您儿子舍不得真把自己饿死。有空在这里威胁我,不如多对他散发一下母爱。”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宋老爷子的声音:“看在我的面子上来看看小琰吧。他现在饭也不吃,营养液也不挂,医生说再这么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面对宋老爷子,曲颂说不出什么重话:“我想您应该理解我不想见他的心情。” “我理解,我非常理解。”宋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语气诚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宋家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也替小琰妈妈给你道歉,刚刚她的态度太恶劣了。但是无论如何,生命只有一次,念在他曾经为了你差点死了的份上来看看他吧。算爷爷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曲颂被最后这句话弄的有些不好受,态度有所软化:“我考虑考虑。” 挂掉电话,曲颂靠在座椅上,无比心累地捏了捏额角:“宋琰绝食要见我,他怎么能这么幼稚。” “你要见吗?” “宋老爷子的话听得我难受。” 傅识云知道他心软:“那就去见见,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这样你也算仁至义尽。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 曲颂轻轻“嗯”了声。 换完药,两人去了宋琰住的医院。来到病房门口,曲颂看了眼守在外面的三个人:“我进去见他也可以,有一个条件。” 宋老爷子:“你说,什么条件都行。” 三个人都做好了被曲颂狠敲一笔的打算,只听曲颂缓缓道:“宋琰出院后让他立刻跟我离婚,我不想再和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宋老爷子愣了下:“好,我会说服他的。一定不会让他再纠缠你。” 第30章 傅识云:“我就在外面,有事直接喊。” 曲颂冲他点点头,开门走进了病房。 第27章 离婚证 宋琰靠在病床上, 目不转睛看着走进来的人,颓丧的脸上燃起了一丝希望,虚弱开口:“听我妈说, 你为了保傅识云,不惜拿我对你做的事要挟他们。” “当事人自行协商是解决纠纷的常见方法之一, 不是要挟, 也不要说的你好像吃了多大亏一样。”曲颂站在病房中央, 离病床有三四步的距离, 不肯再往前一步。 宋琰噎住,随即不甘心地问:“你来看我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的?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吗?” “不是你绝食逼我来的吗?”曲颂的态度仿佛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我对你没什么想说的,你想说什么就说, 说完我就走了。” 其实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曲颂能做到如此已经是素质高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烧退了吗?那里还疼吗?”宋琰问得急切又小心翼翼。 这话曲颂听着只觉得反胃, 讥讽道:“谢谢宋少爷高抬贵手, 我还没被您玩死。” “那天是我太冲动了, 没控制住情绪, 你能原谅我吗?如果不是你故意刺激我,我肯定不会那么对你。”说到最后, 宋琰又将责任推到了曲颂身上。 “你想听什么答案?我说不能,你会为了得到我的原谅继续纠缠;我说能, 你下次只会更得寸进尺。” 曲颂一针见血道出了宋琰的想法,又接着说:“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 都是要耗费感情和精力的。我不屑这么做,因为你不值得。” “不值得……不值得……好一个不值得。”宋琰低声呢喃,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双眼通红瞪着曲颂,“曲颂,你真的好狠的心!” 曲颂不置可否,连反驳话都懒得说。宋琰就是这样的人,凡事都喜欢外部归因,从不内省,多说无益。淡淡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走了。” “你别走!”宋琰语气焦急,祈求道:“你过来好不好?我想抱抱你,就一下。” 曲颂眼里涌上深深的防备:“不可能。我今天会来完全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一把年纪了为了你低声下气。宋琰,你有很多爱你宠你的家人,继续做回你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吧。” 说完,曲颂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身后响起宋琰声嘶力竭的挽留:“曲颂你回来!别走!求你了!” 听到喊声,陈玉婷第一个开门冲了进来,宋远山紧跟在后面,曲颂越过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宋老爷子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见曲颂出来,脸上浮现出感激和歉疚:“谢谢你能来。” 曲颂微微颔首:“该说的我都说了,告辞。” 病房里,泪流满面的宋琰抓着陈玉婷的胳膊,像个无助的孩子:“妈,怎么办,曲颂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陈玉婷心疼得红了眼眶,苦口婆心:“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你为什么非他不可啊!他到底哪里好了让你这么惦记着?” “我就要曲颂!他就是最好的,我只要他,别人谁都不要!我要去找他!”宋琰说着就要下床去追,陈玉婷赶紧拦着:“别动,医生说你现在要卧床静养!” 旁边的宋远山铁青着脸甩了宋琰一个巴掌,厉声道:“闹够了没有!” “你打他干什么啊?!”陈玉婷心疼地冲宋远山大吼。 宋远山缓了口气:“你出去,我单独跟他谈谈。”见陈玉婷迟迟不动,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遍:“出去!” 陈玉婷起身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父子俩。被扇了一巴掌的宋琰呆坐在床上,好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嘴里反复念叨着:“我要去找曲颂……我要去找曲颂……” “你现在就算是死了曲颂都不会回头,因为他身边已经有更好的了,处处都比你强!”宋远山以己度人,打心底认为曲颂是傍上了高枝才这么干脆,不然肯定舍不得离婚。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听到这话的宋琰自嘲地笑了笑:“他果然还是选择了傅识云。” “这不是很正常吗,是个人都会这么选。”宋远山继续打击宋琰,“傅识云手握整个启跃,董事会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不服他,在他的管理下启跃的市值一翻再翻。再看看你,半死不活,烂泥扶不上墙!拿什么和他比?” 宋琰并未被这些话击垮,脑子里反而产生了一个念头:“是不是只要我变强,曲颂就会回心转意了?” “那当然。”宋远山语气笃定,“每个人都有慕强心理,只要你变强了,其他人自然会主动攀附。” 宋琰眼神越发坚定:“我知道了。” 曲颂,我一定会把你从傅识云手里抢回来的。 - 从医院出来,傅识云观察着曲颂的反应,见他没有太难受,问道:“都聊了什么?” 曲颂语气烦躁:“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聊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想去哪儿,我送你。” 曲颂沉默半晌:“送我回家吧。” 车子停在楼下,傅识云拒绝了曲颂上去喝咖啡的邀请:“咖啡改天再喝,好好休息,别久坐。” “好,那就改天。”曲颂下车冲傅识云摆了摆手,“再见,开车小心。” 再次回到住了八年的家,曲颂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犹记得刚搬进来时的喜悦和憧憬,没想到结局竟然如此残败。 这栋房子曲颂肯定是不准备继续住下去了,等过段时间就把它挂到二手平台上。不过暂时还得住着,新房子还没选好——曲颂打算接妈妈过来一起住,所以一直在考虑要换个什么样的房子。 转天上午,曲颂去了趟律所。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律所里的人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和八卦。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曲颂婚变的消息早已在圈子里传开了,如今他消失许久突然出现,大家伙纷纷猜测是不是已经离完婚了。 曲颂性格随和,也不摆领导架子,还真有人敢当面问。曲颂回答的模棱两可:“差不多了。” 闹到现在这种地步,就算宋琰不想离,他家里人也绝对不会同意。自己只需要慢慢等着就行了。 一周后,曲颂收到了宋琰的短信:[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第二天曲颂提前十几分钟赶到民政局,和更早到的宋琰在民政局门口碰了面。 宋琰看向曲颂的眼神隐忍而克制,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曲颂吞到肚子里吃了,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失去了。努力扯出一抹洒脱的笑:“咱俩连婚礼都没办过,真挺遗憾的。” 曲颂反应平静:“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进去吧。” “最后一个问题。”宋琰还是不甘心,“在你眼里,傅识云是不是样样比我强?”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曲颂语气坦然而坚定,“以前是你,以后是谁看缘分,但一定不会是你了。” 办理离婚的过程两个人都没说话,拿到离婚证后,曲颂向办理人员道谢后起身离开,留给宋琰一个利落潇洒的背影。 见宋琰站在原地迟迟不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办理人员出声劝道:“走吧小伙子,缘分尽了勿强求,好好开始新的生活,会有更好的人在前面等着。” 宋琰摇头不语。 不会有比曲颂更好的人了。那个爱他爱到骨子里,包容他一切不好,对他体贴入微的人,终究还是让他弄丢了。 - 离完婚的第二天曲颂就病了,发烧嗓子疼,还咳嗽。诱因是晚上睡觉忘了关窗户,受凉了,归根结底还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太多,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身体也在硬扛着,骤然放松下来可不就病倒了。 家里备的感冒药过期了,曲颂无奈给许天和打电话,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我感冒了,发热咳嗽,帮我买点药。” “哈哈哈哈……”许天和发出一长爆笑,“你这声音不知道还以为谁家鸭子成精了呢。” “滚吧你,能不能别欺负我这个离异人士。”曲颂也跟着笑了,有气无力道。 许天和愣了两秒:“离了?” 曲颂“嗯”了声:“昨天离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着,我这就过去。” 挂掉电话,许天和准备去给曲颂买药,走到办公室门口,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新想法。打开微信给傅识云发消息: 【忙吗傅总,有件事想拜托你。曲颂刚给我打电话说他感冒了,让我帮他买点药。我现在手里有工作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去一趟。】 没过多久,傅识云回复:【没问题。什么症状?发烧吗?】 许天和:【发烧咳嗽,嗓子也不舒服,我估计应该挺严重的。】 傅识云:【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许天和满意地“啧啧”两声,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还得是我啊!” 第31章 挂掉电话,曲颂回床上躺着,半睡半醒间听到有动静,从卧室出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傅识云手里拎着药,见曲颂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眼里闪过笑意:“许律师有工作走不开,特意拜托我过来。” 曲颂迟钝地“哦”了声:“麻烦你了。” 傅识云走过去伸手探了探曲颂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医生说这些药不能空腹吃,我去给你煮点粥,吃完了再吃药。你回床上躺着。” 曲颂听话地回了卧室。大概过了一分钟,卧室门打开一条小缝,曲颂站在门口,像个孩子似的顺着缝隙偷看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背影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黑色西裤包裹着两条大长腿。 看了一会,曲颂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离婚证放到床头柜上。 粥熬好,傅识云用勺子来回搅,等温度能入口了,端着给曲颂送去。 打开卧室门,曲颂背对着门口侧躺在床上,傅识云把粥放到床头柜上,正要喊他,一个红色小本本让他的话卡在了喉咙。 傅识云瞄了眼曲颂,确定他睡着了,轻轻拿起来,反复确认好多次上面的字是“离婚证”不是“结婚证”。 又不放心打开看了眼里面: [离婚申请,符合《婚姻法》规定,予以登记。给发此证。] 旁边是一个大红戳子。 傅识云控制不住地扬起唇角。 曲颂离婚了,太好了! 第28章 挑衅 欣赏够了, 傅识云将离婚证放回原位,俯身轻轻拍了拍曲颂的肩膀:“醒醒,吃饭了。” 曲颂睁开眼睛, 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傅识云手里的粥, 操着一副公鸭嗓道:“谢谢。” “……”傅识云憋笑道:“你这嗓子最近要少说话。” ——不笑出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曲颂抬头看了他一眼, 童心大作:“嘎嘎嘎嘎嘎!” 傅识云“扑哧”笑了出来, 笑意直达眼底, 催促:“快吃,吃完把药吃了, 下午要是还不退烧就带你去医院打退烧针。” 吃完粥和药,傅识云扶曲颂躺下:“你好好休息, 我就在客厅,有事叫我。” 等傅识云关上门, 曲颂歪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离婚证, 心想:他应该看见了吧。 傅识云坐在沙发上, 想起刚刚看到的离婚证, 不禁开心地笑了出来。本以为这辈子都只能旁观,没想到竟有美梦成真的机会。 上午十点多, 傅识云正在厨房熬蔬菜虾仁粥,准备给曲颂当午饭。听到门外有动静, 抬脚走过去,宋琰正好开门进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先说话。这场无声的较量最终还是宋琰败下阵来, 语气嘲讽:“这么快就同居了?真是迫不及待啊。” 傅识云拿出主人的姿态,不痛不痒地问:“和你有关系吗?” 下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宋琰眼里的妒火似要化为实质, 口不择言:“他和我睡了八年,浑身各处被我碰过无数遍。傅总还真是口味独特,喜欢一个我玩剩下的二手货!” “你说这话时有丝毫念着他曾经对你的好吗?”傅识云并未被激怒,“我真替他感到不值,竟然喜欢过你这么一个下三滥。” 宋琰好像被人抽了一巴掌,冲傅识云恶狠狠道:“少在这里装高尚!你俩不是早就看对眼了吗?!要是没有你,他也不可能这么快跟我离婚!” 傅识云懒得解释:“据我所知这栋房子已经不属于你了,私闯民宅是要坐牢的。” 宋琰冷笑了声:“我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也不行?” 他本想借着收拾东西的理由来见曲颂,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傅识云。昨天才离婚,今天傅识云就住了进来,可见俩人有多迫不及待!宋琰光是想想就嫉妒疯了。 “恐怕不行,他在睡觉,会吵醒他。” 宋琰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想的意思。” 宋琰压住胸腔里快要喷发而出的怒火,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在意:“你不用向我炫耀,你现在有的我曾经也有,只多不少!记住了,是我先不要才轮到你的!” 傅识云勾了勾唇角:“原来“失去”这个词还能这么解释,长见识了。” 宋琰终究还是没控制住:“傅识云你他妈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抢回来的!”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时此刻,在宋琰心里,曲颂已经成了他赢过傅识云的战利品,而非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 药物的作用下,曲颂睡得很沉,睡醒后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打开卧室门,瞧见傅识云背对着自己蹲在客厅里,正摆弄着什么。 曲颂走过去,认出了是立式的实木挂衣架,已经快组装完了,只差最后两个挂钩没安装。 傅识云抬头看了曲颂一眼:“醒了,烧退了吗?” 曲颂盯着挂衣架,咳嗽了几声,低声道:“退了。你弄这个干什么?” 傅识云拿起一个挂钩塞进对应的孔里,旋转着拧紧:“门口没挂衣架总归不方便,我同城网购了个立式的,将就用。” “待会再吃一次药巩固下,之后如果不烧了就把退烧药停了,治嗓子的和止咳的要继续吃。”傅识云边说边低头组装挂衣架,没注意到曲颂若有所思的神情。 ——原来组装一个衣架是如此简单的事。 曲颂轻轻应了声:“好。” “厨房里有粥,饿了自己去盛。” 曲颂站在原地看着傅识云组装挂衣架:“不饿。” 傅识云动作麻利,加上这玩意儿也没什么难度,两个挂钩很快就装好了,拎着挂衣架走到门口,把它放在换鞋凳旁边,扭头问曲颂:“放这儿行吗?” “可以。”曲颂点了点头,鬼使神差和傅识云说起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我准备把这套房子卖了,换套新的。再找机会把我妈接过来一起生活。” “伯母年纪越来越大,肯定不能一直在老家独居,接过来是最好的。”傅识云认真同曲颂聊了起来,“房子准备换什么样的?平层、复式还是别墅?” “还没想好呢。我在想如果以后交了新的男朋友,住在一起会不会不太方便。” 傅识云架着腿坐在沙发上,认真建议:“这个问题我觉得你暂时先不用考虑,以你和伯母的需求为先,等有了男朋友再和他商量,不要为了迁就别人委屈自己。” 曲颂愣了下,随即笑着说:“说得对,这个毛病确实得改改了。” 28天养成一个习惯,90天巩固一个习惯。曲颂的某些习惯已经持续了八年之久,可以说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对了,上午你睡觉的时候宋琰来过,来收拾东西,我怕吵醒你没让。你记得把密码改了,或者最好换把新锁。” 曲颂想也不想:“直接换锁。” 一直待到晚上七点多,确定曲颂发烧没有反复,傅识云起身离开。曲颂送他到门口,关上门后,一个人站在玄关看了好一会儿的挂衣架,像是在欣赏什么难得的物件。 第二天,曲颂在网上找了家卖智能门锁的,连买锁带安装,一步到位。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宋琰的物品全部整理好,打包装箱,寄到了长恒医药的办公楼。 如此一来宋琰再也没有登门的借口了。不出意外,曲颂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宋琰的短信:[至于做到这份上?就这么怕我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 曲颂没回,宋琰也没再发别的,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 和宋琰彻底一刀两断后,曲颂试图让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步入正轨,却总是差点意思。 生活上还好,不过是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习惯之后甚至觉得比之前更自由了,随心所欲,不用再顾及另一个人的感受。主要是工作,一直回不到之前游刃有余的状态,搞得曲颂有点焦虑。 也许是时候停下来放松放松了。 曲颂把这个想法告诉许天和后,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你早就该这么干了!机器都需要定时维护,更何况是人了。” 这些年曲颂一心扑在工作上,像不停旋转的陀螺,确实应该停下来歇歇了。 许天和靠在曲颂办公桌上,给他出谋划策:“准备怎么放松?要不办个单身派对?以你的条件,今天办派对,明天就能脱单!” “算了吧,我现在不想太快脱单。”曲颂开玩笑道,“何况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不得陪陪你。” “滚一边去!盼着我点好行不行!”许天和忍不住骂他,又问,“那你想怎么放松?” 曲颂沉默半晌:“我想去看海,还想冲浪。” 许天和表示赞同:“夏天最适合去海边玩了!去吧,玩够了再回来,律所有我呢。” 三日后,曲颂收拾好行李,订好机票,动身前往最南端的海岛城市。 第32章 曲颂买的是商务舱,享有提前登机服务。只是万万没想到在飞机上碰到了傅识云,对方同样一脸意外。 这趟航班是直达,目的地唯一。 坐在头等舱的傅识云笑着问:“好巧啊,是去工作吗?” “不是。”曲颂摇了摇头,“我给自己放了个假。你呢?工作还是度假?” “适当放松放松挺好的。我去考察个旅游项目,看看值不值得投资。”傅识云道。 “我先过去了,我在商务舱。”曲颂道。 傅识云点头:“好。待会见。” 三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地机场。两人自然而然凑到了一起。 傅识云:“酒店订了吗?” 曲颂愣了下,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两秒才说:“没有呢。第一次来,想看看哪家酒店外面的风景好再订。你订了吗?” “订了。海边酒店,出门就是沙滩和海。我住过几次,觉得还不错,你可以过去看看,相中的话也订在那里算了。” “好。” 两人一起到了酒店,曲颂来到前台:“你好,请问还有房间吗?” 前台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先生,已经没有了。” 曲颂顿了顿:“一间都没了?” “是的先生,最近是旅游旺季,宾客比较多,一般都是需要提前预定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曲颂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转头冲傅识云遗憾地耸了耸肩,“我走了,去别处看看。” “不介意的话和我住吧。”傅识云真诚挽留,“我订的是套房,有两个独立卧室,住两个人完全没问题。这间酒店没房,其他酒店估计也差不多。” 前台闻言搭腔道:“我们酒店的套房都非常宽敞,还有露台,视野开阔无遮挡,能看到海和沙滩。非常适合朋友、家人一起居住。” 曲颂贴心询问:“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傅识云回答的毫不犹豫。 因为他就不是来工作的。 是知道了曲颂要来旅游,傅识云才跟着来的。 至于怎么知道的,那当然离不开许妈妈的大力相助。 曲颂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29章 十指相扣 两个卧室都是朝阳的, 曲颂随便选了一间,进去后从行李箱里拿出t恤和短裤换上,踩着拖鞋出去了。 短裤长度在膝盖靠上一点的位置, 笔直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皮肤光滑细腻, 白的晃眼。纤细的脚踝骨骼感十足, 脚趾匀称齐整, 指甲粉粉的。 傅识云看得喉咙发紧, 赶在曲颂发现前收回了目光,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露台外面的风景不错, 午饭叫客房服务怎么样?边吃边看风景。” 曲颂从善如流:“好啊。” 傅识云翻开菜单:“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曲颂走过去,点了道椰子鸡。 傅识云记在便签上。 有商有量的点完菜, 傅识云拨通电话,照着便签挨个念了一遍。 一个小时后, 服务人员将饭菜、餐具摆在露台的餐桌上, 并贴心地打开红酒:“两位请慢用。” 两人面对面坐着, 傅识云拿起红酒给曲颂倒酒, 又给自己倒了杯,举起高脚杯, 眼含笑意道:“度假愉快!” 曲颂笑盈盈与傅识云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谢谢!” 不远处, 海天一色,洁白的沙滩上满是度假的游客。海风拂面,带着海水的咸湿。享受美食, 欣赏风景,当真是所有烦心事都没了。 第二天的早饭依旧是在房间里吃的。快吃完时,曲颂问傅识云:“你一会儿要出去工作吗?” 傅识云愣了下:“对。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结束。” “结束之后呢?” “当然是留下来和你一起度假了。”傅识云开玩笑道, “你不会要赶我走吧?” 曲颂笑了笑:“怎么可能,这是你订的房子。要赶也是你赶我。” “那我肯定不会。” 吃完饭,傅识云换好衣服出去“工作”,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待个大半天再回来。 下午的时候,曲颂在酒店待的实在无聊,从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靠在露台躺椅上,边吹海风边看书。 傅识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曲颂躺在躺椅上睡着了,书倒扣在腿上,头发被海风吹的有点乱,夕阳落了满身。 这么睡下去容易着凉,傅识云俯身轻拍曲颂的肩膀,见他醒了,柔声问:“怎么睡外面了?” 曲颂揉了揉眼睛:“看书来着,看来看去就睡着了。” “没出去玩?” 曲颂摇头:“我预约了尾波冲浪,今天排满了,要明天才能玩。” 傅识云挑眉:“你会冲浪?” “不会,但我想玩。” “这个不难,你肯定能很快学会。” 曲颂站起来,两人一起去了里面:“项目考察的怎么样?” “没什么投资价值。”傅识云随便扯了个借口,“我去换身衣服,晚饭出去吃。” 晚饭两人没往远走,就在附近海边餐厅吃的。吃完一起去海边散步,金色夕阳洒满海面。 “明天要不要看日出?”傅识云提议。 曲颂从善如流:“好啊。” 回到酒店,傅识云在软件上租了一艘游艇。明早沙滩上看日出的人肯定不会少,他要和曲颂看一场独一无二的海上日出。 早上五点,两人从酒店出来。曲颂下意识往沙滩走,被站在路边打车的傅识云叫住:“这边。” 曲颂走过去,眼里浮上疑惑:“去哪啊?” 傅识云卖关子:“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租赁公司,明白了什么的曲颂心里升起期待,做好了看一场海上日出的准备。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准备少了。 傅识云拿上钥匙,走到游艇边上,迈开长腿上去,转身对曲颂道:“来吧。” 曲颂愣了下:“只有我们两个?” “当然。”看出曲颂的疑惑,傅识云轻笑道:“游艇我开,上来吧。绝对安全。” 曲颂毫不犹豫登上了游艇。 傅识云开着游艇往海面深处驶去,最终停在了一片海域。四面八方都是看不到边的海,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 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像一簇点燃的金色火苗,越烧越旺,染红了整片天和海。海鸥挥动翅膀掠过橘红色的朝霞,啼鸣划破长空。晨风拂面,心旷神怡。 曲颂忽然打了个哆嗦,傅识云毫不犹豫脱掉外套给他披上,自己只留了件薄薄的衬衫:“日出也看完了,打道回府。” 曲颂愣了下,见他穿的单薄,要脱下来,被傅识云一把按住:“穿着,等会儿带起风来更冷。我没事。” 说完,傅识云转身发动游艇,只留给曲颂一个修长利落的背影。 外套还残留着温度,很温暖。曲颂抬起手臂伸进袖子里,低头时嗅到了傅识云的味道。 -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满。 中午的时候傅识云就开始不舒服了,脑袋发沉,还有点鼻塞,他没当回事,下午继续陪曲颂去完冲浪。 玩了四个多小时,症状不出意外加重了。回到酒店,傅识云借口累了回房间休息。 晚上六点多,曲颂叫傅识云吃饭,在门口喊了几声没反应,轻轻打开门。 傅识云躺在床上,轻蹙着眉,睡得并不安稳。 觉得不对的曲颂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傅识云的额头,连忙将他叫醒:“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 傅识云坐起来,笑着开口:“我睡着的时候还没烧呢。” 曲颂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回事,责怪自己太粗心,竟然毫无察觉。 见曲颂低着头不说话,傅识云知道他在自责,宽慰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吹风着凉了而已。给酒店打电话问问有没有退烧药。” “我这就去。”曲颂连忙去打电话。 十几分钟后,客房服务人员送来了退烧药、温度计和退热贴。 体温37.8c,有点低烧。吃完退烧药,曲颂让傅识云躺下休息,自己坐在椅子上守着。 “去休息吧,不用守着我。” “我不累,等你烧退了我再走。” 傅识云沉重地眨了眨眼皮:“那我先睡了,别熬太晚。” “好。” 快九点,曲颂摸了摸傅识云的额头,确定不烧了才回房休息。凌晨两点多,曲颂起来去了趟厕所,觉得不放心,抬脚去了傅识云的卧室。 打开床头灯,只见床上的人脸颊酡红,竟然又烧了起来,而且温度摸上去比之前高了不少。 曲颂撕开退热贴包装,轻轻拨开傅识云额前的碎发,将退热贴仔细贴在额头上。见他出了不少汗,曲颂又去卫生间弄了块湿毛巾。 冰凉湿润的感觉让傅识云睁开眼,看着床边低头帮他擦汗的人,哑声道:“麻烦了,这么晚还照顾我。” 第33章 “这么客气干嘛,我生病时你不是也照顾我了。何况你还是因为我才发烧的。” 帮他擦完脖子和手臂,曲颂拿起退烧药:“醒了就再吃一次,估计是药效过了才又烧起来的。” 傅识云从床上坐起来:“好。” 卧室里的手机突然进来通电话,声音清晰传了过来。 这个时间,诈--骗和骚扰电话应该没这么敬业,曲颂把抠出来的退烧药交给傅识云,又给他拿了水,起身往卧室走。 看了眼来电显示,曲颂迅速接起来:“怎么了周姨?” 周姨是老家的邻居,曲颂逢年过节都会带着礼品登门拜访,一来是为了搞好邻里关系,二来是希望平日里能和妈妈有个照应。 周姨语气焦急:“你快回来吧小颂!你爸半夜喝醉了冲到家里,把你妈打了!脑袋磕在茶几上流了好多血,人都没意识了!” 曲颂脑子“嗡”地一声,差点没站稳,颤声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往回赶。周姨,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妈叫个救护车,谢谢您了。” “我叫了,叫了救护车才给你打的电话。哎……我好像听到救护车声音了!我先挂了,你快点回来啊!” 听到声音的傅识云走了进来:“怎么了?” “我妈头磕了一下,挺严重的,我回去看看。”曲颂言简意赅交代完,打开订票软件搜索回江北的最近一趟航班。 注意到他微微发抖的指尖,傅识云心里一疼,不由分说从曲颂手里拿过手机,输入目的地,迅速做出判断:“能赶上的最近一趟的航班是四点二十。” 曲颂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箱,从卧室出来,撞上了同样穿戴整齐的傅识云,愣了下:“你也要去吗?” 傅识云“嗯”了声:“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可你还发烧呢。” “没事,挺一挺就过去了。”傅识云不在意道,“快走吧,别耽误了。” 到了酒店大堂,傅识云迅速办理好退房,和曲颂一起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先根据飞机落地时间订好了高铁票,又用租车软件在当地市里的租车行租了辆车,最后联系司机让他去机场接机,送他们去高铁站。 后续事情全部处理好,傅识云看向不停抠着手指的曲颂,安慰道:“伯母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对,会没事的。”曲颂下意识附和,隔了两秒又忍不住道:“可是磕到了头,还流血了。真的会没事吗?” 傅识云犹豫半晌,抬手扣住曲颂放在腿上的手。手指穿过指缝,紧紧攥住,默默给予他力量:“真的会没事的,相信我。” 看着男人沉稳的目光,曲颂慌乱的心渐渐稳定下来,无声地点了点头。 畅通无阻到了机场,正好赶上检票。机票只买到了经济舱,好在座位是挨在一起的。 发烧加上经济舱的拥挤,傅识云破天荒晕机了,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停捏着太阳穴来缓解头晕恶心。 曲颂看着面色苍白的男人,心里一阵不忍:“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吧。” “不用,我没事。” 曲颂自然看出他在强撑,不由分说将人拽过来,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睡吧,落地了我叫你。” 飞机穿过云层,平稳飞行在夜空中。曲颂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感受着肩上的重量,一颗心渐渐稳定下来。 以前和宋琰在一起时,因为年纪和阅历的关系,曲颂一直是被依靠者。久而久之便习惯了什么事都一个人解决。 如今竟难得体验到了依靠的滋味。 而给他这种体验的人,此刻正枕着他的肩膀沉沉睡着。 第30章 白菜包子 飞机准备落地时, 曲颂叫醒了傅识云,顺势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皱起眉:“怎么还是烧啊, 不是吃过退烧药了吗。” 傅识云直起身,声音干涩:“没事的, 一会就好了。” “要不你别和我回老家了。”曲颂担心傅识云的身体, “回去好好休息, 要是还不退烧记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傅识云看了曲颂几秒, 没说话,头默默转向另一侧, 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他能说什么,曲颂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只能怪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平时壮得跟头牛一样, 关键时刻掉链子。 看着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的人,曲颂愣了下, 有些不确定地想:这是生气了吗? 有点好玩是怎么回事? 下了飞机, 张大哥已经在等了, 帮两人把行李箱放好, 一刻不敢耽误出发去高铁站。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高铁站外。曲颂正准备下车, 收到了妈妈的电话,迅速接起来, 语气焦急:“妈,您怎么样了?” “妈没事,别担心。医生说过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张小梅脑袋缠着绷带靠在病床上, 面色苍白道。 曲颂打开车门下车,注意力全在电话上,一心二用往高铁站里面走,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个人:“少骗我了,我这就回去。” “不用回来,妈真没事。” “已经在高铁上了。”曲颂故意这么说,笃定道:“不是第一次了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小梅沉默好一会儿,有些心虚地开口:“从我在江北照顾完你回来。” 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曲颂心里又气又后怕,“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我就您这么一个亲人了。” “他老婆和他离婚了,因为赌博。他知道你现在出息了,就想要你的电话和地址,我肯定不给,不然他一定会去骚扰你。”张小梅苦口婆心,“听妈话,别回来了。不然闹起来对你影响不好,妈真没事。” 曲颂鼻子一酸:“您好好休息,我今天下午就能到家。天塌下来有我呢。” 挂掉电话,曲颂似有所感地转过身,这才发现傅识云竟一起进了站台,正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见他看过来,无辜地眨了眨眼。 曲颂破涕为笑,好笑又无奈道:“你走路怎么连声儿都没有?” 傅识云也跟着笑了:“是你打电话太专心没听到。” 都进来了也不能再赶出去,曲颂:“要是到了市里还不退烧,就带你去打屁股针。” 傅识云痛快答应:“没问题,打两针。” 好在傅识云的身体一向不错,在高铁上温度就渐渐退了下来。到租车行取上车,曲颂开车往家里赶去。傅识云坐在副驾驶,没了发热的折磨,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下午四点,车子抵达县医院停车场。两人下车直奔住院部,一进病房就看到张小梅趴在床边干呕。 “妈!”曲颂几步冲过去,轻拍着背。 傅识云见状转身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脑震荡头晕恶心是正常现象,初期尽量减少身体活动,多卧床休息。” 曲颂扶着张小梅慢慢躺下,跟着医生出了病房,态度诚恳:“医生您好,我刚从外地赶回来,能不能麻烦您详细跟我说说我妈的情况?” 一听是病人儿子,医生如实相告:“中度脑震荡,额角缝了七针。总体没什么大事,你也别太担心了。” 曲颂仍旧不放心地询问:“脑震荡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这个说不好,得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谢谢医生。” 走到病房门口,曲颂手放在把手上正要推开,说话声通过虚掩的门缝传了出来。 张小梅语气虚弱:“看见你跟着小颂一起回来,我心里踏实多了。这孩子心里对他爸有恨,再加上这件事,保不齐能做出什么事来。你帮伯母看着点,千万别让他做傻事。不能因为那种人渣把自己搭上。” “您放心,一切有我呢。”傅识云坐在床边,保证道,“我肯定不会让他乱来的。” 张小梅拍了拍傅识云的手:“伯母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我和曲颂是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长辈面前,傅识云也没法说别的。 门外的曲颂放下手,转身离开了。 等张小梅睡着后,傅识云出去找曲颂,看到他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愣神,走过去坐下,劝慰道:“别太担心了,病这东西从来都是三分治七分养,慢慢来。” 曲颂点点头,低头看着投在地板上的灯光:“我爸是小学班主任,家长会上和学生家长看对了眼,搞在一起了,那女的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时我妈才知道。我爸为了迎小三进门,用我的抚养权逼我妈净身出户。我妈怕我跟着我爸受委屈,什么都没要,就要了我。带着我干干净净的走了。” 记忆翻飞,曲颂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有一年我妈生病做手术,手术费要两万,钱不够我去找我爸借,大冬天在楼下站了整整一天他都没见我,后来还是之前的邻居借的。” “我初中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成绩一落千长。我当时不想读书了,想早点进社会打工挣钱,分担我妈的压力。我妈知道后狠狠打了我一耳光,那是她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 第34章 “她跟我说:‘咱家这样的家境读书是你唯一的出路,钱不用你赚,你只需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我就是累死也值了。’” 想起这么多年妈妈为了自己吃的苦,曲颂眼神逐渐冷下来:“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的,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等张小梅状态稍微好些,曲颂直接报了警。警察到医院时,曲颂正坐在床边喂张小梅喝汤。 警察看了一圈问:“谁报的警?” 曲颂放下碗,起身道:“我报的。当事人是我妈妈。” 张小梅看了眼曲颂,没说别的,认真配合警察问话。 做完笔录,其中一名警察道:“我们会进一步确认笔录的真实性,在此期间请保持手机通畅,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等警察离开,张小梅抬眸看向曲颂:“小颂……” “您不用劝我,这件事没得商量。”曲颂态度坚决,“我小的时候他欺负您就算了。现在我长大了,他休想再不明不白糊弄过去!” “妈不是要劝你,妈是想说小心你爸狗急跳墙。”张小梅不放心地嘱咐,“我听说他被学校开除了,又沾了赌,家也散了。他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逼急眼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曲颂冷笑道:“我就怕他不来。” 晚上七点多,曲颂担心傅识云的身体:“我先送你回家休息,今晚我在医院守着就行。” “我没事,俩人能有个轮换。” “你感冒还没好利索,不能太累,不然容易反复。听小颂的话,先回家休息,休息好了明天再来。”张小梅也跟着劝道。 傅识云没再坚持:“好,我听您的。” 回去的路上,傅识云偏头看向窗外,打量着曲颂长大的地方,心里涌上一股非常巧妙的感觉。 曲颂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指了指路边:“你看前面蓝色牌子的包子铺,我上高中那会儿几乎每天早上都在他家买包子吃。个大便宜,两个就能吃饱。” 傅识云顺着看去,想象着曲颂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排队买包子的场景,不由勾唇笑了。 “我现在唯一不吃的蔬菜就是白菜。你猜猜为什么?” 傅识云想了想:“上学的时候吃够了。” “对。白菜馅包子七毛钱一个,最便宜。我每次都买白菜的,这辈子的白菜都在高中吃完了。” 傅识云默默记在心里,轻声道:“那以后都不吃了。” - 安顿好傅识云,曲颂返回医院照顾妈妈。不知过了多久,傅识云被敲门声吵醒,看着可视门铃里与曲颂有着四分像的男人,毫不犹豫打开了门。 