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黑莲花太子揣崽了》 第1章 《让黑莲花太子揣崽了》作者:夜影清寒【完结】 文案: 祝颂在看到他爹一密室的私藏后天都塌了,那可全是皇室贡品。 九九八十一样,全家的脑袋加一块都不够砍的。 不过先别慌,还有补救的余地。 这些‘假贡品’现在几乎都在东宫,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调换过来,那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想在东宫来去自如,必然要和东宫太子打好关系。 这,倒是有点难办... 众所周知,东宫太子温奉玄从小体弱多病,阴郁冷漠,从不与人结交,老方丈曾断言他活不过25岁,朝堂内外更是没人把他当回事,能入主东宫也只是凭借了皇上对先皇后仅存的一丁点儿爱意,这东宫之主他是当不长久的。 但为了一家老小,祝颂拼了,难办也要办,硬上也得上。 * 在祝颂累得快要猝死之际,终于把所有的赝品全部换了过来,而太子也登上了至尊之位。 红绡帐暖,温奉玄赤脚踩在地上,一手温柔的抚上微耸的小腹,眉眼带笑,“说吧,想要什么?” 祝颂心中狂喜,跪在地上脱口而出,“臣别无他想,只想求陛下多赏臣几块免死金牌” “别.无.他.想”温奉玄挑眉,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重复,“朕的孩子你敢不认?” 祝颂很懵,孩子?还有孩子??? 天杀的,他爹还偷了温奉玄孩子!!! ·阳光开朗直男攻*病弱腹黑心机受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甜文 古代幻想 轻松 主角:祝颂 温奉玄 一句话简介:别慌,先别慌... 立意:无惧困难,勇往直前 第1章 “爹”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祝旌琛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金樽琉璃马差点掉到地上,转头看到祝颂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哎哟,你个臭小子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来吓人。” 祝颂无比惊讶的张望着,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祝府的书房里有这么一间放满宝物的密室,一眼望去金碧辉煌,架子上放满的宝物在不甚明亮的烛光下熠熠生光。 但是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呢? 祝旌琛心头发虚,推着祝颂就要往外走,“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你娘的嫁妆,你就别惦记了” 祝颂站着没动,收回视线看向祝旌琛冷笑了一声,指着左手边架子上第三排格子上放着的粉色点翠流珠风冠。 “这个凤冠是十六年前金硫国进贡的贡品” “这个白玉百合是十五年前瓦罗部落进贡的” “这个夜明珠是七年前小南海进贡的” “那些..”“那些...” 祝颂一一指过去,祝旌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祝颂气得人都在抖,哀嚎了一声,“爹啊!” 祝旌琛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小声道:“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祝颂不敢置信,一把拽下他的手,“不光彩你还偷?你这是嫌我们命长了。” 祝旌琛小声道:“那怎么办,拿都拿了,要不你也好好欣赏欣赏,上手摸摸这些无与伦比的宝贝。” 祝颂没好气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这事还有谁知道?” 祝旌琛声音越发小了,“就我们知道,这是我们父子间的小秘密。” 祝颂越发无语了,“你有毛病啊,快去把娘和凌野凌望叫来。” 祝旌琛问道:“叫来一起看吗?” 祝颂气得要打人,又生生忍住了,咬牙切齿的说道:“商量对策,难道真要等禁军来抓人了才想办法吗?” 一炷香后,祝家五口人规规整整的坐在书房内,面面相觑。 祝凌野率先发难,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向祝旌琛,“爹,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送你去刑部自首吧。” 祝旌琛脸抖了一下,转头看向祝颂,“老大,你不是这个意思吧?” 祝凌野上前抓着祝旌琛的手臂,他在禁军当差,手劲很大,祝旌琛痛得呲牙咧嘴的,“老大你说句话嘛。” 孟晓荷在旁边没好气道:“该!” “哎哟,夫人呐,我也只是一念之差出了差错,得给我个改过的机会啊。在说了,天家宝贝多如牛毛,我只拿了这么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祝颂看向祝凌野,“此事尚未暴露,还有挽回的余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这些宝贝如今各自在何处,若能悄无声息的还回去,此事便翻篇了。” 祝凌野问道:“若是不能呢?” 祝颂道:“偷窃天家宝物罪名可大可小,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抄家斩首。” 祝颂在大理寺任职,管的就是这些个犯罪案件,对这些律文十分熟悉。 孟晓荷一听要抄家斩首,当即气得就去揪祝旌琛的耳朵,“你爽快了,却把我们拉下水。” 孟晓荷手下一点没留情,痛得祝旌琛歪着耳朵叫唤,“哎哟,夫人,我知道错了,我还,我还,我全部还回去。” 这种场景在祝家已经司空见惯了,祝颂跟两弟弟使了个抓紧时间的眼色。祝凌野找祝旌琛要了名册,三人连夜调查了各个宝物如今的所在地。 明里暗里查了三天,终于全部查清楚了。 十分巧合的是,八十一样宝贝,无一例外竟然都在东宫。 说到东宫,那就不可避免的要说到如今的东宫之主温奉玄了。 而提起温奉玄,就不得不说他的生母明懿孝贤皇后陈明萝了。 天启十六年,当今皇上下江南体察民情时在苏州遇到江匪作乱,受伤失踪后被身为渔女的陈明萝所救,在相处中两人互生情愫。三月后皇上带着陈明萝回京,在后宫世家女众多的情况下,力排众议,封陈明萝为后。 陈明萝入后宫三年无所出,但帝爱之尤甚,甚至为了她冷落后宫。直至第四年,陈明萝终于怀孕,皇上大喜,当即昭告天下,此子若是皇子便名奉玄封为太子。 但,天有不测风云,陈明萝难产而死,皇上哀恸不已亲自为她守灵七日,而温奉玄这个本该一出生就风光无限的皇子,则被丢到了后宫最为偏僻的长秋宫,只派了两名年迈的麽麽照顾。 温奉玄像是消失了,又像是从没有出现过,总之整个京城在没有人想起他,直到两年前大旱,皇上率皇室全员及文武百官到泰山求雨,众人看见队伍中有一陌生面孔穿着皇子服饰,才知温奉玄竟还活着。 见过陈明萝的人都说温奉玄与她长得十分相像,而那一天皇上亦看了温奉玄良久,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先皇后。 从泰山回来后第二天,天降大雨,解了长达三月的旱情,但那天早朝,朝臣们又因该立谁为太子发生了剧烈的争吵,皇上一言不发,但下午立太子的圣旨便毫无预兆的到了长秋宫。 对于温奉玄成为太子这件事,有两种说法:一说,皇上念着先皇后的旧情,完成当年对先皇后的承诺;二说,皇上还没确定太子真正的人选,拉温奉玄出来挡火。 不过其实大家都更倾向第一种,毕竟温奉玄虽然是太子,但并没有实权,也没有被允许进入朝堂,而且他体弱多病,为人阴郁,甚至在入主东宫后去相国寺上香,还被方丈断言他活不过25岁。 如今,温奉玄入主东宫已经两年了,但几乎不在人前出现,没人会去与他结交,他也没有主动与别人结交,他又没有强大的母家,就寡人一个,所以大家也都没把他当回事,更是集体默认他就是个挂名太子,当不长久的。 之前祝颂与顾怀予闲聊说起这事,说东宫如今有了太子比没有太子的时候还要落魄。 “现在怎么办?” 祝家五口人又齐齐坐在书房商量对策。 祝旌琛在知道宝贝都在东宫里时心思又活络过来了,“这个.左右太子活不了几年,他死了这些东西都是要陪葬的,到了地下,谁会在乎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一噘嘴祝颂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无语的抿嘴,“不是,你就非得那么财迷吗?” 祝旌琛为自己辩驳,“诶,这可不是财迷,这是对宝物的欣赏,天家宝物都堆成山了,这些东西放着积灰简直暴殄天物。” 祝颂冷笑,说话毫不留情,“你的脑袋长在你脖子上也是暴殄天物,哪天落地上了,也会吸引人来欣赏的。” 祝旌琛就知道他不会同意,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被孟晓荷瞪了一眼,这才住嘴了。 几人商议下,温奉玄虽然感觉很难搞,但是现在为了消除后患,必须搞定他,只是这个搞定的人选,得好好斟酌。 祝凌野第一个投祝旌琛,“这事是爹惹出来的,由爹去处理最合适。” 祝旌琛不乐意,“我可不去,我前脚踏进东宫,后脚那些老家伙就得说我投靠太子了,以后我在朝堂上还怎么混。这主意你们出的,合该你们去,在说了年轻人在一块话也能多说几句。” 第2章 祝凌野道:“要不然,我就说闹刺客,去东宫搜查一番,你们趁机把东西放进去。” 祝颂否决了,“我们对东宫半点不熟,将东西放哪儿去?更别说这么数目这么多,还有大件的,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东宫呢?” 这么说确实很难搞,祝凌野一时也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祝颂道:“我有几个想法,第一,跟温奉玄搞好关系,关系好了,能随意进出东宫了,在找机会调换东西;第二,把东宫地形摸熟,将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弄清楚,趁夜深人静慢慢的将真品跟假货调换;第三,在东宫制造混乱,放一把火把假货全给烧了。” 粗听之下三个主意似乎都可行,但是实则难度都很大。 第一,据说温奉玄此人极其冷漠,每日话不过三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要想跟他结交难上加难。 第二,八十一样宝贝,就算他们三个每晚都去调换,那也要将近一个月才能全部调换完毕,东宫的人得眼盲心瞎到哪种程度,才会整整一个月都发现不了有人夜闯东宫。 第三,放火倒是简单,但怎么能保证假货能全部烧完呢?没烧完的话清点的时候岂不是很容易发现是假货。 综合考虑,放火基本可以排除了,保险起见,就两手抓,一边结交温奉玄,一边摸清东宫形式。 去结交温奉玄的人选,几经商量最后定的祝颂,一来,祝颂是老大,又在大理寺当值,见识广泛;二来,祝家三兄弟,祝颂最灵光。 计划定下来,祝旌琛拍着祝颂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儿啊,我们家全靠你了。” 祝颂面无表情的眯着眼看他,祝旌琛嘿嘿的笑了两声,“太子虽然哪哪都不好,但是他长得可好看了,你不是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吗,这把不亏的。” 祝颂拿掉他的手,语气散散,“得了吧,我可不像你那么肤浅。” 祝旌琛的官职比祝颂的高,两年前泰山求雨,祝旌琛离温奉玄近,看得稍微清楚些,祝颂一个大理寺少卿,站得老远,大雨倾盆,雨幕遮天,就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看着,也就那样吧。 毕竟京中从来不缺美人。 男的,女的,都不缺。 祝颂不信温奉玄还能美到天上去? 第2章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大早,祝颂的拜帖就送到了东宫,结果祝颂人才刚到大理寺坐下一个卷宗都还没看完,衙役就进来将东宫的口信带来了。 “大人,东宫的管事刚才来说,太子身体不好不方便见客。” 祝颂送出去的拜帖这还是第一次被拒的,他心头不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头让衙役先出去了。 同为大理寺少卿的顾怀予刚好从门外进来,听到衙役的话贼兮兮的笑道:“哟,我说你这几日老是打听东宫呢,原来是想去见太子啊。” 两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祝颂抬头看向他,心情甚好,“对啊,我爹前几日跟我说太子长得好,我就想去看看到底有多好,有没有我们顾大美人长得好。” 顾怀予小时候粉嘟嘟的,祝颂第一次见他时他还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裳,祝颂天天调皮捣蛋的,人晒得跟黑炭似的,咋一看到这么漂亮的妹妹,忘乎所以的屁颠屁颠的跟在人后面跑,结果后来知道是弟弟,为此还伤心了好几天。 偏偏顾怀予很喜欢祝颂,屁颠屁颠的跟在祝颂后面跑,祝颂原本嫌弃他是个弟弟,但跑着跑着看顺眼了,就收了他当小弟。 不过后来长大了,小弟就变成兄弟了,唯一不变的是顾怀予雌雄莫辨的外貌,美得跟天仙似的,在美人如云的京城还得个顾大美人的称号。 听了祝颂的话,顾怀予道:“你那花痴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别一听说谁谁谁长得好看就往上凑。我可听说了,太子今年病得很重,一步三喘还时不时的咳血,形销骨立,渗人得很,你可别去找晦气。” 祝颂心想,这也不是他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啊。 “嗯嗯嗯,知道了”祝颂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转了话题,“听说有百姓前几天晚上看到有异人出现,怎么回事?” 顾怀予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自在的泡起了茶,“昨天老瞿跟我说了,就是一个卖货的,晚上收摊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在街上伸直手跳,说长得青面獠牙的比鬼还吓人,他只看了一眼就被吓晕过去了。 长熙路中段那一带这几天不是在修葺嘛,晚上灯笼也没个,我估计就是有人路过跳了两下。不过他大晚上一吼,把周围的人全吼起来,又听他添油加醋那么一说,闹得人心惶惶的。不巧德妃娘娘的二侄子那天也在,还把这事捅到瑾王那去了。 瑾王给老瞿下了任务,让他务必抓紧将此事调查清楚,还京都安宁。 老瞿找不到人,愁得跟蚂蚱似的,昨天还来找我帮忙,我给拒了。” 话说完,茶也泡好了,顾怀予泡茶的手艺一绝,祝颂本来不爱喝茶的人都被他带着爱上了。 清茗入口,唇齿皆香。 祝颂放下茶杯,这才说道:“啧,老瞿也是,找你不找我,谁不知道你怕麻烦,他找你的事十次有九次都没成,还是不长记性。” 顾怀予道:“得了吧,就你能耐。老瞿没点本事能当上京兆府尹吗?他就是找人诉诉苦,也就你每回都当真,真跑去帮忙。” 说起这个,祝颂不得不说一句,“没办法,老瞿长得是真帅啊。” 瞿洲白跟顾怀予不一样,瞿洲白小时候跟祝颂一样,黑不溜秋的皮猴子一个,但从十岁开始,就开始疯狂蜕变,几乎一天一个样,短短两年就从直立类人猿变成了翩翩美少年。 瞿洲白的美跟顾怀予唇红齿白像桃花花瓣的美不一样,儒雅风流,明明是明艳的长相却不爱笑,带了丝忧郁轻颓的气质,可那双眼睛又潋滟生辉,眼眸流转间深情款款,尤其是他盯着你看时,让人什么都愿意答应。 顾怀予叹了口气,“要不是你小时候样样拔尖,我们比不过你,老瞿也不至于从小就忧郁。” 祝颂被夸得很高兴,“不拔尖怎么能当你们大哥呢。” 近来大理寺不忙,顾怀予就多坐了一会儿,临走时还感叹,“太子真是好人,自己身体都这么差了,还要出来稳定朝局,只是不知道这种局面还能撑多久。” 这话倒不是说温奉玄真能稳定朝局,而是由于立了太子这两年,三王的争斗明显消停了,连带着大理寺都清闲了些,所以两人大早上的才有时间在这儿闲聊。 祝颂道:“了寂方丈不说了吗,算到二十五岁,也还有七年呢。” 顾怀予压低声音回道:“活不过二十五,也没说能活到二十四啊。” 祝颂愣了一下,这他倒是从来没想过,了寂方丈去年圆寂了,问也没法问了,万一温奉玄今年就要死了,那他们家的事岂不是要暴露了? 不行不行,他得抓紧了。 闲话完,顾怀予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两人不在一处办公,但也隔得不远,也就一百米的距离。 祝颂想了一天也没想到能让温奉玄同意他进东宫的办法,但他又实在等不起了。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祝颂穿着夜行衣爬上了东宫的墙壁。 今晚夜色很好,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又近,仿若一伸手就能摸到。 祝颂特意找到东宫最偏僻的院子翻墙,结果一露头就看见院子一个身穿白衣的绝色美男在对月自酌。 他没有束发,头发闲散的系在半腰,几缕碎发垂在耳边,随风轻飞,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飘逸梦幻的天丝披帛,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微微低着头,眉目如画,翘立的鼻尖微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祝颂僵住了,他大概也猜到了,这应当就是东宫太子温奉玄了。 不是说身体不好吗,怎么大晚上的穿这么单薄在院子里喝酒呢? 祝颂在墙上待了有半刻钟都没有想好是直接下去还是明天再来,突然一直低着头的温奉玄抬头直直的向他看来,一眼惊艳。 若说京都美人如云彩,温奉玄就是月亮,确实美到天上去了。 渊清玉絜,碧落扶光。 温奉玄似乎是醉了,微微歪着头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我娘派来接我的小仙官吗?” 他的动作带了些稚气,通红的眼眶还盈着泪水,委屈巴巴的望着祝颂,祝颂心下一软,从墙头跳了下来。 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祝颂拱手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温奉玄修长白皙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借力站了起来,“咱们现在就走吧,今日还未过,到天上我还能跟娘一起过生辰。” 原来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是先皇后的忌日,难怪他这么伤心。祝颂温声安慰他道:“你娘亲让我来告诉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她会一直在天上守护你的。” 第3章 话音一落,温奉玄通红的眼眶中一滴晶莹的泪滚落,砸在祝颂的手背上滚烫灼人。 “都怪我,若不是我娘也不会死。”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浓浓的悲伤,祝颂安慰道:“这不怪你,你娘亲也想陪着你好好长大,但比起陪着她更希望你好好的长大,你这样的自责她在天上看见了,也会难过的。” 突然温奉玄剧烈的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连腰也直不起了,祝颂手忙脚乱的去给他拍背,结果碰到了他突出的骨头,瘦得跟个骨架子似的。 祝颂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人,脆弱的跟琉璃娃娃似的,好像随时都会碎掉,以至于他拍背都不敢使劲。 咳了好一会儿,温奉玄才堪堪止住了,他跌坐回凳子上,却还是紧紧的拉着祝颂的手,“你.你回去跟我娘说,我一定会好好的,让她不要难过。” 他的眼神执拗,好像把祝颂当成的救命稻草,看得祝颂心酸酸的,他应道:“我会的。更深露重,殿下早些休息吧。” 温奉玄应声,收回了手,“好,你也快回去吧。” 祝颂好不容易进来,可不能这么轻易的离开,于是他说:“不急,我守着你睡着了在走。” 温奉玄乖乖的点了头,“好。” 祝颂上手扶住他,“我扶你进房间吧。” “多谢。” 祝颂扶着温奉玄往房间里走,一推门祝颂就惊讶了,空落落的房间,除了必备的桌椅什么摆设都没有,里外隔间连个遮挡的屏风也没有,一眼就望到了头。 现在已经快入夏了,床上却连蚊帐都没有,光秃秃的床上放了一床薄被,祝颂掀开被子时发觉被子都起了毛边了。毫不夸张的说,祝府最低等的下人都不会用这么老旧的被子。 祝颂微微皱眉,“你就住在这里?” 温奉玄坐到床上歪着头看他,屋内没点灯,只有月亮的光,或许是因为喝了酒脸红的缘故他看着很稚气,“嗯,我晚上咳得厉害,住这里不会吵到人。” 祝颂不理解,“吵到谁?” 温奉玄回道:“宫里的其他人啊,之前在长秋宫,她们就一直说我晚上太吵,让她们睡不好,但长秋宫地不大,我想去远点也不行。后来搬到这里,终于宽敞了,大家都能睡好了。她们高兴我也高兴。” 这是祝颂第一次对温奉玄的生活有了真切的感受,不受宠的皇子,连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负。 第3章 祝颂本想等温奉玄睡着后去东宫逛逛,结果还没等温奉玄睡着他就发现温奉玄发热了,整个人滚烫滚烫的,这时祝颂才知道温奉玄脸红并不是因为喝了酒而是生病了。 祝颂着急的问道:“府医在哪,我去给你叫。” 温奉玄抬眸看着他,声音虚弱,“没事,我经常这样,明天早上自然就会好的,你别担心。” 祝颂不担心才怪,他自小身体皮实,大半夜跑到护城河去捉鱼都没事,但有一次顾怀予发了烧,全城医馆的大夫都请完了都看不好,最后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若是在晚点,顾怀予得烧成傻子。就是现在祝颂一想起当时太医严肃的脸,都还心惊胆战的,所以他从来不对发烧掉以轻心。 “府医,住哪儿?” 温奉玄又咳了起来,祝颂下意识的要去给他顺背,可他躺着又拍不到背,祝颂只能看着干着急,“我出去问下人。” 祝颂转身就要走,但手被温奉玄拉住了,他的力气不大,但祝颂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就停了下来。 在一连串的咳嗽声中温奉玄艰难的说出两个字,“没有” “什么?”祝颂回过身诧异的问道。 祝颂的手中温奉玄的手像是一团火,他强行的压住咳嗽声,“府医” “怎么可能?”祝颂脱口而出,但随即又意识到温奉玄没有骗他的必要,但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温奉玄身体不好人尽皆知,可他的住所竟然没有大夫? 难不成他之前一直在硬熬?难怪他会说明天早上自然就会好。 温奉玄不咳了,但精神明显不好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声音也越发的小了,“我想睡了,小仙官,你明年还来吗?” 跟那次顾怀予的状态越来越像了,祝颂管不了那么多了,抱起温奉玄就往外冲,一边跟他说话吊着他的精神,“别睡别睡别睡,我带你去找大夫,你睡了明年我就不来了。” 东宫很大,祝颂之前从没有来过东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大门往哪边走,于是还是原路返回,抱着温奉玄翻墙出去了。 看天色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医馆都关门了,祝颂便想着将温奉玄带回祝府,让府医给他治。 祝府离东宫不算近,今天祝颂过来半步没停都走了一刻钟,但怀里的人此时已经晕过去了,祝颂急得不行,脚步越发的快了。 此时已经宵禁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长街灯笼也熄了,只有清冷的月光照明,但好在月光够亮,看得清路。 就在快要到祝府的时候,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很规律,像是有人在跳。 祝颂瞬间就意识到这就是前几天在长熙街出现的异人,若不是怀里的人实在等不得,祝颂必然要去抓捕他,但现在只能有心无力了。 突然天上飘来一朵云将月亮遮住了,祝颂眼前瞬间一黑,他暗骂了一声,只能循着记忆往前走,但是看不见走得很慢。 肩膀上突然一沉,祝颂闻到了一股幽香的气味,他认出来这是蝴蝶兰的香味。 月亮陡然出现,视线重新变得清明,感知到身旁有人祝颂转头看去,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张坑坑洼洼的脸,青面獠牙,赤目白发,伸直双手几个纵身就不见了踪影。 祝颂稳住心神,加快脚步往祝府而去。 “开门,快开门” 不一会儿小厮就来开了门,在看到祝颂怀里抱着人时下意识还以为是顾怀予,“大爷,顾大人怎么晕了?” 祝颂道:“没你的事,下去吧” “是” 小厮走了,祝颂抱着温奉玄来到祝旌琛所住的明月小院,进门就喊,“爹,来活了” 没有回声,祝颂直接就踹开了房门,“爹,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祝旌琛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了起来,自从祝旌琛偷东西的事情败露后,孟晓荷心绪难宁,昨天下午就去相国寺祈福了,说是要祈福一个月才回来。 祝旌琛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出来,在看到祝颂怀里还抱着人时,也是下意识的问道:“你又带怀予去干什么坏事了?” 祝颂无语,“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谁?” 月光照不进屋檐,看不太清楚,祝旌琛一边骂一边探头过去看,在看清楚脸时,整个人仿若被雷劈了,压低声音说道:“你.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偷太子。” 祝颂将温奉玄将他面前一送,“他发热了。我现在去找老瞿去” 祝旌琛可不敢接,攥住了祝颂的胳膊,“你找小白干什么?” 祝颂见他这么紧张,也知道他是误会了,解释道:“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异人,找老瞿抓人去啊。” 祝旌琛没好气道:“早几天抓到晚几天抓到有什么区别,现在太子最重要,你娘这几日有点伤风,去相国寺的时候把府医也带走了” “啊?”祝颂不知道这事,“那只有去医馆了” 祝颂转身就要走,祝旌琛赶紧拉住了他,“这可是太子,皇上都不管,你管了不是跟皇上作对吗?再说了你这样抱他去医馆,传出去你俩算什么?” 祝颂不是不懂这些,但是,“总不能放着不管啊?” 祝旌琛眼眸一转,拉着祝颂进了屋,指了指床,祝颂便将温奉玄放到了床上。 “难不成你还会看病?”祝颂怀疑的问道。 “不是”祝旌琛拉着他,回头看了温奉玄一眼,“确定晕了?” 祝颂点头,笃定的应了一声。 祝旌琛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咳嗽,咳了大半年怎么都治不好,是祝福给你治好的。” 祝颂知道这事,因为一直咳孟晓荷就带他去相国寺祈福,但他闲不住偷偷跑到后山去玩,后山有一只小黄狗,给他扯了几片叶子,他那时候小啥也不怕,拿过来就吃了,当即咳嗽就好了。因着这事,孟晓荷找相国寺住持愣是把小黄狗要来了,给它取名祝福,一直好生养着。 祝颂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祝福都十几岁了,还能治病吗?” 祝旌琛道:“你怀疑谁都别怀疑祝福,老二十七岁那年背上长热疹,还不是看遍全京城没看好,最后老二还不是吃了祝福扯回来的草药吃好的。” 祝颂还是不太放心,“但是太子跟我们又不一样,我们死了就死了,他要是死了,咱们全家不都得陪葬啊,这么大风险还不如去外面医馆呢。” 祝旌琛拍着他的肩膀,明显主意已定,“你不是要去找小白,你赶紧去吧,这里不用你管了。” 第4章 都这样了,祝颂不知道心有多大才会走。 “比起太子的命,我不怕谣言。” 祝旌琛妥协了,“那也行吧,但是你这样抱着太子跑来跑去也实在折腾,去医馆请个大夫来。” 祝颂怀疑的看向他,“府里这么多人你干嘛要把我支开?” 祝旌琛道:“此事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祝福年纪也确实大了,这么晚喊起来对它身体不好。哎呀,我没你想的那么不靠谱,赶紧去吧。” 虽然祝旌琛说得好听但祝颂还是不放心,“我叫凌野过来看着。” 祝旌琛点头,“行行行。” 祝颂转身出了门,先去把祝凌野喊起来交代了一番,这才急匆匆的出了门。 两刻钟后祝颂急匆匆的带着大夫回了祝府,但在门口时小厮跟他说:“大爷,老爷让我跟你说,不用大夫了,病人已经用过药了。” 祝颂眼神一凛,丢下大夫急匆匆的去了明月小院,祝福趴在桌子上蜷着睡觉,祝旌琛和祝凌野围坐在它身边给它捡毛发沾的碎叶,祝福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祝颂一眼,象征性的摇了摇尾巴又闭眼睡了。 祝颂满是无语的走进去,有气都不知道该往哪发,看向祝旌琛说道:“你又骗我。” 祝旌琛抬头看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语气很轻,像是怕扰了祝福瞌睡,“已经没那么烧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退烧,你现在赶紧把人给送回去。” 祝颂怀疑的扫了两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祝凌野的身上,“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事了?” 祝凌野摇头,“没有啊。给他喝之前我先试了毒的,我没死才给他喝的。” 祝颂无语了一瞬,随后才道:“没有干嘛让我赶紧把人送回去。” 这倒是把祝凌野问倒了,不过他还是有话要说的,“他,不应该出现在我们家吧。” 祝旌琛附和道:“那可不,你哥胆子比我还大。” 祝颂不在跟他们俩废话,抬脚进了卧房,屋内还是没点灯,但好在月光明亮,祝颂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去摸温奉玄的额头,确实没之前烫了。 是该把人送回去了。 祝颂掀开温奉玄身上的被子,因为人躺着不会配合,手又不能硬从背后穿过去,得先将头抱起来,在抱肩膀和膝盖。 在祝颂弯腰将温奉玄的头抬起来时,突然就对上了温奉玄的视线,祝颂整个人直接就愣住了,这个姿势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得祝颂都能感受到温奉玄稍带热度的呼吸。 温奉玄酒醒了,烧也退了,眼神一派清明,看着祝颂的脸微微敛眉,“你是?” 祝颂连忙放开了他,往后退开两步,将早已设想好的说辞说出来,“臣大理寺少卿祝颂。今天晚上臣追踪近日京中出现的异人来到东宫附近,听到东宫内有异响,担忧殿下有危险,情急之下未曾事先通报殿下就闯入东宫。正巧遇到殿下酒醉发热,遍寻不到大夫,故而擅做主张将殿下带出医治。 臣见殿下已然好转,想着殿下千金之躯宿在此处太过委屈,于是就想将殿下送回去,绝没有要伤害殿下的意思。” 温奉玄点了头,道了声多谢,“叨扰了。夜色深重,辛苦大人为我奔波,我自己回去便好,你也早些休息。” 温奉玄说完就站了起来,但身体太过虚弱还晃了两下差点又跌回床上去。祝颂赶紧扶住了他,“近来京中有异人出没,殿下若是愿意也可在此休息,等天明在走。” 出乎意料的是温奉玄拒绝了他,“不必了。” 祝颂也没有强留,只是说:“那臣送殿下回去。” 温奉玄还是拒绝了,“不必了,我已经好多了。” 话说到此处,祝颂也没有理由坚持,将温奉玄送到门口便没有跟上去,他的目光随着温奉玄单薄瘦弱的背影没入夜色中,到底还是不放心悄悄跟了上去。 第4章 穿行在寂静的街道,祝颂始终在温奉玄身后三米远跟着,温奉玄走得很慢很慢,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会儿,即便这样他依然喘得厉害,祝颂看着他微微弓起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气声顺着空气吹进他耳朵里,让他不由得心生怜悯。 两里的路程,温奉玄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祝颂瞌睡都走出来了,终于是到了东宫门口。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温奉玄竟然敲不开东宫的门。 清脆的敲门声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声听得祝颂十分烦躁,他想冲出去一脚把门踹开,但理智又把他劝住了。 东宫里全是刁仆,他娘的,明天就去给他们找麻烦。 就在祝颂等得火都快从头顶冒出来的时候,东宫的大门终于是慢悠悠的打开了,借着月色,祝颂清楚的看到开门的人当着温奉玄的面毫无顾忌的打了个呵欠,并且面色不虞的说道:“你怎么出门了?” 温奉玄温声回道:“有东西不小心掉到墙外边了。” 那仆人道:“下次小心点。” 后面的话祝颂没有听见了,因为门关上了,但仅凭这两句,祝颂的火已经压不住了,温奉玄在不受宠也是太子,一国储君,怎么能被人这样欺负。 天都快亮了,祝颂也不回府了,转身就往大理寺走,经过长宁街时,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女子惊呼,祝颂扭头一看,声音是在‘悬音阁’响起来的。 “有鬼,救命啊。” 祝颂意识到是那个异人,于是上前直接踹开了门,此时悬音阁的人都被吵起来,闹哄哄的,“鬼在哪儿呢?” 灯亮了起来,祝颂解下腰间的令牌一边往二楼冲,“大理寺查案,让开。” 悬音阁是个听曲赏舞的地方,阁里的伶人都是姑娘,胆子也小,听到有鬼本来就怕,现在听到大理寺,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了祝颂,她们起得太匆忙,大多还只穿了里衣。 祝颂跑到发出声音的那间房,推开门点上灯,一个衣衫不整,肩颈冒血的美人就朝他扑了过来,“公子,救命啊。” 祝颂抬手挡住了她,“大理寺查案,保持冷静。” 一听大理寺,美人就不敢扑了,在祝颂面前半米远的地方站定,祝颂见她伤口还在出血,便问道:“有大夫吗?” 一个看着像管事的女子上前来说,“禀大人,我们这儿没有大夫。” 祝颂与她说道:“派个人去京兆府说明情况,让他们带个大夫过来。” 女子问道:“敢问大人是?” “大理寺祝颂。” “原来是祝大人,我马上派人去。” 在等待的过程中,祝颂知道受伤的女子名叫立春。 悬音阁十二名伶,十二舞姬,以二十四节气为名,在京中享有盛名。 接到消息的瞿洲白很快就带着人来了,一进门就看向祝颂,“没事吧?” 祝颂回道:“没事,我也是听到声音才过来的。” 瞿洲白这才看向了立春,大夫正在为她诊治,一边检查一边说:“伤口小而深,两个伤口距离一寸,应该某种有獠牙的动物咬的。” 话音一落立春赶紧摇头惊恐的说道:“不是动物,我看清楚了的,是人。” 瞿洲白凛然,与祝颂对视了一眼,“细细说来。” 立春便说了起来,“近来天热,我睡觉时便没有关窗,我本来已经睡着了,听到一声很大的‘咚’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丑人,我吓坏了尖叫了一声,他听到声音就转身朝我跳了过来,他的双手向前直直的伸着,眼珠也不会转,他跳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然后低头在我脖子咬了一口,我感觉我的血都被他吸干了。我人晕乎乎的,看到他从窗户跳了下去。” 大夫说道:“姑娘虽然有伤,但失血并不多,以为血被吸干只是惊恐之下的想象。” 立春反驳他道:“可他真的吸了我的血,我感觉到了。” 瞿洲白问道:“只有这些,还有别的吗?” 立春摇摇头,因为害怕小脸煞白煞白的,“大人,这是不是前几天那个鬼啊?你们一定要快点抓到他啊。” 瞿洲白回了句,“嗯,我们已经在全城抓捕排查了”说罢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有其他人看见异人没有?” 其他人皆摇头,“没有”“没有看见” 瞿洲白道:“有什么发现和线索要及时向京兆尹汇报”说罢又看向了立春,“你先休息休息,天亮了来京兆府做笔录,顺便在好好想想那个异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你是唯一一个近距离接触他的人,你的线索对我们很重要。” 立春点了头,认真的回道:“我会在好好想想的。” 瞿洲白吩咐衙役,“全城搜捕异人。” “是。” 衙役领了命走了,瞿洲白与祝颂随后出了悬音阁,祝颂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我让大理寺协同搜捕。” 瞿洲白拒绝了,“不用了。” 祝颂有些诧异,“嗯?你之前不还找顾二帮忙吗?” 第5章 瞿洲白看向他,有些欲言又止,“这事啊..” 祝颂追问道:“这事怎么了?” “去京兆府坐坐。” 祝颂知道他这是怕隔墙有耳,于是就与他一道去了京兆府。 “喝什么茶?” 两人在京兆府坐下后,瞿洲白问了祝颂,祝颂想也不想就回道:“不喝了” 瞿洲白从架子上拿了一罐茶,顾自泡了起来,他的动作很熟练,但是比起顾怀予还是差了些,祝颂心里挂着事,便问道:“说说怎么不对劲。” 瞿洲白抬头觑了他一眼,“喝完茶在说。” 祝颂不算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被故意吊着的时候,他的手放在茶桌上,手指一点一点重重的敲着,在寂静的晚上尤为的响,规律得有一种压迫的感觉。 瞿洲白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他抬头看向他,模样有些委屈,“顾二的茶就等得,我的茶就等不得?” 祝颂伸手在半空中挡住他的眼睛,瞿洲白的眼睛太灵动了,尤其是带着哀怨的时候,总是让祝颂招架不住。 “我现在精神得很,不需要喝茶提神。” 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瞿洲白水润的唇张张合合,“黑眼圈这么重,还说这话来骗我。” 这语气越来越委屈了,祝颂没了法子,放弃了抵抗,“喝喝喝,你说你跟顾二较什么劲啊,你这性子也真是该改改了,什么都要争第一,顾二的茶艺可是跟茶圣学的,满京城就没一个能比过他。这不是跟自己找不痛快吗。” 瞿洲白道:“那我不管。” 祝颂自讨没趣,也不说了,静等着瞿洲白泡茶。 雾气氤氲,茶香扑鼻,美人敛眉,极大的满足的祝颂的眼睛,他喟叹了一声,“你说你跟顾二咋就是男的呢。” 瞿洲白眼睛也没眨一下,“打住,你这种言论我听了十年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祝颂嘿嘿的笑道,“不过男的也好,男的不用花钱。” 瞿洲白眼睛眨了一下,“啥意思?” 祝颂解释道:“悬音阁知道吧,就刚才去的那地,在那儿喝一杯美人泡的茶,可要十两银子。” 瞿洲白白了他一眼,将刚泡好的茶递到他面前,祝颂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虽然比起顾怀予差些,但还是可口。 在祝颂放下茶杯的一瞬间,瞿洲白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味道如何?” 祝颂微微挑眉,抿了抿唇,实话实说,“挺好的。” 瞿洲白继续问道:“比起顾二如何?” “这..”祝颂知道他想听什么,但他又实在不想说违心的话,露出点犹豫的神色,希望瞿洲白有自知之明,但显然瞿洲白不想接茬,问得还更加直白了些,“嗯?他好还是我好?” 祝颂的犹豫让瞿洲白的眼眸渐渐黯淡,有些负气的说道:“呵,我就知道你肯定。” “你好你好”祝颂忙不迭的截住了他的话,“你泡的茶最好喝了,现在赶紧说异人的事吧。” 瞿洲白的眼神亮了,言笑晏晏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晴朗,说起了正事,“前几天异人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去城门口找了当值的侍卫,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物进城出城,我们又在城中搜寻了整整五天,却一无所获,此事渐熄,今天异人又突然出现了。” 这么一说祝颂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京城人口众多,若是异人一直在京中,不可能在京兆府大肆搜捕下一点踪迹没露出来。若不是,那么他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出城了呢? 如果异人真的是异人,那么他在京中必然有主。 如果异人是假的,那么他就是故意引起动乱,以达到某些目的。 见祝颂的神色瞿洲白就知道他想明白了,“太子身体越发不好,京中恐怕很久不会安宁了。” 祝颂知道他的意思,跟顾怀予想的一样,他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瞿洲白随口回道:“按流程办呗” 祝颂点了头,“行,我回大理寺了,有事跟我说” 瞿洲白邀请他,“下了值去我家喝茶” 祝颂随口应了,但心里并没有打算去。 青面獠牙,嗜血,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东西,得回去好好查查。 第5章 祝颂一晚上没睡,来到大理寺的时候天都还没亮,本来要去找资料的,结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于是决定先去睡一觉。 有时候事情多,不一定每天都能回家,所以大理寺寺正以上职位都有属于自己休息的房间。 这两年京城安宁了许多,祝颂已经许久没在大理寺睡过了,床上都是灰,等他换完被褥时天都亮了,但也还早,还能小憩一会儿。 说的是小憩一会儿,结果祝颂醒过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要不是被饭菜的香味勾着,他还能睡。 祝颂出了门问了门口的差役,“上午没什么事吧?” 差役回道:“瞿府尹过来了一趟,说要找你,被顾大人喊走了。” 祝颂敛眉,难道是异人的事有线索了? “顾大人现在何处?” 差役看了眼天色,“这个点应该在寺公厨吃饭吧” 还有心情吃饭,看来事情不大。祝颂这样想着,来到寺公厨,一眼就看到了中间坐着的顾怀予,祝颂打了饭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老瞿找我什么事?” 顾怀予抬眸看向他,“他说你说他的茶泡得最好,特意给你送一壶来” “就这事?” 顾怀予也没有多玩笑,说起了正事,“昨晚发生的事已经在京中传开了,坊间都说那异人乃是青狌,他想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祝颂想起来了,《山海经》中记载,‘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跳,青面獠牙,好食人血,其名曰‘青狌’,食之可延年益寿。’ “《山海经》的真实性一直存疑,是有好事之人混淆视听吧?” 顾怀予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延年益寿四个字太有诱惑力了,如今全京城自发的搜捕起了青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祝颂道:“那老瞿的压力岂不是大了,在抓不到恐怕要被问责了。” 顾怀予道:“这么多人抓肯定能抓到,但这事要是传到上面去了,够老瞿喝一壶的。” 祝颂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不瞒你说,昨天晚上我也看见他了。” 顾怀予挑了一下眉,示意祝颂继续说下去。祝颂接着说道:“虽然就看到一眼,但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个人,不是兽。” 顾怀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希望这事别传到上面去吧。”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刚吃完午饭,宫里就来人了,召祝颂进宫见驾。 祝颂跟瞿洲白一块进的勤政殿,两人对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进了勤政殿两人一道行礼,“参见皇上。” 年过半百的梁皇在上首坐着,不怒自威,“平身。” “谢皇上。” 梁皇看向瞿洲白问道:“前几日京中出现青狌的事查得如何了?” 瞿洲白拱手回道:“臣已经调出京兆府全部差役在京城进行搜查,但一无所获,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昨夜又突然出现,但臣调查后依然没有发现其踪迹。” 梁皇看向祝颂,“昨晚你也在场?” 祝颂心头一跳,赶紧回道:“是,昨晚臣家中有人生病,恰好府医不在,就出去请了大夫,途径长宁街听到有人喊救命,臣就去看了。” 梁皇没有多问他家中的事,只是说道:“既然你也参与其中,那你就协同洲白处理此事,尽快将青狌捉拿归案。朕也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青狌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祝颂原本想说青狌只是猜测,如今也说不出来了,究竟是不是,都得要抓到了才能验证。 “是,臣遵命。” 两人从勤政殿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祝颂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瞿洲白回道:“找着呢。” 祝颂道:“我回去让大理寺的差役也一块去找。不管是人是鬼,都得把他找出来。” 瞿洲白点头,如今皇上都发话了,不能拖了。 祝颂回了大理寺将情况跟顾怀予说了,顾怀予倒是不意外。 大理寺和京兆府联合办案,京中到处可见搜捕的衙役,但一连三天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半点线索。 祝颂三人聚在京兆府脸上愁云惨淡,这在抓不到,可怎么交差? 顾怀予道:“或许他真的不是青狌?试想一下如果他不是青狌,而是人,那他极有可能已经出城了。” 祝颂道:“出了城,天南海北更不知道去哪找了。” 瞿洲白道:“依我看,反正就在京城找,找不到就算了。” 顾怀予看了瞿洲白一眼,明显不同意他的想法,“他一共出现了两次,一次在长熙街,一次在长宁街,或许我们应该分析一下他两次出现的地点有什么不一样。” 第6章 “我去拿地图。”瞿洲白说着就站了起来。 祝颂认真的回想着那天看到青狌的场景,低声复盘着,“那天,他拍了我肩膀,但是却没有吸要我的血的意思,我还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蝴蝶兰的香味。” “蝴蝶兰?”顾怀予微微敛眉,声音陡然拔高,“我知道城郊十里有一个地方长满了蝴蝶兰,难道会是那儿?” “哪儿?” 顾怀予站了起来,“我带你去。” 两人站起来往外走,此时瞿洲白拿着地图过来,急急跟了上去,“你们去哪儿?” 祝颂回头看他,“将剩下的差役全部带上。” 瞿洲白大喊了一声,差役们连忙跟了上去。 顾怀予说的地方是一个叫野鬼坡的地方,之所有叫野鬼坡,乃是因为十三年前一场大火将定居此处的林家三十二口人全数烧死,无一活口,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鬼地。 三人来到野鬼坡,远远的就看到一片盛开的黄色蝴蝶兰,黄橙橙的一大片,在阳光下香气扑鼻,隔得老远都闻得到。 蝴蝶兰品种不同香味也不同,祝颂确定那天晚上闻到的就是这一种香味。 顾怀予看向祝颂,祝颂轻点了下头,顾怀予便下令,“搜。” 瞿洲白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还在问:“你们为什么觉得他会这里啊?” 顾怀予和祝颂齐齐看向他,但谁也没有说话,瞿洲白搞不懂他们的意思,“啊?” 顾怀予道:“等着看吧。” 祝颂道:“我们也进去看看。” “嗯。” 三个人循着衙役踩出来的路往前走,没走一会儿就听到前头传来一声惊呼,“大人,找到了。” 祝颂他们赶紧走了过去,就看到衙役押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年龄不大,长相出众就是瘦得厉害,被衙役押着也不慌张,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祝颂抬眼看到不远处有个隐蔽的山洞,不过现在大部分衙役都聚集在山洞内,倒是算不上隐蔽了。 几个衙役拿着一些假扮青狌的服饰过来,指着男人说道:“大人,就是他装神弄鬼的吓人。” 瞿洲白看着那些服饰,朝祝颂他们竖起了大拇指,“真神了,这也能找到。” 祝颂没搭话,要是早知道光凭蝴蝶兰的香味顾怀予就能找到人,也不至于拖这么久了。 祝颂下令,“把人带回去,升堂审案。” 一行人急匆匆的回城,这段时间青狌的事情人尽皆知,现在百姓看到京兆府的衙役押着人第一反应就是青狌,有胆大的还问道:“大人,这就是青狌白天的样子吗?” “原来青狌只有晚上才吓人,白天这么俊美。” “吃了他真的能延年益寿吗?” “......” 很快,京兆府抓到青狌的消息就传开了,前来围观的百姓挤挤攘攘的,那架势跟过年似的,瞿洲白坐在堂上光是喊肃静惊堂木都拍了不下十下,最后还是祝颂说:“要是在不安静,此案就不便公开审理了。”百姓们这才安静了下来。 瞿洲白看着堂下跪着的男人,拍了惊堂木,朗声问道:“堂下何人?为何装神弄鬼?速速从实招来。” 男人沉静的回道:“回禀大人,小人名叫林枫,乃舒云山庄林家灭门惨案的幸存人。十三年前林家并不是不小心失了火,而是被贼人先杀而后防火掩盖痕迹,草民隐姓埋名十三年,终于等到大人,请大人为草民一家三十一条人命做主啊!” 男人说着重重的伏在地上,头重重磕在地上,声声泣血,“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男人磕得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见了血,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祝颂朝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上前拉住了他,不让他在磕了。 此时才刚刚安静下来的百姓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是野鬼坡的林家?” “不是烧死了的?” “哎哟,我给你们说我知道,当年啊,我就不相信林家会这么倒霉,一把火把所有人都烧死了,没一个逃出来,果然有隐情” “你那么厉害,当年你怎么不说,现在人家都说了你才说” “我又不是当官的,我说了又没有人听” “当年这事报官了吗?” “人都死绝了,谁报官啊。” “这么大事,官府都不去看一眼啊。” 声音越来越大,比菜市场还要吵,瞿洲白惊堂木都拍不住,祝颂朝他使眼色,瞿洲白便道:“退堂,容后在审。” “大人”林枫高喊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封诉状,“草民要伸冤,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衙役将诉状接过来呈给了瞿洲白,瞿洲白打开看了,与林枫说道:“此事过去久远,若真如你所说有冤情,本官必当还你一个公道。林家的事真相如何暂未可知,但你装神弄鬼蓄意伤人之事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林枫坦然回道:“草民认罪,草民伸冤心切,用错了法子,草民甘愿受罚。” 声音越来越吵,瞿洲白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到了,只能说道:“暂行收监,此案牵扯众多,容后在审。退堂。” 衙役带着林枫下了大牢,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祝颂担心发生踩踏事件,还让衙役去维持秩序慢慢的疏散人群。 这事一时半会是完不了了。 第6章 祝颂三人又坐在内堂面面相觑。 喝了一杯瞿洲白泡的茶后,顾怀予率先开了口,“人既然已经抓到你们还是先回宫复命,先看看圣上的意思。” 瞿洲白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祝颂倒有不同的看法,“只是这样复命恐引圣上恼怒,既然他说林家有冤情,不如我们先去查验查验,若确实林家人是被人残害而死,林枫的做法倒也情有可原,罪不至死。” 不然仅凭他在京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死罪难逃,祝颂这是想救他一命。 对于他的想法顾怀予也不意外,只是说道:“但既然人已经抓到了,圣上那边肯定也已经知晓,咱们就兵分两路,老瞿回宫复命,我和颂哥提审林枫,尽快确定林家火灾案是否确有隐情。” 瞿洲白应了声,随即就进宫了。 同时祝颂和顾怀予也去了京兆府尹大牢提审林枫。 路上,祝颂与顾怀予闲聊,“老瞿进宫面圣,肯定免不了一顿骂。” 顾怀予应道:“青狌是假的,圣上心里不痛快,肯定要发火的,老瞿被骂惯了,听听也就过了。” 祝颂道:“咱们三人同年考的进士,咱们俩去了大理寺,他去了京兆府,当年他去找圣上求情说也想去大理寺,结果被圣上一顿骂,说他以为当官是菜市场挑菜呢。他顶了嘴说早知道分不到一块就不来了,气得圣上吹胡子瞪眼的。后来圣上就惯爱骂他,没事就把他召进宫述职然后骂几句。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老瞿到底习没习惯。” 顾怀予道:“老瞿习没习惯不知道,反正圣上是骂习惯了,前些年为了老瞿还把赵府尹调到北州种荔枝去了,可怜赵府尹七老八十了还不得消停。” 祝颂道:“这几年北州的荔枝增产了许多,赵府尹虽然七老八十了,但种荔枝还是有一套。” 顾怀予道:“他想回来,可不得好好表现吗,万一又给调到北漠治沙去了。” 祝颂道:“那不能吧,他这年岁还能治沙呢?” 顾怀予压低声音,“我听说的,去北州的时候圣上就跟他说了要是消极懈怠就去北漠治沙。” 祝颂感叹道:“真惨啊。真希望我一辈子也遇不到这种事。” 说话间就到了大牢,祝颂与顾怀予并肩走了进去,祝颂来到关押林枫的地方,朝衙役说道:“开门。” 衙役打开了门,祝颂与顾怀予走了进去,林枫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参见大人。” 祝颂道:“起来说话。” 林枫依言站了起来,祝颂说道:“你将你所知道的全部如实说来。” “是。” 十三年前,林枫才五岁,在他的记忆中那一天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但那段时间家里总有络绎不绝的客人,但林枫太小了并不被允许去前厅,他就在院子里玩。 等天黑了他就上床睡觉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母亲捂着嘴巴掐胳膊掐醒了,他睁开眼睛就是母亲惊恐的脸,他吓坏了,但因为嘴巴被紧紧的捂住所以哭也哭不出来。 母亲见他醒来,就跟他说:“枫哥儿,家里出事了,娘现在把你藏到床上,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否则娘以后再也不给你做荷花糕了。” 话一说完,他都来不及回来就被塞到了床下,为了掩人耳目,还塞了几个箱子进去,将他挡在里面。 刚刚做完这一切他就听到房门被踹开了,倒在了地上,他就他娘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他从几个箱子之间的缝隙中看出去,只看到一双双黑色的长靴,鲜红的血在地上蜿蜒流淌,以及母亲死不瞑目的眼睛。 第7章 坏人走了,然后放了一把火,火势越来越大,他实在熬不住了,这才从床底下出来,整个舒云山庄都变成了火海,他吓坏了,疯狂的往外跑,就此捡回了一条命。 林枫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大人,事实经过就是这样,我们一家人是被人害死了,大人你们一定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祝颂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追问道:“后来呢?” 林枫有些诧异,“什么后来?” 祝颂道:“你从舒云山庄离开之后去了哪里?” 林枫犹疑了,眼神有些闪躲,“我.我.” 顾怀予帮腔道:“你装青狌骗人,在京城闹得天翻地覆,圣上亲自下令捉拿你归案,你若在不说实话,即便我们有心帮你,也无能为力,你要让你们林家三十一的冤情在此长埋于地下吗?” 祝颂道:“京兆府尹已经进宫了,要是在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大概率你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而没有原告,如此久远的事,也只能当故事听了。” 顾怀予看向祝颂,“我们走吧。” 祝颂也很配合的应了声,“嗯。” 两人转身就要往外走,林枫连忙拦住了他们,“不,大人别走,我说.我说.” “我从舒云山庄跑出来后在林子里跌到了,后来又发起热来,好了之后我就失忆了。我在京城当了三年的乞丐,直到有一天晚上我饿得实在不行了,在街上找吃的,看到了一辆奢华的马车。 我上前讨食,原本被车夫驱赶,但车内的贵人看到我后给了我一碟糕点,并问我愿不愿跟他走,以后都能吃饱。 我当然愿意。 贵人将我带到城郊的一处宅子里,我便在那儿住了下来。 直到年前,我又发起了热,想起了往事。 我便发誓要为家人讨回公道,但事情久远,我一人力量微薄,凶手能悄无声息的灭了我全家,必然也是有能耐的,所以我必须把事情闹大,让他不能阻止我诉说冤情,于是我才想了一个装神弄鬼的办法。让京城人人都关注此事,只要人足够多,那不管他有多大的本事,也不能阻止我了。” 祝颂道:“虽然你话中漏洞甚多,但时间紧急,我们没时间陪你耗,等我们从舒云山庄回来,希望你能说实话。” 林枫垂着头不说话了,祝颂和顾怀予从牢里出来又带着人马不停蹄的去了舒云山庄。 十三年的火灾,如今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祝颂和顾怀予站在野鬼坡地势最高的地上往下望,漫山遍野的蝴蝶兰随风摇曳,在阳光下像是千万只蝴蝶同时展翅。 顾怀予问道:“看得出来哪里的蝴蝶兰最茂密吗?” 底下有尸体植物就长得好,但一眼看过去,这一带的植物都很茂密,分不出主次来。 祝颂认真扫了几遍,最后指定一处,“在那儿挖。” 顾怀予虽然没看出他指的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但还是吩咐手下挖了。 十三年,植物长得茂密,但土层不会增得太多,轻轻一挖就挖出了底下黑漆漆的土。 顾怀予自然也看见,朝祝颂说道:“可以啊,这也看得出来。” 祝颂回了句,“小意思。” 顾怀予心里好奇,“说说呗,怎么看出来的?” 顾怀予的眼力或许比不上祝颂,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他可以确定的说那一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祝颂歪头看他,挑眉道:“想知道?” 顾怀予太了解他了,“想要什么?” 祝颂道:“我娘替我约了张家小姐后天去悬音阁听曲,你替我去呗。” 顾怀予有些诧异,“孟姨不是去相国寺了吗?怎么还能替你约人?” 祝颂摇头,有些无奈的撇嘴,“不知道,反正来信了,告诉我一定要去。” 顾怀予迟疑道:“都说一定去了,我去不合适吧。” 祝颂道:“她只说一定要去,又没有一定要我去,反正她人在相国寺,而且她向来喜欢你,骂也舍不得骂,你就替我去呗。” 顾怀予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应了,“现在可以说怎么看出来的了吧。” 目的达成,祝颂也不拿乔了,解释道:“林家是经商的,住宅自然讲究聚财,能离开繁华的城市来此定居必然对风水说更为严苛。你看此处周围山峰环绕,云雾缭绕,在风水上这样的地形成为聚宝盆,这种宝地可遇不可求。但此地开阔,能建一个五进的宅院,这样的宅院对于林家来说太逾矩了,所以林家必然会选择缩小宅院而扩成园林,宅院所属位置当然要在中心处。” 顾怀予有些惊讶,“你还会看风水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竟然都不知道祝颂还有这一手。 祝颂扬眉,模样有些傲娇,“哥的能耐还多着呢。” 此时衙役朗声报送,“大人,挖到骸骨了。” 另一边的衙役也道:“大人,这边也有。” “走,下去看看。”祝颂说着率先走下陡坡。 时隔十三年,尸身已经变成了白骨,加上没有收殓,尸骨并不成形,还得人手动拼好。 祝颂吩咐衙役,“去打水来,将尸骨上的泥洗干净,将尸体按顺序摆好。” 话是合理但衙役十分为难,“大人,洗能洗,但实在摆不成啊,这得喊个仵作来。” 现在去喊仵作又要耽误时间,顾怀予道:“你们洗,我来摆。” 衙役闻言有些惊奇,“顾大人还会这个呢?” 京兆府的衙役对顾怀予的能耐不清楚,只是觉得他长得这么漂亮,竟然还会干仵作的活。 第7章 顾怀予亲自上手了,衙役们的动作也快了起来,祝颂也在旁边时不时的帮忙。 他俩是一起学的验骨,不过最初的那几天祝颂天天半夜去逮知了,还从树上摔下来屁股都摔肿了又不敢说,精神十分不好,所以骨脉要害一点没学会,所以他不会穿尸骨。 祝颂带了两衙役亲自开掘了一穴地窖,用木柴炭火煅烧,将地烧红后,灭除明火,在用好酒二升,醋酸五升泼在地窖内,将顾怀予穿好的尸骨乘热气放入穴内,用草席遮盖好。 蒸骨需要两个时辰,只要能先确定一人的死亡方式,其他人也差不多了,就能先向圣上禀报,多争取时间。 祝颂想得挺好,但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他的预想,“祝大人,大事不好了。” 来人是京兆府的王捕头,长得人高马大的,声音也响。 祝颂心道不好,急急问道:“怎么了?” 王捕头都来不及下马,快速的说道:“圣上下了旨,将林枫今日午时斩首,还让瞿大人监斩,现在已经把人提到刑场去了。” 午时离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祝颂凛眉,蒸骨的结果都还没出来,这可怎么办啊? 但林枫身上的谜团尚未解开,现在杀了他,破案不知要多费多少功夫,于是他道:“你下来,我马上进宫面圣。” 王捕头翻身下马,顾怀予听到他的话三步并做两步跨走到他面前,“现在结果尤为可知,现在去面圣你如何劝说圣上?” 祝颂没有多说,只是问他,“你觉得林枫所说是真还是假?” 顾怀予有些迟疑,“我..” 作为大理寺少卿,顾怀予想说,只看证据不做猜测,但现在明显不合适,他知道祝颂想做什么,便劝道:“蒙骗圣上乃是大罪,没有林枫我们依然可以查出真相。” 祝颂不在多说,调转马头就走,顾怀予看着他疾驰的背影,终究还是大喊了一声,“是真的” 马蹄声太响,也不知道祝颂到底听到了没有。 半个时辰后,祝颂便站在了勤政殿内,圣上坐在上首脸色不虞,“说吧,你说林枫一事还有天大的隐情,是什么隐情?” 祝颂拱手回道:“林枫乃是舒云山庄灭门惨案的幸存者,他在京城闹这一出只是想为家人讨个公道。” 圣上道:“这些瞿洲白都已经说过了,他要讨公道,合该规规矩矩写诉状,装神弄鬼,搅得鸡犬不宁,若是有冤屈之人都效仿他,那京城,乃至整个梁国还有安宁之日吗?” 圣上的语气很严肃,证明他的心情很差,正常的规劝在这么紧的时间内肯定行不通了,祝颂只能兵行险招了。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陛下,林枫也算不得装神弄鬼,这也正是臣要说的隐情。