曲伟看了眼开门的人,眼里充满了陌生,又看了一遍门牌号,确定自己没走错:“你谁啊?” 傅识云自报家门:“我是曲颂的朋友,您是?” 听到熟悉的名字,曲伟态度立马强硬起来,鞋都没换,大摇大摆进了屋,从怀里掏出把水果刀拍在茶几上,气势汹汹道:“我是曲颂的老子!他人呢?叫他出来!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和他同归于尽!还敢报警,真是反了天了!” 傅识云庆幸曲颂不在家,不动声色将门反锁:“他不在,您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曲伟态度恶劣:“我跟你说的着吗?!滚一边去!叫曲颂出来!” 傅识云耐心道:“他真不在,不信您自己找。” 找了一圈确定曲颂真不在,曲伟爆了句粗口:“肯定是报完警躲起来了!”目光落在傅识云身上,“你不是他朋友吗?给他打电话!” 傅识云不着痕迹地试探:“您刚刚说曲颂报警,是不是弄错了,您毕竟是他的爸爸。” “不可能弄错,除了他还能是谁!那个臭婆娘才不敢呢!幸亏我听到警笛声提前跑了,要不然早被抓了!”曲伟越说越生气,恶狠狠道,“我今天非弄死他!他不是大律师吗?我看看他能不能救自己的命!” 傅识云猜的没错,果然是提前跑了,脸上的笑意散了个干干净净:“你今天不仅见不到他,也走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察觉到危险的曲伟一把抓起水果刀,刀尖朝向傅识云,双眼冒着寒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不怕!不想死就赶紧滚!” 傅识云缓缓靠近,气势凌人:“什么都不怕手抖什么?什么都不怕听到警笛声为什么要跑?你手里的刀是棉花做的吗?!” 曲伟被激得怒火攻心,抓着水果刀朝傅识云刺了过去:“我他妈宰了你!” 没等近身,傅识云一脚踢在曲伟肚子上,曲伟整个人飞出去好远,水果刀也脱手掉在地上。 曲伟像条菜青虫似的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傅识云用鞋带将他的手脚捆住,水果刀踢远,打开手机准备报警。 “别报警,别报警!我求你了!”曲伟躺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连连求饶,“你放过我这次,我保证不来找麻烦了!” 傅识云居高临下看着他,讽刺道:“你逼着他们母子净身出户的时候怎么没心软呢?” 第31章 “触碰” 曲颂赶到警局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路上心都提在嗓子眼,直到在接待室里看到全须全尾的傅识云才彻底松了口气。 在电话里听到曲伟持刀入室时曲颂整个人都是懵的,生怕傅识云有个好歹。如今一颗心落地, 担心又不悦地瞪着面前的男人:“答应我妈看着我不让我乱来,你自己先乱来上了!那可是刀!你万一……” 后面的话曲颂没说下去, 唇紧紧抿在一起。 “我没事。”傅识云轻声安抚, “他在外面总归是个隐患, 万一伤到你和伯母后悔都来不及, 肯定不能放跑他。” 人逼急眼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傅识云在看到曲伟亮出刀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决断。 曲颂看着面前沉着冷静的男人, 徒手制服一个持刀行凶的人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 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警察打电话, 自己将永远被埋在鼓里。傅识云只会在第二天去医院时,对他说一句昨晚睡得很好。 见曲颂一直盯着自己, 傅识云不解挑眉:“怎么了?” “没事。”曲颂摇了摇头, 压下心里的异样, “在想要不要带你去吃我高中时吃过的包子。” 傅识云毫不犹豫:“当然要。” 到包子店时, 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不仅座位坐满了,还有一长串排队买包子的。店面翻新过, 和记忆中的有了出入。白菜包子已经涨到了1.2元一个,依然是最便宜的。 恰好这时有人吃完离开, 两人坐下,老板娘迅速过来将桌子收拾干净,笑盈盈问:“吃点什么?” 曲颂想也不想:“我要一屉最贵的包子。” 傅识云:“我要白菜的, 也是一屉。” 包子很快端上来,曲颂用筷子夹着咬了一口,听到傅识云问:“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曲颂点点头, “但没有想象中的好吃。” 十几岁的曲颂把最贵的包子想象成美味,如今吃到方觉普通,因为他早已不是那个拮据的少年了。 “我的也很好吃。”傅识云既是在吃包子,也是在品尝曲颂的一小段过往。 吃过早饭,两人前往医院。张小梅还没醒,傅识云知道曲颂不会离开医院,租了张陪护床,展开放到病床旁边,轻声道:“躺下睡会儿,我守着。” 曲颂面色犹豫:“我妈可能会吐。” “这有什么。”傅识云不在意地笑笑,“睡吧,交给我。” 曲颂点开时间正要设置闹钟,下一秒手机被傅识云抽走:“就这样睡,睡多久算多久。” “那我可真睡了。” “嗯。” 一宿没睡的曲颂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傅识云坐在椅子上给助理发消息:【我最近不在公司,能线上处理的工作直接发我电脑上,需要我签字的文件去找我爷爷。实在紧急的给我打电话。】 另一边,傅耀忠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孙姨见状连忙关心:“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坐在摇椅上悠闲晒太阳的傅耀忠摆了摆手,慢悠悠道:“不用,估摸是有人念叨我呢。” 此时已经七十多岁的小老头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连续看了三天文件终于受不了,一边滴眼药水一边给傅识云打电话:“去哪儿鬼混了?!赶紧给我回来!” “外地呢,有事回不去。” “有事你不提前把工作处理好了再走,让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帮你看文件!眼睛都看花了!”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您再坚持坚持,七十多岁正是工作的好时候。您看那些各个领域里被返聘回去的资深专家,哪个不是六七十岁。”傅识云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臭小子!你真是孝死我了!” 第35章 从警局回来的曲颂恰好看到这一幕,高大帅气的男人靠在走廊墙壁上,正笑着和什么人打电话。 等曲颂走过去,电话已经挂了,看着傅识云脸上尚未消失的笑意,十分随意地问:“谁的电话啊?” 笑得这么开心。 傅识云忍俊不禁:“我爷爷的。我把公司暂时交给他打理了,打电话兴师问罪来了。” 下一秒,曲颂也没憋住笑了出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短时间回不了江北,得把事情彻底解决了再走。” “暂时不用。”傅识云没把话说太满,“目前都是些日常事务,签个字就行了,如果真有急事我再回去。” 曲颂点点头:“好。” - 张小梅情况稳定一点后,医生建议适当下床走走。 曲颂去外面买水果,回来后发现病房里没人。走到窗前往下看,傅识云正扶着妈妈在楼下散步,傅识云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对方开怀大笑。 两人慢慢走到树下的长椅前,傅识云脱掉身上的外套叠好垫在椅子上,扶着妈妈小心坐下,热络地聊起了天。 如此寻常不过的一幕,曲颂却看入了迷。不禁想起了妈妈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十二岁,一个人拿着各种单子无头苍蝇似的跑来跑去,没有人帮他。 隔着玻璃,曲颂抬手抚过傅识云的眉眼。 临近中午,曲颂收到了周姨的电话:“小颂,中午别出去买饭啊,小远给你们送过去了。” 曲颂觉得不好意思:“这太麻烦您和小远了。” “不麻烦不麻烦,外头的饭哪有家里的干净。”周姨语气热情,“我昨天在电话里跟小远说你回来照顾你妈妈,他今天一大早就从乡下姥姥家回来了。” “小远高考考的怎么样?” “估分估了670左右,也不知道准不准。还有五天出成绩,我每天都提着心。” “估分一般都不会差特别多。小远又学的理科,误差会更小。”曲颂宽慰道,“您不用太担心。” “报考的时候你帮着出出主意,看看选什么学校合适。我和他爸什么都不懂。” 曲颂痛快答应:“没问题。” 半小时左右,曲颂正坐在床边和傅识云闲聊,一道雀跃的声音飘了进来:“小颂哥!” 曲颂循声转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整个人便被抱住了。 莫小远给了曲颂一个大大的熊抱,眼里的开心快要溢出来:“我好想你啊小颂哥!上次见你还是过年的时候!” 反应过来的曲颂轻轻拍了拍莫小远的后背:“几个月不见力气又大了不少。” 莫小远不舍地松开手,站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曲颂。 曲颂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好心提醒:“你带的饭呢?” 莫小远大叫一声:“在自行车把手上,我忘拿了!”转身边往外跑边道,“可千万别丢了啊!” 身后响起曲颂的叮嘱:“慢点跑!” “好!” 床上的张小梅笑道:“这孩子每次见你都这么激动,看来真是把你当亲哥哥了。” 旁边目睹一切的傅识云若有所思。 莫小远很快拎着一个帆布袋回到病房,从里面拿出保温桶和餐具。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傅识云:“叔叔,你是小颂哥的朋友吗?” 傅识云:“……” 曲颂“扑哧”笑出声,调侃道:“看来咱俩已经到了被人叫叔叔的年纪了。” 意识到说错话的莫小远连忙捂住嘴,不安地看了眼傅识云。这人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他是出于尊敬才叫叔叔的。 曲颂解围:“你嘴里的叔叔只比我大了一岁,准确来说是几个月。一个叫哥一个叫叔岂不是差辈了。” “没关系,叫叔叔挺好的。”傅识云道。 “……”曲颂反应迅速:“你占我便宜!” 傅识云挑眉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曲颂坚决不吃亏:“叫他识云哥就好。相识的识,云海的云。” 听着曲颂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傅识云的心好像被挠了一下,痒痒的。 吃饭时,曲颂和莫小远闲聊:“听你妈妈说你高考考的很好,有什么心仪的大学或者专业吗?” 莫小远毫不犹豫:“我要学法律,报考江北政法大学!我已经查好了,如果我估分没差太多是可以进的。” 受谁影响不言而喻。 曲颂顿了顿:“大学和专业关乎前途,你要慎重。” “我非常慎重!”莫小远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要学法律!” 他要去小颂哥待过的大学读书,将来成为一名像小颂哥一样的律师! ——少年找到了的光,坚定追随。 这种事曲颂不好深说:“这件事还是要征求你爸妈的意见。” 莫小远点头:“我知道。我爸妈肯定同意!” 吃完饭,莫小远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曲颂要送他,看出曲颂意图的傅识云抢先道:“我送吧,你留下来照顾伯母。” 等两人出去,曲颂给傅识云发消息:【给小远买点零食和水果,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傅识云:【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从住院楼出来,莫小远偷偷瞄了眼傅识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 “小颂哥是不是离婚了?我看他没戴戒指,之前一直都戴着的。” “是。” 莫小远顿了顿又问:“那你是小颂哥新交的男朋友吗?” 傅识云不答反问:“怎么了?” 这个回答和变相承认没什么区别,莫小远摇了摇头,难掩失落:“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你多大了?” “十九。” 傅识云没再问别的:“走吧,去给你买点零食和水果,平时喜欢吃什么?” 莫小远摇头拒绝:“不用。” “是你小颂哥交代的,别让他不开心。” 听到这话的莫小远更加垂头丧气:“小颂哥是不是只把我当小孩子。” “小孩子应该不至于,当成弟弟是肯定的。”傅识云实话实说。 莫小远瞪了傅识云一眼,转头跑了。 第32章 称呼 病房里, 曲颂坐在椅子上削苹果,手指修长灵活。张小梅看着他左手光秃秃的无名指:“警察叫你过去什么事啊?” “是曲伟的前妻要见我,想私下和解, 说是怕曲伟留下案底,将来影响孩子政审。”皮全部削掉, 曲颂把苹果一切四份, 中间的核也剔干净, 递了一块过去。 张小梅接苹果:“她想的倒是挺长远。” “我没答应, 问了问进展就回来了。”至于受到的辱骂,曲颂选择略过。他的态度很坚决, 不和解,只走法律程序, 该怎么判怎么判。 见张小梅吃了苹果,曲颂问:“甜不甜?” 张小梅笑盈盈道:“甜, 可甜了。你也尝尝, 多吃水果对身体好。” “我不想吃。”剩下的苹果放在盘子里, 曲颂态度忽然认真下来, “妈,等身体好了跟我去江北吧。” “不用。”张小梅不出意外地拒绝了, “妈现在身体挺好,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和小琰好好过日子, 妈就不去掺和了,要不时间长了不合适。” 张小梅不去江北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一来不想添麻烦,二来是考虑到宋琰, 怕他嫌弃,进而影响到两个孩子的感情。 这些张小梅虽然从没说过,但曲颂都明白。 “我和宋琰离婚了。” 即便已经猜到了, 但亲耳听到,张小梅还是愣了好半天:“什么时候离的?因为什么啊?” 曲颂垂着头,语气平静:“他出轨了。婚刚离没多久,但他出轨有段时间了。” 张小梅长长叹了口气,不由想起宋琰第一次登门时说的话。说一定会对曲颂好,这辈子只爱曲颂一个人,绝不变心。这些年宋琰对她的态度虽然并不亲厚,但张小梅并未放在心上,他只要对曲颂好就行了。 一晃才几年啊,竟然全都变了。 “小颂啊,妈问你件事。”张小梅小心翼翼开口,“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个女人过日子?” 曲颂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 “你喜欢男人也不是天生的,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好像暗恋过班里的女生。叫孟倩对吧,她来家里找你补过课。” 曲颂笑了笑,无奈道:“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你是我儿子,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张小梅继续之前的话题,“要是没有宋琰,我这会儿估计都当奶奶了。现在你俩离婚了,你还这么年轻,肯定不能一直单下去,总要有新的开始。” 曲颂抿了抿唇,没表态。 “当然,妈不是逼你一定要找女人,就是给你提供这么个思路。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妈不干涉。” 张小梅对曲颂唯一的择偶要求不过“幸福”二字。 第36章 - 住院一周后,医生建议出院:“脑震荡在哪儿都是静养,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再开些药吃着,定期过来复查就可以了。” 转天上午,办理好出院手续,张小梅顺利出院。傅识云开车,曲颂坐副驾驶,张小梅坐在后排。 曲颂不放心地往后看:“识云买了抱枕,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躺着。” 傅识云轻轻勾了勾唇角。 ——从“傅总”到“识云”,既是称呼的改变也是亲疏的改变。 张小梅煞有其事:“不躺着,这几天在床上躺的都僵了。” 曲颂皱眉道:“医生可说了,出了院也要静养。” “放心,妈知道。”张小梅看向前面开车的傅识云,“这次又没少麻烦小傅。” “您太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着对方自然又随意的语气,曲颂瞄了傅识云一眼,又匆匆转头看向窗外,唇角无意识勾起浅浅的弧度。 中午一起吃饭时,张小梅忽然开口:“抽空叫你周姨一家来家吃顿饭,好好感谢一下。” 曲颂点点头:“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 张小梅又笑着冲傅识云道:“挑喜欢的吃,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喜欢吃什么菜等我身体好了给你做,小颂的手艺照我可差着呢。” “伯母做的我都喜欢吃。” 张小梅被哄得合不拢嘴。 曲颂轻笑了声:“就你嘴甜,把我妈都哄成什么了。” “我说的是实话。” 下午的时候,曲颂准备去超市采购,为明天中午请周姨一家吃饭做准备。 傅识云:“用不用我跟着去?” 没等曲颂开口,张小梅抢先道:“一起去吧。这几天一直家里医院两头跑,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 到了超市,傅识云推着购物车,曲颂负责采买。并肩慢慢悠悠穿梭在超市里。 来到果蔬区,曲颂拿起两个不同品种的柠檬转身举到傅识云面前,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他:“帮我闻闻哪个味道更浓。” 傅识云愣了下,连忙低下头闻,眼里全是曲颂葱白的手指,喉结滚了滚:“左边这个。” 曲颂捻开袋子装柠檬:“周姨一家都不喝酒,我准备做个百香果柠檬茶,夏天喝正合适。” 傅识云闻言立即拿了几颗百香果装进袋子里。 曲颂看到后一脸赞赏:“孺子可教也。” 傅识云轻笑:“过奖。” “曲颂?”话音刚落,一道充满试探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 曲颂和傅识云同时循声看去。傅识云看到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正推着购物车往这边走。 走近了,女人看着曲颂,语气越发笃定:“真的是你啊!我刚才就看到了,一直没敢认。” “你是……孟倩?”曲颂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好半天才把不准地开口。 “对啊,是我!” “你这变化也太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曲颂眼里的防备隐去,流露出了笑意。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孟倩移不开眼,面前的男人和她记忆中的少年别无二致,只是更加成熟、更有魅力了,“我听说你不是在江北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是准备回老家发展了?” “没有。回来办点事,过段时间就走了。” “这样啊。”孟倩眼神暗了暗,“有时间吗,晚上一起吃顿饭啊。” 十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开口,曲颂自然没法拒绝,欣然答应:“好啊。” “噗通”一声,傅识云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桶泡面扔进购物车,对上曲颂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平静道:“买点泡面晚上吃。” “……”曲颂顿了顿,转头冲孟倩道:“介意多一个人吗?” 孟倩看了眼曲颂身边的男人,眼里闪过惊艳之色:“当然不介意。和帅哥吃饭,多多益善。” “怎么来的,开车吗?”曲颂又问。 “对。先买东西吧,买完了再去吃饭,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俩先加个微信。” 加上微信后孟倩便推着车往别处去了。 等人走远,傅识云随口问了句:“她是谁啊?同学吗?” “嗯。我高中同桌。”曲颂解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还以为她在外地呢。” 年少懵懂的心动好似朝露,珍贵、澄澈、短暂。如今面对孟倩,曲颂只有骤然重逢的意外,以及一点点对青春的缅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快六点的时候,三个人去了一家餐厅。位置是临窗的卡座,曲颂和傅识云坐在一侧,孟倩坐在两人对面。 曲颂将菜单推到孟倩跟前:“女士优先。” “那我不客气了。” 傅识云掏出手机给张小梅打电话:“伯母,我们晚上在外面吃了。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您订。” 听着熟稔的语气,孟倩不由抬头看了傅识云一眼。 张小梅:“不用,我一点不饿呢。再说中午剩了那么多饭,热热就能吃,别浪费钱。你和小颂在外面吃点好的。” 挂掉电话,傅识云转头征求曲颂的意见:“订碗粥吧,好消化。” 曲颂点点头:“好。” 傅识云打开外卖软件,搜索粥,出来一大串:“看看伯母喜欢吃哪个。” 曲颂凑过去看:“不要带肉的,我妈不爱吃。” “好,那点个南瓜小米粥。只点粥会不会少了点,要不再点两个包子?” “可以。” 孟倩抬头看向对面的两人,明明没有什么亲密举止,却又给人一种融不进去的感觉,像是自带屏障。合上菜单推过去:“我点好了,看看你们想吃什么。” 傅识云正在下单,头也不抬对曲颂道:“你点吧,我添加一下地址。” 等菜的空挡,为了避免冷场,曲颂主动找话题闲聊:“你现在在哪工作?” “就在本地,毕业之后就回来了。我是独生女,不想离父母太远,这样等他们老了也方便照顾。高中老师,教语文,就在咱们上学时的高中。” 曲颂笑了笑:“当老师挺好的,教书育人,也稳定。” 孟倩面露回忆:“幸亏高三冲刺那会儿有你帮我补课,不然我还真考不上师范大学。” 为了帮孟倩补课,曲颂牺牲了很多自己的学习时间。当时连班主任都劝他,但曲颂不听,一心想让喜欢的女孩考上心仪的学校。 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两不辜负。 少年怀揣暗恋留在了北方,少女携着未说出口的心意南下。 一晃多年,如今再重逢,已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呢,成为律师了吗?”孟倩问。曲颂的律师梦整个学校都知道,当时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都喊他曲律师。 曲颂点点头,谦虚道:“在江北开了个事务所,算是站稳了。” “真厉害。感情上呢?结婚了吗?” 觉察到什么的曲颂轻轻吐出两个字:“结了。” 孟倩眼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故作轻松道:“我就比较惨了,家里天天催婚,耳朵都起茧子了。” 至于迟迟不肯结婚的理由,归根结底不过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 曲颂就是那片沧海。 每遇到一个示好的人就会不自觉比较,比来比去,还是心里的人最好。 曲颂语气真诚:“缘分自有天意,相信你一定能遇到对的那个人。” 孟倩洒脱一笑:“说得对,肯定会的。毕竟我这么好看,当年可是班花呢!” 曲颂也跟着笑了出来。 散场时已近十点,谁都没喝酒,曲颂站在台阶上同孟倩挥手告别,看着她的车子没入车流。 看不到的是她转身瞬间流出的释怀又难过的泪水。 傅识云站在曲颂身边,认真问了句:“你信缘分天定?” 曲颂轻声道:“我相信事在人为,唯独感情除外。”所以他从不强求,接受所有人的离开。 “我也是。”傅识云随意的语气中透着坚定。 ——相信爱是命运使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33章 过去 转天吃过早饭, 曲颂便开始进厨房忙活,傅识云帮着打下手。 “帮我把芹菜摘了。” 接收到指令的傅识云坐在塑料板凳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往两边屈着, 中间放着垃圾桶,低头认真摘叶子。 看到这一幕的曲颂不禁笑出声。 听到笑声的傅识云仰起头, 眼里浮上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曲颂轻声道, “就是看你用这双签过动辄上亿项目的手摘芹菜, 觉得有点违和。” “我可不是十指不沾阳春的大少爷。”傅识云冲曲颂神秘一笑, “告诉你个秘密,我当过兵。” “真的假的?”曲颂面露惊讶。他确实能感觉出来傅识云行走坐卧都非常板正, 以为是家教好,完全没往当兵这方面想。 第37章 “真的。”傅识云拿着摘完的芹菜站起身, 放到厨台上,顺势靠在曲颂旁边, “大学刚毕业我爸就把我扔进部队了, 说要磨一磨我的性子。我在部队待了两年, 退役后才进的公司。” 两年的部队生活不仅没磨平傅识云的性子, 反而让他更加坚毅。 曲颂来了兴趣:“你以前很叛逆吗?” “没有,是我谈恋爱的事, 当时因为这个我都快天捅个窟窿了。我爸一气之下把我扔进部队,又跟部队里的领导打了招呼, 我两年没踏出过部队大门。” 看着面前成熟沉稳的男人,曲颂没想到他也能为了一段感情如此不顾一切,不禁好奇他的初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后来呢?” “我爸跟我打个了赌, 两年之内不许我和他联系,如果两年后我们还在等着对方,他就不再反对。两年后我从部队退役, 我爸给了我一张去找他的机票。” “你去了吗?” “去了。” “输了?” “输了。一败涂地。” “抱歉。”曲颂面露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傅识云轻笑道:“不会,都过去了。” 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旧事重提多少次,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 忙活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子菜。全部摆好后,曲颂去对门邀请周姨一家过去吃饭。 进门后没看到莫小远的身影,曲颂:“小远不在家吗?” “在呢。这孩子最近几天不知怎么了,总把自己关在屋里。”周姨冲卧室喊了声,“小远,去你小颂哥家里吃饭了!赶紧出来!” 曲颂压低声音,试探地问:“成绩不理想?” “没有啊,考得挺好的,683分。谁知道是怎么了,也不爱搭理人,整天蔫头耷脑的。”周姨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语气里带上怒火,“你看看,还不出来!莫小远,你耳朵聋了啊!” 曲颂连忙安抚:“我去看看,您先过去。莫叔叔快回来了吧。” “快了,刚给他打电话在路上了。那我先过去了,好久没和你妈妈唠嗑了。” “好。” 走到卧室门口,曲颂轻轻敲了敲门,语气温柔:“小远,我是小颂哥,能给我开下门吗?” 里面隐约响起脚步声,门打开,莫小远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睫毛濡湿,明显刚哭过。 “怎么哭了?”曲颂愣了下。 莫小远转过脸,别扭道:“看电影感动的。” 听到曲颂声音的瞬间莫小远就哭了,根本控制不住。明明已经拼尽全力追赶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难道就因为年纪小吗? 可他就是年纪小啊,能有什么办法。 “这样啊。”曲颂也不戳破,“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吃饭了。” “小颂哥,你能抱抱我吗?我刚刚太难过了,你抱抱我我就不难过了。”莫小远站在原地没动,鼓足勇气开口。这是他唯一能拥有的了。 看着面前满脸期翼的少年,曲颂无奈笑了笑,心说到底是孩子。伸出手臂抱住他,这才后知后觉他竟然比自己都高了:“多高了?” 莫小远两条胳膊紧紧抱住曲颂的腰:“187.2,还能继续长。小颂哥你好瘦啊,我单手就能把你抱起来。” “天生的,吃不胖。”曲颂放下胳膊,后退半步,“这回不难过了吧。” 莫小远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不难过了,谢谢你小颂哥。” “不难过就行了,收拾利索了自己过来。” “好。” 吃饭时,曲颂想吃虾,又觉得剥壳麻烦,看了两眼遂作罢。没一会儿,一只剥好的虾出现在碗里。 曲颂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傅识云,轻声道:“谢谢。” “还要吗?” “要。” 看到这一幕的莫小远闷头扒饭,假装看不到。 三位长辈在聊天。张小梅面露不舍:“等我身体再恢复恢复,就要和小颂去江北了。下次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周姨叹了口气:“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去儿子身边享福比在这里强。什么时候走说一声,我去送送你。”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都有微信,什么时候想对方了就打视频。再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没准以后还能见面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好事。”莫叔叔劝道。 听到这话的莫小远猛地抬头看向曲颂:“小颂哥,你要和张姨彻底搬走了吗?” 曲颂笑着点点头:“对啊。” 这就意味着逢年过节也不会回来了,他和小颂哥的联系会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 “为什么?不能不搬走吗?”莫小远急切地问。 曲颂给了一个最容易理解的回答:“你张姨年纪大了,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张姨才五十多岁,很年轻呢!” “好好吃你的饭!”莫叔叔出言呵斥,“大人说话小孩少搭腔!” 莫小远皱眉:“我不是小孩了!” “没事没事,小远是舍不得我才这么说的。”张小梅笑着解围,随即灵机一动,“小远要不要跟我们去江北玩?正好我听你妈妈说你也想往江北报考呢,去玩一个暑假,让你小颂哥带你四处看看,就当提前熟悉环境了。” 莫小远眼睛一亮:“可以吗?” “不能去,太添麻烦了。”周姨想也不想就拒绝。 莫小远瞬间蔫了。 “去吧。”曲颂开口,“小远听话又懂事,不会添麻烦的。安全上我也可以保证。” 莫小远:“小颂哥都同意了,我就要去!” 曲伟因故意伤害致人轻伤加持刀入室伤人未遂,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零八个月。 曲颂作为受害人的辩护律师,亲自出庭辩护。 从法院出来,一身正装的曲颂仰头看着万里晴空,心里的阴霾正在土崩瓦解。 七岁的曲颂明知道妈妈受了委屈,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护着自己被赶了出去。 他曾无数次在梦里溯回当时的情景,又无数次无能为力。 这一次,曲颂终于保护了妈妈,也救赎了那个童年的自己。 - 回到江北后,傅识云好似从曲颂的生活里隐身了,见不到面,微信上也没有联系。 曲颂对此表示理解,他陪自己在老家待了将近一个月,工作肯定堆积成山了,所以也一直没打扰,只是偶尔会盯着聊天界面发呆。 转天上午,闲下来的曲颂领着莫小远去买衣服。莫小远看着认真帮他挑衣服的人,按耐不住问:“小颂哥,最近怎么没见到识云哥?” 曲颂挑衣服的动作一顿:“他工作忙。” 心里忍不住想:刚刚那件黑色衬衣傅识云穿应该挺合适的。不过夏天穿太闷了,比较适合冬天。 “晚上也不回来住吗?” “回哪儿?”曲颂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回我家吗?” 莫小远点头:“还是说你们还没有同居?” “想什么呢你?我俩压根就没在一起。”曲颂哭笑不得。 “真的吗?!”莫小远眼睛突然瞪大,“你真的没和识云哥谈恋爱?” “……没有。”曲颂摘下一件t恤递给莫小远,“小小年纪这么八卦。去换上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小颂哥!”莫小远抱着t恤跑进了试衣间。 太好了!没谈!没谈! 曲颂走到之前相中的黑色衬衫前,吩咐导购:“麻烦帮我包起来。” 导购看了眼曲颂以及衬衣的尺寸:“不需要试试吗?” “不用,给别人买的。” “好的,您稍等。” 买完衣服,曲颂开车载着莫小远往家走。莫小远坐在副驾驶,身上穿着曲颂给他挑的t恤,嘴里不停哼歌。 哼了一会忍不住侧过身问:“小颂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曲颂无奈叹气,“你怎么这么八卦?” “说嘛,我想知道。” 见曲颂迟迟不回答,莫小远:“不说我就当没有了。第二个问题,小颂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曲颂认真开车,闻言笑道:“我喜欢男人,不喜欢男生。” 莫小远瞬间老实了,随即又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现在也是男人了,成年了都算男人。 从电梯出来,莫小远跑到门口开门,曲颂紧跟着走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下意识把装着衬衣的手提袋往身后藏了藏。 ——买的时候脑子一热乎就买了,冷静下来发现连送出去的理由都没有。 傅识云目不转睛看着曲颂,泛滥的思念终于得到了缓解。 想联系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当真是抓心挠肝。 听到动静的张小梅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小远,快过来帮帮伯母!” “来了!”莫小远迅速换鞋跑进了厨房。 第38章 曲颂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换鞋凳上,抬脚走到客厅。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开口: “你……” “那个……” 第34章 “责怪” 两人俱是一愣, 随即不约而同笑了出来。傅识云:“你先说。” 曲颂:“最近很忙吧。” 傅识云“嗯”了声:“一直在出差,才抽出时间过来看望伯母。” 曲颂犹豫片刻,扔下句“你等我会儿”转身走到门口, 拿起装着衬衣的手提袋,在傅识云的注视下走回去递给他:“给小远买衣服时觉得这件衬衣不错, 就是颜色不太适合夏天, 可以冬天穿。” 末了又补充了句:“就当是谢礼了, 别嫌弃。” 傅识云打开看了眼, 由衷赞美:“眼光真不错,谢谢了。” 曲颂笑了笑:“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一天起码得睡够6小时,不然身体扛不住的。” “睡是能睡够, 就是没时间吃饭。”傅识云语气无奈,“除了商务饭局就是外卖, 都吃腻了。” 张小梅端着茶从厨房出来, 正好听到这句话, 立即道:“来家里吃啊!以后再顾不上吃饭就来家里吃。” 傅识云面露犹豫:“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有什么麻烦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张小梅端起杯子放到傅识云跟前,“我一天什么事都没有, 就做三顿饭。再说你不来我们也得吃,多双碗筷的事。” “您要是这么说, 我可每天都来蹭饭了。” “你天天来伯母才高兴呢。”张小梅笑盈盈道,“想来就来,别见外。今天中午也在这儿吃。” “好。” 吃午饭时, 莫小远十分期待地问:“小颂哥,再过半个月就是我19岁生日了,我可不可以向你要份生日礼物?” “当然没问题。”曲颂痛快答应, “想要什么礼物?我现在就能给你。” 莫小远一脸神秘:“先保密,到时候再说。” “别要天上的星星就行,那你小颂哥可弄不来。”张小梅在一旁开玩笑道。 “不会的!”莫小远果断摇头。 但也差不多,因为小颂哥比星星还真贵。 下午曲颂没去律所,正在书房忙,莫小远敲门进来:“小颂哥,有人来了。他说是……是你的……前夫。” 曲颂闻言不悦地蹙起眉。 “对不起小颂哥,我下次再也不给他开门了!我以为是你的朋友才开的!”莫小远慌忙道歉。 “不怪你,你又不认识他。”曲颂站起身,并未责怪,“你先回房间吧。” “我得保护你!”莫小远气势汹汹,“他要敢欺负你,我就跟他拼命!” 曲颂心里一暖:“没有这么严重。回房间,听话。” 莫小远不情不愿回了房间。 曲颂从书房出来,看见宋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茶:“伯母沏的茶还是这么好喝。” “以前倒没听你这么说过。”张小梅语气不好不坏,一语双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失去后才珍惜吧。” 宋琰听完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 “妈,您回房间吧。我和他说。”曲颂轻声道。 “有话好好说,不许动手。”说完,张小梅朝卧室喊了一声:“小远,陪伯母出去走走。” 莫小远从房间出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张小梅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宋琰和曲颂两个人。 曲颂语气平静:“咱俩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宋琰目不转睛看着曲颂,炙热的眼神似乎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我去律所找你,许天和说你和傅识云一起出去度假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玩得非常开心。一起坐游艇出海看日出,一起冲浪,一起在海边散步,一起吃饭。” 曲颂唇角泛起一抹浅笑:“早知道你这么好奇,我就发朋友圈了。” “闭嘴!”宋琰从沙发上站起来,破防地冲曲颂大吼,“这些事情我们都没有做过!你凭什么和他做!” “这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曲颂抬手指向门口,语气冷漠到了极点,“立刻从我家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看着眼里没有丝毫爱意的人,宋琰忽然明白了什么,冷笑道:“其实你从来没有彻彻底底爱过我对吧。你的爱一直都有所保留,就像天上的风筝,引线永远握在手里,想收就收,想放就放。你做好随时抽身离开的准备,八年的感情说丢就丢,没有丝毫留恋。什么潇洒利落?分明就是薄情到骨子里!” 宋琰一步步走到曲颂面前,死死盯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疯狂地想把他抱进怀里:“我为了你什么都豁得出去!哪怕是现在,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你却连个挽回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们俩之间,你才是自私冷漠又薄情的那个!” 曲颂抬起下巴与宋琰对视,整个人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说完了吗?说完可以走了。” 如果八年无言的付出也叫薄情的话,曲颂无话可说。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爱挂在嘴边,也不是只有轰轰烈烈才叫爱。难道不善言辞的爱就活该被无视吗? 宋琰饶有兴趣地看着曲颂:“最近闲着无聊,我也打听了一下。你知道傅识云为了他的初恋都做过什么吗?” 曲颂心里泛起波动:“我不想听。滚出去!” “怎么,害怕了?”扳回一城宋琰脸上露出痛快的笑,“怕听了之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他的退而求其次?这不是正好,他爱你不极致,你爱他有保留,绝配啊!” 曲颂转身要走,宋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甩到沙发上,倾身而上,双手紧紧攥住曲颂的手腕按过头顶,将他死死钳制住:“你不敢听,我偏要说!” “傅识云的初恋名叫季宁,两人大学相恋,后来因为家庭的反对分手。傅识云为了他不惜与家里决裂,甚至连断绝父子关系的话都说出来了,只为了能和季宁在一起!” 曲颂忽然停止了反抗,头偏向一侧,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季宁出国,被关在家里的傅识云不惜从三楼跳了下来,摔断一条腿也要去机场找他。甚至不顾一切冲到飞机跑道上截停了季宁乘坐的航班,要不是傅家有权有势,他恐怕现在还在监狱里待着呢!” 看着曲颂因为其他男人露出难过的表情,宋琰心里又爽又气:“够疯吧?够不顾一切吧?是不是没想到成熟冷静的傅识云也能做出这样的事?可惜不是为了你!” “你猜猜现在的傅识云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别说跳楼拦飞机,就是稍微损害一点自己的利益都不会!你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吗?你不是想要独一无二的爱吗?可你就是得不到!傅识云对你的爱就是权衡利弊的!” 宋琰捏住曲颂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能给你这些的只有我!只有我宋琰!我只是想要个孩子,我没办法,我必须要。除此之外,我什么都能给你!” 曲颂黑亮的眸子注视着宋琰,一字一句:“我、不、稀、罕。” “你说什么?!”宋琰难以置信。 “我说我不稀罕!”曲颂哪怕被压在身下气势都丝毫不输,“我曲颂对得起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八年的感情。我问心无愧!少在我面前标榜深情,我看了只想作呕!带着你自以为是的爱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彻底!” 宋琰猛地松开手,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跪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看着曲颂,咬牙切齿:“走着瞧曲颂,你最后还是我的!” - 翌日中午,曲颂回家吃饭。在厨房里忙活的张小梅听到开门声:“小颂快过来!” 曲颂换好鞋子走到厨房:“怎么了?” 张小梅正往保温桶里装红烧鸡翅,边装边道:“小傅刚给我打电话,今天中午顾不上来家吃饭了,你给他送过去。” 曲颂没说不去,只是委屈巴巴说了句:“我还饿着呢。” “妈知道,妈还能让你饿着吗。这里面是两人份的,保证你俩都能吃饱。”张小梅把保温桶塞到曲颂手里,“去吧。我和小远在家吃。开车小心点。” 开车到了启跃办公楼,曲颂拎着保温桶进入电梯。从电梯出来,正好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办公室出来,抬脚走过去,礼貌询问:“你好,请问你是傅总的助理吗?” 林助理推了推眼镜:“是的,你是曲律师吧。傅总在办公室,请随我来。” “不用,我就是来送饭的。”曲颂将保温桶交给对方,“你给他就好。”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转身往电梯口走。 宋琰昨天说的那些话在曲颂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断绝父子关系、跳楼、拦飞机、部队里苦等两年……原来傅识云的爱也曾这么疯狂。 于是曲颂总是忍不住想,这样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后来者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吧。 第39章 正值中午下班,下行的电梯几乎是一层一停,速度非常慢,曲颂转身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好在下楼并不累,曲颂慢慢往下走着,不知走到第几层时,空旷的楼道里响起一道微信提示音。 傅识云:【为什么走了?】 曲颂顺势靠在墙壁上:【律所有急事。】 傅识云:【那你中午吃什么?你的午饭在我这里。】 曲颂:【点外卖,不用担心我。】 第二天曲颂干脆让小远去送饭,之后的几天都是如此,他和傅识云没见面也没联系。 说不在意是假的,但曲颂也知道傅识云是无辜的,所以没法责怪,只能选择逃避。 能怪他什么呢? 总不能怪他那样轰轰烈烈、奋不顾身地爱过。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羡慕”二字。 第35章 装醉 周五晚上, 傅识云受邀参加某房地产老总儿子的周岁宴。老来得子,排场弄得很大,来的人也不少, 都是生意场上叫得上名字的。 宴会主人发现傅识云到来后,主动找了过来:“傅总真是大忙人啊, 想见你一面太不容易了!” 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 怀里抱着个大胖小子。老夫少妻, 见怪不怪。 “哪里的话, 刘总不也是日理万机。”傅识云熟练地同对方寒暄着,“听说前不久又拍了块地, 想必是要大干一场了。” 刘总摆了摆手:“什么大干一场,可别挖苦我了。开发得有钱啊, 资金回不来,我现在愁的头发都掉了。” 傅识云不动声色瞄了眼对方锃光瓦亮的脑门, 心说:不愁也没多少了。开口道:“刘总说这话就太谦虚了, 手里楼盘那么多, 随便卖卖钱不就回来了。” 他目前不太想投资地产, 房价一降再降,谁知道以后会成什么样。有这个钱投点一定能赚钱的项目多好。 傅识云拒绝的意图太过明显, 刘总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聊了。旁边的女人反应迅速:“果果见谁都不搭理,一见到傅总就笑了。” 傅识云看了眼对方怀里的小孩, 见小家伙确实在朝自己笑,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肉乎乎的小脸蛋,小家伙顿时笑得更灿烂, 一颗心也跟着软下来:“这里不是聊正事的地方,刘总有时间的话去公司聊吧。” ——虽然知道曲颂生不了,但傅识云还是忍不住想:曲颂生的孩子一定很漂亮。一个大宝宝, 一个小宝宝,他全养着。 成不成另说,起码是给了个机会。 刘总顿时喜笑颜开:“傅总放心,我一定拿出全部诚意!” 聊完正事,就该聊点别的了。刘总见傅识云孤身一人,开玩笑道:“大家出席晚宴都成双成对的,傅总怎么不带一个?是不是金屋藏娇舍不得啊?” “有机会吧。”傅识云又情不自禁想起了曲颂,神色温柔,“有机会一定带他来。” 同傅识云寒暄了一会儿,刘总带着妻儿去招待其他宾客。 “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周岁宴也要大办。”一道女声传了过来,语气里满是憧憬。傅识云没当回事,连个眼神都没给。 熟悉的男声紧随其后:“何止周岁,满月、百天都要大办。” 傅识云撩起眼皮循声看去,宋琰身着黑色西装站在不远处,身边的女伴正是上次咖啡厅里的女生,此刻正亲昵地挽着宋琰的胳膊。 宋琰早就发现了傅识云,四目相对,看到傅识云下一秒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宋琰扔下句“我去个洗手间”抬脚跟上。 傅识云刚离开宴会厅,身后响起宋琰的声音:“怎么,要跟他告状吗?” 傅识云转过身,好笑地看着宋琰:“告什么状?你觉得他会在意?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走廊两侧,气氛剑拔弩张,却又碍于场合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傅识云慢条斯理:“提前恭喜宋少爷独揽大权。” 之前这种场合都是宋远山出席,如今换成宋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再结合刚刚听到的话,想必在不久的将来,长恒医药就是宋琰的天下了。 “你以为你俩能在一起很久吗?”宋琰冷笑了声,语气讽刺,“他今天能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明天也能毫不犹豫甩了你!” “远离痛苦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伤害他的事,他离开我是我咎由自取。至于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傅识云挑眉一笑:“不劳宋少爷费心。我家宝宝很喜欢我呢。” 宋琰气得捏紧拳头,自以为是道:“他就是个薄情到骨子里的人,连爱人都有所保留。傅总不会没看出来吧?” “这只能证明你很失败啊。”傅识云耸了耸肩,看小丑似的看着宋琰,“八年都没能让他对你敞开心扉。” “你他妈放屁!别以为你有多了解他!”宋琰破口大骂。 傅识云缓缓开口:“他内心的敏感脆弱、多疑不安你清楚吗?他童年受到的、现在仍未愈合的创伤你了解吗?他下了多大决心、鼓起多少勇气才和你走入的婚姻你明白吗?” 宋琰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或者说懒得想、不屑于想。在他看来,俩人在一起,生理上的爱和物质上的爱,再加上一些甜言蜜语和嘘寒问暖就足够了,再多便是负担。 傅识云讽刺地笑了:“你的爱如此浮于表面,却反过来怪他薄情。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的爱倒是轰轰烈烈,可惜不是给他的。他这几天是不是没理你?你猜猜为什么?” 傅识云眯了眯眼,声音阴冷:“你跟他说什么了?” “实话实说而已,怕了?”宋琰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他不原谅我出轨,你以为他就会接受你的过去吗?痴心妄想!” - 曲颂坐在沙发上陪妈妈看电视,微信忽然响了。 傅识云:【睡了吗?】 曲颂回复:【还没,怎么了?】 傅识云:【我去参加宴会,司机临时有事走了,你可不可以来接我?我喝酒了。】 曲颂犹豫半晌:【定位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收到定位,曲颂起身准备去卧室换衣服。张小梅转头看他:“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识云喝酒了不能开车,我去接他。您看完电视早点睡,不用等我。” “小傅这孩子够辛苦的,这么晚了还应酬。”张小梅感慨道。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确实不轻松。” 张小梅忽然意识到什么:“我好像从来没听小傅提起过他的父母啊。” “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去世了,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他爸爸……”曲颂大胆猜测,“应该不在国内。” 开车到了定位上的酒店,找车位停好车,曲颂往酒店门口瞥了眼,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宋琰带着女朋友从里面出来。 下楼梯时,女生下意识抬手护住肚子,另一只手挽着宋琰的胳膊,非常小心翼翼,宋琰也迁就着她走得很慢。 看到这一切的曲颂瞬间明白了什么,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傅识云紧跟着走了出来,曲颂开门下车,越过宋琰径直走到傅识云身边,关心地问:“喝多了吗?” 只喝了半杯香槟的傅识云点头:“有点。” “能这么说证明还不算多。”曲颂开玩笑道。 宋琰目送两人一起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眼里涌上不甘和愤怒,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 进入地库停好车,曲颂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听到动静的傅识云缓缓睁开眼,眼里也不知道哪来的醉意,嗓音沙哑:“到了吗?” 曲颂“嗯”了声,探进去帮他解开安全带:“下来吧,小心点。” 傅识云迈出一条腿撑在地上,上半身从车里探出来,刚站起来就栽到了曲颂身上。 曲颂连忙抬起双手抱住他:“还能走吗?” 傅识云没吭声,手自然而然搭在曲颂腰上,低头嗅着曲颂身上的男士香水味。真好闻,离远了好闻,凑近了更好闻。 曲颂以为他醉了,抬起傅识云的一条手臂架在肩上,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扶着他慢慢往电梯口走去。 电梯有权限,曲颂架着傅识云:“电梯卡带了吗?” 傅识云声音含混:“没带。” “那刷脸吧。” 刷脸的时候傅识云故意把头歪向别处,让摄像头识别不出来。 曲颂见状只能手动帮他扶正,双手捧着傅识云的脸颊,哄小孩似的:“别动啊,一会就好了。” 进了入户厅,曲颂帮傅识云换好拖鞋,走到门口输入密码开门,听到动静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的西瓜冲曲颂激动地摇尾巴。 曲颂把傅识云扶到沙发上,弯身抱起一路跟过来的西瓜,爱不释手地撸啊撸。 躺在沙发上装醉的傅识云:“……” 明天就去买西瓜吃。 第40章 一人一狗玩了十几分钟,曲颂终于想起旁边喝醉了的傅识云,扶起他进了卧室。走到床边,曲颂用手托住傅识云的后颈扶着他慢慢躺在床上,打开床头灯,橘色灯光倾泻而下,温暖又温馨。 曲颂正准备直起身,某人一直搭在腰上的手臂冷不丁用力,毫无防备的曲颂直接摔进了傅识云怀里。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傅识云手脚并用地抱住了。 “……”曲颂挣了挣,傅识云不仅抱得更紧,还抱着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嘴里嘟囔了句:“睡觉。” 曲颂失笑,轻轻拍了拍傅识云的肩膀,温柔开口:“松开我好不好?帮你换衣服,这样睡觉不舒服。” 一听要帮自己换衣服,傅识云瞬间抱的没那么紧了,曲颂趁机从他怀里出来,抬脚往衣柜走去。 拿着睡衣回到床边,曲颂先帮傅识云脱掉西装外套,再去解衬衣扣子。随着扣子一粒粒解开,傅识云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宽肩窄腰,胸膛精壮有力,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腹肌清晰明显的小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灯光打在肌肤上,透着一股野性的力量。 曲颂吞了口唾沫,动作迅速地换好睡衣,视线向下一瞥,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 解开皮带和裤扣,曲颂毫不意外看到了黑色内裤包裹住的男性特征,根据轮廓预估了下尺寸……有点吓人。帮他穿上睡裤,曲颂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抬脚离开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傅识云缓缓睁开眼睛,满足地笑了出来。 - 翌日,留宿的曲颂从房间出来,傅识云已经做好了早餐,正端着往桌上摆,冲他笑道:“早上好。” 曲颂也跟着笑了笑:“早上好。” “昨晚上麻烦你了。” 曲颂走到餐桌前,看着打好的豆浆和三明治,尽量不去想昨晚看到的场景:“没有,你喝醉了挺乖的。” 两人坐下吃饭,曲颂咬了口三明治,等他咽下去后,傅识云:“有没有觉得里面的生菜格外好吃?” 曲颂看着三明治里新鲜翠绿的生菜叶,试探地问:“这是我种的生菜?” 傅识云“嗯”了声:“我昨天去看看已经可以吃了,就摘了一颗回来。” 曲颂轻声道:“我还以为早就旱死了。” “怎么会,我一直让人照顾着。你想吃就去摘,我看着都能吃了。” 曲颂点点头:“好。” 隔了一会儿,傅识云再次开口:“我今天可以去家里吃饭了吗?” 曲颂抬头,错愕地看着对面满脸期待的男人,只听他继续道:“你这几天不给我送饭,不想见我,我也不敢去家里吃饭,怕你看到我更不开心。” 听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语气,曲颂心里难受死了,他受不了傅识云这样:“我没有不想见你,我只是……最近太忙了。” “那我今天可以去家里吃饭了?”傅识云又问了一遍。 曲颂冲他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一直都可以。” 第36章 魅力 莫小远生日的时候, 曲颂送了他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莫小远觉得太贵重不肯收,曲颂温柔道:“电脑是送你的升学礼物,贵重是应该的。你之前说想要生日礼物, 想要什么说吧。” 莫小远紧张地捏了捏衣角:“我想让小颂哥陪我去游乐园。” “……”曲颂失笑:“就这个?” 莫小远认真点了点头,拿出两张门票:“我买的下午场, 小颂哥昨天说了今天下午不用开庭。可以吗?” 曲颂痛快答应:“没问题。” 下午, 曲颂开车载着莫小远去游乐园。凭票入园后, 曲颂看着远处正在运行的过山车, 光是看腿都软了:“提前说好,我不玩刺激类项目, 你如果想玩的话就自己去玩。我给你报销。” 莫小远眼里涌上失落,试图撒娇:“今天是我生日, 小颂哥就当陪我玩了。” “谁生日也不行,我害怕。你就饶了你小颂哥吧。”曲颂无奈讨饶。 莫小远见说不动, 退而求其次:“那小颂哥会等我吗?” 曲颂点头:“会的, 去玩吧。” 莫小远去玩游乐项目, 曲颂买了杯咖啡, 坐在长椅上耐心等着。一等就是三个小时,莫小远从远处跑到曲颂身边:“小颂哥,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曲颂站起身:“摩天轮可以。” 莫小远一进座舱就开始兴奋地左顾右盼,曲颂坐在对面, 随口问了句:“都玩什么项目了?” “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然后又四处逛了逛。” 曲颂:“……” 可以,任意一个都能让他腿软的程度。 摩天轮缓缓爬升, 莫小远正襟危坐,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紧,深吸一口气后:“小颂哥, 我有话想对你说!” 看着少年眼里的忐忑和孤注一掷,隐隐察觉到什么的曲颂内心大惊,立即出声:“小远,你别……” “我喜欢你!” 摩天轮爬升到最高点,座舱里静得落针可闻。 莫小远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喜欢你小颂哥。不是对哥哥的喜欢,是男女朋友的喜欢。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只是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你也结婚了,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但现在不一样了!我长大了,你也是单身。小颂哥,做我的男朋友吧!我是认真的!” 少年勇敢剖白自己的内心,热烈而真挚。 曲颂犹豫如何拒绝才不会伤到对方,可发现无论怎么开口都避免不了。曲颂拒绝过很多人的示爱,唯独小远,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年纪的感情太美好也太脆弱了。 轻声开口:“小远,今天这番话我可以当没听见。你……” 还没说完便被莫小远打断,少年语气急切:“我真的是认真的!小颂哥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追你!我肯定能追到!只要小颂哥给我这个机会。” 曲颂喉结滚了滚,一狠心:“我不会给你。” “为什么?”莫小远难以置信,眼眶瞬间红了,颤声质问,“为什么不给?” “我只把你当弟弟,不管过去多久都不会改变。”曲颂语重心长,“小远,你这个年纪很容易把崇拜当成喜欢。我身上的某些特质或许真的深深吸引着你,但这并不是喜欢。等你再长大些就会发现,我也不过如此。”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小孩子,所以我的喜欢也不值一提!”座舱来到底端,舱门打开,莫小远头也不会地冲了出去。 曲颂急忙起身出去,冲莫小远的背影喊了声:“小远!” 曲颂来到停车场,看了一圈并未发现莫小远的身影,连忙给他打电话。第一通被挂断,再打过去时手机已经关机了。 无奈之下曲颂只能先开车回家,看见门口莫小远的拖鞋,知道他没回来,心里的担忧更甚。 张小梅听到动静从卧室出来,见曲颂一个人回来了:“小远呢?” 曲颂怕张小梅担心,没敢说实话:“律所有点急事,我回来拿份文件。先让他自己在游乐园玩了,一会我去接他。” “这可不行。”张小梅不赞同道,“小远第一次来江北,人生地不熟的,不能扔他一个人,万一丢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送完文件就去接他。”说完,曲颂去书房随便拿了个空文件夹,急匆匆出去了。 来到楼下,脑子里乱糟糟的曲颂没忍住拨通了傅识云的电话,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依赖:“识云,小远不见了。” 傅识云立即起身往办公室门口走,安抚道:“别着急,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在小区楼下。” “你现在哪也别去,等我到了再说。” 半小时后,傅识云开车进入小区,远远就看到曲颂蹲在地上,正不停给谁打着电话,朝他按了按喇叭。 曲颂认出了傅识云的车,大步走过去,打开副驾驶坐进车里。傅识云:“怎么会不见了呢?走丢了?” “不是走丢。今天是他生日,我带他去游乐园玩,他……”曲颂顿了顿,“他突然跟我表白了。可能我话说的太直白了,伤害到了他,他就跑了。我没找到他,手机关机,也没回家。” 听到这话的傅识云愣了下:“你给他发条微信,这样他手机开机了就能看见。先在附近找找,没准是不好意思回家。实在找不到就去报警。” 曲颂“嗯”了声,打开微信给莫小远发消息:【小远你在哪儿?我很担心你,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好不好?如果我说话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向你道歉,是小颂哥不好。一定要给我回个电话,我真的很担心你,好吗?】 发完消息,曲颂靠在副驾驶上,疲惫地捏了捏额角:“我真没想到小远对我有这种心思,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他误会了吗?” 回来的路上曲颂反思了一路,反复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是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引导了他。 第41章 “你完全不用有思想负担,站在他的角度其实非常好理解。” 傅识云缓缓道:“一个十几岁未经世事的少年,遇到了一个让自己一眼惊艳的人,长得好、性格好……总之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周围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这样的一个人,喜欢要比不喜欢容易多了。” ——最后这句话,傅识云既是在说莫小远,也是在说自己。 未经世事也好,历尽千帆也好,曲颂就是有让人心动的魅力。 一番话让曲颂心里的内疚感减轻了很多,转头看向窗外,认真寻找莫小远的身影。 在附近找了将近两小时,仍旧一无所获。曲颂蹙着眉,面色凝重到了极点:“能去哪儿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你别胡思乱想。去警局调监控找找。” 曲颂点头:“好。直接去刑警队。” 傅识云在下个红灯掉头,往警局赶去。 - 邢仲阳几乎常年住在单位,谁有事没法值班都找他替,第二天扔给他一盒荷花这人情就算还了。今天值班的警察中午去参加初恋的婚礼,深受打击,整个人好像霜打的茄子。邢仲阳看他可怜,主动揽过了加班的重任。 孤家寡人的好处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端着泡面正往值班室走,瞧见两个人急匆匆走了进来。邢仲阳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前面的人的身上:“怎么了?” 曲颂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旁边的傅识云道:“孩子叛逆离家出走,手机关机联系不上,过来报警。” 邢仲阳:“跟我来吧。” 进了值班室,邢仲阳把泡面放到办公桌上:“几岁?离家出走多久了?” 曲颂看了眼时间:“十九,有四个小时了。” 邢仲阳打量着曲颂:“常去的地方都找了吗?” “他是我老家邻居的孩子,高考完趁暑假跟着我来江北玩,是第一来,没有常去的地方。”曲颂语气焦急,“我知道失踪不超过48小时很难立案,但现在情况特殊,能不能先调一下监控看看他去哪了。” “当然没问题,警察就是为群众解决困难的。不过看你这么了解,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 邢仲阳起身往监控室走,示意两人跟上:“那应该没少和警察打交道吧。” “还好。” 通过监控发现,莫小远从游乐园离开后,上了48路公交车,并且在高铁站的站点下了车,很明显是去高铁站了。 邢仲阳:“联系他家长了吗?有没有回家?” 曲颂:“没联系。能查到他的订票信息吗?我怕万一没回去,他家长知道了担心。” “身份证号知道吗?”邢仲阳见曲颂摇头,“把他的名字和籍贯告诉我,我联系铁路局那边查一下。” 二十分钟后,铁路局将莫小远的订票信息发了过来。邢仲阳看了后道:“还真没回家,去隔壁市了。这要再继续查可就有点麻烦了。” 曲颂沉默半晌:“不用查了,我知道他去哪了。” 傅识云看了曲颂一眼,曲颂解释:“小远刚来江北第一天就念叨着要看海,我本想等过段时间他快开学了,让周姨和莫叔也过来,开车带他们一起去看。小远去隔壁市很可能是去看海了。” 傅识云听完立即道:“我们现在就过去,先沿着海边找找。” 补填完报警信息,傅识云和曲颂离开警局,出发去隔壁市。 路上,曲颂收到了张小梅的电话,担心地问:“你和小远怎么还没回来?而且我打小远手机怎么关机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我……”曲颂不知道怎么说。 余光瞄到傅识云朝自己伸出手,曲颂想也不想就把手机交给了他,听到他沉稳开口:“伯母是我,小远想要看海,我开车带他们去隔壁市了。小远手机没电了。我保证,明天一定把他们平平安安带到您面前。” 听到傅识云的声音,张小梅顿时放心不少,嘱咐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想一出是一出。千万注意安全啊。” “有我呢,您放心。” 挂掉电话,傅识云把手机还给曲颂,见他一直在揉太阳穴,担心地问:“身体不舒服?” “头疼。”曲颂不在意道,“着急急的,缓缓就好了,没事。” 见曲颂一副十分疲倦的样子,傅识云又往前开了一段路,车子停在一家针织店前,进去买了块薄毯,打开副驾驶,座椅靠背调到最低,展开毯子披在曲颂身上,声音沉稳:“走高速俩小时才能到,先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曲颂躺在座椅上,半张脸埋进毯子里,歪头看着傅识云认真开车的侧脸,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37章 偷亲 车子沿海边公路慢慢行进, 经过一块礁石时,曲颂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一眼就确定了身份, 急忙道:“小远在那儿!” 傅识云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把车停在了停车场, 脱下西装外套递给曲颂:“穿上再出去, 小心着凉。” 曲颂穿好外套下车, 朝远处的礁石走去。拿出手机正要打开手电筒照亮, 身后突然亮起一片强烈的光——是傅识云打开了车灯。曲颂转头冲他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登上礁石, 曲颂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坐到莫小远身边。 黑夜的海褪去了白天迷人的色彩, 变得神秘而未知。海浪拍打着礁石,浪花飞溅, 空气咸湿。 “小颂哥, 这是我第一次看海。”良久后, 莫小远闷闷的声音响起。 “感觉怎么样?” “好看, 但是没想象中的好看。” 曲颂没什么意外地笑了笑:“人总是会把不可得之物想象的格外美好,一旦拥有了就会觉得不过如此。” 莫小远抱膝看着漆黑的海面:“其实我知道小颂哥一定会拒绝, 但我还是想试试。张姨搬到了江北,小颂哥以后也不会回去了, 我不想有遗憾。可是为什么不管我表不表白,都会有遗憾。” 表白有表白的遗憾,不表白有不表白的遗憾。 曲颂听着海浪声, 轻声开口:“不是每个人都有表达爱的勇气,你很勇敢,只是这个人不应该是我。” “小颂哥, 你真的不能喜欢我吗?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莫小远声音里带上哭腔,语气近乎祈求。 每每想起喜欢的人,莫小远心里便会涌起源源不断的动力,促使自己努力上进,一步一步去追赶对方的脚步。他真的尽全力了。 “你是受了我的影响才选择学的法律,能成为你的榜样,我很荣幸。但我没法对你的个人感情负责,也不会给你任何回应。你这个年纪的感情很纯粹也很珍贵,把它留给对的人吧。” 曲颂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无比残忍的话。因为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给希望。 莫小远终于哭了出来,迷茫而无助:“我该怎么办啊……我做不到。我就是喜欢你。” “去长大吧小远。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去遇到更多的人,去经历更丰富的人生。相信你一定会遇到那个对的人,他会回应你的爱,会像你爱他一样爱你。”曲颂像黑夜中的灯塔,温柔又耐心地引导着迷茫的少年。 海浪声吞没了少年破碎的哭泣。曲颂轻轻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安慰的动作。 过了好久好久,勉强平复好情绪的莫小远哽咽道:“对不起小颂哥,让你担心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只是担心你。”曲颂态度包容,“回去吧,晚上海边不安全。” 两人往车灯亮起的方向走。等走近了,莫小远看到了车里的傅识云,又看了看小颂哥身上不太合身的西装外套,终于后知后觉又不太情愿地意识到,只有像傅识云这样成熟强大的男人才配得上小颂哥,才能给小颂哥带去依靠和安全。 或许未来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男人,但小颂哥却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曲颂打开后车门:“进去吧。外面冷,别吹风了。” 莫小远擦干眼泪钻进了车里。 曲颂坐进副驾驶:“太晚了,先找酒店住一宿,明天再回去吧。” “已经订好了。”傅识云说完发动车子,往订好的酒店赶去。 三间大床房,曲颂先刷房卡让莫小远进去,嘱咐他好好休息,房卡交给他后替他关上门。 莫小远通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看着门缓缓关上,眼泪又流了出来。 门外的曲颂轻轻叹了口气,心情同样很沉重。拒绝这样一份纯粹真挚的感情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件残忍的事,但不管多残忍他都得这么做。 “头还疼吗?”傅识云问。 “好多了。” 好多了就是还疼。而且以曲颂的性格,这句“好多了”得大打折扣。傅识云:“我帮你揉揉,或许会舒服点。” 曲颂愣了下,随即点点头:“好。” 莫小远将手机开机,看见50多通未接来电,逐字逐句读完小颂哥发的微信消息,自责和悲伤吞没了他。莫小远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第42章 傅识云坐在沙发一侧,曲颂仰躺在他腿上闭目养神,鸦羽般的睫毛投下一排阴影,额头饱满光洁。眉眼如画,五官轮廓分明。他皮肤很白,灯光下更加剔透,像剥了壳的荔枝。 傅识云大拇指抵在曲颂太阳穴上,帮他轻轻揉着。一低头就能看到这样秀色可餐的画面,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揉了二十多分钟,傅识云想问问曲颂有没有好点,正准备开口,发现人已经躺在他腿上睡着了。呼吸绵长,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盯着看了好半天,傅识云横抱起曲颂,抱着他在屋子里来回地走,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怀里熟睡的人,以此来缓解身体里不断叫嚣的欲望。 半小时后,傅识云抱着曲颂走到床边,一条腿跪在床上,俯身小心翼翼将人放下,屈肘撑在床上,目光温柔地看着陷在柔软洁白被子里的人,一番天人交战后,还是没忍住亲了亲曲颂的额头。 - 翌日,睡醒后的曲颂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了眼身上齐整的衣服,他记得昨天晚上自己躺在傅识云腿上睡着了,所以应该是傅识云把自己抱到床上的,连衬衣扣子都没散开一颗。 “太正人君子了吧。”曲颂轻笑着感概了句,下床踩上拖鞋,去敲莫小远的房间门。 房门打开,莫小远出现在门口,曲颂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莫小远一双眼睛肿成了葡萄:“放心吧小颂哥,我不会再乱跑让你担心了。” 曲颂欣慰地笑了笑:“洗漱吧,洗完了一起去吃早饭。” 莫小远点头“嗯”了声。 洗漱完,三个人去外面吃早餐。刚坐下,手机进来通电话。曲颂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为江北。接通后:“你好,哪位?” “是我。”手机里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曲颂听着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邢仲阳,昨天值班的警察。”感觉到对方没听出来,邢仲阳自报家门。 曲颂恍然大悟:“邢警官,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孩子找没找到。” “找到了,多谢邢警官挂心。”曲颂语气客套而礼貌。 “找到了就行。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打这个就行,不过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曲颂失笑:“好。” 等了几秒对方没再说话,曲颂正想说“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时,邢仲阳再次开口:“搜你手机号能搜出来微信吧。” 曲颂愣了下:“可以。” “我加你个微信。万一以后遇到了什么纠纷好方便找你,正好我还不认识律师呢,当交个朋友了。”邢仲阳语气坦然道。 曲颂同样也很爽快:“没问题。” 挂掉电话,曲颂很快收到了好友申请,通过后备注成[邢警官]。 看到这一幕的傅识云忽然有些好奇曲颂给自己的备注是什么。 - 回来的第三天,吃早饭时,莫小远说想回家了。倒不是因为尴尬,而是明知没有希望,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或许看不到就没那么难受了。 张小梅愣了下:“才来多久就走啊,再玩几天。” “不用了张姨,我也挺想我爸妈的,想回去看看。等我开学了一定过来看您。” 曲颂没挽留:“票订了吗?” 莫小远点点头:“订了,明天的。” “我送你。” “可以的话让识云哥也来送我吧,我……有话想跟他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行,我问问他。” 转天,傅识云和曲颂一起去送莫小远。进站后,曲颂刻意走远,给两人留出说话的机会。 傅识云主动开口:“你小颂哥告诉我你有话想跟我说,说吧。” 莫小远:“你会和小颂哥在一起吗?” “会。”傅识云斩钉截铁。 “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一定会。”傅识云有信心,当曲颂想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时,心里想到的最佳人选一定是自己。 “那等你们在一起了,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莫小远吸了吸鼻子,“不然我是不会死心的。” 傅识云应下:“好,我答应你。” 莫小远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用一种迷茫又认真的语气问:“识云哥,我会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吗?” ——小颂哥让他产生爱慕,而识云哥只会让他崇拜。 “我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我,一半靠自身,一半靠出身。记住了,永远不要去和别人比出身,因为这是你改变不了的。要比就比自身,努力提升自己,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在这方面,你更应该向你小颂哥学习。” 傅识云并没有轻视少年的问题,而是非常认真回答了。 莫小远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见两人聊完了,曲颂走了过来,什么都没问。 莫小远站起身用力抱住曲颂,说着傻气十足的话:“小颂哥,你如果是孙悟空就好了,可以变出很多个自己,这样我就能拥有你了。” 曲颂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检票了,到家了记得告诉我一声。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虽然我不是孙悟空,也变不出很多个自己,但我永远是你的小颂哥。” 莫小远依依不舍松开曲颂,眼里含着泪:“我会永远记住这个夏天的。” 记住这个短暂的、像梦一样的、无比美好的夏天。 临进站前,莫小远转身冲两人用力挥手:“识云哥、小颂哥,再见!” 傅识云和曲颂挥手回应,送别了少年。 第38章 真心话大冒险 凌晨两点多, 曲颂被一通电话吵醒,抓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放在耳边, 声音含混:“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手机那边的人发出了一长串大笑。 笑声直钻脑子,曲颂瞬间清醒了不少:“受什么刺激了大半夜发疯?” 许天和一字一句:“我、脱、单、了!”怕曲颂没听清又强调了两遍, “我脱单了!脱、单、啦!” 曲颂这下彻底清醒了, 饶有兴趣:“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不对……昨天晚上。”许天和详细交代, “昨天是轻语生日, 晚上我邀请她出去吃烛光晚餐。饭吃到一半,我向她提出了正式交往的请求, 她答应了。” “恭喜了。”曲颂由衷替对方开心。许天和跟自己同龄,比自己大了两个多月。寡了三十多年, 可算是遇到合适的了。 许天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单身这条路兄弟我不能继续陪你走下去了。长路漫漫, 保重!” “……”曲颂皮笑肉不笑:“你要是这么唠嗑我可挂了。” “别挂!千万别挂!我亢奋得睡不着, 就想找人唠嗑。你快陪我唠唠, 给我传授传授恋爱的经验。” “出息的。好好对人家。”曲颂认真道, “拿出一颗真心来就行了,爱是骗不了人的。” 听着曲颂有些落寞的语气, 许天和灵机一动:“我准备办个part庆祝我告别单身,你一定得来啊。” “什么时候, 在哪办?” “在我家,具体时间还没想好,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他得先确定傅识云什么时候有时间。 下周二晚上, 曲颂开车去许天和家,在电梯口遇到了等电梯的傅识云。 曲颂不禁愣了下:“许妈妈叫你来的?” 傅识云对这个外号适应良好,点了点头:“正好我有时间。” “寡了三十多年可算是脱单了。”曲颂面露感慨, “以后情人节终于不用抱着我哇哇哭了。” 傅识云笑了出来:“许律师人不错,除了性格直了点没别的毛病。” 曲颂忍笑道:“你用词还是太委婉了。” ——何止是直了点,直的不能再直了。 许天和听到门铃声过来开门,看到傅识云和曲颂一起出现在门口:“一起来的啊?” 曲颂:“没有,在楼下碰到的。” 许天和让开位置:“快进来吧,就等你俩了。” 做戏做全套,除了傅识云和曲颂,许天和还邀请了其他认识的四个人,都是结了婚或者有女朋友的。并且已经和他们提前串通好了,办这个part的目的就是为了撮合傅识云和曲颂。 这个红娘许天和当定了,谁都拦不住! 在一众人的配合下,傅识云和曲颂顺理成章挨着坐到了一起。 聚会逃不开吃吃喝喝,吃差不多后,许天和拿出一副扑克牌:“光吃饭太没意思了,来玩游戏!” 坐他对面的男人打配合:“玩游戏好!玩真心话大冒险!” 许天和一边洗牌一边道:“行,就玩这个。每个人抽三张牌,点数相加最小的输,要是抽到鬼牌直接输。” 洗好的牌放到桌子上:“我先来!” 说着就随便抽了三张牌。 第43章 曲颂向来不是扫兴的人,也麻利地跟着抽了三张,接着是傅识云。 一桌子人全抽完,没人抽到鬼牌,点数最小的是坐曲颂对面的人,戴着副黑框眼镜,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选了大冒险。 撮合归撮合,游戏得认真玩。 他旁边的高个男人立即道:“给你初恋打电话,说你想她了!” 小眼镜毫不犹豫拨通电话,语气腻歪:“亲爱的,我想你了……没什么,就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要我给初恋打电话。我的初恋就是你啊。” “……”高个男人一脸无语。 许天和故意道:“少撒狗粮!在座的可都是有对象的人……啊,不对……有两位没有。” 曲颂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感觉被针对了。” 傅识云轻声附和:“好像是。” 许天和把扑克牌全部收回来,重新洗牌:“来来来,接着玩。” 玩到第三轮,傅识云抽完牌翻过来一看,忍不住“啧”了声。曲颂偏头看了眼,只见傅识云手握着张鬼牌,不由笑了出来,调侃道:“运气不错啊。” 傅识云语气谦虚:“还行,幸好不是双黄蛋。” 许天和:“抽到什么了?” 傅识云将鬼牌放到桌上:“大冒险。” 许天和给他挖坑:“确定吗?大冒险玩的可狠啊。要不选真心话得了。” “确定。” “那我可不客气了!”许天和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在我们中间选一个人接吻!必须亲嘴!还得是舌吻,出声的那种!” 此话一出,除了许天和,其他人都愣住了。别的红娘是牵红线,许天和是拧钢丝。 ——太硬了。 然而傅识云岂是那么容易被套路的,冲许天和挑了挑眉:“和你亲。” 吓得许天和立刻捂住嘴,表情惊悚:“我是直男!你换别人!” “不换。”傅识云态度坚定,“许律师要是不答应的话就算我过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许天和只能被迫妥协:“行行行,算你过!接着来,我非得再抓你一次!” 可惜之后几轮傅识云就和开挂了一样,抓不到鬼牌,点数也不是最小的。 第九轮,鬼牌到了曲颂的手里。曲颂毫不犹豫:“我选大冒险。” 许天和瞪圆眼睛,语气夸张:“你不会也要亲我吧?!” “当然。”曲颂毫不犹豫,“如果有这个需要的话。” 许天和眼珠一转就是一个馊主意:“给大家唱首歌吧!” “……”曲颂面露无奈:“你今天非让我出糗是吧。” 许天和挖坑:“谁让你不选真心话了。改不改?” “不改。”曲颂点开音乐软件,搜索《小跳蛙》,清了清嗓子跟着音乐唱了起来:“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的响亮……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自信成长有你相伴leap frog……” 等曲颂唱完,高个子男人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不是……曲律师声音这么好听,怎么唱歌一句不在调上?你刚唱第一句我还以为换人了呢。” “这已经是他最拿手的一首歌了,玩游戏被抓必唱曲目。”许天和对此了如指掌。 “早知道我就录音了。”旁边的傅识云轻笑着开口,正当曲颂以为他会夸两句时,只听他继续道,“拿来当闹钟,比普通闹钟管用。” 曲颂:“……”夺笋。 又玩了几轮,小眼镜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再玩裤衩子穿多大的都问出来了!” 许天和想了想:“行,那就不玩了。”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红娘也得慢慢来。 饭局散场,许天和站在曲颂身后,双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傅识云跟前:“傅总没喝酒吧,正好帮我把他送回去,省得我给他叫代驾了。” 曲颂难以置信,语气夸张:“你现在连代驾都舍不得给我叫了?” “叫代驾不得钱啊!”许天和一本正经,“我现在刚脱单,一分一毛都得好好攒着,将来都给我媳妇。” “……”曲颂气笑了:“恋爱脑!” “我乐意!你想恋爱脑还没有呢!” 傅识云冲曲颂笑了笑,神色语气都是温柔的:“走吧,我给你当免费司机。” 曲颂看了眼傅识云,默默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剩下五个人坐在桌子前,看上去群英荟萃,实则萝卜开会。 小眼镜:“怎么感觉撮合失败了呢。” 高个子男人:“把感觉去掉。” 另一个穿格子衬衣的男人跟着道:“除了听了首《小跳蛙》什么也没干。” 旁边的男人贴心补充:“还差点让许律师失了清白。” 差点失了清白的许律师胸有成竹:“不慌,有我呢。指定能成!” - 转天,曲颂和往常一样去了律所。快中午的时候,前台拨通了曲颂办公桌上的电话:“曲律,有人找你,但是没预约。” 曲颂没急着拒绝:“叫什么名字?” “邢仲阳。” 曲颂愣了下:“带他来我办公室吧。” 几分钟后,身穿便服的邢仲阳推门而入,冲曲颂笑了笑:“曲律师。” “邢警官请坐。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茶吧。”邢仲阳坐到沙发上,“咖啡喝不惯。” 曲颂给他倒了杯茶,重新坐到办公椅上:“邢警官怎么有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邢仲阳看了眼腕表:“现在应该是下班时间吧。” “是的,刚下不久。” “我在附近出现场,忽然想起你也在这边工作。”邢仲阳清了清嗓子,十分正式地开口,“不知道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如果是公事,邢警官可以下午再过来详谈,我很愿意开个绿灯。如果是私事……”曲颂唇角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疏离而礼貌,“我想还是算了吧。” 邢仲阳愣住,随即笑了出来:“你拒绝别人向来都是这么直白吗?” “是的。” “这也太打击积极性了。”邢仲阳脸上不见多少尴尬,反倒开起了玩笑,“是不是我长得太丑入不了你的眼啊?” 曲颂轻笑了声:“邢警官若非一表人才,今天就不会直截了当过来约我了。” ——邢仲阳敢这样直接来,就说明对自己是有自信的。 