在瞿大人进宫面圣后,臣觉得以林枫一人实在难以做到在京城搅动风云,于是去提审了林枫,在审讯中,臣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梁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什么秘密?” 祝颂回道:“有人在暗中制作青狌。” 梁皇微微皱眉,“嗯?” 祝颂继续说道:“十三年前,林枫从火灾现场逃出去后,发了热脑子烧坏了,失忆了。在京城当了三年的乞丐,在一天深夜他被一个坐着奢华马车的人带了回去。那个人逼着他吃各种药,泡药浴,久而久之他的身体就变得奇怪,像是生了病,在发病的时候就会跳着走,疯狂的想喝人血。 第8章 年前,他又发了烧,恢复了记忆,他就想逃出来为家人伸冤,但关押他的地方看管太严密,他筹谋了许久才逃了出来,可他太紧张了,还没走到衙门就发病了,轻易的就被捉了回去。他不死心,又逃出来了一次,可这次又犯病了。这次倒是没被捉回去,只是他因为喝了人血,人晕了,醒来过后就在舒云山庄了。 陛下,林枫背后还有诸多隐情,还请陛下暂时饶他一命,待臣等查清真相后在下定夺。” 梁皇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眼眸阴沉,像是雷雨前的天空。 此时,瞿洲白正在刑场上监斩官的位置上坐着,凛眉面无表情的看着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林枫,阳光从他的头顶的落下只在地上晕出一团小小的影子。 王捕头急急而来,瞿洲白见了他,急切的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在王捕头走近后问道:“怎么样了?” 王捕头道:“祝大人进宫了。” 瞿洲白要问的不是这个,“林家人的死因查明了没有?” 王捕头回道:“顾大人还在等结果。” “还没出结果?”瞿洲白有些懵,都没有出结果,该说的他都已经向圣上说了,那祝颂进宫能说什么? 王捕头见瞿洲白脸色不对,“那现在怎么办?” 瞿洲白问道:“顾怀予说没有说什么时候出结果?” 王捕头看了一眼天色,“大概还要一个时辰” 还要一个时辰?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瞿洲白敛了要救林枫的心思,走到他面前蹲下,“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们不救你,实在是你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关于你家的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趁现在赶紧说。” 林枫嘴角泛苦,“能说的我都之前就与两位大人说了,我只希望我死后大人能还我家一个公道,让幕后凶手绳之以法。” 既然都说清楚了,那瞿洲白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只是宽慰了他一句,“你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多谢大人。” “安心上路吧。” 瞿洲白起身回道监斩台上坐下,日头越升越高,在最中间的时候,瞿洲白从签令筒取出签令牌扬手往下一扔,“时辰已到,即可行刑!” 听着这催命的话林枫咬紧了下嘴唇,闭上了眼睛。 可惜他还没给全家报仇,还没能亲眼看到幕后凶手伏诛。 但京兆府已经接了他的案子,真相大白也只是时间问题,林枫抬头看着天上盛大的日头,哀切的大喊了一声,“娘,孩儿不孝!” “刀下留人。” 与急促的马蹄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祝颂高昂急切的声音,王捕头见状眼明手快的接住了快要落地的签令牌,险险的将签令牌抱在怀中,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站了起来,将签令牌拿在手上在旁边候着。 与此同时瞿洲白赶紧向刽子手喊道:“别动。” 刽子手刀都举起来了,听到瞿洲白的话又放了下来。 林枫听到祝颂的话,抬头看过去,只见祝颂像画本字里的大侠一样,披着日光,一身正气踏风而来。 祝颂翻身下马,将圣旨展开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家灭门一案真相未明,林枫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暂缓死刑,待事实清楚,在依罪论处。” 祝颂走到林枫面前,“还不磕头谢恩。” 林枫高声大呼,“草民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祝颂这才将圣旨交给了瞿洲白,瞿洲白朝他扬了扬下巴,随即下令,“将林枫带回京兆府。” 祝颂制止了他,“带回大理寺,这事圣上让大理寺查办。” 既然圣上都发话了,瞿洲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两人一道往回走的时候,瞿洲白好奇的问道:“林家的尸检结果都没有出来,你是怎么说服圣上的?” 祝颂的手指在太阳穴点了点,“用这玩意儿。” 瞿洲白有些无奈,“我知道你聪明,你就跟我说说呗,我学学。” 祝颂见他没懂,就说得更自白了些,“用这玩意儿担保的。” 瞿洲白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是吧?就为了林枫,你用脑袋向圣上担保?”瞿洲白越说越来劲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熬夜把脑子都熬坏了?我带你去太医院去扎两针。” 祝颂没好气的打开了他的手,“不去。” 瞿洲白很不放心,追着问道:“你跟圣上到底是怎么说的?” 祝颂道:“还能怎么说,往大了说呗,圣上好奇心上来,就给了我半个月时间破案。” “半个月?” 听着瞿洲白一惊一乍的声音,围观的百姓都看了过来,祝颂看了他一眼,“低声些,咱们是人不是猴子。” 瞿洲白压低声音,但语气还是很激动,“都十三年前的事了,半个月能查清楚个屁啊。” 祝颂道:“你以为我想啊,圣上砍价比你娘在菜市场砍价还厉害。我说三个月,他给我砍到半个月,说查不出来就让我去北漠治沙。” 说起这事祝颂就心颤,圣上别的不说偏说让他去北漠治沙,他两个时辰前才说不想去北漠治沙,艹,这让祝颂觉得兆头很不好。 “北漠?”瞿洲白垂眸想了想,“那我一会儿就让人去多买些防沙帽。” “说什么呢?”祝颂没好气道,“你就一点好话说不出来吗?” “其实去北漠玩玩也挺好的。”瞿洲白自以为在安慰他,但祝颂则完全没有感受到。 “闭上你的乌鸦嘴。” 瞿洲白也不在说了,只是说:“我进宫去找皇上,这件事本来是我们京兆府办的,就算是联合办案也不能把我们踢出来。” 瞿洲白说完就要走,祝颂拉住了他,“圣上现在心情不好,你非要去找骂啊。” “但是.” 祝颂知道他想帮忙,圣上在闲也不可能管事事都管得到,“你想一起就一起呗。” 听他这么说,瞿洲白也满意了,“那行。” 祝颂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王捕头,跟瞿洲白说:“去查查林枫。” 瞿洲白原话吩咐了下去,等王捕头走了,瞿洲白才问道:“林枫不老实?” 祝颂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瞿洲白。 第8章 刚吃过午饭顾怀予就回来了,气冲冲的脸色不太好看,自一进屋眼神就落在祝颂身上,像是来要债的一样。 祝颂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 顾怀予在祝颂面前坐下也不说话,瞿州白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然后起身去给他盛饭,“午饭还没吃吧,我去给你盛。” 顾怀予应了一声,瞿州白就去了,祝颂问道:“到底怎么了?” 顾怀予的眼眸闪了一下,这才说道:“幸好林枫被处死了,林家人就是被烧死的,根本没有什么冤案。” “什么?”祝颂震惊得直接站起来了,“没有冤案?” 顾怀予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祝颂瞪大了眼睛,“我..我都跟圣上求情了,怎么能没有冤案呢?” 顾怀予挑了挑眸,语气有些不好,“证据都没有,你拿什么跟圣上求情的?” 此时瞿州白端了饭菜过来,接了话说道:“用他脖子上那东西。” 顾怀予狠狠的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祝颂,“他说的是真的?” 祝颂没有说话,顾怀予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凛声喊道:“祝颂。” 祝颂还是没说话,瞿州白赶紧劝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生起气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别气了啊别气了。” 祝颂看向他,“你现在可以去买防沙帽了。” “啊?”瞿州白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又看了顾怀予,心瞬间一沉,瞬间猜到了状况,“林家人不是被人杀死的?” 祝颂坐了下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进宫跟圣上说清楚的。” 顾怀予冷哼了一声,“前脚去打包票,后脚去认错,你以为圣上是你爹啊?” 祝颂站起来就往外走,顾怀予喊了他一声,“你去哪儿?” 祝颂头也没回的应道:“去找林枫,他给我下了这么大的绊子,我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顾怀予快步跟了上去,拉住了祝颂的胳膊,祝颂回头看他,瞿州白在旁边看着急得跺脚,“我也不会放过他的,气死我了。” 顾怀予还是没放手,祝颂疑惑的看向他,见他脸色虽然难看但更多的凝重而不是担心,一般顾怀予生气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看似很严肃的表情,祝颂猜疑的问道:“林家人是被杀死的吧?” 瞿州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颂哥,你不是受刺激受大发了吧,顾二怎么会用这种事骗你啊?” 顾怀予的眼睛不自然的闪了一下,这是他被说中心事的反应,见状祝颂心里也有了底,知道顾怀予是担心他,便拍了拍顾怀予的肩膀,“顾怀予,你知道我的,我们身为百姓父母官,为百姓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那可是三十一条人命。在说了,圣上给了我半个月时间,我相信我肯定能把真相查出来的。” 第9章 祝颂说得认真,顾怀予看着他突然就泄了气,“算了,我也管不了你。”说罢拉着祝颂就出了门。 瞿州白端着饭菜一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诶,还吃不吃饭啊?” 一碗饭端在手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终还是端着追了上去。 又来到舒云山庄,衙役们还在挖尸骨,顾怀予拉着祝颂来到蒸好骨面前,拿起颈椎骨递给他,只见颈椎骨中段呈现红色,颜色稍稍发暗,拿起来对着太阳照看,则呈现鲜红色,这是生前受伤的缘故。 全身尸骨只有这一道伤,换言之,那就是一剑封喉,必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才能做到。 祝颂将骨头放了回去,“现在挖出了多少尸骨?” 顾怀予回道:“不知道,没穿。我粗粗看了下,大概十二三具。” 祝颂道:“要将所有尸骨都致命伤都确定。” 顾怀予点头,祝颂接着说道:“只有半个月时间,我们得抓紧。” “嗯” 顾怀予这人的特点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情绪过去了就跟没事人一样,应了一声就要去干活了,瞿州白喊他,“还是先把饭吃了来。” 祝颂也与他说:“吃饭。” 顾怀予接过瞿州白手里的碗,蹲下去吃了起来,祝颂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忍不住笑,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滑稽。 顾怀予察觉到他的视线,“这有什么好笑的?” 祝颂还有闲心与他玩笑,“让顾大美人受委屈了。” 顾怀予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祝颂余光瞥到瞿州白也搁那儿笑,没好气道:“赶紧干活去。” 瞿州白耸耸肩,小声嘀咕道:“哎哟,也不知道是谁说这事不要你管了,现在指使起人倒是不客气。” “赶紧的。不然治沙拖着你去。” 瞿州白道:“不用拖,我愿意去。” 祝颂跟他说不清楚,直接上手拉着他走了。 三人带着众衙役,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把林家三十一具尸体的致命伤确定下来,无一例外,全是一剑封喉。 祝颂细细的确定尸骨的所在位置,全在住宅区内,也就是说对方的动作非常快,所有人都没有逃跑的迹象,能做到这种程度,凶手绝对不止一个人,根据舒云山庄的布局,祝颂初步估计,凶手至少有十人。 这么大批量的高手,这个幕后黑手来头不小。 与此同时,祝颂派出去打听情报的各路人马也回来了。 林家是做鲛珠生意的,十三年前,林家主林司乘出海意外得到了一座稀世罕见的红珊瑚,林司乘号称要将此物当成传家宝,但却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在京中公开展出了十五次,每次都引得万人前往,价格一度被炒到了十万两黄金。 舒云山庄大火后也曾有人质疑过是那座价值连城的红珊瑚引来的祸患,但到底没有证据,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除去林家的消息,剩下的就是关于林枫的。 不过林枫确实没有说谎,他确实在京城乞讨了三年,也确实被人给接走了,但他后面的消息就完全查不到了,就好像突然之间就在京城消失了一样。 祝颂听完手下人的汇报,垂眸思忖了一会儿,抬眸问道:“有没有人看到当年接走林枫的马车是什么样子的?” 手下回道:“只有一个老乞丐看到过,但他的年龄大了,记忆有些混乱,表述也不一定准确。” 祝颂道:“尽量去问清楚” 手下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祝颂与顾怀予对视了一眼,顾怀予为他倒了一杯茶,“红珊瑚。难道是为了谋财买凶杀人?” 祝颂垂眸看着茶杯里有一片漏掉的茶叶,在茶水中上下起伏的翻飞着,就像是林枫一样。突然杯中的茶叶散开,原来是两片,只是刚才贴在了一起,祝颂没有看见。 祝颂抬眸看向顾怀予,“我在想,接走林枫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顾怀予分析道:“能在京城完全掩盖一个人踪迹的,不是权贵就是富商。” 祝颂道:“那为什么林枫不寻求他的帮助,而要在京城闹这么大一出呢?” 顾怀予想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祝颂摇头,他也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那个人既然能养林枫十年,想来也是有感情的,可林枫却没有求助他,而他在林枫出事后也一直没有出现。最重要的是林枫好像很不想提起他。 祝颂与顾怀予同时站了起来,“走,提审林枫。” 结果两人才刚走两步,衙役就来报,“大人,门外来了俩男人,一个自称是林枫的舅舅,一个自称是林枫的表哥,想要见大人。” 祝颂道:“请进来。” “是。” 衙役走后,祝颂与顾怀予对视了一眼,但都没有说话。 两人刚刚坐好,衙役便带着人进来了,两人皆是儒生打扮,长相皆好,祝颂隐隐的闻到了两人身上的药味。 衙役道:“这是祝大人和顾大人。” 两人齐齐行了礼,“草民许沥竹、许菘蓝参见两位大人。” 祝颂道:“不必多礼。” 顾怀予问道:“你们二位可是医学世家许家的人?” 许沥竹拱手回话,“回大人的话,草民正是。” 许家的杏林堂遍布梁国,大名鼎鼎。 祝颂敛眉,“林枫的母亲是你们什么人?” 许沥竹回道:“不敢欺瞒大人,正是在下的胞妹。 十三年前,杏林堂还只在青州,听闻林家的噩耗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半月了,母亲因为此事一病不起,我于家中伺疾,本想等母亲身体好转在来京城给妹妹一家收尸,可谁知母亲收到的打击太大,清醒后竟然忘记了妹妹一家被灭门之事,我也不敢再提,生怕惹得母亲在受刺激。 逝去之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更加小心翼翼,这些年我也只敢在清明时节悄悄去舒云山庄祭奠,不敢多待,生怕惹母亲生疑。 时间一晃竟然就过了十三年。 前些天青狌的事闹得很大,母亲也听闻了。今天母亲知道青狌就是她的外孙,被刺激得当即就恢复了记忆,拉着我的手说让我一定要去把林枫认回来,说完就仙去了。 草民恳请大人让我见见林枫。” 许沥竹说着就跪了下去,许菘蓝也跟着跪了下去。 许沥竹继续说道:“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来了京城,那孩子也不会受这么多苦。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替他受罚。” 祝颂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公事公办的说道:“林枫现在是重刑犯,你要见他必须有衙役在场看着。” 许沥竹磕头,“多谢大人。” 祝颂朝衙役说道:“带他们去吧。” 衙役应了一声,在两人的再三感谢下带着两人去了大牢。 等他们走了出去,顾怀予略有怀疑的说道:“这许家怎么又突然冒出来?” 祝颂将桌子上的案卷材料递给他,“看看这个。” “舒云山庄的女主人,许晚吟,在十三年前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与青州王家的大公子定的娃娃亲,但许晚吟十八岁那年偶遇了林家家主林司乘,对他一见钟情,不顾家人反对远嫁京城。出嫁十年,许晚吟从未回过许家。 许晚吟虽然成了亲,但追求者依旧数不胜数,其中就有青州王家的大公子王世昌。在林家火灾前一个月,王世昌还送了许晚吟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但被许晚吟给退回去了。” 顾怀予听着他说话一边看案卷,不仅许晚吟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就连她的一双儿女,林秋蝶与林枫也有着金童玉女的美称。 顾怀予看向祝颂,“你的意思是此案有可能是情杀?” 祝颂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不是经常说只看证据不讲猜测嘛” 顾怀予道:“现在此案毫无头绪,合理的猜测亦是破案的良方。” 祝颂老老实实的说道:“其实我也是才看了资料。” 顾怀予从卷宗里抬眸看向他,“找到王世昌。” “自然” 第9章 一个时辰后,许沥竹和许菘蓝在衙役的带领下回到了前厅。 两人的眼睛通红,眼底还泛着未擦完的泪花,两人一见到祝颂就跪了下去,哀声恳求道:“大人,时隔十三年,草民才知妹妹一家竟然是遭人毒手,十三年前我没能救下妹妹一家,十三年后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大人查清真相。请大人让我们留下,略尽绵薄之力。” 十三年前的事查起来费劲,即便他们不说祝颂也没打算放他们走,但他们既然提了,祝颂自然是顺着坡下了,他上前虚扶了许沥竹一把,“查明真相是本官的职责,不过你们的拳拳之心本官亦理解,想留就留下来吧。” 许沥竹顺势站了起来,“多谢大人。” “坐”祝颂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吩咐衙役,“上茶。” 许沥竹又道了声谢,这下携许菘蓝在厅内坐下。 第10章 祝颂也没有弯弯绕,直接问道:“王世昌现下还在青州?” 许沥竹应道:“是,他一直在青州。大人,他与此案有关?” 祝颂说道:“时间久远,林枫所知情况太少,现在还在逐个排查。” 许沥竹点头表示了解,开始说起了往事。 “王世昌是父亲在世时就为晚吟定下的亲事。王家世代从事药材生意,与我们家来往甚密,当时王世昌作为王家的下一任家主,但父亲也不仅仅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更是看中了他的为人,小小年纪就儒雅礼貌,没有一点花花肠子。但王世昌此人从小接受家族规训,为人太过古板,并不讨女孩子欢心。 他与晚吟从小一起长大,相处近十年,两人之间比普通朋友的情谊还要冷淡,完全不见一点情窦,直到晚吟十八岁那年夏天去游湖。 那一天她去得晚了,花船都被租完了,晚吟失望之际被在花船上的林司乘看见了,便邀请她一同游赏。 自那天之后,晚吟与林司乘便成了好友,交往甚密,半年后,晚吟向母亲说起了想退了王家的婚事,父亲大怒,说什么也不同意退婚。 被父亲大骂了一顿后,晚吟就开始绝食反抗,绝食了三天只剩了一口气,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哭求父亲,可父亲还是不同意,母亲没了办法,为了女儿的命,最终是瞒着父亲去王家退的亲。 去退亲之时,王世昌知道是喜欢上了别人,虽然脸色落寞,但还是没有难为我们,亲手撕毁了婚书。 父亲知道此事后就气病了,厉声与晚吟说,若是她执意妄为,那我们许家就不会在认她这个女儿。 那一天父亲与晚吟断绝了关系,三个月后晚吟从别院出嫁,母亲瞒着父亲给她备了嫁妆,亲自送了她出嫁。 父亲在晚吟出嫁后三月就病重去世了,母亲本以为她是成全了晚吟,但命运给了她当头一棒。 当年林司乘得了一株上好的红珊瑚,在京中大肆宣扬,我也曾混在人群中去看过,不过是一株成分稍好的珊瑚而已,糊弄糊弄外行人罢了,作为商人我自然知道他不过想炒高价卖个好价钱。 他为了造势,甚至让晚吟亲自为看客介绍,带着一双还不满十岁的儿女混迹生意场,我看不下去,曾私底下劝过晚吟,可晚吟并不听我的。 后来在我即将离京的时候得知王世昌来京了,虽然退了婚,但王家与许家的生意并没有受影响,只是王世昌不在亲自出面与我们谈生意了,都是派下人对接的,所以我对他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后来我才听说王世昌约了晚吟私下见面。 但当时的情况,即便两人有点什么,也不可能的,于是我听听就过了,没想到此事还没有过一个月,舒云山庄就发生了火灾。 我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就更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事了。 不过,王世昌确实至今未婚,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如今想来,他对晚吟确实不一般。但若说他会因此杀人,我...” 许沥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祝颂也看出来了,他不觉得王世昌会杀人,看来王世昌这个人风评倒是不错。 祝颂点了头继续问道:“林枫这些年在什么地方?” 许沥竹老实的回道:“这他倒是没说,只说被恩人救了。” 祝颂想了解的都了解了,便让两人先下去了。 两人一走,出去打探消息的衙役就回来了,“禀大人,属下查到林枫这些年一直住在城郊的竹青院,但竹青院的幕后主人却查不到了。” 祝颂微微敛眉,一个院子的主人竟然连大理寺都查不到? 他看向衙役,“报给顾大人。” 大理寺查不到,京兆府总管地契登记,让顾怀予去找瞿州白,总能查到。 “是。” 这边衙役刚走,另一个衙役就进来了,“大人,王世昌带到了。” 一听这话祝颂还有些惊奇,“王世昌不是在青州,这么快就到了京城?” 衙役道:“王世昌今日进京了,是他自己来的。我们的人已经去青州的路上了。需要派人去把他们追回来吗?” 祝颂道:“不必了,他们脚程快,追到青州也追不上的,让他们去青州打听打听情况也好。” “是。” “将王世昌带进来。” 衙役拱了手就走了出去,很快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就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长衫,形容憔悴,眼眸溺出深深的悲伤,才五十三,但看着像是七十多了。 他长得周正,气质除了忧郁些确实算得上儒雅,祝颂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挺好的。 王世昌撩起衣摆就要下跪,祝颂抬手制止了他,“不必多礼,坐下说。” 王世昌低声道:“多谢大人。” 祝颂做了一个请的收拾,王世昌便在下首坐下说了起来,“草民王世昌,两天前骤然听说舒云山庄的惨案,心绪难安。想着多年前曾与舒云山庄的女主人曾经相识,想着大人或有情况向我了解,故而夤夜赶来。” 明明他的表情已经悲伤得快要死掉了,可偏偏他的语气极为平静,说出的话也很有分寸,祝颂不由得想起许沥竹的话,确实是一个古板的人。 祝颂道:“本官确有情况想了解。” 王世昌道:“大人请问,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祝颂自然不会客气,“十三年前,曾有人看见你约许晚吟私下见面,所谓何事?” 回忆起往事王世昌坦然的目光带了些怀念,“那时林司乘得了一株红珊瑚,在京中公开展示,让林夫人陪同。我听到有人私下说些不好的话,便约了林夫人见面,赠了她一顶斗篷和一副头面,但她并没有收,反而骂了我一顿。” 祝颂问道:“后来呢?” 王世昌道:“我深知自己不会说话,就没有在去讨人嫌了,去看了三场展出后就离京回青州了。” 祝颂问道:“舒云山庄发生火灾之后呢,你有没有回京?” 王世昌摇头,“那段时间我母亲一直在张罗着给我相亲,将我看得很严。而且我想着生前林夫人不愿见我,死后定然也如此,所以我只是远远祭奠了一番,聊表心意,并没有来京城。” 祝颂看着王世昌陷入了沉思,“你至今尚未成亲?” 王世昌点头,坦然的对上祝颂的视线,“我知道大人想说什么,若我真有胆子买凶杀人,当年我就不会同意许家的退亲。林夫人虽然性子刚烈,实则纯真至极,但若我咬死不退亲,她亦不会嫁给林司乘。” 王世昌说得委婉,但祝颂明白他的意思,许晚吟能绝食,能与父亲断绝关系,但不会与人私奔。 祝颂点了头,“今天暂时先这样,在此案尚未终结之前,本官希望你留在京城,随时配合大理寺的问询。” 王世昌起身拱手道:“草民一定配合。” 祝颂喊了一个衙役送了王世昌出门。 忙活了一上去,祝颂吃午饭没看见顾怀予,还问了旁边的衙役,“顾大人哪去了?” 衙役回道:“顾大人去京兆府还没回来。” “哦。”祝颂都忙忘了这事了。 简单的刨了两口饭,祝颂就去了大牢,大理寺的牢房不大,如今关了三个人,其余两个人都是死囚,判了秋后问斩的,所以他们见到祝颂也不搭理,只一心吃饭。 祝颂来到关押林枫的牢房面前,林枫也捧着碗在吃饭,他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一缕碎发自然垂落,有一种落魄的楚楚可怜的美。 林枫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祝颂,赶紧放下碗,喊了声,“大人。” 祝颂让衙役开了牢门,走了进去,随意寒暄道:“饭菜还合胃口吗?” 林枫点了头,祝颂问了门口站着的牢头,“今天什么时候放的饭?” 牢头回道:“一刻钟前放的。” 祝颂看着林枫碗里还剩了一大碗,明显没怎么吃,便与牢头说道:“饭菜不合他胃口,你与厨房说一声,让他重新好好做一份送来。” 牢头有些讶异,但还是照着去做了。 不止牢头讶异,林枫都讶异了,“大人,不必为了我破例。” 祝颂微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释放出足够的善意,“好好吃饭。” 拍下去的一瞬间,祝颂明显感觉到林枫瑟缩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说破,转身出了牢房。 祝颂看了一下午卷宗,在天快黑的时候顾怀予回来了,一进门就说:“给我倒杯水。” 祝颂倒了杯水递给他,同时问道:“去哪儿?怎么水都没得喝?” 顾怀予将水杯接过去一口气就喝完了一杯,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就在京兆府。不爱喝他的。” 顾怀予和瞿州白两人的感情时好时坏的,不好的时候就跟小孩子吵架似的,幼稚得很,祝颂都习惯了,便也没有多说,只是问道:“竹青院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一说正事顾怀予的脸色就正经了,“那个竹青院确实有问题。在京兆府登记的地契上是一个叫李明四的人,其余信息一概没有。我们查了一下午,整个京城叫李明四的,就一个八十岁的鳏夫,西柳村人士。瞿州白已经带人去找他了。” 第11章 顾怀予说完后问道:“你这边怎么样?” 祝颂将今日发生的事大概的说了,着重说了关于林枫,“今天我让厨房特意给他做了午饭,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 “哦?” 顾怀予目露好奇,等待着他的下文。 祝颂道:“我让厨房把所有的名贵菜全做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鱼唇、干贝、凫脯他一点没吃,但鱼翅他吃了。” 顾怀予微微皱眉,“你哪来的鱼翅?” 祝颂抿了抿嘴唇,心虚的望了望天,“就你放在厨房的嘛。” 顾怀予沉下脸,“我不是特意给厨房说过不许动的吗?” 祝颂安抚他道:“就动了一点点。” 一听还有顾怀予才缓和了脸色,接着说回了正事,“所以呢?” 祝颂道:“所以,要么他鱼唇、干贝、凫脯他吃腻了要么他不认识鱼翅。” 顾怀予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也只是越发的无奈了,“你不会不知道竹青院是什么地方吧?” 祝颂确实不知道,顾怀予接着道:“那里虽然在郊外,但地段风景极好,只有达官贵人的家眷才会去那儿居住,你用这法子去试探他完全没必要,而且那鱼翅是我准备给...算了,反正也是你自己用了的。” 祝颂这几天想破案想到有点钻牛角尖了,听顾怀予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愚蠢,“还是直接提审林枫吧。” 顾怀予阻止了他,“暂时先等等,瞿州白应该快回来了。” 祝颂点了头,“行。” 第10章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呢,瞿州白就带着人进来了,“人带回来了。” 祝颂看了过去,只见一人头发全白了,衣衫褴褛,佝偻着身体,眼珠浑浊,一进来就不停的抖,抖抖索索的下跪,“草民参见、参见大人。” 祝颂看着他皱眉,这样的人会是竹青院的主人? 祝颂问道:“竹青院是你的?” 李明四抬起头不解的看向祝颂,“什么.院?草民从未听说过,我只在村子里有一间茅草房。” 祝颂又问道:“你可曾认识林枫?” 李明四回道:“听说过,但是草民从没有见过他。” 祝颂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看向了瞿州白,瞿州白赶紧说道:“我查了京中长住人口的名册,确实只找到他一个叫李明四的。” 如果不是京中人士,那就更难找了。 祝颂看向顾怀予,“走,提审林枫。” 两人并肩走了,瞿州白赶紧问道:“那他怎么办?” 祝颂和顾怀予都没有回答,瞿州白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又看着还在地上的跪着李明四,叹了口气。 祝颂与顾怀予来到大牢,此时天已经黑了,林枫躺在床上但还没有睡,听到声音看了过来,见到两人赶紧站了起来,“大人。” 祝颂与顾怀予进了牢内,祝颂直接问道:“竹青院的主人是谁?” 林枫的眼神闪了闪,随即否认道:“大人在说什么,草民不知道。” 祝颂一眼就看出来他在说谎,但也没有马上戳穿他,只是问道:“你装青狌是谁在暗中配合你?” 林枫道:“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没有人配合我。” 祝颂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会易容术?” 林枫眼神又闪了一下,祝颂一拍桌子,提高的声音,“你不说实话,本官只有奏请皇上此案就此作罢。林家三十一条人命冤屈就此长埋地下吧。” 林枫被吓得连忙跪了下去,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顾怀予温声劝解道:“十三年前的案子,线索本就少,每个小细节都有可能关乎最终的结果,不管这十三年与他发生过什么,但既然你来报案,肯定还是想查清真相的,你放心,若是他与此案没有关系,我们不会公开他的信息的。” 林枫抬头看向祝颂和顾怀予,还是没说话。 祝颂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又问道:“你可以不说他是谁,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在恢复记忆后没有寻求他的帮助?不然以他的能耐,不用你在京中闹得这么难看吧?” 林枫回道:“我..我当时只是想着他已经帮了我许多了,不想在麻烦他了。” 祝颂又问道:“那你装青狌时不是他在背后帮你,就是另有其人了?” 林枫抿着唇,点了头,“是,我从竹青院离开后没地方可去,无意中走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在那儿遇到了一个人,他以为我快死了,问我是否有遗愿,我那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将家中的事告知于他。装青狌的主意是他帮我想的,也是他帮我易的容。” 祝颂问道:“叫什么,住哪儿?” 林枫摇头,“他没说,我不知道,他与我相处时一直带着面具,我只能大概的知道他是个男人,身高七尺,京城口音。” 祝颂继续问道:“有没有可能是竹青院的人暗中帮助于你?” 林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摇头,坚决的说道:“不是。” 祝颂问道:“你肯定?” 林枫回道:“我肯定。” 祝颂不在问了,站起身出了门,顾怀予深深的看了林枫一眼,这才跟着祝颂出了门。 走出大牢,祝颂说道:“我去竹青院看看。” 顾怀予道:“我跟你一起。” “嗯。” 两人随即带了衙役去了竹青院。 到了竹青院一点亮光也没有,衙役上前敲门但一直没有人应,祝颂上前说道:“让开”然后一脚就踹开了竹青院的门,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祝颂一扬手,“进去看看。” 衙役们鱼贯而入,祝颂与顾怀予径直进了大厅,大厅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些桌子柜子还在,屋内规规整整的,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桌子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灰,看来是早做好准备了。 祝颂转了一圈,“黄花梨的桌子”“凤凰木的柜子” 顾怀予道:“看来不仅仅的富商这么简单。” 黄花梨的桌子不稀罕,但凤凰木的柜子就稀罕了,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件,只有京中的大官才有。 祝颂与顾怀予在竹青院转了一圈,没有别的发现。 回到大理寺,瞿州白已经走了,祝颂与顾怀予道:“我要再去见见林枫。” 顾怀予道:“我再去找找老瞿。” 竹青院的主人如此不简单,林枫没道理放着现成的门道不走,反而去高空走钢丝,这太反常了。 祝颂再次来到大牢时已经是半夜了,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大叫了一声,“有刺客。” 祝颂闻言赶紧跑了进去,衙役正堵着一个粗布麻衣的女人,她手里挎着探监常用的篮子,女人警惕的与衙役们对视,而在女人旁边的牢房中林枫已经倒在了地上,倒是没见血。 祝颂皱起眉,“抓住她。” 女人从篮子低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朝着衙役们冲了过来,女人看着瘦弱,但身手了得,两个衙役竟然不是她的对手,祝颂害怕的往后退,女人见状举起匕首就朝他扑了过去。 “大人。”“大人。” 倒地的衙役惊慌的喊道,女人听到他们的叫声更加来劲了,但在近身的一瞬间,局势发生翻转,祝颂一把就抓住了女人的手,然后用力一拧,女人发出一声低呼,手腕生生的折断了,软弱无力的垂下,于此同时她手中的匕首掉到了地上,发出铿锵的声音。 祝颂用力一踹,女人就跪了下去。祝颂吩咐衙役,“去看看林枫怎么样了。” 话音一落,地上的林枫就坐了起来,从心口拿出一面护心镜,但护心镜已经碎了。 祝颂松了一口气,女人自然也看到了,眼神凶狠的盯着祝颂,“你骗我。” 这么久了,终于有了点动静了,祝颂心情稍好,“抓刺客,怎么能叫骗呢。”说罢话音一转,“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女人冷哼一生,“做梦。” 祝颂现在心情好,甚至还笑了一下,“大理寺的能耐你见识过了在说这话不迟。” 女人咬了牙,然后下一秒,嘴角就流出血,还是那句话,“做梦。” 他娘的,竟然藏了毒药。祝颂气得一把将女人掼到地上,吩咐衙役,“去叫许沥竹他们过来。” “是” 在等待的间隙,祝颂与林枫说话,“你倒是有准备。” 林枫模棱两可的回道:“既然不想死,自然要有所准备。” 祝颂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早知道有人会来杀你?” 林枫摇头。 祝颂现在的注意力在女刺客身上,便没有跟他多说,问了衙役,“她怎么进来的?” 衙役连忙跪了下去,“大人,她说她是来看周老三的,我..我看她可怜,就放她进来了。” 刑犯的探监都是有定数的,尤其是死刑犯,想额外探监便会给衙役塞包袱,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祝颂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说过。 第12章 祝颂朝他伸出手,“她给你什么了?” 衙役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的指环递给祝颂,祝颂拿过来看了看,很值钱但款式很普通,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祝颂将指环收了起来,“这事,没完啊。” 衙役赶紧求情,“大人,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 祝颂道:“暂时停职,等这事过了在说。” 只是暂时停职,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衙役也不敢在多说。 此时许沥竹和许菘蓝急匆匆赶了过来,两人的衣服都没理顺,“出什么事了?” 祝颂指了指地上的刺客,“验尸。” 本来这事该仵作来干的,但仵作前几天忙坏了,这几天没他的事每天早早的就回家了,要是现在去喊他过来又要耽误事。 许沥竹与许菘蓝二话没说就开始验尸,两人的动作很快,几息后就得出了结论,是鹤顶红中毒死的,毒药就藏在第二颗大牙内。 “身上尤其是前胸和后背有伤疤,但从伤疤的痕迹来看,伤得不重,结合她手上的老茧,应该是训练受的伤。” 祝颂点了头,随即问道:“你们觉得她会是什么身份?” 这话不该由大夫来回答,许菘蓝与许沥竹对视了一眼,许沥竹便回道:“草民斗胆猜测,是死士。” 祝颂注意到林枫的眼神变了变,但似乎也不意外。 祝颂说道:“死士。梁国法律明令规定,只有朝廷三品以上大员才能豢养死士,且人数不能超过十人。” 此言一出,许沥竹和许菘蓝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来的路上他们也已经知道此人是来刺杀林枫的,“大人,这..” 祝颂道:“你们先回去吧,有些事我想单独跟林枫聊聊。” “是。” 第11章 两人也不敢多说,拱手就走了。等他们走远了,祝颂才吩咐衙役将牢房内的另外两个死囚带走,这才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对林枫说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不等林枫说话,祝颂就继续说道:“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吗?你这样维护他,你觉得他承你的情吗?” 林枫垂着眸没说话,祝颂说道:“他救你,是出于纯粹的好心吗?他养着你,是当儿子养吗?” “你好好想想,是你们林家的命案重要还是一个想杀你的人重要,明天早上给我答案。”说完祝颂也不在看林枫,转身就出了大牢。 走到门口祝颂看到急急而来的顾怀予,顾怀予看到他就问道:“你没事吧?” 祝颂回道:“没事,一个小虾米而已,我还不看在眼里。” 顾怀予道:“林枫说什么了?” 说起这事祝颂就摇头,“什么也没说,这应该是一种病,他对迫害他的人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感情,这种感情让他很维护他。” 顾怀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人迫害了他?” 两人并肩往前走,祝颂说起了今天他拍了林枫的事,“若不是经常被打,他不会出现这种下意识的反应。” 顾怀予微微敛眉,借着夜色,他侧头看向祝颂,“可是京中人向来以男风为耻..” “所以才需要好好的藏起来”祝颂回了一句后才意识到,他从没往男风那方面想过,但转念一想,若是别的可能,也不至于用专门的院子将人养起来,“啧,还有这种事。” 顾怀予看着祝颂厌恶的神色,垂下了眼眸,在抬眼时已经不在看他了,脸上只有公事公办的正经,“三品大员,为了声誉杀人。” 此时祝颂解释道:“三品大员是我诓林枫的,你知道的,死士是禁止豢养的。” 从林枫的反应来看,竹青院的主人确实官位确实不低。 两人还说了些别的,但也都是些捕风捉影,思维发散之词。 第二天天刚刚亮,祝颂就来了大牢,他前脚刚进来,顾怀予后脚就来了。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同样的黑青。 来到林枫的牢房,祝颂与顾怀予挨着坐下了,祝颂问道:“一晚上过去了,想好了吗?” 林枫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我..想好了,我什么都愿意说。” 祝颂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坐下说。” 林枫依言坐下,这才慢慢的说了起来。 “当年,我被他带上马车后并不敢张望,我只看到他的紫色的衣摆,以及放在膝盖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他的手指上带着墨玉扳指,很漂亮。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馨香,我从来没闻过那种香味,也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只是觉得很好闻。” 我缩在角落里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突然我听到了一声轻笑,随即就听见他轻声问道:“喜欢?”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不敢抬头去看,但也不敢不回答,于是便囫囵的点头,回了一声,“喜欢” 他连声音都好听,带着说不出的慵懒,反观我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那时候我就想,我还不如是个哑巴。 但那他却似乎并不在意,还将手指上的扳指取下来递给了我,“喜欢就归你了。” 我诧异极了,由于太惊讶了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逾矩的抬头看向了他,他的脸上带着黄金面具,只能看到水润的唇,但我想他一定长得非常漂亮,以至于我一下就看呆了。 我不知道他带我去了什么地方,但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亲自拉着我下了马车,带我进门。 像是知道我局促,他的动作很温柔。 过了两年我才知道那地方叫竹青院。 他一直带着面具,我没见过他的脸,也并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 说到这儿时顾怀予问了句,“那你们平时怎么称呼彼此?” 林枫脸色微红,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声音也小了起来,但牢房内太安静了,所以大家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他的话。 “他让我叫他相公,他叫我娘子。” 闻言祝颂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顾怀予侧头看向他,但只片刻又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了林枫,“继续说。” 林枫缓和了一下,这才继续说了起来,“他喜欢用些刺激的小玩意儿,我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基本上每一次都会生病,但他也很有分寸,基本上一月才会来一次,有时候半年才会来一次,问题倒也不大。但年前他来得很勤,一连来了半个月,我身体吃不消发起热来。 病势汹涌,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一连几个大夫都说我可能熬不过这个冬了。 我吐出一口血后陷入了昏迷,在昏迷中我丢失的记忆全部想起来了。 我回到了那个火场,只是这次我没有躲在床下,我娘倒在血泊中声嘶力竭的喊我快走,我想过去扶她,可对上她绝望的眼神怎么也迈不动脚,我一转身跌入无尽深渊,然后便醒了。 我醒了之后烧也退了,但家人的血仇横亘在我心中。 我一定要报仇,可我一个做了十三年禁脔的人拿什么去报仇? 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好办法,最终还是决定将事情告知于他,让他为我想办法。我想的是这么多年我从没有求过他,而他也对我宠爱有加,我有信心他会帮我。 但偏偏那段时间他又忙起来了,一连两个月在没来过竹青院,我等来等去,终于在立春那天等到了他。 我满怀期待的将家中冤情告知于他,并恳请他帮忙。可他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说到关键的地方林枫骤然停了下来,捂着脸哭泣,悲伤得难以自持,祝颂和顾怀予紧紧的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祝颂催问道:“他怎么了?” 可回想起过往的林枫悲伤得不成样子,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的哭,祝颂听得有些烦躁,侧头看向了顾怀予,想让他安抚安抚林枫,却发觉顾怀予一脸戚色,似乎很是同情,连他的目光也没有注意到。 祝颂没了办法,轻咳了一声,又说道:“想想你娘吧。” 林枫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哭声渐渐小了,但依然没有开口说话,祝颂等得有些不耐烦,就站了起来,走到林枫面前蹲下,“喂,能不能先说完。” 林枫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他,祝颂看着里面莫大的悲伤,心里也涌上些难受,他不忍在催他,但林枫却又说了起来。 “他先是很惊讶的说了一声,‘竟还有这种事?’然后起身出门找随从拿了剑。 我跟着他出门,赤脚站在院子里,立春冰雪尚未化完,我穿着单薄的衣服冷得刺骨。他背对着我抽出长剑仔细的摩擦,我那时候心里还在窃喜,他竟然为了我的事生气至此。 可下一瞬他转过身,长剑直直的刺进我的胸口,我不可置信的抬眸看他,‘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剑。 我倒在地上,与我娘当年如出一撤,我听到他说,‘真是可惜了。’ 我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我也想不通他不帮我就算了,为什么要杀我呢? 第13章 我晕了过去,在醒过来的时候在一个小木屋里,一个带着杏花面具的男人救了我。说实话,我第一反应是他派的人。 杏花面具话很少,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幸好遇到了我,不然你这条命早没了。’ 我问他是谁派来的,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这就让我更加笃定是他派来的,虽然我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我选择相信他。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对杏花面具有种别样的信任感,所以在我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将我家的事告诉了他,他沉默了一瞬后,离开了木屋。 在我养伤期间,他从没有离开过小木屋,我想他肯定回去找他去了。 半日后,杏花面具回来了,他跟我说他会帮我的。 我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他会帮我的。 杏花面具跟我说,这件事过了这么久,线索难寻,调查难度很大,我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若是我就这样去报案,京兆府连受理都不会受理的,所以第一步就得先把事情闹大,让他们不想受理也不行。 杏花面具让我假扮青狌,随意安排几个人演一出戏,这种稀奇古怪的事都不需要推动自然就会发酵,到时候在假装被抓住,在升堂的时候将我家的事情说出来。 事实果然如他说的一样,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昨天晚上的刺客,我才意识到我想错了,杏花面具或许并不是他派来的。” 林枫捡起了地上已经碎掉的护心镜,“这是我伤好后放的,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林枫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到护心镜上,声音泣不成声,“我真的.真的不相信,他竟然真的要杀我。” 祝颂看着林枫悲苦的模样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站起身来,语气淡漠,“我让画像师过来,把你口中的两人画下来。” 祝颂说完就出了牢门,身后林枫的哭泣声还未停止,或许他还应了一声,但祝颂没有听见。 第12章 出了大牢,祝颂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天空。天已经大亮了,蓝天白云,太阳黄澄澄的像个刚剥好的咸鸭蛋黄。 耳边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哭声,让祝颂的脸色有些难看,等了好一会儿顾怀予才出来了,见到祝颂还有些怔愣,“我还以为你走了。” 祝颂侧头看他,见他眼眶微红,很是不解,“你..” 顾怀予连忙别过脸去,转移了话题,“画师来了吗?” 祝颂见他不想说便也没在说了,顺着他的话说道:“已经去请了。” 顾怀予道:“竹青院的幕后男人有很大的问题。” “嗯”祝颂当然知道他有很大的问题,蓄意杀人可是死罪。“你盯着林枫,务必尽快把画像画出来。” “嗯。” 祝颂话已经说完就走了,走出去两步后又转身看向了顾怀予,眉目间流露出些担心来,“要不还是你去调查配合林枫的那些人,我来盯着?” 顾怀予身手没祝颂好,两人分工也向来明确,不过能引起顾怀予情绪震动的案件祝颂还从没遇见过,所以他很担心。 顾怀予拒绝了他,“不必,你去吧。我就是觉得他有些可怜罢了。” 可怜不可怜的祝颂说不上来,他往前走两步来到顾怀予面前拍了他的肩膀,“等案子了解,咱们去圣上面前替他求情,定能救下他的。” 顾怀予对上他的眼眸,抿唇笑了笑,然后轻轻的给了他胸口一拳,应了声,“嗯。” 气氛骤然轻松了下来,祝颂这才放心的走了。 祝颂先是来到悬音阁找到了立春,但立春与林枫说的完全不一样。 立春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都还心有余悸,捂着心口十分震惊又十分委屈,“大人,我清清白白的,从不认识什么林枫,他怎么随意攀咬于我,我绝对绝对只是单纯的受害者,没有与任何人勾结演戏。” 祝颂并没有多说,直接让衙役把人带走了,“有什么话回大理寺在说。” “大人,我们悬音阁清清白白的,绝不会与人勾结,请大人明察。” 祝颂看着面前的美人,问道:“你是老板?” “奴家夏至,只是年长几岁,并不是老板。” 祝颂问道:“你们老板呢?” 夏至回道:“老板外出未归,交由我暂代店中事由。” 祝颂敛眉,“你们老板去哪里了?” “去扬州游玩”夏至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每年这个时节他都会去。” 祝颂也没有多问,“既然老板不在,那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比起立春哭哭啼啼的,夏至就稳重多了,应了一声就挽着立春跟着祝颂出了门,那架势看着不像是当嫌疑人而是去讨债的。 祝颂召过一个衙役,低声道:“去京兆府找老瞿,查查这悬音阁的幕后老板是谁。” 衙役点了头,飞快的跑了。 祝颂刚刚回到大理寺,就听见大牢那个方向传来一声惊呼。祝颂赶紧跑了过去,大牢内乱成一团,最刺眼的当属七窍流血的林枫,顾怀予将他抱在怀里,不停的拍他的脸,“林枫,林枫。” 但林枫毫无反应,祝颂一眼就看出来,他已经没气了。 此时许沥竹他们接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见到此情况也慌了,赶紧过去喊道:“林枫,林枫” 祝颂走过去按住了顾怀予的肩膀,朝顾怀予伸出手,低声喊道:“怀予。” 顾怀予人都懵了,听到声音抬头看他,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将怀里的林枫递给了许沥竹,这才拉住了祝颂的手。 祝颂拉着顾怀予站了起来,见他身上染了血,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顾怀予摇头,“没事。” 祝颂扶着顾怀予到椅子上坐下,这才问了在场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牢头回道:“张画师照着林枫的描述在画像,到了早饭时间,厨房照例来问要不要送饭。厨房把饭送过来,林枫喝了一口水就倒地抽搐了起来,然后七窍流血就..就这样了。” 祝颂拧着眉,三番五次在大理寺杀人,真当大理寺没人了。 “传仵作来验尸。” 牢头赶紧去了,祝颂冷眼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又道:“把送饭的人带到前厅去。” “是。” 祝颂吩咐完才看向了画师,画架上的画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一个男人带着杏花黑面具,一身黑衣,长发飘飘,但气势凌冽,不像一般大夫柔弱,倒像武士。 祝颂问道:“还有呢?” 张画师老老实实的回道:“另一张还未起稿。” 此时顾怀予接了话,“在张画师润稿的时候林枫将另一人的特征跟我说了,我复述给张画师,只是细节会差些。” 祝颂点了头,“去前厅画吧。” 之前之所以选在大牢里画像,就是为了防止意外事故发生,却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张画师应了一声,站起来就收拾东西。 仵作很快就来了,祝颂不用待这儿了又担心顾怀予,轻声问了他,“怎么样了?还能走吗?” 顾怀予抬头看着他没说话,祝颂见状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走,出去透透气。”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大牢,盛大的阳光刺眼,顾怀予停住了脚步。祝颂被他带着也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去只见顾怀予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他本来就长极其漂亮,这一哭更是看得人心都化了,祝颂叹了口气,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最终只是喊了声,“怀予。” 顾怀予眯了迷眼睛,带着鼻音说了声,“没事。” 张画师跟在两人后头,见两人牵着手,眼睛眨巴眨巴,只觉得进退两难。 祝颂看见了他,与他说道:“先去前厅等着。” 张画师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就走了,走出去好远还回过头来看他们。顾怀予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耳热,但祝颂恍若未觉。 祝颂带着顾怀予到他自己的房间,“衣服沾了血,换了吧。” 听他这么说顾怀予下意识去解衣服带子,祝颂就在房间里坐着,看着窗外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祝颂。” 听到顾怀予叫了他一声,祝颂回头看向他,发现他衣服还没换,“怎么了?” 顾怀予问道:“你不出去吗?” 这话让祝颂皱了眉,他们俩好兄弟,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祝颂虽然疑惑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没在这上面,只是依言走了出去。 祝颂在门口站定,等了一小会顾怀予就出来了,祝颂看着他恢复平常的脸色,心稍宽,“现在没事了吧?” 顾怀予平静道:“没事了。” 祝颂道:“那你去前厅,我去审立春。” “嗯” 顾怀予应了一声,两人就分道走了。 祝颂刚到前堂,还没开始审,衙役就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大人,李明四来投案。” 第14章 祝颂皱眉,“那个老头?” 衙役回道:“不是,没那么老,是另外一个。” “带进来。”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就被衙役给带进来了,“大人,就是他来投案。” 李明四跪了下去,“大人,我来投案,林家的事是我做的。” 祝颂觉得不对劲,但这并不妨碍他审讯,“从实说来。” 李明四说了起来。 他本与林司乘是生意场上的酒肉朋友,但他的玉石生意越做越差,可林司乘不仅生意却越做越好,更有娇妻在怀。尤其是在得知林司乘得了一座天价红珊瑚后,心里的嫉妒更甚,他去找林司乘借钱,但林司乘竟然不借他,还出言奚落他。 被拒绝后他越想越生气,喝了二两酒后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去把林司乘的红珊瑚给偷过来,那他不仅能还债,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他就趁着夜色摸进了舒云山庄,让他没想到的是林司乘竟然守着红珊瑚睡觉,但来都来了,绝没有空手而返的道理,再加上他知道林司乘的瞌睡很沉,轻易不会醒的。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朝红珊瑚走了过去,并且顺利的摸到了红珊瑚。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红珊瑚特别的沉,他又喝了酒,脑子昏昏沉沉的,在经过林司乘的床时正巧看到林司乘睁开了眼睛。 他吓坏了,手一抖,红珊瑚就这样掉到了林司乘的头上,林司乘当即就被砸死了。 他被殷红的鲜血刺激到了,酒瞬间就醒了。他赶紧用被子将林司乘给包了起来,塞进了床底下,然后快速的把现场的鲜血擦干净。 他抱着红珊瑚从舒云山庄出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但他知道这事是瞒不久的,与其等待东窗事发,杀人抵命,不如做他个一干二净。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红珊瑚脱手,然后花了一半的钱在黑市上买凶。 他的运气很好,林家的事告一段落,没有一个人怀疑火灾的真实性,他也靠着剩下的钱逍遥度日。 直到三年后,他喝酒喝晚了,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乞丐,他一眼就看到那乞丐长得异常漂亮,他当即就上了心,将乞丐带到了他在郊外的小院,由于他家中已经有了妻室,害怕事情败露所以一直带着面具。 年前他突然跟我说他是林家火灾幸存的孩子,他的家人是被人杀死了,我太害怕了,害怕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安稳生活离我而去,所以我便杀了他。 可是,过了几个月,我才知道他竟然没死,还把这些事捅到大理寺来了,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又去黑市找了人,花了十万两银子买他的命。 可是从昨晚开始我家就开始闹鬼,我儿子一直梦魇,去请了高僧来看,说是罪孽太重,只有消除罪孽才能好,否则只有以命抵命。 我已经五十三了,可我儿子才十一岁。 大人,罪该万死的是我,我认罪,我..知道错了。” 李明四说到最后泣不成声,伏地不起。 旁边的夏至听了他的话,拱手说道:“祝大人,既然案犯已经捉到了,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祝颂看着李明四默了一瞬,看向夏至说道:“既然没你们的事了,那就回去吧。” 夏至与立春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大理寺。 祝颂看着她们的背影眸光幽深,还不待他说话,李明四骤然站了起来,举起手仰天叫嚣,“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找就找我,放过我的孩子。”说完蓄足力朝堂中的立柱撞去,当场就死了。 祝颂猛地站了起来,盯着李明四的尸身狠狠的拧着眉,衙役们也被这架势惊住了,“大人,这..” 祝颂微微握紧了拳头,“抬到停尸房,让仵作验尸” “是。” 第13章 祝颂提审了厨房的人,但一无所获。由于祝颂特意交代过,所以林枫的吃食一直在众人的监视下,就连送饭都是两个人去的,绝对万无一失。 傍晚,仵作来汇报验尸的情况。 林枫是被水里的鹤顶红毒死的,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都不要命,要命的要属心口那一处,伤得非常深,心脏都破了,是有人用极其顶级的医术将他的心脏缝了起来,勉强延长寿命。 “真是精彩绝伦,无与伦比的医术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的手法。妙,太妙了,这可是活的神医啊。” 说起这个,仵作脸上的敬佩之情毫不遮掩,祝颂见他眼里的光都快比盛夏午时的太阳光还刺眼了,冷静的打断了他的赞美,“然后呢?” 仵作十分诚恳的说道:“大人,你日后若是结交到了神医,请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 祝颂挑眉,“我说的是案情。” 