一句话既夸了自己也夸了对方。邢仲阳跟着笑了:“不愧是当律师的,就是会说话。” “行吧,看来我今天注定要白跑一趟了。”邢仲阳站起身,冲曲颂眨了眨眼,“但是我不会放弃的,明天见了曲律师。” 邢仲阳前脚刚走,许天和后脚就进来了,一脸好奇地打探:“来找你咨询的?看着不太像啊。” “前不久认识的警察,来约我吃饭,我没答应。” 许天和煞有其事:“外形条件这么好你都没答应啊?” 曲颂笑着反问:“追我的哪个外形条件差了?” “这倒是。”许天和换了个问法,“那你觉得哪个外形条件最好?” 曲颂挑眉,轻轻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第39章 危机感 邢仲阳说到做到, 第二天中午又来了。怀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在律所一众人的注视下,推开了曲颂办公室的门。 摘下墨镜, 冲曲颂眨眼一笑,尽情释放自己的魅力:“中午好啊曲律师。” 看着火红鲜艳的玫瑰花, 曲颂无奈地笑了笑:“邢警官, 我是看在你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的份上, 才没把你拦在外面的。” 邢仲阳往沙发上一坐:“我觉得警察和律师特别配, 都是为了维护公平和正义,曲律师觉得呢?” “我觉得每个职业都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那肯定。”邢仲阳目不转睛地看着曲颂, “曲律师,你别怪我太直接。我是干刑警的, 虽不敢托大标榜是最危险的工作,但也经历过很多九死一生的时刻, 指不定哪天就为国捐躯了。所以我的人生信条就是不磨叽,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主动出击。” 曲颂张嘴想说话, 被邢仲阳抬手制止:“你看这样行不行, 咱俩先当朋友处着。我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你,就当是给自己充电了。就算最后处不成对象, 多个朋友也没坏处你说对吧。” “邢警官这是把审讯犯人的套路用在我身上了啊,这么会以退为进。”曲颂开玩笑道。 邢仲阳笑出声:“我审讯犯人可比这严肃多了。行不行?” “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曲颂仍旧没松口。 邢仲阳理所当然道:“我愿意把我的私人时间花在你身上, 我心甘情愿。我不觉得是浪费,那就不是浪费。”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玫瑰花你不喜欢是吧, 我下次换别的。” 第44章 “不用。”曲颂连忙制止,“花挺贵的,当警察赚钱不容易, 留着买点实用的吧。” 邢仲阳笑了:“行,那我就自己来。” 意识到中了圈套的曲颂失笑,正色道:“我心里其实有偏向的人了,这样对你不公平。” 邢仲阳想了想:“上次陪你来报案的那个?” “嗯。” “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 “那不就得了。”邢仲阳毫不在意,“没在一起我就还有机会。感情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我愿意,谁也没资格替我说不值。曲律师放宽心,不要有太大压力,你注定是要被很多人喜欢的。” 邢仲阳是个行动派,每天中午雷打不动来曲颂办公室,准时的和打卡上班一样。 有时曲颂要开庭,提前走了或者没来,邢仲阳就一个人在办公室待着,临走前留张字条告诉他自己来过了。曲颂要是在,邢仲阳就跟他朋友似的闲聊,说说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待个十几二十分钟就走了。 尺度拿捏的非常好,温水煮青蛙。 没出半个月,律所里所有人都知道邢仲阳在追求曲颂。 许天和化身监控摄像头,邢仲阳每次来都录视频。攒差不多后,一股脑全给傅识云发过去,并给他树立危机感:【其他的情敌你不当回事就算了,这个绝对不行。这个手段贼高明,直接把曲颂当青蛙煮了。你赶紧行动起来,不然到时候曲颂跟别人跑了可别怪我没帮你!】 当天下午,在外地出差的傅识云直接撇下工作坐飞机回到云市,马不停蹄来到律所。 看到风尘仆仆的傅识云,许天和指了指曲颂办公室,示意他在里面。 傅识云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的“请进”后,推门进去。 曲颂抬头,看到走进来的人后,结结实实愣住了:“识云,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出差吗?” “结束了。”傅识云走到办公桌前,开门见山,“晚上一起吃饭吧。” “今天吗?” “对。”傅识云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不方便吗?” “没有。”曲颂摇了摇头,轻笑道,“就是你突然这么说,有点没反应过来。吃什么?” “你定。” 曲颂认真想了会儿,眼里涌上期待:“好久没吃辣了,烤鱼怎么样?我们去夜市吃,那里吃着有感觉。” “好,就去吃烤鱼。我先回家换个衣服,待会来接你。” 曲颂比了个ok的手势:“正好我还剩点工作没忙完。” 见傅识云从办公室出来,许天和忍不住打探:“怎么样了?” 傅识云如实道:“待会一起出去吃饭,我先回家换衣服。” 许天和冲傅识云竖起大拇指,满脸敬佩:“还得是你!” 一小时后,换完衣服的傅识云重新回到律所,手里牵着西瓜。 曲颂满脸惊讶:“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非要跟我出来,一关门就叫。”傅识云说谎不打草稿,明明是他把熟睡的西瓜从狗窝里薅出来的。 “没关系,带上就带上了。咱们在外面吃,不进去。”曲颂说着朝傅识云伸出手。 傅识云心领神会将狗绳交到他手上。 两人一起离开律所。 到了夜市,找到一家卖烤鱼的店,傅识云进去点餐,曲颂牵着西瓜坐在店外面的露天桌位上。 点完餐出来,傅识云哭笑不得冲蹲在地上的西瓜道:“有点出息行不行,一会夜市让你淹了。” 曲颂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看到了西瓜嘴边的“水晶吊坠”以及地上一大滩口水,顿时被逗笑了:“我去给它买点吃的。” 进了旁边的烧烤店,曲颂道:“要五串羊肉串,什么调料都别放,烤熟了就行,给小狗吃。” 旁边坐着吃串的光头男人嘲讽地冷哼一声:“这年头狗比人还矫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饿死算了。” 正在烤串的老板连忙给曲颂赔笑脸:“喝多了喝多了,别计较。我再多送你两串。” 曲颂看在老板面子上没搭腔:“不用,五串就够了,吃多了不好。” 光头男人依依不饶:“对自己爸妈都没这么好,上赶着给狗当孝子贤孙!” 曲颂转头看向对方,语气不软不硬:“把自己的父母和狗放在一起比较,你还真是爱好独特。” 店里的其他人闻言都笑了出来,甚至有不嫌事大的搭腔:“我反正是没这个爱好。” 受到羞辱的光头男人“腾”一下站起来,凶神恶煞地瞪着曲颂:“找死是吧你!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曲颂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专心等烤串。 光头男人还以为曲颂怕了他,顿时更嚣张了,走过去就要扒拉曲颂,没等碰到衣服,手腕被突然握住。 傅识云背对着站在曲颂身后,小臂肌肉绷紧,单手攥着光头男人的手腕向一个方向拧,冷声道:“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光头男人吃痛大叫:“错了错了,我开玩笑呢!开玩笑呢!” 傅识云松开手,光头男人付完钱灰溜溜走了。 曲颂冲傅识云俏皮地眨了眨眼:“傅长官威武,谢谢傅长官。” 傅识云没忍住笑了,语气瞬间严肃:“为人民服务。” 串烤好,曲颂拿出手机准备付钱,老板抬手把付款码一遮:“甭给了,算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这怎么好意思,都不容易。” 老板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几个钱,以后多来光顾就行了。” 曲颂没再推脱:“谢谢老板。” 吃完烤鱼,傅识云问曲颂:“累吗?不累就走一走,这样我回去就不用溜狗了。” “不累。” 两人慢慢悠悠往前走。经过一个打气球的小摊时,曲颂忽然想起傅识云当兵的经历:“你在部队时打过枪吗?” “当然打过。”傅识云往前一看,顿时明白了曲颂这么问的用意,笑了笑,抬脚走过去,“想要哪个玩偶?” 本意只想看傅识云打枪的曲颂愣了下,抬手指了指蓝色的机器猫:“那个吧。” 老板眼尖地发现两人,走过来:“打中一个气球算一分,12分换小娃娃,18分换中娃娃,25分换大娃娃。” 曲颂:“机器猫算大娃娃?” 老板点头:“对。” 一轮二十个气球,傅识云买了两轮,付款后拿起玩具枪,做出标准的射击动作,手指扣动板机,塑料子弹飞出去,精准命中气球。 曲颂情不自禁地“哇”出了声。 傅识云勾了勾唇,继续打了第二枪、第三枪……弹无虚发。 全部打完,傅识云放下枪,不动声色向曲颂炫耀:“我在部队时每次打靶都是第一,这个不算什么。” 听到这话的老板决定及时止损:“一共40分,看看想换什么。” 曲颂选了之前相中的机器猫,又用剩下的积分换了个小的车挂玩偶。机器猫自己留着,车挂玩偶送给了傅识云。 - 傅识云开车送曲颂到楼下:“这周日你有空吗?” “有。怎么了?” “有部悬疑电影上映了,反响不错。要不要一起去看?” 曲颂愣了下,随即欣然同意:“好啊。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吧。睡个懒觉,下午我来接你。” “可以。” 晚上,曲颂躺在床上,修长的手指戳着机器猫的红鼻子,自言自语:“你说他为什么要邀请我看电影啊?只是因为想看吗?” 傅识云这个人实在是太难琢磨了,他所有外露的情绪都是他想露出来的,从来不会失控。 其实失控过,只不过曲颂没看见,所以便以为没有。 ——如果不是情绪失控,傅识云怎么可能差点把宋琰打死。 曲颂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全然不知傅识云送他回家后又马不停蹄驱车前往机场,并在等红灯的时候把玩偶挂在了车上。 第40章 告白 转天, 邢仲阳再次来曲颂办公室打卡时,并未见到曲颂本人,而是见到了傅识云。 很多事无需明说, 一个对视足够了。何况在求偶这方面,雄性的嗅觉向来灵敏。 “免贵姓邢, 邢仲阳。怎么称呼?”邢仲阳率先开口。 “傅识云。” 邢仲阳仔细打量靠在办公桌上的傅识云, 眼神探究:“咱俩之前是不是见过啊?不是上次在警局, 也不是现在。” 傅识云的记忆力显然要更好些:“年初的时候令祖父寿辰, 我去拜会过。” 邢仲阳家里是做进出口贸易的,乘着上世纪改革开放的东风, 一跃跻身为行业里的龙头。在警局喊邢警官,放在商界, 一声“邢少爷”邢仲阳是完完全全当得起的。 傅识云这么一提,邢仲阳也想起来了:“没错, 就是那时候见过, 还是傅总记性好。” 第45章 邢仲阳抱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心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正好和傅识云面对面,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几步之隔。开口道:“傅总也来找曲律师啊。” 傅识云轻笑了声:“邢警官这个‘也’字用的真是耐人寻味。” 昨晚连夜赶回去, 今天上午签完合同傅识云又立刻坐飞机返回江北,直奔曲颂办公室。 只是曲颂今天上午直接去法院开庭, 没来律所。扑了个空的傅识云也没着急走,而是耐心等着,顺便帮曲颂把办公室整理了一下。 邢仲阳笑了出来:“傅总这么聪明的人, 不会看不出来我在追他吧。” “我的情敌不少,多邢警官一个不算什么。”傅识云语气不痛不痒。 ——据许天和说所,自从曲颂离婚后, 几乎每天都有人打着公事的名义来律所找他。 其他人傅识云都没放在心上,邢仲阳是唯一一个可以多次、自由出入律所的人,不得不防。 邢仲阳自信地扬了扬眉:“那我有信心,一定是你最强有力的情敌。” 傅识云不置可否。 开庭结束,曲颂在附近吃了午饭,驱车回律所,刚一进去便收获了许多目光。 曲颂笑了笑,好脾气地开口:“大中午的不休息都看我干什么?” 离曲颂最近的女生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曲律师开庭辛苦了,快回办公室休息吧。” 等曲颂走远了,女生转身和旁边工位戴眼镜的女生八卦:“如果你是曲律师,你会选谁?” 女生推了推眼镜:“我不挑,给哪个要哪个,而且接受调剂。” “确实,和哪个谈都不亏。”女生点头附和,一本正经道,“曲律师还是太权威了。” 曲颂打开办公室门,里面的傅识云和邢仲阳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邢仲阳冲曲颂挥了挥手,开玩笑道:“哈喽啊曲律师,斗地主三缺一就差你了。” 关上门,曲颂神色淡定地走进去,下意识先看了眼傅识云:“你俩中午吃饭了吗?” “还没,你吃了吗?”傅识云问。 曲颂“嗯”了声:“在法院附近吃的。” 邢仲阳语气遗憾:“太可惜了,本来还想邀请你共进午餐呢。” 曲颂顿了顿:“楼下有家面馆不错,要不你俩去吃一口?” “算了吧,我可没有和情敌一起吃饭的爱好。”邢仲阳拒绝得干脆利落,转而又问,“曲律师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傅识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曲颂笑了下:“约了人看电影。” 邢仲阳大喇喇开口:“方便带我一个吗?” 曲颂:“……” “哈哈哈开玩笑呢,走了,明天再来。”说完,邢仲阳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曲颂和傅识云两个人。 “中午怎么没去家里吃饭?” “在等你。” 曲颂愣了下,以为他的意思是等自己一起回去吃饭:“你可以提前问我啊,哪有这么干等着的。” “因为有话想跟你说。”傅识云深邃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人,轻声开口,“我工作忙,私人时间有限,没办法每天都陪你。但我可以保证,我所有的私人时间都可以给你。” 迎着曲颂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傅识云无比郑重道:“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更深入了解彼此的机会。我愿意向你袒露我所有的好与不好,希望你也可以渐渐向我敞开心扉。” 曲颂张了张嘴,向来能言善辩的他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知道心跳得很快。 “我确实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它开始在我十九岁,结束在我二十三岁。为了留住这段感情,我做了一切我能做的事,无怨无悔。这段感情之所以让我如此孤注一掷,既有年龄赋予我的勇敢,也有年龄赋予我的无助。我当时以为自己把天捅个窟窿,旁人看来不过是碗裂个缝,不值一提。” “我无法否认过去,也不想当着你的面贬低自己倾心付出过的感情和人。”傅识云抓起曲颂的手,紧张地轻轻地捏个不停,声音低沉而温柔,“我想对你说的是,它真的过去了。人也好、感情也好,我已经彻底不惦记了。你不要介意好不好?” 顿了顿又道:“就算介意也没关系,起码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我的爱给谁都澎湃汹涌、只增不减,与第几段感情无关,只与我的心有关。” 傅识云说完这些抬起头,见对面的人已经红了眼眶。 ——曲颂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蓄着泪,将落不落,红红的眼尾与冷白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识云连忙抬手给他擦泪,一滴泪水落在手指上。傅识云干脆把人抱进怀里哄:“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吗?” 曲颂在傅识云的怀里摇了摇头,温润的嗓音里带上一丝沙哑:“我给你这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别让我失望。我不想再受伤了。” 求你了。 傅识云将人抱得更紧:“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 第二天晚上,曲颂提前订好餐厅,正式约邢仲阳见面。 邢仲阳来了后往曲颂对面一坐,仰头长叹一声:“我是真不想来啊,我甚至都能猜出你要跟我说什么。是不是要发好人卡?要发快点发吧。” 曲颂笑了笑,缓缓开口:“邢警官可能有所不知,在此之前,我刚结束一段长达五年的婚姻,和一个男人。” 邢仲阳愣了好半天才开口,没别的想法,就是在想谁这么眼瞎连曲颂都舍得不要:“能问问原因吗?不方便说就算了。” “他出轨。”曲颂语气坦然,“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现实原因,我是男人,没法生孩子。前不久我无意间看到了他和他女朋友,他女朋友已经怀孕了。” 邢仲阳没说话,安静听着曲颂接着往下说:“没人可以全须全尾从一段婚姻关系中脱身,我也不例外,只能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体面和不在意。” 其实满身伤痕。 邢仲阳设身处地想了想:“所以你现在不想谈恋爱对吧?” 曲颂点点头:“我确实做好了孤身很长时间的准备,甚至是孤单一生。” 邢仲阳了然一笑,替他把话说了出来:“但是……”随即无奈地“啧”了声,“我最不想听的就是但是。” 曲颂也跟着笑了出来:“但是有个人为我做了很多。” 该从哪儿说起呢? 是知道宋琰出轨后不顾两家世交关系冲去公司替他出气;还是宁愿搭上自己的未来也要把宋琰打个半死;亦或是为了他和妈妈的安危冒着生命危险抓住曲伟? 可是还有啊。 还有很多不一而足的细腻小事,润物无声地浸透了曲颂的生活,也在慢慢治愈着他被伤透了的心。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曲颂的心里起了一股风,一股吹向傅识云的风。 看着曲颂眼里流露出的不自知的幸福,邢仲阳知道自己来晚了,也知道自己不是能走进他心里的人,遗憾之余也由衷替他开心:“那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先慢慢相处着,如果合适的话就在一起。” 相爱不一定合适,最完美的状态就是既相爱又合适,如果只能择其一,怎么选就因人而异了。 曲颂曾经选择了前者,最终惨淡收场,伤痕累累。他不知道这次结果如何,只希望是好的。 邢仲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惋惜:“这么说我是彻底没机会了啊。” 曲颂面露歉意:“抱歉。” “行吧,幸亏你拒绝的早,我现在对你还停留在生理喜欢,要是等哪天喜欢到了心坎里,天王老子让我放手我也不肯了。” ——生理上的喜欢就好像想吃一块糖,吃到了最好,吃不到馋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又问了句:“恋人当不成当朋友总可以吧?” 见曲颂面露犹豫,邢仲阳洒脱一笑:“放心,我不会越陷越深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邢仲阳看得很开。 曲颂点头:“那可以。” 临别前,邢仲阳送给曲颂一个大大的飞吻:“要是最后觉得不合适没在一起,欢迎随时投入我的怀抱!” 话落,开车绝尘而去,一如他出现时那般潇洒。 第41章 嫉妒 周日下午, 傅识云去接曲颂看电影。上楼后,只有张小梅在客厅,傅识云把买的水果放到茶几上:“伯母下午好。” 张小梅慈爱地笑了笑:“来找小颂吧。” 傅识云“嗯”了声:“我俩下午要去看电影。” “卧室睡觉呢。” 傅识云犹豫几秒:“我去看看。” “去吧。”张小梅笑盈盈道, “他估计也快醒了。” 轻轻推开卧室门,曲颂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毯子随意搭在腰上, 乌黑的鬓发被汗水浸湿, 脸颊微微泛红, 睡热了。 第46章 傅识云见状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两度,让他睡得更舒服, 自己则坐在床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睡。 十几分钟后,曲颂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坐在床边的傅识云,还未完全清醒的眼里立即涌上笑意, 从床上坐起来, 声音低哑:“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 曲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睡衣下摆跟着窜上去, 露出一小截儿细白的腰:“几点的电影啊?” 傅识云不动声色瞄了眼,按捺住想上手摸一摸的冲动:“四点半, 现在才一点多。” 曲颂听完顿时不着急了,但也没继续在床上赖着, 开始赶人:“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傅识云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来到客厅, 张小梅招呼傅识云坐到沙发上:“你是好孩子,伯母有话就直说了。” 傅识云立即坐直身体,态度端正:“您说。” “不用那么紧张, 就是唠唠家常。”张小梅缓缓道,“我跟小颂他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带着小颂净身出户,这孩子跟着我遭了不少罪。日子过得苦是次要的,主要是流言蜚语太多。他小时候跟小区里嘲笑他的孩子打架,我带着他搬了好几次家。” “后来等他长大懂事了,为了让我省心,别人笑话他他也不吭声,受了委屈也不说,就一个人慢慢消化。久而久之,心防就重了。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了解,别看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其实心里坚硬着呢。” “小颂离婚后,我本打算让他找个女人结婚,生个孩子踏踏实实过日子。但我看他没这方面的想法,也就不强求了,他开心就好。” “伯母看出来你喜欢小颂,伯母今天跟你说这些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多给他点时间。他爸就是因为出轨家才散的,结果到了他这里又是这样,他肯定会有心结。” “小颂这孩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一旦认准谁就是一辈子,除非对方先对不起他,不然他怎么都能忍。”张小梅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你多给他点时间,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傅识云神色动容:“伯母您放心,我不会逼他,也不会心急。我会等他敞开心扉,主动走到我身边。” 等一朵花开,既需要给予阳光雨露,也需要足够的耐心。 傅识云什么都有。既有充沛的爱,也有无尽的耐心。都给曲颂。 - 另一边,曲颂走进衣帽间,毫不犹豫拿出了一件宫廷风的白色衬衫,领口开得很深,用白色系带连在一起,越往上缝隙越大,穿上后露出一大片白色肌肤和锁骨,下半身穿了条简单的黑色长裤,显得两条腿又直又长。 换好衣服,曲颂又弄了弄头发,涂上不显色的润唇膏,喷上常用的男士香水,从发梢到脚尖头透着精致。 捯饬利索后,曲颂开门出去。听到开门声的傅识云转过头,瞬间就被吸引住了,目光直接黏在了曲颂身上,比502胶水还牢固。 他觉得现在应该买座城堡,把曲颂养在城堡里。 “谁买的草莓啊?”曲颂轻声开口。 张小梅:“小傅买的,快过来尝尝,可甜了。” 曲颂走过去坐到单人沙发上,傅识云立刻挑了两颗最大最红的草莓递给他:“尝尝,喜欢吃我再买。” 曲颂接过来咬了一口,点头:“好吃。” 下午三点,两人出发去电影院。打开副驾驶门,一大束盛放的白玫瑰放在座椅上,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的出现。 曲颂抱起玫瑰花,眼里流淌过笑意:“这好像是你第四次送我花了。” ——第一次律所开业的花篮,第二次阑尾手术住院的百合,第三次生日夜晚的铃兰。 傅识云目光温柔地看着抱花的人:“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次。” 到电影院时,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几分钟。两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入场,傅识云感慨道:“上次来电影院都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有想看的电影上映,心里想着要来看,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傅识云为数不多的私人时间也几乎被工作占满了,孤家寡人一个,喜欢的人没可能,除了工作也没别的可做了。现在不一样了,感情在枯萎前迎来了希望,生活也跟着充实起来。 曲颂附和:“我也很久没来了。” 宁愿等到下映在手机上看也懒得来电影院,归根结底其实是不想自己来看罢了。 两个半小时后,电影散场。从电影院里出来,傅识云:“去吃饭吧,餐厅我已经订好了。” 反应过来的曲颂笑着看向傅识云:“原来你早有预谋啊。” ——四点半看电影,看完电影正好到饭点。 傅识云也笑了,放柔语气冲曲颂撒娇:“好不好嘛?一起吃晚饭。” 曲颂哪里招架得住,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人都跟你出来了,你说呢。” 傅识云订的餐厅不远,就几百米,两人一商量直接溜达过去,省得再找停车位了。这里是个商圈,又是周末,人流量很密集,找停车位贼麻烦。 转过街角,迎面撞见了宋琰。 宋琰百无聊赖地站在母婴店门口,明显是在等人。曲颂转头往里面看了眼,隔着视线开阔的落地窗,他看到了陈玉婷和宋琰的女朋友,两人正有说有笑地挑选婴儿用品。 如果上次只是猜测,这次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 一只手搭在腰间,曲颂愣了下,并未挣脱。傅识云伸出手臂揽住曲颂的腰,将人带进自己怀里,默默宣誓主权。 宋琰也发现了傅识云和曲颂,看着两人亲昵的姿势,眼里涌上妒火,皮笑肉不笑:“出来约会吗?” 曲颂没搭腔,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傅识云语气阴冷:“和你有关系吗?” “好心提醒一下,一直往西走有一个露天停车场,我俩在那里玩过,他因为紧张咬得非常紧,傅总要是有兴趣可以去试试,非常爽。”宋琰直勾勾盯着曲颂,声音不高不低,往来的人都能听到,瞬间投来八卦的目光。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猛地颤抖,傅识云心里泛起细密的疼,没有逞口舌之快,揽着曲颂快速离开了。 等走远了,曲颂忽然停下,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说实话,你介意我的过去吗?” 傅识云有轰轰烈烈的过去,自己又何尝没有。宋琰的恶劣曲颂今天才彻底体会到,如果宋琰一直这样搅和,时不时就丢过来一个炸--弹,傅识云会怎么想? 傅识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复杂。 这个反应在曲颂看来就是一种回答,落寞地扔下句“我知道了”大步往前走去。 刚走两步便被傅识云扯进怀里抱住,曲颂挣扎着不给他抱:“放开我!傅识云你放开我!” 傅识云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曲颂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我嫉妒他拥有过你八年,嫉妒他得到过你完美无瑕的爱,嫉妒你对他的付出……只要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嫉妒。我恨自己出现太晚、恨自己认识你太晚,如果不是他出轨,我这辈子连追求你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 “你以为我是什么大度的人吗?我不是。我小心眼的要死,我一见到宋琰就忍不住炫耀,明明还没拥有你却假装拥有了,看他无能狂怒我就高兴,谁让他拥有过你。我都想好了,等我们在一起了,第一个就让他知道。我甚至还想给他发我们的床照——我搂着你,你在我怀里睡觉,身上到处都是我留下的痕迹。” 傅识云把人抱得更紧:“感情上没人能大度,除非不爱。我也是人,我不能免俗。你不能因为这个跟我生气,不然我真的要委屈死了。” 曲颂脸埋进傅识云的侧颈,抬起手臂回抱住他宽阔的背脊,心里酸酸涨涨的。好久好久,他才颤声开口:“我只是……怕你嫌弃。” “我不嫌弃,我一点也不嫌弃。”傅识云斩钉截铁,“我只是嫉妒,更怕你不会像爱他那样爱我。” 曲颂经历过失败的感情,遍体鳞伤,防御机制会让他本能地收敛爱意,有所保留。 “其实也没关系。”傅识云抱着曲颂,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我来爱你就好了。” 曲颂又哭了,明明不是感性的人,可傅识云总有让他哭鼻子的办法。 因为不甘心而追过来的宋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曲颂红着眼眶靠在傅识云怀里,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安全、依赖、放松、满足…… 像漂泊很久的孤舟终于找到了港湾。 这一刻,宋琰不得不承认傅识云之前说过的话,自己从未打开过曲颂的内心深处,从未让他对自己产生过依赖。 但傅识云却轻易而举地做到了。 凭什么?!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甜蜜,难道都是假的吗? 宋琰下垂在身侧手慢慢握成拳头,眼里全是不甘和嫉妒,想起什么,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冷笑。 第47章 ——傅识云,等季宁回来了,我倒要看看你在初恋和曲颂之间选谁。 第42章 感情史 晚上十一点多, 车子停在楼下,曲颂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向傅识云:“要上来坐坐吗?” “改天吧, 今天很晚了,会打扰伯母休息。” 两人吃完晚饭又随便逛了逛,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时不时闲聊几句。经过一间咖啡厅时, 在曲颂的提议下, 他们又去喝了咖啡。时间不知不觉就没了。 “也好,那就改天。”曲颂开门下车, 不忘抱上自己的花。副驾驶的车玻璃缓缓下落,曲颂站在车外冲傅识云摆手, “开车小心,拜拜。” 傅识云“嗯”了声:“上去吧。” “你先走。” 傅识云勾了勾唇, 慢慢发动车子。后视镜里, 曲颂抱着花站在楼门口, 晚风吹起他的发丝, 安静注视着车子渐渐离去。 不舍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傅识云踩了脚刹车, 挂上倒挡,车子后退到曲颂身边。打开车门, 在曲颂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他身边:“你偶尔夜不归宿,伯母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你……”曲颂语气迟疑。 “放心,什么都不做, 只是想和你多待会儿”见他想歪了,傅识云轻笑着开口,“我明天又要出差了, 最快也要三四天。好不好?” 见曲颂态度有所松动,傅识云拿出必杀技:“西瓜昨天洗了澡,又白又香。” 于是曲颂就被拐走了。 到了傅识云家里,曲颂迫不及待抱起西瓜,凑近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股沐浴露的味道。 傅识云站在曲颂身后,眼里闪过笑意:“怎么样,没骗你吧。” 曲颂抱着西瓜扭身看他:“明天几点走?” “十点的飞机,不去公司了,直接从家走。” “我送你。” 傅识云没拒绝:“好。” 晚上睡觉时,西瓜依旧和曲颂一起睡客房,傅识云孤家寡人睡主卧。人抱不到就算了,狗也没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转天早上,曲颂洗漱完从房间出来,傅识云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看了眼躺在窝里睡得四仰八叉的西瓜,明显已经遛过了。 曲颂走进厨房,看见厨台上放着盒装牛奶,顺手拧开盖子倒进玻璃杯里,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你每天几点起床?” “六点半左右。” “那要是熬夜加班呢?” 傅识云想了想:“不超过九点。偶尔也会赖床,一般都是我不忙的时候。” 不过很显然,傅识云不忙的时候很少。 吃完早饭,曲颂开车送傅识云去机场。进去前,傅识云偏头对曲颂道:“这几天就在我家待着好不好?” 迎着曲颂询问的眼神,傅识云轻声道:“只要一想到家里有个你,我就特别开心,特别有动力。” 曲颂低头笑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答应吗。” “那我晚上可以给你打视频吗?” “你有时间的话当然可以。” 晚上十点半,曲颂躺在床上不知第多少次刷新微信后,终于收到了傅识云的视频邀请。按下接通,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镜头里。 “刚回酒店吗?”曲颂问。 傅识云“嗯”了声:“刚应酬完。” 回到酒店衣服都没顾上换,就忙不迭给曲颂打视频,生怕晚了他休息了。 傅识云不顾形象地把自己“摔”在床上,镜头一阵晃动后,曲颂看见对方趴在床上,下巴枕着手臂,抱怨道:“对方一直缠着我喝酒,要不然我能早回来一个小时。爱喝酒怎么不去酒吧喝,耽误我时间。” 傅识云手机拿得很近,床头灯倾泻而下,给他硬朗的五官镀了一层柔和的釉,光线勾勒出清晰的面部轮廓,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睫毛根根分明。 曲颂一边欣赏着傅识云帅得没边的颜值一边问:“后来呢?你怎么脱身的?” 傅识云骄傲地扬了扬眉:“当然是把他喝趴下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胃疼吗?头晕不晕?”曲颂闻言担心地问。 “头不晕,胃也不疼,但是有点烧得慌。”傅识云不在意道,“没事,缓缓就好了。” 曲颂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不能这样硬挺着,叫客房服务让他们送碗粥上来。” 傅识云没动,染着醉意的眸子直勾勾看着手机里的人:“你哄哄我我就去。” 曲颂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人可真会撒娇,偏偏自己又最吃这套:“乖,先去点粥,吃完了再躺着好不好?” 傅识云一点头:“好。” 吃完粥胃确实好受了很多,傅识云重新躺回床上。 “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曲颂轻声道,“我想更了解你。” “从哪儿讲起呢?” “从哪儿都好。” 傅识云侧躺枕着胳膊:“那就给你讲讲我从‘傅识云’变成‘傅总’的过程。” ——他不是一进公司就是傅总的,他是一点一点爬上去的。 傅识云在公司的起点是投资小组的组员,还是个绩效垫底、濒临解散的小组。 那时候大的项目落不到他们小组,太小的项目上头又不批。傅识云刚毕业就被扔进部队,在里面待了两年,手里根本没有资源,只能从零开始。发掘有投资潜力的项目,实地考察,投资报告书写了一份又一份,递上去驳回、递上去驳回……熬夜加班都是家常便饭。 借着酒劲儿,傅识云和曲颂说了好多以前的事,那时的他还不是人人敬仰的傅总,而是个隐姓埋名的小职员,谁都可以踩一脚。 比如自己辛苦跟进的项目被人撬走;被同事排挤孤立,聚会故意不通知他,反过来说他不合群;被眼红他的上司指着鼻子骂,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一切的一切,傅识云都挺过来了。如今回看,发现没什么大不了。 看着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的男人,曲颂恍然发现,原来他的来时路竟也如此艰辛。 只是这么睡着了不是办法,曲颂叫醒尚未睡熟的人:“去洗个澡再睡,实在不想洗也得把衣服换了,明天早上再洗。” 傅识云眨了眨眼皮,眼睛不舍得离开镜头:“不想睡呢。” “你要是不睡我可要问点我感兴趣的了。”曲颂佯装威胁道。 “问什么?” “你的后两段感情。能说吗?” “当然可以。”傅识云登时清醒了不少,从床上坐起来,“我坐起来说,省得一会睡着了。” “第二段是我进公司的第二年谈的。当时我已经是投资小组的组长了,正准备竞争整个投资部的部门经理。他是实习生,正好分到了我的组。他追了我一段时间,我觉得各方面都比较合适,就在一起了。后来大概过了半年左右,他转正了,反过来说我潜--规则他。” 听到这里,曲颂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对方看上傅识云投资小组组长的身份,想借此来转正,于是假意接近,目的达成后再反咬一口。 “他说我拿转正的名额要挟他,逼他跟我发生关系。他还说自己讨厌同--性恋,每次跟我上床都觉得恶心。这件事当时闹的特别大,我也因此失去了竞争部门经理的机会,又拖了一年多才竞争成功。” 傅识云当时确实在他转正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把自己手里的项目直接给他、帮他搭关系积累人脉、给他出谋划策……这是傅识云的私心,更是他拿得出手的爱,没想到却成了对方手里锋利的刀。 “这件事之后我托人把他调去了分公司,往后也就没联系了,听说是跳槽了。” “第三段是在我三十岁那年谈的。”傅识云卖关子,“你猜猜我俩是怎么认识的?” 曲颂思考几秒后:“相亲。” “真聪明!”傅识云眼里闪过赞赏的笑意,随即接着道,“我那个时候特别想安定下来,特别想有个家,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我爷爷就帮我安排了场相亲。” “我心想,都来相亲了,对方肯定也是想好好日子的,互相了解一段时间后就在一起了。没想到对方是个玩咖,前任不计其数,新鲜劲儿一过就提了分手。” 傅识云语气淡然:“再后来我也就想开了,日子一个人也能过,单着就单着吧,没什么不好。” 如果只是想上床,傅识云身边不会缺人。可他偏偏反过来,先谈感情后谈性,谈了三段都没有好结果。 而且这三段感情也在不同程度上重塑了傅识云的爱情观——感情强求不得,缘尽则散,否则伤人伤己。 “那我呢?”曲颂忍不住问,“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分量?” 傅识云看向曲颂的目光中闪烁着真诚和坚定:“你是我第一个主动追求的人,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之前的三段感情傅识云都是被追求的一方,他的骄傲以及对自己的自信都注定了他不会主动追求别人。 第48章 但曲颂不同。 两年没有希望的喜欢让感情不减反增,更不要说得知他离婚后的雀跃和志在必得。 表面上看是无望到极致又骤然迸发出希望的强烈变化促使傅识云对曲颂展开了追求,但归根结底还是逃不开“喜欢”二字。 因为喜欢到了心坎里,所以才不会管什么主动不主动、什么尊严骄傲。他只知道这个人绝对不能放手,不然就是一辈子的失之交臂。 若再往深挖,还是曲颂太好了,从人格到品性,从内在到外在。好到傅识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也值得为他做任何事。 ——就像被救赎的前提是本就挺拔[1],被坚定爱着的前提是一定值得。 第43章 黏人 隔着手机屏幕, 两人聊到了很晚。曲颂也向傅识云说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以及律所初创时的艰辛。 到最后傅识云听上了瘾,迟迟不肯睡觉,像听故事听入迷的孩子, 缠着曲颂继续说。 曲颂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为了他身体考虑, 威胁道:“你要是再不睡觉我就唱歌了。” 傅识云立刻两眼一闭, 脑袋一歪:“睡了。” 曲颂被逗笑:“晚安, 我挂了。” 傅识云重新睁开眼:“可以挂着语音睡吗?” “你怎么这么黏人啊?”曲颂看着屏幕里的人,对于他这个要求多少有点意外, 但并不反感,“是喝醉的原因吗?” “不是啊, 我没喝醉。我本来就这样。心理学上管这个叫高情感需求,其实就是黏人了点。你喜欢黏人的还是不黏人的?” 曲颂想也不想:“黏人的。” 密不透风的亲密关系是曲颂所渴求的, 他渴望有人将他牢牢攥在手里, 哪怕窒息了都没关系。 只是这种需求一直被曲颂好好地隐藏在内心深处, 从未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这样不正常, 一段健康的关系应该为彼此留出充足的空间,所以一直在用理智驯服本能。 傅识云放心地笑了出来:“我超级黏人的。” “好吧, 那就挂语音吧。”曲颂欣然同意,甚至怕手机中途没电, 还连接上了充电线。 因为聊得太晚,曲颂第二天毫不意外地起晚了,睁开眼已经十点多了, 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西瓜没遛。” “阿姨已经带着遛完了。” 听到声音,曲颂拿起旁边的手机, 通话时长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八小时:“你醒了。” 傅识云“嗯”了声:“我在看电脑,等司机来接我。” “那你忙。” 话落,两人都默契地没挂断。 曲颂从床上坐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傅识云听着只觉得悦耳极了。没过一会儿,手机里又传出走路的声音,接着是开门声。 傅识云仔细听了听:“你是不是没穿拖鞋。” 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正在挤牙膏的曲颂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走路声‘咚咚’的,小心着凉。” “拖鞋不见了一只,不知道去哪儿了。” “去狗窝里找。”傅识云语气笃定,“我有时候赖床晚起它就叼我拖鞋。” 脑补着西瓜气呼呼叼拖鞋的样子,曲颂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发雷霆。” 傅识云也跟着笑了,听出曲颂在刷牙,便没勾着他说话。两三分钟后,傅识云开口:“司机到楼下了。” “好,那你专心工作,拜拜。” “拜拜。” 挂掉语音,曲颂抬头不经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看到自己充满笑意的眼睛,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眼睛是造物主最伟大的构想,既可以览尽世间万物,又可以表达爱恨情仇。为谁欢喜为谁忧,总是骗不了人的。 - 傅识云回江北那天,正好赶上了下雨,万幸航班并未取消。大部分人都被雨天截在了大厅,要么在打车,要么在联系亲朋好友。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傅识云,因为曲颂来接他了。车子劈开暴雨,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天色渐晚,加上下雨,天色比往常更加昏暗。曲颂打开车灯,认真看着路况:“我妈准备了火锅,这个天气涮火锅正合适。我把西瓜也带过去了,我妈可喜欢它了,说西瓜特别像她小时候养的小白狗。” 傅识云安静听着,心里格外的满足。 五岁妈妈去世,失去母爱的傅识云并未在父亲这里得到情感补偿,相反连父爱也一并失去了,连严厉都没有,只有忽视。 爷爷给予的隔辈的疼爱是傅识云唯一的爱的来源。