仵作这才把话题说了回来,“李明四是撞柱身亡的,但解剖后发现他的心脏本身有疾,就算他现在不死,也没几年好活了。” 祝颂点了头,让仵作走了。 吃过晚饭,顾怀予带着画像找到了他,“画好了。” 祝颂拿过来一看,因为画中人带着面具,看不到脸,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以及一种华贵的氛围。但李明四此人跟华贵这两字半点不沾边。 顾怀予虽然没在现场,但今天发生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你怎么看?” 祝颂深吸了一口气,“替罪羊。” 顾怀予也是同样的想法,但如今圣上给的期限将近,他们手中的线索少得根本不足以支撑后续的调查,顾怀予真正想知道的是祝颂打算怎么办,是就此停下还是继续查下去。 祝颂不甘心就这样停下,“查李明四。” 纵然顾怀予已经猜到他会这样说,但他还是劝道:“有人不想我们查下去,若我们继续查下去肯定会受阻,还不如先就此结案,先过了圣上那关,在暗中调查。” 祝颂看向他,“暗中调查就不会受阻了?” 顾怀予知道劝不动他,便也歇了心思,“我去找老瞿。” “嗯。” 顾怀予走了,祝颂拿出他拿过来的画像仔细的看了起来,画中人还很年轻,大概三十来岁,带着黄金面具,眼神温柔,鼻梁高挺,薄唇,唇边有一颗小痣。身着一袭紫衣,修长白皙的手轻放在膝盖上,大拇指上有一个墨绿色扳指。 祝颂想起林枫的诉说,这大概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祝颂叹了口气,线索太少,实在拼不出完整的链条,现在唯一肯定的就是这件事的背后有一个大人物,可是都这么大的人物了,真能贪图林家‘稀世罕见’的红珊瑚? 不合常理。 这是祝颂的想法,但若说贪图美色,许晚吟真有那么大能耐,也不至于嫁给林司乘后十年才造成了林家灭门。 没有线索,仅凭想象是破不了案的,祝颂坐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时顾怀予回来了。 “查到了,这个李明四并不叫李明四,他叫周牧,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原本一直在赣州,前两个月进京,为他孩子求医。现在住在天悦客栈。” 终于有线索了,祝颂站了起来,“我去天悦客栈。” 结果祝颂赶到天悦客栈的时候,毛都没看见一根,掌柜的说周牧一家人两天前急急退了房,不知道去哪里了,之前他们一家一直在寻医问药,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理寺在京城要找个人还是不难,祝颂发下海捕文书,亲自带队全城搜捕,但一连两天竟然毫无收获。 眼看圣上给的期限要到了,祝颂一筹莫展之际,一支带信飞镖刺入了他屋中圆柱,祝颂狐疑的往外看了一眼,但并没有看到人。 祝颂喊了衙役,“去问问看到什么可疑人没有?” 衙役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祝颂示意性的看了一眼圆柱,衙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惊失色,“有刺客。” 祝颂道:“安静,暗中查查。” “是。” 衙役走了,祝颂取下飞镖上的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你要找的人在西柳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祝颂当即带人去了西柳村,找到了躲藏在村尾茅草房里的周家母子。 周家母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看起来害怕极了,直到听到大理寺三个字才停了下来,匍匐在地,“大人,救命啊。” 祝颂带着人回到了大理寺,周夫人怕极了,都不用问直接就说了。 “两天前有一个带着惟帽的男人找到了周牧,具体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周牧回来后告诉我,孩子的病有救了。 第二天周牧拿了一株千年灵芝回来,磨成粉喂给孩子吃了,孩子的病情很快就好转了。 在我喜出望外的时候,周牧让我带着孩子暗中离京,说他与人做了交易,要去完成交易,极有可能回不来了。 如果是我个人,我肯定不愿意走,但为了孩子,我不得不走。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孩子悄悄出城了。结果还没走出三里就遭到了刺杀,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敌得过,我拼命的求饶但他们依然不为所动,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另外一群黑衣人冲出来救了我们。 第15章 黑衣人把我们带到了西柳村关了起来,也不跟我们说话,一直到今天,大人才来救了我们。” 两拨黑衣人,事情越来越意思了。 祝颂皱眉问道:“杀你们的黑衣人有什么特征?” 周夫人摇头,“当时我太害怕了,只看到他们全都黑衣蒙面,其余都不知道。” 祝颂又问道:“那救你们的黑衣人呢?” 周夫人还是摇头,“我太害怕了,并不敢细看,只知道他们都是黑衣蒙面。” 祝颂问道:“他们一句话都没跟你说?” 周夫人回道:“没有,他们一句话也没说,要带我们走也只是用剑指了路。” 祝颂又问道:“与你们做交易的那人除了给你们一株千年灵芝,还有别的吗?” 周夫人回道:“没有了,就给了一株灵芝。” 祝颂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给他什么?” 周夫人摇头,“没有,周牧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只是一味的让我快走。” 祝颂拧着眉不说话了,周夫人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大人,第一天他来找我们的时候,吹了一阵风,我.我看到了他的脸。” 祝颂当即就来了精神,吩咐衙役,“马上去请张画师过来。” 衙役应了一声,急忙忙的跑着去了。 最近大理寺全员都很紧张,因为明天就是皇上所给的最后期限了。 跟张画师一起来的还有顾怀予,顾怀予一进门就看向了周夫人,周夫人对上他的视线,福身喊了声,“大人。” 顾怀予并没有多说,只道:“今晚我们的要连夜把画像画出来,辛苦夫人了。” 周夫人受宠若惊,“大人太客气了,这是草民该做的。” 张画师摆好画架,与周夫人说道:“开始吧。” 周夫人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他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长袍,丝绸缎面的,一看就特别贵,黑色的斗篷,料子倒是普通。大概跟这位大人一样高”周夫人说着话指向了顾怀予,“但是比他胖点,大概五十来岁,我说不太准,因为他很白,皮肤很嫩,一看就保养得很好。 脸颊微胖,腮帮子有点肉,轻微的下垂。平眉,修得很规整,略微带点丹凤眼,看人的时候很严厉,鼻梁是挺的,嘴唇偏薄....” 月上中天张画师才画完初稿,在周夫人的纠正下,直到天亮了一张精准的画像才完成。 几人围着画像看,祝颂与顾怀予齐齐皱了眉。这个人他们竟然认识。 祝颂拿了画像就要走,顾怀予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祝颂拒绝了,“不必,证据确凿他难道敢不放人?” 顾怀予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坚持,祝颂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周夫人看着祝颂的背影离开,又看了一直盯着祝颂背影看的顾怀予,想了想还是问道:“大人认识那个人?” 顾怀予收回视线看向她,不答反问,“人带来你能认出来吧?” 周夫人笃定的回道:“当然。” 这边祝颂带着人匆匆的来到了陈国舅的府邸,大理寺的衙役一字排开,气势十足。祝颂上前敲门,“大理寺祝颂,叨扰了。” 家丁开了门,看到这架势吓了一跳,“大人稍等,容我通报。” 祝颂点了头,家丁便匆匆跑走了。 陈国舅来得很快,“祝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祝颂拿出画像在陈国舅面前展示,“此来无他事,国舅爷府上的管家陈玉荣涉嫌谋害林家三十二口人,买人顶罪。还请国舅爷将人交给我。” 陈国舅听完瞪大了眼睛,“岂有此理,竟有此事。”说完吩咐家丁,“快去把陈玉荣带出来交给祝大人。” 家丁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在等待的间隙陈国舅邀请道:“人在我府中跑不了的,祝大人进来喝杯茶吧。” 祝颂婉拒了,视线落在陈国舅嘴上的伤疤上,闲话道:“国舅爷上火了?” 陈国舅抬手摸了摸嘴角的疤,“害,夫人养的猫前几天抓的,让祝大人见笑了。” 祝颂微微笑道:“之前没听说陈夫人还喜欢猫啊。” 陈国舅回道:“前几天去她妹妹那儿玩,看见了觉得喜欢就抱来养了几天,抓了我之后我就说给送回去,还舍不得呢,现在还在府里养着。” 闲话说了几句,家丁急急而来,跑得太快还差点摔了,“老爷不好了。” 陈国舅看他慌慌张张的,没好气道:“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什么不好了说清楚,不是叫你去抓陈玉荣吗,他人呢?” 家丁苦着脸回道:“他.他死了。” 陈国舅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家丁回道:“我去管家的房间敲门没人应,推门进去一看,管家已经没气了。” 祝颂皱眉,又死了,这也太果断了。 “带我去” 第14章 来到陈玉荣的房间,陈玉荣趴在桌子上,已经没气了,桌子上放着一杯喝过的茶。 祝颂让人将茶水与尸体都带走了,陈国舅跟在祝颂身边,喋喋不休,“哎,怎么会这样呢,玉荣他一直很老实,在府里二十几年了,府里从没有人说过他一个不字,他怎么能犯下这么大的罪呢?” 祝颂站定了,转身看向陈国舅,视线落在他嘴角的伤疤上,意有所指的问道:“是啊,他为什么要杀林家的人呢?” 陈国舅叹着气,对上祝颂的眼神丝毫不慌,“他也是想不开,早知道跟我说了,我府里还是皇上御赐免死金牌,怎么也能保下一命。” 祝颂眸光很冷,但脸上却微笑着,“国舅爷府上还有这种好东西。” 陈国舅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啊,这可是好东西啊” 祝颂憋了一肚子气,也没有在多说,“国舅爷留步,我就先走了。” 陈国舅笑道:“祝大人慢走,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时恭候。” 回到大理寺,周夫人看到陈玉荣当即就叫了起来,“是他,那天晚上就是他。” 有了周夫人的证词,林家的案子到此就结案了。 其实祝颂与顾怀予都知道这不是真相,但事到如今也查不下去了。一来,皇上给的期限到了,二来,与本案有关的人全死了。在没有一丁点有用的线索能支撑祝颂查下去。就连陈玉荣,也只是孤身一人,今年五十三了也没有成家。 祝颂整理好案卷材料进宫复命,梁皇在得知并没有人在制做青狌的时候表现出了失望,对于案件的具体情况倒是并不在乎。 祝颂从宫内出来回到大理寺的时候,顾怀予正拿着伞在门口等他,祝颂快跑两步走到他跟前,顾怀予道:“你在不回来,我就要去给你送伞了。” 大风四起,两人站在廊下,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祝颂道:“京城要变天了。” 顾怀予侧头看向他,“我也感觉到了。” 风吹起他的头发,四散飘扬,祝颂转身往屋内走,随口问道:“林枫死的时候你哭什么?” 顾怀予顿住了,站在门口看着已经在屋内坐下的祝颂,剑眉星目,潇洒桀骜,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久久移不开,他说:“觉得他很可怜。” 也觉得自己可怜。 祝颂耸耸肩,并没有看懂他眼眸中的深意,只是附和了一句,“确实很可怜。” “忙活了这么久,好好休息吧。”顾怀予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祝颂看着他的背影到底没有喊他回来给自己泡杯茶,祝颂倚靠在窗边,看着天空浓郁翻滚的乌云,要下雨了,可惜十三年前的真相还是没能大白于天下。 “祝大人。” 门口的喊声把祝颂的思绪拉了回来,祝颂看了过去,只见许沥竹和许菘蓝在门口站着。 “进来。”祝颂正了正身体。 两人前后脚走了进来。 “坐吧” 两人却没有坐,只是站着,祝颂以为他们是来辞行的,便开口问道:“有事吗?” 许沥竹跪了下去,许菘蓝紧随其后,许沥竹说道:“我代替林家感谢祝大人的恩德” 这话祝颂可听不得,赶紧站起来去扶许沥竹,“许大夫严重了,本官愧不敢当。” 许沥竹却没有顺势站起来,而是继续说道:“大恩大德草民不知如何感谢,草民也没有别的长处,只有一身医术,请祝大人允许菘蓝在大人身边侍奉三年,已报大人之恩。” 话音一落,许菘蓝便磕头,“请祝大人收下草民。” 祝颂本来是要拒绝的,但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温奉玄,温奉玄身体那么差,有个信得过的大夫在身边有害无益。 祝颂没有说话,许菘蓝便默认他同意了,赶紧说道:“多谢大人。” 了却这一桩事后,许沥竹便起身告辞了,祝颂客套了几句,许沥竹便走了,许菘蓝去送许沥竹,两人在大理寺门口说话。 许沥竹道:“祝大人是个好官,你小姑家的血海深仇只有指着他才能报,这三年你一定好好的跟在他身边。” 第16章 许菘蓝点头,“父亲放心,儿子记下了。” 风吹起许沥竹的衣摆,此案结得如此仓促,连他都知道其中许多缘由都说不清楚,但这段时间他在大理寺也目睹查案的艰难,到这个时候已经查不下去了。不过他相信只要他们不放弃,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如果连他们自己都放弃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祝颂是个有责任心的人,留下许菘蓝就相当于时刻提醒他,林家的惨案还没有结束,林家三十二口冤魂还在等着真相。 甚至不需要许菘蓝开口,祝颂自己都会鞭策自己。 许沥竹深觉他想了一个绝妙的方法,拍了拍许菘蓝的肩膀,走进了大风中。 祝颂留下许菘蓝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顾怀予的耳朵里,但在顾怀予来找祝颂的时候,祝颂已经带着许菘蓝回家了。 祝颂少说也有三天没有睡觉了,回家把许菘蓝安排好住处后倒头就睡,睡到半夜狂风大作,愣生生把祝颂给吵醒了,祝颂烦躁的睁开眼睛,想等外面的声音小点后继续睡,但是等来等去风声越来越大,祝颂被吵得睡不着,索性起来写了封拜帖。 写完后祝颂坐了一会儿,实在困得很,又倒床上睡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祝颂起床就将拜帖拿给家丁让送到东宫去,然后才去了前厅吃饭,他到的时候祝旌琛已经坐着在吃了,祝颂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包子就开始吃。 祝旌琛抬头看他,闲话道:“忙完了?” 祝颂垂下眼眸,语气有些落寞,“暂时就这样了。” 祝旌琛老道的说道:“查到国舅府之前就该停下了,都已经铺好台阶了,顺着下就行了,现在还把国舅给得罪了。” 祝颂眯了眯眼睛,心中的不甘表现了出来,“要不是他有免死金牌,我怎么也要查下去。” “那可是德妃娘娘的亲哥哥,瑾王的亲舅舅,你以为是你想查就能查下去的?”祝旌琛说着就摇头,“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吧。” 祝颂并不认同他的说法,“按你的说法难道就这样算了?” 祝旌琛纠正他道:“不是算了,是时机不合适。” 祝颂挑眉没有说话,祝旌琛知道他听懂了,“过段时间,有的是线索送到你面前,不必急于一时。” 祝颂不欲在说下去,索性转了话题,“知道了,我会抓紧把你的屁股擦干净的。” “臭小子,太恶心了,吃饭呢。”祝旌琛白了祝颂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祝颂没说话了,祝旌琛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这个雨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下下来啊。” 祝颂也看了天色,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这雨早就该下了,但一直都没下。 祝旌琛道:“赶明儿去钦天监走走,这天气有点反常。” 祝颂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常的,“雨季不都这样吗?” 祝旌琛还是那句话,“太年轻了。” 这话把祝颂的话都堵死了,祝旌琛又说道:“你带回来的那个许菘蓝,是什么意思?” 祝颂回道:“没什么意思,想带就带回来了。” 祝旌琛玩笑道:“你今年都二十五了,还不着急找媳妇呢,你娘回来又该念叨我了。” 祝颂喝了一口稀饭,没有接话,这种话题少说少错,祝旌琛却不放过他,“跟爹说说,你到底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祝颂随口道:“你看我这忙得双脚不沾地的,能上哪儿去心仪人家姑娘去啊” 祝旌琛道:“你娘不是给你约了张家姑娘吗,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也没想法?” 祝颂道:“再给你把屁股擦干净之前,我不会考虑这些事情的。” “哎呀,你这小子,都说了在吃饭啊,粗俗。你在女孩子面前可别这样。” 祝颂闲散的回了句,“知道了。” 吃完了饭,祝颂正准备去大理寺,他派去东宫送信的家丁就回来了,“大爷,东宫回复说太子身体不好,不方面见客哩。” 祝颂怀疑的看向他,“你确定?” 被怀疑的家丁却很笃定的点头,“确定,他确实是这样回我的。” 祝颂问道:“是哪个?是不是那个干瘦得跟猴子一样的那个,鬓间一撮黄毛那个?” 家丁忙不迭的点头,“就是那个,态度可傲了,猴子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祝颂听完二话没说抬脚就去了京兆府,他就不信翻遍他九族找不到一个人犯过事。 祝颂来到经京兆府时,瞿州白还在升堂,祝颂便在后堂坐着等他,喝了两杯茶后瞿州白终于忙完了。 瞿州白还没进门就开始抱怨,“这年头的夫妻怎么老是过不下去,一连好几天每天都是和离的。” 京兆府什么事都管,比大理寺杂多了,瞿州白很少跟祝颂说起这些,祝颂对他的具体工作并不熟悉,听到他的话还觉得有些惊奇,“和离不是双方同意到京兆府走个流程就行了吗,怎么还要升堂?” 瞿州白走到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得好就是走个流程,说不好就要扯皮,什么嫁妆啦,什么新置办的物件分配不满意,就要上诉状啊。” 祝颂还是不明白,“那也不用你一个京兆府尹亲自升堂吧。” 瞿州白望着他无奈的笑道:“在京城,京兆府尹算什么,国舅的小姨子,公主的手帕交,哪个惹得起啊,今天不亲自升堂明天就给我告到皇上那儿去,说我蔑视皇族。” 祝颂对他表示深深的同情,难怪一天这么阴郁,这搁谁谁笑得出来啊。 祝颂简单的安慰了他两句,然后说起了正事,“帮我查个人。” 瞿州白更无奈了,“谁都得罪不起,谁的面子都给啊。” “明天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啊?”祝颂用夸张的语气逗他,瞿州白没憋住笑了,“还算你有点良心,给你查给你查。” 祝颂道:“不知道叫什么,就是东宫的一个下人,看起来跟猴子一样。” 瞿州白听完第一句就开始愁眉苦脸了,“听听这叫什么话,要查猴子去百兽园啊,我这儿全是人呐。” “小白白,帮帮忙” 听着祝颂肉麻的声音,瞿州白打了个寒噤,“咦,收收疯,我给你查,我马上给你查,猴子也给你查出来。” “谢谢你,小白白。” “咦~” 瞿州白逃也似的跑了,祝颂笑着跟了上去。 第15章 到了下午,瞿洲白才找到了祝颂想要的材料。 张风,今年二十八岁,三年前他舅舅看上了西柳村一个农户的女儿,下了聘礼人家不同意,强行把人掳走了,农户告到了京兆府来,好在去的及时,小姑娘还没有被糟蹋,张风的舅舅因强抢民女而入狱,判处十年监禁。 后来运作了一番,改判罚金三百两,赔偿于农户家,农户家便同意和解,当场就把人给放了。 祝颂看着卷宗,问了瞿洲白,“运作一番?他一个小小的东宫小卒,能运作到你这儿来?” 瞿洲白伸出手指朝他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吧,温奉玄没人在意,但东宫可是人人盯着,能在东宫里当小卒的哪个后背没颗大树?” 这倒是出乎祝颂的预料,“谁啊?” 瞿洲白回道:“说起来你也不陌生,陈玉荣来的。” 祝颂挑眉,“国舅府的一个管家,也值得你给这么大的面子?” “话还没说完呢,别着急嘛”瞿洲白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一下,在祝颂垂眸看过去的时候才低声说道,“带着瑾王的口信来的。” “啧。”祝颂不屑的舒了一口气,随即问道,“同意和解农户签字没有?” “当然”瞿洲白回答得很利索,但故意停顿了,“没有。” 祝颂挑眉道:“没有你就敢放人,不怕大理寺追查啊?” 瞿洲白无所谓的说道:“京兆府怕瑾王,大理寺不怕就去硬刚呗。” 祝颂站了起来,将卷宗拿起,“晚上请你吃饭。” 瞿洲白好奇的问道:“张风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纯纯看不惯。”祝颂转身就走,瞿洲白叮嘱了一句,“别闹得太过火了。” 祝颂头也没回,“放心吧,我有数。” 祝颂带着卷宗回了大理寺,顾怀予正在前厅喝茶,见他过来,与他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哪能啊,不来被御史台知道了,明天弹劾我的折子就得扔我脸上。” 顾怀予看着他手里的卷宗,“去京兆府了?” 祝颂回道:“嗯,闲来无事去查了查京兆府近来的卷宗。” 大理寺主管官员犯罪案件以及徒刑以上案件的审理,对京兆府审理的案件有复查权,不过祝颂从来没有去京兆府查过案卷,都是顾怀予去,所以顾怀予对他的说辞并不信,但祝颂没说他也没有多问。 “查出什么来了?” 祝颂回道:“查出一点小问题,问题不大,但得走一趟。到了下值时间你就回去吧,不用等我。” 第17章 顾怀予也没有多问,应了一声。 祝颂带着衙役来到东宫,气势汹汹的敲了门,开门的还是张风,原本一脸不耐烦在看到祝颂以及他身后的一干衙役时又连忙变了脸色,“不知道大人有何事?” 祝颂微微侧头垂眸看向他,似笑非笑,“你就是张风?” 张风一个激灵,随即应道:“是,小的就是张风。” 祝颂扬手轻轻一挥,“带走。” 衙役们上前押住了张风,张风顿时发出了惊悚的嚎叫,“大人,不知道我所犯何事,为什么抓我?” 祝颂没有说话,只是朝东宫内深深的看了一眼,东宫里别的仆从婢女都悄悄的往这边看,祝颂微微一笑,婢女们纷纷红了脸。 可惜,没看到温奉玄。 祝颂转身喝了一声,“收队。” 张风的嚎叫声一直不停,祝颂给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立马就给他嘴里塞了帕子,可算是消停了。 回到大理寺,祝颂进了大堂,走到上首坐下,衙役们带着张风在堂前跪下,祝颂一拍惊堂木,“张风,你可知罪。” 张风嘴里被塞着帕子,咿咿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衙役们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提醒祝颂张风嘴里还塞着帕子,毕竟大人也不是瞎子。 祝颂冷着脸,“蔑视公堂,不知悔改,罪加一等。” 张风着急了,叽里呱啦的一阵折腾,终于是把嘴里的布顶到一边,赶紧说道:“大人,小人实在不知所犯何罪啊,小人一向遵纪守法,连蚂蚁都不敢踩啊大人,请大人明察。” 祝颂翻开桌子上的卷宗,“张泽,认识吧?” 张风点头承认,“认识,他是小人的舅舅。” 祝颂接着道:“你承认就好,三年前他因强抢民女判处十年监禁,结果仅仅过了三个月人就给放了。” ‘啪’的一声大响,惊堂木拍在桌子上的声音尤为的响,吓得张风人都抖了一下,祝颂趁机提高音量,冷声质问,“本官查到是你在背后搞鬼,你还说你没罪?” 张风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没有说出来,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瑾王给抖出来,那他岂不是不要命了。 但性命关天他脑子转得也快,又连忙说道:“大人,此事并不是我在后背搞鬼,而是王家收了钱,自愿撤诉的。” 祝颂道:“撤诉的证据呢?本官可没有见到王家人签字的任何凭证。” 张风说道:“定然是签掉了,我.我马上去找他,他收了钱肯定会认的。” 祝颂冷冷道:“证据都没全就把人给放了,你还说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此时张风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联想到今日被他退回去的拜帖,当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拜伏在地上,“是小人的错,小人以后一定谨言慎行,请祝大人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祝颂也不是真要他的命,便顺势缓了神色,“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听到这话张风才算松了口气,“多谢大人教诲。” 祝颂话锋一转,“你在东宫当差也辛苦了,本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但是既然有差错总不能不罚吧。” 张风的心又提了起来,“大人,这..” 他想求情,但又不知道祝颂的处罚是什么,若是小惩大诫,他也就认了。 祝颂体贴的说道:“就罚十个板子吧,也涨涨记性。若不罚板子,那就蹲三个月大牢,或者罚百两银子,你选吧” 张风心想,大牢不想蹲,钱也舍不得,十个板子问题也不大,便就应下了。 “小人认罚十个板子。” 祝颂吩咐衙役,“带下去行刑。” 衙役拉着张风去了院子里,将人按在刑凳上,‘啪’‘啪’一阵打,张风这些年养得好,细皮嫩肉的哪禁得起打,一板子下去叫声震天响。 打完了十个板子,张风已然去了半条命了,但衙役还没停下,张风赶紧大喊,“十个,够十个了。” 衙役解释道:“蔑视公堂,罪加一等,一共是二十大板。” 张风有苦说不出,早知道是二十大板,他就给钱了,但现在都挨了十个板子了,再给钱也不划算,于是又硬生生挨了十大板。 二十大板打完,张风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刑凳上,动都动弹不得。 祝颂在他面前蹲下,用手拍了拍他震得通红的脸,“小子,做人呢别那么势利,不然就不是二十大板这么轻松了。” 张风痛得脑子发胀,但思绪清晰,知道这是在敲打他,便也应声,“谨记大人教诲。” 祝颂冷笑了一下,又问道:“有人来接你吗?” 张风被带走得突然,还没有来得及让人通知家里人,老老实实的回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祝颂道:“天都黑了,你一身血在街上走,估计又要吓晕几个胆子小的了。为了京中安宁,本官就破例送你一趟吧。” 张风脑门的冷汗又出来了,他拿不准祝颂的心思,又不敢跟他对着干,只能接受了,“谢.谢谢大人。” 祝颂站了起来,“那走吧。” 张风嘴比脑子快,问了一句,“走回去啊?” 祝颂反问他,“你刚才不是说能走吗?要本官给你抬回去?” 张风连忙摆手,“不不不,小人不是那个意思,能走的,能走的。” 祝颂领着张风往东宫走,但由于张风实在走得太慢了,祝颂走一步他得走十步,不过祝颂也不着急,一路走一路等,来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走到东宫门口,张风已经跟从水里捞出来的差不多了,他站在门口跟祝颂道谢,“多谢大人。” 祝颂见他愣是一点眼力见没有,真心发愁,“本官护送你两个时辰,不会连杯水都没有吧?” 张风错愕了一瞬,又连忙点头,“有的,大人有的。” 张风上前敲了门,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见到张风下意识问道:“张哥你没事吧?” 说完才看到了祝颂,因为祝颂还穿着大理寺的官服,男人又连忙喊道:“大人。” 张风语气不太好,“别愣着了,快去给大人泡茶。” “是。”男人应了一声马上就走了。 祝颂也不是因为这杯茶来了,便与张风说道:“你去躺着吧,不用候着了,我喝了茶自会离开。” 张风本就痛得不行,早就不想伺候了,听到他的话如临大赦,应了一句就回房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东宫里的静悄悄的,祝颂自在的在东宫里晃来晃去。 走着走着走到一处眼熟的院子,祝颂认出这是温奉玄的院子,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结果一进院门就看到一身薄衣的温奉玄站在院子里摘了花瓣往嘴里送。 月光下的温奉玄美得跟神仙一样,如果那花不是夹竹桃的话祝颂定然会好好欣赏一番的。 怎么每次见他都这么不省心呢? 第16章 “住手。” 祝颂赶紧出言制止,但明显已经晚了,因为在他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就看见温奉玄就倒在了地上。温奉玄面朝着他似乎还看了他一眼,但天太黑了,祝颂又着急根本没有看清楚。 祝颂大步跑到温奉玄面前蹲下去将他抱了起来,“喂,你怎么样了?” 借着月光祝颂看到温奉玄嘴唇的黑了,祝颂赶紧伸手去探温奉玄的鼻息。 卧槽,幸好,还有气。 祝颂来不及多想,抱起温奉玄就往外面冲,刚才逛了一圈,现在他对东宫熟得不能在熟了,直直的往大门去。 突然一道黑影强势拦住了祝颂,长剑闪着寒光,来人冷声喝道:“将人放下。” 祝颂见他一身黑衣,黑布蒙面,面巾有些歪,似乎来得很急。一看就不是好人,祝颂二话不说就大喊了一声,“来人啊,走水啦。” 黑衣人有些懵,祝颂冷冷的看着他,先发制人,“竟然在东宫抢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 听到他的话黑衣人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眸中流露出不可置信来,于此同时东宫的仆役听到走水此时全都起来了,动静很大,“哪里走水了?”“啊?”“烧哪来了?” 黑衣人见势不对,几个纵身跳进阴影中不见了踪影,祝颂也趁人还没有发现时,急匆匆的就抱着温奉玄跑了,此时他才后悔刚才应该坐马车来的,但现在后悔已然无用了,只能抱着温奉玄在夜色中飞奔。 急匆匆的回到祝府,祝颂抱着温奉玄就去找了许菘蓝。他门也没敲,直接就踢了门,但奇怪的是房门并没有关,祝颂使了大力,还踉跄了一下,直接踩空扑进了房中,堪堪才站稳。 屋内没点灯,月光照得不够亮,屋内显得黑漆漆的,祝颂便喊了一声,“许菘蓝。” 没有回应。奇怪,这大晚上的人去哪儿了? 祝颂抱着人从房间内走出来,正要找人问的时候,就看见许菘蓝走了进来,看到祝颂抱了个人还问道:“祝大人,你这是?” 第18章 祝颂也没有问他去哪里了,只是说道:“一个朋友,中了毒,你给看看。” 一听中毒,许菘蓝就严肃了起来,“快,抱进来放下。” 祝颂抱着温奉玄进屋,将他放到了小榻上,同时许菘蓝点了灯后过来查看,见温奉玄嘴唇发黑,眼眶发青,脸色瞬间就不对劲了,又掰开他的眼皮看了,把了脉后说道:“这是夹竹桃的毒。” 祝颂眉头皱得很紧,“我知道是夹竹桃的毒,赶紧解毒。” 许菘蓝看着温奉玄的脸摇了摇头,说话很直白,“不仅仅是夹竹桃的毒,他的体内还有别的毒,单一的毒好解,这种复杂的毒我解不了。” 祝颂拧眉,“你解不了,那谁解得了?” 许菘蓝倒是镇定,“祝大人莫慌,我刚刚才得知鬼谷神医进京了,现下正在天悦客栈,若是他能出手,必能能解毒。” 祝颂略微松了口气,温奉玄这运气也太好了。 急急忙忙的来到天悦客栈,小二来得很快,许菘蓝敲了两声他就来开门了。 前几天祝颂才刚刚来过,所以小二也认识他,见到他特客气的喊了声,“祝大人。” 祝颂问道:“鬼谷神医住哪间?” 小二回道:“小的不知道谁是鬼谷神医啊。” 许菘蓝换了种问法,“苏梨住哪间?” 一说苏梨小二就知道了,“住在天字第三间,我带大人上去吧。” 能当小二的天生话就多,即便没有人问也能自己说起来,“这位梨公子也是刚刚才来,也是急得不行,把门都快给拍散架了,说话语气也冲。我在京中十几年了,也没见过这号人,心里还想这人是谁呢,原来竟然是位神医。” 祝颂心思没在这上面,也没有接话,许菘蓝倒是接了话,“是,我也是刚知道,说是才从青州过来,据说这位大夫神秘得很,我也未曾见过。” 小二道:“还带了面具呢,可神秘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天字第三间,小二上前敲了门,“客官,有急事救命。” 里面的人冷喝了一声,“睡了,不救。” 话音一落,祝颂直接一脚就把门给踢开了,这个点大家都睡了,被这惊天动地的声音一吵全起来了,小二连忙说道:“大人您忙着,我去解释解释。” 小二说完就走了,祝颂抱着温奉玄进了房间,许菘蓝自觉地去点了灯,床上的人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带着银质面具,眼神冷峻,“你们是?” 祝颂拿出大理寺的腰牌,话不多说,“大理寺办案,劳你救个人。” 进门之前苏梨态度很硬,但进门后就变了,准备的说是看到温奉玄的时候变的,也没有多说,直接上手给温奉玄看起了病,若不是祝颂太过担心温奉玄,定能看出苏梨眼中的担忧以及翻给他的白眼。 苏梨很快就诊断完了,利落的掰开温奉玄的嘴给他喂给了一颗药丸,“这药丸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心脉,要想解毒,须得用青州许家的传家宝-龙骨入药才行。” 许菘蓝连忙说道:“我马上给家中写信,让他们把龙骨送来。” 苏梨说道:“那颗药只能保他五天性命。” 五天,青州离京千里,一来一回最快都得要四天。 祝颂看向苏梨,“若我拿到龙骨,何处找你去?” 苏梨十分爽快,“我这半月都会在京城,拿到龙骨后直接到天悦客栈来找我就行。” 祝颂不放心的补了一句,“大理寺办案,所有人都得配合,你要是敢耍我,后果自负。” 苏梨抬眸看向他,眸中略有屑意,“祝大人放心,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话不宜多,说完祝颂就带着人走了,许菘蓝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苏梨,眼里的崇拜都要溢出来了。苏梨冷眼瞧着他,毫不领情的忽视他去床上躺着了。 出了客栈,祝颂问道:“必须写信吗?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 许菘蓝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递给他,“这个白玉兔子是许家少当家的凭信,大人可带着它去青州拿龙骨。” 祝颂将温奉玄交给他,“时间紧急我须立马赶往青州,此人极其重要,你带回去交给我爹,务必亲自交到我爹手上,告诉他,这是给他的惊喜。” 许菘蓝虽然不了解内情,但从祝颂的语气中还是感受得到事情的重要性,十分严肃的点了头,打着包票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亲自交到祝老爷手上。” 祝颂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回身去天悦客栈买了匹马,并且熟练的把账记在了祝旌琛头上。祝颂骑马狂奔往城门口而去,用大理寺的令牌叫开了城门,急急往青州而去。 另一边许菘蓝抱着温奉玄走在寂静的大街上,天昏地暗,整个天地只有他的脚步声,月光还算明亮,但他一低头就看见温奉玄黑色的嘴唇,渗人得很。 突然一颗石子打在他的背上,许菘蓝回头看去,强忍心神喝了一声,“谁?” 一道急促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许菘蓝感觉到身边有人,他回头看去,脖颈重重的挨了一手刀,他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闭眼时他看到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慌张的去抱他怀里的男人。 晕过去的那一刻,许菘蓝想的是,完蛋了,祝老爷的惊喜没了。 第二天,许菘蓝是在祝府的门口被硕大的雨声吵醒的,一睁开看到祝府的大门还有点恍惚,随即想起昨晚的事情,赶紧跑进府中,雨势太大他在院子里跟要出门上朝的祝旌琛撞上了。 “哎哟喂,年轻人这么莽撞可不行哟。” 祝旌琛伞都差点被脱手,急急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整了整自己的官帽。 许菘蓝赶紧说道:“不好了,惊喜没了。” 祝旌琛道:“我现在要去上朝,什么惊喜不惊喜的等我回来在说。” 许菘蓝追着他,“昨天深夜,祝大人抱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回来..” 一句话,留住了上早朝快要迟到的祝旌琛,瞪着大眼睛看着许菘蓝,“继续说。” 许菘蓝继续说道:“那个男人中了毒,我解不了..” 听到这儿祝旌琛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去上朝了,回来在说吧” 许菘蓝还要说下去,但祝旌琛毫不犹豫的推开他,上朝去了。 坐在轿子上的祝旌琛脑中还在想许菘蓝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不行,得赶紧把祝颂的婚事定下来,三天两头的往家里带男人,这算什么个事啊。 今天就给夫人写信,让她赶紧回来操持祝颂的婚事,最好年底就把婚结了,明年就能抱孙子。 祝旌琛越想越美,美滋滋的心情在早朝迟到被骂了之后一扫而空,苦哈哈的干了一天活,在天快黑的时候又苦哈哈的回了祝府。 等了他一天也苦哈哈的许菘蓝看见他苦哈哈的脸时,相比之下显得更苦了,但还是硬着头去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过程就是这样的。” 祝旌琛听了他的表述后皱着眉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许菘蓝回道:“特别特别的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是一种极其震撼的美,简直比天上的神仙还好看..” 祝旌琛无语的打断了他源源不断的溢美之词,“我不想知道他到底有多美多好看,我想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在听了许菘蓝的描述后祝旌琛的持续了一整天的苦闷一扫而空,连声赞叹,“好哇,截得好截得好” 说罢有意识不对,“你说祝颂去哪儿了?” 许菘蓝被他搞得有些懵,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复述道:“去青州拿龙骨了。” 祝旌琛听罢猛的一拍桌子,“这个臭小子,一天也不让人安生。” 许菘蓝不明白他的意思,还问道:“怎么了?” 祝旌琛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没你的事了,玩儿去吧。” “啊?”许菘蓝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见祝旌琛没有要说的意思,就识趣的自己走了。 在许菘蓝走后,祝旌琛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太子今日已经出京了,祝颂白跑一趟不说,京官擅自出京可是重罪啊。 老天,这叫什么事啊! 第17章 祝旌琛好整以暇的叹完了气,这才穿上斗篷冒着大雨去了顾府。 顾怀予没想到祝旌琛突然来访,还以为祝颂出什么事了,赶紧出门迎接,“伯父,是祝颂出了什么事了吗?” 祝旌琛道:“进去说。” 顾怀予赶紧带着他去了书房,关上门叮嘱好仆从这才说道:“现在没有外人了。” 祝旌琛道:“祝颂昨晚用大理寺的令牌叫开城门出京了。” 顾怀予自然知道这件事,但能让祝旌琛夤夜来访的,必然是大事,故而一听就皱紧了眉,“他出京干什么?” 祝旌琛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不是什么正经事。他无旨出京肯定会被弹劾,此事只有你能帮他了。” 第19章 顾怀予应道:“伯父放心,我肯定会帮他的,等会我就进宫。” 祝旌琛点了头,“如此甚好。” 顾怀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他去哪儿了?” “青州许家” “生病了?” “不是,说是去找什么龙骨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解毒。他就是脑子不好使,回来我骂他。”祝旌琛生怕太子的事被发现,说完了也没有多留就回家了,留下顾怀予下嘴唇都快咬破了也没有想到在皇上面前怎么为他开脱,但祝颂昨晚就出京了,保不齐御史台已经知道了,今晚务必要给皇上一个交代,否则只会越拖越严重。 顾怀予实在想不到好的说辞,只能拿剑刺了自己肩膀一剑,然后让府医简单包扎后急急进了宫。 顾怀予很顺利的在勤政殿见到了梁皇,梁皇一眼就看到了他还在渗血的肩膀,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受伤了,怎么搞的?” 顾怀予拱手回道:“禀陛下,昨天晚上臣夤夜遇到了刺客,刺伤了臣,恰好遇到了祝颂,祝颂追着刺客出了城,臣本以为他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来,臣心中甚是担忧,想向陛下请一道旨,带人出京寻找祝颂。” 听到他的话梁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弹劾祝颂擅自离京的奏折他今天下午就收到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事。 梁皇问道:“可有线索刺客是何人派来的?” 顾怀予微微摇头,“近来大理寺的案子不算多,最大的也就舒云山庄的案子了,但也已经结案,臣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人想要臣的命。” 梁皇道:“你带人去找吧,敢公然谋害朝廷命官,一定要彻查到底。” 顾怀予拱手谢恩,“多谢皇上,臣一定会尽力把幕后之人查出来的。” 梁皇点了头,顾怀予便告退离开了勤政殿。从勤政殿出来的时候顾怀予长舒了一口气,为了做戏做得真,顾怀予没有耽搁,回到大理寺清点了十五人带着出城了。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顾怀予在京城周围佯装搜捕了三天,终于等到了急匆匆回来的祝颂,顾怀予算着时间,就在管道上等他呢。 祝颂昼夜不停的跑了四天,马都跑死了两匹,人都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被大雨打湿的衣裳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在看到顾怀予时眼睛都亮了,一个飞身下了马,“你怎么在这儿?” 顾怀予将伞撑过去,将祝颂遮起来,大雨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 多余的话顾怀予没有说,只是与他通气,“我跟圣上说,我遇到了刺客被刺客伤了,你追着刺客出了城,我向圣上请了离京的旨,一直在这里等你。” “多谢。”对于顾怀予冒着风险帮了他的这么忙,祝颂除了感谢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顾怀予叮嘱道:“我倒是没事,只是你等会进宫跟圣上说的时候说得像样点。” 祝颂点了头,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就一道急匆匆回了京。 祝颂急匆匆的回到祝府时,祝旌琛正好休沐在家,看到他的样子嫌弃得不行,“讨饭还差个碗,我让人给你拿来。” 祝颂心忧温奉玄,也没理会他的剜酸,只是问道:“温奉玄呢?” 说起这事祝旌琛就没好气,“干嘛,还嫌闹得不够大。” 祝颂皱着眉,语气很正经,“龙骨没拿到,我要带他去找苏梨。” 见他这么死脑筋,祝旌琛也不想诓他,“你走的第二天太子就请旨出京了,说是病重了想去苏州养病,圣上允了。” 祝颂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是中毒昏迷了吗,谁去替他请的旨?” 祝旌琛道:“根据宫内传出来的消息,是太子亲自去请的旨,说是状态非常不好,但绝不是你说的中毒昏迷不醒。” 祝颂还是不太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亲眼看见他吃了夹竹桃,鬼谷神医亲自跟我说的没有龙骨最多只能活五天了,怎么可能请旨离京呢?” 祝旌琛十分无语,但又念着是自家孩子,还是与他说道:“儿子啊,温奉玄今年多少岁?” 祝颂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的回道:“十八。” 祝旌琛道:“如果温奉玄真的像你想的那样单纯无害,没有一点心机,你觉得他能在深宫中好好的活下来,并且成功入主东宫吗?” 祝颂想起这两次在东宫的见闻,心里虽有怀疑但并不认同祝旌琛的猜测,“为什么不能?” “我就说还是太年轻,见识得太少了”祝旌琛都笑了,他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祝颂不谙世事的眼眸,还是作罢了,“算了,有些道理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懂的,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不会信我的。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太子绝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好了,现在赶紧回宫向圣上请罪去,要不是怀予,这次你必定要栽个大跟头。” “行,我先洗个澡去。”既然温奉玄都离京了,那他也管不了他了。祝颂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又转身回来与祝旌琛说道,“那天我去东宫的时候真的在东宫遇到了刺客,现在温奉玄又没在,东宫一个主事的都没有,大理寺要是查起此事,东宫岂不是随我进出。” 祝旌琛没说话,祝颂道:“赶紧把你那些烫手山芋整理出来,趁这次机会一定要把假货全部换出来。” 祝旌琛刚才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弭了,挑了眉没说话,这就表示默认了。 可是结果与祝颂想的不一样,因为他进宫请罪,被圣上先是骂了一顿,然后罚了半个月禁闭。 虽然算是事出有因,但不能开这个口子,所以还是处罚了他一顿,就这还是看在顾怀予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不然处罚得还要严重。 但是祝颂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于是他据理力争,“陛下,臣出京前追查刺客,在东宫外面遭到伏击,贼人定然是冲着太子去的,臣想向陛下求个恩典,让臣彻查此事,戴罪立功。” 本来按照之前的心态,梁皇根本不会理会这事,但偏偏那天温奉玄来见他时一副马上就要死的样子,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先皇后弥留之际的模样,心又软了一下,但看着祝颂以及桌子上弹劾祝颂的折子,拒绝了他。 “东宫是不是闹了刺客,让顾怀予去查。” 祝颂还要求情,“陛下。” 梁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朕已经从轻处理了,不必在多说。正好你也趁这段时间休息休息,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回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祝颂自然不会不知趣,叩谢主隆恩后出了皇宫。 当天祝颂就回家关起了禁闭,许菘蓝知道他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来找了他,见他人蔫巴巴的,神色不佳,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赶紧问道:“祝大人,此行可是不顺畅?” 许菘蓝还不知道他没有拿到龙骨的事,祝颂趴在桌子上抬头看向他,“嗯” 许菘蓝着急得直接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祝颂回道:“龙骨被人赢走了。” “什么?”许菘蓝很惊讶,“这怎么可能呢?” 祝颂挑眉,他当时听到的时候也不相信,但是那天的医典大赛几乎人尽皆知,不可能整个青州城的人都说谎。 许菘蓝又问道:“是谁赢的。” 祝颂道:“自称什么惊华峰传人的,孤身一人,赢了龙骨后急匆匆的就走了,也没有留下踪迹。说是看起来并不想人找到他。” “惊华峰?”许菘蓝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祝颂现在也不关心什么龙骨了,他现在只知道若是他真在家关半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许菘蓝到最后也没有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说过惊华峰传人,十分苦恼的走了,祝颂心里搁着事也没有管他。 祝颂左思右想,最终在夤夜十分,穿上夜行衣从后门出去径直去了顾府。为了掩人耳目,祝颂还是翻墙进去的。 祝颂从小就在顾府跑,闭着眼睛都知道往哪儿走。 此时夜色已深,府中仆人皆息了,祝颂径直来到顾怀予的院子,书房的灯还来亮着,祝颂来到书房的门口透过缝隙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顾怀予站在书桌前,正聚精会神的画画,昏黄的灯光的打在他的脸上跟画一样美。 祝颂抬手敲了门,顾怀予抬眸微微皱眉,语气微冷,“谁啊?” “我。” 听出来是祝颂的声音顾怀予微微惊讶,略显慌张的用白布将桌子上的画像盖了起来,然后才匆匆去开了门,在看到门口的祝颂时,连忙侧身让他进屋,同时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祝颂说道:“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顾怀予跟着他面对面坐下,一边泡茶一边问道:“你说吧,什么事?” 祝颂嘴唇抿来抿去有些开不了口,顾怀予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抬眸去看他,“到底什么事啊?这么扭捏可不像你了。” 第20章 祝颂道:“怀予,咱俩是最好的兄弟。” 顾怀予点了头,“当然,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有事就说呗,我肯定会帮你的。” 祝颂本来已经想好了,把他家的事告诉顾怀予,让顾怀予帮忙把贡品换回来,但现在看着顾怀予略显着急的神色他突然又改了主意了。这本来就是他家的事,若是事情暴露了,对于顾家可是灭顶之灾,他不能因为顾怀予跟他关系好,就把顾怀予拉进这个旋涡中。 于是他笑了笑,“你不是受伤了吗,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顾怀予微微敛眉,“你冒这么大风险就为了这事?” 祝颂道:“这可是大事。” 顾怀予道:“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吧,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呢,你还是谨慎点好。” 祝颂不明白,“盯着我干什么?” 顾怀予道:“你得罪了陈国舅就等于得罪了瑾王,当然是盯着你犯错然后抓着你的把柄去瑾王那儿露脸。” 祝颂不屑的哼了一声,“三王争霸,瑾王还没有必胜的苗头吧,这就要邀功了。” 顾怀予道:“皇上虽然最偏爱肃王,但最近几年陈德妃宠冠后宫,母子一体,偏向瑾王的朝臣也多了。” 顾怀予没有过多的谈论此事,这不是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事,毕竟现在太子都还在,虽然很可能马上就要死了,那也得等他死了在说。 “赶紧回去吧,半个月很快就过了。” “好。”祝颂也没有多待,转身就走了。 第18章 雨一直下,空气都黏糊糊的,干什么都没劲,祝颂在家睡了三天,把之前缺的觉全给补回来了,又在家闲了两天,闲得身上都快长毛的时候被梁皇紧急召进宫了。 冀州水灾,五年前才刚刚修建的驻堤大坝塌了,冀州损失惨重。 梁皇脸色阴沉,虽然没说话但周遭的气氛压抑得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祝颂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冀州上报的折子,先是装聋作哑的点评一句,等着看梁皇的意思,“天灾不可测,圣上息怒。” 听了他的话梁皇更是气得拍了桌子,“要真是天灾朕也认了,你可知道那花了朕五百万两的银子的大坝半天都没顶过,跟豆腐做的一样,水一发就垮了。” 祝颂的震惊表现得很明显,“五年前才建的大坝,这也太不禁事了。” 梁皇气得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想说,看着他道:“你拿着朕的尚方宝剑去,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务必要将蛀虫全部揪出来。” 祝颂应了声,“是,臣一定不负圣上厚望。” 梁皇发了气后稍微冷静了点,继续说道:“此时灾民怨气甚重不宜点火,你明面上还是作为赈灾的钦差去的。” 祝颂拱手道:“臣此去先赈灾,等灾情稳定灾民都安顿好后,在行追责。” 梁皇满意的点头,“兹事体大,你带上凌野凌望同去。事不宜迟,马上启程。” 祝颂应道:“谨遵圣喻” 从勤政殿出来,祝颂回家收拾东西,后脚祝凌野和祝凌望也接到圣旨回家收拾了,给管家留了话,三人就急匆匆的赶往了冀州。 快马加鞭走了两日便到了冀州,进入冀州境内,祝颂才知道梁皇为何如此生气,灾民遍野,哀嚎漫天,满地的洪水没过了马的膝盖,还在不停的上涨。 祝颂三人径直来到巡抚衙门,此前冀州水灾刚发生,冀州上了奏折,圣上派了工部侍郎宋顺然和钦天监副监正张挽平带了白银二十万两前来赈灾,但效果堪忧。 钦差到来,冀州巡抚易康宁,冀州总督段征鸿,宋顺然,张挽平一道在门口迎接,几人寒暄了几句后,便说起了正事。 易康宁汇报道:“在水灾的发生的第一时间,巡抚衙门就开仓放粮,派出衙役对受灾被困的灾民进行了积极的援救,但奈何灾情太猛,巡抚衙门实在难以为继便上书朝廷。在朝廷的赈灾款下来后,下官与众人大人积极着手修建难民处,施粥,但灾情持续发力,不仅将已经建好的难民处全数冲垮,受灾人数还与日俱增,朝廷所拨二十万已经所剩无几。” 祝颂听得眉头微挑,他这才来呢就让跟他诉起苦来了。 祝颂坐在上首沉声问道:“所剩无几具体是多少?” 易康宁闻言悄悄的看向了宋顺然,但宋顺然只是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半分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于是他又看向了段征鸿,段征鸿朝他微微扬眉,也没有表示。 祝颂看着他的这些小动作心里就来气,又问了声,“报不出来?” 易康宁赶紧回道:“报得出来,大概还剩五万两。” 祝颂反问他道:“还剩五万两也叫所剩不多?” 易康宁见祝颂语气不善,便解释道:“张监正预测此次灾情还会持续,即便灾民不持续增加,这五万两银子也顶不到多大的事。” 祝颂没有继续跟他掰扯银子的事,“现在现场的情况具体怎么样?” 易康宁回道:“难民处被冲垮了,现在正着手重建难民处,每日会在城门口施三次粥,确保灾民吃得上饭。” 祝颂问道:“难民处被冲垮了,灾民们现在何处安置?” “呃..”易康宁顿了一会儿回道,“人数太多,没有办法集体安置,又恐他们进城造成混乱,所以暂时还在城外,不过等难民处建起来,就好了。” 祝颂听着就冒火,站起来说道:“带我去难民处看看。” 易康宁有些诧异,“可是下这么大雨出门多有不便,祝大人还是在府衙等候,我派人去现场看了将进度禀报于大人。” 祝颂沉着脸看着他,“带路。” 易康宁还要在劝,祝颂一眼扫过去噤声了。 祝颂要走,易康宁和段征鸿自然是陪着,宋顺然说他前几天吹了风淋了雨头疼便在府衙中休息,张挽平不在视察之列也没有去。 一行人坐在马车来到城门口,刚好遇到放饭的时间,城门口架起五大口铁锅,冒着热气,很香。 易康宁邀功似的说道:“为了确保灾民们吃饱我们召集了各地的米商,每日都是吃的大米饭,今天中午做的是土豆烩饭。” 祝颂难得的点了头,他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放饭的大锅前一看,果然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只不过灾民实在太多,一眼望不到头。祝颂问道:“这么多人,只有五口锅要放多久?” 易康宁回道:“大人,别看人多,但打饭打得快,不消一个时辰就能全部打完。” 祝颂点了头,易康宁在他身边扬声大喊道:“今天吃土豆烩饭,一人一碗,不够的还可以在加。大家伙坚持坚持,难民处马上就要建好了。” 排在最前面的灾民们一个个都红光满面的,穿的虽然是粗布麻衣但十分干净,只是没有遮挡,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听到易康宁的话十分感激的回道:“多谢大人。”“谢谢大人。” 易康宁笑容满面,“这没什么,这是作为父母官应该做的”说罢又介绍起祝颂来,“这位是圣上钦点的救灾的钦差祝颂祝大人,大家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说,钦差大人一定会为大家解决好的。” “多谢钦差大人。”“多谢钦差大人。” 有前面的人带头,后面的人也跟着吼,生怕把自己给落下了,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绝于耳,易康宁笑嘻嘻的凑到祝颂面前说道:“祝大人,看完了,咱们回去吧。” 祝颂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易大人既然这么忙就先回去,本钦差在走走。”说完就逆着队伍往往前走去。 “诶”易康宁见没有劝住祝颂,咬着牙也跟了上去,“大人 ,灾民就这样了,雨这么大,又到中午了,我们准备了接风宴,咱们回去吧。” 祝颂理都没有理他,往后走灾民就开始变得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皮肤被水泡得发白,见到祝颂他们过来也瑟缩得不敢打招呼,祝颂走了一路发现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在排队。 走出管道,灾民们都在树林里躲雨,有大树的树干被掏空小孩子们站在里面眼巴巴的打量着祝颂,更多的是用一排排树干做成简陋的房顶,上面放着茅草,但雨势太大,还是很漏。 祝颂发现老弱妇孺都没有去排队,便问道:“你们怎么不去排队呢?” 大家都有气无力的,一脸病态,连看过来的人都很少,她们面无表情的躺着周身都弥漫着绝望的压抑感。 易康宁在旁边解释道:“城里的大夫不够,大概是淋病了。” 祝颂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树洞前,蹲下身看向树洞里紧挨着站着的小孩子,他温声问道:“小朋友,你们怎么不去排队呢?” 年龄最小的孩子大概只有四五岁,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新来的吗?” 祝颂回道:“是,我是新来的。” 孩子说道:“你是大人你可以去排队。” 祝颂问道:“那你们呢?” 第21章 孩子回道:“我们没力气,吃了饭也干不了活,所以我们不吃。” 祝颂道:“为什么?” 孩子稚生稚气的回道:“吃了叔叔们就没得吃了,他们没力气就不能建房子,我们就要被雨淋死了。” 易康宁赶紧说道:“大人,你别听小孩子胡说,我们饭可是管够的,他们自己不去打,我们也不清楚啊,总不能要我们挨个挨个的送吧。” 原本没有反应的众人一听到他的话顿时群情激愤,“明明就是没有那么多,怎么叫我们自己不去打?” “是你们自己说的饭就那么多,先到先得,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大人,吃的我们不问,但是请大人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躲雨吧,泡了太久的雨,我们的身体都开始溃烂了。” “求大人放我们进城吧。” “求大人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一人提万人呼应,易康宁赶紧解释:“大人,绝对没有这种事情,我们的饭肯定是管够的,是她们乱说,污蔑官府。” “我们才没有乱说”“就是,就是不够吃”“我们一天三顿都是轮流去吃的,根本没有管够过。” 易康宁怒了,与灾民们对骂了起来,“胡言乱语,你们有证据证明我们的饭不管够吗,现在是放饭的时间,但你们一个个的不去排队,躲在这儿偷懒,这能怪我吗?”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就在祝颂要出言制止的时候,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能证明。” 众人看了过去,只见雨幕中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人,旁边的人替他撑着伞,随着伞往上移,露出一张灰白的半面。 半张脸已经足够祝颂认出他来了,他不是去苏州养病了吗,怎么会在这儿?祝颂心里很惊讶,但面上一点都不显,只是平静的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那人回道:“我就是证据。” 要是换做常人说这话易康宁肯定是要反驳的,但是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祝颂身上,他发现祝颂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看,似乎对他很不一般。易康宁这才定睛看了过去,顿时惊为天人,虽然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却足够惊艳了,难怪能让祝颂移不开眼。 第19章 祝颂不想在听易康宁狡辩,直接吩咐,“让厨房抓紧做饭,要是我在听到一个人说没吃到饭,易大人的乌纱帽也可以准备换个颜色了。” 易康宁应道:“是,我马上叫人去办。” 祝颂转身走了,易康宁朝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后连忙跟了上去,待他上前来祝颂又问道:“难民处建在什么地方?” 易康宁回道:“就在那边。” “过去看看。” 祝颂快步过去,只看见一处宽阔的平地上有上百个人正在施工,细细看去,只有十几个衙门的差役,其他的都是灾民。 易康宁道:“衙门人手不够,时间又紧,灾民们便自发的过来帮忙了。” 祝颂看着大框架都还没有搭起来的难民处,不由得皱眉。他抬脚往那边走,突然一个横梁断裂,一个灾民从三米高的地方直直的摔下来,刚好撞在石头上当时就不动了,鲜血被雨水冲刷得到处都是。 祝颂拧着眉快步走了过去,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倒是没见害怕的神色,只是小心翼翼的去看易康宁的脸色。 祝颂走到那人面前蹲下伸出手探了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祝颂站起来抬头看向断裂的横梁,只见断裂处已经被虫蛀空了,还有蛾子从里面飞出来,祝颂的脸色越发的沉了。 易康宁见祝颂脸色不好,连忙说道:“下雨天,发生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避免。” 祝颂握紧了拳头,没有理会易康宁,只是跟在场的人说道:“暂时别干了。” 一听说不干了,衙役们倒是没说什么,灾民们先不干了,“怎么能不干呢?不干大家一直淋着都会死的。”“大人,我们不怕死,你就让我们干吧。” 灾民们说着说着就跪了下去,雨打在他们身上混着他的血泪往下淌,在泥黄的洪水中静谧的飘荡翻滚。 祝颂心里沉甸甸的,他说:“今天我会打开城门让你们进城,但是条件是你们要听从指挥。” 一听会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灾民们连忙应声,“我们一定听从大人的指挥,大人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再生父母。”“再生父母。” 易康宁一听祝颂要开城门立马就要劝,“大人,灾民众多,打开城门又让他们去哪避雨呢?” 祝颂没有理他,与灾民们说道:“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告知所有人,准备好进城躲雨。” 灾民们一听磕了几个头后赶紧飞奔着去传播这个喜讯了。 祝颂也没有闲着,立马回到巡抚衙门,让易康宁将城中商铺以及周边所有能避雨的地方全部找出来,并让段征鸿去说服商铺老板让他们为灾民提供避难处。 段征鸿面露难色,“这他们恐怕不会答应。” 祝颂道:“若是他们答应了,我就直接安排人去了,还要你去出面吗?” 段征鸿道:“说倒是能说,但我不保证他们能答应。” 祝颂厉声道:“这也干不成,那也干不成,段大人这总督我看也不用干了。” 段征鸿一听这话就不满意了,一甩袖子怒道:“虽然祝大人是京官,但官也不过四品,按官制,本官还在祝大人之上。” 祝颂丝毫不慌,冷冷的说道:“段大人官品在我之上,但不知是不是在圣上之上?” 段征鸿皱眉,语气越发冷冽,“祝大人好大的威风,竟然自比圣上。” 祝颂向上拱手而道:“段大人慎言,本官出京时赐予我尚方宝剑,让我便宜行事。别说罢官,就是杀了你,我这个小小四品官也没人敢拦。” 一听尚方宝剑都来了,段征鸿就不敢了,拱手道:“既有尚方宝剑,自然听从祝大人差遣。” 祝颂也是能屈能伸,“辛苦段大人了。” 段征鸿见他态度这么好,心里到底还是爽快些,“不敢。”说罢就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易康宁局促不安,请示道:“那祝大人,我该干点什么呢?” 祝颂看着他笑道:“易大人用处大着呢。” 易康宁看着他笑也跟着笑,“请祝大人明示。” 祝颂道:“劳烦易大人根据城中商铺大小,理个所能容纳的人数出来。” 易康宁面色为难,本想说城中商铺众多,衙门登记也只算第一层大小,这要理出来还得去现场一个一个的看,但想起刚才段征鸿都没在他手里讨到好,也不敢说了,应了一声就要走。 祝颂喊住了他,“易大人,时间紧迫,晚上之前一定给我。” 易康宁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了,但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是。”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祝颂这才与祝凌野祝凌望说道:“凌野去调查之前难民处被水冲垮的事情,凌望去查账本。” 祝凌野知道祝颂怀疑易康宁和段征鸿有问题,“知道他们有问题还让他们干事,这是打算让他们将功补过?” 祝颂回道:“这是物尽其用。别贫了,干活去。” “是。” 两人各自忙去了,祝颂走出房门站在檐下,看着遮天的白色的雨幕,不由得想起了城外所见,温奉玄不是去苏州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但祝颂没有打算深想,这不是他现在该关心的事。 祝颂找到了张挽平,历来处理天灾都会带上钦天监的人,预测天气,祝颂来找他也是为了这事。 张挽平打着伞在台上望天,祝颂走过去喊了声,“张大人。” 张挽平收回视线朝他看来,微微一笑,“贤侄客气。” 之前孟晓荷让祝颂去见的张家小姐就是张挽平的女儿张绮云,不过祝颂因为太忙一直没去,顾怀予被他连累得也很忙,就也没去。 祝家与张家私交平平,也就最近几年,张绮云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声打出来了,孟晓荷才跟张家走得近了些。 祝颂问道:“不知这雨还要下多久?” 张挽平拿着伞往后倾泻,抬头望向天,雨雾打在他的脸上,有些忧郁的深沉。祝颂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天空灰蒙蒙一片,浓重的灰色中夹杂着墨色的乌云翻滚,压抑感十足,豆大的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的响。 过了好一会儿张挽平才说道:“雨大无雷,不见天光,乃阴雨连绵的天象,未现消止之像。”说完后张挽平才收回视线看向祝颂,语带担忧的提醒,“贤侄还需做好长远的准备。” 祝颂点了头,又与张挽平闲聊了起来,“我刚才去城外看了,灾民遍地,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不少人都生病了。” 张挽平跟着祝颂轻微的叹了口气,“贤侄既来了,我也放心了。” 祝颂一听这话就知道宋顺然对于赈灾之事毫不上心,“在京中时从没听说宋大人的身体抱恙过,这一来冀州就病倒了,真是让人揪心。” 第22章 张挽平听着他是是而非的话,提点道:“宋大人水土不服吧。” 祝颂点了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为了灾民的事昼夜不歇累病了呢。” 张挽平不说话了。如今京中局势不明,宋顺然乃是肃王温奕的表兄,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人。 祝颂没有在问,很多事情不用问一看便知,证据只是用来定罪的。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任何情况张大人随时告知于我。” 张挽平应道:“这是自然。” 祝颂回到正堂后与祝凌望看了一下午的账册,吃过晚饭后易康宁和段征鸿都回来了。 易康宁将册表交给祝颂,“此间查明冀州城中共有商铺二百六十八间,按照一人三平计算,共能容纳七千六十二人。” 祝颂问他,“现有灾民共计多少?” 易康宁答不出来,只能说道:“大概七八千吧,灾民每天都在增加,我也没具体数过。” 祝颂也不在与他浪费口舌,看向了段征鸿,“段大人呢?” 段征鸿回道:“今日召集了所有商铺老板商谈收纳灾民事宜,一百二十六人愿意收纳灾民,但要收费,九十六人不愿意接收灾民,另有四十六人外出未归。” 祝颂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段征鸿回道:“现下都在衙门里,祝大人要见他们,我让人叫他们过来。” “叫他们过来吧。” 段征鸿应下后吩咐下去,与此同时祝颂也在祝凌望耳边低语,祝凌望听完后点了头离开了。 不一会儿,二百六十八人就过来了,祝颂扫了一眼,看着人倒挺多。 等人都来齐了,祝颂问道:“愿意接纳灾民的是哪些?站到左边。” 哗啦啦,一大拨人站到了左边。 祝颂又问道:“不愿意接纳灾民的是哪些?站到右边。” 哗啦啦,另外一拨人站到了右边。 分完后中间还剩下一些人,祝颂就问道:“你们就是掌柜的外出的那些?” 段征鸿回道:“是,掌柜的外出了,他们是掌柜的亲信。” 祝颂点了头,看向中间的人说道:“事态紧急,既然掌柜的不在,那就直接征用。” 一听征用中间的人立马就不干了,“大人,可不能征用啊,我们掌柜有洁癖,断不能接受灾民的。”“就是啊,大人,我们楼里的东西金贵着呢,可不能免费用啊。”“大人...”“大人..” 祝颂不住的点头,目光在他们面前扫过,“你们分一分,不愿意接受的去不愿意那边,要钱的去要钱那边。”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商量,祝颂听得不耐烦,“快点,天都黑了,还不站队,那就直接征用。”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就分来了,去哪边的都有,最后中间还有一人没走,祝颂颇有些诧异的问他,“你愿意征用?” 那人诚恳的回道:“愿意。” 祝颂没有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抿唇。只是段征鸿看他的眼神极为难看。 祝颂收回手问了他道:“你是哪家的?” 那人回道:“回大人,小人天悦客栈周延年。” “找个位置坐。” “谢大人。” 祝颂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在次问道:“确定不改了吗?” 众人齐齐回道:“确定了,不改了。” 第20章 祝凌野拿着尚方宝剑进来在祝颂身边站定,祝颂向天拱手说道:“冀州大灾,圣上心忧不已,特命本官为钦差总管冀州事宜。为了减少人员伤亡,尽可能妥善的处理灾情,圣上特赐尚方宝剑,让本官上斩昏官,下斩刁民,便宜行事。” 祝颂的视线落在右边的人群上,冷声下令,“大难当头,无数同胞正在城外受难,你们有能力相助却袖手旁观,视而不见,实乃刁民。拖下去,即刻处斩。”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往左边涌,他们连声说道:“大人,我刚才站错了,我愿意接受灾民。”“我也是站错了,我也愿意。”“我也愿意..”“我也愿意..”“我也愿意..”“我也愿意..” 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吵得跟几百只蝉同时叫一样,生怕说晚了小命就不保了。 祝颂看着所有人都站在了一处,冷声询问:“既然要收费,那本官问问打算费用如何算?” 众人你看看我,你看看我,谁也没有先说话,直到有一人看向了段征鸿,才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我们按市场价折半收取好了。” 祝颂没说话,又有人说道:“那..那在折半好了。” 祝颂还是没说话,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了,此时段征鸿看不下去了,出了声说道:“祝大人,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这样拖延时间城外的灾民也等不起。” 易康宁看了一眼段征鸿,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祝大人,天都黑了,还是赶紧定下来,开城门把灾民放进来吧。” 祝颂微微抿唇,“此时此刻情况特殊,你们的定价我都无异议,只是我来的时候圣上又没有给我钱,只是告诉我可便宜行事,那我就在想,不知道把账记在圣上身上可不可行,你们以后就去京城找圣上要钱吧。” 众人一听就惊呆了,这谁有胆子去找圣上要钱呢? 段征鸿倒是不接茬,只是道:“既然要记账,祝大人是不是应该留下欠条?” 众人见段征鸿说话了,胆子也大了,跟着说了起来,“是啊,不管找谁要,也得要有个凭证啊。” 祝颂点头,“众位言之有理,只是如今灾情尚未解,要住多久也未可知,总钱也算不出来,要不然就等灾情结束,在统一打欠条。” 段征鸿还要说什么,祝颂看了过去率先问道:“段大人还有异议?” 段征鸿对上他冷肃的目光,讪讪的回道:“祝大人只是短暂的来冀州,我身为冀州的总督,冀州的每个百姓我自然都要负责的。” 祝颂冷着眼眸微微扬唇,“段大人心忧百姓,我敬佩之至,只不过城外灾民势弱,段大人若是能多想想他们就好了。” 段征鸿被他明里暗里骂了一顿,心里不爽极了,但碍于他有尚方宝剑在手,还是没有跟他撕破脸皮,“那就依祝大人所言办理。” 祝颂看向大堂,朗声问道:“你们还有意见吗?” 众人齐齐回道:“没有了。” 祝颂吩咐道:“召集所有人手,全力处理灾民进城事宜。” “是。” 在祝颂的带领下,巡抚衙门,总督衙门,所有人手在街上戒严,打开城门,挨个进城,按照人数依次进入商铺,一个商铺满员之后就关门,在打开下一个商铺的门放人进去。 灾民虽然众多,也有耍混的,但都被衙役镇压住了,大体上还是很顺利,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所有的灾民才全部进了城安顿好。 灾民安顿好后又有新的问题了,泡了这么久的雨水,灾民们开始大肆发起热来,城里柴不够,热水都不够烧的,大夫也不够,就连粮食都要见底了。 易康宁和段征鸿在巡抚衙门望着祝颂发愁,“祝大人,现在是这也缺那也缺,这雨又没个定数,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祝颂合上账本看向他们问道:“两位大人有经验,教教我该怎么做吧。” 易康宁道:“现在这种情况,州府难以为继,只有向朝廷求救。” 祝颂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易康宁刚要笑就听祝颂继续说道:“冀州的账一塌糊涂,我确实应该上奏折给圣上说道说道。” 听了他的话易康宁脸色当场就变了,“祝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祝颂复述道:“意思就是冀州的账一塌糊涂,没禁住查。” 段征鸿沉着脸说道:“祝大人说这话可要有凭据,不能因为你有尚方宝剑就为所欲为。” 祝颂将账本翻开,手指着账目说道:“账中记载难民处建造花费白银八万两,但据我查到的难民处建造所用材料皆是不能用的虫蛀木材,且第一次建造失败就是因为建到一半垮了,而不是你们所说的被水冲垮了。 另一个灾民所用物资,花费白银七万两,记得不细,只写了粮食四万两,衣类杂物三万两,但据我现场调查的情况,粮食是衙门所囤的应急粮,灾民更没有收到任何的衣物被子。 那么请两位大人告诉我,朝廷所发赈灾款,究竟在哪里?” 易康宁张了张嘴,看着是要反驳祝颂的话,“祝大人.” 祝颂伸手制止了他的话,视线下落定格在书桌上架着的尚方宝剑上,“请两位大人想好了在回答,这可是赈灾款,比别的钱款意义更重大的赈灾款,这可是关乎到人命的,两位大人要是弄虚作假,后果我不能保证哦。” 易康宁冷汗都下来了,抬眸小心翼翼的去看段征鸿,段征鸿目不斜视的看向祝颂,下一刻拱手说道:“此次灾情来势汹汹,我与易大人忙于救灾,并未仔细看过账册。所有的账目都是下面的人经手的,我们并不知情。” 第23章 易康宁听到段征鸿的话也连忙附和道:“是啊,祝大人,我们一直在救灾,根本没有看过账册,并不知道竟然这么离谱。” 祝颂眸若霜雪,却又微微扬唇,“我自然是相信两位大人的,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怎么也不会拿人命当儿戏,但这事既然出在两位管辖的范围内,两位还是得给我个说法吧。就算说法一时间拿不出来,钱总得拿出来的,这么多人等着救命呢。对吧?” 易康宁顶着压力应了声,“我们.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的。” 祝颂道:“州府的粮食还能撑三天,那我最多只能等两天。” 易康宁道:“两天,我们一定会给祝大人一个交代的。” 祝颂笑道:“那就行,两位去忙吧。” 易康宁和段征鸿敷衍的朝祝颂拱了拱手,转身一道出了门。祝颂看着两人的背影,笑容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祝颂叫来祝凌野,将许菘蓝给白兔玉佩交给了他,“广召附近杏林堂的大夫,让他们过来救灾。” 祝凌野看着手中的白兔玉佩,“这是?” 祝颂回道:“许家少当家的信物” 祝凌野有些惊讶,“许菘蓝给的?他竟然是许家的少当家。” 祝颂道:“快去吧。” 祝凌野转身走了,祝颂放下账册,起身准备去街上转一圈,看看灾民的情况,毕竟是在冀州的地盘,祝颂担心段征鸿他们私底下使绊子,所以祝颂每天都会抽时间随机去几个地方看望灾民。 这边易康宁和段征鸿得知祝颂离开巡抚衙门后,对视了一眼便一道去找了宋顺然。 “宋大人,救命啊。”一进门,易康宁就开始嚎。 此时病了好几天的宋顺然面色红润的在小塌上坐着品茶,听到易康宁的哭嚎声,没好气的说道:“嚎嚎嚎,福气都被你嚎没了,也太沉不住气了。” 易康宁走到他面前,急得不行,“宋大人,你是不知道,祝颂那小子查账查出了好多问题,还让我们两天之内把钱拿出来呢,我们哪儿有钱呐。” 宋顺然对上他俩的视线,“看我干什么,钱又不是我收了。” 易康宁愁得五官挤成一团,“那怎么办呢?” 宋顺然道:“钱不好搞,祝颂还不好搞吗?” 易康宁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就是担心,“他可有尚方宝剑啊。” 宋顺然笑出了声,“尚方宝剑有人用它才是尚方宝剑,没人用那就是个好看点的装饰,只要搞定了祝颂,还怕它个狗屁。” 听他这么说,易康宁也觉得是这么个事,只不过问题是,“不知道这祝颂喜欢什么?” “但凡他是个正常人,不喜欢钱就必然喜欢美人。”宋顺然随口说着,同时想起之前听说的消息,“祝颂喜欢美人,别看他一身硬骨头,一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儿了。” 易康宁道:“那敢情好啊,段大人府上不是有好几房美妾吗,听说床上功夫一流,指定能拿下祝颂。” 一听要自己献出美妾,段征鸿有些不情愿,宋顺然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舍得,不由得说道:“哎哟,想想以后啊,你调到京城去,要多少美人没有,京城第一美人赐给你做妾,不比你现在家中那些带劲吗?” 段征鸿早就听说了京城第一美人,美得男人看一眼就要流鼻血,他也肖想好久了,但可惜他一个地方官,在想也只能对着画像已解相思。 “行,我马上去准备,今天晚上就给祝颂送去。” 宋顺然叹着气,指点他道:“你啊,脑子还是不够快,送过去干嘛?祝颂那人表面功夫做得多好啊,滴水不漏的,你大张旗鼓的送过去是生怕他收了啊?你就悄悄的放到他房间,点上点什么香啊烛啊的,让人血脉喷张无法自拔的那种,等生米煮成熟饭了,诶,那不就什么都好说了吗。” 段征鸿深表赞同,不住的点头,“我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宋顺然笑意盈盈的,“去准备吧。” “是” 第21章 段征鸿与易康宁一道出的门,两人并肩走着,段征鸿拿不定主意,与易康宁商量,“你觉得我家哪个美人合适?” 段征鸿府中美人众多,就连易康宁也没有全部见过,他这样一问倒是把易康宁给问倒了,他略一沉吟后说道:“祝颂在京中见的多是端庄文静的大家闺秀,见得多了就不新鲜了,咱们给他弄点新鲜的。” 段征鸿了解,“行,我选了一个身段最妖娆的来。” 易康宁本来要点头,但又觉得筹码还能在加,于是他说:“一个不够带劲,多准备几个,硬扑也给他扑倒了。” 说到硬扑,段征鸿又有担心了,“如果祝颂不上套怎么办?他一进门察觉不对不进去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硬推着他上啊。” 这个担心有道理,两人又琢磨了一阵,易康宁道:“清醒的时候能保持理智,那就让他喝醉。” 段征鸿道:“可是祝颂来此后滴酒不沾,如何才能让他喝酒呢?” 于是两人又嘀咕了一阵,易康宁突然一拍大腿,有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他不喝酒还不吃饭吗?” 段征鸿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你的意思是把酒放在饭菜里?那还有用吗?” 绝佳的好主意瞬间就消失了,酒放饭菜里一吃就吃出来了,吃得太少根本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眼看祝颂都快回来了,在磨蹭今天晚上就浪费了,于是两人分工而行,段征鸿回去准备美人,易康宁想办法解决祝颂。 易康宁暂时没有好办法,便去了厨房,厨房一天到晚没歇过,现在还在吭哧吭哧的炒菜,易康宁看着锅里清淡得恍若无盐的菜,突然灵光一闪,又有了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今天祝颂回来得晚些,回到巡抚衙门的时候都已经子时了,晚上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回来就叫了饭菜。 祝颂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他问道:“什么味道?” 门口的衙役回道:“哦,是熏水飞蛾的。” 一下暴雨地下就往外冒水飞蛾,不咬人但是也很烦,是该熏熏。 厨房这些天也是随时准备着饭菜,祝颂坐下水都没来得及喝饭菜就上来了,倒是比平时还要快些。 饭菜一进门祝颂就闻到了一股咸香,还带着辣椒的辛气,吃了好几天寡淡菜的祝颂觉得很新鲜,“今天整上川菜了?” 上菜的衙役回道:“回大人,厨师长说清汤寡水的菜吃了好几天是时候改改口味了。大人若是不喜欢小的去跟他说去。” 祝颂制止了他,“不用不用,吃得惯。” 祝颂虽然是钦差,但现在情况特殊,他每顿也就三个菜,一个炝炒土豆丝,一个麻婆豆腐,一个尖椒小炒肉。祝颂本身吃的味不大,但这几天吃得实在太清淡了,现在看到这几个麻辣鲜香的菜,口水直流。 祝颂饿极了,猛吃了一口麻婆豆腐,结果刚一入嘴,舌头就跟着火了似了,火急火燎的痛,他连倒水都等不及,直接抱着水壶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刺得喉咙发痛,祝颂想骂人但嘴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他站起来去找水,头有点发晕,但祝颂的酒量还不错,还能站,他看到旁边的小榻上放着茶壶和杯子,过去一提,有水,祝颂又猛地喝了一口,结果还是白酒。 祝颂这下真的骂人了,心里骂的,嘴没空,他要喊人,“来人,拿水来。” 话音一落,门外的衙役就带着茶壶进来了,“来了,大人。” 祝颂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了一口,结果还是酒,他皱着眉想发火,却被衙役捷足先登,他说:“大人,这是小的自家酿的米酒,没什么度数,跟水一样。” 祝颂有火发不出来,因为他眼前的一个人变成了七八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指着谁骂。 此时易康宁十分凑巧的路过,笑意盈盈的探头进来,看到祝颂的模样非常浮夸的惊讶道:“哎呀,祝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啊,莫不是生病了?” 衙役回道:“祝大人吃不得辣要喝水,我就把我娘塞给我的米酒给了祝大人救急,但祝大人好像不太会喝米酒。” 易康宁体贴的训斥衙役道:“祝大人不会喝酒你不知道啊。” 衙役小声的辩解道:“自家酿的米酒,都水一样,没什么度数的。” 易康宁戳了戳他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下去吧,下次别这样了。” 衙役应了声赶紧走了。易康宁上前要去扶祝颂,“祝大人,我送你回房间吧。” 原本祝颂只是觉得不对劲,但自从易康宁出现他就知道是这老小子给他做的局,于是毫不犹豫的推开了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易康宁满脸委屈,就差哭出来了,“祝大人,我能干什么啊,我就是担心你啊,你现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千万不能出差错。” 祝颂才不相信他,“我出去走走,你别跟着我。” 第24章 万事俱备,易康宁怎么会让祝颂这股东风走呢,强硬的上手拉住了他,“祝大人,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 本来祝颂除了脑袋有点晕乎外一点事没有,但被他这么一抱,身上突然开始发起热来了,祝颂在大理寺干了多年,对这些招数了如指掌,猛地一把就推开了易康宁,并且狠狠的呵斥了他,“易康宁,你要是在对我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他的话易康宁脸都绿了,“我只是担心你。” 祝颂这些天有随身佩剑的习惯,刚才进屋就取下放凳子上了,在易康宁再一次扑上来的时候祝颂回身拿了凳子上的剑,横在身前,冷声喝道:“别搞你那些歪心思,走开。” 易康宁斟酌了一下祝颂真敢砍他的可能性,虽然他觉得可能性不大,但到底还是不敢赌,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向前做出防御的姿态,说话很好听,“祝大人,我真没有干什么,我就是担心你,你别冲动,要是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祝颂错开他径直往外走去,易康宁赶紧就跟了上去,祝颂回身看他,冷喝了一声,“别跟着我。” 口头威胁易康宁根本不怕,但祝颂挥了一下剑,他又怕了,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 祝颂不敢回房,便想着去找祝凌野,结果他喝多了,脑袋晕得厉害,身上又有一种奇怪的难以忽视的感觉,抓心挠肺的,让人很不爽快,只想赶紧爽快爽快。 祝颂头晕眼花的,只凭着感觉走,走着走着觉得是到了祝凌野的房间,推门就进去了,房间里面黑漆漆的,一点亮光也没有,但祝颂想着是祝凌野的房间,也没有多在意,一进门就骂骂咧咧的,“易康宁那个狗东西,竟整些歪门邪道,他娘的,老子迟早砍死他....” 于此同时久等不到祝颂的段征鸿也找了过来,见易康宁鬼鬼祟祟的蹲在廊下,也过去一起蹲着,小声问道:“你看啥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易康宁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段征鸿才安心了,压低声音与他说道:“祝颂进去了。” 段征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皱眉,“我记得那不是间空房吗?” 这事易康宁还没有跟他说,不过现在说也不晚,“不是,有人。” 段征鸿顺着他的话问道:“谁啊?” 易康宁道:“祝颂才来的那天,去城外视察,遇到了一个美人,我见祝颂似乎很喜欢,就暗中让人给带回来了。” 一听这话段征鸿就不乐意了,“我艹,你有美人不拿出来,我可是把我压箱底的美妾都拿出来了。可心疼死我了。” 易康宁敷衍道:“也别心疼了,那人是个男的,比不上你压箱底的美妾。” 一听是男的,段征鸿瞬间瞪大了眼睛,“看不出来祝颂玩这么花呢。” “我也没想到”易康宁顺嘴接了一句,发现话题给歪了又连忙扯了回来,“哎呀,不是,那男的又不是我们的人,再说了,男的没办法可持续利用。” 段征鸿皱眉问道:“什么可持续?” 易康宁看着他有些老火,家里都几十房美妾了,这点事都不知道,“女的能生孩子啊,到时候他要是不听话,我们还可以用孩子控制他啊。退一万步说就算祝颂这老光棍不认孩子,祝家肯定也得认,到时候祝家岂不是尽在我们掌握。” “还是你高。”段征鸿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我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怎么把人给弄过去呢?” 易康宁道:“先过去看看。” 两人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贴在窗户上透过缝隙往里面看。本来黑漆漆的应该是看不见什么的,但是祝颂要动,他骂人还不算,还走来走去的骂,所以两人看得到他。 “易康宁那个蠢货,竟然给我使阴招,我一定要砍死他,砍死他...” 祝颂的声音很大,两人听得清清楚楚的,段征鸿看向了易康宁,在他耳边说道:“他要砍死你。” “还有段征鸿那个蠢得挂像的,也要砍死他,砍死他...” 易康宁扳回一局,凑过去在段征鸿耳边说道:“你也一样。” 段征鸿白了他一眼,问了他道:“你说的那个男人呢?” 两人掰着窗户缝看了好半天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男人,因为太黑了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只见他双手撑在下巴上,朝着祝颂的方向看,他既不动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像是睡着了,但从他的动作上看,又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睡着。 两人蹲得脚都麻了又齐齐坐到地上,两人紧挨着商量后续,段征鸿道:“要不我现在直接进去把人扛出来?” 易康宁觉得这主意非常的好,于是他点了头,段征鸿见状立马就起身了,又被易康宁抓住了袖子,小声叮嘱道:“痛就忍着点,别叫太大声了。” 段征鸿不明白他的意思,低头看向他狐疑的问了一句,“嗯?” 易康宁解释道:“他手里有剑。” 一听这话段征鸿又原地坐下了,原来祝颂说要砍他不是随便说说的。 两人在廊下吹着冷风,听了半宿祝颂骂人,听得脑子都晕晕沉沉的,易康宁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刚打完就听祝颂警惕的问了一句,“谁在那儿?” 这一声把两人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来跑了。盘腿坐太久脚麻得厉害,跑得奇奇怪怪的。 祝颂推开窗户看过来,只看见两个怪异的背影,他狐疑的嘀咕了一句,“树杈子成精了?” 开了窗屋内有点亮光了,祝颂一回身就看到了撑在桌子上的温奉玄,猛地吓了一跳,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卧槽,这还出现幻觉了,祝凌野变成温奉玄了。” 话音一落温奉玄睁开眼睛看向他,问了句,“还骂吗?” 祝颂眨了眨眼睛,“怎么声音也变了?” 温奉玄没有理会醉鬼,浅浅的打了个呵欠就起身上床睡觉了。祝颂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躺到床上,就与他说道:“老二,你睡进去点,给哥让个位置,今晚哥就挨着你睡了。” 温奉玄抬眸看他,不仅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不。” “臭小子,你就看你哥笑话吧。睡进去点。”祝颂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二话不说上了床,并且使劲的把人往里面挤。 温奉玄力量不如他,被他挤得整个人往里面滑去,祝颂身上烫得跟着火了似的,温奉玄赶紧往旁边移去,尽可能的离祝颂远点。 祝颂见状很满意,“对嘛,这才是弟弟嘛。” 话一说完祝颂就看到‘祝凌野’坐了起来。祝颂问他,“你怎么了?” “你身上很烫。” 祝颂回道:“嗯,他们给我下药了。你是我亲弟弟,我才放心过来的。” 温奉玄起身就往外面走,祝颂拉住了他,“你干嘛去?” 温奉玄回道:“我不放心。” 祝颂没好气的骂道:“放狗屁。” 温奉玄不说话了,挣开他的手就下了床。不被信任的祝颂此时很气大,一个大力就把人往回扯,结果没想到,温奉玄很不禁扯一个没站稳直接就朝他倒了过来,两人来了个嘴对嘴。 温软水润带着香气。 祝颂从近在咫尺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瞪大的眼睛。 第22章 祝颂没受住这刺激, 当即药效上头,晕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祝颂才醒过来,头痛欲裂, 脑袋一片空白,昨晚发生的事他都不记得了,这也是祝颂不常喝酒的原因,他一喝多就记不得事。 祝颂捂着太阳穴坐了起来,仔细回想起昨晚的事, 他就记得易康宁那混蛋不仅给他吃辣椒还给他喝白酒, 他喝醉了易康宁还要送他回房, 他没干就找祝凌野来了。 祝颂四处看了看,这并不是祝凌野的房间, 看着倒像是个杂物间。 祝颂出了门, 随便喊了个差役问道:“这间房谁在住啊?” 差役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没人住,放杂物的。”说完差役很好奇的盯着祝颂的嘴唇看,祝颂是觉得嘴唇有点痛,顺势问道, “我嘴巴怎么了?” 差役老老实实的回道:“肿了。” “啧。”祝颂心里生气,易康宁那老不死的,也就干点这种不入流的勾当了。 用辣椒, 真是想得出来。 等易康宁落他手里那天,一定要狠狠砍他两刀。 祝颂在心里骂完了, 心头要好受点了, 就往前堂去。路过一间紧闭的房间时,听到易康宁在里头发癫。 祝颂站着听了一会儿,只听易康宁一直在说话。 “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可能呢?” “他都那样了,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他虽然人不行,但长得还算是标准的美男子吧。你就没动心?你要是傍上了他,这辈子也不愁了啊,哎呀,鱼都甩到你手里也不知道捡呐,这泼天的富贵撒给你你打什么伞呐?” “.......” 第25章 祝颂听着易康宁一个人叽里呱啦的说,还越说越激动,心里觉得好笑,想不出来他在发什么癫,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祝颂给他找不痛快。 “哟,易大人这么精神,看来赈灾款是找回来了。” 里头的人立马噤声了,祝颂心满意足的晃了晃头,抬脚走了。 刚到前堂衙役就来说,“大人,门口来了位女子,说是她的侄子生了重病,求大人救命。她已经在门口跪了两个时辰了。” 祝颂看着衙役着急的模样,眉毛微挑,“带她进来。” 衙役快速的跑了出去,很快就将人给带进来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头上还带了一朵白色的纸花,看起来弱柳扶风,我见犹怜,她的怀里抱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闭着双眼脸色通红,看着确实是生了重病。 祝颂问道:“凌野回来了没有?” 衙役回道:“还没有回来。” 祝颂又问道:“府衙中可还有大夫?” 衙役忙不迭的回道:“有的,有的大人。” “去将大夫请来。” “是” 在衙役应声的一瞬间,白裙女子就朝祝颂跪了下去,“大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祝颂虚虚的抬了一下手,“起来吧。孩子小禁不住风雨,病成这样本官心亦难安。” 白裙女子双眼含泪,“大人能来冀州,真是我们冀州百姓的福气。” “快快起来吧。” 白裙女子要站起来,但不知怎么的踉跄了一下,祝颂怕她把怀里的孩子给摔了,下意识的去扶她,结果白裙女子顺势就倒在了他的怀里,羞红了脸。祝颂赶紧把她推开,轻咳了一声,“小心点,别把孩子给摔了。” 白裙女子微微垂着头,脸上热意未消,表情娇羞,“是,知道了,大人。” 祝颂深感不妙,赶紧叫来一个衙役,“你带这姑娘下去看病吧。” 白裙女子插了话道:“大人,小女子名叫薛彩宁。” 祝颂点了个头,然后径直去了门,结果一到门口就遇到了回来的祝凌野。 祝凌野道:“哥,我已经把周围杏林堂的大夫都带回来了,大概有七八十人。” 七八十位大夫怎么都够了,但为了保证秩序还是得划分一下范围,于是祝颂又折返回来,经过大堂门口时,祝凌野瞧见一个白裙女子正痴痴的望着祝颂。 祝凌野悄悄的拐了拐祝颂的手臂,悄声道:“哥,那边有位姑娘一直盯着你看呢。” 祝颂斜了他一眼,“这么闲,不如去厨房做饭。” 厨房是整个衙门最忙的地方,一天到晚没停过,吃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顿刚煮完就要煮下顿了,祝颂一天能听八百遍厨房的哀嚎声,以及让祝颂给他们多配点人手的吼声,但祝颂也没人手,大饼画了一个又一个,厨师长都吃出门道来了,忽悠不下去导致他一个钦差大臣现在竟然还要绕着厨房走。 祝凌野讪讪的笑了笑,“哥,咱别开这种吓人的玩笑。” 祝颂也跟着他笑,“是你先开玩笑的。” 到底是亲兄弟,祝凌野也没那么怵他,“不过哥,那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你不就喜欢漂亮的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祝颂没接茬,倒是反问他,“难道你喜欢丑的?回京我就让娘给你去李家说亲去。” 李家有一位丑姑娘,出生时脸上带了一块很大的青色胎记,一直在说亲,说了好几个结果反倒嫌人家不好看,一直也没成。 这祝凌野是真怕了,李家那位姑娘在京中赫赫有名,不仅因为相貌,脾性也是一顶一的暴躁,稍有不慎就抡大锤打人。 “哥,咱们还是说说大夫的事儿吧。” 两人合力拟了一个大致的负责范围,又敢去现场指挥,将各个大夫带到了各自的负责范围去,并立下规矩,灾民只能在特定的大夫那儿看病,若有特殊情况需要跨区域看病的需要上报官府同意。 自灾民进城后一直很配合官府的动作,祝颂也没有说得很严厉。下午在街上简单的巡视了一番,在天快黑的时候才回了巡抚衙门。 简单的吃过晚饭后祝颂在巡抚衙门办公厅看当年驻堤大坝的修建材料,材料很多堆了几个大箱子,祝颂也不着急,慢慢的看。 ‘砰砰砰’敲门声响了起来,祝颂头也没抬应了一声,“进” 门一打开风吹进来让屋里的蜡烛晃了一下,祝颂抬头看去,来的是薛彩宁,她的手上端着一碟荷花酥,身姿绰约,眉目含情。 她走到书桌前,将荷花酥放在桌子上,“大人,彩宁身无长物,只会做些不入流的糕点,请大人别嫌弃。” 她的语调轻柔说话像是唱曲一样好听,祝颂对着她微微点头,“有心了,孩子如何了?” 薛彩宁回道:“扎了针后烧退了些,但人还没醒,大夫说病得很重,得要养一段时间。” 祝颂点了头,“去照顾孩子吧。” 薛彩宁福了福身,“彩宁就不打扰大人了。”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只是在关门的时候望着祝颂依依不舍的。 她的视线太强烈了,祝颂想忽视都不行,于是抬头看了去,问道:“还有事?” 薛彩宁像是做坏事被发现了一样,赶紧摇头,然后一下就把门给关了。 昨晚没睡好,今天祝颂早早的就困了,他打了个呵欠,将账册合上放回到箱子里,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荷花酥,伸手拿了一个。 祝颂开门出来,大风夹着雨雾吹到身上湿乎乎的,让祝颂觉得越发的困了。 来到卧房,祝颂一开门就闻到了很浓的一股味道,像是果香味,但又掺了些别的,祝颂闻不出来。 屋内黑漆漆的一点亮不见,祝颂深觉肯定是易康宁那老东西干的,于是也不打算进去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双手就被拉住了,染着红色豆蔻的长指甲搭在他的手腕上,带着些凉意很好的缓解了祝颂身上的燥热。 祝颂被猝不及防的拉进了屋中,屋里香味更浓了,祝颂只吸了两口就觉得头晕脑胀,身体发烫。 “大人,来啊”“快活啊,大人”“大人” 魅惑的声音如柔软的菟丝花一样攀着他的皮肤爬进他的耳朵,听得他心里痒痒的,不过祝颂虽然并不自诩正人君子,但这么明显的陷阱他要是踩了能被顾怀予耻笑一辈子。 于是在手伸进他的胸膛时,祝颂毫不犹豫的抽剑砍下了那人的手。这样说可能不对,因为黑得看不见,所以祝颂只是挥了一下剑,至于有没有砍下人的手,亦或者砍下了谁的手,除了被砍的本人,没人知道。 但这不能算个秘密,因为很快大家都尖叫了起来,像是有一百只大鹅同时叫了起来,吵得祝颂的头越发的晕了,他站都站不住了,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纵然他表现得如此虚弱,此时此刻倒是没人敢上前了。 祝颂冷喝了一声,“滚” 不用他喊,也没有愿意留下了,所有人一窝蜂的往外头涌,很快就走光了,屋内安静了下来。 祝颂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他像是有点晕了,迷迷糊糊的有人喊了他一声,“大人。” 祝颂费劲的抬头看去,只见薛彩宁手里举着蜡烛,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沾了些雨水,在烛光的映照下亮闪闪的,眼眸里的担忧都快混着泪水溢出来了。 “我.我帮你吧,大人。” 祝颂多余的话一概没说,只是剑指着她,“滚。” 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薛彩宁不肯走,甚至还上前一步,抓住了祝颂的手,“大人,我是自愿的,我自第一眼见到大人就心悦大人,大人就让我帮你吧。” 祝颂冷着眼,一剑就刺进了薛彩宁的肩,血顺着刀刃滴落,“敢算计钦差,你有几条命够我杀。” 薛彩宁瞪大了眼睛,辩驳道:“我没有。” “滚。”祝颂抽出长剑,冷喝了一声,“再不走,我立马杀了你。” 薛彩宁咬咬牙,到底还是不敢赌,转身走了出去。 门口等着的易康宁和段征鸿见到她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薛彩宁捂着肩上的伤口,含泪看向段征鸿,段征鸿瞬间就不恼了,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易康宁看着腻歪的两人,咬了咬牙,看来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那个漂亮得世无其二的男人。 第23章 美人计1 屋里的香味一直没有散去, 祝颂本想离开房间,但实在没力气了,于是便用尽全力朝门口喊了一声, “把祝凌野给我叫过来。” 门口的人应了一声,祝颂坐都坐不住要往地下倒,但倒在地上又太难看点了,于是他撑着软得快成豆腐的腿走到床边,倒在了床上。 祝颂躺在床上, 双手紧紧的将长剑抱在胸前, 等得他觉得他快要死过去的时候, 安静的房间响起了开门声。 祝颂以为是祝凌野来了,张口就说:“把屋内的熏香的熄了。” 第26章 话音一落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对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似乎在找熏香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滋滋’的声音, 是水淋到火的声音,有股难闻的烟味。 祝颂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听到‘祝凌野’走到了床边,他闭着眼睛说道:“守着我, 不准任何人接近我。” “好。” 这不是祝凌野的声音,祝颂猛地睁开了眼睛,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吓得瞪大了眼睛, 惊得立马就坐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温奉玄面色淡淡的, 但脸上有股异样的绯红, 看着不太正常,他回道:“灾民进城那天易康宁就将我带回了巡抚衙门。” 祝颂微微皱眉,那岂不是来了好几天了?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他把我关起来了。” 祝颂看着温奉玄用最淡的表情说着这么刺激的话, 有些激动,“你被易康宁关起来了?他要造反啊?” 温奉玄道:“我没有暴露我的身份。” 祝颂不解,“为什么?” 温奉玄道:“怕出事。” 祝颂现在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并不理解他说的话,但问题是如果易康宁不知道温奉玄是太子,那么现在易康宁把他带到这儿来是想干什么? “你偷偷溜过来的?” 温奉玄回道:“易康宁带我来的。” 祝颂觉得这种交流的效率实在太低下了,但此时此刻他的脑子也混沌得很,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来干嘛?” 温奉玄不说话了,屋内没啥光,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但即使这样依然遮不住温奉玄的漂亮,祝颂本来能压制住身体的反应,但看到温奉玄的脸突然反应特别强烈,差一点就要压不住了,他只能拉过被子遮住身体的异样。 “易康宁有问题,你先出去。” 温奉玄实话实说,“他就在门口等着,我出不去。” 祝颂脑瓜子嗡嗡的疼,“那你就跳窗出去。总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马上出去,顺便去吧祝凌野祝凌望给我叫过来,我会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的。” 结果话音一落,祝颂就感觉到额头一凉,柔软冰凉的触感让祝颂差点叫出了声,但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伸手打开了温奉玄的手。 祝颂用了全力,空中‘啪’的一声大响,温奉玄被打得偏过了身体,但这种声音却听得祝颂欲罢不能,他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象出一些不合适的画面。 这样下去不行,祝颂抬头狠狠的盯着温奉玄,“走。” 温奉玄歪头看向他,这种略带稚气的看得祝颂血脉喷张,他艰难的别开脸,“别这样看我。” 温奉玄说话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委婉,“你很难受,他也给你下药了。” 祝颂觉得他的身体像是燃起来了一般,他只是微微的皱眉,皮肤拉扯间就像被火燎得一样痛,他的视线重新的落在了温奉玄的身上,只有他知道其中有多迫不及待,“什么叫他也给你下药了?他还给你下药了?” 温奉玄点了头,“赴巫山,在吃下这药的当天以及每月十五须得与人交合,否则毒发后气血逆行,万蚁噬心,连续三次则会血枯而亡。” “什么?”祝颂震惊得仿若被雷给劈了,而相比之下温奉玄则冷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温奉玄垂下眼眸,“你别担心,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不用三个月我就死了。” 他的语气柔柔的,像是一面平静无风的湖泊,但祝颂听在心里一阵难受,他别开了脸,“你别这样说,肯定有办法治好的。” 温奉玄抬眸看向他,突兀的转了话题,“之前我中毒晕倒,听说你冒险出京去给我找龙骨了。我一直很想当面跟你道谢,但一直没有机会。虽然现在时机不太对,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了,所以容许我现在跟你说,谢谢你,祝颂。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只不过我生来不祥,早死是我的命,我早就接受了。” 温奉玄说着说着就笑了,释然得让人更难受了,祝颂哪里看得这个,连忙说道:“别笑了,我求你了,我去找易康宁拿解药。” 温奉玄道:“他不会给的。” 祝颂遏制不住暴躁,“不给我杀了他。” 祝颂猛地掀开被子站了起来,结果他高估了他的本事,刚一下地腿就软得跟棉花一样,直直的往地上倒,温奉玄见状连忙去扶他,但没有扶住,两人抱成一团摔到了地下。 祝颂自己都没力气了还有心思担心温奉玄,生怕他被磕到了,连忙将他扶到自己身上,温奉玄趴在祝颂身上,两人紧紧的贴着,呼吸都撞在一起,祝颂一瞬不瞬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儿,不由自主的吞了口水。 不怪他控制不住,真的太漂亮了。 这样近的距离,祝颂的情况自然是瞒不住温奉玄的,他的脸瞬间变得绯红,撑着地坐起来,结果又坐到了祝颂身上,被烫得嘤咛一声,又趴了回去。 祝颂本来就跟个火人似的,全凭最后一根理智拉着,他这一叫,祝颂最后一根理智也断了,伸手按住温奉玄的后脑勺就往下压,嘴唇相碰,冰凉的触感让祝颂深陷其中,但他到底不愿意强迫别人,于是狠狠的咬了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的理智重新回笼,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快走吧,温奉玄,我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这一刻,祝颂重新认识了自己,原来他虽然好色,但骨子里其实是个正人君子呢。 唇边微痒,祝颂不敢置信的看着温奉玄,只见他的眼神越发的迷蒙了,像是喝醉了一般,脸红得要滴血,轻柔的指腹擦过他的嘴角,白皙的指尖被鲜血染红,温奉玄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小仙官,帮帮我,我好难受。” 祝颂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愣住了,原来清冷的声音在药效的催化下能变得这么魅惑。 “可是你的身体..” 理智牢牢的抓住祝颂的大脑,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松了人就变成了野兽,能将面前脆弱的病美人撕得粉碎。 偏偏面前的人好似并没有发觉危险将近,还用最利的刃将他的理智一根一根的斩断,他说:“我..受得住。” 祝颂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游走,他大口大口的吞下喉头的猩甜,他问:“你不后悔吗?我真的可以去给你去拿解药的。” “如果命中注定是这样,我宁愿是你,小仙官。” 温奉玄很不正常,但这并不能阻止祝颂的理智全面崩塌。 ‘轰’的一声,人变成了野兽,没有经验的野兽一路横冲直撞,将面前的人拆吃入腹,一丁一点都没有留下,全部的全部都变成了他的。 屋内哭声不停,外面的易康宁和段征鸿却是喜上眉梢,这把总算是稳了,随即又一脸不屑,什么清高廉洁的钦差大人,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异类。 易康宁吩咐人在门口守着,一定不要任何人进去,自己则回房好好的睡了一觉,自祝颂来了冀州他就在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段征鸿被屋内的声音刺激到了,也急急回了家中与他的几十房美娇妾翻云覆雨。 第二天祝凌野久等不到祝颂察觉到不对劲找过来时,屋内的声音才刚刚停止,祝凌野看着被重兵把守的门口,快步走了过去,却在临近的时候被拦下来了,“祝大人,巡抚大人吩咐了,任何人不能去打扰钦差大人。” “放肆。”祝凌野大喝了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囚禁钦差,我必然要上报圣上,你们在场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衙役们听到他的话赶紧解释道:“不是的,祝大人,我们绝不敢囚禁钦差大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那本官的命你们听是不听?”祝凌野冷声道,“再不让开以刺杀钦差论处。” 衙役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恰好此时易康宁打着呵欠走了过来,懒洋洋的说道:“祝大人,大早上的别这么大火气嘛。”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祝凌野也不装了,直接说道:“不早了,以易大人所犯之罪,斩首也就是这个时辰了。” 被他这样咒骂,易康宁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但只一瞬间又笑了起来,他道:“祝大人也就傲这最后一会儿了,等会钦差大人出来,被骂了祝大人可别哭鼻子。” 祝凌野冷冷的盯着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开门,你到底把我哥怎么样了?” 易康宁摊手,“钦差大人我爱之不及呢,自然是好好的供起来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在不开门,别怪我不客气。”祝凌野说着就拔了剑,他在禁军当差,功夫一流,易康宁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并不打算硬碰硬。 “祝大人稍安勿躁,我真的没有干什么,只是你现在进去也确实不便,这样吧,咱们就在这儿等着钦差大人出来。” 祝凌野不在跟他废话,提剑就冲了过去。 第27章 “住手。” 第24章 美人计2 下了多日的大雨在今天终于停了, 天空中的乌云散去,露出许许阳光,城中百姓的欢呼声穿过高高的院墙传到剑拔弩张的巡抚衙门。 祝颂从里面打开房门, 通红的眼眶表明他一晚上都没有睡觉,衣服更是皱得像被当成玩具抓了十年一样,若是仔细看甚至能发觉他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祝凌野见他这种不对劲的状态很是担心,连声问道:“哥,你怎么样了?” 易康宁笑得畅快, “祝大人春风一度, 真是可喜可贺, 可惜可贺!” 祝凌野扭头看向易康宁,“你在胡说, 别怪我不客气。” 易康宁丝毫不慌, “我到底是不是胡说, 咱们进去一看便知。” 祝凌野见易康宁这么有底气,再加上祝颂的状态确实很怪,他甚至看到了祝颂掩藏在衣领下的抓痕,这绝对不是自己能抓出来的。 祝颂冷冷的看着易康宁, 面无表情的下令,“冀州巡抚易康宁谋害钦差,罪无可赦, 抓进大牢,严加看管, 不许任何人接触他。” 易康宁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他拧着眉狠狠的盯着祝颂,“祝大人,你确定要把我抓起来?” 祝颂横了祝凌野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祝凌野上前抓住了易康宁,易康宁不停的挣扎,沉着脸向祝颂说道:“祝大人,你屋里头的人还没个说法呢,难道祝大人竟然敢杀人灭口?” 祝颂道:“你想要的说法,我会给你的,现在好好的给我去牢里待着。” 易康宁死活不愿意去,朝着屋内大声叫嚷道:“凤离,出来,凤离,出来。” “闭嘴吧你”祝凌野将帕子粗鲁的塞进了易康宁的口中,在易康宁咿咿唔唔的叫骂声中押着他去了大牢。 祝颂横眉扫着在场的差役,厉声说道:“本官得圣上钦点,御赐尚方宝剑,奉命前来冀州审查要案,全面主管冀州,若是有人与本官作对,本官绝不轻饶,听清楚了吗?” 差役们心跳如雷,眼神浮现出惧怕,朗声回道:“听清楚了。” 祝颂又问道:“昨天晚上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差役们顿了一下,随即齐齐问道:“回大人,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有听到。” 祝颂眉头拧得更紧了,表情更严肃了,“荒唐,若再有人不说实话,本官就拿他开刀,清洗冀州<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 差役们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去看别人都不敢,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祝颂可没时间跟他们在这儿耗,“说,不说话全部问罪。” 差役们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像是有人在哭..”“又好像是在求饶..”“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不是很清楚。” 祝颂心头蹭蹭往上冒火气,易康宁那个蠢货,是把他的脸撕下来在地上踩,今天若是不把这事解释清楚了,那以后他和温奉玄也别在官场上混了,“易康宁叫你们来的?” 这下差役们回答得很痛快,“是。” 祝颂又问道:“他还跟你们说什么了?” 差役们齐齐摇头,“就叫我们过来守着,别的什么都没说。” 祝颂冷声道:“守着,是怕本官跑了,本官行得正坐得端,但不代表本官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全部不许撤,一直守着,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如何编排本官。” 差役们原本是觉得祝颂在乱搞,但现在见他如此坦荡,心里又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没一会儿祝凌野就回来了,“哥,易康宁被我关到大牢了。” 祝颂道:“雨停了,让凌望去找张大人,问问这雨还会不会下,如果不下了就着手安排灾民回乡。” 祝凌野点头,但是有一点,“没钱怎么安排回乡?” 灾民的房屋都被冲垮了,庄稼地也被淹了,两手空空的让他们走无异于指着悬崖让人跳了。 祝颂道:“那就得去让易康宁把吞下去的赈灾款给全部吐出来了。” 祝颂没有压低声音也没有背人,在场的差役都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震惊掩都掩不住。 “我去审问他,殿下昨天晚上与我演了一场戏,现下还在休息,你让厨房准备好吃食。” 祝凌野很疑惑,“殿下?哪位殿下来了?” 祝颂白了他一眼,祝凌野就明白了他在这儿说这些的用意了,换了个问题问道:“殿下为什么会陪你演戏啊?” 祝颂不答反问,“还能为什么?” 祝凌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声说道:“赈灾款。” “小声点”祝颂这才假装制止他,“当心隔墙有耳,我去审易康宁了。” 祝凌野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祝颂拒绝了他,“不必,忙你的去。” “是。” 祝颂与祝凌野分道而行,去大牢之前祝颂还去厨房吃了十个包子,喝了两大碗稀饭,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去了大牢。 巡抚衙门的大牢里现在就易康宁一个人,倒不是冀州没有罪犯,而是救灾急需要人手,所以之前易康宁就把牢里的犯人全安排去救灾了。 祝颂找差役拿了钥匙后一个人走了进去,祝凌野把易康宁关在最后一间牢房里,祝颂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去,但脚步声很响。 易康宁自听到声音就探头出来看,看到祝颂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虚,早知道就不该让凤离去的,凤离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是他大意了。 易康宁决定先发制人,“祝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关押封疆大吏,即便你有尚方宝剑也没有这个权利吧。” 现在祝颂的当务之急是拿到解药,于是他也没有很严厉,甚至缓和了脸色,“易大人给我使绊子的时候也不查查底。” 听他这么说,易康宁就确定是凤离叛变了,于是他也换了笑容,“祝大人误会了,我这不是见你日夜操劳,寻思找点乐子给你解解闷嘛,我可真的没有坏心思。” 祝颂看着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按理说,我是京官,易大人是地方官,若不是这场大灾,咱俩八竿子也打不着。” “就是就是。”易康宁虽然拿不准祝颂的意思,但这话他还是爱听的,于是忙不迭的点头,“我也犯不着为难祝大人啊,我这把年纪了,退一万步说就算陛下圣恩真把我调京城去了,我也不可能跟祝大人抢位置啊。” 祝颂笑容越发深了,“就是嘛,这天也晴了,我也在冀州待不了几天了,本来我是打算跟易大人一块好好的把尾收好,这事就了了,但易大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易康宁赶紧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祝大人,我肯定愿意配合你的。” 祝颂道:“既然易大人这么配合,我也实话实说了,昨晚易大人送来的人我虽然没动,但对于易大人给他下毒这件事,我十分的不赞同。易大人把解药给我,这事咱们就过了,以后还是同僚。” 易康宁一头雾水,“下毒?我没有给他下毒啊。” 祝颂脸上的笑容隐去,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来易大人还是不配合啊。” “不是,我肯定配合,但是我真的没有给他下毒啊,我真的真的没有给他下毒。”易康宁急得脸都红了,不停的辩解。 祝颂的脸色变得冰冷,“你没给他下毒,他会受你摆布?” 易康宁急得鼻子眼睛挤一块了,“我就说事成以后保他一家锦衣玉食,他很痛快就答应了,我根本用不着给他下毒啊。” 祝颂冷哼一声,“易大人这话骗骗小孩得了,真把我当傻子耍了。” 易康宁看起来急得都要撅过去了,一直在说,“我真的没有给他下毒,祝大人,昨晚事态那么急,我上哪儿去给他找毒药去啊。” 祝颂上前一步,他的身量比易康宁高些,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不笑的时候威严十足,他的声音因为怒气而显得特别的阴沉,“你真的不愿意把解药拿出来?” 易康宁还是那句话,“我都没有下毒,我上哪儿去找解药啊。祝大人,到底是谁跟你说我给他下毒的?” 祝颂眼眸一眯,一字一句的沉声道:“你认为太子殿下会说谎骗人吗?” 易康宁本来愁眉苦脸的,听到祝颂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他一直都觉得不对劲的点在哪里了,顶着这么一张脸,若是他只是个普通人早就不知道被磋磨成什么样了。 祝颂冷冷道:“这么久了易大人都没有调查过他的背景吗?” 易康宁无措的往后退了几步,“这..我见他跟灾民混在一起,只以为是哪家的落难公子,怎么会是太子殿下呢?” 祝颂道:“易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担惊受怕,我与殿下略有交情,殿下也是个仁慈低调的,只要你把解药给我,这事咱们就翻篇。” 易康宁跌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无助的看着他,摇头道:“没有,我真的没有。” 第28章 祝颂看着他眼眸越发冷了,“既然易大人软的不吃,那我只有来硬的了。大理寺的本事易大人或许还没有听说过,我们的刑具十有八九都是新的,因为犯人只是看着就腿软了,什么都招了,易大人虽然正值壮年,不知道能挨过几道刑。” 易康宁面色灰败的盯着他,嘴里说来说去还是只有那句话,“我真的没有下毒。” 祝颂气得拂袖走了。 “上刑。” 第25章 美人计3 “去把段征鸿叫过来。”祝颂出了大牢就吩咐侍卫。 祝颂回到大堂的时候段征鸿已经在等着了, 呼吸略显急促,眼底青黑,嘴唇泛白, 一副纵欲过度的虚浮样。 见祝颂进来,段征鸿站起来喊了声,“祝大人。” 祝颂朝他点了头,到上首坐下,直接说道:“天气归晴, 张大人观天象此番雨灾已经过去了, 是时候让百姓回乡了。” 段征鸿心道不好, 但还是应声,“是, 城中商铺掌柜也找到我, 说他们也撑不下去了。” 祝颂道:“这些天已经将账上所剩五万两已经尽数花完, 那之前的十五万两赈灾款段大人找回来了吗?” 段征鸿面不改色的回道:“此事一直都是易大人在负责,我并不知晓。” “易康宁因罪入狱,现在正在严刑审讯”祝颂说到这儿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段征鸿还不知道易康宁被抓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狠狠的震惊了一下。 “易大人乃是封疆大吏,祝大人虽然是钦差怎么能随意抓人呢?这未免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段大人。”祝颂提高了音量站了起来,“易康宁贪赃枉法, 证据确凿,更别说他囚禁太子乃是谋逆的大罪, 你竟然替他说话。” “太子?” 段征鸿懵了一瞬, 然后脑中快速的闪过一个人影,毕竟太子貌美人尽皆知,是他?