靠着这份爱,傅识云顺利长大。然而从一个人对爱的总体需求上来看,傅识云依然是“营养不良”的。他想要更多,却无处汲取,因为获取爱的途径他早早就失去了。 当傅识云意识到可以找一个喜欢的人,付出并汲取爱时,他毫不犹豫就那么做了。 然后接连失败的三段感情又让他明白一个道理:爱强求不来,不是想有就能有的。于是他又顺其自然回归到了“营养不良”的状态。像一颗休眠的种子,等待下一个雨季。 而现在,这颗种子似乎要被激活了。 经过一个街口时,一辆白车突然从里面钻了出来。车子本来就在最右车道行驶,距离靠近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眼看就要撞到副驾驶,曲颂用力踩了脚油门,同时向右打方向盘,车子猛地向右前方蹿去,车头扎进绿化带里。因为往前窜了一截,白车的车头顶在了后车门上,车门瞬间凹了进去,副驾驶完好无损。 意识到变故发生的瞬间,傅识云本能朝曲颂扑过去,伸出手臂尽量护住他的头和身体。 反应过来傅识云做了什么的曲颂心里又感动又生气,从傅识云怀里挣脱出来:“你扑过来干什么,有气囊呢。你不好好在副驾驶坐着,没有气囊的保护受伤了怎么办?” 傅识云心有余悸:“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别生气。再说你不也保护我了,谢谢宝宝。” 曲颂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宝宝”弄得什么脾气都没了,看见白车里有人出来了,连忙拿上雨伞下车了。 因为没有受到猛烈撞击,主副驾驶的安全气囊并未弹出来,后面的弹出来了,车门已经完全变形。曲颂看到后万分庆幸躲开了,不然就算有安全气囊傅识云也不一定能毫发无损。 白车里下来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夫妻,挺年轻的。女人指着男人抱怨:“越着急你越掉链子,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听到这话,曲颂没急着计较车祸的事,而是问了句:“孩子怎么了?” “高烧抽搐,才三个多月,中午还好好的呢。”女人说着就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跟着走过来的傅识云看见车里还有其他人,应该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冲开车的男人道:“你留下处理事故,剩下的人赶紧打车带孩子去医院,别在这儿耽搁了。” 女人顿时反应过来,跑到车后座:“妈,赶紧抱着多多下来,咱们打车去医院,刚子自己在这儿就行。” 曲颂见状帮忙打了辆出租车,等几个人坐上车离开后,才开始处理车祸,报了交警和保险,冲被叫“刚子”的男人道:“去车里等吧,雨太大了。” 对方态度诚恳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孩子生病,我太着急了。” 曲颂也很大度:“能理解,再说雨天视线本来就不好,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重新回到车里,曲颂瞄了眼傅识云,忍不住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宝宝。”傅识云毫不犹豫重复了一遍。 刚刚完全是情难自禁,要不然傅识云还能憋一阵子。 如果曲颂不躲,刚刚去医院的出租车上就会多一个他。而曲颂之所以这么做,目的一定是保护他。因为以当时的情况,就算不躲,驾驶座上的曲颂也不会受伤。 被喜欢的人这样保护着,傅识云如何能淡定的了。 曲颂沉默几秒:“我不要别人叫剩下的称呼。” “我只这么叫过你。”傅识云侧过身看着曲颂,“如果你不排斥这个称呼,我以后都这么喊你了。” “不觉得难为情的话随你。” 傅识云毫不犹豫:“不难为情,我非常乐在其中。” 曲颂没忍住勾唇笑了。 处理完事故,到家已经快晚上八点。 张小梅看着进来的两人,纳闷问:“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我正要打电话呢。” 曲颂如实道:“车被撞了,处理了一下事故。” “严重吗?受伤没有啊?”张小梅忙不迭问。 “没受伤,撞到了后面,我俩都坐前面。车也没什么大问题,送去维修了。” 张小梅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走到两人身边,来回摸着曲颂的头顶:“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 摸完曲颂又抬手去摸傅识云。傅识云配合地低下头,眼眶有点发热,听着对方耐心地念叨:“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 第49章 曲颂忍俊不禁:“我俩都多大了。” “多大在我眼里也是孩子。”张小梅放下手,神情慈爱,“这样念叨念叨就没事了,要不然容易做噩梦。一会儿再多吃点饭压压惊。” 吃完饭,雨不仅没有停的架势,反而越下越大。张小梅主动开口:“小傅今晚别走了,就在这儿住吧。雨这么大,打车也不安全。” 傅识云没拒绝,欣然留了下来。 傅识云第一次正经八本留宿,洗漱用品还好,都有备用的,直接拿给他用就行了。主要是没贴身衣服。 “你先等等再洗澡,出了小区就有家针织店,我去给你买套睡衣。”给傅识云把洗漱用品拿过去,曲颂道。 傅识云不让他去:“这么大雨,别跑了。” 曲颂想了想:“要不给你找一套我穿过的?估计会稍微小点。” “也可以。” “那你等我会儿。” 曲颂回到卧室,找了套干净的睡衣,一抬眼看到了盒子里的内裤,犹豫半晌,拿了条新的,一起交给傅识云:“睡衣洗过了,内裤是新的。” 傅识云不动声色扫了眼曲颂的腰:“谢谢。” 晚上,曲颂躺在床上看手机,微信忽然响了。 傅识云:【宝宝,好勒啊。】 曲颂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心想:就知道会小,他俩根本就不是一个尺码。睡衣这种设计宽松的衣服还能将就将就,内裤完全将就不了。 曲颂:【太勒就脱了,明天早上我去给你买新的。】 隔了两三分钟,傅识云重新发消息过来:【脱了,买比这个再大两个尺码的。】 曲颂:【好,知道了。】 傅识云:【谢谢宝宝,宝宝晚安。】 曲颂回了个【晚安】,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现在已经能想到某人以后“宝宝”不离嘴的情形了。 第44章 撒娇 曲颂的车在维修, 傅识云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司机。曲颂担心影响他工作,不想让他接送,说了几次后傅识云都没答应, 也就作罢了,心安理得让傅识云给自己当免费司机。 不仅如此, 每天一束不重样的鲜花雷打不动送到曲颂办公室。托傅识云的福, 曲颂认识了很多之前见都没见过的花。 许天和推门进来, 看着摆满办公室各个角落的鲜花, 满脸震惊地“啧啧”两声:“知道现在大家都叫你什么吗?” 曲颂眼里涌上好奇:“什么?” “花仙子。” 曲颂不禁笑了出来。 许天和仔细打量着曲颂,感慨道:“你现在的状态可比刚离婚那会儿好太多了, 果然是爱人如养花啊。” 状态是骗不了人的,之前纵然曲颂藏得再好, 眉宇间偶尔流露出的疲惫还是出卖了他。 “这周末我和轻语要去户外露营,一起去啊。” 曲颂抬头看了他一眼:“嫌晚上的灯光不亮, 让我去当电灯泡?” 许天和一脸无语:“傻啊你, 当然是叫上傅总一起了。怎么比我还直男。” 被许天和说直男简直是倒反天罡, 曲颂没忍住笑出声:“他不一定有时间。” “你一问他就有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多亲近大自然人才能健康长寿。” 等许天和离开,曲颂给傅识云发微信:【别送花了, 我办公室都放不下了,到处都是。】 傅识云:【最近还有人来律所找你吗?】 ——就算有, 看到一办公室的花也该消停了。 反应过来的曲颂眼里涌上笑意:【你送了这么多花,就算有人来看到后也被吓跑了。】 傅识云:【瞎说,我送的是花又不是导--弹。】 曲颂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 反而很受用:【这周末你有空的吗?许妈妈要去露营,问我们去不去。】 傅识云:【可以啊。你问问他准备怎么去,是房车露营还是扎帐篷。】 经过一致同意, 四个人决定开房车去,这样万一有天气变化也更方便应对。 两辆房车一前一后到达露营地,临下车前,曲颂给西瓜套上5米长的伸缩牵引绳,防止它出去后太激动跑没影。而且附近露营的不止他们,万一有怕狗的吓着人也不好。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许天和看着草地上的白团子,满脸惊讶地问。 曲颂:“识云养的,叫西瓜。带它出来玩玩。” “好可爱啊。”陈轻语走了过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西瓜,蹲下身熟练地“嘬嘬嘬”。 许天和:“轻语养了条金毛,早知道就把它一起带来了,让它俩交个朋友。” 陈轻语闻言站起来,冲曲颂笑盈盈道:“经常听天和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面了。” “我也是。”曲颂语气幽默,“他每次说起你笑的眼睛都没了。” “怎么可能没眼睛,我眼睛这么大!”许天和说着努力睁大眼睛。 陈轻语仔细比较一番后,同样非常幽默地开口:“还没曲律师的卧蚕大。” 曲颂“扑哧”笑出声:“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许天和捂住心口,做出受伤的表情。气氛欢乐而轻松。 回完工作消息的傅识云下车走到曲颂身边,偏头看了他一眼。曲颂心领神会地开口介绍:“这位是傅识云,是律所的合伙人。” “你好。”陈轻语颔首,“我叫陈轻语。” 傅识云礼貌回应:“你好。” “很忙吗?”曲颂问。 “没有,结束了。” 许天和:“先扎帐篷吧,趁着时间还早,不然一会天该热了。” 曲颂把牵引绳交给陈轻语,请她帮忙照看西瓜:“搭帐篷交给我们就好。” 巨大的天幕帐篷容纳四个人绰绰有余,再把折叠桌椅摆好,吃的喝的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四个人围坐在桌前,跑累了的西瓜趴在桌子下面乘凉。 许天和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今晚说什么也得在这儿住一宿,空气太好了。” 曲颂看着湛蓝的天空:“感觉这里晚上很适合看星星。” 许天和想也不想:“看星星不行,有蚊子,白天还行,晚上一口一个包。” 曲颂挑眉不语,看见连傅识云都跟着笑了,许天和后知后觉:“我又直男发言了?” 陈轻语无奈扶额:“这还需要怀疑吗?”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不少露营的人都开始准备午饭,香味飘了过来。许天和问曲颂:“食材什么的都带了吗?” 曲颂点点头:“带了。” 许天和:“那咱们就各回各车,做好了再端出来。” 回到房车,曲颂从冰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材,犹豫几秒,转头看向傅识云,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露营?” 傅识云面露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你刚刚都没怎么说话。你要是不喜欢,待会吃完饭我们找理由离开也可以。” 傅识云轻笑道:“我不是特别热络的人,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话多。但是能出来放松我很开心,也感觉很舒服,你不要多想,也不用焦虑。” ——特殊的从来都不是傅识云待人接物的方式,而且曲颂。 “那就好。”曲颂放了心,“我不想你为了迁就我而委屈自己。” 傅识云并不准备结束这个话题:“你刚刚说‘吃完饭就找理由离开’不也是在为了我委屈自己吗?明明还在期待晚上看星星。” “我……”曲颂顿了顿,不知道如何回答。 “既然我们是以恋爱为目的相处着,有话就要说明白对不对?” 曲颂“嗯”了声:“你说。” “我不是他,不需要你一味的迁就和忍让。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在压缩情绪,当到达极致后一定会爆发,一旦爆发就是毁灭性的,再深厚的感情都扛不住。这个心路历程相信你比我清楚。” 曲颂赞同地点点头:“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所以我不要这样的相处方式。”傅识云态度坚决,“你可以为我考虑、迁就我的想法和感受,我也会这么做。可以不必斤斤计较你一次我一次,但一定是互相的。” 曲颂顿了顿:“那我要是冲你发脾气呢?” “以你的性格如果冲我发脾气,那一定是我做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按照曲颂的性格,不到一定程度他是不会发火的。就和把老实人逼急眼是一个道理。 傅识云接着道:“而且我还挺好奇你发脾气是什么样子的。” 曲颂故意做出很凶的表情:“就是这样。” 傅识云仔细欣赏了一会:“像只炸毛小猫。” “去你的!” 吃完午饭,几个人回房车里休息。太阳太毒,大中午在外面能把人晒傻。下午四点多,许天和敲开房车门:“出来玩游戏,咱们旁边露营的要玩炸金花,缺人。” 曲颂:“你和轻语去就好了。” 第50章 许天和:“轻语不想玩,快下来。傅总呢,还睡觉呢?” “没有,开视频会议呢,临时的。” “真忙啊,那你来玩。” “我没玩过。” “不难,就是三张牌比大小,有不同的组合,谁大谁赢。玩几轮就懂了。” 曲颂没法推脱,转头冲傅识云道:“识云,我下去玩了,你结束了就过来吧。” 傅识云抬头应了句:“好,别忘了拿手机。” 一共四个人,组局之后曲颂最开始玩的很拘谨,完全掌握规则后开始大胆起来,诈赢了好几次。 闷牌下注,许天和瞅了眼曲颂手里的牌,一张三、一张四和一张七,花色不同,也连不起来。曲颂就拿着这三张小破牌,通过不停加注让其他三个人都弃牌了。 许天和气得鼻子都歪了:“你怎么敢的?” 曲颂神情骄傲:“这就叫做博弈。愿赌服输,给钱!” 他们玩的不大,底注就两块钱,主要为了放松和消磨时间。临时组的局,也没准备现金,输了直接扫码。 坐在曲颂对面的男人扫了十二块钱过去,感慨道:“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一副对子都弃了。” 傅识云开完会过来时,正好看到曲颂拿着手机给人扫钱,扯过把椅子坐到他身边:“输了啊?” 曲颂不在意地“嗯”了声:“你来晚了,没看到我赢牌的风采。” “现在看也不晚。” 许天和:“光看有什么意思,傅总也来玩。人越多越好玩。” “不了,我给你们发牌。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也可以。”许天和一本正经道,“帅气荷官,在线发牌!” 傅识云动作流畅地洗牌,依次给每人发了三张牌。 曲颂手里依旧是三张小破牌。同个招数不能反复用,曲颂果断弃牌,只损失个底注,看着其他三个人不停加注。 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音,曲颂拿起来看。 傅识云:【跟我撒个娇,下局给你发好牌。】 情--趣二字曲颂当然懂,也不扫兴,趁其他人不注意,转头冲傅识云做了个眨眼卖萌的表情。 傅识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就这? 曲颂手握成拳,放在脸颊两侧,朝傅识云小声“喵~”了声。 傅识云满意地点点头。 贿赂成功。 终于轮到下一局,曲颂满心欢喜地翻开自己的牌,依旧是三张小破牌,疑惑地看了眼傅识云,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睛,知道自己上当了。 傅识云点开微信:【骗你的,我又不是专业荷官,没控牌的技术。】 曲颂:【撤回一声猫叫。】 傅识云:【撤回失败,我已经收到了。】 曲颂发了个[猫猫打拳]的表情过去。 傅识云:【捏捏猫爪。】 曲颂:【挠你!】 傅识云:【抓住剪指甲。】 你来我往的微信提示音引起了许天和的注意:“你俩干嘛呢?公然调--情啊。” 曲颂不自然地轻咳了声:“要不你们玩吧,我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许天和白了他一眼:“走走走!没出息!” 曲颂起身和傅识云一起去不远处的草地上散步。 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许天和无比满意地“啧”了声:“真他妈配!” 第45章 彻底 周一, 曲颂和往常一样去了律所,他今天上午有个预约,准确时间是九点半。九点二十五, 曲颂接到前台的电话,说对方已经到了。 “带他到会客室, 我马上过去。”挂掉电话, 曲颂整理了一下仪容, 确定没有丝毫不妥后, 抬脚往会客室走。 推开会客室门,曲颂露出一抹充满亲和力的笑:“上午好, 张先生。” 被叫“张先生”的男人站起身,年纪和曲颂相仿, 容貌气质都十分出众,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我不姓张, 很抱歉预约时用了假名字。” 曲颂并未生气:“请教尊姓大名。” “我姓季, 单名一个宁字。季节的季, 安宁的宁。”季宁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带着毫不掩藏的优越感,“我想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是你啊。”曲颂走到沙发前坐下, 双腿交叠,语气平静道, “其实不必如此,就算你用真名我也会见的。坐吧。” 曲颂的反应明显不在季宁预料之中,就算没有敌意, 最起码应该是震惊的。如此平静又淡然的反应让季宁有一种还没交手便已经败下阵来的感觉。 而站在曲颂的立场则很好理解——他没必要对一个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人释放敌意。哪怕他是傅识云的初恋,那也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字白色沙发上。 曲颂直截了当:“是聊私事还是公事?” “私事。但我愿意出咨询费,不会白白浪费曲律师的时间。” “不用。”曲颂勾唇笑了笑, 神色温柔,“如果是为了识云,多久都不算浪费时间。季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 季宁沉默半晌,意味不明地开口:“我听说曲律师刚和一个男人离婚不久。” “是的。”曲颂坦然承认,“季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识云是很好的人,不该成为你疗伤的工具。”季宁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口吻。 曲颂抬眸看向对方,有些好笑地问:“不知道季先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难道不是吗?”季宁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有攻击力,“你敢摸着良心说丝毫没有这个想法吗?你怎么证明?” 曲颂忽然笑了,四两拨千斤地反问:“那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杀过人?” 季宁思路突然凝住,不知道如何回答。 “人无法证明自己没做过的事,所以才有了谁主张谁举证。如果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就说他做过坏事,还要他证明自己没做过,季先生不觉得这个逻辑非常荒谬吗?” “你这番说辞说服不了我。” “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想说服你,你怎么想的我也不在乎。”曲颂没有掉入自证的逻辑陷阱,“就像我不曾过问你和识云的过去一样,我和识云的现在你也没资格过问。” “我没资格过问……”季宁低声重复了一遍,冷笑了声,“他为我做过什么你都知道吗?” “识云为你做的事确实值得你炫耀一辈子。可你为什么要辜负他呢?是觉得他没把心掏给你所以远远不够吗?”曲颂说这话时,没有嫉妒、没有羡慕,只有深深的心疼。 曲颂心疼傅识云,既是对傅识云的感情使然,也是同为感情付出方的感同身受。 曲颂非常想问问季宁:就算扛不住现实的压力选择分手,可为什么不能等等他呢?知不知道那个男人在部队里傻乎乎地等了你两年。 会客室里陷入久久的沉默。 “所以我回来了。”良久后,季宁抬起头,目光笃定地看向曲颂,“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在他心里的份量你比不过我,我有信心赢过你。” ——他手里有一个必杀技,一定可以挽回傅识云。 曲颂轻笑了声,对于季宁的狠话不屑一顾:“在我面前没人可以这么自信,初恋也做不到。” “那就走着瞧吧!”季宁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今天来本想通过激怒曲颂来彰显自己的胜利,没想到最后被激怒的却是自己。 会客室里只剩下曲颂一个人,后背靠在沙发上,表情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静坐了几分钟,曲颂打开手机,拨通了宋琰的电话。 接通的瞬间,宋琰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是克制不住地激动:“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我好想你。你呢,想我吗?” 曲颂冷声道:“是你搞的鬼吧。” 看季宁刚才的说话和反应,明显还没有去见过傅识云,却能准确地找到他这里,再结合宋琰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别给我装,季宁。” 宋琰得意地笑出声:“他去找过你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气质跟他特别像?你说傅识云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身上的气质才喜欢的你?” 曲颂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他不是你,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何况我和季宁的气质并不像,我不是三岁小孩,不用拿这种说辞刺激我。”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做人不要太自信,谁还没做过一两件饮鸩止渴的事情。傅识云也是人,别把他想的太高尚!”宋琰说话恶狠狠的,像是在逼着曲颂承认一样,“你不过就是季宁的替身而已!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 曲颂嘲讽地轻笑出声:“你也配提这个字。” “我怎么不配?”宋琰拔高声音,“我为了你挡了一刀差点死了!我凭什么不配?!” 第51章 对宋琰来说,腹部的刀疤是他最得意的勋章,是他爱曲颂的强有力的证明。如果不是深爱着,他不可能脱离自我保护本能的掌控,去替曲颂挡刀。 一旦受到质疑,宋琰就会把这件事搬出来。屡试不爽。 曲颂果然沉默下来。 这份沉默让宋琰误以为有了希望,迫不及待开口:“我承认我不知道如何爱人,我是被溺爱着长大的,做事随心所欲,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我可以改,只要是你不满意的地方我都可以改!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宋琰,我真的特别好奇你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曲颂费解地轻笑道,“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做着准爸爸欢欣鼓舞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一边又恬不知耻挽回我的?” “你以为我想吗?我是被逼的!前段时间我爷爷突然脑出血,差点没抢救过来。他躺在icu里求着我要个孩子,我爸和我妈也一起求我。还有那些虎视眈眈,巴不得我爷爷早点没了的亲戚!我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宋琰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怪起了曲颂:“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明明那么关心我。以前的曲颂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 听完这些的曲颂叹了口气,轻声道:“以前的曲颂很爱很爱你,现在的曲颂不爱你了。” ——特别的从来都不是宋琰,而是曲颂对他的爱。如果没有这份爱,宋琰和大街上的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管!我是不会放弃的!”宋琰语气固执。 “宋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受彻底失去我的事实?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爱的本质是什么?不要在搅合我的生活了好吗?” “我接受不了!我什么时候也接受不了!你把自己劈开好不好,心给傅识云,给我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也可以。我想抱你,想每天都看见你。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我后悔疯了,如果我没有出轨就好了。你就还是我的,还是原来那个爱我的曲颂。” 可是人生哪有重来的可能呢,从宋琰做了选择那刻起,他就注定要失去曲颂了。 宋琰哭哭啼啼地哀求,眼泪鼻涕齐流:“曲颂,求你再回头看看我吧,哪怕给我一个带笑的眼神也好,就当是可怜可怜我。” 这一刻,曲颂忽然觉得,自己能为宋琰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教会他什么是爱。就当是彻底为这段感情划上句号。 “宋琰,我以前对你好吗?”曲颂轻声问。 宋琰毫不犹豫:“好,特别特别好。”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爱我。” “是啊,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挖空心思地对你好。当然,在你很爱很爱我的时候,你也对我很好很好,我不否认这些。但你忽略了一件事情,“爱”本身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定义,它包含了很多看似不是“爱”但其实就是“爱”的东西,比如忍耐、比如迁就、比如包容……这些你通通都没有,但是没关系,我有。我都给了你。” 听到这话的宋琰哭声更大了。 “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这是我做得不好的地方,或者说是我人格上的缺陷。在一起的八年里,我一直一味地纵容着你,所以我们的感情一直没迎来磨合期,因为我太害怕我们的关系走向碎裂了,所以总想当个完美的守卫者。当我用尽了我所有对你的包容、忍耐和迁就后,我才终于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也跟着干涸了。就像一片干枯到极致的树叶,不要说试图改变它的形状,碰一下就会碎。” 想要让一条干涸的河流重新焕发生机,只能注入新的水源。对曲颂来说,这个“新的水源”无疑就是宋琰的爱,可是这时候宋琰已经不爱他了,等不到“雨季”的曲颂只能更加干涸。 但源于童年的对于完整家庭的执念让曲颂永远也不会主动提离婚,除非有强刺激。很显然,这个强刺激就是宋琰出轨。 于是,他们的关系彻底走向破裂,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宋琰,如果不知道如何爱人的话就像我之前爱你那样去爱别人吧。”曲颂语气温柔而耐心,“不用做到百分之百,百分之十就可以了。全做到真的太累了。” 手机那边的宋琰哭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断断续续道:“我只想爱你……我不想爱别人……我只要你曲颂……我只要你。” “女人怀孕非常不容易,好好当一个丈夫和爸爸吧。你已经辜负了我,就不要再辜负她和无辜的小生命了。希望我这八年对你的付出和今天说的话能让你成长,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搅和我的生活了。” 曲颂缓缓吐出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联系你。宋琰,再也不见。” “不要!!曲颂!!”宋琰爆发出尖锐的吼声。 曲颂毫不犹豫切断通话,把宋琰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移除。 往后只是陌生人。 第46章 选择 下午三点, 林助理敲开傅识云办公室的门,轻声道:“傅总,嘉阳的人到了, 已经在会议室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林助理轻轻关上门, 站在外面等。没过多久, 傅识云开门出来。 嘉阳是一家新能源公司, 在同行业里算是后起之秀, 发展劲头很足。新能源一直是公司的一个重要投资方向,大的规划早在好几年前就定下了, 只要有投资潜力,自然是多多益善。 傅识云往会议室走, 林助理跟在身后。走到会议室门口,林助理上前一步, 侧身打开磨砂玻璃门。傅识云抬脚走进去, 看见里面的人后, 眼里闪过惊讶之色, 转瞬恢复正常。 嘉阳的人见傅识云进来,连忙站起身。坐在最中间的中年男人率先朝傅识云伸出手:“傅总您好, 我是嘉阳的董事长,我叫孙嘉阳。” 剩下的四个人也纷纷开始自我介绍。最后轮到季宁时, 他并没有和其他人那样自报家门,而是握着傅识云的手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愣住。 傅识云抽回手, 反应平静:“确实好久不见了。” 季宁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不合时宜地感慨了句:“你变化好大。” 不是外貌,而是气质。再准确一点说, 不是“变化”是“成长”。 傅识云没搭腔,气氛有些冷下来。 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孙嘉阳试探地问:“傅总和季经理认识?” “交往过。”不知道季宁跟他们说了什么,傅识云先把话说在前面,“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今天的谈判。” “这是当然。”孙嘉阳一边在心里感慨这世界真够小的一边反应迅速道,“公是公,私是私。” 谈判过程很顺利,嘉阳是带着足够诚意来的,启跃也有投资的打算。会议结束,双方确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孙嘉阳脸上难掩激动:“不知道傅总晚上有没有时间,我做东,还希望傅总能赏光。” 傅识云熟练地寒暄:“哪里的话。孙总初来江北,应该是我为孙总接风洗尘。” 季宁看着一身黑色西装,沉稳干练的傅识云,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迷恋。成熟男人的魅力没人能抵挡,更何况还是深爱过的初恋。 在季宁看来,傅识云没有否认他们曾经的关系,就是代表还没忘了自己,他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晚上八点,在江北数一数二的餐厅,傅识云开了间包厢,宴请嘉阳的人。开席后,傅识云缓缓开口:“我待会儿要去接人,所以不喝酒。孙总和各位自便,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曲颂今晚上也有应酬,傅识云是半小时前知道的,说好了亲自去接他。 孙嘉阳摆摆手,高情商发言:“傅总太客气了。往后就是合作伙伴了,不用这么见外。” 在公司和季宁不对付的男人故意道:“容我八卦一下,傅总是要去接男朋友吗?” 傅识云没否认,说话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他喝酒了,我不放心。” 季宁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碍于场合只能强撑着。 半小时后,傅识云提前离席。目送他出了包厢,季宁立马起身跟上,叫住即将走到电梯口的男人:“识云,我有话跟你说。” 傅识云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季宁走过来。抬手扫了眼腕表,语气不冷不热:“给你五分钟,说吧。” 季宁抿了抿唇,一副非常受伤的表情:“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吗?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想坐下来好好跟你叙叙旧。” “有什么好叙的?”傅识云不明所以,“我们那点过去你我都一清二楚,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季宁上前一步,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气我当年甩了你出国,所以你现在才故意冷落我,刚刚饭局上甚至连个正眼都不给我。” 这话听的傅识云直皱眉,沉默半响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对你没有任何私人情绪,不要想太多。” 第52章 “那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否认我们的关系?”季宁依依不饶,“为什么要承认我们曾经交往过?” “客观存在过的事实我为什么要否认?再说不是你先来了句‘好久不见’吗?”傅识云又看了眼腕表,想起即将见面的人,神色不禁变得柔和,“我先走了,以后这种没营养的话没必要再要说了。” 季宁不甘心,上前一步拦在电梯口前:“既然命运安排我们再次重逢,就说明我们的缘分还没尽。识云,我想和你重新交往。” 被季宁拦住,傅识云觉得烦,至于他说的话完全没往心里去,没等开口手机先响了。 曲颂的电话,但说话的人是许天和:“到哪了?曲颂今天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个劲儿的喝酒,现在人已经喝趴下了。你要是再不来,他被别人拐走了我可不管啊。” “我马上过去,你先帮我照顾他一下。”挂掉电话,傅识云语气冷下来,“我不想说第二遍,让开。你也不想因为你的关系影响彼此的合作吧。” 季宁难以置信:“你威胁我?” 傅识云:“我耐心有限。” 无声对峙几秒后,季宁让开了电梯口,语气笃定:“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我了,我一定会挽回你的。” 季宁对自己很有自信,这么多年,凡是他想拿下的男人就没有搞不定的。傅识云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曾经被他拿下过的男人,他能拿下一次,就能拿下第二次。 就算傅识云变得更有魅力了,自己又何尝不是。 傅识云置若罔闻,抬脚进了电梯。 - 到了曲颂聚餐的餐厅,傅识云象征性的敲了敲包厢门,抬手推开,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上的曲颂。 许天和冲他招手:“赶紧带走吧,我可不替你看着了。” 傅识云抬脚走过去,看到曲颂酡红的脸颊,弯身轻声唤道:“醒醒了。” 曲颂缓缓睁开眼睛,认出是傅识云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直接给傅识云瞪笑了,在他眼里跟撒娇没什么两样:“抱歉,我有事来晚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曲颂现在是三分清醒七分醉,闻言站起身,含糊不清说了句:“走吧。” 傅识云替曲颂和其他人道别后,揽着曲颂的腰护着他慢慢离开包厢,关心地询问:“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酒?心情不好吗?” 上次见他喝醉还是生日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是心情不好。 “没有心情不好。”曲颂回答的一板一眼。 “那为什么要把自己喝醉?”傅识云刚刚大致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就曲颂自己喝多了,所以应该不是跟人拼酒喝醉的,就是他自己想喝。 曲颂沉默几秒:“不想告诉你。” 傅识云没忍住笑了:“好吧,那我不问了。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 “我想看西瓜。”曲颂冷不丁道。 傅识云顿了顿:“那带你去我家?” 曲颂点头“嗯”了声。 -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地库。傅识云带着曲颂上楼,打开门,抱起早早等在门口的西瓜放到曲颂怀里:“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熬点粥,喝完了再睡。” 曲颂抱着西瓜乖乖往客厅走。 看着他的背影,傅识云不禁笑了,心想:原来喝醉了这么听话。 米洗干净后放在锅里熬着,傅识云不放心曲颂,转头往客厅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低头在西瓜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傅识云被这个可爱行为逗得笑了出声。听到笑声,曲颂抬头看了眼傅识云。他穿着白色衬衣,外套和领带搭在餐椅上,身形修长,五官轮廓清晰流畅,背身靠着厨台,西裤包裹下的两条腿比厨台高出一大截。 曲颂起身走到傅识云身边,连自己带西瓜一起埋进了他怀里。 傅识云抬手抱住曲颂的肩膀,心软的一塌糊涂:“是不是困了?再坚持一下,粥马上熬好。” 曲颂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借着醉意问道:“你对之前的三个人也这么好吗?” 傅识云不知道曲颂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觉得他可能是喝醉了,所以平时不会说的话也变得容易出口很多:“大差不差。但我现在只想也只会对你好,以后也是。不吃以前的醋好不好?” 曲颂好想说“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吧”,但又觉得这么做很卑鄙。他总得给傅识云一个选择的机会,不能让他这样蒙在鼓里和自己在一起。 曲颂相信傅识云之前说的话,但前提是季宁一直是“过去”,不能成为“现在”。曲颂心里真的没底了,“初恋”的意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能比过吗? ——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不过是不想在季宁面前落了下风而已。 这一刻,曲颂把选择的权力给了傅识云,把自己放在了被选择的位置。 曲颂轻轻蹭了蹭傅识云的胸口。 傅识云手指穿过曲颂的发丝,轻轻捋着,细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还说自己不是小猫,都会蹭人了。” 曲颂又蹭了几下,心里轻声道: 选我吧,傅识云。 第47章 独一无二 第二天, 曲颂故意很晚才起床,想等傅识云去了公司后他再离开。上午十点多,穿戴整齐的曲颂从房间里出来, 只见原本应该去公司的人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转头冲他笑了笑:“醒了。” 曲颂愣住, 难掩惊讶:“你怎么没去公司?” 傅识云起身走到曲颂身边, 仔细打量面前的人, 见他脸色还算不错, 遂放了心:“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如不去。头疼吗?” 曲颂摇了摇头, 面色有些不自然:“我昨天……是不是挺不像我自己的?” “昨晚是小猫版曲颂,只有极少数情况下能看到, 今天变回人形了。”傅识云一本正经道。 曲颂没忍住笑了出来,心里却甜丝丝的:“少笑话我。” “没笑话。我特别喜欢小猫版曲颂, 什么时候再让我见见?” 傅识云明白曲颂别扭的点在哪儿。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中, 曲颂一直扮演着无坚不摧的成熟者的角色, 展露脆弱对他来说是不被允许的。这种念头甚至可以追溯到他的童年, 积年累月、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但傅识云愿意陪着他慢慢改变, 反正他们有很长的时间。 曲颂勾了勾唇,轻声道:“等我下次“变身”的时候吧。” “一言为定。” 傅识云从早上起来就在等曲颂睡醒, 一直没吃早饭。两人坐在桌前把早饭当午饭吃,傅识云主动开口:“宝宝,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曲颂喝了口牛奶, 点头:“可以啊。” “你昨天晚上趴在西瓜耳边跟它说什么了?”傅识云满脸好奇,语气幽默,“我问了它一早上它都不告诉我。” “……”曲颂“扑哧”笑出声:“现在还不能说, 等以后告诉你。” “这么神秘啊?” “是的。” 吃完饭,傅识云问曲颂:“下午要去律所吗?我送你。” 曲颂想了想:“去也行不去也行,没什么事。” “那不去了。下午我们出去玩。” “去哪?” 傅识云想了好半天,犯难道:“还真把我问住了,其实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在家待着吧,今天是工作日,万一你临时有要紧的工作也方便处理。等晚上带西瓜出去玩玩。” “好,听你的。” 下午的时候,曲颂从傅识云书房里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西瓜趴在他脚边睡大觉。傅识云端着水果从厨房走过来,挨着曲颂坐下,兴致勃勃:“看什么呢?” 曲颂合上书给他看书名,是《麦克白》,开口道:“还是上大学时看的,太久了都快忘干净了,重温一下。” “我也是好久之前看的了,你念给我听。” 曲颂应了声“好”,翻到第一页从头念起来。 是中文译本,标准的普通话加上温润的嗓音,简直就是一场听觉盛宴。傅识云最开始还坐着,后来干脆犯懒躺在曲颂腿上,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宝宝,我困了。” 曲颂低头看着腿上的男人,目光细致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语气温柔:“睡吧。” 傅识云不舍道:“那你把书页折上,下回接着给我念。好久好久没人给我念故事听了。” 上次听故事还是在他小时候。 “不用折,我记得住。” 傅识云放心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曲颂合上书,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鬓发。 他们度过了一个宁静而美好的下午。 - 合同正式签订后,季宁作为项目小组的总负责人暂时留在了启跃,负责后续事宜的推进,直到投资彻底完成。 和之前的那些大额投资项目一样,傅识云只负责考察和谈判,一旦进入到具体流程就会交给对应的项目小组,他只需要定期听工作汇报就可以了,无需事事亲为。 第53章 季宁负责的项目小组所在楼层和傅识云办公室中间隔了七层,平时压根没有见面的机会。 单方面晾了傅识云几天后,一直没等到任何回应的季宁着急了。他以为晾着傅识云,对方一定会先撑不住来找自己,这样主动权就在他手上了,没想到傅识云竟然毫无反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主动出击。 中午休息,季宁乘电梯来到傅识云办公室的楼层。助理办公室和总裁办公室是挨着的,想要去傅识云的办公室,一定会经过助理办公室。 