他竟然是太子? 祝颂道:“此事段大人有没有参与其中, 尚待详查。若是参与了,段大人的官帽也要换个人带了。” 段征鸿连忙表示,“此事我绝不知情,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囚禁太子啊。” 祝颂笑了笑,“段大人别紧张,太子到现在也没说什么,只是太子心忧百姓,见百姓久久不能归家,心情难免不好,原本太子仁善,不知者不怪这事就过了,要是太子心情一直不好,若是真追究起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段征鸿虽然确实不知情,但太子可是一直囚禁在巡抚衙门的,要是想攀咬他,那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段大人也知道太子此去是苏州养病的,结果在此耽搁这么久,又遇到这种事情绪难免低落。其实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等百姓归家,我也好回京复命,对吧。若是这赈灾款一直找不到,那就只有硬查了,到时候闹得太难看,就怕不好收场了。” 祝颂说话的语气温和又带了和稀泥的妥协,段征鸿听得心里犹豫了,是不是真的把钱拿出来把这事了了算了? 祝颂见他神色就知道他动摇了,于是他道:“段大人去想想办法吧,但是如果晚饭之前我还没有看到银子的话,那就只有立案调查了。” 段征鸿应了一声走了。祝颂看着他的背影吩咐左右,“暗中盯着。” “是。” 等了一小会儿祝颂才从大堂里走了出来,与左右说道:“去牢里看看,易康宁招了没有?” “是。” 忙完正事,祝颂才回了房间,十几个差役还在门口站着,站得昏昏欲睡,脚都发酸,见到祝颂过来,齐齐喊了声,“祝大人。” 祝颂应了声,“辛苦了。”说完就往房间里面去,在推门的一瞬间被离得最近的差役喊住了,“祝大人。” 祝颂转身看他,“有事?” 差役脸上挤出笑意,低声下气的问道:“祝大人,我们在这儿守什么啊?” 祝颂回道:“又不是我叫你们过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们在这儿守什么?” 听到他的话差役哭的心的都有了,他道:“祝大人,你就把我们放了吧,我们知道错了。” 祝颂只是想表明他和温奉玄的清白,倒不是真想为难他们,便道:“也没有让你们白守,太子殿下在里面呢。殿下身体不好,此番又受了惊,不能让人打扰。留两人值守,其他人回去吧。” “谢大人。” 差役们连声道谢,只是这留守的人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祝颂见状便道:“行了行了,都回去休息吧,晚上再说吧。” “谢谢大人。”差役们得了许可,连忙走了,站得久了,腿都站直了,一时半会儿路都走不好了。 祝颂见他们歪歪扭扭的走得有些好笑,轻扬了嘴唇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旖旎的气息还没有散去,闻到这味祝颂的脸当即就有些红了,他关上门,打开窗通风,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将心中奇怪的感觉使劲往下压了压,这才往里面走去。 为了掩人耳目,弄脏的被褥都没有换,祝颂只是将他的衣服铺开让温奉玄躺在上面,走的时候祝颂给温奉玄把衣服穿上了的,但依然遮不住他脖颈上的红痕,祝颂现在看去都忍不住咬唇。 温奉玄还没醒,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眉目如画,薄唇红肿不堪,脸颊绯红。 祝颂站在门口看他,只觉得温奉玄身上散发出一种勾人的味道,就像是桃子熟了的那种香甜,勾得人口干舌燥。 祝颂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本来想等自己冷静点的,结果越看越上火,索性闭着眼睛走了过去,但在他靠近温奉玄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气息太灼热了,就跟之前温奉玄醉酒发烧那次一样,祝颂当即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赶紧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果然,发热了。 艹! 祝颂暗骂了一声,必须得找个嘴严的大夫才行。只有去找杏林堂的大夫了,祝颂急得脑子都快混沌了,赶紧冲出去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周围听到声音的差役全部都赶了过来,他们还没有见过祝颂如此失态过,急忙的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看着眼前这么多人,祝颂才稍微冷静了点,“去,把祝凌野给我叫过来。” “是。” 有两个差役急忙的去了,其他人还在等着祝颂吩咐,祝颂深吸了一口气,“都散了吧。” “是。” 接到消息的祝凌野很快就赶了过来,见祝颂脸色苍白,一头的汗,连忙问道:“哥,出什么事了?” 祝颂看着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太子发烧了,你经常在外面跑,找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来,切记,一定要找信得过的大夫。” 祝凌野知道祝颂对发热这件事有很强烈的反应,安慰他道:“哥,你别太担心了,发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冷静冷静,我马上就去找大夫。” 祝颂根本没有被安慰到,他催促道:“快去。” “我马上就去。” 祝凌野也没有耽搁,立马就转身大步跑着去了,祝颂看着他的背影急得团团转,早知道把祝福也带来了。 “来人来人。” 祝颂又大喊了两声,差役们又齐齐的跑了过来,祝颂道:“去打两盆水来。” 两名差役去了,剩下的差役又在原地等着吩咐,他们看着祝颂的状态很不对劲,担忧的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祝颂这才意识到还有人在等着,“没事,散了吧。” 差役们虽然不放心他,但又不敢问,一个个一步三回头的看他,小声嘀咕着, “祝大人这是怎么了?” “忙得太久累生病了?” “看起来确实像是生病了。” “自祝大人来了就一直在忙,不累才不正常。” “易大人又进大牢了..” “说这些,你不想活了,这是咱们能说的吗?” 差役们因为担心祝颂也不敢走远了,只在不远处看着。 很快水就打来了,祝颂一手端一盆走进房间,放在床头将帕子拧湿了放在温奉玄头上,温奉玄烧得整个人都泛粉,祝颂心里自责不已,早就知道温奉玄身体不好,他竟然还.... 艹他娘的易康宁,祝颂气得牙都咬紧了,恨不得马上去戳他两剑。 在帕子换过十次后,祝凌野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哥,找到大夫了。” 祝颂一个健步跳了过去,打开门先看到的是一块银质面具。 “苏梨?” 苏梨脸色不太好,声音也有些冷淡,“病人呢?” 祝颂侧身让开,祝凌野也要跟着进去,被苏梨制止了,“无关人等回避。” “哦。”祝凌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祝颂问了一句,“那我呢?” 苏梨瞪他,“你也是无关人等吗?”还不等祝颂回答,苏梨就继续说了,“关门,跟我进来。” 祝颂连忙关了门,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第29章 屋内的味道越走越大,苏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即便带着面具都遮不住的难看。 苏梨上前熟练的给温奉玄把了脉,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白瓷瓶,从瓶子里倒了一颗丹药喂给了温奉玄,做完这一切后才狠狠的瞪了祝颂一眼。 祝颂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很是不解,但这事对祝颂来说也不是很重要,他只是着急的问道:“病得很严重吗?需要哪些药,我现在马上去准备。” 苏梨冷哼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好,“你有心思准备药材,就没心思把他身体内的东西清理了吗?做的时候脑袋空空,完事也脑袋空空吗?你知不知道他身体不好,禁得住你这样折腾?” 祝颂很少被骂,但这事确实是他的错,所以他也没觉得不痛快,只是对他的话有些不解,“什么清理?” 苏梨两眼一翻,“祝大人都二十五了难不成还是老光棍啊?这点事都不懂吗?你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要清理,要清理,听不懂人话是吗?” 祝颂都怕苏梨给气死了,微红着脸应道:“知道知道了。” 苏梨没好气道:“知道还不快去,难道还要我手把手教啊?” 祝颂吩咐祝凌野去准备洗澡水的时候祝凌野还有些纳闷,“哥,你这个时辰洗澡啊?” “别问。” “哦。” 第26章 美人计4 祝凌野的动作很快, 一刻钟都还没有到就在门口喊了,“哥,热水准备好了, 给你提进来吗?” 苏梨朝祝颂看了过去,祝颂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应道:“不用。” 祝颂自己水给提进了屋内,热气氤氲,看着就有一种舒服的感觉。苏梨看向祝颂不放心的问道:“知道怎么做吧?” 祝颂也没愚钝到那个地步去,点了下头, 苏梨又叮嘱道:“动作轻点。”说着又拿了一个白色小罐子递给他, “洗完后把药上了, 里里外外都要上。” 祝颂听着他的话,脑子不合时宜的想起些画面, 脸色绯红, 伸手接了过来, “嗯” 苏梨看着他逐渐染红的耳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可说的是正经事。” 祝颂颇为诧异的看向他,“我知道。” 那你脸红个屁。这话苏梨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祝颂和温奉玄了,祝颂看向温奉玄,自觉他现在的脸也不比温奉玄好哪儿去了。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过去给温奉玄脱衣裳。 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祝颂已经记不得多少了, 药效太强, 他的眼前一直都是血红一片,只有最后给温奉玄穿衣服的时候是清醒的,虽然药效过了, 但到底跟彻底清醒完全理智的时候不一样。 不过现在温奉玄睡着了,祝颂虽然羞赧,但还是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细腻光滑的皮肤透着诱人的粉,没有一点点的防备,让人想看又不敢看,祝颂被温奉玄身上的热度蒸的整个人都熟了,他一直在呼气,做足了准备将温奉玄抱了起来。 温奉玄柔脖子软软的搭在他的肩膀上,祝颂按住了他的后脑勺。 “小仙官,是你吗?” 突如其来的呓语让祝颂浑身一颤,他磕磕巴巴的回道:“不..是,是我” 温奉玄搁在他肩膀上的头歪了歪,“是我娘叫你来的吗?” 两人的挨得太近了,温奉玄说话的时候嘴唇若有似无擦过祝颂的下巴,痒得发麻。祝颂不敢表现出来,强行忍着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了,“嗯。你发热了,我要给你洗澡,你乖一点,别乱动。” 温奉玄乖乖的应了一声,“嗯。” 祝颂将温奉玄抱进了浴桶,水面荡开涟漪,柔软的黑发顺着涟漪层层铺开,祝颂低头从发丝的缝隙中能看到温奉玄挺翘的屁股。 祝颂无意识的咬着腮边的软肉,要洗澡的话,是不是得给温奉玄说一声啊? 这咋说啊? 祝颂现在已经不仅是脸发烫了,他脸要炸了。 温奉玄现在好像是烧糊涂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 “殿下,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祝颂架着温奉玄的胳膊将他抱着,所以两人现在是一种上半身相拥的姿势,祝颂看不见温奉玄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晚上不都睡觉吗?” “跟谁睡觉?” “当然是自己睡。” 哦豁,记不得了。 祝颂急得脸上汗都出来,差点把温奉玄滑水里去,在他的手触到水面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不对,是他想岔了,这可是一件正经事啊,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呼~” 祝颂长呼了一口气,堪堪稳住了心神,“殿下,我要给你洗澡,你乖啊。” “嗯”温奉玄说话的时候还点了下头,像是极为诚恳的承诺。 祝颂伸手往谁下探去,水面上的飘荡的发丝被拨开,此时祝颂才看见温奉玄竟然是跪着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不怪他稳不住,这也太刺激了。 不对,马上就还有更刺激的。 祝颂无意识的吞了口水,“那个..能稍微在翘一点吗,这样不.不太好洗。” 话刚说完就听见温奉玄带着疑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什么翘一点?” “就..”这倒是把祝颂问倒了,太不文雅了,于是他用手点了点,“这儿?” “嗯?”但明显温奉玄并没有懂他的暗示。 “就这儿。”祝颂只能按得更重了点,点得重了白皙的皮肤出现了粉,与旁边斑驳的痕迹混在一起,看得祝颂移不开眼。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温奉玄的回答,祝颂不知道他怎么了,又问道:“怎么了?” “痛。”温奉玄的头更低了,埋在祝颂的肩膀上,语气带上一丝丝的委屈。 祝颂红着脸跟他说,“因为你生病了,我给你洗干净上了药就不会痛了。” “好。” 终于说明白了,祝颂长舒了一口气,“那..翘高点能行吗?” “嗯。” 水波荡得更快了,祝颂的手伸了过去,但还是不够,“能,在高点吗?” “唔,好痛。” 温奉玄痛苦的声音让祝颂心里一紧,他下意识的歪头去看他,正好对上温奉玄楚楚可怜的眼眸,“小仙官,我好痛啊。” “那..是治病啊,忍忍好不好?”祝颂的眉头跟着他皱了起来,语气软得像哄小孩子。 温奉玄咬着嘴唇,本来就红肿的嘴唇瞬间就见了血,鲜红的血珠沁出来,看得祝颂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别咬。” “别在往里了,小仙官,好痛。”温奉玄的声音带上的哭腔,本就嘶哑的嗓子配上这样的音调听得祝颂恨不得替他痛。 “殿下,很快就好了,忍一忍。” “那你会给我吹吹吗?” 祝颂的余光扫了一眼水里,他倒是想吹,可咋吹啊? “唔。”在祝颂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不知道是弄到了哪里,温奉玄好看的眉眼都皱到了一块,脸上全是痛楚,又开始咬起了嘴唇。 颂实在没有办法,直接俯身亲了上去,温奉玄微微瞪大了眼睛,却还是仰着头配合祝颂,只是他没有力,整个人就要往水里倒去,祝颂只能拖着他的后脑勺。 祝颂手上的动作没停,温奉玄的眉头皱得来越紧了,破碎的呜咽声从他嘴角溢出,“唔...”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颂觉得洗得差不多了,这才放开了温奉玄,他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被蒸熟了,偏偏温奉玄还眨着眼睛问他,“怎么不继续了?” 祝颂看着温奉玄迷蒙的眼神,心里无奈,他究竟是怎么目无邪念的问出这种话的? “洗完了。” 温奉玄看起来有些失望,“那你以后还会给我洗吗?” “会..会吧。”祝颂心想,没解毒,不是得每个月都来一次吗。 听到他的话温奉玄皱着的眉头展开了,微微的扬起了唇,“小仙官,你真好。” 对上温奉玄纯净的目光祝颂要羞愧死了,“我抱你起来。” “嗯。”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祝颂将湿漉漉的温奉玄抱到了床上,细致的给他擦干净了身上的水柱,这才与他说道:“要上药,要趴着,能自己翻身吗?” 温奉玄抬眸看向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祝颂看着他略显委屈的小表情,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一下,亲昵的,轻松的,他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温奉玄看着他没有动,祝颂朝他笑了一下,将他翻了个面。 伤得有些厉害,又红又肿的,有些地方还磨破结疤了,祝颂看得心虚。 饶是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了,但温奉玄还是轻声喊痛,祝颂便俯下身给他吹,轻柔的风拂过温奉玄又反弹到祝颂的脸上,热热的。 好不容易上完药,祝颂直起身才发现温奉玄又睡着了,柔软的长发垂在他腮边,湿漉漉的,看得祝颂的心软成一团棉花。 第30章 祝颂伸手将头发轻轻的撩开,露出他的光洁漂亮的脸,祝颂的指腹在他脸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滑滑嫩嫩的,手感很好。 祝颂拿了帕子给他擦头发,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温奉玄的脸上,他就那样看着他,什么也没想,但心格外的宁静。 意识到头发已经擦干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祝颂收回视线,将帕子搭在肩膀上开了门,看向廊下坐着的祝凌野,“苏梨呢?” 祝凌野站起来老实的回道:“他说你跟毛头小子一样,太难等就去熬药了。” 祝颂也没有反驳,祝凌野又问道:“哥,太子到底咋啦?” 祝颂回道:“发烧。” 祝凌野不理解,“发烧还洗澡啊?” 祝颂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回想起这事,“都说了别问了,去看看苏梨的药煎好没有。” “哦。”祝凌野转身走了,祝颂回到屋内将床上脏的被褥给换了,将他的官服拿了起来,上面还存着温奉玄的气息,温热的,香香的。 祝颂捏着官服摩挲着,像是在捏温奉玄的皮肤。 “哥。” 祝凌野的声音将祝颂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去开了门,祝凌野与他说道:“苏梨说药还有一会儿才能好,让你别折腾了太子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祝颂从屋内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关好了门,祝凌野好奇的问道:“哥,苏梨为什么说你折腾太子啊?” “不知道。” 祝凌野自然是相信祝颂的,开始吐槽起苏梨来,“他的脾气也太大了,他那神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太子的心腹呢。” 祝颂倒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祝凌野见祝颂不搭话,说了几句就没在继续了,转了话题道:“哥,刚才我经过宋顺然的房间听到段征鸿正在跟他吵架呢。” 说这个祝颂就来兴趣了,“吵什么?” “好像是段征鸿找宋顺然要什么东西,宋顺然不给。” 祝颂侧头看向祝凌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但祝凌野耸了耸肩,“宋顺然房间守跟铁桶似的,我能听两句已经算我耳力好了。” 祝颂毫不留情的戳穿他,“那得是他们声音大。” “也行吧。”祝凌野对此倒是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们吵的该不会是赈灾款吧?” 祝颂重重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 “卧槽。”祝凌野大吃了一惊,“这也..” 祝颂没有在理他,抬脚往大牢去了。 第27章 美人计5 易康宁被绑在架子上, 头无力的垂着,身上不见血但他整个人都疼得发抖。正在行刑的衙役看到祝颂进来,恭敬的喊了声, “祝大人。” 易康宁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祝颂,干涸的嘴唇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祝颂一抬手衙役们就退到了旁边。 祝颂走到易康宁面前三步站定,“解药给我,这件事就过了。” 易康宁深深的叹了口气, 出口的却还是那句话, “在问一百遍我也是同样的答案, 我没有下毒。” 祝颂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的骨头倒是比我想的硬, 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我也帮不了易大人了。” 祝颂说完作势转身就要走, 走了两步没有等到易康宁的话,祝颂气得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声道:“继续行刑,直到他说为止。” 祝颂出了大牢, 便听见远处有衙役在大喊,“走水了。” 祝颂敛眉赶紧跑了过去,走水的地方是柴房, 此时火已经灭了,但烟雾还很浓, 宋顺然站在门前脸色很难看。 祝颂过来喊了声, “宋大人,病好了?” 宋顺然回了句,“差不多了。” “大白天的, 怎么会走水?”祝颂说着就要往里去,却被宋顺然拦住了,“祝大人,这房间放的都是我的私人物品。” 祝颂觉得好笑,“宋大人前来赈灾,竟然带了这么多的私人物品,竟然额外需要一间房来放?” 宋顺然坦然回道:“让祝大人见笑了。” 祝颂瞧着宋顺然握成拳的拳的手,也没有多镇定嘛,勾唇说了一句,“这么重要的物品,宋大人可要看好了。” “自然。” 没什么事了,祝颂就回了大堂看起了账册,没一会儿段征鸿就来了,“祝大人,我彻查了账册的事,发现是知府从中作乱,现在他就在门外,祝大人可以亲自审问。” 祝颂微微抿唇,表情温和又愉悦,“审问就不必了,赈灾款呢?” 段征鸿见他是这种反应,也放下心来,看来祝颂确实只是想赶紧回京交差,并没有要彻查的意思,于是他回道:“十五万赈灾款,不多不少就在院子内。” 祝颂点了头,站起身往外面走,门口一个白胡子老头弓着腰站在,祝颂笑着拍了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了院内停放着箱子内。 知府看向了段征鸿,段征鸿朝他点了下头,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到祝颂身边,知府说道:“十五万银子都在这儿了,请钦差大人查点。” 祝颂收回视线看向了段征鸿,笑得很和煦,“不必了,我相信段大人。” 段征鸿也陪着他笑,“不会让祝大人失望的。” 祝颂道:“既然现在钱已经到位了,抓紧去发放完,我也完事了。” 段征鸿听了他的话,眉眼是止不住的笑意,“我们一定全力配合祝大人。” “将灾民人数统计上来” 段征鸿应道:“是,我马上去办。” 祝颂道:“这几天大家就别睡了,等灾民回乡的事情结束,在好好休息。” 段征鸿巴不得祝颂早点走,不仅应承得很快,干活也很有干劲,在他的带领下,整个冀州的官员也都很积极。 不到两个时辰,就将灾民的人数统计完报给了祝颂,一共一万二千五十五人,每人发放十两银子,剩下的用于赊欠的米粮用具药材的欠款。 此时天已经黑了,就算发了钱灾民也不可能走,于是祝颂让人先去通知灾民,明天早上会在城门口发放救济款,让灾民们分批领取,做好回乡的准备。 临睡之前,祝颂敲了他房间的门,没一会儿苏梨就开了门,“有事?” 他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但看在温奉玄的面上子,祝颂还是忍下了,只不过有件事他一直搁在心里,让他困扰,他问:“龙骨是被你赢走了?” 苏梨坦然应下了,“是。” 这下就说得通了,但祝颂却更疑惑了,“为什么?” 苏梨冷静的反问道:“不知道祝大人在问什么?” 祝颂道:“既然龙骨当时就在你手中,你为何还要让我去青州?” 苏梨反驳道:“祝大人此言差矣,我可从没有让你去青州。” 祝颂承认他说得对,但当时那种情形下,除非苏梨主动说龙骨在他手中,否则他必然会去青州,“你为什么不说?” 苏梨嗤笑了一声,“祝大人这话问得不觉得过分吗?我与祝大人素不相识,为何要说?” 祝颂眯了眯眼睛,也笑了,“可就在我走后不久,你不也用龙骨救了殿下吗?” 苏梨承认得也爽快,“是啊。” 这祝颂就不明白了,“后面是谁来找你的?” 许菘蓝说过他在街上被黑衣人袭击,黑衣人把温奉玄带走了,现在看来,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东宫要跟他动手的那个,但问题是苏梨为什么在他去的时候不愿意救温奉玄,而在黑衣人去的时候愿意施救呢? 苏梨回道:“叫什么.谢宁渊吧,不过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长得甚合我意。” 祝颂皱眉,搞半天,是他长得不如人?但是,“他能比太子殿下还好看?” 苏梨抬了抬眼皮,看起来似乎想翻白眼但又忍住了,他重申了一遍,“甚合我意而已,祝大人不必强行挑拨。” “开个玩笑。”祝颂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是不是真有人比温奉玄好看而已。“你这次来也是因为谢宁渊?” 苏梨没有直说,而是哼了一声,“嗯哼。” 祝颂又问道:“他人呢?” 苏梨回道:“在天悦客栈。” “太子出事,他都不着急?” 苏梨看向祝颂,“难道不是祝大人说不许灾民闹事,否则要被驱逐出城的吗?” 祝颂皱眉,“可他是太子近侍。” 苏梨颇有好奇的问道:“那他可以闹事吗?” “这能是一回事吗?” 苏梨被他逗乐了,垂眸笑了起来,“说实在的,祝大人问这些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之前谢宁渊并没有告诉我屋里那位是太子。” 祝颂想起来了,温奉玄说过的,他不想暴露身份。 艹,他这脑子,真是不中用了。 见祝颂不说话了了,苏梨又问道:“祝大人还有事吗?” 祝颂这才说起了此来的目的,“殿下现下如何了?” 苏梨道:“还行吧,烧退了,大概明天早上就会醒,明天早上准备些软和清淡的饭食。” 第31章 祝颂点头,苏梨盯着他,有些不放心的问了句,“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吧?” 见祝颂的脸上浮现出疑惑,苏梨敛着眉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房事过后,宜饮食清淡。” 虽然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被这样明晃晃的提起,祝颂难免有些脸热,他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嗯。” 话已说完,苏梨下了逐客令,“没别的事祝大人就回去吧,病人需要安静的休息。” “好,有情况随时跟我说。”祝颂说这句话的时候朝屋内看了一眼,可惜屏风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人。 在他说完苏梨就毫不犹豫的关了门,看着门外的身影微微皱眉,殿下这样做会不会代价太大了点?算了,做都做了,后悔已然无用了。 祝颂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转身去找了祝凌望,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呼噜声,听起来睡得很熟了,这些天也辛苦他了,祝颂便没有敲门直接从窗户跳了进去。 温奉玄用了他的房间,今天晚上只有暂时跟祝凌野挤一挤了。 月色很好,不用点灯也能看得见,祝颂径直走到床边,朝祝凌野说了一句,“睡里面去些。” 话音一落祝凌野就朝里翻了个身,刚好空出一人的位置,祝颂就躺了下去,结果刚闭上眼睛就被猛地一推,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于此同时祝凌野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谁派你来的,本官可不吃这一套。” 祝颂痛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索性在地上躺着,等着祝凌野过来扶他,结果祝凌野二话不说从窗户翻出去了。 祝颂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后背和屁股痛得要死,在地上躺着缓和了一会儿这才扶着凳子慢慢的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就听见开门的声音,祝凌野生气的声音响起,“就是她,想使美人计拉我下水。” 祝颂一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此时祝凌野也看清楚祝颂的脸了,更生气了,“你还易容成我哥?太..” 话没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祝颂面前,紧紧攥着祝颂的胳膊,“哥,真的我哥,我天呐,你半夜爬我床干啥啊?” 祝颂理都不想理他,“让殿下看笑话了。” 温奉玄语气很温和,还带着些大病初愈的虚弱,“若不是我占了大人的房间,大人也不会有此一遭。可伤到哪儿了?” 此时祝凌野也完全明白过来了,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连忙问道:“哥,你伤哪儿了?” 祝颂强行忍住喉咙的异样,盯着温奉玄回了句,“没事。” “哥,你吐血了。” 听着祝凌野一惊一乍的声音,祝颂只想一巴掌将他扇飞。 温奉玄还算镇定,“去请苏梨过来。” 祝凌野急得语速飞快,“那劳烦殿下帮忙看着点我哥。” “自然。” 第28章 美人计6 祝凌野急匆匆的走了, 祝颂看着温奉玄朝他走过来,洒在他身上的月光逐渐消失,连带着他身上的清冷感一并消失, 祝颂直愣愣的盯着他,想说什么但又忘了,直到温奉玄走到他面前。 “大人,你还好吗?” 担忧温柔的声音让祝颂骤然回神,“没啥事, 你呢?” “醒了就好了。”温奉玄朝他伸出手, “能走吗?” 祝颂可不敢让温奉玄这大病初愈的人扶他, 答得飞快,“能走。” “我去点灯。” “昂。” 温奉玄去转身去点灯了, 祝颂忍着声呲牙咧嘴的往床边走, 好不容易走到了又不敢坐, 屁股实在是痛。 随着‘噗’的火光亮起来,视线骤然清明,祝颂的视线落在温奉玄身上,他看到温奉玄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我没事的,殿下回去休息吧。” 他俩刚发生了那种事,可俩人本身完全不熟, 温奉玄又不知道还能记得多少,总之, 现在祝颂对上他尴尬得相当厉害。 话刚说完, 就看见温奉玄伸出手指指向了他,祝颂不太明白,“怎么了?” 温奉玄从袖子里拿出手帕走近, 在祝颂呆滞的目光中顾自给他擦起了嘴角。温奉玄的动作很轻,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桃子的香,而手帕上的香气还要更浓郁些,很上脑。偏偏他的神情很专注很清明,就像是悲天悯人的大夫不带一丝私情。 突然祝颂觉得不大对劲,鼻子发痒,下一刻他就看到温奉玄略带紧张的站了起来,“大人,你流鼻血了。” 祝颂这才收回视线,连忙伸手去捂鼻子,鲜红的血顺着他手掌的缝隙汹涌的往下他淌,祝颂赶紧站了起来,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祝凌野带着苏梨终于来了。 祝凌野一进门看到祝颂的情况内疚得都快哭出来了,“哥,你别吓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流了,我害怕。” 苏梨先是看了温奉玄一眼,而后才看向了祝颂,见他耳尖绯红,视线飘忽,当即没好气的掀开祝凌野上前,“去打水来。” “哦。”祝凌野应了一声赶紧跑了,苏梨拿出随身的针包,一针朝祝颂的太阳穴扎去,血瞬间就止住了。 苏梨点评了句,“祝大人真是血气方刚。” 由于太过丢脸祝颂都不好意思去看温奉玄了,只敢拿余光去撇他,苏梨见到他的小动作没好气的挡在了温奉玄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祝大人火气这么大,就少看点不该看的。” 被抓包的祝颂尴尬的应了一声,“哦。” 苏梨深吸了一口后问道:“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祝颂回道:“没了。” 可在他说完后温奉玄的声音从苏梨背后响起,“腿伤到了,走路都有些跛。” 祝颂歪着身体去看他,对上了温奉玄清和的视线,他解释道:“刚才我看到了,大人不要病忌讳医。” 太丢脸了,祝颂尴尬的将身体直了回来,然后就对上了苏梨无语到冷漠的视线,“哪摔到了?裤子撩起来我看看。” 尴尬,尴尬到脑子都凝固了,对上温奉玄和苏梨探究的视线祝颂十分笃定的想,尴尬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若是把他的屁股暴露在人前,那么这辈子自此他的脸皮就长在他的脚底板,再无转圜的余地。 苏梨粗鲁的打断了祝颂的思绪,“伤嗓子了?张嘴我看看。” 在苏梨要过来掰他嘴巴的前一刻,祝颂弯腰撩起了他的裤子,露出精壮的小腿,“这儿。” 苏梨蹲下身给他检查,温奉玄也看了过去,祝颂看着温奉玄认真的眼神,小腿仿若有一百只蚂蚁在爬,以至于苏梨在戳他都没有发觉。 “嗯,没知觉了,砍了吧。” 苏梨的话猝不及防的传入祝颂耳朵,他连忙回神,“不不不,不是,我有知觉。”说罢才看到他的小腿上刺穿了一根好粗好粗的针,得有他小拇指那么粗了,祝颂光是看着冷汗都流下来了。 “这..这是什么?” 苏梨回了他,“蟒针。” 祝颂瞪着那针,“我..只是稍微摔了一下,用不着这个吧。” 苏梨抬头看着他,模样十分认真,“可是你都没有知觉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给我扎得没有知觉了?” “没有。”苏梨斩钉截铁的回了他。 “哥。”此时祝凌望端了盆水从外面进来,看到祝颂小腿上插着的蟒针时,脚不受控制的拐着往回退了一步,“哥!” 祝颂看着那针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说道:“我好了,我好了苏大夫,刚才是我撒谎了。开个小玩笑而已,我想没有人能在夏日美妙的夜晚拒绝这样一个巧妙的小玩笑的吧。” 话音一落祝颂只觉得小腿咯吱咯吱的痛,苏梨捏着针来回的拉,祝颂冷汗直流,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我说实话,其实受伤的是祝凌野,别拉了,别拉了。” 祝凌野听到祝颂的话,又往后退了两步,结果绊到了门槛,‘哗啦啦’一盆水全泼自己身上了,又‘乒里乓啷’的站起来跑了。 祝颂的手劲太大,苏梨的肩膀都要被他捏碎了,他皱着眉看向他,“放手。” 祝颂与他讲条件,“那你别拉我了。” “嗯。” 祝颂这才放开了他,同时说道:“拔针。” 苏梨活动活动了肩膀,痛得呲牙,瞪了祝颂一眼,然后手一扯把蟒针给拔了出来,原地出现两对穿的洞。 苏梨站起来问道:“还有哪疼没有?” 祝颂疯狂的摇头,“没有没有没有,苏大夫,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苏梨回了他一句,“不舒服可以来找我,但最好不要是晚上。” “不会了。”祝颂干笑了两声。 苏梨提着针转身走了,在他出门的一瞬间祝颂才松了口气,此时他意识到温奉玄还没走,便看了过去,只见温奉玄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下发光,心情又好了点。 第32章 “我没事了,殿下也回去休息吧。” 温奉玄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祝二大人说他一脚把你踢飞出去了,他过来的时候苏大夫刚睡下,被吵醒心情不大好,大人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给你看看吧。” 温奉玄说话温温柔柔的,眼神又真挚,祝颂被他看着鬼使神差就要点头,就在头即将低下去的那一刻,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头脑瞬间清明了,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多谢殿下关心,但我真的没事,我就是开个小玩笑想逗逗祝凌野的。” 温奉玄也没有在坚持,“既然大人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放心吧。” “大人早些休息。” “殿下也早些休息。” 温奉玄轻轻的抿唇笑笑,转身走了,等他关上门,祝颂才脱力的倒在了床上,屁股和后背的疼痛让他轻呼出声。 ‘吱呀’门开了,祝颂生怕又丢脸,赶紧又坐了起来,结果是祝凌野。祝颂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又倒了下去,又痛得轻呼了声。 祝凌野担心的问道:“哥,你没事吧?” 祝颂不知道他心到底有多大才能问得出这种话,“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没事吗?” 听着祝颂有气无力的声音,祝凌野脸上的担忧更甚了,“要不,我去找杏林堂的大夫给你瞧瞧。” 找哪个大夫祝颂都拉不下脸,于是他说:“你先给我看看吧。” “好啊。摔哪儿了?” “屁股和后背,火辣辣的疼。” 祝凌野过去帮着祝颂给他翻个面,将他的衣服脱了个干净,看着他后背的伤,更自责了,“是好严重,全是淤青。哎哟,哥,这可咋办啊,冀州的事还没干完呢?” 要是不严重也不至于这么痛,幸好还没达到不能忍受的程度,于是为了保全面子,祝颂与他说道:“去拿点摔打损伤的药膏来揉开就行了。” “好。” 此时已经是大半夜了,祝颂趴在床上晕晕乎乎的,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他闻到了一股辛辣的药膏的味道,背上一股轻柔的力道传来,指腹有些凉。 祝颂的脸埋在被褥里,指挥着祝凌野,“指腹力不够,用掌心,没揉过啊。” 没有回答,只是从指腹换成了掌心,依旧有些凉,贴在背上很舒服,舒服得祝颂又睡过去了,只是因为痛又睡得不沉,一直都有感觉。 ‘祝凌野’的耐心非常好,手法也很好,慢慢的让祝颂连痛感都没有那么明显了,只觉得很舒服,然后他就彻底睡了过去。 “祝大人,救济银什么时候开始发放啊?” 第二天祝颂是被这声音喊醒的,他睁开眼,趴着睡了一晚上,脖子一直偏着,僵硬得有点痛,他翻身坐了起来,哎,屁股一点不痛了,祝凌野可以啊。祝颂本想夸他一句,但扫了一眼屋里并没有人。 这么早就出去了,真是太有责任心了,不愧是他祝颂的弟弟。 祝颂开了门,段征鸿在门外言笑晏晏的等着他,“祝大人,早。” “段大人早。”祝颂也客气了一句,“现在去出发吧。” “好。” 两人一道往外面走去,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温奉玄,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形容略有憔悴,看起来昨晚睡得并不好。 祝颂上前问道:“殿下大病初愈,怎么在外头吹风?” 温奉玄道:“身在皇家得百姓供养,也想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祝颂的眼眸浮现出惊艳之色,随即笑道:“殿下仁厚,乃百姓之福。” 第29章 美人计7 一行人到了街上, 街道肃清,在城门口前对立着摆了四张长桌,桌子旁摆着几口装满银子的大箱子, 每处配四名衙役看守,百姓登记领了钱后即可出城回乡。 现在温奉玄来了,又可以增加一张长桌,领钱处增加一处。 温奉玄的脸色不太好,时不时还要咳嗽, 祝颂担心他的身体, 与他说道:“殿下若是身体不适, 还是不要勉强。” 温奉玄婉拒了他,“只是写写字, 不碍事的, 大人不必挂心。” 见他坚持祝颂也没有在多说什么, 只是点了头带着衙役先去各处巡查,又去各处协调,忙得不可开交,期间还遇到了祝凌野, 两人一块吃的早饭。 祝凌野脸色也不好,一脸菜色,眼底黑青, 咋一看跟鬼似的,祝颂看得很心疼, “昨晚辛苦你了。” 说起这个祝凌野就有些生气, “那可不,闹了一晚上,要不是我拔剑了还安分不下来。” 嗯?这话听着不对劲啊, 祝颂纳闷了,“你昨晚不是在给我疗伤吗?” “不是。”见他似乎误会了,祝凌野解释道,“昨天晚上我不是去找苏梨拿药膏吗,我一进去才刚说完话衙役就找到了我,说街上闹起来了,我就赶紧过去处理了,天亮才刚刚结束。” 不是祝凌野,那是谁给他揉了一晚上? 哦,肯定是苏梨,没想到那家伙看起来冷冰冰的,还是有大夫的责任感的。 祝颂想通了便没在此事上纠结,转口问道:“昨晚闹什么?” 祝凌野回道:“不是分了区先后领钱吗,有几个被分到后面的不愿意。你是没看见啊,那个闹啊,又是要抱孩子跳楼,又是老太太躺地上哭的,那边骂这边嚎的,我现在脑瓜子都嗡嗡的,太能闹腾了。” 祝颂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祝凌野回道:“幸好这事也快结束了。” 吃完早饭就各自忙去了。临到傍晚,祝颂来看救济银发放情况,刚走到街上远远就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祝颂心头一凛,还以为有人要闹事,赶紧冲了过去,却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被温奉玄扶了起来,两人说着话,那人的眼眶都红了,似乎是旧识。祝颂想起来了,温奉玄还有个叫谢宁渊的近侍混在灾民中。 本来温奉玄相貌就格外出众,在这儿坐了一天,百姓几乎都传遍了,但也只当他是普通的小吏,现在一听是太子殿下,当即毫不遮掩的赞颂了起来。 “竟然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体这么虚弱,还亲自来给我们发钱,简直就是活菩萨。” “是啊,我都看到太子殿下咳了好多次,看得我都难受了。” “太子殿下悲天悯人,心怀天下,是我们的福气啊。” “........” 说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先跪了下去,高声大喊,“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就跟着跪了下去,也一起大喊,“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所有百姓都跪下了,只剩下祝颂还站在人群中,温奉玄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着,温奉玄朝他微微的点了头,祝颂也朝着他笑了笑。 “大家快起来,这都是我该做的,大家不必如此。” 温奉玄温柔的声音跟春风一样舒服,百姓们纷纷站了起来,但夸赞的话依然不绝口。 祝颂走过去问道:“殿下,坐了一天了,我让凌望来换你吧。” 温奉玄拒绝了,“不用。” 祝颂担心他的身体,劝了他道:“殿下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了,晚上总是要回去休息的,明天早上在来就是了。” 周围的百姓也劝道:“是啊,太子殿下,您别太操劳了,该休息就休息,我们晚点回家不碍事的。” “我现在觉得还好,归家是大事,不可拖。”温奉玄说完了话就看向了祝颂,祝颂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意已决便也没有在劝,只是说道:“殿下一定要注意身体,若是觉得哪儿不舒服了一定要及时通知大夫。” 温奉玄道:“苏大夫就在这儿呢。” 顺着温奉玄的视线,祝颂才看到苏梨就在不远处与谢宁渊坐在一块,两人挨得很近,苏梨在跟他说着什么话,谢宁渊的视线一直落在温奉玄身上表情很冷淡,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苏梨察觉到祝颂的视线,瞪了他一眼,祝颂倒没往心里去,毕竟他只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夫。 既然苏梨在祝颂也没有那么担心了,与温奉玄又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走了,结果没走多远就被薛彩宁给拦下来了。 薛彩宁换上了一身温婉的鹅黄色长裙,长发素簪,未施粉黛,美得像不食人间物的仙子,“大人的恩德民女没齿难忘。前几天为了照顾侄子,未曾细说,如今哥哥嫂子皆已归家,民女恳请留在大人为奴为婢,请大人收下民女。” 一道视线落在祝颂身上,强烈到让他想忽视都不能,祝颂皱眉,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她,“薛姑娘想岔了,本官身为百姓父母官,救助灾民是本官的义务,根本不存在恩德,并不需要姑娘为此付出什么,更别说什么为奴为婢的话,薛姑娘领了钱就回家去吧。” 祝颂说完就要走,但薛彩宁猛地跪了下去,拉住了他的衣摆,“祝大人,我已经与家人说好了,此生留在大人身边伺候,求大人收下我吧。” 第33章 她的动作很大,随着她的动作肩膀处的衣服被血打湿,并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祝颂想起这伤口似乎还是他刺的。 “薛姑娘,本官身边不需要人伺候,你赶紧回家去吧。” 听到他的话,薛彩宁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腿,哭哭啼啼的说道:“大人,侄子生病我哥和嫂子他们都怪我,我要是回去他们一定会把我磋磨死的,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吧,大人,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活不成了。” 现在祝颂总算是理解祝凌野的心情了,这确实吵得人头都大了,这里百姓这么多,他又不敢用强的,不过他运气比较好,祝凌野带着人过来了,看到这里的情况赶紧的喊了声,“哥。” 祝颂朝他使了个眼色,祝凌野就叫衙役上前把薛彩宁拉开了,这里闹了一通,周围的百姓都看了过来,但视线都只是普通的好奇,不是之前那一道,祝颂四处看去,并没有发现发现刚才那道视线,只是在扫过温奉玄的时候停留了一瞬,他正在认真的记着名字,模样认真又专注,昏黄的灯光映在他漂亮的眼眸中,亮晶晶的跟星星一样! 衙役们拉着哭哭啼啼的薛彩宁,祝凌野走到祝颂身边,附耳问道:“这女的咋办啊?” 祝颂道:“先去把她的背景查清楚。” “那暂时关牢里?”祝凌野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也有些犯难。 祝颂斜了他一眼,“之前住哪儿就给送回去呗。” “行”祝凌野应了一声,指挥着衙役,“你俩把这位姑娘送回住处去”说完又对薛彩宁说,“大晚上的别在外头溜达,当心被当成闹事者抓起来。” 薛彩宁本来还想说话的,但是被他这么一吓又不敢说了,哭哭啼啼的被衙役们带走了。 等人走远了,两兄弟也开始往回走,路上祝凌野问道:“这不是之前那姑娘吗,咋地,赖上你了?” “现在就去调查。”祝颂连回忆都不想回忆,太踏马丢人了。 虽然祝颂不想说,但祝凌野却并没有揭过这话题,“哥,你要是这次回去给娘带个儿媳妇回去,她指定开心。” “儿媳妇?”祝颂看着他冷笑了两声,“你想带就自己带呗,反正都是儿媳妇,都一样开心,这么操心,去给凌望也挑一个。” “那不行”祝凌野坚决的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一提他就说要写奏折弹劾我不务正业。” “你头这么铁还怕弹劾啊。” 祝凌野辩解道:“我不怕弹劾,但是他不能跟皇上说我不务正业啊,万一给我革职了,在家里待着天天相亲,我要死。” 祝颂道:“那你就赶紧把婚成了,多生几个孙子给娘带,就没时间安排你相亲了。” “哥,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啊。” 祝颂回了他,“是你先说难听话的。” 祝凌野说不过他,知趣的闭了嘴。 一时无话,只有街边的红灯笼在摇,祝颂倒是不自觉的想着祝凌野的话。儿媳妇?他现在倒是真能带一个回去,只不过不是惊喜罢了。他都能想到他娘看见温奉玄的那一刻,两眼翻白昏过去,摔在他老爹怀里使劲掐人中的场景了。 听到笑声的祝凌野狐疑的侧头看向祝颂,“哥,大晚上的你笑啥呢?多瘆人啊。” 这话可真难听,祝颂没好气的回他,“想笑,爱笑,喜欢笑,不行啊。” “咦。”祝凌野抖了抖,“真吓人。” 祝颂不想跟他扯皮了,“还不快去查,明天早上之前把结果给我。” 祝凌野抿着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转身跑着去了。 祝颂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抿唇轻笑了起来。 这小子。 第30章 美人计8 第二天一早, 祝颂正在吃早饭祝凌野就急匆匆的跑过来了,神神秘秘的与他说道:“哥,有信了。” 祝颂递了个包子给他, 祝凌野自然的接了过来但没吃,两天没睡都因为激动而显得神采奕奕,“哥,你猜怎么个事?” 祝颂瞧着他眼睛的光都快能照亮黑夜了,淡然的开口, “奸细。” 祝凌野一下就萎了, 捏着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去, “我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祝颂想说, 就你这模样猜不到才有鬼了。 “说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 祝凌野俯身向前, 压低声音说道:“我调查了薛彩宁口中所说的亲人,发现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那些人根本不是她的亲人,只是收了钱替她圆谎的。” 祝颂对这些原委并不感兴趣, “你只用挑重点说。” “这些还不是重点吗?”祝凌野有些不解,“我怎么去追她的家人的,怎么从他们口中问的话这些才不能算重点吧。” 祝颂说得更直白些, “你就直接说她的身份。” “哦,这个啊, 不知道。”说到这个, 祝凌野更萎了,开始吃起了包子。 祝颂看他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微微皱眉, “没查到?” 祝凌野咽下一大口包子,又猛地喝了一大口水,这才解释道:“查不到。我去知府县衙都查了,都没有查到,她就像是突然出现的。” 祝颂听了他的描述,笑了一声,“你的意思她是鬼啊?” “那不得。”祝凌野道,“鬼怎么对你使美人计啊?对吧。” 祝颂不置可否,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但现在的问题是需不需要暂时把薛彩宁留下呢? 祝凌野见他不说话了,便问道:“现在怎么办,直接抓起来还是扔城外去?” 祝颂抬眸看向了祝凌野,“她什么都没干,你又没证据,怎么抓人?” 这话祝凌野可就有得说了,“她昨天不都袭官了吗,这还叫什么都没干啊,她要是有刀,你现在不定什么样呢?” 这扯下去不知道能扯多远了,祝颂适时的阻止了话题的发散,“留着,说不定后头还有能用上的地方。” 祝凌野对他的决定表示不赞同,“都知道她来历不明心怀不轨了,还把她放在身边,这也太冒险了。” 祝颂反问他,“谁说我要把她放在身边了?” “她不是说要给你为奴为婢吗?” “你都知道她心怀不轨了还相信她的话?” 祝凌野愣了一瞬,“哦,好像是哦。那不把她放身边,放哪儿啊?” 祝颂看向他的眼神变得疑惑,“你是本来就这么笨,还是熬夜熬傻了?” 祝凌野满不在乎的回道:“都有吧可能。” 聊不下去了,祝颂直接说道:“既然她说她无处可去,等她在来的时候就随便在府衙找个活给她干着呗。” 祝凌野点头点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了,“要找她也不会找我,不用跟我说。” “行行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祝颂摆摆手让祝凌野走了,祝凌野打了个呵欠站起了身,“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啊?” 祝颂回了他,“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天上午就能结束了。” 闻言祝凌野伸了个懒腰,“明天结束后我要好好的睡一个大觉。” “准了。”祝颂笑着与他玩笑,祝凌野朝他扬了扬下巴,转身走了。 祝颂吃完了早饭准备去巡视,结果走到门口看到温奉玄带了一群人回来,他们叽叽喳喳的一直在说话,但是太嘈杂了,祝颂一句也没听明白。 祝颂先喊了声,“殿下。” 温奉玄也客气的回了句,“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祝颂扫了一眼带回来的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面相都很老实。 谢宁渊上前一步回话,“这些人来领钱,但是说了名字才知道他们的钱已经领过了,殿下察觉此事有异,就将人聚起来带回来了。” 祝颂皱眉,“冒领?” 一听到祝颂的话,被带回来的人特别激动,一个比一个声音更大, “是啊,大人,就是有人冒领了我们的救命钱,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个挨千刀的,连救命钱都敢贪,要让我知道我一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到底是谁会干这种事啊?” “......” 人又多,一人说一句,吵得祝颂的耳朵嗡嗡的,他抬手制止了他们,“先别吵了,跟我到大堂里去。” 一群人跟着祝颂来到大堂,祝颂问道:“这种事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一人说道:“昨天晚上我去领钱...”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人岔开了,“那我比你早,昨天下午我就被冒了”又有一人说道:“那我昨天上午就遭了。” 这人说完后没有说了,祝颂就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人回道:“快到子时了,那时候都在放饭了,我想快点拿到钱,就央求大人给我领了来,大人同意了,但是核对名字的时候发现的名字已经领过钱了。” 祝颂问道:“不可能是同名同姓吗?” 谢宁渊回道:“后来我们查了,不是同名同姓的。而且此次重复领取的高达五十六人,太多了。” 第34章 温奉玄道:“现在已经确定存在冒领,一定要把这个人抓出来,以正纲纪。” 祝颂点头赞同,“殿下说得有理,冒领一事行为恶劣,理应严惩。” 百姓们纷纷赞同,“殿下说得对,这种人太不是人了,就应该抓起来砍头。”“就是。”“就是。” 谢宁渊说道:“只是现在城中百姓众多,恐不好大肆搜捕。” 温奉玄看着百姓分析道:“此人既有胆子冒领,那必然是个胆子大贪钱的,他能说出你们的名字必然跟你们认识,你们想想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在场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有好些人互相都不认识,“这..不会是张三吧,他这个人惯喜欢小偷小摸的。” “我看应该会李四,他胆子大,三岁就敢去黄河游泳。” “游泳算什么,朱五还敢徒手抓竹叶青呢。” “你那也不算什么....” “哎呀,你这没我这厉害,张二狗敢偷人捏,还是他大嫂。” “.....” 眼看越扯越偏了,祝颂注意到温奉玄好看的眉眼都皱了起来,一晚上没睡,他脸色更憔悴了,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察觉到祝颂的视线,温奉玄看了过去,“大人?” 祝颂眨了一下眼睛,“殿下。” 温奉玄问道:“我见大人似乎想得出神,可是有好办法了?” “啊,是吧。”祝颂顺嘴就回了一句。 一听他有办法,谢宁渊赶紧制止了在场众人的胡言乱语,对上温奉玄好奇的眼眸,祝颂又眨了一下眼睛,神秘的笑了笑,“暂时保密啊,殿下先去休息,中午之前我一定把贼人给捉回来。” 听见他这样说了,温奉玄很体贴的没有追问,“辛苦大人了。” 祝颂道:“跟殿下相比还是差得远。那我就先去抓贼人了,殿下回见。” 温奉玄抿起唇微微的笑了笑,“回见。” “你们跟我走”祝颂喊了在场的百姓,带着人转身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撞见了匆匆回来的祝凌野。祝凌野看见他还笑意盈盈的,十分不解,“不是说出乱子了吗?” 情绪被打了岔,祝颂敛了笑意,“嗯,有人冒领。” 祝凌野见他跟变脸似的,“哥,你气糊涂了?” 祝颂白了他一眼,没有与他闲话扯皮,而是吩咐道:“你带着巡逻队在后面跟着。” 祝凌野问道:“然后呢?” “然后的事然后在告诉你。” “哦。” 一行人上了街,由于是祝颂亲自带的队,声势比较浩大,周围的百姓全朝这边看了过来,还窃窃私语,“这是怎么了?”“游街示众?”“他们犯什么错了?这么大阵仗。”“....” 百姓们看祝颂,祝颂也在看他们,路程走过一半的时候,祝颂突然盯着一个人停了下来,扬手一指,“抓住他。” 祝凌野听到这话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那人要跑,祝凌野一个飞踢给他踹地上了。 周围的人都吓到了,纷纷让开。祝凌野抓着那人的衣领提起来,朝祝颂说道:“抓到了。” 那人在地上摔得不轻,脸上都锉出了血印子,连忙说道:“哎哟,大人,我可是好人呐,抓我干什么啊?” 祝凌野冷冷的反问道:“好人你跑什么?” 那人回道:“大人威压,看得我有点害怕,但我可确确实实没干坏事。” “干没干坏事,回衙门一审便知。”祝凌野说罢朝衙役们扬了扬头,衙役们过来将那人抓着走了,一路上他一直在喊冤,但根本没有人理他。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大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之前在医馆帮忙的那个李文涛啊?” “诶,好像是他,我就说很眼熟。” “我之前去医馆看病,还是他给我抓的药,闹了两天肚子,后来才知道药给抓错了,黄芪抓成白芷了。” “诶,我也去医馆看过..” “我也去过..” 祝颂带着人回到巡抚衙门的时候温奉玄还在大堂里坐着,见他回来起身相迎,见到被衙役押着的李文涛,颇为惊讶,“大人果真厉害。” 祝颂谦虚的笑道:“殿下过誉了。” 第31章 美人计9 坐定后, 衙役押着李文涛跪在堂前,祝颂看向温奉玄,温奉玄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祝颂抿唇一笑以示回应,随后敛了笑意冷眼看向李文涛,冷声问道:“李文涛,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官替你说?” 李文涛抬头看向祝颂,一脸无辜, “大人, 小的一概不知, 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啊。” 祝颂盯着他,目光不善, “你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本官就告诉你, 从你自李大人那儿领了十五次救济银说起,要不要喊李大人来当堂对峙?” 说到最后祝颂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李文涛抖了一下,脸上慌乱之色乍现, 眼看事情败露,连忙求情,“大人, 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祝颂目光越发冷肃了, “昨天晚上李大人向本官汇报,还以为是你替他人带领,本官本来还想嘉奖于你, 没想到竟然是冒领,可恶之际,来人,拉下去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一听这话,李文涛连忙改了口,矢口狡辩,“不是的,大人,我就是替他们领的,我知道他们都生病了,担心他们领不到救济银,所以才替他们领的,我只是暂时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大人,我真的是一片好心啊,大人,开恩啊!” 祝颂缓了语气问道:“钱财何在?” 李文涛以为没事了,赶紧说道:“就在我住所的枕头中。” 祝颂看向祝凌野,“钱去取来。” 祝凌野拱手应道:“是。” 李文涛长舒了一口气,却没想到祝颂话锋一转,“李文涛,冒领救济银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判秋后问斩,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大人!”听到此处的李文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祝颂,祝颂一摆手祝凌野久上前将人给拉下去了。 祝颂看着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百姓,“你们跟着去吧,拿回属于你们自己的钱。” 百姓们这才拱手叹服道:“多谢大人,大人真是青天明断。” “去吧。” 祝凌野带着一群人走了,热闹的大堂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祝颂一扭头就对上温奉玄含笑的视线,“大人不愧为钦差,事事都在大人的掌控之中。” 祝颂谦虚的笑道:“殿下抬举我了,李大人从未与我说过有人多领,我刚才也只是诈他,谁知道他胆子大却这么不禁诈。” 温奉玄眼中浮现出惊讶与疑惑,“那大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住他的?” 祝颂解释道:“我带着受害者上街,所有人都好奇出了什么事,大大方方的看,只有李文涛心虚得一看见我就跑。” 温奉玄难以置信,“只是这样?” 祝颂微微笑道:“臣在大理寺多年,自信眼力不会太差。” “大人太自谦了。”温奉玄也笑了,言罢又说起李文涛的判决,“但只是冒领就问斩是否量刑过重?” 祝颂耐心解释道:“杀鸡儆猴震慑不轨之心,等此间事了在找个由头给他减刑,关几年就算了。” 温奉玄眼眸弯弯,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大人深谋远虑,我自愧不如。” 祝颂笑着摆手,“殿下如此夸赞,让我快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温奉玄道:“大人值得。” 谈笑间一名衙役急匆匆走了进来,拱手道:“殿下,大人,薛姑娘在门外求见。” 祝颂敛眸应了声,“喊进来。” “是。” 温奉玄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抬眸看向祝颂,玩笑道:“我本以为过了春日便不见桃花,没想到在夏日还这么旺盛。” 氤氲的雾水,笼着温奉玄的脸,像是仙气弥漫,渺袅潋滟。祝颂看着他抿唇微笑,桃花吗?确实很大一朵,一朵比得过千万朵,用旺盛来形容亦不为过。 见祝颂不说话,温奉玄脸上的笑意渐淡,垂下眼眸将杯子放好,起身说道:“大人既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祝颂一心想让他去休息,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殿下好生休息。” 温奉玄点了头,转身走了,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匆匆前来的薛彩宁。 薛彩宁今日穿了一件浅粉色的襦裙,不施粉黛,脸色苍白,眼泪盈盈,眼尾猩红,我见犹怜。看到温奉玄时微微退了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豺狼虎豹,睫毛一眨,豆大的眼泪就滚了下来,更显楚楚可怜。 温奉玄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匆匆,这一幕被刚回来的祝凌野看到了,微微皱眉,快步进来,路过薛彩宁时问了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薛彩宁仿若的受惊的兔子,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抖了一下,抬眸看向祝颂,泪水盈盈,“大人,昨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在敲我的门,之前我娘他们得罪了人,现在他们走了,这些人就找我来了,求大人救救我,就把我留下吧。” 第35章 祝颂佯装为难的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人,那就先留在衙门帮忙,等此间事了在做打算。” 薛彩宁大概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但随即便藏好了,跪谢道:“多谢大人,我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祝颂与衙役说道:“厨房不是一直差人吗,带薛姑娘过去熟悉熟悉。” 薛彩宁回道:“谢谢大人,我一定好好干。” 祝颂道:“暂时先干着吧。” “薛姑娘这边请。”衙役过来带着薛彩宁走了。 人都走了,祝凌野才与祝颂汇报,“哥,钱都找回来了,一分都不差,现在李文涛那小子正在游街呢,有他好受的。” 祝颂没有多说什么,点头算是知道了。 祝凌野觉得祝颂不太对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疑惑的问道:“哥,你老是笑什么?” 祝颂抬眸看他,反问道:“有吗?” “有啊,你这两天总是无缘无故的笑,你没发现啊?”祝凌野越说越担心了,“笑穴不是在小腿上吧?苏梨给你扎烂了?” 说到苏梨,祝颂觉得他的小腿仿佛又痛起来,“殿下刚才跟我说了句话。” 祝凌野好奇,“他跟你说什么了?” 祝颂道:“他说我走桃花。” 祝凌野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从小到大桃花没断过吧,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难不成...”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真看上薛彩宁了?” “说什么呢。”祝颂白了他一眼,抗拒的表情很明显。 也没别人了,祝凌野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祝颂挑了挑眉,“跟你说不清楚。” 被看轻的祝凌野不满的嗤了一声,“我看太子是哄你的吧,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就不大高兴。” 祝颂对他的话半分也不赞同,“让你熬夜难道你高兴?更别说殿下的身体不好,熬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祝凌野又轻易的就被他说服了,十分知趣的转了话题,祝颂跟他闲聊了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果真如祝颂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上午所有灾民全都领了钱出城了,祝颂趁热打铁在下午带着祝凌野去把所有的事情收了尾,赈灾一事至此终于全部结束了。 为了犒劳大家,祝颂下令晚上大家一起好好的吃一顿。段征鸿以为这是祝颂的送行宴,高兴得不得了,搞得异常丰盛,参与此次赈灾的官员全都在,坐了满满一院子。 段征鸿太高兴了,人特别活跃,倒是省了祝颂许多事,简单的说了两句,就没再说话了,静静看着段征鸿高谈阔论,当然更多的是看着对面的温奉玄。温奉玄看起来心情也很不错,眉眼轻快,喝了整整两盏酒,俊脸绯红。大概是喝多了,他只待了小半个时辰就借口不适回房了。 温奉玄走了,祝颂又听段征鸿胡扯八扯了半个时辰,最后耐心告罄,以让众人回去休息的由头结束宴会。 段征鸿已经喝得站都站不住了,是被衙役扶着走的,原本巡抚衙门是有段征鸿的房间的,但祝颂不想看见他,就让人把他给送回家去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累着了,在祝颂走后场很快就散完了,祝颂没怎么喝酒,但也困得很,一回房头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意正酣,一道锋利的破空声让祝颂敏锐的睁开了眼睛,他伸手往上一抓,一颗小石子落到了他掌心,掌心微微发痛。 祝颂敛眉坐了起来,刚经历过大暴雨,这段时间的月色一直很好,祝颂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小石头,这就是巡抚衙门花坛中最常见的雨花石。 难道是有人有话要与他说? 毕竟他现在是多少年都难等来一个的钦差。 祝颂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于是快速的起床穿上衣服,一开门就看到在院子里坐着赏月的温奉玄。 月华如水,美人如练,恍若瑶池仙境。 祝颂顿了一下,抬脚走了出去,轻声唤道:“殿下。” 万籁俱静,月上中天,已是半夜了。今天祝颂特地下令不用值守,所有人都休息,所以整个巡抚衙门安静得祝颂连温奉玄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靠着桌子抬头看月的温奉玄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待看清人时,脸上的落寞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隐秘的欣喜,“小仙官,你又来了。” 第32章 美人计10 听着这称呼祝颂便知道他是醉糊涂了, 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迷蒙的眼神水润的唇,看得人手痒, 但祝颂没动只是轻声说道:“更深露重,我扶殿下回房休息。” 温奉玄摇头拒绝了他,水润的唇一张一合,吐露出哀伤的心事来,“小仙官, 我想我娘了”说着抬头看向天空, 小声疑惑的问道, “小仙官,你说哪个是我娘啊?” 夜风好似将祝颂的心也吹得沉了下去, 他在旁边坐了下去, 抬头看天。皓月当空, 月朗星稀,祝颂从小到大家庭幸福,连周围的朋友也是如此,他从没有深入的想过, 自幼失恃会是什么样,他侧头看向温奉玄,见他还抬着头执拗的在夜空中寻找着答案, 眸光明亮盈着水光。最亮的那颗星星从来就在他身上,只是他从未看见过。 “那颗。”祝颂扬手一指, 温奉玄顺着他手指扬头, 祝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祝颂说道:“《风俗通义》记载,‘天地初开,女娲抟黄土做人, 引星光为魂。殁,身归黄土,魂回天斗’殿下挂念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挂心殿下,必定会出现在殿下的视线中。” 睫毛一颤,眼泪就滚了下来,温奉玄哭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他的委屈散在夜空中,一点风浪也没有掀起,以至于祝颂收回视线看向他时还吓了一跳,“殿下。” 温奉玄趴在桌子上,歪着头似乎是不太舒服,祝颂担心他,又重说了一遍,“夜深了,我扶殿下回房休息吧。” 温奉玄还是摇头,眼泪不停的淌,声音闷闷的,“不要,我睡了你就走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见你。” 听着他稚气的话,祝颂有些哭笑不得,“殿下,我们明明每天都见了的。” 温奉玄反驳他,“才没有,上一次见都是好久了。” 祝颂心想,就算清醒和不清醒时记忆不相通,那也才没几天吧。但他没这样说,他说:“你不睡觉以后我就不来了。” 温奉玄愣住了,但是眼泪淌得更凶了,他盯着祝颂,鼻尖都哭红了。祝颂看傻了,手忙脚乱的拿出帕子去给他擦眼泪,但温奉玄扭头别开了,祝颂连声说道:“我来,我肯定来,我跟你说着玩的,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温奉玄把半边脸都埋到手臂里,声音越发的沉闷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乖?小时候她们都说我娘觉得我不乖,所以才不要我的,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鬼扯。”祝颂先是骂了一句,然后急急解释,“皇后娘娘才不会觉得殿下不乖,殿下最乖了。” 温奉玄这才正眼看他,“那你呢?” 祝颂伸手用帕子轻轻的给他擦着泪,“在我心里,殿下是最乖最乖的孩子。” 温奉玄反驳道:“我不是孩子了。”说完撒气般扯下了祝颂手里的帕子,帕子没了,祝颂的手还在原处,悬在空中离温奉玄的脸只有一息的距离,祝颂正要收回来时,擦干净的脸上猝不及防的又落下两行泪来,晶莹剔透的。 祝颂到底还是没忍住,手指攀住了温奉玄的脸,然后用指腹给他擦泪,一边温声安抚道:“是我说错了,殿下不是孩子,是大人了,是最乖最乖的大人。别哭了,好不好。” 温奉玄跟他说,“你哄哄我,我就不哭了。” 这倒是把祝颂难倒了,他长这么大,骗过人,打过人,但从没有这样哄过人呢。 沉默了一会儿,温奉玄就不干了,“你不哄我,我又要哭了。” 祝颂被他逗笑了,又强行忍着,耐着性子温声说道:“我没哄过人,殿下教教我吧。” 温奉玄歪着头看向他,祝颂也看着他,两人的距离很近,祝颂都能看到温奉玄眼眸中的自己,祝颂的手还放在温奉玄的脸上,这种动作过于亲昵了,但祝颂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还更加亲昵的捏了捏他的脸。 许是这个动作打动了温奉玄,他抿了好一会儿的嘴唇终于松开,他说:“你说你最喜欢我,我就不哭了。” 祝颂抿唇笑了笑,原来这么好哄啊。 “我最喜欢殿下了。” 温奉玄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不是这样,你要说名字。” 祝颂想了一下,又说道:“祝颂最喜欢殿下了。” 温奉玄跟他说:“我叫温奉玄。” 祝颂犹豫了一下,温奉玄见状极快的垂下了眼眸,嘴唇又抿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根本没人会喜欢我,他们都说我是..” 祝颂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了他自伤的话,“祝颂最喜欢温奉玄。” 第36章 温奉玄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祝颂看不清他的脸,但手上温热的触感接二连三,泪花四溅,祝颂就知道温奉玄骗了他。 小骗子。 祝颂心里着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是个没话的人,但对上温奉玄总是词穷,直到最后他也只是又喊了一声,“殿下。” 温奉玄抬头看他,长长的睫毛上沾了泪,将坠未坠,看得祝颂心忧。 “你哄我,我也欢喜。从没有人这样哄过我。” 温奉玄拉下了祝颂的手,他没有放,祝颂也没有放。温奉玄体弱,他的手总是很凉,骨节分明,连手都瘦得厉害,包不住祝颂的手。 “我没骗你,我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不准哭,但我的眼睛不听话,它看见你就欢喜,我控制不住。” 祝颂没了话,温奉玄的话倒多了起来,只是他越说祝颂就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变得酸楚起来。 “见到殿下,我也欢喜。” 温奉玄抿着唇浅笑了起来,倒真不哭了,祝颂给他擦了泪,“我陪着殿下赏月。” “嗯。” 说是赏月,其实是两人趴在桌子上对望,温奉玄问他,“你怎么总是叫我殿下?这是天上的称呼吗?” 这也太醉了,祝颂失笑,解释道:“这是对东宫太子的尊称。” 听了他的话温奉玄微微敛眉,神色有些不满,“我不要尊称。” 这可太逾矩了,祝颂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就听温奉玄说道:“我给自己取了个小名,你以后叫我小名好不好?” 祝颂委婉的拒绝道:“这..似乎不大合规矩。” “你跟我讲规矩?”温奉玄微微瞪大了眼睛,盯着祝颂似乎更加不满了。 这倒是把祝颂问着了,他好像是没在这种时候跟温奉玄讲过规矩,但以前不讲是以前不对,现在能讲还是得讲啊。 “总.要讲..” 话还没说完,就听温奉玄控诉他道:“那上次你给我洗澡,把我弄那么痛..” 老天,这是能大庭广众讲出来的话吗?祝颂赶紧伸手捂住了温奉玄的嘴巴,“喊小名,这些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说出去的。” 望着祝颂的眼睛,温奉玄点了点头,祝颂确定他不会在说了,这才放开了他。 “我们的秘密,我还能跟你说吗?” 这..祝颂犹豫了一瞬,但看到温奉玄期待的眼神还是回道:“能..能吧。” 温奉玄说道:“上次你真的把我弄得好痛。” 沉默... 祝颂看着温奉玄一本正经的说这个,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抱歉。” 温奉玄自然的接了话,“那你下次轻点。” 祝颂想逃了,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诱拐小孩子的负罪感?不对,这种状态下的温奉玄就是小孩子吧。 但此时此刻逃也不能逃,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好。” 温奉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心情非常好,祝颂突然很好知道,温奉玄究竟知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代表什么。 “殿下。” 刚一喊,就被温奉玄纠正了,“要喊小名。” “小名。”祝颂顺从的喊了一声,结果温奉玄‘噗嗤’一下就笑了,“小仙官,你也太好玩了。” 祝颂知道闹了笑话,不过看到温奉玄笑了,也值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温奉玄又不乐意了,“你怎么都不问我小名叫什么?” 哦,原来还要问,难怪等不到。祝颂温声问道:“那殿下的小名叫什么?” 温奉玄回道:“拂月。你觉得好听吗?” 祝颂点头,“好听,有什么说头吗?” 温奉玄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明月高悬陪着我,我私心起,也想摸摸它” 祝颂望着温奉玄,月光照着他脸上的神情,安静从容,可祝颂却觉得自己身体里似有醋缸子打翻,浸着心脏,酸楚难忍。 默了一会儿,温奉玄收回视线看向祝颂,略微惊讶,“小仙官,你眼眶怎么红了?” 祝颂低头掩饰性的擦了一下,“哦,沙子进眼睛了,不碍事,一会儿就好了。” 温奉玄朝他伸出手,“我帮你擦。” 祝颂赶紧抬起头,“不用了,已经出来了。” “哦”温奉玄收回了手,依旧趴在桌子上看着祝颂。祝颂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平复了心绪。 温奉玄与他说:“你喊我一声。” 祝颂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喊了句,“拂月。” 温奉玄抿唇笑了起来,“这名字取了好多年了,今天才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名字。” 祝颂说不出话来,温奉玄倒是不在意,转而问道:“小仙官,你有小名吗?” 话题转了,心头也没有难受了,祝颂回道:“我有字,殿下叫我雅风便好。” “雅风,风雅,名颂,很巧妙。”温奉玄夸了一句后问道,“那没有小名吗?” 祝颂顿住了,温奉玄看出来了,毫不委婉的戳穿他,“有但你不想告诉我。” “不如拂月好好听,说了怕你笑话。”祝颂怕他又生气,赶紧解释。 温奉玄道:“我才不会。” 祝颂没说话,温奉玄就不开心了,“你不信我。” 他一垂眸,一撇嘴,别过头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祝颂一看就心软了,“黑小宝,我幼时的小名。” 祝颂小时候小名很多,孟晓荷是想到什么叫什么,什么小宝,小蛋,小心肝,小祖宗,后来长大了些,晒得很黑,又会叫黑小炭,黑小猴什么的,黑小宝这个称呼叫得最多最久,也就成了小名。 祝颂不知道温奉玄到底有没有听到,因为他发觉他好一会儿没动了,过去一看,已然是睡熟了。 第33章 解药1 祝颂抱着温奉玄回了房, 轻手轻脚的将他放在床上,他睡得很熟,一点没醒, 祝颂知道他累着了,安心的坐在床边盯着他看。 一晃眼天光咋亮,温奉玄的头微微动了动,祝颂这才回神,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时辰还早, 祝颂睡了两个时辰, 今天大家都起得晚, 祝颂虽然是最后起的,但也并不显眼。 吃过早饭, 段征鸿就来给祝颂送行了, 一进门就言笑晏晏的, 看起来心情好极,身后跟着的衙役抱着些木盒子,看着不便宜。 段征鸿大步而来,朗声喊道:“祝大人, 早。” 祝颂看着他,客套的笑笑,“段大人, 好精神。” 段征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天光放晴, 灾民还乡, 此次灾情顺利解决,难免高兴了些。” 祝颂点头,“段大人说得是。” 段征鸿见祝颂坐着没动, 他倒是等不及了,说道:“宋大人和张大人今日回京,我准备了些冀州特产,送与祝大人,感谢祝大人为冀州百姓劳心劳力。” 祝颂轻笑了起来,“特产就不必了,我在冀州还有事没办完,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一听这话,段征鸿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不知祝大人还有何事未办,说出来我们一定竭力相助。” 祝颂脸上笑意更深了,“不瞒段大人,此次赈灾只是其二,圣上派我来最重要的是调查驻堤大坝垮塌一案。” 段征鸿眼中的笑意彻底消失,只是脸上还带些表面的笑容,“发大水冲垮了,众所周知的事情,这还查什么。” 祝颂好整以暇的用帕子擦了擦手,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盯着段征鸿,“查不查,不是段大人说了算的,从即日起,冀州所有官员听从本官调遣,直至大坝垮塌一案查清为止。” 段征鸿皱了眉,明显是不乐意,“祝大人来的时候可没有还有这档子事。” 祝颂眸光变冷了,“不服就上书让圣上把本官撤回去,没这本事,就憋着。”说完便不在管他,转身就去了办公厅。 段征鸿看着祝颂大步流星的背影,暗自咬了牙。 祝颂喊来了祝凌野祝凌望,各自安排了事务,祝凌野依旧统领衙役,祝凌望这些天一直在理驻堤大坝的账册,差不多已经理完了,精简后交给了祝颂。 祝颂看起了账册,刚喝完一杯茶,张挽平来了,“贤侄。” 祝颂放下账册,起身相迎,“张大人,坐。” 张挽平道:“坐就不用了,贤侄事忙,本不该来打扰。” 祝颂道:“张大人说的哪里话。” 张挽平笑道:“贤侄年少有为,我看着亦是热血沸腾,只可惜年纪大了,无法相帮左右。今日我便打算启程回京了,宋大人看着不大想走,应该是想留下来帮忙。” 祝颂决计不会相信宋顺然是想帮忙的,添乱还差不多,不过这话没必要说。 “张大人什么时候走?” 张挽平回道:“马车已经备好,说完话便打算走了。” 祝颂道:“我送送你。” 张挽平婉拒了,“不必,等回京了在好好聚聚。” 第37章 “也行。”祝颂也没有坚持,两人在闲话了几句,张挽平就走了。 送走张挽平,祝颂端着茶杯准备喝水时发现杯子空了,他起身倒水,刚好看到祝凌野带着衙役在院内练功,便喊了一声,“凌野。” “诶。”祝凌野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祝颂问道:“殿下可起了?” 祝凌野还以为是他有什么事呢,听到他的话还有些诧异,但还是应道:“不知道,没过去看。他咋啦?” 祝凌野越说思维越发散,“我昨天看他是状态不大对劲,怎么,要死了?” “闭嘴吧你。”祝颂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被骂的祝凌野很纳闷,“哥,你没事吧,大家都这样说啊,前段时间你自己都还这样说呢。” “行了,去练你的功吧。”祝颂不欲跟他多说,太晦气了。 祝凌野见祝颂急匆匆的往外走,跟在他后面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太子。” 祝凌野不理解,“为什么要去看他?” 祝颂转过身,对着祝凌野认真的说道:“在说一遍,你记住了啊。” 祝凌野见他这么认真,也很认真的点头。 “闭嘴。” 说完祝颂就走了,留下祝凌野一头雾水,他说啥了就要他闭嘴啊。 祝颂一路都急匆匆的,但真正站在温奉玄的房前的时候又胆怯了,这他进去要咋说啊?说我担心你死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到底死没死? 算了,还是支使苏梨去看好了。 就在祝颂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房门猝不及防的打开了,门内的温奉玄看到他似有些讶异,“大人。” 祝颂赶紧解释,“哦,我路过。” “哦。”温奉玄淡淡的回了一句,也没说别的,只是表情显得疏离,像是两人一点不熟似的,这让祝颂有些不自在了,明明昨晚上他们还那么亲密。但祝颂也没有说出来,只是规规矩矩的问道,“灾情已结束,殿下可还要去苏州?” 温奉玄顿了一下,随即反问道:“祝大人可是要回京了?” 祝颂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最主要的祝颂拿不准他知不知道自己中了‘赴巫山’的毒,如果温奉玄去了苏州,那到月圆之日该如何解毒呢? 祝颂决定问清楚,“我有一事要问殿下,方便进里说话吗?” 温奉玄让开了路,祝颂抬脚走了进去,温奉玄紧随其后关了门。 两人面对面坐着,祝颂暗自咬了咬唇,做好了心里建设后才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易康宁给殿下下毒一事?” 温奉玄回道:“记得。” 祝颂暗自松了口气,正要说话时就听温奉玄接着说道,“苏梨不是替我解毒了吗?” 祝颂愣了一下,对啊,苏梨是神医啊,这种不入流的毒肯定轻轻松松就解了。祝颂松了口气,“那就好。” 话毕,温奉玄反倒问了他一句,“大人怎么知道我被下毒了?” “啊..”祝颂看着温奉玄清明又疏离的眼神,汗都要下来了,大脑飞速运转,总算找了个理由,“哦,易康宁招的。” “这样啊。”温奉玄的脸色一直很淡,“多谢大人挂心了。” “不谢不谢。”祝颂赶紧说道,“既然殿下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温奉玄点了头,祝颂起身拱了手就走了,走着走着不对劲,又改道去找了苏梨。苏梨刚刚才起,眼神还带着点迷糊,不过在看到祝颂的一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祝大人病了?” 祝颂一个健步进了屋,毫不客气的问道:“你替殿下解了毒,怎么不说?” 他的态度不好,苏梨的态度也不好,“没解毒怎么说啊?” 嗯? 祝颂皱眉,大声说道:“你放屁,我刚刚才去问了太子,他说你给他解毒了。” 苏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脑子不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这样说,我怎么跟他说啊?” 祝颂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真的脑子有问题?” 苏梨眼神有些飘忽,但语气非常笃定,“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祝颂问道:“这算是什么毛病啊?” 苏梨越说越自信,头扬得高高的,像一只傲气的天鹅,“算是小时候受刺激形成的自我保护吧。” 祝颂关切的问道:“能治好吗?” “不知道。” “你不是神医吗?怎么能不知道?”事情一波三折,让祝颂心里很烦躁。 苏梨冷声道:“我是神医是治身体的,他那是精神有毛病。在说了,我跟他才认识几天啊,你这么关心他,小时候怎么不对他好点啊。” “我小时候也不..”祝颂下意识的要辩解,但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劲,他跟他说个什么劲啊。 “你的意思是没办法了?那下一次毒发怎么办?”祝颂追问道。 苏梨回他,“你把解药拿到不就行了吗?” 想起易康宁那一身硬骨头,祝颂就咬牙,人都快被打死了,还一口咬定没下毒。 “我要能拿到解药,还用来找你吗?” 苏梨道:“反正他一发热就不正常,他不正常的时候不还挺喜欢你的吗,该怎么解怎么解呗。” 虽然话是没错,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苏梨道:“那你就把解药找出来。” 祝颂无语了,“我他娘的跟你说个屁,你都神医了这毒都解不了?” 苏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解不了,另请高明吧。” “我去哪儿请高明?” 苏梨面无表情的摇头,“不知道。” 祝颂火气蹭蹭的冒,过了一会儿又问道:“这毒对人身体影响大吗?” 苏梨回道:“按时解毒的话没啥影响。” 祝颂转身就要走,苏梨又说话了,“其实我有一个猜想..” 祝颂转身看他,苏梨看着他继续说道:“既然你俩每次那啥都叫解毒,是不是只要解毒的次数够了,就能解完呢?” 这祝颂上哪儿知道去,他又不是大夫,看来只有去问易康宁了。 来到牢房,除了易康宁还有一个就是李文涛了,祝颂心情不好,看到李文涛的脚伸到牢房外了,毫不犹豫的一脚就踹了过去,李文涛当时就嚎了起来。 易康宁依旧拴在架子上,状态比之前差了些,但也没有太差,看到祝颂来,还有力气问:“灾情已解,祝大人还不回京吗?” “本来是要回的,这不是殿下的毒还没解,走不了嘛。”祝颂走到易康宁面前,“易大人没有解药我相信了,我想知道没有解药该怎么解毒呢?” 易康宁心知只要祝颂走了,他的事就过了,毕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太子,难道还能因为这点事把他这个封疆大吏给下了,今天他必须给祝颂一个交代。 哪怕是假的。 易康宁回忆起那天晚上,虽然后来祝颂百般证明,但易康宁知道这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如果真的没有发生什么,怎么会解释呢? 但问题是温奉玄为什么要说他中毒了呢? 哦,易康宁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温奉玄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毒,说不定早就不干净了,那种情况下只能把屎盆子扣他头上,向祝颂证明他是干净的。 既然毒是真的,祝颂听起来对温奉玄也很满意,那... 温奉玄反正活不了多久,谁也不知道究竟多少算次数多,只要温奉玄死了,这些事还有谁会关心。 想明白了这些,易康宁的脑中瞬间出现了一个自认为很绝妙的点子,他说:“只要解毒的次数够多,自然就会解了。” 他娘的,果然被苏梨说中了。 得到了答案,祝颂也不装了,眼里的愤怒都要溢出来了,“给我狠狠的打。” “祝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将死太子,你要为了他跟我作对?”易康宁察觉到祝颂的不对劲,也撕破了脸皮,“我知道我背后是谁吗?” 祝颂冷哼一声,不屑道:“跟我比后台,你还不够格。” 易康宁知道他的意思,眼神越发凶狠,“你这钦差还能做一辈子不成?” “那又如何?”言毕祝颂一甩衣袖,“给我狠狠的打。” “祝颂。” 祝颂转身就走了,不在管身后易康宁的怒号。 第34章 解药2 祝颂回到办公厅, 继续翻看账册,但脑中不自觉的想起温奉玄来。温奉玄的毒没解,他不能去苏州, 至少现在不能去,他得想个办法把他留下来。 能有什么办法呢? 祝颂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眼看午时都过了,祝凌野过来寻他,“哥。” 祝颂这才回神, 抬头看向他, “嗯。” 祝凌野见他心不在焉的, 便问道:“看出问题来了?” 祝颂顺手就合上了账册,“不是这事。” 祝凌野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事?” 第38章 祝颂看着祝凌野抿了抿唇,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得祝凌野很疑惑, “有什么你直接说行吗,你这样看着好吓人。” 祝颂心想,祝凌野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多个人也能商量, 于是他说:“我在想怎么把太子留下来。” 祝凌野当即就懵了,“哥,我以为你只是一般的好色, 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呢。你把他留下来干嘛啊?那可是太子啊。” “你想哪儿去了。”祝颂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解释道, “太子中毒了。” 祝凌野问道:“那咋啦?关你什么事?善心大发了?” 祝颂皱眉看着他, “太子惹你了?” “没有。” “那你这么抵触他干什么?”祝颂觉得祝凌野的态度很不对劲。 “没有啊,我有什么好抵触他的。”祝凌野眼神有些闪躲。祝颂看着他长大,对他了如指掌, 一眼就看出来有猫腻,“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祝凌野还是没说话,祝颂眉头一拧,眼睛一蹙,大哥的威压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嗯?” 祝凌野绷不住妥协了,“哎呀,你头一回把太子偷回家,爹就说你肯定要栽在太子身上,让我一定看好你,不让你跟太子走太近了。” 祝颂纠正他,“那能叫偷吗?我是救人,见义勇为。” 祝凌野回他,“爹说你是见色起意。” 祝颂无语了,“是你们太龌龊了。” 祝凌野道:“反正爹说对了,你真的栽他身上了。爹还说了,你要真栽他身上,这辈子就算完了,趁早辞官回家,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祝颂更无语了,“爹的话也就你信了。” 祝凌野道:“我信。娘说越好看花越毒,越好看人的也是一样,你这么花痴,肯定要上当的。” “打住。”祝颂不想在跟他掰扯下去了,完全是浪费时间,“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跟太子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也不觉得太子长得有多好看,是你们审美有问题。另外对于你所说的太子中毒关我什么事,确实关我的事,是我造成的。” “啊?”祝凌野震惊得长大了嘴巴。 祝颂正要继续编瞎话,就听祝凌野无比震惊的问道:“你真的不觉得太子长得好看吗?” 祝颂嘴巴都张开了,可实在太无语了,一口气又叹下去了,“你..” 祝颂缓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瞎话圆过去,“那天晚上易康宁在点心里给我下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太子吃了。易康宁怎么都不肯给解药,所以我得暂时把太子留下来,想办法给他把毒给解了。” 此时祝凌野也终于是缓过来了,“苏梨也解不了?” 祝颂点头,祝凌野问道:“太子怎么说?” 祝颂只能说:“太子还不知道。” 祝凌野微微皱眉,“太子不知道?” 祝颂解释道:“嗯,后来我才知道易康宁给我下了毒,太子身体本来就不好,有不舒服他也没往中毒那方面想,我也没有跟他说,怕把他吓到了。” 祝凌野顺嘴就接了话,“是怕吓死了吧。” 现在祝颂发现他可讨厌听到这个‘死’字了,一听到就心烦,“别老是死啊死啊的,晦气。” 祝凌野并不赞成他的想法,“他不知道就应该让他快走啊,留下来也是个烫手山芋。苏梨在他身边照顾着,你把他留下来有什么用,你又不会解毒。” 这小子不太好糊弄,祝颂只得拿出杀手锏了,“你说得很对,但现在咱家的命还在东宫拴着,要是太子真有点什么不测,我们若是跟他有点交情还能找理由去东宫运作运作。” 祝凌野把这茬给忘记了,现在一提全都想起来了,这种刀悬在脖子上的感觉真是操蛋,“爹确实不靠谱。” 祝颂顺势说道:“都说了只有你信他的了。” 此时祝凌野已经完全被祝颂说服了,“我也不信他了。” 说了这么大半天,总算是说到重点了,祝颂问他,“我们应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把他留下来呢?”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两人看过去,正是他们谈论的温奉玄。祝颂给祝凌野使了个眼色,祝凌野赶紧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温奉玄进了门一边说道:“祝大人没吃午饭,我在院内听到有人猜测说祝大人生病了,故而过来看看。祝大人没事吧?” 祝颂颇为诧异,随即笑着回道:“让殿下挂心了,我没事,只是有点事耽误了,等会就去吃。” 祝凌野附和道:“是啊是啊” “没事就好,我就不打扰大人了。”温奉玄说完转身就要走,祝颂赶紧喊住了他,“殿下。” 温奉玄转身看向他,“大人还有事?” 祝颂看了祝凌野一眼,见他暗自在给自己竖大拇指,瞬间明白,这也是个靠不住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有点事,殿下咱们坐下说吧。” 祝凌野想溜,“我去给你们倒茶。”一说完就被祝颂狠狠踩了一脚,祝凌野疼得呲牙咧嘴的,也不敢说要去泡茶的话了。 祝颂继续说道:“陛下派我来冀州,一来是为了赈灾,二来是为了调查筑堤大坝垮塌的真相。暗中调查了一番后,发现冀州派系严重,贪官众多,背后还有大人物在撑腰,破案难度极大。但为了还冀州百姓安宁,此案必定要侦破,可我从京中带来的人不多,思索之下,便想着借一借殿下的东风,不知殿下能否留下帮忙?” 祝颂说着就朝祝凌野使眼色,祝凌野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殿下,冀州这一群贪官污吏,狼子野心,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不仅不配合我们,还总是暗戳戳使坏,我脚都受伤了,要是有殿下坐镇,必定能把这股歪风邪气压下去。” 祝颂目光灼灼的盯着温奉玄,不过温奉玄正常的时候表情很少,随时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淡然,就像现在,他们已经说了这么半天了,温奉玄的表情就没有变过。祝颂在大理寺待了这么多年,自认看人是有一套的,但对上温奉玄一点用也没有,他完全猜不出来温奉玄到底有没有被他们说动。 祝颂的视线大概太灼热了,温奉玄原本在听祝凌野说话都移开视线朝他看了过去,祝颂讨好的笑了笑,“殿下意下如何?” 好在温奉玄并没有让他失望,他温声回道:“大人不弃,我自是愿意。” 祝颂提着的心放了下去,“殿下大义,我感激不尽。” 温奉玄道:“大人太客气了,为百姓还世道太平本就是我的责任所在。” 从之前的事情祝颂就知道温奉玄心怀天下,所以才会用这种办法,而温奉玄也确如他想的一样,祝颂望着温奉玄忍不住想,若不是身体不允许,温奉玄定会是一位仁慈的君主。 温奉玄问道:“不知我需要干些什么?” 祝颂本来只是打算将人给留下来,并没有打算让他干活,但现在不给人派活好像也说不过去了,但温奉玄病恹恹的能干什么呢? 见祝颂一时没有说话,祝凌野赶紧拐了拐他,同时给他找了个台阶,“哥,你饿懵了?” 温奉玄体贴的说道:“也不急于一时,大人先去吃饭吧。” 祝颂声音也跟着他变得温柔了起来,“那殿下留下看账册,我先去吃饭,一会儿就来。” 温奉玄应了声,“好。” 祝颂转身走了出去,祝凌野紧随其后,两人出了门又走了好一阵,祝凌野才问道:“真让他跟着我们干啊?” 祝颂反问他,“全程你都在,你有什么好办法?” 祝凌野道:“那也不能让他干活啊,我可听说了,他一步三喘,时不时都要咳血的,他要是累死了算谁的。” “都说了别说死。”祝颂不耐烦的强调了一句。 祝凌野也理解祝颂心情不好,谁摊上这些事心情能好? “行行行,不说不说。” 祝颂道:“有苏梨跟着,应该不碍事。” 对于苏梨,祝凌野也没有好话,“一点小毒都解不了,也是个靠不住的。” 祝颂不走了,站定了回头看他,“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祝凌野实话实说,“把咱爹交出去了事。” 祝颂都气笑了,抬脚进了公厨,他看着还跟着他的祝凌野,“还有事?” 祝凌野在他旁边坐下,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你刚才跟太子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冀州真的这么乱啊?” 祝颂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祝凌野诧异道:“我那不是顺着你说的说的吗?” 祝颂认真的看了一眼祝凌野的脑袋,圆鼓鼓的,跟充了气的河豚一样,确实不聪明。祝凌野别的看不懂,但这个眼神祝凌野从小看到大,他深刻的明白其中含义。 “你骗他的。” “还没有蠢到家。” 第35章 解药3 祝颂匆匆的吃完了饭就把祝凌野支走了, 自己快速的回到了办公厅。 第39章 温奉玄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正低着头在看账册,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泛黄的账册上, 白得更显眼了些。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像是怕惊扰了他,也只敢落在他的脚边。 许是听到了声音,温奉玄抬头看来,盛大炙热的阳光在他身旁, 让他原本疏离的神情也显得温柔了些, 他喊了声, “大人。” 说着就要站起来,祝颂赶紧制止了他, “殿下坐, 别乱了思路。我让人重新搬张桌子过来就是。” 温奉玄点了头没有在说什么, 重新低头看起了账册。祝颂转身出去叫衙役进来把靠窗的桌子搬到了里面,跟温奉玄的桌子并排放着,中间留了两人的距离方便走动。 桌子放好后,祝颂也坐了下来静心看起了账册。 水喝了两杯眼睛有些发酸, 祝颂一抬头看到温奉玄认真的侧脸,他垂着眸,一边看账册一边拨算盘, 目光专注而有神,许是才刚喝了水, 翘立的鼻尖都蹭上了水珠, 嘴唇也比平常更加水润。 祝颂不自觉的抿了唇,突然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去,只见一袭嫩绿色衣裙的薛彩宁端着一碟糕点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 祝颂心头不高兴, 但面上没显,公事公办的喊了声,“进来。” 薛彩宁闻言喜上眉梢,走进屋内,福了福身,“大人,我今日新做的荷花酥,大人尝尝。” 祝颂说话不大客气,“我不喜欢吃荷花酥,以后别费这心思了。” 薛彩宁抿了抿嘴唇,看着有些委屈,但还是继续说道:“这是我改良过的,跟之前的做法不一样,味道也有很大的区别。大人尝尝或许会喜欢的。” 祝颂察觉到身上飘来一道视线,他扭头看向了温奉玄,却见他依旧在看账册。薛彩宁以为祝颂在提醒她,于是又赶紧说道:“太子殿下也尝尝,今日新做的,他们都说好吃。”说罢就放到了祝颂的桌子上,“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薛彩宁转身走了,祝颂看着桌上的荷花酥,起身端给了温奉玄,“殿下要尝尝吗?” 温奉玄这才抬眸扫了他一眼,不过“嗯”应了一声后便收回了视线,不在看他,继续看上了账册。 祝颂觉得温奉玄应该也不大喜欢荷花酥,但挺喜欢喝茶的,一下午茶喝了七八杯,但荷花酥一块没吃。 一直到子时,所有的账册才全部看完了,祝颂率先合上账册,靠在椅子上抬眸看向温奉玄,只见温奉玄的手指快速的拨弄着算盘珠子,手指灵活得像在跳舞。倏然‘啵~’的一声脆响,一舞结束,温奉玄抬眸对上了祝颂的视线。 “账没有问题,都对得上。” 祝颂回道:“我的也是。” 温奉玄问道:“接下来往哪儿查?” 祝颂道:“明天去现场勘查。” “好。” 听这意思温奉玄也要去,祝颂赶紧制止道:“明天我带凌野去就行了,殿下劳累了一天,明天好好休息。” 温奉玄余光扫过桌子上的荷花酥,语气微冷,“不必。”温奉玄说完就起身走了,没在说别的。祝颂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微微蹙眉,要是在胖点就好了。 在温奉玄出门的那一刻,祝颂也起身了,他走到温奉玄的桌子上将荷花酥端着出了门,这段时间办公厅是重地,严加看守,无事一律不准进。 祝颂将荷花酥给了门口站岗的衙役,“处理了。” “是。” 算了一天的账,祝颂头都算晕了回房后头沾枕头就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又起来了,他以为他已经算早的了,没想到去公厨吃饭的时候温奉玄已经坐着在吃了。 这个时候天都还没大亮,只有一点白蒙蒙的雾光,空气都还是凉的,温奉玄还咳了两声,但他很快就止住了,听声音似乎是刻意压制了。 祝颂快步走过去,“殿下睡得不好吗,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温奉玄抬眸看他,刚刚咳过的声音有些哑,他回道:“挺好的,昨晚睡时忘记关窗今早风吹得有些冷,就醒了。” 祝颂微微敛眉,“谢宁渊呢?” 温奉玄解释道:“不关他的事,是我叫他不用守夜的,这段时间他一直跟苏大夫一起为我制药,也累坏了。” 祝颂虽然心有不满,但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温奉玄话不多,祝颂对上他话也少了,两人就默默的吃饭,温奉玄吃饭特别慢,细嚼慢咽到祝颂一度以为他在嚼空气。 祝颂发现了,温奉玄干什么都很专注,就连吃饭也是,垂着眸看着碗,同样的坐姿可以保持半个时辰,夹菜的动作很轻,斯文到了一种奇怪的地步。 许是察觉到了祝颂的视线,温奉玄抬头看向他,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阖头,似乎在问祝颂有什么事? 儒家之道,食不言寝不语,但祝家向来不讲究这些,但看起来温奉玄是讲究的,所以祝颂也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手示意他没事。 即便祝颂已经吃得很慢很慢了,但也还是比温奉玄快得多,眼看天都已经大亮了,祝颂便不在等了,放下筷子说了句,“殿下慢吃,我有点事就先走了。” 祝颂说完也不等温奉玄说话起身就要走,刚走两步就意识到身后有人,温奉玄跟上来了。 祝颂回身看他劝道:“之前发了大水,现场泥泞不堪,殿下身体不适还是多多休息,别去了。” 温奉玄语气微轻,“生死有命。前十八年一直在休息,无所事事,深觉自己无用,如今总算有事可做,大人就别劝我了。” 祝颂虽然还是不赞成他去,但听他这么说,又实在不知如何拒绝他。他觉得温奉玄看着像个软乎乎的包子,但内里跟石头一样硬。 嗯,石头馅的包子。 由于祝颂没有说话,温奉玄就默认他同意了,还催了他一句,“现在走吗?” 祝颂几经纠结,到底还是妥协了,“走吧。” 事情昨天就定好了,祝颂出了公厨还没有看到祝凌野,正要遣人去叫他,就看见他急匆匆的跑来,“来晚了,我去拿两包子,马上就来。”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到公厨里去了,祝颂看着他的急切的样子,想说让他稳重些,但看到温奉玄也一直在看他,又改了口,“让殿下见笑了。” 温奉玄眼里浮现出些向往的笑意来,“年轻人就该有年轻的样子。” 年轻?祝颂看着温奉玄面不改色的说这话,心想,按年岁来算,他比你还要大上五岁呢。 祝凌野很快就回来了,一手拿了两个包子,嘴里还塞了一个,本来急吼吼的在看到温奉玄的时候又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更呆了。他侧头看向了祝颂,疑惑得很明显,祝颂没有理他,“赶紧吃完了事。” 拳头大的包子祝凌野一口一个,几口就吃完了,又猛喝了一大口水,动作之快,只在几个眨眼间。 见他吃完了,祝颂说道:“走吧。” 祝凌野拉住了祝颂,对上温奉玄看过来的视线讪讪的笑了笑,“殿下先请。” 温奉玄走了,祝凌野这才急切的低声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也在?” 祝颂反问他,“为什么他不能在?” 祝凌野有点懵,“不是,他应该在的吗?” 眼看温奉玄都走远了,祝颂有些急了,“不应该在,你去劝他。” “我?”祝凌野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 “反正我没劝动,你要觉得自己能行,那就上。”说完祝颂挣脱他的手,快步追了上去。 祝凌野看着祝颂急匆匆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哦,不对不对,他哥觉得太子长得丑,不靠谱的是他爹,他应该相信他哥的,毕竟他哥从来就靠谱。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祝凌野情绪瞬间上来了,斗志高昂的追了上去。 来到衙门门口,只有两匹马。马是祝凌野准备的,他早前并不知道太子也要去,所以只给他和祝颂两人准备了。 祝颂本就不想温奉玄去,便顺势说道:“殿下坐马车吧。” 祝凌野听到祝颂的话更加相信祝颂对温奉玄半点没有想法了,毕竟同乘一匹这种事,简直是好色之人的超绝福音。 温奉玄也没有拒绝他,只是说道:“宁渊曾说骑马会让人感受到自由,我这身体大概这辈子是无缘自由了。” 温奉玄看着高大的马皮,嘴角微微扬起,但他的眸光深深,像在哭。祝凌野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可怜的,当即就心酸了,“哥,又不是没马了,殿下想骑你就让他骑呗。” 祝颂侧头看他,神色严肃,“殿下根本不会骑马,摔了怎么办?” “那你跟他一起啊。”祝凌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闭上你的嘴。”祝颂低声喝了他一句。 祝凌野自知失言,正要说点什么挽回的时候温奉玄先开口了,他垂下眸不在看马,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落寞映在脸上,阳光一照就被无限放大,“算了,不给祝大人添麻烦了。我坐马车。” “哥。”祝凌野心里的那点界限彻底消隐,他看着温奉玄落寞的脸,像是看到了雨天无家可归的小猫,他急得要跳脚,“你不愿意带殿下,我带。” 第40章 祝颂凛眉,眼神中带了些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来,“殿下千金之躯,怎能跟你个莽夫同乘?” 祝凌野说他,“你不是莽夫,但你铁石心肠。” 两人争执间,温奉玄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吩咐谢宁渊,“去准备一辆马车。” 谢宁渊利落的应了声,“是。” 祝凌野连他一起骂,“这也是个铁石心肠。” “都说了闭嘴。”祝颂横了他一眼,“上马。” 祝凌野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到底还是不敢和他对着干,气哄哄的上了马,祝颂紧随其后也上了马,坐到高头大马上与温奉玄说道:“殿下慢来,我们先去。” 最好别来。 说罢一甩马鞭,扬长而去,祝凌野看着祝颂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哎”了一声,追了上去。 第36章 解药4 驻堤大坝已经完全看不出往日踪迹, 乱石横七竖八,洪水过境后周围全是泥泞,虽然晒了几天, 但到处仍旧是湿洼地,人坐在马上随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摇晃,走得很慢。 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黄河边,当初驻堤坝的位置。祝颂与祝凌野翻身下了马,祝颂拿出当年报到工部的图纸一一细查。 粗粗一看, 就发现了问题, 图纸上显示所有用料全是花岗石, 账册上所记亦是如此,但现场却多是沙石, 沙石松散, 禁不起力道, 被大水冲得稀烂。 祝颂弯腰捡起一块被冲烂的一块沙石,手一用力,沙石便碎成了粉末。 “此次水灾,死亡人数高达上万人, 他们是怎么敢的?” 祝凌野跟在祝颂身边,语气同样愤恨,“洪水过来时官府曾下令让百姓以人驻墙, 保护大坝。当天就死了上千人。” 祝颂眼中的火气更盛了,“他们是想瞒天过海, 拿百姓的命来掩盖他们的罪恶。” 走了一圈, 祝颂发现地面上有许多木楔子,没有弄懂这些木楔子是用来干什么的,于是他让祝凌野多捡了几个, 准备回去问问当初施工的工匠。 站在破败大坝的边沿看黄河奔腾,声如战鼓,气势非凡,祝颂心里百感交集,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贪婪的人。 祝凌野捡了十几个木楔子,高声问道:“这些够不够?” 水声咆哮,祝颂并没有听到祝凌野的声音,祝凌野也不敢大喊,生怕吓到祝颂掉河里去了,他兜了一兜子木楔子沿着露出来的石块走到祝颂身边,有些惧怕,“哥。你别走那么近。” 祝颂转身看他,指挥道,“把你那些东西先放放,测测地基多深。” 祝凌野道:“他们不会连地基都敢乱来吧。” 祝颂也不确定,所以他要测。 测出来十二米,但图纸上标注地基得三十三米。 对于这个结果祝凌野不敢置信,又换了地方重新测了好几遍,终于才确定,真的只有十到十二米,十二米甚至是最深的。 祝凌野气得骂都不知道该怎么骂,翻来覆去只有一句,“畜生。”“简直畜生都不如。” 相比于祝凌野外露的火气,祝颂就显得镇静多了,“走,回去,调访当年施工的工人。” 祝凌野不太明白,“这都证据确凿了,还用去调访工人吗?” 耳边奔腾的黄河水声络绎不绝,激荡的水花散出雾气。祝颂站在雾气中,盛大的阳光穿云破雾来到他身前,在水雾中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证据确凿却还不是全部的真相。” “是。” 祝凌野重重的应了一声,他想也想得到,冀州的这些贪官这么大胆,那当年施工的工人受得委屈不可能少了,他们既然来调查此案,也合该给之前所遭遇到不公的工人们一个公道。 祝颂与祝凌野带着证据打道回府,结果在半道上遇到了坐着轿子匆匆而来的宋顺然和段征鸿。 泥路湿滑,连马都极其难走,更别说抬着轿子的人了,衙役们走得很仔细,但依然时不时会滑,宋顺然又催得急,一直在骂,“一群饭桶,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养你们有什么用....” 声音很大,隔得老远都听得到,祝凌野听得火大,“就该把他扔泥地里,让他自己滚。” 祝颂侧头看了他一眼,“慎言。” 祝凌野不甘心的瞥瘪了嘴,到底还是没在说话了,他不把宋顺然放眼里,却没办法不把宋顺然的表弟肃王温奕放在眼里。 祝颂两兄弟不喜欢宋顺然,但宋顺然看到他俩可欢喜得很,热络的打招呼,“祝大人。” 祝凌野心里有气,根本没理他,一夹马腹急急走了,祝颂担心他摔了,就快速的与宋顺然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就急急追祝凌野去了。 “凌野。” 本来宋顺然就是奔他俩来的,见他俩走了,又吩咐衙役赶紧追了上去,但走路哪有骑马快,宋顺然又一直催,结果衙役一个脚滑,一群人齐刷刷的摔到地上。宋顺然从轿子里滚出来,又在泥地里滚了一大圈,最后撞到石头上才停了下来。 “哎哟。”“哎哟。”宋顺然一身的泥,撞到了腰,痛得一直嚎。 衙役们心知坏事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扶他,黄泥地本来就滑,走得人越多就越滑,一个人率先滑倒,重重的摔到了宋顺然身上,其他人手忙脚乱的去扶,结果一个接一个的摔倒,被压在最下面的宋顺然一声接一声。 “啊.”“啊..”“啊...” 到最后胸腔被压实已经喊都喊不出来了。 好在宋顺然人胖,虽然很惨,但除了腰痛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又一身泥的坐到轿子里,被一身泥的衙役抬回了衙门。 衙役们自知犯了错,一路上走得又稳又快,回到衙门的时候祝颂他们也才刚到不久。 祝颂与祝凌野也是一身泥,回到衙门先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去调访工人,但是祝凌野还没洗完,于是祝颂先去办公厅等他,从院中穿过去时远远的就看到温奉玄坐在窗边,垂眸看着什么,神情专注,阳光落在他身上,漂亮又梦幻。 祝颂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温奉玄身上,以至于在门口还差点撞到了等他的宋顺然。 宋顺然来得匆忙,发丝都还在滴水,他身上有股很浓烈的熏香味道,祝颂嫌弃的后退了两步,“宋大人,借过。” 宋顺然玩笑般的说道:“不借,我是特意来找祝大人的。” 祝颂耐着性子问他,“何事?” 宋顺然也没跟他寒暄,直接说道:“我们同为圣上钦点,驻堤大坝的案子理应一同侦查。” 祝颂想都不用想就拒绝了,“宋大人此言差矣,宋大人负责的是赈灾,并不涉及此案。不过宋大人一来冀州就病了,灾情处理好的当天不就好了吗,怎么还不回京?” 宋顺然听出他话中的剜酸,本来今天他就生气,看到祝颂这么不识时务就更生气了,但他还是稍微控制了一下,“我与祝大人同朝为官,多个人多个帮手,祝大人何必拒绝?更何况我若上书陛下,陛下也定然会同意的。” 祝颂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那你就去找陛下。” 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将宋顺然的火气瞬间就点燃了,他冷哼了一声,直指屋内,“那他呢?他凭什么可以参与?就凭他长得好看?” 宋顺然人高马大的,又胖,往门前一站跟堵墙似的,把祝颂的视线全给挡完了,本来他只是阴阳两句,但现在脾气也上来了。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在说话之前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猪鼻子插俩大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没找你麻烦你就应该感天谢地了,你还来质问起我来了。我要是你,现在就回京去陛下那哭着把错认了,不然等我回京,一天写三封奏折弹劾你。” 既然都撕破脸皮了,宋顺然也骂了起来,“我还要弹劾你呢,跟太子不清不楚的...” ‘砰’ 宋顺然的脸瞬间就红了,祝颂捏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盯着他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了。” 宋顺然被打得脸都偏了,他不敢置信的吐出一口血沫来,“祝颂,你有种,为了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病太子竟然敢打我,你简直不知死活。你信不信肃王殿下动动手指头,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祝颂嫌恶的甩开了他,语气不屑,“信,你赶紧让他捏死我。” 祝颂说完就绕开宋顺然往房内走去,但下一瞬袖子被拉住了,祝颂侧头不悦的看向那只胖手的主人。 “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宋顺然顶了顶腮帮子,“祝颂,刚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条件是你让我参与..” 祝颂连听他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他,“不可能。”说着就去推他,但宋顺然看着虚实际手劲大,祝颂一时竟然没有推动,这让祝颂极其不高兴,“放手。” 宋顺然没有理他,继续说了下去,“你要是想要温奉玄,我可以保证..” 第41章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祝颂用了全力,掌心都发麻,他甩了甩手腕,“宋顺然,闭上你的狗嘴,太子你也敢随意编排,放肆!” 短短一炷香,宋顺然被打两次了,他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大声吼道:“祝颂。” 祝颂用力一推,这次他用了全力,宋顺然踉跄着退了几步,“祝颂,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祝凌野洗完澡过来,看到宋顺然脸上左右俩印子,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哟,宋大人这是刚唱戏回来?顶着俩大红脸还这么神气呢。” 宋顺然气得鼻孔冒烟,指着他放狠话,“祝凌野,你也给我等着。” “你们都给我等着。” 宋顺然放完狠话就走,但是腰又痛,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真跟唱戏似的,祝凌野见状笑得更畅快了,冷不丁的吼了一句。 “宋大人这唱的还是白蛇传呐。” 第37章 解药5 祝颂一甩袖子好似要把宋顺然身上的味道甩掉, 这才快步进了屋,温奉玄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这次祝颂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书, 画着怪模怪样的兽类,大概是《山海经》之类的话本。 他的表情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若真要说不同,那大概是眸垂得更低了些。祝颂知道温奉玄听到了刚才的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便轻喊了一声, “殿下。” 温奉玄的指尖颤了一下, 随即抬头看向祝颂,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祝颂心里很不是滋味, 宽慰他道:“宋顺然就是个蠢货,殿下别跟他一般见识。” 祝凌野是进来才知道原来温奉玄在屋内,听到祝颂的话也猜到刚才宋顺然肯定又戳温奉玄的肺管子,也帮腔道:“就是就是, 宋顺然除了吃喝玩乐嘴里一句人话也没有,我们从不跟他打交道的,殿下别在意他。” “我没事。”温奉玄温声回了一句, 看似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还主动问道, “现场勘查完了吗?结果如何?” 祝颂顺着他的话说道:“勘查完了, 基本上确定了,我们现在要去调访当初施工的工人。殿下可有空?” 温奉玄将书合上放在书桌上,同时起身说道:“嗯, 走吧。” 温奉玄往外走去,祝颂本来该与他一道走的,但他有点好奇温奉玄在看什么书,于是他落后两步伸长脖子去看放在桌子上的书,祝凌野见祝颂没走,也跟着他去看。 祝颂看到封面三个大字《西游记》,就知道他想的错了,原来是一本游记。 祝凌野不明所以,还问道:“怎么了?” 祝颂正要回答就听到门口谢宁渊急切的声音响起。 “殿下,他们不肯把给马车我,说什么大人下了令,我们没名没分的没资格用衙门内的任何东西。” 祝颂听得直皱眉,偏偏温奉玄回了句,“没事,不用了。” 他的语气轻轻的,没有半分不满,像是已经习惯了,也像是料到了,或者说前十八年,他都是这样过来。 祝颂刚要发火就看见祝凌野风一样冲出去了,大声问道:“谁,他娘的是谁说的?无法无天了,敢在我们眼皮子下这样欺负人。” 祝颂也快步过去,谢宁渊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垂眸站到了一边。温奉玄看着祝凌野不在意的说了句,“不碍事的,这也算不上欺负。”说罢又看向了祝颂,他明明没有在说话,但祝颂却觉得他说了,他的眼睛在说,‘这正合祝大人的心意不是吗?’ 可祝凌野却被这眼神误导了,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祝颂,“哥,就算你觉得殿下貌丑无颜,也不能这样暗中使绊子吧?” 祝颂气得不行,又被他蠢到了,“你赶紧闭嘴吧。” 温奉玄垂下眼眸,又接了一句,“没事的。” 祝凌野还当祝颂的回避是默认了,气得指着祝颂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人都要撅过去了,“哥!” 祝颂对他无语了,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要因为这种误会而解释,“不是我,脑子不好还能传染呐,以后你别跟宋顺然站一块。” 祝颂觉得被这样误会已经够无语了,没想到祝凌野还问了一句,“不是你还能是谁?” 祝颂话都不想跟他说了,直接问了谢宁渊了,“这话谁说的,去把他给我带过来。” 谢宁渊看向了温奉玄,温奉玄和稀泥的说了句,“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先去办正事吧。” 祝凌野比祝颂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不行不行,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诬陷我哥。” 听到他颠三倒四的话,祝颂差点气晕了,厉声吩咐谢宁渊,“把人带过来,歪风邪气,今天必须给它制止了。” 这次谢宁渊没有再去看温奉玄,急急的走了。祝颂看着温奉玄,温奉玄望着院内,不知道在看什么,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祝颂觉得他应该解释的,于是他开口说道:“殿下,你别听祝凌野胡说,我没有要对殿下的外貌指指点点的意思,我..” 这解释也不好解释,他总不好当着祝凌野的面说自己是骗他的,而且这样说了,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确实说过这种话吗? 偏偏祝凌野是个看不懂脸色的,还接了话帮腔,“是啊,殿下,我哥他绝对没有坏心思,他就是审美异常。” 彻底完蛋。祝颂目瞪口呆,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温奉玄侧头看向祝颂,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他,此时还微微扬起了嘴角,好似在力证他口中所说是发自真心的,“我知道祝大人没有坏心思,不过皮囊而已,我并不看重。” 听到他这么说祝凌野大大的松了口气,“哥,还是殿下大度。上次我开玩笑说顾怀予长得不好看,他都好介意,记恨我好久,最后还要了我珍藏了好久的普洱才作罢。” 温奉玄无声无息的移开了视线,虽然他一点没表现出介意,但祝颂总觉得心虚,他瞪了祝凌野一眼,“别说了,跟你长得多好看似的,还去评价人家,没礼貌。” 祝凌野辩解道:“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他天天往我们家跑,外面都说你俩才是亲兄弟了,我都得靠边了。” 祝颂莫名的有点心虚,赶紧解释道:“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可不是亲兄弟嘛。” 一直没说话的温奉玄这时突然插了一句,“是平安侯的独子顾怀予吗?” 