林助理通过半透明玻璃发现有人经过,开门叫住了季宁:“你好,有什么事吗?” 季宁礼貌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傅总让我上来汇报工作,刚给我打的电话。” 林助理不疑有他,让他进去了。 推门而入,季宁看着正在电脑前专注工作的傅识云,心里更加喜欢:“下班了还不休息吗?” 每见一面季宁对傅识云的喜欢就会加重一分,这是其他任何前任、现任都给不了的感觉,名为初恋。所以季宁坚信傅识云对他也同样如此。 被打扰到的傅识云猛地抬起头,蹙眉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想你了,所以来找你。”季宁走到办公桌旁边,伸手想去抓傅识云的手,被他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对于季宁的纠缠傅识云只觉得烦,语气严肃:“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介意给贵公司打电话换个项目负责人。出去。” 季宁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忆起了往昔:“我们在一起四年,是所有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当初我们被你爸爸逼着分手,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到现在就忘不了你登上飞机挽留我的情景。你抓着我的手求我跟你下去,说你什么都可以不要。识云,这样热烈的爱你真的全部放下了吗?我不信。” 听到这些的傅识云无所谓道:“我能给你就能给别人。你该感慨的是我的爱,而不是因为我把这份爱给了你。” ——他对待每一段感情都是如此,一旦爱了就会捧出整颗心。或许表达方式有所不同,但包含的爱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人本不应该被辜负,但却总被辜负。 “我不相信!”季宁语气笃定,“我不相信你还可以这样奋不顾身地爱别人。比如你现在的男朋友,你为他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吗?没有吧,但是你为我做过。所以我注定是独一无二的!” 傅识云摇了摇头,坚定道:“你不是,他才是。” ——曲颂内心深处的敏感和脆弱激起了傅识云的保护欲,这是每个男人都拒绝不了的英雄主义;同时,曲颂强大的人格魅力以及坚韧的性格又深深吸引着傅识云,让他从来没把曲颂视作弱者,反而产生了征服欲;最后,曲颂身上的温柔、成熟、理性又给予了傅识云充足的安全感和依赖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傅识云母爱缺失的遗憾。 这样复杂、矛盾又和谐的感觉是傅识云从未体验过的。 所以,曲颂注定会走进傅识云的心里,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无人可比。 季宁脸上的表情终于挂不住了:“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有人跟我说你为了等我一直单身,所以我才回来的,不然这个项目我不会参与。” “我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但他在骗你。”傅识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猜到是谁干的,“在你之后我又谈了两段恋爱,不过是没有开花结果而已。” “那你怎么敢保证现在这段感情会开花结果?”季宁言辞犀利,“他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被出轨、被背叛、被伤得体无完肤,你觉得他还有用勇气迈入第二段吗?你们之间不会有孩子,没有那么多羁绊和束缚,只谈恋爱不结婚也不是不行。如果他只想跟你谈恋爱,一旦他不爱你了,就会毫不犹豫离开,你们的关系能维持几年?” 傅识云沉默下来。坦白来说,他没想这么远。不是不想结婚,而是知道曲颂的情况,不敢想那么远。毕竟现在的他们连恋人都还不是。 “但是我愿意。我愿意和你结婚,愿意和你组建家庭。没回来之前我以为我不爱你了,可等见到你我才发现,我根本没忘记你。之前一直不回来,不过是怕你有了新欢不敢面对而已。” 季宁抓住傅识云的胳膊,言辞真挚而恳切:“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了我也不怕,因为我们的感情太好死灰复燃了。只要你给我挽回的机会,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傅识云利落地抽出手臂,态度坚定:“我只要曲颂。” “你以为他对你的感情很深吗?”季宁气得咬牙,“信不信只要我稍微使点手段他就会离你而去!” 傅识云神色瞬间冷下来:“你敢。” “就当我帮你试探了,如果他退缩了,就说明他配不上你这份坚定的爱。如果他没有退缩,那么我退出。反正我无法接受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错过你。” “配不配得上只能我说的算,与其他任何人无关。季宁,你不要瞎掺和。”傅识云冷声警告。 “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么我掺合定了。”季宁看着傅识云,目光里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然,“明天我会向公司申请调离这个项目,并请一个长假,专心地追你,就像当初我追你那样,别说当小三,当小四小五都没关系。我会向你证明,只有我才配得上你的爱。我季宁从来都不比他差什么。” “识云,我会让你重新找回对我的悸动的,做好准备吧。”季宁抬手轻轻挑起傅识云的下巴,并赶在他躲开前松开手,“工作注意身体,我先走了。” 说完,季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第48章 秘密 依旧是律所会客室里,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情形。 季宁率先开口:“方便加个微信吗?我不想每次见你都得来律所。” “当然没问题,我也觉得这样很不方便。” “我见过识云了。”季宁开门见山,态度极具进攻性, “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准备重新追求他, 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曲颂垂眸敛住眼里瞬间翻涌上来的情绪, 平静开口:“这是你的自由, 我无权干涉。” 季宁目光狐疑地看向曲颂:“你这话什么意思?” 再抬眼时已经滴水不漏, 曲颂目光平静地与季宁对视:“意思就是我们目前还没在一起,你想追就追, 不用有顾虑。” 季宁愣住了,他本以为曲颂会严防死守, 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悉听尊便的态度:“你就这么自信我抢不走他?” 曲颂失笑:“爱是抢不走的,抢走了便不是我的。” 人无法将阳光攥在手里, 当握紧手掌, 掌心里只剩下黑暗。爱也是如此, 它是最自由的东西, 像来去自由的飞鸟,飞走还是停留全凭它意。表面看用尽手段, 归根结底还是一句情愿。 季宁不以为意:“我只信事在人为。” 因为命运从未偏爱过他,想要什么只能自己争取, 哪怕头破血流。 - 季宁想追傅识云,奈何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住址不知道,手机号只有工作号, 微信也加不上。好在他有临时工作牌,可以自由出入启跃。 下班之后,傅识云乘电梯来到地库, 迎面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季宁,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我记得我第一次追你的时候也是这样,拿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只能靠课表天天去教室堵你,堵了将近一个月你才肯把手机号给我。当时追你的人很多,只有我坚持下来了,所以我拥有了你。我相信这次也一样。” 傅识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态度坚定:“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见过曲颂了,他告诉我你们还在在一起,让我想追就追,不用有顾虑。” 傅识云蹙眉,满脸不悦地看向季宁:“你为什么要去打扰他?” “和谁见面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季宁话锋一转,“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否则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有几个人能做到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 “不是。”傅识云摇头,语气果断,“他不是不喜欢我,他是相信我。” “……”季宁直接气笑了:“他相信你什么?他就是不在乎!” 傅识云不满地看了季宁一眼:“你不了解他,就不要随便评价。” “他享受着你对他的好,却又不给你回应,这不就是把你当成疗伤的工具吗?!”季宁不服气道。 “我说了,你不了解他,就不要评价他。”傅识云语气严肃下来,“他很好,也值得我对他好。何况喜欢一个人是不用计较那么多的,感情不是做生意,一定要从对方身上捞到好处才行。” 一番话让季宁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才道:“所以在你眼里,我是斤斤计较的人吗?” 傅识云淡淡开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没资格评价,所以同样的,你也没资格评价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54章 说完,傅识云抬脚离开,走了两步又被季宁拦住,缓缓吐出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难道没发现我有哪里不对吗?” 傅识云上下打量他,眼里涌上疑惑:“有话直说。” 季宁摘下眼镜,仰头看向傅识云:“这回呢?”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季宁的两个眼睛完全暴露在光线下。 傅识云仔细观察两秒,猛地蹙起眉:“你的左眼……” “是义眼。”季宁重新戴上眼镜,“我不近视眼,戴眼镜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怎么回事?” 季宁苦涩地笑了出来:“这回你愿意坐下和我叙叙旧了吗?” 傅识云沉默半晌:“上车吧。” 十几分钟后,两人进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落座后,傅识云随便点了两杯咖啡,盯着季宁的左眼,义眼做的很逼真,再戴眼镜后就很难发现了。 “说说吧,你的眼睛。”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以为我是因为扛不住你爸的压力才和你分手出国的?”季宁摇了摇头,表情苦涩,“不是的,我只是不想拖累你。那个时候我眼睛就已经出现问题了,是两只,医生说有失明的风险,而且几率很高。” “我当时万念俱灰,觉得天都塌了。恰好这时候你爸爸知道了我们的事,逼着我和你分手。我当时就想反正以后是个瞎子了,拖累你干什么,不如趁此机会分手。” 傅识云安静听着,一时间心情复杂。 当年是季宁提的分手,理由是扛不住了、太累了。为了让家里同意,傅识云做了很多事,绝食、冷战、断绝父子关系……总之能想到的办法全用了。 这些事放在现在的傅识云的眼里可谓是丑态百出,但已经是当时他能做的全部了。 “到了国外之后我不死心,继续看医生。确实有一个著名的眼科医生可以做这个手术,起码能保住一只眼睛。但他对东方人有歧视,从来不给东方人做手术。” 季宁吐出口气,继续道:“当时我一心只想保住眼睛,哪怕一只也行,起码不当个瞎子。所以我去求他,知道他是个同后,我和他上床了,换来了手术的机会。” 听到这的傅识云心里猛地一颤,原来自己被扔进部队与世隔绝的时候,季宁正在四处求医。 “硕士毕业后我在国外发展了三年,然后回到了国内,空降到嘉阳做了总经理,一直到现在。”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年的事我真的有难处。我是退缩了,但不是因为你爸爸,而是我自己。” 季宁语气真诚而恳切:“识云,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挽回你的机会而已。” 傅识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正当季宁以为他心软而感到欣喜时,傅识云轻声开口:“那个医生是外国人?” “是。” “可我看到的是你和一个华人在接吻。” 季宁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问:“你什么时候看到了?” “你出国之后我还是不死心,吵着闹着要去找你,被我爸一气之下扔去了部队。在里面待了两年,退役后我还是想找你。查到你在国外的住址,飞过去后正好看到了你和一个男人在楼下接吻。你系着条红色围巾,穿着白色羽绒服,和他是情侣的。” 季宁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人已经是他第四、还是第五个前任了。时间太久远,记不准确了。 和手术医生维持的数月的跑--友关系彻底改变了季宁对于“性”的看法——没有爱也可以上床,没有爱也可以很爽。 迄今为止,季宁谈过很多次恋爱,除了初恋外,短则几周,长则数月,从来没超过一年。他喜欢在不同的肉--体上寻找欢愉和刺激,并深深迷恋这种感觉,这会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你去找过我?”季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坦白说,除了刚分手的那半年,季宁后来几乎从来没想起过傅识云。他的生活被各种类型的男人填满了,没了这个还有那个。 是一个叫宋琰的人告诉他傅识云一直在等自己,于是,季宁终于想起了那段被他刻意锁进内心深处的记忆,回来后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自己从未喜欢上别人。 最纯粹的爱意、最真挚的感情,他只在傅识云身上拥有过。 没有爱的性,终究只是肉--体上的欢愉,浇灌不了干涸的心灵。 “是。”傅识云坦然地点了点头,“回来后我就决定不再执着了,两年后开始了第二段感情。” 四年相恋、两年等待、两年遗忘,傅识云给这段感情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告别了季宁,也告别了那个深爱季宁的自己。 季宁颤声问:“你难道从来没怪过我?” 出国后的彻底断联让季宁以为傅识云一定对他失望极了,所以从来不敢回来面对。哪怕后来回国了也只敢在南方城市发展。 傅识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只怪当时的自己不够强大,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那现在呢?我回来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季宁迫不及待地问。 傅识云没回答,但平静的目光告诉季宁:不可以了。 “为什么?”季宁眼里涌上湿润,“为什么就算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你也不肯给我个机会?” 他以为只要说出实情,就一定可以挽回傅识云。 傅识云看着面前的咖啡,缓缓道:“我现在心里装着别人。” “曲颂吗?”季宁语气固执,“我不相信你对他的感情超过曾经的我了,我不信!” “到今年的3月18日,是我喜欢他的两整年。”傅识云说出了这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在他还是别人合法伴侣的时候我就喜欢了,他已经在我的心里已经住了很久很久了。” 季宁愣了好久才错愕地开口::“你暗恋他?” “是。” “……所以是你追他,不是他追你。” “是。” 季宁终于受不了了,赶在表情失控前扔下句“我不会放弃的”抬脚离开。 季宁离开后,傅识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兀自出神。良久后,他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小时候曾不止一次好奇,如果只有一只眼睛看到的世界会是什么样,这时候就会抬手捂住一只眼睛,眼睫眨动滑过掌心,然后在心里想: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呢?如果真的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话。 第49章 推离 晚上十一点多, 曲颂洗漱完正准备休息,忽然收到了傅识云的微信:【宝宝,我想见你。】 曲颂愣了下, 回复:【你在哪?】 傅识云:【你家楼下。】 曲颂连忙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 果然看到了傅识云的车。车灯照亮夜色, 寂静又孤独。曲颂衣服都没顾上换, 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就下楼了。 打开副驾驶车门, 曲颂坐进去,疑惑地问:“来了怎么不上去?” 傅识云转头与曲颂对视, 目光贪恋地看着他:“怕打扰到伯母休息。” “有心事啊。”曲颂观察着傅识云的表情,见他眉宇间隐有郁色, 笃定开口。 傅识云顿了顿:“不算是心事。” “既然都来找我了,那就说说看吧。” 傅识云沉默半晌, 将今天季宁对他说的话如实转述给了曲颂。当听到“他是因为眼睛出现病变才和我分手”时, 曲颂的心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垂眸敛下情绪:“后来呢?眼睛保住了吗?” “保住了一只, 左眼看不见了。他为了治眼睛遭了很多罪。” “所以……”曲颂顿了顿,强迫自己平静地问, “你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的?” “我只是有点困惑。”傅识云深邃的眸子里涌上迷茫,“明明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因为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石头做的。”曲颂轻声道,“人的七情六欲里包括着同情和怜悯, 何况你们曾经在一起过。” 说完,曲颂神色温柔地朝傅识云伸出手臂:“过来,抱抱你。” 傅识云毫不犹豫将自己埋进曲颂怀里, 头枕着他的胸口。曲颂抬手抱住他毛绒绒的脑袋,轻轻抚摸着,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两人就这样拥抱了好久好久,气氛宁静而温馨。 “识云,”曲颂强忍着不舍和心痛开口,“我想我们最近先不要继续相处了。” 傅识云连忙从曲颂怀里出来,慌乱地看着他:“为什么?你生气了吗?” 曲颂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和情绪,所以我才觉得我们应该停一停。” 傅识云抓住曲颂的手,急切道:“我真的完全放下他了!你相信我!” 曲颂并没有抽回手,他不知道这双温暖又宽大的手以后还会不会属于他,会不会像这样牵着别人:“我相信,我完全相信你之前说的话。但是识云,完全放下和重新拾起是不冲突的。毕竟你和他之间没有辜负,只有错过。如果我是他,当时那种情况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第55章 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睛随时可能失明,又有来自长辈的巨大压力……曲颂是个共情能力极强的人,他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季宁。 也理解了傅识云。 “我没想重新和他在一起,你不要这么想!”傅识云认真又急迫地否认。 曲颂食指指尖抵在傅识云心脏的位置上,语气还是那么的温柔:“你在楼下等我的时候这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季宁?想着你们的过去、想着他离开你的苦衷、想着他背井离乡治眼睛的艰辛、想着你为他做过的一切。你心里很庆幸,原来自己奋不顾身爱的人一直都值得。现在他回来了,误会也解开了,你们理应和好了。” ——这才是话本故事中最完美的结局。 傅识云看着心口上葱白的手指,明明只是轻轻抵着,却好似有万斤重:“我确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也确实庆幸自己的爱给了值得的人。但我绝对没想和他重归于好。” “可是季宁确实对你产生了影响,尤其是你知道他出国的真正原因后。这点你承认吗?” “我承认。” “从季宁回来后,你有没有想起过他?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有。可这不是喜欢。” “在我这里,想想都不行。”曲颂态度坚决,“我不接受你以后每次坐飞机都会想起为他拦飞机的情景;更不接受你与我对视时,想起的是他失明的眼睛。” “我不会那么做。”傅识云眼里涌上难以言喻的委屈,“宝宝,你这么说我真的会很伤心的。” 另外四根手指和掌心完全贴在傅识云胸口上,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曲颂违心开口:“趁现在我们对彼此的感情还不深,趁我对你还没有那么情根深种。识云,我给你一次看清自己内心的机会。” ——怎么会没有情根深种呢,明明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 只是越喜欢,曲颂越要这么做。他要的是傅识云的全部,从人到心。感情可以不是傅识云的全部,但他全部的感情只能属于自己。否则曲颂宁愿不要。 傅识云知道无论现在自己说什么曲颂都不会轻易相信,心里很后悔没有处理好情绪就贸然来见他。小心翼翼地问:“还可以联系你吗?” “暂时不要了。” - 从那晚之后,曲颂便没再联系傅识云,两人保持着断联的状态。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关系都是靠双方刻意保持着联系才得以存续,一旦有一方中断联系,久而久之关系就淡了。 曲颂不知道他和傅识云的关系会走到哪步,只知道自己每天都会想起他很多很多次。 许天和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傅总最近这两天怎么不来找你了?” 曲颂随便编了个借口:“出差了。” “这么巧,轻语也出差了,正好晚上咱俩凑一桌。话说自从我谈恋爱后,咱俩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曲颂好笑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知道啊。” 下了班,曲颂和许天和去经常光顾的餐厅吃饭。一顿便饭,也没要包厢,挑了张没人的桌子就坐下了。 饭刚吃没几口,许天和一抬头,正好瞧见傅识云走了进来,立刻朝他招手:“傅总!” 傅识云看到曲颂,大脑没等下达命令,脚已经先朝那边走过去了。 “曲颂说你出差了,今天刚回来的?” 傅识云眼神黏在曲颂身上,十分配合道:“对,今天刚回来。” 许天和:“我俩刚吃上,傅总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约了人谈生意,改天吧。”傅识云看着曲颂,认真强调,“是一个已婚男人,就我们俩人。” 许天和“扑哧”笑了出来,冲曲颂道:“管的够严的啊,和谁吃饭都得报备。” 曲颂没忍住抬头看了傅识云一眼,对上他黏糊糊的目光,嘱咐了句:“少喝酒。” “好,我这顿不喝酒了。”傅识云笑着答应,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 等傅识云走远,许天和煞有其事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都把傅总调成什么样了。” “……”曲颂:“我没有。” - 最近几天张小梅发现曲颂整个人蔫蔫的,加上傅识云也没来家里吃饭,她猜测是两人吵架了。趁着晚上吃饭,张小梅问:“最近怎么不见小傅过来?” 曲颂夹菜的动作一顿:“工作太忙吧。” “你跟妈说实话,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吵架,您别瞎操心了。”曲颂转移了话题,“这周末我带您去看房子。我在网上提前选了几套,您看看更喜欢哪套。” 张小梅打量了一圈:“这房子住着挺好的,换它干什么。” “换个大点的,这个不想住了。” 张小梅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了。 曲颂一共选了四套房子,都是200平左右的平层,精装交付,直接就能住。他懒得自己装修,太费心力,不如多加些钱买现成的。 其中两套是上下层,格局、面积一模一样,就是装修风格不同。张小梅的意思是在这两套里选,但又拿不准选哪个,灵机一动:“要不问问小傅吧,让他给出出主意。” “不用,他可能……”没时间。 最后三个字没等说完,张小梅已经弹了视频邀请过去,那边很快接通:“伯母。” “小傅啊,忙着呢吗?”张小梅故意走远些,把后面的曲颂圈进了镜头里。曲颂瞄了眼镜头,连忙移开目光。 “不忙,今天周末,我在家休息。”傅识云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窗边的曲颂。 他们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联系了,就上次吃饭不小心碰到匆匆见了一面。以前每天能见到面的人现在连句话都说不上,傅识云想他想的心里长草,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张小梅也不介意,甚至故意将屏幕往曲颂那边歪:“小颂非要换房子,这是一套,楼上还有一套。你快帮伯母出出主意,选哪套更好。” 张小梅说着就举着手机带傅识云看房子,走到曲颂身边时,镜头对着他的侧脸,佯装惊讶地“呀!”了一声:“哪来的大帅哥啊!现在买房子都送帅哥了?!” 曲颂抿唇忍笑,傅识云也不禁跟着笑了,目光恨不得黏在曲颂身上。 张小梅见状直接把手机塞到曲颂手里:“你带着小傅看,你俩商量看买哪套好。我累了,歇歇。” 迎着傅识云充满期待的眼神,曲颂拿着手机去了卧室,只让他看到自己的脚。傅识云恨不得顺着手机钻过去:“把镜头翻过来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曲颂没转,就给他看自己的脚尖儿。 傅识云叹了口气:“如果我说,和你断联的这半个月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一次也没有想起季宁,你信吗?” 曲颂没说话。 傅识云继续道:“我知道季宁的出现让你不开心了。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会介意。你会介意,说明心里有我。我其实挺开心的。” “但是宝宝,你这招儿也太狠了。不让我见你,也不让我联系你,我特别怕你不要我。” 曲颂张张嘴,想说“我不会”,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才能让你相信我。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撒谎?” “不会。”曲颂想也不想道。 傅识云放心地笑了出来:“那就好。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曲颂犹豫半晌,点击翻转,黑亮的眸子注视着镜头。 傅识云仔细端详镜头里的人:“怎么瘦了?没好好吃饭吗?” “没胃口。”曲颂忍不住控诉道,“你大晚上跑过来跟我说那些话,让我怎么想。” “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但你也不能瞒我。” 傅识云顺着他说:“是,我也不能瞒你。不生气了好不好?你那晚说不要继续跟我相处了,我差点吓死。” 曲颂看着傅识云:“你对季宁到底是什么想法?我要听实话。” “他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从我们分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在这期间,他有了新的恋人,我也交了新的男朋友。就算知道他离开我是事出有因,我也没有重归于好的打算。破镜重圆的前提是对彼此的感情仍维持着原样,但我变了,他也变了。” 曲颂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宝宝,可以原谅我吗?”傅识云试探地问。 曲颂终究还是心软了:“先选房子吧,明天中午来家吃饭。” 第50章 受伤 第二天中午, 傅识云拎了一大堆东西去曲颂家。水果、营养品……进门的时候差点被卡住。 “家里的营养品都让你和小颂堆成山了,我就一个人、一张嘴,哪儿吃得过来啊。”张小梅认真叮嘱, “以后不许买这么多了,不然过期了也浪费。” 第56章 傅识云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忍不住抬头往厨房看了眼, 磨砂玻璃上依稀透出一个颀长纤瘦的身影。 张小梅眼底涌上笑意:“小颂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非要亲自下厨, 连我给他打下手都不让。” 听到这话的傅识云不值钱地笑了出来。 张小梅见状没再说别的,起身往卧室走, 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机会。 卧室门前脚刚关上,傅识云就迫不及待去了厨房。打开推拉门, 情不自禁从身后抱住了曲颂,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开始耍无赖:“低血糖了, 不抱着你会晕倒。宝宝也不忍心我摔个狗吃屎吧。” 曲颂轻轻挣了挣:“炒菜呢, 这样不舒服。” “再抱一会儿, 让我充充电。”傅识云的手臂缠绕在曲颂腰上,“我总算是体会到思念成疾的滋味了, 和你断联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失眠到三四点,整个人焦躁不安, 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我从来没这样过,骗你是小狗。” 曲颂控制不住地弯起了唇角。 ——曲颂其实真的很好哄。一直都是他在哄别人,轮到自己根本没有抵抗力, 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足够让他心软了。 抱了几分钟,傅识云依依不舍松开手,站在曲颂旁边, 帮他打下手。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季宁,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翻了过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季宁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傅识云的住址,直接去了他家。 车子驶入地库停好,傅识云从车里下来,远远看到了抱膝蹲在电梯口的季宁,大步走过去:“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季宁缓缓站起来,垂着头,答非所问:“我真的很不喜欢高档小区的设计,没有权限连电梯都进不去,进地库我都费了好大的劲儿。” 说完,季宁抬手捏住傅识云的西装袖口:“我等你好久了,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傅识云挣脱开,语气平静:“我是和曲颂一起吃完饭才回来的。” “是么。”季宁笑了笑,神色落寞,“那很幸福了。” “季宁,你不要这样。”自从知道眼睛的事情后,傅识云对季宁的态度就强硬不起来了,对于他的纠缠只有深深地无奈,叹了口气道,“我们已经分手十一年了,真的回不去了。各自安好吧,好吗?” “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季宁抬头看向傅识云,他今天没戴义眼,傅识云清清楚楚看到了他已经萎缩的眼球,声音颤抖,“我其实真的不该回来的。不回来,看不到你,我就不会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忘记你,不会求而不得,不会这么痛苦。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何尝不想做回那个风流自由的季宁,可我做不到。我没法控制自己的心。” 傅识云滚了滚喉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给不了任何回应。季宁于他而言,已经是局外人了。 过了好久,季宁再次开口:“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对不对?” 傅识云毫不犹豫:“没有。” “我很少照镜子,一直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季宁靠在墙上,再次垂下了头,以此来掩藏自己的左眼,“如有我的眼睛还是好的,我们当年也许就不会分手,现在应该也已经结婚了,肯定会很幸福吧。” “当年的事我们都各自尽了全力,你没有错,我也没有。”傅识云轻声道,“只是我们的缘分就这么浅,尽了就散了。小宁,让我彻底成为你的过去吧,就像你彻底成为我的过去一样。” 听到“小宁”这个称呼,季宁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这么多年,只有傅识云这样喊过他。 空旷的地库里只有季宁破碎压抑的啜泣。 良久后,季宁站直身体:“我走了。” “我送你。”傅识云见他状态不太好,不放心他自己开车。 “不用。”季宁冲傅识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目送季宁离开的背影,傅识云原地站了良久,终究没选择跟上去。 - 凌晨一点,处理完工作的傅识云从电脑前站起身,准备洗漱休息,工作号进来通电话,是一串陌生号码。 傅识云思虑几秒后,选择了接通。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传了过来,伴随着嘈杂人声和音乐:“识云。” 听出是季宁的声音,傅识云不禁愣了下:“你喝酒了?” 季宁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打电话:“是啊,喝了很多。还被人盯上了呢,他们有四个人,你说我要跟他们走吗?我还没玩过多人呢。” 傅识云蹙了蹙眉:“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那你来接我啊。你来接我,我就不跟他们走。”季宁声音里染上浓重的醉意,喃喃自语,“不然我今晚就属于他们了。很多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傅识云迟迟没说话。 “我知道了。”季宁万念俱灰地笑了出来,“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赶在电话挂断前一秒,傅识云吐出两个字:“地址。” “火吻酒吧。” 挂掉电话,傅识云换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出门。无论如何,他不能坐视不理季宁如此糟蹋自己。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酒吧门口。傅识云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吧台前的季宁,大步走到他身边,见他还有意识,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季宁抬起头,已经戴上了义眼,冲傅识云笑了笑:“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在骗我呢。你来接我,曲颂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傅识云没说话,抬手扶住季宁的胳膊,将他架了起来。转身刚要走,四个男人围了上来。 “他是我朋友,喝多了,我来接他。”傅识云不想惹麻烦,主动开口。 穿着皮衣的男人并不打算让他们离开:“那不行啊,他都答应我们了,言而无信不好吧。” 傅识云:“这种事何来言而无信一说,只讲究你情我愿。” “他不就是出来卖的吗?”皮衣男看了眼被傅识云架起来的季宁,语气轻蔑,“在这儿钓了一晚上了,我看上他是光顾他生意。” 季宁抬起头,含着醉意的眸子死死盯着皮衣男,将心里的怨气全部发泄到对方身上:“卖你爹,我的存款能买你祖宗十八代的命了。让你爹来给我当儿子吧,正好我缺个儿子。” 皮衣男明显不是个善茬,听到季宁这么羞辱自己,顿时破口大骂:“出去打听打听,这一片谁见了我不得点头哈腰的!给脸不要!给我弄他!”指着季宁威胁,“我今晚非玩死你!” 皮衣男又转头冲傅识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现在离开,我可以放过你。” 傅识云把季宁放到椅子上,低声冲他说了句“报警”,缓缓转过身,平静地问:“确定不让我们走?” 皮衣男冲傅识云瞪圆了眼睛,大声叫嚣:“不让!你要是多管闲事信不信我让你也交代在这儿!” “行,那就来吧。” 傅识云当兵时练习过散打,退役后也一直在健身,身体素质也没下降,对付这四个人跟嗑瓜子似的。只是凡事没绝对,所以才让季宁报的警,何况这种事不管输赢都逃不开警局走一趟。 看着躺在地上“哎哎呦呦”叫唤的四个人,傅识云嘲讽道:“没事多练练,当混子也是要有实力的。” 说完,傅识云转身走到季宁身边,认真道:“只有这一次,下次我不会再管你了。” 季宁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明白他来这里与感情无关,只是出于可怜和同情,还有心里的道义。眼眶渐渐湿润了,呐呐应了句:“好。” 地上的皮衣男稍微缓过劲儿来,瞄到掉在地上的酒瓶子,心里一个发狠,抄起瓶子就朝傅识云的后脑砸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傅识云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瓶子应声而碎,碎片飞溅。 “识云!”季宁惊呼出声。 傅识云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抬脚发了狠踹在皮衣男身上,之后便失去意识跌入季宁怀里,鲜红的血液顺着脖颈潺潺而下。 季宁抱着他,慌乱的六神无主,脸色发白,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幸好酒吧老板反应迅速,报了120后大步走过来,在接线员的指导下帮傅识云止血。 警察赶了过来,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后带走了四个闹事的人。十几分钟后,救护车也停在了酒吧门口,医护人员抬着急救床从车上下来,将傅识云推上了救护车。 季宁急忙跟上,上车时因为太过慌乱差点摔倒。 闻到季宁身上的酒气,护士语气利落:“尽快联系上他的其他家属,你目前的情况不适合陪护。” 季宁应了声“好”,打开手机,发现与傅识云有关的人自己只能联系上曲颂。 没有犹豫,季宁给曲颂弹了语音邀请过去。接通后,手机里传来曲颂满是睡意的声音,语气里没有丝毫被吵醒的不悦,只有浓浓的疑惑:“季宁,这么晚了有事吗?” 第57章 季宁没废话:“识云受伤了,你能不能来趟医院。我喝了酒,不适合陪护。” 曲颂瞬间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机打开免提扔在床上,一边换衣服一边道:“别告诉他受伤和你有关。” “我喝了酒,识云来酒吧接我,有人拦着不让走,他和对方动手了。后脑被酒瓶打了一下,已经昏迷了,还流了很多血。”季宁埋着头,语气里是深深的无助和慌乱,自责已经快要将他吞没了。 曲颂听完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明明晚上一起吃饭时人还好好的。 后脑、酒瓶……曲颂不敢继续往下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季宁:“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省医院。曲颂……”季宁吞了口唾沫,“识云会没事的对吗?” “我不知道。”曲颂语气冷漠,“我只告诉你,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跟你没完!” 说完,曲颂利落挂断电话。 第51章 装可怜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曲颂没顾上等电梯,直接一口气跑了上去。从楼梯口出来,曲颂远远看过去, 急救室的灯亮着,季宁坐在椅子上, 头深深埋进胸口, 白色衬衫上沾了血, 红的刺眼。 曲颂缓了缓呼吸, 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放慢脚步走过去。不足五十米的距离, 曲颂却觉得总也走不到头,脚步虚浮, 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季宁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曲颂背光站在椅子边, 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 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努力维持的镇定。 “医生怎么说?”曲颂问。 “不知道, 还没出来呢。”季宁摇了摇头, 双手自责地抓了抓头发,“都怪我, 如果我不给他打电话就好了。” 曲颂没说话,坐在了季宁旁边的椅子上。 他在电话里对季宁说, 如果傅识云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一定跟他没完。可仔细想想,自己哪有跟人家没完的资格。电话是傅识云自己接的, 酒吧是傅识云心甘情愿去的,就连伤也是为了季宁受的。 三更半夜,季宁喝醉了, 傅识云去酒吧接他。曲颂真的没法说服自己若无其事,只是现在傅识云的生命安全大于一切,他暂时不想计较那么多。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曲颂和季宁同时起身迎了上去。 医生详细交代傅识云的情况:“外伤已经清创缝合完了,暂时没在颅内发现出血点,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办理完入院手续后,傅识云转去了普通病房。为了方便缝合,以及减少细菌感染的风险,后脑受伤的位置被剃秃了一大片,脑袋上缠着白色绷带,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地趴在病床上。 曲颂站在床边,头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傅识云,却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或许在十一年前,傅识云为了挽留季宁也曾这般狼狈过。 但终究与自己无关。 曲颂深深看了傅识云一眼,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转身离开。走到病房门口,恰好季宁开门进来。 