祝凌野的嘴快,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就是他,看来他名头不小嘛,连久居深宫的殿下都听说过他。” 温奉玄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祝颂,“这次出京在路上偶然听到人说起,说他一人撑起平安侯府的门楣,能力非凡。” 祝凌野混熟了,说话跟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那完全是乱传了,顾叔正值壮年,怎么能是他撑起侯府的门楣呢。” 温奉玄似有恍然,“哦,那些人还说他今年二十有三了,还未成亲,侯爷都有为他比武招亲的念头了。” 说到这些趣事温奉玄的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哈哈。”祝凌野听罢直接笑出了声,“这也太扯了,他虽然有顾大美人的称号,但可货真价实是个男的,怎么可能比武招亲啊。” 温奉玄垂眸莞尔,“看来传言不可信。” 祝凌野道:“不过说起成亲,我哥小时候一直说若是顾怀予是个女的,他必定把他给娶了。” “哦?”温奉玄好似很感兴趣,还看了祝颂一眼,祝颂连忙解释,“小时候不懂事开玩笑而已”说罢又瞪了祝凌野,“这些陈年旧事你也拿出来说,没大没小。” 祝凌野辩解道:“都是兄弟,闲聊都不行啊?” “乱扯。” 祝凌野好整以暇的解释道:“殿下跟你是兄弟,你跟我是兄弟,那殿下跟我就是兄弟,这有什么不对?” 祝颂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刚才用酒洗的澡吧,你赶紧给我滚回去把酒醒了在来。” 祝凌野为自己正名,“没有。” 倒是温奉玄接了句,“对。” “看吧。”祝凌野指着温奉玄看着祝颂,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成果。 祝颂彻底无语了,好在这时谢宁渊总算是回来了,他面色愠怒,“他不肯跟我来,还问我算老几。” 祝颂皱眉,“带路。”说完看向温奉玄,“劳殿下在此稍候,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温奉玄微微点了头。祝颂朝祝凌野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并肩走了。 走到转角处,祝颂与谢宁渊说道:“你先去前面等着,我们说点事。” 谢宁渊好奇的扫了两人一眼,应了一声,就朝前走了。 等到看不见谢宁渊的身影了,祝颂才低声急急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祝凌野理所当然的回道:“咱们不是要跟太子打好关系吗?” 祝颂皱眉,“你之前不是不喜欢他吗?” 祝凌野理直气壮的回道:“我之前不知道他这么可怜,要是我早知道他这么可怜,我肯定不让别人这么欺负他的。” 第42章 祝颂顿了一会儿,他知道祝凌野这个人同情心泛滥,只是没想到泛滥到这种地步,“那你也不能什么都说,还把小时候的旧账都翻出来。” 祝凌野道:“不说这些,说什么?说朝堂斗争不是往他心口捅刀子吗?咱家的那些事又有几件事能跟他说的,只有扯这些啊。” 一时间祝颂竟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那你说自己的,别说我的。” 祝凌野道:“我小时候都是给你当跟班的,我能有什么可说的?” 祝颂沉默了。 祝凌野继续说道:“你小时候的事多有意思啊,我感觉太子挺喜欢听的,一说他心情都好了。娘出去参加宴会,也都是说你的事啊。” “啊?” 祝凌野道:“上个月,娘就说了,王夫人跟李夫人关系好,李夫人跟她关系好,相当于王夫人跟她关系好,所以在王夫人往张家递邀请函的时候她也递了一张。” 祝颂听得云里雾里的,“递什么邀请函啊?” 祝凌野道:“替你约张家小姐的邀请函啊。” 祝颂无语了,“说正事呢,你思维能别那么跳跃吗?” “哦,我刚还想说,太子看着就像喜欢孩子的,你要是能早点跟张家小姐结婚生子。说不定太子送贺礼的时候把咱们仓库里的东西给送回来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祝颂不想跟他胡扯了,直接给他立规矩,“第一,太子看着在怎么温和,他也是皇子,你别没大没小的。第二,我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准跟太子说,尤其是小时候的糗事。第三,你以后离太子远点,别凑上去讨人嫌。” 祝凌野不满,“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规矩。” 祝凌野没有跟他争辩,他知道他说不过祝颂,但嘴巴长在他身上,他说什么祝颂也管不着。 “知道了。” 第38章 解药6 来到马房, 谢宁渊指着一个中年马夫说道:“就是他说的。” 祝颂冷声问道:“太子要用马车,为何不给?” 看到谢宁渊竟然把祝颂给请过来了,马夫当即就慌了, 跪在地上回道:“回大人,是宋大人吩咐的,说太子空有其名,什么都不能给他提供。” “荒唐,太子乃是一国储君, 本官见了他都要鞠躬行礼, 他宋顺然算哪根葱, 敢如此拖大,竟然堂而皇之的羞辱太子。” 马夫连忙道:“是是是, 我再也不敢了, 大人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祝颂想起温奉玄垂眸落寞的样子, 恨不得把他撕了,“来人,此人蔑视皇族,对太子不敬, 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广传下去,若是有人在对太子不敬, 加倍处罚。” “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大人。”马夫哀叫连连, 祝凌野上前一脚踹去,喊了衙役,“带下去, 重重的打。” 马夫被捂着嘴带走了,祝凌野啐了一口,骂了几句。 这个插曲过后,三人便去调访当初负责施工的工人。 根据祝凌望的调查,工人们大多都是附近的农民,祝颂没有将人全部召集起来,而是找了一个最近的村子-小羊子村调查。 官府的人带着衙役出现在村子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所有的村民都悄悄出来看,祝颂来到村头,找到了村长。 村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快八十岁了,见到祝颂他们就要下跪,祝颂赶紧把人扶住了,“不用多礼,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了解了解情况” 村长出声问道:“不知道大人想了解我们村什么情况?” 祝颂将村长扶着坐下了,这才说了起来,“五年前驻堤大坝修建,你们村出了两百人。” 一听是驻堤大坝的事,村长的脸色瞬间就不大好了,连忙又要跪,“大人恕罪,时间久了具体多少人记不清楚了。” 祝颂摆手,“无妨。那每人每天多少钱,三餐吃的什么,还能记得吗?” 村长微微垂着头,一时没有回话。 祝颂问道:“也记不清楚了吗?” 村长抬头看向他讪讪的回道:“那时候修大坝,村中除了幼小,都去帮忙,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确实不记得了。” 没有说实话,祝颂他们都看出来了,祝颂朝温奉玄和祝凌野使了眼色。两人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村长问不出来,那就去问别人。 祝凌野带着衙役走了,屋内只剩下祝颂和村长两人,祝颂笑得越发和蔼了,“老人家你别紧张。” 村长道:“我不紧张。” 祝颂看着村长抖动的双腿,没有戳破他,只是将从大坝上捡来的木楔子拿了出来,“我上午去了大坝那儿,一片废墟,黄河水奔腾,听得人心惊。”说到这祝颂顿了一下,“扯远了,我在那儿看到了许多这样的木楔子,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啊?” 村长从祝颂手中接过木楔子,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固定石头的。” 祝颂循着声看了过去,佯装不解的问道:“怎么固定啊?” “就是塞到石头间的缝隙去,不让垮的。”村长解释道。 祝颂问道:“整个大坝都是用木楔子固定的吗?” 村长回道:“应该是,我年纪大了,抬不动石头,就负责运送木楔子。” 祝颂点头,又问道,“之前发大水的时候官府让人去顶坝,你们的村也有人去了吗?” 村长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他垂下眼眸,语气更低沉了些,“去了五十个。” 祝颂继续问道:“回来了吗?” 村长微微摇了摇头,祝颂追问道:“一个都没有?” 村长叹了口很长的气,“一个都没有,洪水没来我们村,大家都说是他们在保佑村子。” 村长红了眼眶,祝颂捡起了桌子上的木楔子,语气也沉了,“老村长,不瞒你说,驻堤大坝垮塌,圣上暴怒,任命我为钦差大臣,彻查此案..” 他话还没说完,村长就猛地站起来跪了下去,“大人,大坝虽然是我们修的,但我们修的时候认真,不敢有丝毫怠慢,大坝垮塌跟我们没有关系。” “我知道跟你们没关系。”祝颂赶紧站起来扶他。 村长抬头看他,浑浊的眼眶中有泪,“请大人明察。” 祝颂道:“你先起来。” 村长这才站了起来。 “坐下说。” 村长几经犹豫,好一会儿才坐了下去,但也丝毫不敢放松,只敢坐一点点,整个人明显的紧绷着。 祝颂拿起桌子上的木楔子与村长说道:“这东西根本楔不住石头,大水一冲石头动了木楔子自然而然也就跟着松动掉了。” 村长瞪大了眼睛,眼看又要跪,祝颂拉住了他,“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用什么材料,怎么修都是官府定的,你们只是负责听指令干活。” 即便听祝颂如此说,村长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是,大人所言极是。” 祝颂道:“工部所出图纸,包括衙门所存账册,都要用糯米汁与熟石灰混合浇筑加固石料,且所用石材应全是花岗石,可我今天去现场查看,花岗石中竟然混了不少的沙石,沙石什么样你也知道,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负责此次大坝修建有很大的问题。” 村长不说话,这些事不是他一个小小村长惹得起的。 祝颂接着说道:“前几天我已经把易康宁抓起来了。” 冀州的百姓对冀州的官还是很了解的,一听易康宁被抓了,村长的眼眸闪动了一下,“您是.钦差大人祝颂祝大人?” 这时祝颂才想起来他还没有自报姓名,点头应道:“是,我就是祝颂。” 村长这次真的站了起来,祝颂拉都没拉住,“草民有眼不识泰山,祝大人恕罪。” 祝颂起身扶他,“快快起来。” 村长再一次坐了下来,这才认真的说起了之前修大坝的事。 “黄河水经常泛滥,每年都要淹庄稼,所以在得知朝廷要修大坝的时候我们都很高兴。后来官府来人说,朝廷所拨银两不够,要我们自愿去修大坝。 我们都自愿。 我们都想大坝修好了,以后我们的孩子就不用受苦了。 除了走不得路的婴儿,村里的人全都去了,老老少少。天不亮就出门,月亮晒背了才回来,大的孩子牵小的孩子,但我们也不觉得累,没劲了就唱歌,那么多村子加起来歌声比黄河的水声还要大。 官府没钱,不管饭,我们就自己带饭。我们相信苦日子总会过去,可是...哎!” 说到最后村长眼里的光熄灭了,他起身重重的跪了下去,“请祝大人为我们做主。” 祝颂将人给扶了起来,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此次调访很顺利,温奉玄和祝凌野得到的消息跟祝颂一样。 一回衙门祝颂就下令将段征鸿抓了起来,段征鸿叫冤,但证据摆在面前他不认也得认。 祝颂让祝凌望统计当年欠发的工钱,要从段征鸿的嘴里抠出来补给工人。 第43章 半夜,夜风微凉,祝颂躺在床上正要睡觉的时候,突然瞧见窗户没关,他一个挺身就起来出了门。 来到温奉玄的房间外,看到他的窗户又没关,心里庆幸,幸好他想起了,不然明天又要不舒服了。 祝颂快步过去,准备给窗户给关上,结果一走近看到温奉玄就在窗户边站着。四目相对,祝颂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殿下,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温奉玄回道:“过来关窗,大人有事吗?” “没..”话才刚出口就听到院内传来几道声音,祝颂转头一看,墙上跳下好多黑衣人。 “有刺客,快关窗别出来。”祝颂赶紧说完转身站在门前,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来巡抚衙门放肆。” 有一个黑衣人指着祝颂说道:“就是他,上。” 祝颂眼睛一眯,冲他来的?看来段征鸿这是狗急跳墙了。 黑衣人一起冲了上来,祝颂大喊了一声,“有刺客。”随即迎了上去。 长刀刺到身前,祝颂侧身躲开,抓住刺客的手腕用力一折,刺客手里的刀便到了祝颂手中。 祝颂功夫很好,一个人也能跟十几个刺客打得有来有回,但随着赶来的衙役越来越多,刺客逐渐落了下风。 打了一炷香,他们连祝颂的衣摆都没有摸到,眼看没有胜算,黑衣人中有人大喝了一声,“撤。” 黑衣人齐齐撤退,祝颂哪能让人跑了,“抓活的。” 十几个黑衣人被团团围住,很快就被抓住了,但随即一个接一个嘴角溢出血来,祝颂见状不对,赶紧下令,“卸下巴。” 祝颂说着就将面前黑衣人的下巴给卸下来了,而其他黑衣人则全部服毒自尽了。 祝颂看向祝凌野,“喊仵作来验尸。” “是。” 祝颂带着仅剩的一个刺客去了大堂,拉下他面上黑巾,从大牙里掏出了事先放好的毒药,硬硬的,看着跟个小石子一样。 “去请苏大夫过来。” 第39章 解药7 苏梨很快就过来了, 同行的还有温奉玄和谢宁渊。 祝颂朝温奉玄点了头,“殿下。” 温奉玄也回了一句,“大人。” 旁边的苏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祝颂看见了也没在意,将从黑衣人牙齿里掏出来的‘小石子’交给了他,“这是他牙齿中藏的。” 苏梨将‘小石子’掰开,露出鲜红的内里,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 “是鹤顶红。” 祝颂蹙眉, 又是鹤顶红? 衙役压着黑衣人跪在地上, 祝颂冷声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别开头不说话, 祝颂见问不出来, 也没有在继续问了, “带下去严刑拷打,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衙役应了一声,带着黑衣人走了。 衙役一走,祝凌野就来了, “仵作验完了,都是鹤顶红中毒死的。” 不用他说祝颂也料到了,“大牢你派几个心腹盯着。” 祝凌野知道他是担心有人会对仅剩的刺客不利, “是。” 闹了这么一通,子时都快过了, 大家也都困了, 祝颂便道:“今晚就到这里,大家都回去睡觉。” 大家一块出了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急吼吼的在喊, “救命啊救命啊,哎哟,哎哟。” 祝颂停住了脚步,盯着声源处,但天太黑了,看不清楚,“去看看。” 祝凌野跑了过去,很快就提了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过来,“是这小子。” 祝颂盯着他看,但面目全非,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相貌了,“他是?” 祝凌野解释道:“今天上午冒犯殿下的那个马夫。” 祝颂疑惑,“二十大板打脸上了?” 那人赶紧说道:“大人,有人要杀我。” 因为他的嘴巴肿得厉害,说话听也听不大懂,解释了好一会儿祝颂才弄清楚的缘由。 晚上的时候他因为屁股痛得睡不着,但又困得很,于是就趴在床上一动没动的,看起来像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突然他听到了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风吹开的,但随即他又听到了脚步声,有人从窗户跳进了他的房间,他正要说话可那人的动作很快,套着麻袋就开始疯狂打他。 “我只是一个马夫而已,究竟是谁这么黑心肠,竟然出动了这么多刺客来杀我。祝大人,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听了他的话祝颂没忍住敛眉,但还是公事公办的问道:“来杀你的刺客有什么特征?” 马夫回道:“大人,我的楔子刺破了他的掌心。”说着向众人展示了他手中的木楔子,尖的那头沾了血渍。 没有好的止痛药,痛的时候便将楔子放在口中咬着,这很正常。 借着夜色,温奉玄眼眸不着痕迹的飘向了谢宁渊,谢宁渊往他身后挪了一点,手掌完全的蜷了起来。 祝颂看着马夫脸上的伤,“本官知道了,会严查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大人一定把凶手抓出来还我一个公道啊。”马夫忙不迭的又重复了一遍。 “下去吧。” “是。”马夫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 祝颂道:“我们也休息吧。” 温奉玄朝祝颂点了点头,带着谢宁渊先走了,苏梨也跟了上去。 祝颂和祝凌野一道走。路上,祝凌野对马夫被打的事情发表看法,“看来那人平时为人也不怎么样。” 他们心知肚明不会是刺客,刺客不会套头打脸。 祝颂没说什么,祝凌野又问道:“咱真要给他查啊?” 祝颂道:“先把大事解决了。” 言外之下,就是不用。 祝凌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第二天一大早,祝颂就起了,吃早饭的时候祝凌野过来了,神神秘秘的与他说道:“哥,你猜昨天晚上谁去大牢了?” 祝颂看向他,没有说话。祝凌野也不是真的要他猜,顾自说了下去,“薛彩宁,你之前说的果然不错,她真的有问题。” 祝颂问道:“她去见了谁?” 这祝凌野就摇头了,“不知道,我的人在外面没进去。” 现在大牢里就关了四个人,薛彩宁是趁着闹刺客的乱子时去的,那时候就三个人:李文涛,易康宁,段征鸿, 祝颂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一个女人,还想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祝颂抬头看去,对上了温奉玄温润的眸子,他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殿下。” 温奉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大人,今天有什么安排?” “抓人。” 修建大坝是个大工程,仅凭段征鸿和易康宁是绝对不会欺瞒五年,直到大坝跨了才漏风,必然蛇鼠一窝。 抓人温奉玄就不用去了,他道:“那我找些别的事做。” 祝颂点了头应了,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忙了一天,直到晚上他吃饭的时候没看见温奉玄这才问道:“殿下去哪儿?” 祝凌野也不知道,询问之下,才知道今天早上温奉玄跟祝凌望一块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祝颂很惊讶,因为祝凌望在统计统计当年欠发的工钱,祝凌望在御史台当差,昨天祝颂跟他说这事的时候,祝凌望就说他要一个村一个村的走访统计,在走访完之前就不回来了。祝颂知道他是为了写奏折,便也应了,可温奉玄身体那么差,怎么能跟着他跑呢? 祝颂起身就要去找温奉玄,祝凌野拉住了他,“你干嘛去?” 祝颂道:“去把殿下找回来,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在外面风餐露宿?” 祝凌野不赞同他的做法,“我觉得你还是别去吧。你感觉不到其实殿下很喜欢去干这些吗?上次去大坝你没让他去,我就感觉他不太开心。” 祝颂皱眉盯着他,不开心还用你说? 祝凌野说道:“殿下估计也不想你时时刻刻都提醒他他是个活不长的病秧子吧。” 想起温奉玄看祝凌野时羡慕的眼神,他得承认他说得对。但祝颂还是担心,“出门在外,万一又遇到了刺客?” 祝凌野道:“跟你在一起才要担心刺客吧,谁会去杀他啊?” 祝颂沉默了。 祝凌野继续说道:“殿下在皇宫里关了十八年,在他噶之前,就让他去外面看看呗。” 祝颂指着他,“噶也不许说。”说完就坐了回去。 祝凌野见状便知道他打消了要去找温奉玄的念头,顾自劝了起来,“哥,其实我感觉殿下没传说中那么恐怖,你也别对他有太大意见了。” 祝颂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别说这些了,今晚连夜审讯,尽快把这事了解。” 处理这些事,就要快刀斩乱麻,不然越拖越容易出岔子。 “嗯” 两人一块来到大牢,现在牢里可就热闹了,与前几天萧条的景象完全不同,在刑房挂了好几天的易康宁都被挤下来了。 第44章 祝颂来到刑房,看着挂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刺客。行刑的衙役说道:“大人,他骨头硬得很,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祝颂扬手,衙役们就退了下去。祝颂来到刺客面前,用铁棍抬起他的下巴,面无表情的开口,“做成人彘,丢酒坛子里。” 衙役吓得微微瞪大了眼睛,迟疑的问道:“大人,那..那不是活不成了?” 祝颂耐心的解释道:“怎么会呢?有苏梨这个神医在,保他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该抓的都已经抓了,也不差他这个口供了。” 一直缄口不言的刺客此时总算有了反应,睫毛上沾了血渍,他的眼眸颤了颤,用沙哑干涸的声音喊了声,“祝大人。” 祝颂慢吞吞的看向他,“想说了?可我不想听了。” “祝大人。”那人明显急了,“是段征鸿派我们来的。我都说了,你就给我个痛快吧。” 祝颂问他,“除了派你们来杀我,他还让你们干过什么?” 那人回道:“之前我们什么也没有干过,一直在暗室里训练。” 祝颂问道:“哪里的暗室?” 那人回道:“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地下,很大。我们一直在那里训练从没有出来过,平时段征鸿也不会来找我们。” 祝颂问道:“你们的家人呢?” 那人回道:“没家人,小时候家里穷,五两银子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垂下了眼眶,一滴泪混着血落到了地上,落到地上鲜红的血液中,分辨不出。 祝颂又问道:“那里的人都是这样?” “嗯。” 祝颂问他,“暗室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我们全部出来了。” 祝颂又问,“昨天你们出来的时候,看清楚暗室在哪里了没有?” 那人:“我自从进了暗室就没有在出来过,对外面的东西很陌生,我只看到是一座很大的房子,里面似乎有很多女人。” 段征鸿府中美人甚多,祝颂猜测这个所谓的暗室应该是在段征鸿府邸的地下。也只有建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把他带下去。” 那人生怕祝颂要把他做成人彘,赶忙喊道:“祝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祝颂没有在说话,让衙役把他带下去了。 祝凌野留下来审讯,祝颂带着人去到了段征鸿的府邸。 一向门庭若市的总督府,现在乱成一团了,祝颂在抓走段征鸿的同时下令把总督府给围起来了。骤然失势一大家子人连个拿主意的没有,一群人吵来吵去,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争吵声。女人们扯着头发打架,谁也不服输,祝颂进来的时候她们才住了手,一个一个头发都是乱糟糟。 祝颂让衙役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朗声问道:“总督府地下的暗室在哪里?” 所有人噤如寒蝉,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去看祝颂。 祝颂见他们不配合,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段征鸿所犯重罪,当抄家斩首,让你们留在这儿是想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既然你们全都冥顽不灵,那本官也不在留情。来人,全部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众人一听当即吓坏了,有胆小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哭诉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好处没我一份,还要斩首。” 众人哭成一团,但是还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祝颂皱着眉冷声道:“谁说出暗室的位置,就能免除一死。”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问道:“什么暗室啊?”“没听过啊。”“这下面还有暗室?” 不太对劲,祝颂想了一瞬,又问道:“厨房的人在哪里?” “我.我们是厨房的。”十几个男人站到了最前面。 祝颂问道:“暗室的人即便不出现,也是要吃饭的。你们必定知道,从实招来。” 男人们吓得腿一软,立马就跪了下去,“大人,府中饭食是我们负责,但我们从来没有给奇怪的人准备过饭食。” 祝颂挑他们的刺,“段征鸿让你们准备,没说让你们送。” 男人们还是摇头,“没有,我们从来没有准备额外的饭菜,都是按人准备的。” 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他猜错了,那人说的暗室并不在总督府地下? 还不待祝颂理清思路,便见一衙役匆匆而来。 “大人,大事不好,刺客把易康宁给杀了。” “什么?” 祝颂急急往回赶,在路上的时候衙役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衙役把刺客带到牢房里,因为现在牢里犯人太多,牢房不够一人一间。走到易康宁牢房前时刺客摔到了地上,易康宁牢房里就他一个人,眼看刺客也活不久了,于是衙门就顺势将他拖到了易康宁那间牢房里。 没过一会儿,牢房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衙役们赶过去才看到刺客掐着易康宁的脖子正在强迫他跟他亲嘴,当时衙役们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还在看笑话,但很快易康宁就不对劲了,身体软了下去,嘴角也溢出了血。 而刺客猛地撞向了墙壁,脑浆崩裂,当场就死了。 在旁边审讯的祝凌野听到声音赶过来,一眼就看出易康宁是中毒了,这才遣了衙役来通知祝颂。 来到大牢,祝凌野正在门口等着,急得来回走,看到祝颂回来急忙迎了上去,“哥。” 祝颂大步往牢房里走,一边问道:“易康宁还活着吗?” 祝凌野回道:“快死了,我让大夫去看了,说毒性太烈救不回来了。” 祝颂道:“去把苏梨喊回来。” 祝凌野应了声,“我刚才已经派人去了。” 来到关押易康宁的牢房,刺客的尸体已经被拖出去了,现在只有易康宁一个人,他躺在床上嘴唇乌黑,眼睛流出血泪来,已然是出的气多吸的气少了,但他的眼睛使劲的睁着,似有死不瞑目之意。 看到祝颂过来,易康宁蠕动了嘴唇,似有话要对他说,但他的声音太小了,祝颂听不清楚,正要附耳去听,祝凌野拉住了他,“当心有诈。” 祝颂看了祝凌野一眼,又扫向了易康宁,拂开了祝凌野的手,“无妨。” 祝颂附耳过去,易康宁在他耳边说道:“床头,暗匣,红鹰。”说完就断了气。 祝颂直起了身体,祝凌野好奇的问道:“他说什么了?” 大牢里的人都在看这边,祝颂看向了祝凌野,沉声说道:“他说,他知道错了。” “啊?”祝凌野很诧异,搞这么神秘就认个错? “人死债消”祝颂叹了口气,“让仵作验尸,查清楚他的死因。” 祝凌野看着易康宁的青黑的脸色,不太理解,“这还不明显吗?” 祝颂提醒他道:“刺客的身搜过了,不可能□□药。” “对啊。”祝凌野也懵了,“那他是怎么把易康宁毒死的?难不成...” 祝颂本来要走的,听到祝凌野的话又没走,等着他的下文,结果就听祝凌野说道:“其实不是毒死的,是恶心死的。” 祝颂二话不说抬脚就走了,他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祝凌野追了上去,“你觉得不可能?我觉得很可能啊,要是有人强吻我,我肯定也恶心得也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 祝颂侧头看向他:“别说这么不靠谱的话,显得你脖子上没东西。” “脖子上?”祝凌野还摸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撇了撇嘴没有在说话了。 来到验尸房,仵作还在验尸,祝颂进去看了一眼,仵作见了他,与他说道:“惊奇。” 仵作今年快六十了,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能让他说出这两个字倒是让祝颂期待起来了,“怎么说?” 仵作回道:“这个人的毒在他的血里,要做到这样可不容易,万里挑一啊。” 祝颂敛眉,刚要说话就听祝凌野惊讶的说道:“哦,我明白了,他亲他不是要真的亲他,而是把血灌到他嘴里,这也太恶心了。” 祝颂沉声问道:“其他刺客呢?” 仵作回道:“其他的不是,只有这一个。” 祝颂又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仵作摇头,“暂时没有。” “有发现随时跟我说。” “是。” 祝颂出了验尸房,祝凌野跟在他身边,“哥,这是什么意思?” 祝颂道:“这一场刺杀是假的。” “啊?”祝凌野很惊讶,“这.你的意思是?” 祝颂道:“是为了易康宁来的。” 演了这么大一场戏,就是为了杀易康宁。 易康宁而不是段征鸿。 祝颂道:“马上去查易康宁的背景。” “是。” 祝凌野匆匆走了,祝颂看着他的背影,想着易康宁最后说的话,‘床头,暗匣,红鹰’ 床头暗匣里的红鹰? 难道刺客是为了这个来的? 红鹰会是什么呢? 第45章 既然这东西这么重要,祝颂也没有轻举妄动,先去审了被抓的官员。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易康宁和段征鸿这些年在冀州大肆敛财,短短二十年起码贪了上亿两白银,账册列了长长的一串。 审讯持续到大半夜,祝颂让人接着审,自己则带着祝凌野离开了大牢,结果回到前堂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温奉玄和祝凌望。 祝凌野看到他们很惊奇,“这么快就办完了?” 祝凌望摇头,祝凌野看得奇怪,“那你们怎么回来了?” 祝凌望解释道:“苏梨走了,我担心殿下安危就回来了。走访也走访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让衙役去接着干。” “我先去睡了”祝凌望说完就要走。 祝颂赶紧问道:“苏梨去哪儿了?” 祝凌望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祝颂,“他说什么被拒绝了,伤心欲绝,云游天下散心去了。” “什么?”祝颂拧眉,“你就让他走了?” 祝凌望道:“他要走,我还能强行把人扣下不成?这是犯法的。” 祝颂很生气,祝凌野在旁边劝,“哎呀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这样,一根筋,生气也没用,有这功夫还不如把人给追回来。” 祝凌望抬脚就走了。 温奉玄适时接了话,“我看苏大夫去意已决,似乎不会回心转意的。” 祝颂脱口而出,“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温奉玄顿了一下,随即温声解释道:“我的身体已然大好了。苏大夫云游四方,治病救人,也比待在我身边更有意义。” 祝凌野听得感动得不行,“殿下仁心。” 祝颂瞪了祝凌野一眼,“马上去把人追回来。” “啊?”祝凌野愣了一下,“真要追啊?” 祝颂催促道:“快去。” 祝凌野有点为难,“去是可以去,但我往哪个方向追啊?天南地北的我不可能乱窜啊?” 此时祝颂也意识到他是急糊涂了,看向温奉玄问道:“殿下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温奉玄摇头,“他走得很急,并没有透露去向。”言罢又说道,“大人不必如此,我的身体我有数。” 事已至此,祝颂就是在担心也无用了,他扫了一眼谢宁渊,但谢宁渊只是安安静静的在温奉玄身后站着,连头也没有抬,祝颂有气发不出来,也只能作罢了。 “是,殿下劳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温奉玄点了头,带着谢宁渊走了。 见大家都去睡了,祝凌野也打了个呵欠,“我也去睡了。” 祝颂拉住了他,“不行,你还有事。” 闻言祝凌野瞪大了眼睛,“我还有什么事?” 祝颂道:“跟我去个地方。” 祝凌野以为他还要去找苏梨,一点也不想去,“哥,去了也白去,咱别费那闲功夫了行吗?我现在是狗睡了我还没睡,我起了鸡还没起,你就别拿这种事来折腾我了。” 祝颂拍了他的头脑一下,“闭嘴。” 祝凌野看向他的眼神无奈都要溢出来,但又没有办法。 祝颂回房穿了一件黑色斗篷,祝凌野看着他的装扮,十分费解,“我们这是去掳人呐?” 祝颂道:“不是,去找易康宁说的那个东西。” 一听易康宁祝凌野瞬间精神了,“你不早说。”说完又赶紧问道,“什么东西,我就是说他不可能真的忏悔。” 祝颂道:“装着红鹰的床头匣子。” 祝凌野皱眉,红鹰,那是什么东西?但现在没看到实物,问了也是白问。 两人趁着夜色往门口走,结果半道上遇上温奉玄了,祝颂很惊讶,“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所闻,内心难安。”温奉玄面有哀戚的回了他,随即敛了神色问道,“大人这是要出去?” 祝颂应了一声,“嗯,有点事。” 温奉玄点头,“那就不打扰大人了。” “殿下早些休息。” 祝颂说完就走了,祝凌野看了温奉玄一眼朝他点了头跟了上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祝凌野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拉住了祝颂,“哥。” 祝颂侧头看他,祝凌野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太子一直在看我们,要不,我们把他带上?”说完又找补道,“太子看着挺聪明的,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祝颂这才回头看去,却见温奉玄已经移开了视线,正低着头往回走,月光下他的消瘦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看起来孤单又落寞。 “殿下。”祝颂嘴比脑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人给叫住了。 温奉玄回过身看向他。月光洒在他身上,一身清冷,可明明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月光下的温奉玄有魔力,让人无法拒绝,祝颂这样想着,嘴巴已经开始说了,“我们要去查案,殿下一起去吧。” 温奉玄还没有回话,祝凌野就已经折回去拉他了,“走吧走吧。” 温奉玄顺从的跟上了祝凌野,祝颂朝他扬了扬下巴,邀请之意明显,“走。” 温奉玄总算有了反应,他微微扬起了嘴角,跟着说了一声,“走。” 三人一道出了门,背影轻快足见少年意气风发。 易府门口是两座威猛的石狮子,栩栩如生,咋一看跟真的一样。门口有衙役在巡逻,人不多,祝颂三人错开衙役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跟总督府人多不同,易康宁如今五十六也也没成婚,只有十几个伺候的奴仆。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府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月光照明。 三人中只有祝凌野之前来过易府,祝颂便与他说道:“去卧室。” 祝凌野循着记忆来到卧室,祝颂从斗篷里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吹,昏黄的火光便亮了起来,温奉玄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看了祝凌野一眼后又看向了祝颂,虽然疑惑但他没有问出来。 祝颂拿着火折子走到里间,走到床前站定,温奉玄和祝凌野跟在他身边,祝凌野看着祝颂扫视的视线,“光看就能看出来也不能叫暗匣了。” “暗匣?”温奉玄终于顺着他的话问了出来, 祝颂此时才意识到他还不知道易康宁的遗言,于是将遗言复述了一遍。 温奉玄听罢一脸探究的打量着床,在找哪里会有暗匣。 “上手找。” “是。” 但是三人找了整整一个时辰,床上床下,四面八方都摸便了,只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其余的一无所获。 三人面面相觑,祝凌野皱眉问了祝颂,“他骗你的吧?” 祝颂也皱了眉,“他骗我干什么?” 温奉玄手里拿着一本在床头找到了《山海经》,他低头看着已经被翻得烂糟糟的书,随手翻了翻,敛眉猜测道:“会不会是找错了地方?他所说的床,并不是这张床?” 祝颂和祝凌野同时看向了他,温奉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解释道:“我乱猜的,我只是觉得他没有必要骗你。” 祝凌野道:“但是易府这么多床,怎么知道会是哪间呢?” 光靠想象肯定是想不出来答案的,三人从正房出来后又在易府转了一圈,跟所有的府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眼看天都快亮了,祝颂决定今天先回去,要是实在找不到,那就抄家。 跟来时一样,三人躲开衙役出了易府。 一路无话,回了巡抚衙门,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各自回房了。 祝颂回到房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就躺到了床上,在躺下去望着屋顶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他现在住的这件房间之前一直是易康宁住的,这是易康宁在巡抚衙门的房间。 之前他住隔壁,但后来温奉玄住了他的房间,刚好易康宁又被抓了,所以他就住到了易康宁的房间。 那,易康宁所说的床头,会不会是这个床头? ‘砰砰砰’敲门声响了起来。 祝颂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时辰会是谁来找他? 祝颂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在开门看到温奉玄的那一刻语气变得温柔,“殿下。” 温奉玄眼睛亮亮的,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兴奋,他说:“大人,我想到一个可能,方便进去说吗?” “当然。”祝颂回应的同时侧身让开了路,在温奉玄进屋后顺手关了门。 温奉玄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我刚才想到,他所说的床会不会是大人现在睡的这张?” 祝颂没有说他已经想到了,而是点头肯定,“很有这个可能。” 温奉玄看着他,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便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祝颂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在温奉玄进门的时候他的就想到了床上乱糟糟的被子,听温奉玄这么说自然不会留他,“我找到了明天跟殿下说。” 温奉玄垂眸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祝颂目送他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他回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温奉玄点了点头,伸手就要开门。 第46章 “殿下。” 祝颂到底还是喊了一声,温奉玄伸到半空的手顿住了,随即收了回来,回头看向他。 祝颂道:“要不,还是一起去找吧?” 温奉玄轻声问道:“会不会太打扰了?” “不会。”祝颂笃定的回道,“他肯定藏得很隐蔽,有殿下帮忙,我今晚说不定还能睡会儿。” “好。” 温奉玄的眼睛弯了弯,心情明显的好了起来,祝颂也跟着轻扬了嘴角。 这次很顺利,还没有一刻钟就找到了床头的暗匣,里面有一个黑盒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样的惊喜。祝颂将黑盒子拿了出来,通体漆黑的黑盒子,但盖子上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红色老鹰,老鹰展翅飞翔,气势凛冽,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祝颂肯定这就是易康宁所说的那个东西。 “打开吗?” 祝颂抬眸看了温奉玄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黑盒子。 盒子被分成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是一张卷起来的纸,下部分是一个黑色的密码筒,圆形的,密码筒的筒身刻满了数字,在底部有七个看起来可以移动的方块。 祝颂先将纸拿了出来,还没展开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味。 “烟松墨。” 温奉玄不了解这些,于是他好奇的“嗯?”了一声。 祝颂抬头看向他一眼,随即解释道:“《考盘余事》载:“余尝谓松烟墨深重而不姿媚,油烟墨姿媚而不深重。”因其质细易磨得文人喜好,又因其遇水即化的特性,常用于传递情报。” 温奉玄重复道:“遇水即化?” 祝颂点了头,拿起来黑盒子中的密码筒,轻轻晃动有淅沥沥的水声,“这里面就装了水,若是不用密码强行打开,水漫进筒内,用松烟墨写的字便会融化。” 温奉玄敛眉,“若用高温..” “不行。”还不等温奉玄说话祝颂就打断了他,“青铜密码筒是完全密封的,高温加热水变成水汽散不出来,同样会让松烟墨融化。” 温奉玄仔细的看着密码筒上的七条凹痕,“看起来密码似乎是七个数字。” 祝颂点头,这很明显,只不过他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看着手上的纸条,或许从这上面可以得到答案。 祝颂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纸条,上面写着: ‘睡前小故事 小兔子的家里很穷,土墙四面透风,好在兄弟姐妹多,能靠在一起取暖。 太阳好大,为什么它们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小兔子。 小兔子听到了老鹰在叫,吓得它钻进了蛇皮里。 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它才找到了庇护所。 糟糕,这里竟然不是森林。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他的额头上有字,一二。 鸡山往东三百里的,’ 祝颂看得皱眉,不自觉的抬头看向了温奉玄,由于纸条在祝颂手里拿着,温奉玄凑过来看,所以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祝颂都能感受到温奉玄的呼吸,祝颂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桃子香,这让祝颂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睛。 似是察觉到了祝颂的视线,温奉玄朝他看了过去,眼中有些疑惑,祝颂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你..殿下看出什么来了吗?” 温奉玄的视线重新落到了纸面上,微微蹙眉,“应该是代指吧。” 易康宁死的时候都在惦记的东西,不可能真的只是毫无指向的睡前小故事。 祝颂点头,“殿下有理,我已经让凌野去查易康宁了,明日定会有所进展。” 温奉玄点了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祝颂脱口而出,“我送殿下。” 温奉玄拒绝了他,“不必了,大人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祝颂也没有坚持,只是叮嘱道:“夜风寒凉,殿下记得关窗。” 温奉玄微微弯起了嘴角,“多谢大人提醒。” 祝颂笑着回道:“殿下客气。” 祝颂将温奉玄送到门口,直到看不见温奉玄的身影了这才关了门。 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易康宁的睡前小故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不愧是睡前小故事。 第二天,祝颂早早就起来,他睁开眼的时候仿佛一晚上没睡,打着呵欠起了床,累得眼睛都痛。 早饭还没吃完,祝凌望就来了,“今天要去抄段征鸿和易康宁的家?” 祝颂点头,赃款的去向一直没有审出来,只有抄家了。 祝凌望道:“我要去。” 祝颂点头同意了。祝凌野调查易康宁去了,祝凌望去正合适。 午时刚过,祝凌野和祝凌望前后脚回来了。 祝凌望汇报道:“赃款不在两人的府邸。段征鸿府中现银只有五万两,易康宁家中只抄出五千两,别的物件都不值钱。” 祝颂沉着脸没说话,祝凌望继续说道:“现在只有去查两人名下的其他房产。” 祝颂还是没说话,他想起了易康宁曾经说过的话,他既然有后台,段征鸿不会没有,两人的后台会是同一个吗? 祝颂道:“把两人府中的人全抓回来,严加审讯。” 祝凌野应了一声,“我马上吩咐下去。” 祝颂道:“凌望去盯着。” 祝凌望应了声,转身走了。 这件事说完,祝凌野开始说起了易康宁的情况。 易康宁出生在宁蒗县城的一个商贾之家,以贩卖首饰为生。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家中尤算宽裕,而且易康宁还是家中独子,从小不算锦衣玉食也是衣食无忧,身边的仆人少说也有三五个。 四岁那年,易康宁跟随父亲去苏州进了一批货,在途径甘宁乡时遇到一伙流匪,易康宁被绑架跟商队走散,两年后才被找了回来。 期间易康宁的母亲悲伤过度,去世了。 易康宁被找回来后,性情大变,变得敏感易怒也不与人亲近,只有看书才能安静。在易康宁二十五岁中状元那年,他父亲也去世了, 易康宁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翰林检讨,后调到冀州任巡抚,直至现在。 祝颂敛眉,翰林检讨调任巡抚?这种升调法真是闻所未闻,看来易康宁的后台确实很硬。 第40章 解药8 祝颂把昨天找到了的纸条拿出来递给祝凌野, “看看。” 祝凌野接过来看,越看眉头越皱。 祝颂问道:“有什么看法?” 祝凌野反问道:“你写的?” “不是。” 祝凌野松了口气,评价道:“没天赋。” 祝颂有些无语, “不是问你写得好不好,你看了内容有什么想法没有?” “狗屁不通。”祝凌野再次点评,说完又问道,“这哪儿来的?” “匣子里的东西。” “啊?”祝凌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的低头又认真的看了一遍内容, 然后抬头看向祝颂, “哥, 他整你的吧,这能有什么用?” 祝颂暂时也没有头绪, 便也不在浪费时间, 吩咐祝凌野, “去把抄家的银钱整理好,等凌望那边把工钱统计完,就准备发放。” 祝凌野应了声就去了。 祝颂正要去大牢审问段征鸿,在门口遇到了温奉玄, 见他眼下青黑,似乎是没有睡好,微微蹙起眉, “殿下怎么不多睡会儿?” 温奉玄道:“这个时辰也该起了。大人要出门?” “准备去提审段征鸿。” 温奉玄道:“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殿下说得哪里话,折煞我了。”祝颂也不着急走了, “刚才凌野来将易康宁的情况说了, 我们都没有头绪,正想跟殿下说说呢。” 祝颂说罢侧开身让开了路,温奉玄朝他点了点头, 抬脚进了屋,祝颂顺手关了门。 两人相顾坐下,祝颂将刚才祝凌野的话复述给了温奉玄。温奉玄听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时没有说话。祝颂也不急,与他说道:“殿下,我知此事也急不来,咱们从长计议。殿下先去吃饭,我去牢里一趟。” 温奉玄应了一声,“好。” 两人一道出了门,并行了一段路后便分道了。 来到大牢哀嚎声一片,尤其是总督府的仆役在受刑,叫声震天。 祝颂提审了段征鸿,因为他的身份,所以一直没有对他用刑,但即便没有用刑也依然挡不住落魄,穿着囚衣,花白的发丝垂在耳边,有了几分耄耋老人之态。 祝颂在他对面坐下,眼神冷肃,“段大人,你的美妾就在隔壁受刑,只要你招了,她们就不用受苦了。” 段征鸿抬起疲惫的眼眸看向他,语气沉沉,“我招。” “说。” 段征鸿道:“易康宁虽然官阶比我低,但他是从京中来的,又是文官,弯弯绕绕最是多。他说他在京中有门道,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着了他的道,但我只喜欢美人,对钱财并不感兴趣,敛来的财都在易康宁那儿,我确实不知道他放哪儿了。” 第47章 祝颂冷哼了一声,“段大人别把自己摘那么干净,我只问你,你交回来的十五万赈灾款是从哪儿来的?” 段征鸿坦然回道:“我虽然不爱财,但并不是一点没拿。” 祝颂道:“你的意思这钱是从你府中拿出来的?” 段征鸿应了,“是。” 祝颂道:“段征鸿,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官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那十五万是从宋顺然的房间里拿出来的。你们真当我眼盲心瞎啊,说吧,你在京中的后台究竟是何许人也,能纵得你们如此放肆?” 段征鸿眼眸闪了一下,但随即又镇定的说道:“祝大人慧眼如炬,易康宁这次敛的财因突发水灾而未能及时运回家中,宋大人来了之后,我们为防事情暴露,便跟他说房间里放着稀世罕见的夜琉璃菩提祖师像。” 祝颂道:“那宋顺然又不是黄口小儿,这种蹩脚的谎话也会信?” 段征鸿继续说道:“我们跟他说菩提祖师像未开眼不能开箱,否则会有大疫。他一来就病了,便对此深信不疑,甚至比我们还要上心。” 祝颂深深的看了段征鸿一眼,起身就往外走去,段征鸿喊住了他,“祝大人。” 祝颂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段征鸿继续说道:“我都说了,可以放过我府中的人了吧。” 祝颂冷声回道:“等你说实话了,在来跟我讲条件。” “祝大人。” 段征鸿提高了音量,祝颂没有在理他,出了大牢。 祝颂带着衙役来到宋顺然的隔壁,门口站着宋顺然的亲信,上前拦住了祝颂,“祝大人,这是宋大人的私物,没有宋大人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祝颂冷眼看着他,二话没说一扬手,后面的衙役就往前冲。 亲信朗声道:“祝大人这是何意?” 祝颂道:“本官来找赃物,任何人在阻拦,本官定斩不饶。” 动静吵到了宋顺然,他开门出来看到剑拔弩张的景象,顿时皱眉,“祝大人公报私仇来了?” 他脸上的伤还没好,红印子还贴着,祝颂冷眼看着他,“我正要找宋大人问话呢,既然宋大人在这儿就不用我在跑一趟了。段征鸿刚才招供这是他敛来的赃款,宋大人却说这是私物,难不成宋大人就是段征鸿的同伙?” 宋顺然当即就跳了脚,“祝颂,你血口喷人。” 祝颂冷冷道:“那宋大人是什么意思?” 宋顺然脸色僵住了,随即大声辩解道:“我只说这里面有我的私物,又没有说全部是我的私物,我也是才来,怎么知道他们在里面放了这些东西。” 祝颂没有跟他多说,吩咐衙役,“进。” 亲信看了宋顺然的难看的脸色,往旁边退开了。 祝颂带着人进了屋,窗户封得死死的不见一点光,衙役们上前将窗户打开,瞬间就亮堂了起来。屋内陈设简单,只在里间放着几口上锁的大箱子,祝颂扬了扬下巴,“打开。” 衙役上前一刀砍掉了锁,‘哐当’一声,打开盖子露出里头白花花的银子。 一共五口箱子,除了最外面一口没码整齐,少了一些银子,其余的全部都码得整整齐齐的,倒是没有看见段征鸿口中稀世罕见的夜琉璃菩提祖师像。 “抬出去。”祝颂下令。 箱子很重,八个人才能抬起一口,祝颂站在屋内看着他们,突然抬眼看向了门口的宋顺然,宋顺然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打开过。” 祝颂问道:“宋大人的私物在哪儿呢?” 宋顺然指着屏风上挂着的一件华丽的藏青色外袍,上头缀满了宝石,即便没有阳光也熠熠生光,“那儿呢。” 祝颂扫了一眼,被闪耀的火彩刺了眼,冷冷道:“宋大人倒是能耐,用这么多人守一件衣裳。” 宋顺然昂起头,傲然的解释道:“祝大人可别小瞧这件衣裳,这可是我姑姑亲手给我做的,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宋顺然口中的姑姑,便是肃王的母亲,宋贵妃。 祝颂嗤笑出了声,“既然这么宝贝,就应该好好的在家里供起来。” 宋顺然辩解道:“这是我姑姑的一片心意,我自然要随时随地带着,天天都看着才能放心。” 祝颂道:“但这屋里是藏赃地,宋大人这衣服恐怕暂时拿不回去了。” 宋顺然皱起了眉头,“你敢扣我的衣服?祝颂,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可是贵妃娘娘给我做的。” 祝颂道:“我不是不信宋大人的话,只是冀州乱成这样,多笔赃款又不知所踪,我既奉了圣命前来,自然不敢大意,还请宋大人理解。” 都把皇上搬出来了,宋顺然也只能暗自咬牙了,“行,祝颂,你敢拿就拿。” 祝颂缓了语气,“那就多谢宋大人理解了。”说罢取下屏风上的衣服大步流星的走了,路过宋顺然的时候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宋顺然气得跺脚,这个祝颂,总有一天他一定要让他好看。 祝颂带着衣服找了画师,让他照着画了一幅画,然后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大理寺。 忙了一天,临睡前祝凌望来汇报,欠发的工钱已经统计好了,三千余人,一共三十五万。 今天查到的赃款一共二百八十五两,祝颂道:“从赃款里头划拨三十五万出来,明日开始发放欠发的工钱。” 一听要用赃款发钱,祝凌望顿时就愤然了,“赃款是要上报皇上的,你怎么能随意处置?” 祝颂抬头看他,“赃款说白了就是百姓的钱,用来发放工钱有何不妥?” 祝凌望道:“律法明文规定,赃款要充入国库,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动用。我不会看着你犯错的。” 祝颂靠在椅背上,忙了一天他有些累了,但眼睛还是很有神,“祝凌望,你该怎么写怎么写,但这事你劝不了我,我也不想花精力跟你争执这些。” 祝凌望看着他疲惫的模样皱眉,“我知道劝不了你,可你得知道,擅动赃款的罪名不小,宋顺然和陈国舅你都得罪了,他们必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说不定你一回京等着的就是被罢官。” 祝颂也不怵,只是说:“时也命也。” 祝凌望继续说道:“大坝贪污案本来就是个烫手山芋,皇上让你来,也不是多看重你,不过就是好用罢了,不然怎么会凭陈国舅一封弹劾的奏折就关了你十五天的禁闭。” 祝颂挑眉,“说完了?” 祝凌望道:“还有很多,但你不想听。” 祝颂轻笑了一声,“你从小话就少,人也孤僻,很难想象你也有很多话要说的一天,不过你也说对了,我确实不想听。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回去休息吧。” 祝凌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走之前又道:“你可以先禀明皇上...” “不必了。”祝颂打断了他,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只一瞬祝凌野就移开了,“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固执。” 祝颂没说话,祝凌望也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转身走了。 祝凌望出了房门,但却没有急着回房,他在廊下踱了一会儿步,敲响了温奉玄的房门。 很快温奉玄就来开了门,在看到门口的祝凌望时略有讶异。 祝凌望客气的说道:“深夜来访,叨扰殿下了。” “无碍,我尚未睡下。”温奉玄侧身让他进屋。 两人相对坐下,祝凌望也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殿下可知祝颂想用赃款补发修建大坝时所欠工钱?” 温奉玄回道:“略有耳闻。” 祝凌望说道:“律法规定,但凡赃款皆要充入国库。祝颂擅自动用赃款,若是被人弹劾,必定引火烧身。” 温奉玄的眼眸微动,看向祝凌望直接问道:“祝大人想让我怎么做?” 祝凌望起身朝温奉玄拱了拱手,“殿下身为储君,心怀大义,定不忍见百姓受苦。若殿下愿做这第一人,必然能大事化小。” 温奉玄没有多考虑直接就答应了,“就按祝大人所说的办。” 祝凌望道:“事不宜迟,辛苦殿下连夜启程了。” “好。”温奉玄当即就站了起来。 祝凌望再次拱手,“殿下大义。” 温奉玄带上谢宁渊,去仓库支取了三十五万两白银,带着三十名衙役夤夜出了城。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祝颂才知道这个事,当即就怒了,要去把人追回来。祝凌望拦住了他,“来不及了,昨晚子时出的城,等你赶过去钱都发完了。” 祝颂气得跟他拍了桌子,“祝凌望!” 祝凌望站在他面前,眼神沉静,似乎并不把他的怒火放在眼里。 祝颂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找太子的?他身体那么差,平常路都不敢走快了,多说了几句就要咳,你竟然敢让他熬夜赶路。” 祝凌望哑了一瞬,生生憋出句“抱歉。”来。 祝颂喝了他一句,“滚开。”抬脚就要走,祝凌望拉住了他,“你现在去真的没用了。” 第48章 祝颂瞪了他一眼,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骑了匹马急急往城外而去。 出城大概走了三里地就在一个转角处遇到了回程的温奉玄,他坐在马上,脸色苍白得可怕。祝颂一见他就心生恻隐,两人差点撞上,两匹马都吓到了马蹄高高扬起。 祝颂急急勒住了缰绳,温奉玄大概是真的不会骑马,被这么一吓,缰绳脱手,眼看就要从马上掉下来,祝颂眼明手快,一拍马背就从空中跃起,脚尖踩着马背跳到了温奉玄的马上,拦腰将他抱住了。 两人稳稳的落在地上,四目相对。谢宁渊急切翻身下马候在温奉玄身边,“殿下你怎么样了?” 祝颂这才赶紧放开了温奉玄的腰,垂在腰间的手指摩挲着,似在回味。 “无碍。”温奉玄应了一声,随即与祝颂道谢,“多谢大人。” 祝颂回道:“殿下客气。此番是我准备不周,我已经骂过凌望了,殿下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是愿意的。” 温奉玄的语气轻柔,语调中带了些畅快,只不过如果他的脸色没那么苍白的话祝颂定要与他说道说道的,但现在祝颂只担心他的身体,什么说教的话都没有了。 “咱们先回去。” “嗯。” “殿下上马吧。” 祝颂牵着马绳,看着温奉玄,温奉玄朝他伸出手,祝颂拒绝了他,“我替殿下牵马。” 温奉玄同样没领他的情,“不必,我会骑了。” 祝颂坚持,“殿下脸色不好,还是我给殿下牵马吧。” 温奉玄没有在多说,翻身上了马,或许是动作太激烈了,温奉玄又开始咳了起来,咳得很厉害,祝颂抬头看他,眸中担忧明显,随即看向谢宁渊,“你先回去让大夫去房间里候着。” 谢宁渊看了一眼温奉玄,但他依然在弯腰咳嗽,并没有看他,于是便应了一声,扬长而去。 祝颂问了随行的衙役,“你们谁有水?” 衙役们齐齐摇头,出来得匆忙,谁有时间准备水,而且他们是去发银子,总不会水都没得一口喝。 祝颂的眉头越拧越紧了,与衙役们说道:“你们抓紧回去驾辆马车来。” 衙役们齐齐应了一声,纷纷走了,几个眨眼间,原地就只剩下了祝颂和温奉玄。 温奉玄脸都咳红了,眸中盈上了水光,盛大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过来照在他的身上,漂亮得林中的仙人,就连咳嗽声都变成了天籁,祝颂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殿下。” 温奉玄的咳嗽总算是止住了,但似是难受极了,他弓起身子,手放在胸口用力的捂着,下垂的视线自然而来的落在祝颂身上,颤动的睫毛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他开了口,语气很轻,“回去路远,要不大人还是与我同乘吧。” 祝颂再一次拒绝了他,“殿下,这于理不合。” “大人所言极是。”蝴蝶停止了扇动翅膀,温奉玄收回了他的视线。 祝颂捏着马绳往前走,官道上响起了规律的马蹄声,一声一声,清脆得像夏日刚摘的莲蓬。 一路无话,走了大约一里地,衙役就赶着马车急急来了。 祝颂停下脚步,走到温奉玄身边,朝他伸出手,“殿下,换坐马车吧。” 温奉玄垂眸看了他一眼,忽视掉他伸到半空中的手,顾自利落的下了马车,也不在等祝颂,直接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的门关上,连温奉玄的影子都看不到了,祝颂这才翻身上了马。马鞍上还残留着热度,那一瞬仿佛真与温奉玄同乘了一般。这种想法让祝颂如坐针毡,脚在马镫上狠狠踩了几下,挪了挪身体这才把那种要命的想法甩开了。 马车走得快,一刻钟就回到了巡抚衙门。祝颂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前候着,在温奉玄打开车门的时候伸出手,但温奉玄拒绝了他,“大人事忙不必管我。”说罢就自己下了马车。 祝颂看着温奉玄的背影,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在生气?泥人都有半分火气,凌望这般坑他,生气也正常,待会还是让凌望亲自去道个歉吧。 想明白了关窍,祝颂便也没有在跟上去了。回到大堂才刚刚坐下,薛彩宁便来了,手里还端了一碟荷花酥。 看到她祝颂才想起来还有这号人,近来事忙,都把她给忘记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薛彩宁端着糕点走进屋中,“大人,这是奴家新做的荷花酥,大人尝尝合不合口味。” 祝颂道:“放下吧。” 薛彩宁将糕点放到了祝颂面前,祝颂喊了门口的衙役,“去找许大夫拿根银针来。” 衙役领了命去了,但薛彩宁听到他的话后脸色骤变,“大人这是何意?” 祝颂回道:“你莫要紧张,不是为你。” 薛彩宁闻言松了口气,找补道:“奴家还以为大人遇上什么事了。” 祝颂笑着回道:“你说对了,确实遇上事了。” 薛彩宁面露惊讶,“大人遇上什么事了?可有受伤?”说着就去拉祝颂的衣裳,祝颂伸手去挡,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倒显得亲密了。 衙役匆匆而来,“大人,银针拿来了。” 祝颂拂开薛彩宁的手,抬头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温奉玄,他猛地站了起来,“殿下,你怎么来了?” 温奉玄的视线扫过薛彩宁,淡淡的说道:“路过,大人不必在意。”说罢抬脚就走了。 祝颂问了衙役,“殿下去哪儿?” 衙役回道:“殿下说他去公厨。” 祝颂觉得不大对劲,“殿下怎么会跟你说?” 