四目相对,季宁错愕地问:“你要走吗?” “是啊,回家睡觉。” 季宁连忙道:“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曲颂冷静打断他,“你没法替他解释,因为你不是他。至于你的立场和想法……我不想知道,对我而言也不重要。好好照顾他吧。” 说完,曲颂径直越过季宁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家天已经亮了,曲颂站在玄关换鞋,张小梅从卧室里出来,满脸担心地问:“怎么大半夜的出去?出什么事了?” 曲颂愣住,没想到张小梅能知道,顿了顿道:“没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我有点累了,回卧室睡会儿,早饭不用叫我了。” 张小梅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想着自己也帮不上忙,就没多问惹他心烦,点点头:“好好休息,醒了妈给你做好吃的。” 回到房间,曲颂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傅识云,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想着想着就自嘲地笑了出来,喃喃自语:“你有什么资格担心人家。” 早上八点多,曲颂从房间出来,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忽然想起什么,点开和季宁的微信:【我想知道你昨晚在哪家酒吧喝的酒。】 季宁:【吻火。】 季宁:【他醒了,不过很快又昏睡过去了。你要来看他吗?】 曲颂:【不了。】 季宁:【我说这话是真心的,没有炫耀的意思。识云很爱你,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他昨天晚上去接我只是出于同情和心里的道义而已。】 看完季宁的解释,曲颂并未回复,直接按灭了手机。 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曲颂开车去了季宁说的那个酒吧,找到酒吧老板:“我是傅识云的代理律师,需要调取一下昨天晚上闹事的监控。” 乍听到这个名字,老板不由愣了下。 曲颂补充:“就是昨晚脑袋被砸了一酒瓶的男人。放心,监控只作为对方伤人的证据,不会拿作他用。” 老板点点头:“好,那你跟我来吧。” 曲颂跟着老板到了监控室。老板调出了昨晚的监控视频。视频是从傅识云进酒吧开始放的。曲颂看到傅识云进来后径直走到季宁身边,扶起季宁要走时迎面被四个男人拦住。 “监控没开声音吗?”曲颂问。 “没有,我们这里一天到晚音乐不断,开了也听不清说什么。装监控主要是为了防止顾客丢东西,像昨晚的事一年也出不了几次,而且大多都私下解决了。” 曲颂一边听老板说话一边看监控,看见傅识云和对方打了起来,动作利落迅速,一打四竟丝毫不落下风。 将四个人全部撂倒,傅识云重新回到季宁身边。看见躺在地上的男人抄起酒瓶朝傅识云砸去,曲颂情不自禁喊出声:“小心!” 老板没忍住扭头看向曲颂,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 傅识云失去意识栽进季宁怀里,季宁紧紧抱住他,神情慌乱无助,好像怀里的男人就是他的全部。看到这里的曲颂移开目光,递给老板u盘,声音干涩:“帮我拷贝下来吧。” 老板接过u盘后,曲颂转身离开监控室,靠在外面的墙上,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画面。 让他怎么无动于衷呢? 拿到监控,曲颂回到车里,将监控视频导入到电脑保存好。证据还是得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酒吧人多眼杂,而且万一有设备坏掉的情况,丢失了就不好了。 做完这一切,曲颂驱车去了律所,让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里,直到电脑旁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识云。 曲颂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没接也没挂,直到时间到了自动挂断。 下一秒,微信又响了。曲颂滑开屏锁,点了进去。 傅识云:【宝宝。】 曲颂看着上方‘对方正在输入……’反复、多次地消失出现,时长时短,最后归于无声,果断熄屏。 心里忍不住想: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很难解释啊。 下了班,曲颂回到家,听到厨房有动静,换好鞋后径直走了进去。看见砂锅里正炖着汤,忍不住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张小梅一回身就看到了曲颂站在锅边偷喝的画面,不禁想起他小时候,人还没厨台高,每次做饭都跟前跟后的,就为了能提前吃两口。慈爱地笑了笑:“小傅下午给我打电话了,事情我都知道了。” 曲颂放下汤勺,没说话。 “你俩感情的事妈不掺和。小傅这孩子挺好,性子稳重,孝顺,对你也好。你俩能成最好,成不了也不能强求。”张小梅缓缓道,“但我住院的时候小傅跑前跑后没少帮忙,又冒着生命危险抓住了曲伟。现在他受伤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也不能置之不理。” 一番话成功说服了曲颂:“我知道了妈,明天我就去医院照顾他,直到他出院。” “明天早上妈和你一起去。” 转天一早,曲颂开车带着张小梅去医院,路上曲颂买了果篮和鲜花。到了病房门口,曲颂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病房门。 傅识云坐在床上,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立即看向门口,看见把手下压,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 曲颂一进来就对上傅识云眼巴巴的目光,病房里就他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在等季宁还是在等别人。思及此,曲颂移开目光,将果篮和鲜花放到床头柜上,不看傅识云,也不说话。 幸好有张小梅在,不至于冷场,坐到椅子上满脸担心地询问:“伤得重不重啊?医生怎么说的?” “没事的伯母,我脑壳硬,就是头皮缝了几针而已。”傅识云故作轻松地宽慰道。 听到这话的曲颂没忍住轻笑了声,吓得傅识云立马噤声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第58章 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张小梅一阵心软:“小颂去把水果洗了,这么热的天,不快点吃容易坏。” 曲颂拎着果篮出去了。 “这件事换做别人其实都能理解。”估摸曲颂走远了,张小梅开口道,“但是小颂不行,因为他不是别人。” “我知道。”傅识云垂头丧气,“我不敢给他打电话,也不敢发消息,怕惹他烦了把我拉黑了,所以只能给您打电话。伯母,您说他能原谅我吗?” 张小梅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小颂心软,你好好哄哄他吧。” 曲颂端着洗干净的水果回来,张小梅站起身:“我先回去了,让小颂照顾你。” “我送您。”曲颂道。 “不用。”张小梅摆了摆手,“打个车就回去了,你给小傅削个苹果。” 曲颂没坚持,坐在椅子上低头给傅识云削苹果。削下来的果皮只有薄薄一层,打着圈掉下来。 傅识云直勾勾盯着曲颂,恨不得将他盯出个窟来。 曲颂边削苹果边道:“我答应我妈会照顾到你出院。当然,如果你不需要我照顾……” “需要!非常需要!特别需要!”傅识云急忙打断,顿了顿又忍不住试探地问,“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不用。” “不能不用!”傅识云往床边凑了凑,语气急切,“我去酒吧接季宁是因为他被人盯上了,要和他发生关系。如果我不去,他就要和他们走。我真的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堕落不管。我也和他说了,只管这一次,往后他怎么样我也不会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善解人意地原谅你对吗?”曲颂抬头看着傅识云,“我可以说服自己不在乎这件事,只要你需要。” 无非就是和以前一样,一次又一次放低自己的底线,直到放无可放。 “不要!我说了,在我这里你不用委屈自己,我愿意接受你一切的喜怒哀乐。我说这些只是想和你解释,你可以生气、可以不理我……你怎么样都可以,就是别收回对我的感情。” 傅识云开始装可怜:“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妈妈,爸爸也不管我,谈了三段恋爱都被人踹了,想有个家却一直孤身一人。我只有你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一番话听得曲颂心里难受,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来硬的怎么样都不服,一来软的就完了。把削好的苹果放到傅识云手里:“先养身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傅识云立刻抱着苹果啃起来,为了逗曲颂开心,故意把自己吃成了仓鼠。 第52章 撒娇怪 等傅识云吃完苹果, 曲颂随口问了句:“怎么没看到季宁?” 傅识云呐呐道:“我不让他在这儿,他在你就不来了。” 曲颂没太大反应,继续道:“我平时得去律所或者法院, 有些委托已经接了,推不了, 没法一整天都在医院, 要不给你请个护工吧。” 傅识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要, 我又没伤着胳膊腿, 自理完全没问题,你每天有时间来看看我就好。” 曲颂闻言没再坚持:“随你吧。” “你要走了吗?” 曲颂看了眼时间, “嗯”了声:“十点开庭,差不多该走了。” “好, 路上小心。中午会来看我吗?”不等曲颂回答,傅识云自顾自道, “不来也没关系, 我小时候生病经常一个人住院的, 护士姐姐都夸我懂事。我现在长大了, 更懂事了。” 曲颂:“……” 这人装可怜上瘾。 可偏偏自己又最吃这一套。 “会来。” 傅识云顿时笑了出来,开心的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 开庭结束, 曲颂“以去医院看望家人”为由拒绝了委托人一起吃午饭的邀请,开车直奔医院。到病房时正好赶上护士给傅识云的伤口换药, 正在解头上的绷带。 原本沉着冷静的男人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可怜兮兮道:“宝宝,我害怕。” 护士不解地转头看了眼, 只见一个气质绝佳、样貌出众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曲颂坐到床边,傅识云立刻凑了过去,双手搂住曲颂的腰,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副求安慰的架势。曲颂心里一软,也顾不上别的了,轻轻拍着傅识云的后背:“没事的,我在呢,不怕。” 这么大只趴在自己怀里撒娇,他还能怎么办,宠着吧。 最后一圈绷带解下来,护士拿掉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片,露出了狰狞的伤口。曲颂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目光,心疼得不敢继续看。 傅识云忽然开口:“会不会留疤啊?” “……”曲颂好笑道:“大男人留点疤怎么了,再说等头发长出来就遮住了。” “不是。”傅识云压低声音,“我不想你以后摸我头的时候都想起这件事。” “做都做了还怕我想啊,再说我没事摸你头干什么。” 傅识云不说话了,默默把人抱得更紧。 护士轻声开口:“忌口严格点,注意休息,等拆线了再涂点祛疤膏,不会留下特别明显的疤的。” “听见了吧。”曲颂忍不住调侃道,“你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滑稽,后脑光秃秃一片,狗啃似的。” ——医生是治病救人的,所谓术业有专攻,自然不能指望剃头技术有多好。 听到这话的傅识云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现状,登时坐不住了,想要下床照镜子。 曲颂出声制止:“别乱动,换药呢。” 傅识云趴在曲颂怀里:“我明天就把头发全剃了,剃成寸头,和我在部队的时候那样。” 曲颂脑补了下傅识云留寸头的样子,心里竟有些期待。 换完药,护士离开病房。 曲颂问傅识云:“中午吃饭了吗?” “没吃呢。” “我也没吃。我出去买,你在这儿等着。” 从住院楼出来,曲颂遇到了季宁,他正仰头盯着住院楼的某个病房窗户出神。他今天没戴眼镜,阳光的照射下义眼几乎一眼假。 曲颂抬脚走过去,语气不冷不热:“上去看看他吧,我出去买饭。” 说完也不等季宁反应便径直走了。 季宁站在原地看着曲颂的背影,良久后,转身进了住院楼。 打开病房门,季宁站在门口与傅识云四目相对,连忙解释:“我刚刚在楼下遇到了曲颂,是他让我上来看你的。” 傅识云轻轻叹了口气:“进来吧。” 季宁走进去,上下打量着傅识云,目光仔细,不肯放过一丝一毫。他们的缘分已经彻底进入倒计时了,看一眼就少一眼。好半天才开口:“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医生说保险起见还是要多观察两天。” 季宁点点头:“还是要听医生的。” 傅识云轻轻“嗯”了声。 “谢谢你,识云。我那晚喝糊涂了,要不是你……”后面的话季宁没说下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你这样做。” “我答应你,一定没有下次。”季宁缓缓道,“我从嘉阳辞职了,有公司聘请我担任分公司的执行总裁,我准备去那里工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在江北发展了。” 他要留在有傅识云的城市,不为纠缠,只盼望偶尔能在生意场上见他一面,便很知足了。 傅识云听完笑了笑,替他开心:“人往高处走,这是好事。” “是啊,是好事。”顿了顿,季宁又试探地问,“他原谅你了吗?” “没有。”傅识云摇头,“只是以我的身体为重,暂时按下了。” 曲颂就是这样心软的人,哪怕心里还有情绪,还是会亲自照顾他。越是这样,傅识云就越心疼。 “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释解释。” “不用,交给我们自己解决吧。” 季宁愣了下,随即点头道:“也好,外人只会越掺和越乱。” 听到这话的傅识云没说什么。于感情而言,季宁确实已经是外人了。因为除了彼此,其余都是外人。 “我不打扰了,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走到门口,季宁转身看向傅识云,强压下心里的酸楚:“我就不来看你了,有缘再见了。” “有缘再见。” - 曲颂下午没去律所,在医院陪了傅识云整整一下午。晚上六点多,张小梅来给两人送饭。熬了补汤,做了两人爱吃的菜。 两人坐在病床上认真干饭,张小梅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们:“中午我去农贸市场买东西回去晚了,到家都两点多了,要不然中午就给你们送来了。” 曲颂闻言抬起头:“您跑那么远干嘛?” “买小笨鸡和土鸡蛋啊,其他地方的我不放心,万一是骗人的呢。农贸市场里都是个人家养的溜达鸡,而且是活的,新鲜有营养,拿来熬汤最好了。我还买了点猪蹄,留着明天炖汤。” 第59章 曲颂听完故作吃味地开口:“我阑尾手术住院时您怎么没买溜达鸡给我炖汤喝呢。” “我那时候刚到江北,人生地不熟的,哪里知道农贸市场啊。现在可以了,想去哪在地图上一搜,地铁、公交显示的可清楚了,要是太复杂了我就打车去。”张小梅说这些话时兴致勃勃的,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显然对新环境适应良好。 曲颂也跟着开心:“越来越厉害了!” 张小梅继续道:“我现在就是还不敢骑电动车,车太多了,看着就害怕。” 傅识云鼓励道:“慢慢来,肯定可以的。” 吃完饭,曲颂送张小梅回家。傅识云自然不能拦着,只是眼巴巴看着曲颂:“一会还来吗?” 曲颂没吭声。 “不来也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傅识云垂头丧气,“我小时候一个人住院,晚上打雷我都不怕。别人都有大人陪着,就我没有。” 张小梅头转到一边忍笑。心想:这就对了,小颂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曲颂无奈道:“我回家拿换洗的衣服,这样可以了吗?” 傅识云立刻笑了:“可以。” 开车回去的路上,张小梅劝道:“你也别太生小傅的气了,当时他要是不去未免太绝情了。小傅要真是这么绝情的人,你也未必能看得上他。再说人无完人,谁还没犯过错呢。” “您就别替他说话了,我心里有数。” “行,妈不说了。” 曲颂瞄了眼张小梅身上的裙子,眼底涌上笑意:“您现在越来越时髦了。这样就对了,想穿什么就穿,想吃什么就吃。花多少钱我都供着。” 张小梅有张年轻时拍的照片,穿着红色连衣裙,烫着卷发,时髦极了。这张照片一直被张小梅小心珍藏,曲颂看见过好几次。自从结婚后,张小梅一心扑到家庭上,再加上后来离婚,几十年的辛苦操劳早就将那个明艳的少女磋磨得变了摸样,哪还有心思打扮自己。 张小梅摸了摸裙子布料:“我看大家都穿,就买了一件。好看吗?” 曲颂毫不犹豫:“好看,特别好看。” “我想把头发染染,鬓角都白了,然后再烫个卷。”张小梅眼里涌上期待。 曲颂跟着道:“再化个妆,肯定特别漂亮。” 回到家,曲颂先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便服,拿上自己和傅识云的洗漱用品,又帮他带了两条干净的内裤,驱车返回医院。 考虑到傅识云的身体,两人早早就睡了。深夜,惦记着傅识云的曲颂自然而然就醒了,听到床上传来的粗重的吸气声,连忙打开床头灯,看见傅识云趴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伤口疼?”曲颂问。 傅识云脸色苍白地“嗯”了声。 “你等会儿,我去找医生。” 曲颂急匆匆出了病房,找到值班医生说明了情况:“要不给他开点止疼药吧,总得让他睡觉,要不然身体也恢复不好。” 十几分钟后,曲颂返回病房,把止疼药从袋子里倒出来递给傅识云:“吃了,止疼的。” 傅识云把药放进嘴里,接过曲颂递来的水,仰头服下。 曲颂站在床边:“医生说得半个小时起效,先忍忍,等不疼了再睡。” 傅识云猛地抱住曲颂,手臂牢牢圈住他的腰:“昨天晚上我就是这么硬忍过去的。我趴在床上,一边感受着伤口的疼痛一边害怕地想你要是真不要我了怎么办。你是那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要是真不要我了,我什么招儿都没有。” 曲颂抬手放在傅识云的肩上轻轻地拍着:“好了,我这不是来陪你了。” “那你还生气吗?” “还有点儿,剩下的都被你撒娇撒没了。”曲颂煞有其事,“以后不叫你识云了,叫你撒娇怪。” 傅识云蹭了蹭曲颂:“叫我什么都行,我说过我很黏人的。” 第53章 名分 傅识云说到做到, 曲颂早上出发去律所时头发还在,等中午再来医院傅识云已经把头发剃了,只留一层贴头皮的青茬, 整个人更添几分野性和男子气概。 曲颂面露惊讶:“你真剃了啊。” “对啊,比之前那样强。”傅识云真诚邀请, “手感很好的, 要不要摸一摸?” 曲颂从善如流, 手放在傅识云的头顶来回摩挲, 竟有些爱不释手,笑着道:“确实顺眼多了, 不然每次看到你的后脑勺我的笑点和道德都在打架。” “不用打架,想笑就笑, 我又不会生你气。” 曲颂到医院没多久,张小梅也来了, 看到傅识云的新发型, 不吝赞美:“看着更精神、更帅了!” 张小梅今天炖了猪蹄海带汤, 曲颂不吃猪皮, 将剥下来的猪皮夹到傅识云碗里:“我不吃猪皮,你吃吧。” 傅识云欣然接受:“谢谢宝宝。” 曲颂瞄了他一眼, 低头笑了出来:“我过两天要出差,可能等不到你出院了。” “没事的, 工作要紧。”傅识云轻声道。 曲颂笑着问他:“这次不装可怜了?” 傅识云无辜眨眼:“我才没有装可怜,是你心软心疼我。大概多久?” “五六天吧,行业交流会一共三天。” “好, 我等你回来。” 两天后,曲颂和许天和搭乘航班前往举办交流会的地点,是南方的一座城市。 从机场出来, 两人先去酒店落脚。进了房间,发微信向张小梅报平安后,曲颂给傅识云打视频,很快就接通了。 傅识云靠在病床上,目光带笑地看着曲颂:“到酒店了?” 曲颂“嗯”了声:“刚到。” “我看了天气预报,你出差的城市明天有强降雨,出行千万小心。” 曲颂没怎么放在心上:“没事,交流会地址离酒店不远,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午饭吃了吗?” “吃了,伯母给送的。” 曲颂闻言道:“我妈已经把你当半个儿子了。” 隔着手机,傅识云鼓起勇气问:“那你呢?把我当什么?” 曲颂眼里涌上笑意,反问:“你想让我把你当什么?” “那当然是男朋友了。”傅识云想也不想,随即又试探地问,“宝宝,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啊?” “……”曲颂好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名分,再说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大男人也得要名分,没名没分的男人多可怜啊。” 见曲颂不说话,傅识云小心翼翼地问:“宝宝,你跟我说实话,季宁的事你心里还有疙瘩吗?” 曲颂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了。” 那天在住院楼外看到季宁的那一瞬,曲颂心里的小疙瘩就被抚平了。 至于原因嘛。 或许是因为那天阳光正好;或许是因为季宁眼里化不开的哀伤;或许是因为共情和心软…… 很多时候,原谅就在一瞬间。 所以曲颂让季宁上楼去看傅识云,算是给两人一个正式告别的机会。 “真的?!”傅识云神色激动。 “骗你干什么。” “那你看名分的事……” 曲颂轻咳了声,一板一眼道:“我考虑考虑吧,年轻人做事不要太心急。” “好的领导!”傅识云立刻打蛇顺杆爬,“领导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转正!” - 第二天上午,曲颂、许天和两人去参加交流会。来的人很多,有以个人名义参与的,也有以律所名义参与的。 到了自由交流的环节,不少人过来找曲颂聊天、要微信,再看许天和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回酒店的出租车里,许天和语气夸张:“头一次见到这阵仗,我还以为自己什么大明星呢!” 曲颂客观道:“这次的交流会不算顶尖,红圈所都没来,所以咱们律所就凸显出来了。” 他们之所以会来这个交流会主要目的就是宣传律所,吸纳更多优秀的律师,这样律所才能一步步壮大。 “那倒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有朝一日颂和肯定也能成为红圈所!”许天和斗志昂扬道。 曲颂同样信心满满:“肯定可以。” 许天和往窗外看了眼:“怎么感觉要下雨呢。” 司机搭腔:“今天有强降雨,我儿子学校都出停课通知了,跑完这趟我就收车了,回家陪老婆儿子去。” 许天和:“这么严重啊?” “我儿子上幼儿园,可能是校方比较谨慎吧。” 许天和赞同地点点头:“谨慎点是对的。再说一群小不点,遇到打雷刮风的,家长不在身边不得吓得哇哇哭啊,老师都哄不过来。” “可不是,我儿子最怕打雷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并迅速汇聚成绵密的雨帘。二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不过几步路,因为没打伞便被淋湿了。 第60章 冲进酒店大堂,许天和“哇”了声:“得亏咱俩穿的是西装,要是穿薄了雨点打在身上都疼。” 曲颂转头看了眼外面的滂沱大雨:“回房间吧,这天哪儿都不适合去。” “走走走,回房间猫着。” 回到房间,曲颂叫酒店服务点了饭菜。等服务人员上来送餐时,曲颂问:“有蜡烛吗?” “有的先生。” “可以给我一包吗?” “好的,稍后给您送上来。” 吃完饭,曲颂躺在床上休息,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道雷声惊醒。曲颂神色惊慌地坐起来,看向窗外。黑灰色的乌云遮天蔽日,透不进任何阳光,狂风卷着雨水敲击着玻璃,雷声阵阵,一道道闪电劈开天幕蜿蜒而下。 曲颂是有点怕这样的天气的,这种害怕主要是源于小时候。 刚离婚的那几年,张小梅为了养家糊口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没搬家遇到小老头前,曲颂放了学都是一个人在家。最开始住的是一个特别老的老小区,雷雨天特别容易停电。每到这时,小小的曲颂就缩在沙发上,听着轰隆隆的雷声,在黑夜中等着妈妈回来。 长大后虽没有那么害怕了,但也还是怕的。 曲颂拿起手机想给傅识云打视频,刚解锁屏幕,对方先一步打了过来。 视频接通的瞬间,傅识云看到了曲颂眼里尚未褪去的惊惧:“害怕了?” 曲颂“嗯”了声:“刚才睡觉被雷声吓醒了。” “别怕,我在呢。”傅识云语气温柔。 有傅识云在,哪怕只能隔着手机看他、听他的声音,曲颂都觉得安稳很多:“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在下雨啊?” “我把定位调到了你的城市,一直在看。明后天也有雨,应该是遇到极端天气了。”傅识云嘱咐道,“你在那边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别出酒店,交流会也别去了。” 曲颂点点头:“这种情况交流会肯定停了。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了,省得我干着急。” “怎么可能,你就算出了院也得静养,你想来我也不会让的。” “知道宝宝心疼我。”傅识云心里暖暖的,“晚上睡觉挂语音,害怕了就喊我。” 曲颂轻轻“嗯”了声。 第二天曲颂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语音还在挂着,电量只剩不足30%,充电线连接得好好的,曲颂按了下床头灯,确定是停电了。喃喃自语了句:“竟然停电了。” 手机那边没动静,仔细听能听到呼吸声。知道傅识云伤口疼入睡困难,曲颂没吵他,挂断语音,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醒了后去隔壁找许天和。 敲开门后,曲颂道:“停电了,来我房间吧,好有个照应。” “行。” 傍晚的时候,不仅没有恢复供电,连手机信号都变差了。 曲颂和许天和坐在沙发前,守着蜡烛大眼瞪小眼。 许天和扒拉半天手机,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不对啊,我看外面的雨小了不少了,怎么信号反而没了呢。” 曲颂反应还算平静:“可能是附近其他地方雨势大了,影响了通讯。等着吧,也没别的办法。”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天,这两天里雨断断续续几乎没停过,虽然雨势不及刚开始时那般迅猛,但架不住一直下。顺着酒店窗户往下看,很多轿车已经被淹的就剩个车顶了。 断水断电,通讯也恢复不了,完全是失联的状态。不过好在住酒店,温饱可以保证。 许天和:“睡觉吧,看看明天能不能来电。急死个人,想报平安都不行。” 半睡半醒间,曲颂听到有人敲门,从床头柜上拿起手电筒,走到门口打开门,酒店服务人员站在门外,礼貌道:“您好曲先生,楼下有一位叫傅识云的先生找您,说是您的朋友。” 曲颂脑子一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确定?”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医院里好好待着吗? “确定。”服务人员耐心解释,“本来按照规定我们是不可以随便透露客人信息的,但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才破例了。当然或许重名了也说不定,要不您下楼看一下?” 曲颂衣服都没换,拿上房卡,踩着拖鞋大步往安全通道跑。 一口气跑下楼,借着微弱的光线,曲颂看到了站在酒店大堂里的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头上戴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黑色针织帽。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能一眼认出来,高声喊道:“识云!” 傅识云循声转身,看着站在安全通道口的人,大步跑过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宝宝,我终于见到你了。” 曲颂紧紧回抱住他,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来的啊?不要命了吗?” “这次大范围的极端天气已经造成十几人失踪了,你又失联,我担心,伯母也担心,我就想办法来了,幸好你没事。”傅识云说着将人抱得更紧。 曲颂手臂也跟着用力,恨不得将彼此嵌入身体里:“我在酒店里能有什么事。”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见你。只有亲眼看见你我才能安心,不亲眼看到我就会胡思乱想。” 第54章 男朋友 来到房间门口, 曲颂低声对傅识云道:“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房卡。许妈妈在里面睡觉,我们去隔壁房间。” “好。” 曲颂走进去, 把手里的房卡插进卡槽,从茶几上拿起另一张房卡, 轻步出了门。 打开隔壁的房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听到“咔哒”的关门声, 曲颂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转过身,双手圈住傅识云的脖颈, 毫不犹豫吻在他的唇上。 傅识云愣了一秒都不到,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一手搂住曲颂的腰, 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房间里传出清晰的接吻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 两人双双跌在床上。曲颂在下, 傅识云在上, 仍在激烈地吻着彼此。 曲颂无意识地抬起腿, 碰到了傅识云的腰。傅识云直接把曲颂抱起来,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怀里, 继续吻。 手里的手电筒脱力掉在被子上,墙壁上投出两人难舍难分的影子。 赶在一发不可收拾前, 傅识云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曲颂的唇,将人按在怀里牢牢抱住。曲颂靠在傅识云怀里调整着呼吸。 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彼此彻底平静下来。 “你到底怎么来的啊?”曲颂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甚至想掐自己两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傅识云缓缓道:“我先坐飞机到了离这里最近的还通航的城市,给受灾地区捐了款, 又组了一只运送物资的志愿车队,跟着车队进来的。你刷不到新闻不知道,这次的水灾很严重,我这么做也算是为同胞们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应该的,等通讯恢复了我也捐。”曲颂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问,“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出发之前新换的药,撑个两三天不成问题。”傅识云说着双手插入两侧鬓角,将帽子撑开,慢慢摘下来,“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曲颂打着手电筒仔细检查了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此刻的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挨得很近,肢体自然地接触着。傅识云轻声道:“你关心的事情都问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问什么?” “你说呢?”傅识云双手捧起曲颂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来回揉着,语气宠溺,“刚刚可是你主动亲我的,这才过了多久就想赖账?你嘴还肿着呢。” 听到最后这句话,曲颂下意识抿了抿唇:“谁要赖账了,少污蔑我。” “行,那你给我个说法吧。” 如此水到渠成的感情,着实没必要再纠结什么了。曲颂痛快道:“还能有什么说法,当然是做我男朋友了。” “好的,男朋友。”傅识云抓起曲颂的手,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极为认真道,“以后我们相互爱护、相互尊重、亲密无间。” 曲颂笑了笑:“好。” 互相爱护、互相尊重,亲密无间。 时间不早了,两人没再耽搁,准备休息。傅识云去卫生间简单洗了漱,穿着睡袍躺在床上,从身后抱住曲颂:“转过来好不好?” 曲颂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小心别压到伤口。” “没事的,压不到。”傅识云抱着曲颂,兴奋得睡不着,“我们真在一起了吗?” 曲颂开玩笑道:“难不成后悔了?” “别胡说。”傅识云轻轻捏了捏曲颂的鼻子,“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正式的场合、没有浪漫的布置……甚至连灯光都没有,只有一束手电筒光,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坐在酒店床上,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正式在一起了。 第61章 “这就是生活啊,总是充满了不期而遇的惊喜和意外。我觉得这样很好。” 傅识云想了想:“如果你觉得很好的话,那我也觉得很好。” - 转天早上,傅识云被敲门声吵醒。看了眼腕表,已经九点多了。曲颂还在睡,傅识云亲了亲他的额头,下床去开门。 许天和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人,震惊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是……你打哪冒出来的啊?!” “昨晚来的,太晚了就没打扰你。” 许天和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叫曲颂起来吃早饭了,再晚酒店不供应了。” 这家酒店的早餐是免费供应,只能自己去餐厅吃,不提供送餐服务。 傅识云应了声“好”,没关门,转身去叫曲颂起床。 许天和站在门口,傅识云的声音清晰传了过来:“起床了宝宝,去吃早饭,晚了就没有了。” 被叫醒的曲颂缓缓睁开眼,声音里带着晨起后的沙哑:“几点了?” “九点多了。你要是不想动,我给你端上来也行。” 曲颂从床上坐起来:“不用,一起下去吧。” 洗漱完,两人来到门口。许天和看着傅识云头上戴的针织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 曲颂替傅识云解释:“后脑受伤了,缝了好几针。戴帽子保护一下伤口。” 许天和满脸震惊:“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受伤的?” 曲颂:“大概一周了,意外。” 许天和没再细问:“走吧,吃饭去。” 自助早餐,选完餐,三个人坐在桌前吃饭。许天和看了眼窗外:“总算停了,这个交流会参加的,还不如不来呢。” 傅识云给曲颂剥了个鸡蛋:“这里不是最严重的,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忽然亮了,餐厅里的人发出阵阵欢呼。 许天和笑着调侃:“傅总这嘴开过光啊。” 恢复供电后,通讯也很快恢复了。曲颂第一时间给张小梅打视频报平安。 张小梅捂着心口:“可算联系上了,我这两天急的觉都睡不好,天天在手机上搜新闻。” 曲颂安抚:“没事的妈,我在酒店里面,很安全。现在这边雨停了,水电通讯也都恢复了。” “小傅去找你了,你见到他了吗?小傅一联系不上你就出院了,非要去找你,我怎么拦都没拦住。”张小梅不放心地问。 曲颂翻转镜头,对准了床上睡觉的傅识云:“睡觉呢,太累了。吃完早饭就睡着了。” “让他好好睡吧。你俩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确定,得等飞机高铁恢复营运,应该用不了太久。您照顾好自己,不用太担心我俩。” 张小梅点点头:“有小傅在我放心多了。” “妈,我跟您说件事。”曲颂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张小梅心里已经猜到了,语气平和:“说吧,妈听着。” “我和识云在一起了。” “这是好事啊。”张小梅语重心长道,“妈不能陪你一辈子,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你,这样等哪天我闭上眼睛了也能放心。当然,付出都是相互的,你也要好好对他。” “我会的。” “想过结婚的事吗?”张小梅怕曲颂不愿意再结婚了。 曲颂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那么远。” 张小梅立即道:“不着急,才刚在一起,慢慢相处,没准儿哪天就想结了呢。” 曲颂“嗯”了声:“您别只操心我,也为自己考虑考虑。” 张小梅不在意地笑了笑:“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一个人过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 年轻的时候张小梅怕曲颂受委屈,迟迟不肯再婚。拖着拖着年纪就大了,也就不强求了。 “好了,看见你没事妈就放心了。先挂了,我出去走走。” 挂掉视频,曲颂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了眼,街上的水已经排干净了,不少人都出来了。 曲颂穿上傅识云的风衣下楼,在地图上搜索药店,按着导航找。连着找了两家都关门后,终于第三家恢复了营业。曲颂进去买了伤口消毒要用的东西,拎着返回酒店。 打开门,傅识云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正要打电话,见曲颂进来又放下了手机。 曲颂:“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够了,出去干嘛了?” 曲颂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给你伤口消毒,过来吧。” 傅识云下床走到曲颂身边,噙住他的唇耐心吻着,曲颂也仰头回应。 两人交换了一个极为温柔的吻,最后是曲颂躲开了。 傅识云依依不舍地追过去:“还要亲。” “先消毒。”曲颂伸出手指抵住傅识云的嘴唇,“你亲人都是按分钟算的啊。” ——一分钟起步,上不封顶。 “你不喜欢吗?”傅识云兴致勃勃,“那我们以后少量多次?” “什么少量多次。”曲颂面露无奈,指了指沙发,“坐那儿,给你消毒了。” 傅识云侧坐在沙发上,曲颂站他身后,先帮他把绷带块取下来,棉签蘸上碘伏,轻轻在伤口上擦拭:“不疼吧?” “不疼。” 曲颂一边给伤口消毒一边忍不住道:“你不知道我接到季宁电话时有多害怕,一路上把所有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 也是在那个时候,曲颂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对傅识云的感情有多深,根本接受不了丝毫失去他的可能,光是想想就要崩溃了。 “以前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是现在我们既然在一起了,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曲颂说着,拿起新的纱布块覆盖在伤口上,用胶带固定好。 傅识云转过身抱住曲颂,郑重道:“我答应你。” 第55章 发现秘密 又滞留四天后, 三个人终于回到了江北。傅识云的伤口也差不多可以拆线了,转天上午,曲颂开车载着傅识云去医院, 医生检查完伤口后:“恢复的不错,可以拆了, 拆完线回去慢慢养着。” 进了处置室, 医生让傅识云坐到床上, 自己去拿工具包。曲颂站在旁边, 听见傅识云一本正经地开口:“一会儿拆线的时候你得抱着我,要不然我会害怕的。” 明知道这人是装的, 曲颂还是伸手抱住了他,语气温柔而纵容:“不用一会儿, 我现在就抱着你。” 医生拿着工具包走过来,开始给傅识云拆线。 看见镊子夹住线头的一瞬, 曲颂下意识抱紧傅识云, 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傅识云心里一暖, 开心又幸福地想:自己终于有人疼了。 第二套房子拿到房产证后, 曲颂便开始着手搬家的事,旧的这套挂在二手平台上慢慢卖。 曲颂在整理书房, 注意到书架上的黑色盒子,想起它是律所搬迁时傅识云送的礼物, 抬手拿了起来。 打开盖子,曲颂本以为会看到一支钢笔,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白色咖啡杯, 带着杯碟和勺子,安静躺在盒子里。像尘封多年的宝藏,等待着被发现的那一刻。 其他所有人都是钢笔, 只有自己是咖啡杯。因为送礼物的人知道他喜欢喝咖啡。 曲颂不禁想起了《罗马假日》中的一个经典情节:“为了和你握手,我握遍了所有人。” 所以傅识云也是如此吗? ——为了送你礼物,我送了所有人。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曲颂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他小心翼翼拿起杯子,仔细端详着,爱不释手。 搬新家少不了暖房这一流程,要来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律所里的人。周日下午,曲颂在家政平台上找了位厨师,请他上门做饭。 下午五点多,傅识云第一个来了,门锁里录了他的指纹,直接就可以进来。 厨师已经做完饭离开了,曲颂正在厨房里榨果汁,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曲颂笑了笑:“怎么来这么早?” “早退了。”傅识云抱着曲颂,“一份文件看了半小时还没看完,满脑子都是你,不如早点来。” 剔好的橙肉放到破壁机里,加少量清水,最后设置好程序。做完这一切,曲颂从咖啡机旁边的架子上拿起咖啡杯,举到傅识云眼前:“有没有觉得它很眼熟?” 傅识云看了一眼:“我送你的礼物啊,别告诉我你现在才用。” “我以为它是钢笔,想着暂时也用不上,就一直没拆开放在了书房。搬家整理书房时看到了才拆开的。” 曲颂将杯子小心放回原位,在傅识云怀里转了个身:“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傅识云语气坦然:“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你第一次见我……”曲颂仔细想了想,表情越来越震惊,“难道是我去启跃拉投资的时候?” 傅识云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真聪明。” 第62章 “怎么可能?那时候我还……” “那时候你还没离婚。”傅识云替他说了,“但是没办法,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宝宝,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呢,你可不能辜负我。” 曲颂呐呐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我一直不离婚你该怎么办?” “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对我来说,你离婚才是意外。坦白说,我从来都没想过能拥有你。”傅识云语气坚定,“既然拥有了,我就绝对不会放手。” 曲颂神情激动地吻上傅识云的唇。两人在厨房里忘我地拥吻,直到曲颂感觉自己舌头麻了才将人轻轻推开。 傅识云枕在曲颂胸口上,亲了亲他的颈窝,声音粗重道:“宝宝,小蝌蚪想找妈妈了。” 反应过来的曲颂“扑哧”笑出声:“那怎么办?一会还要招待客人,走不了。” “我不管,你想想办法。”傅识云开始耍赖,“反正小蝌蚪今晚一定要找到妈妈。” “那等宴席结束。” “等不了。” ——都是熟人,边吃边聊再喝上酒,猴年马月才能结束。 曲颂轻轻揉着傅识云长了不少的头发:“要不等许妈妈来了,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帮忙招待一下。我们去你家给小蝌蚪找妈妈。” “好。” 吃饭的时候,傅识云坐在曲颂旁边,时不时就用脚尖蹭他,而且越来越频繁。曲颂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刚开席就走不合适。 撑了将近半小时,曲颂给许天和发了条消息,然后起身去了厨房。收到消息的许天和很快也走了进来:“怎么了?” 曲颂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这里你帮着招待一下,我和识云有事先走了。” 察觉到不对的许天和眼睛一眯,刨根问底:“什么事这么急?” “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 曲颂心一横:“给小蝌蚪找妈妈。” 许天和笑出声:“确实够要紧的。走吧走吧,这里交给我,一定招待到位。” 曲颂给傅识云发消息让他先走,过了五分钟,自己再找理由离开。上车后,曲颂后知后觉地笑了出来:“怎么感觉和偷--情似的。” 傅识云才不管这些,迫不及待发动车子。路上经过一家药店时,傅识云停车走了进去。 两分钟后,曲颂收到了一条微信:【宝宝,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小雨伞?】 曲颂莞尔一笑:【这东西又不是我用,选你喜欢的就行。】 傅识云:【好。】 又过了几分钟,傅识云拎着一大包东西出来了,放到曲颂腿上,开始系安全带。 曲颂打开看了眼:“怎么买这么多?” “宁多勿少,我都快饿死了。” 看着眼冒狼光的男人,曲颂觉得自己今晚“凶多吉少”。 一直到凌晨才结束,房间里一片狼藉,衣服、小雨伞扔了满地。 曲颂躺在床上,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身上到处都是傅识云留下的痕迹,嗓子哑的不成样子:“抱我去洗澡。” “等着,我先去放水。”傅识云亲了亲曲颂濡湿的鬓发,翻身下床,丝毫没有刚辛勤耕耘完的疲惫。 放好洗澡水,傅识云抱起曲颂把他放进浴缸里,自己转身去卧室换新床单。全部收拾利索后,傅识云和曲颂一起泡澡,顺便帮他擦身清理。 傅识云语气温柔:“宝宝,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曲颂靠在傅识云怀里闭目养神,闻言幸福地笑了出来:“同样的话我也想对你说。如果不是你,我想我没办法这么快走出来。” - 转天,曲颂睡到中午才醒。睁眼就看到了傅识云近在咫尺的帅脸,心情瞬间明媚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和平时差不多。”傅识云的手臂搭在曲颂腰上,“溜了西瓜,又准备了早饭,就来守着你了。” 曲颂面露敬佩,心想:自己以后的性--福生活应该是不用发愁了,体力好又持久,还尺寸惊人。 抬手揉了揉眼睛,冰凉的触感让曲颂愣了下,手拿到眼前,右手中指上套着一枚黄金戒圈,圈口大小正合适。 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两枚一模一样戒圈分别套在了两人右手中指上。 曲颂愣了下:“你什么时候弄的?” ——如此合适的尺寸,绝对不是在店里面随便买的。 “在一起的那天晚上,量了你的指围,回来后就去定做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戴上,昨晚趁你睡着了戴上的。”傅识云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内侧有我们名字的缩写,你看看。” 曲颂摘下来看了眼。 qs & fsy. 毫不犹豫重新戴上:“你的也是这样的?” 这个动作让傅识云松了口气,眼里涌上笑意,“嗯”了声:“一模一样。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代表处于恋爱中,省得再有人惦记你。等以后我们结婚了,就可以换到左手无名指上了。” 曲颂想了想:“好像不行哎。” 傅识云一颗心提了起来:“为什么不行?” “指围不一样,戴着会大。”曲颂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显就是在故意吓傅识云。 意识到这一点的傅识云翻身压住曲颂,惩罚地咬了咬他的鼻尖:“想吓死我是不是?你刚刚说不行我连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 曲颂眼里笑意更甚,捧着傅识云的脸,认真道:“我之前确实没考虑过结婚的事。但是知道你喜欢我这么久后,我又有勇气了。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当然可以。”傅识云摸着曲颂的手,“任何时候,只要你准备好,我们就结婚。” “好。” 第56章 镯子 出差对傅识云来说是家常便饭,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天南地北早就习惯了。现在不行了,也没别的原因, 就是不想和曲颂分开。 办公室里,曲颂坐在办公桌上, 双腿叉开。傅识云搂着他的腰, 头枕在肩上, 极不情愿道:“不想出差, 不想和你分开。” 曲颂哄他:“就几天而已,很快的。” “几天也不想。” 为了让傅识云心甘情愿出差, 曲颂买了个可移动摄像头,连接上傅识云手机, 以便他随时都可以看见自己。 中午,许天和喊曲颂一起出去吃饭, 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他办公桌上多出来的摄像头, 下方带着四个轮子, 圆墩墩的, 看上去很萌。这东西许天和在轻语的家里见过,她买这个是为了出差时看家里的金毛。 许天和把它拿起来, 十分不解地问:“你在办公室里摆个这玩意儿干什么?” 曲颂:“识云出差了,用这个比打视频方便。” 话音刚落, 原本处于关闭状态的摄像头忽然开机了,傅识云的声音传了过来:“宝宝,我怎么看不见你?” 许天和连忙放下, 曲颂调整好角度,兴致勃勃地问:“这回看到了吗?” “看到了。”傅识云用手机控制着机器人移动,把曲颂办公室三百六十度仔细检查了一圈, “你办公室里的男人是谁啊?” ——角度问题,他只能看到胸口以下腰以上的位置。 “许妈妈,来叫我吃午饭。” 傅识云放了心:“去吃饭吧,带上我。” 曲颂和许天和去律所附近的餐厅吃午饭,看似两个人,实则三个人。曲颂把“傅识云”放到餐桌上,面朝着自己。 “这东西真方便,等我回来也往我办公室放一个,连你手机。” 曲颂欣然同意:“好。” 坐在对面的许天和听着两人的对话,又看了眼乐在其中的曲颂,脑子里情不自禁冒出一句话:什么壶配什么盖。 这种时时刻刻被监视的感觉到底哪里好了? - 晚上十点多,曲颂收到了傅识云的电话,语气慌乱而焦急:“宝宝,孙姨刚刚给我打电话,说爷爷下楼梯时不小心摔倒了。我暂时回不去,你能不能帮我去医院看一眼。” “我现在就过去。”曲颂毫不犹豫,“你别着急,肯定会没事的。” 傅识云:“我把医院地址发给你。” “好。” 曲颂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开车前往江北最好的私立医院。到医院后,第一时间给孙姨打电话,按照对方说的病房号,曲颂进了电梯,按了13层。 进了病房,曲颂向张姨询问情况。张姨低声道:“右小腿轻微骨裂,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但也得卧床静养,毕竟七十多岁了。” 曲颂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对张姨道:“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可以。” “那怎么行,不能让你一个人。” “没事的,您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可以。是识云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的。” 听到最后这句话,张姨犹豫半晌:“那我就先走了,明早来替你。” 张姨离开后,曲颂走到窗边给傅识云打电话:“我已经在医院了,右小腿轻微骨裂,没什么大事。安心把工作处理完再回来,这边有我呢。” 第63章 傅识云听完松了口气:“谢谢宝宝,幸好有你在。” “谢什么,之前我妈住院你不也帮我了。”曲颂笑了笑,“再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彼此的亲人也是肩上的责任。你说这话是要跟我见外了。” “好,我不说了。我会尽快回去的。爱你。” 挂掉电话,曲颂转身看向病床,连忙走过去:“您醒了。” “一直就没睡着。年纪大了,觉少。”傅耀忠看着曲颂,越看越满意,“辛苦你这么晚跑过来照顾我。” “您太客气了。您是识云的爷爷,照顾您是我应该做的。” “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傅耀忠好奇打探,“跟爷爷说实话,在一起多久了?” 曲颂想了想:“有一个月了。” “这个臭小子,竟然连我都瞒着!” 傅耀忠忽然话锋一转,神色也跟着认真下来:“识云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是我当爷爷的自卖自夸,他从小就懂事,品行方面也很端正。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受委屈的。” 曲颂点点头:“识云很好,我知道。” 转天早上,曲颂正在洗手间里洗漱,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孙姨来了,连忙擦干脸走出去。 进来的人不是孙姨,而是一个陌生男人。虽然从未见过,不妨碍曲颂猜出对方的身份。眉眼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傅耀忠冷哼了声,说话夹枪带棒:“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呢!” 傅博远没说话,偏头看向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曲颂。岁月的沉淀让这双与傅识云极其相似的眸子里多了些锐利与洞察,什么都不用问便已然明白。 仔细打量一番后,傅博远收回目光:“识云呢?” “不知道!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啊,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傅耀忠越说越生气。 曲颂轻声道:“出差了,过两天回来。” “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傅博远重新看向曲颂,命令道。 “别去!”傅耀忠急忙阻拦,“小颂你别听他的,指定没憋什么好屁!” 当年的事傅耀忠知道时,傅识云已经被扔进了部队,什么都晚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把俩孩子拆散了。 曲颂态度不卑不亢:“等孙姨来了吧,病房里不能没有人。” 十几分钟后,孙姨来到医院,手里拎着熬的补汤。 曲颂跟在傅博远身后,两人前脚刚离开病房,傅耀忠就连忙给傅识云打电话:“快点回来,工作先放一放,你爸回来了!” 当天下午傅识云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打开病房门,看见傅博远坐在病床前,正端着碗哄老爷子吃饭。 “不吃!不吃!”傅耀忠耍脾气,“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爹吗?其他时候也就算了,逢年过节见你一面都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儿子呢!” “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的。”傅博远保证道。 公司交给傅识云打理后,傅博远一直在环球旅行,以此来排解对妻子的思念。 傅识云走进病房:“曲颂呢?” “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傅耀忠连忙道。 “少骗我!我打他手机关机!”傅识云死死盯着傅博远,整个人处在应激的状态,“你把他怎么了?你是不是为难他了?” 傅博远放下碗站起身,冷声道:“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那我应该怎么跟你说话?”傅识云拔高声音,下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我之前倒是低声下气求过你,有用吗?!” 看着这张与妻子七分像的脸,傅博远眼里涌上厌恶:“少在我面前耍横,我没把他怎么着。” 傅博远忽视冷落傅识云的原因很简单,每次看到这张脸,都会让他想起亡故的妻子。 明明不是她,凭什么和她长得这么像。 看了叫人讨厌。 爱屋及乌傅博远是做不到的。屋都没了,檐下的乌鸦只会引起他的讨厌和反感。 这份厌恶深深刺痛了傅识云的心。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能让对方这么讨厌,连丁点的关注都不肯施舍给他。 病房门打开,曲颂大步走到傅识云跟前,手抓住他的肩膀,察觉到他在发抖后不禁愣住,柔声开口:“识云,我在呢。” 傅识云反手扣住曲颂的手腕,牵着他大步离开了病房。即便手腕被攥的生疼,曲颂也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跟着他。 来到外面,曲颂解锁车门,傅识云拉着他坐在了后面。 曲颂还未来得及说话,雨点般细密的吻便落在了脸上,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尖……傅识云不停地吻着曲颂,恨不得吻遍每一个角落,以此来确认他还好好在自己身边。 察觉到男人的不安和应激,曲颂顺从地躺倒在座椅上,手不停抚摸着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傅识云终于勉强平静下来,压着曲颂靠在他怀里:“宝宝,不管我爸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你只需要相信我,只需要待在我身边。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失败了,一定可以保护好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首先,除非你先不要我,否则我一定不离开你。”曲颂手指插--进傅识云的发丝里,声音温柔而坚定,“其次,叔叔没有为难我,不用太担心。” 傅识云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 “那手机怎么关机?” “没电了,我一直没回家,没工夫充电。”曲颂拍了拍傅识云的肩膀,“起来,给你看样东西。” 傅识云从曲颂身上起来,曲颂打开前面的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支祖母绿手镯。 玉质细腻通透,完全可以当做传世之物。 “这是叔叔给我的。叔叔说,这个镯子是他和阿姨结婚时,奶奶传给阿姨的,说是傅家的规矩,只传长媳。阿姨临终前将镯子还给了叔叔,让他重新找一位喜欢的女人结婚。很显然叔叔没有那么做,昨天把它给了我。” 传世之物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意义早已大于它本身的价值。 从来不知道还有镯子的傅识云神色激动地拿起镯子套在曲颂手上,一本正经道:“戴上镯子你就是我傅家的儿媳妇了。” 曲颂失笑:“照这么说你还是我曲家的儿媳妇呢。” “都行,咱俩互为儿媳妇。” “所以明白了吗?”曲颂摸着傅识云的脸颊,眼里闪烁着笑意,“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外力可以把我们分开。” 傅识云重新抱住曲颂:“死亡也不可以。” 第57章 爱 晚上, 傅识云非要让曲颂戴着镯子做,曲颂虽然怕不小心磕坏了,却也拗不过他, 只能把已经收起来的镯子重新戴上。 曲颂躺在床上,汗水打湿乌黑的鬓发, 莹润通透的祖母绿手镯衬得手腕更加细白, 手指上的戒指泛着金属光泽。 傅识云喜欢的不行:“宝宝, 你怎么这么好看。” “……”被弄得不上不下的曲颂用染着情--欲的桃花眼瞪着身上的男人, 不满道:“谁让你停下的。” 傅识云笑出声,平时温柔随和的人到了床上就变得女王起来, 特别喜欢发号施令:亲这里、亲那里、重一点、轻一点…… “我的错,这就好好伺候你。” …… 洗完澡, 曲颂躺在傅识云怀里,没有多少睡意, 看着手腕上的镯子若有所思, 沉默半晌道:“识云,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傅识云从身后抱着曲颂:“我们现在的关系有什么不能问的, 问吧。” “叔叔他……”曲颂斟酌着用词,“为什么对你不好?” “不知道, 从小就这样。我以前也好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可能有些父母就是天生不喜欢孩子吧, 只不过让我摊上了而已。” 曲颂听完陷入沉默。不喜欢为什么要生呢?连最基本的关心照顾都给不了。 “和其他人相比,我已经拥有太多太多。显赫的出身、富足的生活……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我很知足了。” 傅识云一直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对待生命中出现的人和事。或许父母的任务只是将他带到人世, 而自己与他们亲子缘分其实很浅很浅。所以妈妈早早离开了自己,爸爸对他只有冷漠和忽视。 一切的一切傅识云都接受。 “而且我现在有你了。”傅识云亲了亲曲颂的眼睛,“有你我就不孤单了。” 曲颂认真保证:“放心, 一定不会让你孤单的。” - 即便傅识云说已经不在意了,曲颂还是单独约傅博远见了一面。他想弄明白到底为什么,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只是觉得这样不明不白对傅识云不公平。 咖啡厅里,曲颂和傅博远面对而坐:“谢谢叔叔愿意给我这个时间。” 傅博远语气不冷不热:“什么事,说吧。” 第64章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曲颂开门见山,“您为什么不喜欢识云?” “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孩子,是小禾想当妈妈,所以才有了他。”傅博远道。 这种不喜欢并非讨厌,而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情绪。因为妻子想当妈妈,所以傅博远也愿意成为一位爸爸。 傅博远的世界是围着妻子转的,一切喜怒哀乐都以妻子为先。就好像月球和地球,一旦地球消失,月球就会失去引力脱离既定轨道。 月球或许还会被质量更大的天体吸引,进而形成新的轨道,而傅博远余生只剩下飘泊。 听到这话的曲颂久久不语。 人们总是下意识觉得是孩子需要父母,所以才来到这个世界上。其实恰恰相反,孩子的诞生是为了满足父母的需求。传宗接代、社会需求、情感需求…… 傅识云的诞生也不例外。 只是对他有情感需求的妈妈却早早离他而去,只剩下一位无所谓的爸爸。 “识云的妈妈是因为什么离世的?”曲颂轻声问。 傅博远眼里涌上痛苦,沉默良久才哑声道:“为了救一个跑到马路上追气球的小女孩,车祸离世。” 曲颂直接愣在了,整个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来的路上,曲颂猜测了很多答案,大多都与疾病有关。没想到真正的答案竟然如此意外而伟大。 “你说我该怪谁呢?”傅博远自嘲地笑了笑,“我又能怪谁呢?我甚至连那个小女孩都不能怪,因为她是小禾用命救下的。” icu里的三天,他们没说上一句话,因为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在弥留之际,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将手镯还给了他。 傅博远如何能不明白妻子的意思,但他做不到。 人生很长也很短,爱一人足矣。 曲颂轻轻吐出口气:“识云是阿姨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身上流着阿姨的血,您为什么不能给他一点爱呢?” “因为我没有。因为他和他妈妈长得太像,像的让我讨厌。”傅博远看着曲颂,淡淡道,“我做不到的事,就交给你了。” 曲颂抬眸和傅博远对视,不解地问:“为什么是我?” “你是个很会爱人的人。在这一点上,你和我的妻子很像。好好和他在一起吧。”说完,傅博远起身离开,只留一个孤独的背影。 - 从咖啡厅出来,曲颂直奔傅识云公司。傅识云第一时间扔下手里的工作:“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曲颂伸手搂住傅识云的脖颈,对这个男人的疼惜快要溢出来:“识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会给你我所有的爱。” 傅识云回抱住曲颂:“这么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特意向我表白的?” 曲颂轻轻“嗯”了声。 傅识云心里冒着幸福的泡泡,温存片刻后:“怎么办啊宝宝,我现在想做坏坏的事。” “……”曲颂秒懂:“这里是办公室,没东西。” “有的,我买了。” 曲颂愣住。 “不仅办公室有,车里也有。” 曲颂答应。 十几分钟后,曲颂双手撑着办公桌,傅识云从身后抱着他。 两人密不可分。 曲颂声音颤抖地提醒:“文件拿走,别弄脏了。” “没事,打印新的,弄脏的我收藏。” 两人在办公室里胡闹到尽兴。曲颂在休息室里睡觉,傅识云精神抖擞地处理工作。 曲颂睡醒时已经是晚上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亮着,房间不至于完全黑暗。脚踩在地毯上,双腿止不住地发软,腰也是酸的。 休息室和办公室连着,中间有一道暗门。曲颂步伐虚浮地走到门口,门先一步打开,傅识云背光站在外面,周身落满了光:“醒了怎么不喊我?” 曲颂就这样默默看着他,良久后,轻声道:“回家吧。” “好,回家。” - 时光弹指,转眼已是深秋。傅识云和曲颂同居了。 新家附近有个公园,张小梅因此迷上了广场舞,也渐渐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前几天刚和认识的几个姐妹旅游回来。一听曲颂要搬去和傅识云一起住,忙不迭就同意了:“去吧去吧,我现在可没心思照顾你了。” 曲颂看着面前神采奕奕的人,头发染成了自己喜欢的栗棕色,还烫了卷,穿的也时髦极了,不仅如此还学会了化妆,由衷地感到开心。 ——他终于将妈妈重新养了一次。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天刚下过雨,今天气温就低了几度。出门前,曲颂蹲下身撸了撸西瓜的狗头:“我们走了。” 他们每天出门西瓜都会这么守着,不吵不闹,乖极了。回家时又会在门口摇着尾巴迎接,简直就是天使小狗。 曲颂忽然想起个事:“狗粮快没了,下班去买点,顺便再买点零食。” 傅识云点头:“交给我吧,我离得近。等周末带它去洗澡,又成潦草小狗了。” 来到地库,傅识云将曲颂困在车前,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傅识云一本正经道:“充电完成。” 曲颂又凑过去吻了几下:“再给你个‘充电宝’,电量不足时用。” 今天律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宋琰的女朋友,唐颖。 曲颂将人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视线掠过她微微凸起的小腹,温柔又平静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颖握着水杯:“我一直对你都很好奇,想见你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有联系方式。今天正好路过,就贸然来打扰了。” 曲颂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现在见到了,感觉如何?” “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优秀。”唐颖注视着曲颂,无比真诚道。 曲颂勾唇笑了出来,并未说话。 或许是怀孕的原因,唐颖身上撒发着一种母性光辉,任谁见了都讨厌不起来。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唐颖说明来意。 “谢我?”曲颂眼里浮上疑惑,“这从何说起?” “那天你给宋琰打电话,我就在他身边,你跟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从那天起唐颖就开始好奇,能说出这番话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那么温柔、那么耐心,像在教一个顽劣的孩子。他甚至共情了自己怀孕的不易,嘱咐宋琰好好对自己,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唐颖继续道:“挂掉电话后,宋琰大哭了一场,从那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对我无微不至,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宋琰在学着曲颂曾经爱他的样子对待唐颖。 曲颂欣慰地笑了笑:“这说明他真的长大了,是好事。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爸爸和丈夫的。” “对不起。”唐颖眼眶突然湿润了,语气里充满歉意,“你亲手种下的种子,却让我收获了。” 曲颂愣了下,无比坦然道:“没关系,收获了就好。” 第58章 除夕 旧岁长青,新岁恢弘。 北方的秋天总是格外短暂, 刚供暖没几天初雪便在夜里悄然而至。 傅识云昨晚工作到很晚,此刻还没醒。曲颂穿戴整齐,俯身亲了他一口, 下楼溜西瓜。 经过一片灌木丛时,好好走路的西瓜突然变得激动, 猛地往前面跑去。 曲颂没急着拽它回来, 而是跟着一起过去:“怎么了西瓜?” 西瓜“汪汪”叫了两声, 头朝着灌木丛, 两条前腿伸直,屁股撅得高高的, 做出邀玩的姿势,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曲颂蹲下身, 看见灌木丛里趴着一只橘猫,也就两个月大的样子, 瘦骨嶙峋。小东西被西瓜吓炸了毛, 不停地冲它哈气。 北方的流浪猫春生冬死, 只有极少部分的流浪猫能熬过寒冬, 更何况是这么小的猫崽。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 曲颂尝试着朝它伸出手,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语气温柔:“不怕啊,过来。过来你就有家了。” 小橘猫冲曲颂凶巴巴地哈气, 但并未攻击他。曲颂摘下围巾裹住不停发抖的小橘猫,带它回了家。 傅识云睡醒来到客厅,只见一人一狗蹲在落地窗前, 似乎在研究什么。傅识云轻步过去,看见鞋盒里铺着曲颂的围巾,围巾上面趴着一只瘦瘦小小的橘猫。一看就是捡到的流浪猫。 曲颂抬头看向傅识云, 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和兴奋:“我有猫了。” 傅识云蹲在曲颂身边,认真纠正:“是我们有猫了。” “对,我们有猫了。” “名字取了吗?” 曲颂想了想:“叫蛋糕怎么样?或者你想一个也可以。” “就叫蛋糕。一个西瓜,一个蛋糕,正好。” 于是在这个冬天,西瓜有了小伙伴,傅识云和曲颂正是迈入猫狗双全的新生活。 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四口。 第65章 美中不足的是其中一口总是出差。傅识云想在过年的时候多挤出些时间陪曲颂和家人,提前完成工作是唯一的办法。 晚上,曲颂躺在床上给傅识云打视频。时差的关系,那边还是白天。 “宝宝,你真的不能过来陪我吗?”傅识云期待地问。 “真的不能。”曲颂面露遗憾,“律所最近事情很多,我走不开。” 听到这话,傅识云眼里涌上失落,却也没强求:“好吧,工作要紧。照顾好身体,别太累了。” 曲颂“嗯”了声:“你也是。” 当地时间12月23日晚上九点,曲颂落地傅识云出差的城市。打车到了傅识云住的酒店,曲颂站在路灯下,手里拎着生日蛋糕,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给他打电话:“忙完工作了吗?” “忙完了,在回酒店的路上,回去跟你视频。” “好,那我先挂了。” 挂掉电话,曲颂看了眼手里的生日蛋糕,对于即将的见面心里涌上难以克制地期待。 北欧上方的天空飘起了雪花,纷扬而寂静。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傅识云从车上下来,看着玉立在雪夜中的人,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宝宝!” 曲颂循声抬头,傅识云已经大步跑到了他身边。 两人紧紧相拥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你怎么会来啊?”傅识云牢牢抱着曲颂,到现在都难以置信,“不是说事情太多抽不开身吗?” “当然是骗你的。”曲颂弯了弯眼睛,非常开心自己计谋得逞,“我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呢。” “我没跟你说过我生日。” “不用说,有心自会知道。” 进了房间,傅识云将曲颂压在玄关通道的墙壁上,迫不及待吻了上去。 黑暗中只有两人激烈的接吻声。 不知过了多久,傅识云放开曲颂的唇,激动的心情终于得到缓解:“我还以为要一个人过生日了。” “我说过,有我在,不会让你一个人。”曲颂声音温柔而坚定,只是气息有些不稳,“我买了蛋糕,来许愿。” 傅识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曲颂健康快乐,可以永远在我身边。 不止今年,以后每年的愿望都是如此。直至死亡。 - 年关将至,除了正常的年终奖金和福利外,曲颂给律所每个人都包了红包,感谢这一年对律所的付出。 许天和自然也包了,秉承着“雁过拔毛”的理念,一本正经低声对曲颂道:“不让傅总出点血啊,他也是合伙人。” 曲颂护短:“他不知道这事。再说了,我和他是一家人,包一份就够了。” 许天和“啧啧”两声:“结婚了吗就一家人。” “早晚的事。” “你不会二婚都比我快吧?!”听到这话的许天和满脸震惊,“什么时候结?” “还不确定呢。”曲颂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晚上吃饭时,傅识云开口道:“爷爷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今年的年夜饭想两家在一起吃。正好趁这个机会,双方家长正式见个面。我没立刻答应,想问问你的意见。” “可以啊。”曲颂欣然同意,“不过我这边只有我和妈,没什么人。” “我家里的亲戚也不是很多,年夜饭就我和爷爷两个人,守着一大桌子菜,特别没意思。” 傅家三代单传,能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亲戚屈指可数。而且就算有,人家也有自己的家人要陪,拜个年、说几句吉祥话已经算不错了。 年三十早上起来,傅识云的手机疯了一样响个不停,曲颂的也不遑多让。都是群发的祝福消息。 曲颂将手机调成静音,看着旁边无动于衷的傅识云,忽然想起个事:“你不给联系人群发祝福消息吗?” “不啊。”傅识云想也不想,“我从来不群发。” “那我为什么会收到你的群发祝福呢?” 傅识云默默看了他一眼。 曲颂还以为他不信,点开微信聊天界面就开始往上翻。奈何他们的聊天实在消息太多,一直翻不到头,遂放弃了,认真强调:“我真收到了,我还给你回了呢。你可能不记得了。” “自己编辑的吗?” “不是,在网上搜的。” 下一秒,曲颂被傅识云扑倒在沙发上,只听男人委屈地控诉:“原来我精心编辑的祝福消息换来的只是你的复制粘贴。” 曲颂傻眼了:“你自己写的?” “嗯。” “那为什么那么像群发啊?” “……”傅识云整个人仿佛收到了多大的屈辱,说话声音都变了:“你见过那么真挚的群发吗?宝宝,我真的伤心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眼拙了。”曲颂连忙哄他,忍笑道,“但你为什么要发那么长啊?豆腐块似的,其实几句就够了。” “当然是情之所至了,我还嫌短呢。” 曲颂心里一软,捧着傅识云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晚上八点,曲颂开车载着张小梅到了订年夜饭的餐厅。找到对应的包厢,打开门,傅识云已经到了。除此之外还有傅耀忠和傅博远。 曲颂面露歉意:“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傅识云抬脚走过去,接过曲颂的毛呢大衣和张小梅的羽绒服,一并挂在衣架上:“没关系,我们也刚到。” 曲颂压低声音对傅识云道:“我有点紧张,手都出汗了。” “我也是。不对,我不是有点,我是非常。” 说完不禁相视一笑。 两人谈恋爱的事双方家长早就知道了,也没有阻挠的意思,一顿饭吃的极为和谐。 傅耀忠坐在中间和张小梅热络地聊天,傅博远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表情很温和,看出来已经在努力维持了。 曲颂和傅识云坐在三位长辈的对面,桌子下的手牢牢握在一起。 吃完年夜饭,曲颂送张小梅回家。 张小梅忍不住感慨了句:“人和人真不一样。” 详细的话张小梅没说,但曲颂明白。过去的事他不想计较,也不想回忆,他只想过好当下。 大除夕的,曲颂不忍心扔张小梅一个人,进了小区后想一起上楼,被张小梅制止了:“回去找小傅吧,妈不用你陪。明早上别忘了过来给我拜年就行了,红包我都准备好了。” 曲颂愣了下:“今天是除夕,识云也回去陪家人了。” “是吗?”张小梅将信将疑,“你打电话问问他。” 曲颂拨通了傅识云的电话:“你到家了吗?” 傅识云“嗯”了声,淡淡道:“西瓜把我拖鞋咬烂了,我正拼凑“尸体”呢,要是吃到肚子里还得带它去医院。” “你……没陪家人吗?” “我爸在呢,我就不回去了。” 挂掉电话,曲颂看了眼张小梅,还是有些犹豫。 “回去陪他吧,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不要有遗憾。”张小梅语重心长道。 确定西瓜没把异物吃进肚子里,傅识云放心去洗澡。洗完出来,只见曲颂坐在床边,正在看自己往年发给他的祝福消息。 ——曲颂也是在路上才想起聊天记录的搜索功能的。 傅识云面露错愕:“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能去哪儿?”曲颂起身走过去,双手环住傅识云的脖颈。 傅识云抱着曲颂的腰,低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地来回蹭着:“我以为你会陪伯母。” 他都做好一个人的准备了。 “今年先陪你。” “好。” 外面下起了雪,玻璃上映出两人亲密相拥的身影。 旧岁长青,新岁恢弘。 岁岁年年,与尔白首。 ——正文完—— 第59章 终章 9月13日, 在两人在一起一周年这天,傅识云和曲颂去民政局领了证。这件事早在三个月前就定下来了,之后的日子都是满怀期待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从民政局出来, 傅识云看着鲜红的结婚证,神情激动:“宝宝来, 我们拍照片, 我要发朋友圈。” 曲颂走到傅识云身边:“好, 我也发。” 傅识云单手搂着曲颂, 两人穿着相同的白衬衣,笑盈盈地看着镜头。 领证的朋友圈发出去后, 祝福纷至沓来。曲颂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结婚快乐。] 曲颂很快就猜到了号码主人,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回了句:[谢谢。] [他对你好吗?你现在幸福吗?] [很好,很幸福。] 隔了几分钟, 曲颂又收到了对方的消息:[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像和你在一起时那么幸福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曲颂内心毫无波澜:[我会, 并且已经做到了。] [那就好, 你幸福就好。] 宋琰终于在失去曲颂后明白了爱的本质, 也学会了放手和成全。 第66章 下午,傅识云来律所接曲颂下班, 被许天和当面拦住,好奇地问:“婚礼筹备的怎么样了?” ——不用问婚礼办不办, 肯定办。 傅识云如数家珍:“礼服还差一点点没做好,婚礼现场用什么花没定下来,伴手礼的礼袋是正红色还是酒红色有待商榷。其他的基本上都敲定了。” 从确定领证日期后, 傅识云便开始着手筹备婚礼。起初还偷偷准备,想给曲颂一个惊喜。被发现后,曲颂无奈又幸福道:“婚礼这么多事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再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如果我不参与,未免太遗憾了。” 于是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两人的闲暇时间都用来筹备婚礼,虽然累但是乐在其中,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如今只剩个小尾巴没有完成。 许天和兴致勃勃道:“我准备了个小节目,到时候让我露一手怎么样?” 傅识云欣然同意:“可以啊,求之不得。” 最后,经过傅识云和曲颂的一致同意,主舞台用白玫瑰和百合,其他地方用栀子花,伴手礼袋选择了曲颂更喜欢的酒红色。 婚礼最终定在10月8日。婚礼当天,曲颂不到四点就起床了,化妆师上门帮他化妆。 长辈们坚持传统婚俗,提前三天就把两人分开了,各回各家。 傅识云想曲颂想的厉害,趁着早上化妆给他发消息:【宝宝,让我看看你。】 曲颂:【很快就能见面了,不急。】 傅识云想象着曲颂穿上礼物的样子,恨不得直接飞到他身边:【你现在肯定特别好看。】 曲颂:【那当然,我什么时候不好看了。】 傅识云:【什么时候都好看。】 化完妆,换上白色燕尾服,戴上领结,一切准备就绪后,曲颂出发去婚礼现场。 为了尽可能减少意外,两人一致同意将婚礼办在室内。 现在这个时间宾客还没来,曲颂坐在休息室里休息,随时准备迎宾。 休息室门打开,傅识云走进来,身上穿着和曲颂一模一样的白色燕尾服,俊朗高大,目不转睛看着椅子上的人。 桃花眼里满是幸福的笑,曲颂冲门口的傅识云挑了挑眉:“看傻眼了?” 傅识云走到曲颂身边,将人牢牢抱进怀里:“宝宝,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要办婚礼了。” “说什么傻话呢。”曲颂莞尔,“不信你掐我一下。” 傅识云当然舍不得,他选择亲曲颂。 一吻结束,曲颂气息不稳道:“唇膏都让你吃没了。” 为了提气色,化妆师给他涂了带颜色的唇膏。 傅识云:“没了也一样好看。” 十点左右,两人出去迎宾。并肩站在礼堂门口,养眼又登对。 邢仲阳从电梯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抬脚走过去,大大方方道:“百年好合。” 傅识云和曲颂齐声道:“谢谢。” 季宁也来了,身旁跟着位年轻帅气的男人,身材高挑,一双丹凤勾魂摄魄,搂着季宁的腰,一副宣示主权的架势。 季宁面露无奈:“路上怎么答应我的。” “要乖。我现在不乖吗?”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先进去,我有话要说。” “不要。”男人撒娇有一套,“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而且你怎么不跟他们介绍我?我伤心了。” 季宁眼里涌上幸福又无奈的笑,抬眸看向傅识云和曲颂:“这位是我男朋友。” 年轻男人认真补充:“以后还会是合法丈夫。” 看见季宁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傅识云真心替他开心,轻声道:“好好的。” “我会的,也祝你们永远幸福。” 季宁进去没多久,许天和和陈轻语也来了。两人是今年五月办的婚礼,上个月传出了怀孕的好消息,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家里就会添一位新成员。 看见许天和手里的道具,曲颂愣了下:“你不会是想变魔术吧?” 许天和:“把‘不会’去掉。” 这个魔术七年前他就准备好了,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陈轻语忧心忡忡:“你要是表演砸了咱俩就先暂时不认识。” “保证一气呵成!”许天和信心满满,随即又道,“我先把道具放到休息室,表演的时候再拿。” “小颂哥!识云哥!”莫小远从电梯出来,径直冲到两人跟前,“我没来迟吧!” 曲颂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没来迟。” 莫小远摘下书包,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双手递过去:“我做了一对陶瓷杯,祝小颂哥和识云哥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傅识云接过来:“谢谢你,我们一定会用的。” 所有来宾到齐后,婚礼正式开始。张小梅身着玫红色旗袍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两个孩子,看着周围无数祝福的目光,不禁湿了眼眶。 她的孩子啊,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幸福。 傅耀忠面露欣慰:“舒禾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旁边的傅博远听到这话,神色有了些变化,终究没说什么。 轮到新郎说誓词时,傅识云率先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目光真挚地望着曲颂:“无论今后命运将我们带去何方,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相信爱是世上最伟大的壮举,我愿意承担你所有的喜怒哀乐,忧你所忧、喜你所喜,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曲颂同样认真而庄重地说:“我会将你的名字写入我的余生,给予你无尽的爱与关怀、忠诚与信赖。无论前路平坦还是曲折,永不相弃。” 在雷动的掌声和祝福的目光中,傅识云抵住曲颂的额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宝宝,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曲颂言笑晏晏:“和我走完余生吧。” “好。”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