衙役回道:“许大夫在殿下房中,我拿银针出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了。” 祝颂顺便问道:“殿下还未吃中饭?” 这个衙役没有跟着去发钱,所以他并不知道,但他猜测道:“听意思应该是没有。” 祝颂也听出来他不知道,便也没有在问了,拿过银针利落的插进了桌子上的荷花酥,银针迅速变黑,速度之快把衙役都给吓到了,“这..” 薛彩宁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咋然一变,连忙就跪了下去,连声说道:“大人,不是我,我没有。” 祝颂顺着她的话说道:“我知道不是你,说说吧,谁让你这么做的?” 薛彩宁脸色苍白,“我真的不知道,大人,有人陷害我。” 祝颂冷冷道:“上次你给我下毒,我已经放过你一回了,你还冥顽不灵。毒杀钦差,按罪当凌迟,至于你背后的人,我也不在乎了。” 衙役上前押住了薛彩宁,拖着她就要走。 一听凌迟薛彩宁当即就慌了,连忙挣扎着求情,“大人,我说,大人,放过我,我也是被逼的。” 祝颂一摆手,衙役便放开了她。 祝颂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瞥着她,模样有些漫不经心的,有种冷漠的残忍。 薛彩宁抬头看着祝颂的神情,吓得人都在抖,“大人,我是真心实意想跟在大人身边的,是段征鸿说,我只要给大人下了迷药,帮了他这一次,他就放过我。” “谎话就不用说了,我没兴趣听,你要是没有足够的分量,本官不会在手下留情了。” 薛彩宁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是不是我拿出来足够分量的东西,大人就能把我留在身边?” 祝颂看着她挑眉,“若不是你来路不明,本官原本是打算留下你的。” 这话给了薛彩宁希望,她说道:“我手上有段征鸿与京中大人物往来的书信。” 祝颂道:“马上取来。” “是。” 祝颂不放心,便跟着薛彩宁一块去取。 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温奉玄站在廊下,视线落在薛彩宁身上,祝颂朝他点了点头,跟着薛彩宁走了。 第41章 解药9 因为祝颂的缘故, 薛彩宁在巡抚衙门也有单独的房间。 祝颂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薛彩宁道了声,“大人稍后。”便进了屋内。 片刻后, 薛彩宁便拿着一个木盒子走了出来,递于祝颂,“大人请过目。” 祝颂接过来打开看了,里头确实是段征鸿与肃王来往的书信,整整二十封信, 每封都有肃王的亲笔签名。 祝颂看着薛彩宁, 心情颇好, “段征鸿倒是信任你。” 薛彩宁直言不讳,“不瞒大人, 这些信是我在段征鸿的书房偷的。” 祝颂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薛彩宁摇头, “段征鸿很谨慎, 只留了这些书信。” 祝颂了然,难怪段征鸿认罪了,不过是弃车保帅。既然证物已经拿到了,祝颂也没有必要在装了, 朝身后的衙役说道:“带下去吧。” 衙役上前押住了薛彩宁,薛彩宁不敢置信的看向祝颂,“大人, 你说过功过相抵的。” 祝颂冷眼看着她,“没说过。” 薛彩宁瞪大了眼睛, 大声咒骂道:“祝颂, 你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衙役赶紧上前塞住了薛彩宁的嘴,利索的将薛彩宁给拉走了。 第49章 祝颂看着手中的书信, 想起祝凌望的话,这果然是个烫手山芋,不过他也确实不后悔。为官若是畏惧权贵,那这官也不必做了。 祝颂将书信的好好的放好后这才遣人去叫了祝凌望。 祝凌望很快就过来了,祝颂见他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跟我去向殿下道歉。” 祝凌望问他,“道什么歉?” 祝颂道:“你诓他去发放工钱,难道不该道歉?” 祝凌望道:“你情我愿的事,我不认为有道歉的必要。” 祝颂拍了桌子,“冥顽不灵。” 祝凌望没说话,祝颂强硬道:“跟我去。” 祝凌望的态度很坚决,“不去。” “祝凌望。” 祝凌望对上他的怒气腾腾的视线,脸上没有半分畏惧,“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既能成全你对百姓的仁慈,又能免除惩罚。” “那他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捅到圣上面前,他要如何自处?”祝颂越说越来气,脸都气红了。 祝凌望回道:“这么多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在怎么惩罚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你..”祝颂噎了一瞬,“简直不可理喻。” 祝凌望说他,“是你被迷了眼睛,看不清局势。” 祝颂骂他,“铁石心肠,冥顽不灵,一国储君不是给你这样利用的。” 祝凌望不疾不徐,“你老是强调一国储君。祝颂,不是你强调了就是的。” “一切都没成定局。”太过敏感的话题祝颂并没有多说,只是没忍住提了一句。 祝凌望反问他,“是吗?” 两人同朝为官,对朝廷的局势自然是一清二楚,三王争霸从来没有温奉玄的位置。祝颂少有的没有吵赢架,他默了一瞬,“不管怎么样,跟我去道歉。” 祝凌望问他,“说什么呢?” 祝颂拍了桌子,“说你错了,不应该诓骗他去动用赃款。” 祝凌望再次拒绝了他,“我没有诓骗他。” 祝颂根本不信,“若不是你诓骗他,他怎么会去?” 祝凌望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说呢?” 四目相对,火花四射,就在此时,一名衙役来到门口,看着屋内的场景试探性的开口,“祝大人。” 两人都看了过去,衙役顿时头皮发麻,无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看向祝颂低声说道:“祝大人,许大夫让小的来汇报,太子殿下发热了。” 祝颂顿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发热,又发热了。 祝凌望看向祝颂,见他不对劲,赶紧拉住了他的手臂,“哥,你别紧张,只是平常的发热。有许大夫在没问题的。” 只一瞬间祝颂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他快步出了门往温奉玄的房间而去。 祝凌望不放心也赶紧跟了上去。 来到温奉玄的房间,谢宁渊在门口守着,在看到祝颂的时候眼眸暗了一瞬,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拦他,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又没有拦。 祝颂进到屋中,许大夫正在给温奉玄施针,温奉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颊绯红,额头上汗溢出,看着让人心都揪了起来。 祝凌望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许大夫回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施了针好好睡一觉,大概明天上午就会醒。” 祝颂不放心的问道:“真的吗?” 许大夫抽空看了祝颂一眼,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祝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祝凌望解释道:“他对发热应激,一听有人发热就会这样。” “是这样啊。”,许大夫松了口气,随即又再次解释道,“太子殿下只是略有发热,好好休息明天就会好转,大人不必担心。” 祝凌望也道:“别担心了。” 祝颂看向了祝凌望,谴责之意明显,祝凌望败下阵来,“好,等明天殿下醒了我就给他道歉。” 祝颂道:“道歉有什么用?” 祝凌望道:“那让许大夫也往我身上扎针,你可满意?” 祝颂骂他,“有病。” 祝凌望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要在这儿守着?” 祝颂回道:“我放心不下。” 祝凌望没有说话,陪他坐着。刚刚坐下,祝凌野回来了,看到祝颂的样子,吓了一跳,几步跨进房中,急迫的问道:“哥,薛彩宁给你下毒了?你没事吧?” 祝凌望诧异的看向祝颂,似乎在问,还有这事? 祝颂回道:“没有。” 祝凌野不相信,“我都听说了,银针插进去就变黑了,怎么可能没下毒?” 许大夫解释道:“那是特制的银针,不论碰到什么东西都会立马变黑。” 祝凌野有点明白了,“你诓她的?” 祝凌望微微挑眉,祝颂察觉到他的视线,十分不满,“你那什么眼神?” 祝凌望淡淡的回道:“我只是想说这才能叫诓骗。” “强词夺理。”祝颂骂他。 祝凌野见两人不对付,不由得问道:“你们俩又吵什么呢?” 祝凌望站起了身,“你问他吧,我走了。” 祝凌野不明所以,“诶..这就走了?” 祝凌望道:“不然呢,我可不想在给你俩当树杈子了。”说完就走了。 “他什么意思?”祝凌野指着祝凌望的背景问了祝颂,祝颂没好气的回他,“他说咱俩跟知了一样。” “你说我俩话多?”祝凌野十分不满,“要是都跟他一样闷葫芦,人类不用长嘴巴了。” 祝颂扫了他一眼,没有在说话了,祝凌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温奉玄,面露欣赏,“殿下长得可真好看。” 祝颂侧头皱眉看他,“慎言。” “哦哦。我忘了你明白不了了。”祝凌野点头应道。 沉默了一会儿,祝凌野又开口了,“你从薛彩宁那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祝颂眼睛都没眨一下,“没有。” 闻言祝凌野有些失望,“她可是段征鸿最信任的一个小妾,竟然连她都没有有用的东西,看来我们这趟也只有到此为止了。” 祝颂没有接话,祝凌野说道:“我再去审审段征鸿。” 祝颂还是没有说话,祝凌野也不等他起身便匆匆走了。 被祝颂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大夫的压力很大,下针的手都快了,原本一个时辰的针半个时辰就扎完了。 许大夫一边收着银针,一边说道:“我去给殿下熬药。” 祝颂点了头,许大夫就匆匆走了。 关门声响起,屋中只剩下了祝颂和温奉玄,他起身慢慢的走到床边,温奉玄出了很多汗,头发打湿了,有两缕贴在脸颊上,祝颂站在床边看着他了一会儿坐了下去,伸出手轻轻的撩起他的头发放到枕头上。 湿漉漉的头发将指尖润湿,带着些顺滑的感觉,很舒服。 发热的人身上的气息显得更为浓郁,平常若有似无得桃子香味此时尤为明显,充斥着整个鼻腔,甜津津的让人上瘾。 祝颂轻轻喊了一声,“殿下。” 没有回应,纵然祝颂预料到了,但他的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涌出一丝失望来。那个殿下没有出现。 祝颂才坐了一小会儿,门就被敲响了,祝凌野急切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哥哥哥哥” 祝颂微微敛眉,起身起开了门,祝凌野一脸急切的跟他说:“薛彩宁要死了。” 祝颂皱眉,“什么?” 祝凌野想起刚才的场景都心有余悸,说话声音也大了,“段征鸿跟条疯狗一样,不要命的扑上去就咬,薛彩宁的胸口都咬穿了,血流了一地,薛彩宁当即就晕了,许大夫已经赶过去了。” 祝颂问道:“他为什么突然咬她?” 祝凌野回道:“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吵起来了,好像跟什么信有关系。” 祝颂明白了,“哦,是,我知道了。” 祝凌野很诧异,“你知道了?” 祝颂点头,“薛彩宁将信给我了。” “那你刚才说什么都没有。” 祝颂淡定的说道:“隔墙有耳。” “那你现在又说了?” 祝颂回道:“我相信你。” 祝凌野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谢宁渊,拉着祝颂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这才问道:“到底是什么信啊?” 祝颂将信拿出来给祝凌野看了,祝凌野看得瞪大了眼睛,虽然诧异倒不意外,“果然是肃王。” 其实在宋顺然不跟张挽平一道回京而是要参与查案时起,他们就猜测这件事或许跟肃王有关系,只是碍于没有证据。 如今拿到证据了,祝凌野又犹豫了,“肃王可是陛下最偏爱的皇子,咱们把这些信交出去...” 祝颂回道:“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成。” 祝凌野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这才是他敬重的大哥,他沉声应了一句,“好。” 第50章 祝颂道:“等殿下烧退,就启程回京。” “是。” 果然如许大夫说的一样,下半夜温奉玄就退了烧,不过这段时间累着了,一直到上午人才醒了过来。 温奉玄醒来看见大亮的天,眼中浮现出些懊恼的神色,喊了谢宁渊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谢宁渊推门进来,“刚到巳时。”说完后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薛彩宁毁容了,段征鸿咬的。” 温奉玄抬眸看向他,谢宁渊点点头,温奉玄脸色未变,但眼中的懊恼之色急速褪去。 另一边,祝颂已经将所有的证据整理好,得知温奉玄醒了之后,去见了他。 祝颂到的时候温奉玄正在吃早饭,一碗清粥,两碟小菜,祝颂看得微微皱眉,不欲打扰他便没有进去,温奉玄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大人。” 祝颂道:“殿下先吃饭,我一会儿在过来。” 温奉玄放下了勺子起身,“我已吃完了。” 谢宁渊收拾着碗碟,祝颂快速的瞥了一眼,吃得不多。两人移步旁边说话,祝颂望着温奉玄略显苍白的脸色,“殿下可还觉得有不舒服?” 温奉玄回道:“已经大好了。” 两人相顾坐下,祝颂有点不大自在,他垂眸在桌上扫了一圈后才抬眸说起话来,“冀州事了,我打算今日启程回京。此案殿下出力甚多,不如一道回京复命。” 温奉玄看起就自在多了,他道:“大人严重了。不过我确有回京的打算。” 听罢祝颂在心中松了口气,若他还要去苏州养病,他还不好劝了。 祝颂叮嘱道:“冀州案情我已送了奏折回京。若复命时圣上问起补发工钱一事,都是我的命令,殿下不必多言。” 温奉玄应了一声,“嗯。” 祝颂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人也轻快了许多,“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吃过午饭准时启程。” 温奉玄又应了,“好。” 祝颂起身走了,温奉玄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发神,随即叫了谢宁渊收拾行李。 祝颂要回京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当了几天鹌鹑的宋顺然又出山了。 “祝大人,事情已经了结,该把我的衣裳还给我了。” 祝颂睨着他,“宋大人,你怎么还在这儿?” 宋顺然理所当然,“你我同为赈灾大臣,当然是要一同回京。” 祝颂懒得跟他扯皮,直接说道:“贵妃娘娘还没回信,衣裳的归属尚未明确。” 闻言宋顺然瞪大了眼睛,“这点小事,你还问上贵妃娘娘了?” 祝颂冷笑了一声,“几十万的衣裳在宋大人眼中也只是小事,是我狭隘了。” 宋顺然辩解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可没说几十万是小事。” 祝颂笑道:“宋大人嘴巴没镀金,说话变来变去的,我更不敢把东西给你了。” 宋顺然咬了咬牙,没有在说话了,祝颂一眼都不想多看他,抬脚就走了,路过宋顺然的时候,被他叫住了,“祝颂。” 祝颂斜眼看他,宋顺然继续问道:“你真的给京里送信去问了?” “贵妃娘娘可是宋大人的姑姑,宋大人怕什么?” 宋顺然抿着唇说了一句,“谁说我怕了,我就是问问。” 祝颂大步流星的走了。宋顺然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咬了牙,祝颂,咱们走着瞧。 吃过午饭,准时启程。来时轻车简行,回去的时候材料犯人押了十几车,祝颂和祝凌野坐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面,坐着温奉玄的马车紧随其后,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护卫。 入夜,照例在驿站休息。 子时刚过,祝颂的房门就被‘啪啪’的拍响,与此同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太子不见了。” 祝颂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幸好他有警觉睡觉连衣服也没脱,穿上鞋子拿起剑就出了门。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祝颂连忙跟了上去。 驿站乱糟糟的,到处都在喊,“有刺客。”“抓刺客。” 祝颂追着黑影来到一处偏僻密林,此时祝颂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停下脚步,提着剑谨慎的打量着四周。 ‘唰’‘唰’‘唰’ 从暗中跃出数十个黑衣人,远远的将祝颂包围了起来,黑衣蒙面,气势凌冽。 祝颂在心中估算了双方的实力,硬打没有胜算,于是他便说起话来,“太子呢?” 对方二话没话,提剑就冲了过来。祝颂心知他们不上套,只能应战。 刀光剑影,长林起风,一时间只能听见兵器交接的铿锵声,只有祝颂知道对方攻势之猛,他看出对方是想抓活的,所以出招留了情,这也给了祝颂可趁之机,只要坚持到祝凌野带人来就行。 想曹操曹操到,一声“大哥”顿时就让祝颂的精神焕发,攻势明显猛了起来,“这儿。” 眼见来帮手了,黑衣人们下手不在留情,祝颂拼命抵挡,却也在祝凌野赶来之前中了一剑。 “走。”一声令下,黑衣人们齐齐撤退,一个眨眼间就隐入了密林不见踪影。 “给我搜。”祝凌野气得大骂,快速跑到祝颂身边,“哥,你没..” 话还没说完祝颂就栽进了他怀里,祝凌野连忙将人抱住,此时他才看到祝颂的身上全是血,吓得他连忙抱起人就往回冲,“快去找大夫。” 此处偏僻,连个大夫也没有,祝凌野急得满头大汗。 祝凌野抱着祝颂冲回了驿站。温奉玄在门口等着,在看到地面滴了一路的血时,脸色瞬变。 祝凌野将祝颂放到床上,急切的与旁边的温奉玄说道:“你去把祝凌望喊过来看着,我出去找大夫。” 说完也不等温奉玄回话,急急的跑走了。 温奉玄蹙眉看着面无血色的祝颂,谢宁渊说道:“殿下,路上我观察过了,此处偏僻,十里开外才有村落。” 此时祝凌望也赶了过来,看到床上的祝颂时,吓得腿都软了,“哥。” “让我试试。”温奉玄还算镇定,看向谢宁渊,“去打些干净的水来。” 谢宁渊急急的去了,温奉玄又看向祝凌望,“你去外面等着。” 祝凌望拒绝了他,温奉玄也没有多说,走到床边仔细的观察起祝颂的伤口来。 伤口在胸前,温奉玄观察离心脏大概只有一寸,出血不止是因为伤到了筋脉。 很快谢宁渊就打了水回来了,温奉玄快速的洗了手,给谢宁渊说道:“看着他。” 祝凌望不明所以,但谢宁渊应了声,随即就见温奉玄从腰上取出匕首,握着手柄刺进了祝颂的伤口,祝凌望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说着就要去制止,但被谢宁渊被拉住了,“闭嘴。” 祝凌望使劲挣扎也没有撼动谢宁渊半分,他没有料到谢宁渊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放开我。” 与此同时温奉玄已经划开了祝颂的胸膛,然后将手伸进了祝颂的胸膛,硬生生的扯出断裂的筋脉打了个结。 祝凌望看着双手沾满血的温奉玄,冷静得像是在系扣子,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得祝凌望开始反胃,“呕” 这声音让谢宁渊皱了眉,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他的手之前一直握着剑,有股金属的味道,让祝凌望更难受了。 此时温奉玄已经打好了结,将筋脉放了回去,放回去的时候陡然觉得不对劲,心跳没了。 温奉玄的眉头拧在一起,伸手在祝颂的心脏上捏了几下,幸好,顺利的恢复了心跳。 干完这些,温奉玄就开始洗手,余光扫到了软趴趴的祝凌望,谢宁渊说道:“晕过去了。” 温奉玄道:“放旁边去。” 谢宁渊直接将祝凌望扔地上了。 刚才还你闹哄哄的 ,现在已经完全静下来了,温奉玄吩咐谢宁渊,“去门口守着。” 谢宁渊转身去了门口,温奉玄这才转身到床边坐下,看着祝颂血肉模糊的胸膛,此时才手抖了起来。 他就那样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但祝颂的脸色却急剧的衰败了下去。温奉玄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怎么也忍不住,最后伸出手在祝颂苍白的脸上捏了一下,捏出一个笑脸的形状。 “祝颂,你别死。” 安静的夜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在脑内嗡鸣。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会儿,木制地板上传来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温奉玄敛了神色,下一刻祝凌野扛着一个老大夫冲进了屋内。 祝凌野急吼吼的将老大夫放了下来,“快,快给我哥看看。” 老大夫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落地的时候站都站不稳,还是祝凌野拉着他的肩膀,他晃着身体就要骂人,“你这个小兔..” 骂到一半时看到了祝颂的惨状,当即收了声,快步走到祝颂跟前,给他把脉,难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温奉玄在他们进屋的一瞬间就站到了旁边,在看到老大夫的表情时也跟着拧了眉。祝凌野急急问道:“我哥怎么样了?” 第51章 老大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命大,一只脚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祝凌野不太明白他的哑谜,“什么意思?” 老大夫没有理他了,“拿火来。” 祝凌野赶紧端了火过来,老大夫拿出银针在火上烧了一会儿,穿针引线给祝颂缝合了伤口,又上了止血药。 “只要能熬过今晚,就问题不大了。” 祝凌野着急的问道:“那要是熬不过呢?” 老大夫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顾自拿出笔写起了方子。 写完后交给了温奉玄,“抓药去。” 祝凌野伸手抢了,“我去我去。” 祝凌野拿着药方跑了,老大夫打量着温奉玄,点着头赞赏的夸道:“是个胆大的。” 温奉玄没有说话,老大夫也没有多说,只是打了个呵欠问道:“我住哪儿?” 温奉玄喊了谢宁渊,“宁渊,把老先生送到我的房间去。” 谢宁渊顿了一下,才道:“老先生,这边请。” 老大夫走之前叮嘱道:“今晚守着他,大概率会发热,别一惊一乍的,尽快把药弄来给他喝了。” “嗯。” 第42章 解药10 月明星稀, 莲花摇曳,潋滟的水波漫过脖颈。祝颂望着夜空,放空的脑子意识到这大概是某个盛夏的夜晚, 他瞒着家人偷偷来护城河夜游捉鱼,临了顺便给顾怀予摘两莲蓬回去。 顾怀予很喜欢吃莲蓬。 祝颂想起来了,有一天晚上顾怀予偷偷跟着他来夜游,回去当天就发起了高热,太医说差一点就烧成傻子了。 正想着呢, 平静的水面上忽然传来一道响亮的落水声, 祝颂赶紧看了过去, 依稀只看到一截华丽的衣袍,跟顾怀予当天穿得一模一样。 “顾怀予。” 祝颂急了, 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的朝他游了过去。平静的水面突然变得汹涌, 一个接一个的浪花朝他面上打来,呛得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月光照不进水中,水里很黑,他已经记不得在漆黑的水里游了多久, 但他终于成功的拉到了顾怀予,他的身上烫得灼人,就像盛夏午时的阳光一样。 祝颂急得吼出了声, “顾怀予,你撑住, 我带你去找大夫。” “顾怀予, 你撑住。”“顾怀予。” 他的声音又急又厉,但怀中的人没有一点反应,他只能不停的喊他, 以期望唤回他的生机。 历经折腾艰难的浮出水面,此时祝颂才看清,他怀里的哪是什么顾怀予,分明是他自己。浑身滚烫,脸颊绯红,祝颂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怀里的人就重新掉进了水中,发出‘哗啦’的水声,祝颂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祝凌野担忧的目光,见他醒来赶紧问道:“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原来是梦。祝颂松了口气,高热让他嗓子干得厉害,“水。” 祝凌野赶紧给他倒了水,用勺子喂他喝了。 口干舌燥的感觉缓解了些,祝颂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祝凌野很担心,低声问道:“哥,你又晕了吗?” 祝颂眼睛也没睁开,“累了,睡会儿。” 祝凌野说道:“太子去给你熬药了,你坚持坚持。” 祝颂敛眉睁开了眼睛,“你怎么能让太子去熬药?” 祝凌野见他来了精神,与他解释道:“太子说他之前久病,熬药熬得好,非要去。” 祝颂道:“那也不能让他去。” 祝凌野道:“太子挺关心你的,他守了你好久。” 祝颂眼眸颤了颤,没有说话,祝凌野以为他不赞同,便接着说道:“你把太子的手都抓破了,他还去给你熬药呢。” 祝颂颇为诧异,“怎会?” 祝凌野道:“我可没胡说啊,我抓药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使劲抓着太子的手喊‘怀予,顾怀予’,还是我进来说,‘哥,这不是怀予哥,这是太子殿下’,你这才把太子的手给扔了。我看到太子的手心被抓了好长的条血痕。” 祝颂愕然。 祝凌野注意到祝颂的神色,劝着他道:“哥,虽然你不喜欢太子的长相,但他人真挺好的,你别那么嫌弃他。” 祝颂瞪大了双眼。 祝凌野道:“等会儿他来了,要不,你还是给他道个歉吧。” 祝颂生无可恋的说道:“我还是睡会儿吧。”说着祝颂就闭上了眼睛,也就那么巧,下一刻屋外就响起了脚步声,祝凌野三步并做两步窜出去,在走廊上就拦住了端着药来的温奉玄,他带着十分的歉意说道:“殿下,药给我吧,我哥说他不太想见你。” 温奉玄顿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了祝凌野。 祝凌野端着药进了房间,“哥,喝药了。” 祝颂疼得脑瓜子都嗡嗡的,也没有听到他刚才在门外说的话,还问了一句,“殿下呢?” 祝凌野道:“我跟殿下说你不想见他就让他回去了。” 祝颂气得要锤床,“我什么时候说不想见他了。” 祝凌野道:“哥,我知道你说不出来,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不用掩饰。” 祝颂瞪着他,祝凌野这一晚上本来就忙得晕头转向的,此时看着祝颂的眼神才后知后觉他刚才的话却有不妥,“那,我去把殿下叫过来?” “快去。” 祝凌野将药放在床头柜上,又跑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温奉玄在不远处的走廊上站着,他走过去说道:“殿下,我哥又想见你了,你去见见他吧。” 温奉玄侧头看他,语气很轻,“不必。” 月光下,祝凌野觉得温奉玄比祝颂这个身受重伤的人还要可怜,他给温奉玄找了个借口,“这么晚了,是该睡觉了哈。” 温奉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祝凌野也没有在说什么,转身走了。 进了屋祝凌野的脸色也不大好了,祝颂抬眸看他,“你怎么了?” 祝凌野叹了口气,“哥,我觉得殿下好可怜。” “嗯?” 祝凌野继续说道:“真的,你刚才扔他的手,我都看见他眼里泛泪花了。” “嗯?!” 祝颂心里跟吃了黄连似的,随即问道:“殿下人呢?” 祝凌野道:“睡了。” 祝颂心都凉了半截,祝凌野将药递给他,“殿下放凉了才拿上来的,直接喝吧。” 祝颂接过来一口就闷了,苦得掉牙,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将碗递给了祝凌野,“我睡会儿。” “嗯,我守着你。” 今天晚上祝颂一刻也清醒不下去了,只想一觉醒来就到明天早上,他一定要跟温奉玄解释清楚。 药劲上来,祝颂的脑子开始晕乎乎的,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祝颂是被疼醒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在给他检查伤口,见他醒来就点头,“嗯,不错,小伙子身体好,恢复得不错。” 祝凌野本来在打瞌睡,听到这话才全醒了,兴奋的说道:“那我哥没事了?” 老大夫回道:“伤得重,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别太操劳。” 祝凌野和祝颂齐齐松了口气,祝凌野这才有心思与他闲话,“老大夫,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了,早知道我去接你啊。” 老大夫回道:“说什么呢,我一把老骨头那禁得住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 祝凌野有些诧异,“那你昨晚没回去睡哪儿啊?” 老大夫道:“昨晚跟你一块那个漂亮公子的房间。” 闻言祝凌野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那他睡哪儿呢?” 老大夫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驿站不大,他们此行人又多,房间都是安排得满满的,连谢宁渊都没有自己的房间。 祝凌野赶紧问道:“他人呢?” 老大夫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在走廊上站着呢,他还问了我病人的情况。” “艹”祝凌野一个健步冲了出去,但走廊上已经没有温奉玄的身影了,祝凌野赶紧下楼问了昨天晚上值夜的护卫,“殿下呢?” 护卫回道:“刚刚去马车上了。” 祝凌野不死心的多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殿下在廊上站了一晚上?” 护卫点了头,祝凌野又骂了一声,快步走到马车边,被谢宁渊拦住了,“殿下休息了,祝大人有事等会在来吧。” 话音一落,温奉玄温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祝大人。”说话间车窗上的帘子就撩了起来。 对上温奉玄略显疲惫的双眼,祝凌野一口气哽在喉间,都不知道该什么。 温奉玄又问道:“祝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祝凌野喉咙里像是塞了棉花,一点声发不出来,最后直接转身走了。 祝凌野回到房间,周身的气息跟下了雨一样低迷,来到屋中坐下也不说话,余光瞥见还在躺着的祝凌望,瞬间就有了发泄口,走过去狠狠给了他两拳,直接就把人给打醒了。 第52章 祝凌望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祝凌野,“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祝凌野被他看得后背发毛,“你怎么了?” 此时祝凌望看到了醒过来的祝颂,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哥?” 祝凌野无语了,“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祝凌望道:“你要是知道我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肯定比我还夸张。” 祝凌野顺势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祝凌望现在回想起昨晚所见都还心有余悸,“我看见太子把哥的胸口划开,把筋扯出来打了个结,还伸手进去掏了几下。”说着祝凌望就打了个颤,“太恐怖了。” 祝凌野根本不信他的,“你睡觉睡糊涂了吧。” “要不是他先止了血,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老大夫插了话,说罢又阴阳了两句,“这可是救命恩人呢,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恐怖呢。” 听了老大夫的话,祝凌望依然不敢相信,但到底是没有说话了,倒是祝凌野一听是温奉玄救了祝颂的命,脸色当即更难看了。 祝颂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此时此刻倒是显不出来了。 屋内沉默了好一会儿,祝颂才说道:“上路。” 祝凌野诧异,“现在?” “嗯。” 老大夫劝道:“伤得这么重,还是不要舟车劳顿,以免伤口恶化。” 祝颂看向祝凌望,“送老先生回去。” 老大夫连忙摆手拒绝了,“那倒不用,我认得路。” 在祝颂的坚持下,一行人到底还是继续赶路了,只不过现在祝颂骑不了马,只有坐马车。队伍里的马车只有两辆,一辆是宋顺然的,另外一辆是温奉玄的。 祝颂起不了床是用床舆抬下楼的,路上祝凌野与他说道:“哥,委屈你跟宋顺然一块了。” 祝颂理都没理他,直接吩咐左右,“去太子殿下的马车。” 祝凌野道:“你现在这样去道歉,殿下生气都不好下手。” 祝凌望在旁边接了话,“要是我,我宁愿跟宋顺然一起。” 祝颂痛得厉害,显得精神不济,也没有跟他们扯废话。 左右抬着他来到温奉玄的车架旁,谢宁渊原本抱胸靠在车上假寐,听到声音跳下车来,看着三人问道:“祝大人这是何意?” 祝颂回道:“为防夜长梦多,还得尽快回京,我身体不便骑马,想与殿下打个挤。劳你去请示殿下。” 谢宁渊皱眉看着祝颂,似乎是要拒绝,祝凌野抢了话说道:“你就去殿下说说呗,昨天我哥也是听到贼人把太子殿下掳了,才着急忙慌的追过去中了圈套的。” 谢宁渊闻言眉头皱得更凶了,张口刚要说话就听见马车内温奉玄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把祝大人送进来吧。” 祝凌野顿时乐了,“多谢殿下。” 话音落下,温奉玄就从马车内出来了,他目不斜视的看向谢宁渊,“去找些棉絮来铺上。” “是。” 谢宁渊转身去了。 温奉玄从马车上下来,与祝颂站在不同的一侧,马车隐去了他的身影,祝凌野低声与祝颂说道:“真的很生气了。” 祝凌望说道:“还是我去跟宋顺然说说吧。” ‘啪’祝凌野拍了一下他的手,“闭嘴吧。” 祝颂吩咐两人,“你们去检查一下,别有遗漏。” “哦。” 两人转身走了,祝凌野责怪祝凌望,“都怪你,哥本来心情都不好,你还老是提宋顺然。” 祝凌望反驳道:“太子绝对不是你们所见的柔弱,你们最好离他远点。” 祝凌野反唇相讥,“不柔弱怎么了,难道要像你一样柔弱,遇事只会晕过去?”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拌着嘴走远了。 很快谢宁渊就将被褥拿来了,为了宽敞将马车四周的板凳给取了,褥子铺了厚厚一层,软乎乎的一按就塌,直至一点硬度都没有,才将祝颂抬进了车中。 空气里似乎还存着温奉玄身上的桃子香味,祝颂躺在车厢里,静静的盯着车顶,没一会儿祝凌野就过来了,“检查完了,可以出发了。” 祝颂应了一声,然后就听祝凌野又说话了,语调是与众不同的温柔,“殿下,请上车吧。” 祝颂的手微微握紧,下一瞬车帘掀开,温奉玄出现在祝颂的视线里,祝颂下意识喊了一声,“殿下。” 温奉玄点了点头,因为没有凳子了,所以温奉玄也只能坐在褥子上,他没有走得太进来,就在祝颂的大腿边坐下了。 温奉玄的精神也不太好,一进马车就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假寐,祝颂知道他昨晚一夜没睡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临行前祝凌野给他端了药来喝了,随着马车吱吱呀呀的动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祝颂也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时了,队伍停下来吃午饭,温奉玄下了车,祝颂没有办法下车就只能在车上吃,祝凌野给他端了饭菜来。 祝颂道:“扶我起来。” 祝凌野怕他扯到伤口,“我喂你。” “不必。”祝颂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祝凌野知道他的性子说一不二,便也没有坚持,将他扶了起来。 祝颂吃饭吃得慢,祝凌野就在旁边等着,本来他想问问祝颂歉道了没有,但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温奉玄回来了。 祝凌野与祝颂说道:“我下去了。” 祝颂抬眸自然也看到了温奉玄,于是便道:“不吃了,收了吧。” 祝凌野看着他剩下的一大半菜,“吃得这么少什么时候能康复?殿下不会介意的,你吃吧,我下去跟他说。” 说完不等祝颂说话,祝凌野就跳下了马车。 祝颂靠在车厢内看着他们,距离有些远,加上周围又嘈杂,所以祝颂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只是看到祝凌野一直在说话,手舞足蹈的,温奉玄静静的听着,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盛夏的日头大,晒一会儿就流汗了,纵然祝颂还没有吃完温奉玄也已经回到了马车上。 温奉玄没有说话,回到马车就靠在车厢假寐,疏离之意明显。祝颂夹了一筷子饭的手顿在半空中,刚要说话就听祝凌野在窗户边说道:“哥,药。” 祝颂伸手接了过来,一口就闷了,苦得他呲牙。 许是这声音吵到了温奉玄,他睁开眼看了祝颂一眼,但也只有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祝颂让祝凌野将饭菜收了,与温奉玄一样靠在车厢上,两人相对而坐。坐了好一会儿,祝颂确定温奉玄没有睡着才喊了一声,“殿下。” 温奉玄睁开眼睛,四目相对。 祝颂的舌尖在口中扫了一圈,残留的药汁让舌尖越发的苦了,“昨天晚上的事我听凌野说了。那时我并没有听到他的话,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温奉玄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眸动了动,似乎在期待他的下文。 祝颂将梦境大概说了一遍,但温奉玄的脸色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变好,反而垂下眼眸,“大人不必解释,大人安好就好。” 效果不如人意,祝颂有些着急了,他直白的解释道:“你别听祝凌野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讨厌你。” 温奉玄低低的应了一声,语调平静得落寞,祝颂真急了,继续说道:“每日能见到殿下我就开心。” 温奉玄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祝颂这才想起祝凌野说他的手掌被他划出了血痕,祝颂拿起了他的手,他敏锐的察觉到温奉玄的手颤了一下。 祝颂将温奉玄的手翻过来,果然在掌心处有一条很深的血痕。 祝颂当即皱了眉,诚心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温奉玄手指蜷了起来,往回抽但没有抽动,他便没有在动了,他说:“无碍,我没有怪大人。” 闻言祝颂更自责了,“上过药了吗?” 温奉玄的手指蜷得更紧了,已经快把掌心的伤痕的遮完了,他道:“小伤而已,大人不必挂怀。” 祝颂朝外喊了声,“祝凌野。” 祝凌野听到声音打马过来,“什么事?” 祝颂道:“去最近的城镇拿止痛的膏药。” 祝凌野问道:“你现在能擦止痛的膏药吗?” 祝颂道:“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话。” 祝凌野不满的说道:“这还不是关心你嘛。” “去吧。”祝颂说着就放下了帘子,他收回视线看向温奉玄,“多谢殿下昨夜的施救之恩,殿下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颂定当全力以赴。” 温奉玄回道:“大人客气了。” 祝颂道:“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殿下别嫌我无用才好。” 温奉玄垂下眼眸,“大人身上有伤,多休息吧。” 察觉到温奉玄不想继续说下去,祝颂也没有在多言了,他直起身体疼得咧嘴,他看向温奉玄,“伤口疼得厉害,殿下能帮我一把吗?” 第53章 温奉玄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扶着躺下,因着姿势的原因,温奉玄撑在祝颂的身边,也能算躺着。 祝颂侧头看向温奉玄,两人隔得很近,祝颂都能看到温奉玄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车厢宽敞,若殿下不介意,不如一起躺着休息。” 温奉玄抬眸看向了祝颂,四目相对,祝颂望着温奉玄深邃而漂亮的眼眸,呼吸都轻了一瞬。 此时祝凌野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哥,怀予哥回信了。” 话音一落,温奉玄就直起了身体,坐回了原处,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祝颂微微敛眉,随即说道:“将信拿来。” 祝凌野推开窗户将信递给了他,祝颂接过信问道:“膏药买回来了吗?” 祝凌野回道:“这不刚出去就遇到信使了,还没去呢。” “快去吧。” 祝凌野好奇信上的内容,“信上写什么呢?” 祝颂道:“你先去,回来给你看。” “也行吧。”祝凌野答应得很勉强,但动作倒是不慢,话音一落就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 祝颂打开信看了。 ‘雅风,见字如晤。 一接到你的信我就给宫里递了折子,贵妃娘娘回复她从未见过此物。 冀州之行,艰苦万千,一定保重身体。宋顺然这个人毫无气量,仗着权势作威作福惯了,若无必要不要与他起冲突。 京中一切都好,勿念。 静待君归。 怀予。’ 顾怀予的字很飘逸,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极具观赏性,祝颂便多看了几遍,抬眸时对上了温奉玄的视线。 祝颂以为他想知道内容,便将信递给了他。 温奉玄没有接,但却扫了一眼内容,“这是大人好友来信,我就不看了。” 祝颂解释道:“公务往来信件,算不上私密。” 温奉玄看了祝颂一眼,似有诧异,随即抿唇笑了一下,“顾大人不愧是大人的挚交好友,公务信件都这般肆意。” 肆意?祝颂重新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不过是平常的内容而已,哪里就算得上肆意了? 哦,祝颂明白了,他笑着解释道:“殿下是指宋顺然那个啊,这在京中大家都心知肚明,写不写都一样,估计是怕我忘了,提醒我而已。” 温奉玄微微挑眉,没有说话了。 第43章 解药11 马车摇摇晃晃的, 祝颂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一觉醒来,马车还未停下,但车内已经没有了温奉玄的身影, 祝颂诧异的找了一圈,然后坐起身,撩开车帘正要问话时就看见温奉玄骑在马上,与祝凌野并肩走在最前头。 为了照顾祝颂,整个队伍都走得很慢, 骑马倒是无碍, 祝颂放下了帘子, 重新躺了下去。 五日后,一行人顺利的回到了京城, 这一路温奉玄没有在回马车上, 祝颂睡了一路, 精神一直不大好,少有清醒的时候,但清醒的时候又实在无聊,就拿了本《西游记》来看, 只不过一直到京城也没有看完。 到了京城,祝家三兄弟马不停蹄的进宫复命,温奉玄则自行回了东宫。 勤政殿。 祝颂三人拱手行礼, “吾皇万岁,冀州一行, 臣等幸不辱命, 已将事实全部查清。” 梁皇看着三人赞赏的点了点头,面带笑意,“爱卿上的奏折朕已看过, 办得很好,朕重重有赏。说吧,想要什么?朕都许了。” 祝颂三人谢恩,“谢陛下。” 祝颂说道:“陛下,此间案情臣奏折上尚未完全说清。” 梁皇道:“后续说来。” 祝颂将衣服呈了上去,“陛下,此物乃臣在冀州巡抚衙门所查,宋大人与臣说此物乃贵妃娘娘赠与他,言之凿凿。臣为了确保万一便写信与贵妃娘娘确认,但贵妃娘娘回复臣她从未见过此物。” 梁皇黑了脸,“这个宋顺然,真是胆大包天。” 祝颂顺势将书信拿了出来呈了上去,“陛下,此信件是从段征鸿府中搜到的,请皇上过目。” 见祝颂藏着掖着的,梁皇重重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打开了信,当即就拍了桌子,“岂有此理。” 祝凌野说道:“陛下,我们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伏击,我哥受了重伤,差点没救回来,现在胸口上都还有个大洞呢。” 梁皇皱眉问道:“可有查到是何人所为?” 祝凌野道:“刺客黑衣蒙面,训练有素,见势不对立马就撤退了,我们在追查,但还没有结果。” 梁皇默了一瞬,脸色越发的难看了,“祝颂留下,你们俩先回去,此事不可对外声张。” 祝凌野祝凌望拱手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梁皇道:“去把肃王和太子都叫过来。” 总管太监秦适东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梁皇这才看向了祝颂,“坐。” 祝颂依言坐下。 等待的间隙,梁皇与祝颂闲聊了几句,问的都是冀州风情,祝颂一一答了。没一会儿温奕和温奉玄便到了,同行的还有宋顺然。 梁皇看到宋顺然,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宋顺然拱手大声回道:“陛下,臣是来告状的。祝颂在冀州大兴牢狱,屈打成招,有好几个人不肯做假证被当场打死,他所说的一概不足为信。” “此事稍后在说。”梁皇止了话头,面色不虞的看着温奉玄,“你不去苏州养病为何滞留冀州?” 温奉玄拱手回道:“禀父皇,儿臣从冀州经过时恰遇山洪爆发,断了路无法行走,官府又关了城门不准进城,儿臣只能滞留城外,恰逢祝大人外出巡视灾民,认出了儿臣才将儿臣接进了巡抚衙门。” 对于这事宋顺然又有话说了,“陛下,太子所言不实,他不仅仅是单纯的滞留冀州,还参公办案,甚至无视朝纲,与祝颂沆瀣一气,擅动查获赃款。” 温奕此时也说话了,“父皇,太子无权而参政,此乃欺君罔上,请父皇明察。” 祝颂听得皱眉,起身说道:“肃王殿下,太子乃东宫之主,怎会无权?” 温奕道:“那你问问他有没有太子印信?” 不用问,温奕能当面捅穿这个事,必然是真的。祝颂心里骇然的同时也替温奉玄觉得憋屈,入主东宫两年了竟然还没有太子印信。 温奕继续说道:“不过一个挂名太子,让他暂住东宫,真把自己当东宫之主了。” 温奉玄撩起衣摆跪了下去,“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祝大人对此并不知情,是我特意瞒了没有告诉他。” “陛下。”祝颂挨着温奉玄也跪了下去,“臣有话说。” 梁皇道:“说。” 祝颂说道:“臣向来知道太子身体不好,在冀州灾情暂缓之时太子殿下便要走,是臣觉得人手不足将他留了下来。后来殿下身体一直不适,臣让殿下多加休息,但殿下说,‘身在皇家得百姓供养,也想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去村里调访时,殿下几次都咳了血,但都强忍着没说,若不是有神医苏梨在,恐怕都支撑不到案情结束。 大坝即将溃堤时,官府曾让村民以人力抵坝,死伤上千。但家中无钱,连棺材也买不起一口,纸钱都没有一把。百姓多艰,臣实在不忍,这才动用了赃款,太子殿下久居深宫,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被我一说就去了。 我们离开冀州时,百姓夹到相送,口呼不舍。那时我便想,若不为百姓,何谈为官? 我犯了法,陛下如何处置臣都没有怨言,可若是太子因无权参政而受罚,臣不服。” 宋顺然看见祝颂跪下了,当即更傲气了,“律法大过天,饶是祝大人舌灿莲花也没用。” 因着祝颂的动作,胸前的伤口崩开又开始溢出血来,很快就将衣裳给染红了,在地上留下一滩猩红的血渍。失血让祝颂的脸色变得惨白,头也晕晕乎乎的,他拱手道:“陛下,臣死而无憾,但请陛下饶过太子。” 梁皇久未见这么多血,一时有些着急,大声喊道:“快传太医。” 宋顺然见梁皇似有动容,赶紧说道:“陛下,这可是律法规定了的,若因一人破例,后果不堪设想。” 祝颂忍着痛,咬着牙俯首道:“臣请陛下将太子印信赐予太子。” 梁皇的脸色微变,面色有些不虞,他最不喜人逼迫,更何况立储一事他一直不愿多提。 温奕火上浇油,“父皇,四弟体弱多病,如何能撑起东宫,还不如趁此机会让他离京休养。” 宋顺然附和道:“是啊,皇上,太子一步三喘,传出去有损我梁国国威啊。” 祝颂撑着一口气,大喊了声,“陛下,臣幼时随母进宫,陛下曾教导臣要做个言而有信之人,如今臣做到了,臣斗胆问一句,那陛下呢?” 就在几人争论不休时,太医匆匆赶来了。 梁皇道:“此事容后再议,先治伤。” 第54章 这还是头一个在勤政殿治伤的,太医也不敢怠慢,脱了祝颂的衣裳,狰狞翻飞的伤口瞬间暴露人前,除了温奉玄其余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医上了止血药包扎好后,与梁皇回话,“陛下,祝大人伤得极重,差点就伤到了心府,虽经过医治,但还需静养才能恢复。” 梁皇点了点头,太医便退下了。 勤政殿内安静了一瞬,温奉玄开口道:“父皇,儿臣不要太子印信,只想求父皇看在祝大人鞠躬尽瘁的份上,不要责罚于他。” 祝颂赶紧说道:“不,陛下,我犯的法,该怎么罚怎么罚,请陛下将太子印信赐予太子。” 温奕道:“父皇..” “好了。”梁皇制止了他们的争吵,“宋顺然消极懈怠,谎言瞒上,罚禁闭三月,罚俸一年,下去吧。” 这已经是极其轻微的惩罚了,宋顺然也不敢多言,领命回去了。 祝颂猜到宋顺然的处罚会轻,但没有想到会这么轻,但圣意已下,说也无用,于是他便垂着眸没说话。只听梁皇又道:“祝颂赈灾有功,虽有犯错,但功过相抵,不作惩罚。另查案有功,朕依旧许你一个愿望。” 温奕一听就不服了,很明显是要把太子印信给出去了,于是拱手说道:“父皇,祝颂所犯乃重罪,如此小惩大诫,儿臣不服。” 梁皇重重的看了温奕一眼,将桌上的信扔到了温奕身上,“看看你干的好事。” 温奕没有捡,拱手辩解,“父皇,这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绝没有做这种事。” 梁皇没有理他,看向祝颂,“太子赈灾有功,赐太子印信。” 温奕有些急了,“父皇..” “虽然有人陷害肃王,但此事传扬出去有损皇家脸面”梁皇说到这看向温奉玄,“此事就此作罢,这些信就当从没有出现过。” 偏袒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但也给了祝颂一个甜枣,祝颂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拱手谢恩,“谢陛下。” 温奉玄也道:“谢父皇。” 梁皇缓了语气与祝颂说道:“回去好好养伤。” 祝颂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梁皇道:“朕允了你一个请求。说吧,何事?” 祝颂道:“臣的伤甚为严重,大夫说会留疤。臣还尚未娶妻,留疤太难看,也怕吓到日后妻子,所以臣想出京寻神医苏梨为臣疗伤祛疤。” 梁皇道:“遣人去寻就是了,何苦亲自跑一趟。” 祝颂回道:“苏梨此人医术高超,性情难测,臣与他在冀州相识,颇有交情,别人去他恐怕只会躲着不会相见。” 梁皇点头应了他,“行,路上小心些。此时天朗气清,出去走走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祝颂道:“谢陛下。” “肃王留下,你们回去吧。” “是。” 祝颂与温奉玄一道出了勤政殿,在门口听到了殿内梁皇的暴怒的呵斥声,“混账!” 祝颂本想听听,但下一刻秦适东就过来笑呵呵的赶人了,“殿下,祝大人,事不关己还是快些离开吧。” 秦适东是梁皇的心腹,两人也不敢托大,应了一声就走了。 祝颂的伤走起路来扯着痛,走出一小段路后已经汗流浃背了,温奉玄见状主动靠近,“我扶大人。” 祝颂人都快晕了,也没有跟他客气,道了声多谢便靠在了温奉玄身上,温奉玄还踉跄了一下才将人给扶稳了。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秦适东看见了,还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就遇到了急急而来的祝凌野和顾怀予他们。 顾怀予看着祝颂虚脱的模样止不住的担忧,连忙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祝颂望着他面无表情的摇头,顾怀予心下担忧更甚,伸手去扶他。祝颂换了个边,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还指使他,“轻点轻点。” 顾怀予应了声,“干脆我直接抱你回去。” 祝颂拒绝了他,“诶别,我可丢不起这人。” 温奉玄见他俩仿若无人的聊了起来,垂眸说道:“大人既有友人来接,我就不送大人了。” 祝颂点了点头,此时顾怀予才诧异的看向了温奉玄,“这位就是太子殿下?” 祝凌野回道:“是。” 顾怀予道:“失礼了,殿下莫怪。” 温奉玄道:“顾大人客气。”说罢就先行离开了。 见祝颂一直望着温奉玄离开的背影,顾怀予打趣他道:“还看呢,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祝颂反驳他,“你这样扶我,眼睛就是要往那边看啊,那你换个面,我看另一边。” 顾怀予笑道:“算我失言。走,回家。” 祝府也不远,但祝颂跟去了半条命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顾怀予坐在床边与他闲话,“这下子消停了,看你这架势起码要在家休养半年。” 祝颂躺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又好些了,“诶,那可不会,我已经向皇上请示了,过几天就出京去玩了。” “开什么玩笑。”顾怀予不敢置信的问道,“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出京?” 祝颂道:“所以我说过几天嘛,又不是说明天就走。” 刚才在等祝颂的时候,祝凌野已经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顾怀予,顾怀予合理的猜测道:“你要去查刺客?” 祝颂没有说话,顾怀予便当他是默认了,劝了他道:“那种情况,不用查就知道是谁派来的,你何必在去趟这趟浑水。看看你这样子,还不长记性。” 祝颂道:“段征鸿和易康宁每年至少给肃王三百万两银子,证据确凿,皇上却没有惩罚。” 顾怀予默了一瞬,“近年来瑾王虽然势头猛,但肃王的地位却依旧很稳,其中便有皇上偏爱的缘故,现在虽然大多朝臣表面都是中立,但私底下都倾向于肃王,只是一点银钱,撼动不了肃王的地位,即便你就是查出来刺客是肃王派去的,用处也不大。” 祝颂道:“我不是去查刺客。” 顾怀予怀疑他,“你别跟我说你是真要离京散心?” “不是。”祝颂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顾怀予接了过来,第一句话就让他皱了眉头,“睡前小故事?” 祝颂话说太多累得慌,便叫祝凌野来给顾怀予解释。 祝凌野将前因后果描述一遍,祝颂才接了下去,“冀州所捕官员五十六名,只有易康宁死了。” 顾怀予明白他的意思,“你觉得这东西比来往信件更重要。” 祝颂纠正他,“不是信,是信里映射出的内容。” 顾怀予自然也是明白的,能让人花这么大代价杀死易康宁,这东西自然无比重要。问题就在这个无比重要上。 “你孤身出京去查,他们既然敢下一次杀手肯定就能下二次。祝颂,不要用性命去冒险。” 祝颂道:“顾二,你了解我,别劝了。” 顾怀予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何必这么固执,大理寺还不够有挑战吗。皇权之下皆蝼蚁,问心无愧之前首先要保命。” 祝颂靠在床头,看向祝凌野,“带你怀予哥出去转转,听得我耳朵痛。” 祝凌野附和道:“其实我觉得怀予哥说得有道理,哥,得罪肃王对我们没好处。” 祝颂反驳他,“已经得罪了。” 祝凌野没话说了,这次确实是把人彻底给得罪了。 顾怀予道:“利益之下无敌人,只要你有心与肃王交好,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祝颂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不要。” 正说着话呢,瞿洲白急吼吼的进来了,“颂哥,听说你差点死勤政殿了?” 祝颂看向他,白了一眼,“让你失望了,还活着呢。” 瞿洲白看到他苍白的脸,一下子就心疼了,“这下手也太狠了,给我颂哥捅成什么样了。” 顾怀予拆他的台,“别看他现在躺着动都动不得,实际心里盘算着还要出京去拼命呢。” 瞿洲白诧异的问道:“怎么个事呢?” 顾怀予看向了祝颂,祝颂同意了,“说呗,都是自己人。” 顾怀予将纸条又递给了瞿洲白,瞿洲白看到开头就皱了眉,“这啥啊?不查案改写书了?” 于是祝凌野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瞿洲白听完后一拍大腿,“去啊,哎呀,我早就看肃王那群人不顺眼了,最好能搞死他。” 顾怀予没想到瞿洲白是这个态度,转头瞪他,“你说什么呢?这怎么能去?” 瞿洲白眼睛瞪得比他还要大,“这有什么不能去的?该去啊,老颂去不了我去,我现在就去找皇上说要回乡探亲。” 顾怀予道:“有病啊,你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回哪个乡?” 瞿洲白反驳他道:“谁还没几个亲戚了,我回我外高祖家去探亲不行啊?” 顾怀予无语到了极点,只想骂人,但又忍住了。 第55章 瞿洲白认真的将纸条上的内容看了五六遍,脸色有些为难,“所以这到底是啥意思啊?” 顾怀予道:“不知道就对了,你脖子上那玩意就没用。” 瞿洲白道:“你有用,你知道啊?” 顾怀予道:“知道也不跟你说。” 祝颂自己吵的时候脑袋痛,听别人吵脑袋更痛了,“行了行了,都回去吧,病人需要静养,有你俩陪着我十天半月也好不了一点。” 顾怀予和瞿洲白见他精神确实不好,便也没有多留,“行,那我明天在过来看你。” 祝颂摆摆手,两人便走了,祝凌野说要去给祝颂亲自熬药也跟着走了。 祝颂睡了半日,精神明显好了些,太医的药确实不比寻常。 到了晚饭时间,祝凌野走进来,“哥,娘给你举办了接风宴,我扶你出去吧。” 祝颂难以置信,“这接风宴是必办不可吗?” 祝凌野道:“反正娘说一定要办,这趟太晦气了,要办接风宴去去晦气。怀予哥和洲白哥已经在我们家待了一下午了。” 祝颂很诧异,“干什么能待一下午?” 祝凌野伸出手掌向他展示,指尖上点点墨迹,“呐,全部在佛堂抄佛经为你祈福。” “他俩也干?” 祝凌野点头,“干啊,为什么不干?尤其是怀予哥,抄得好快,我一份没抄完,他都抄完三份了。” 祝颂无言以对,最终还是被祝凌野扶着去参加了他的接风宴。 说是宴席,其实就祝家五口加上顾怀予和瞿洲白,一桌都没坐满,不过因为祝颂身体有恙,不能久坐,所以给安排了个躺椅,也算是坐满了。 席间孟晓荷先是夸奖了几个孩子抄佛经抄得好,然后又点评起了此次冀州之行,“这次出行太匆忙了,没有准备充分,应该先去相国寺沐浴斋戒三天,多求几个平安符放身上的。” 小辈们都很配合,点头称是,只有祝旌琛听不下去,“你让老大好好休息,比求一百个平安符都管用。” 孟晓荷反唇相讥,“我说的是出门之前,你有能耐怎么没在老大遇刺的时候从天而降保护他呢?” 一句话就把祝旌琛给怼无语了,“行行行,下次求平安符,看看佛祖是不是能从天而降。” 孟晓荷扭开脸道:“呸呸呸,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哪还有下次,绝对不会有下次。” 顾怀予趁机说道:“孟姨,不瞒你说,雅风他已经跟皇上告了假,过几天就要出京了。” 孟晓荷一听差点跳起来,问了祝颂道:“出京干什么?” 祝颂还将骗梁皇的那套说辞说了。 孟晓荷听是为了娶媳妇,又偃旗息鼓了,“娶媳妇确实是大事,我跟你说啊....” 话还没说完,家丁急匆匆来报,“老爷,不好了,太子殿下来了。” 一桌的人除了祝旌琛全都面露疑惑,祝旌琛起身问道:“人呢?” 家丁回道:“在门口呢。” “哎哟喂。”祝旌琛赶紧迎了出去,还一边数落跟在他身边的家丁,“太子来了就直接迎进来啊,还让人在门口等着干什么。” 家丁解释道:“我说了,太子殿下执意要先通报。” “哎呀。”祝旌琛骂不下去了,只能加快脚步。 另一边的席上,孟晓荷诧异的问道:“太子殿下跟我们素来没有往来,他怎么会突然来我们家?” 所有人都看向了祝颂,孟晓荷见状,惊诧道:“你这么快就跟太子套上交情了?” 祝凌野回道:“我们在冀州遇到了太子,太子跟传言完全不一样,他人挺好的。” 顾怀予和瞿洲白齐齐挑了眉,看向祝颂。 孟晓荷松了口气,“人好就好。” 祝颂对上顾怀予和瞿洲白的视线,解释道:“来道谢的吧。” “他跟你道什么谢?” 祝颂道:“今天我向皇上进言把太子印信赐予他,皇上应了。” 几人齐齐瞪大了眼睛,“太子印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两年都没给,你一进言皇上就给了?” 祝颂解释道:“大概,太子在冀州的表现打动了皇上吧。” 除了祝凌野,其他人都没信,祝凌野还附和道:“是啊,太子在冀州真的很用心,百姓都可喜欢他了呢。” 说话间,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几人默契的齐齐噤了声。 第44章 红鹰1 祝旌琛带着温奉玄进了屋, 除了祝颂,一行人皆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温奉玄温声说道:“不必多礼, 今日本就是我无约前来,多有叨扰。” 祝旌琛老练的说道:“太子殿下太客气了,在冀州多亏了殿下帮忙才能这么快结案。本该设宴感谢殿下的,只不过祝颂身体多有不便,怕怠慢了殿下, 便没有相请。” 温奉玄道:“祝大人说反了, 在冀州若不是大人我连城都进不去, 更别说破案也只是略有参与,实在不敢居功。大人今日在勤政殿替我说话, 我实在感激, 这才前来打扰当面道谢。” 孟晓荷一见到温奉玄就没有移开视线, 欣赏的表情实在夸张,看得温奉玄都有些不自在了,说了一句,“打扰了, 祝夫人。” 祝旌琛赶紧拐了拐她,孟晓荷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殿下客气了,快坐。” 祝旌琛也道:“都别站着了, 都坐吧。” 多余的椅子都撤了,家丁搬了一张椅子来, 正好放在祝颂的旁边, 祝颂也不好意思躺着了,便坐了起来。 温奉玄道:“大人身体有伤还是躺着吧。” 祝颂回道:“小坐一会儿不碍事。” 温奉玄便也没有在说什么了,大家落了座。 本来为了照顾祝颂大家都没喝酒, 但现在温奉玄来了,总要表示一番。祝旌琛吩咐家丁去取酒,温奉玄推脱道:“舟车劳顿,沾酒就要醉了。” 祝旌琛笑道:“自家酿的米酒,没什么度数。” 这熟悉的话祝颂一听就知道不妙了,温奉玄喝多了可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于是赶紧劝道:“爹,殿下身体不好,不宜喝酒。” 祝旌琛道:“浅尝一点不碍事。” 温奉玄应了,“那就浅尝一点。” 祝颂朝祝旌琛使眼色,温奉玄看见了,还低声与他说道:“大人别担心,我还是能喝一点的。” 祝颂心想,我当然知道你能喝一点。 “舟车劳顿后不宜喝酒。” 很快家丁就将酒给取来了,祝旌琛给每人都倒了一点,祝颂眼明手快的给温奉玄面前的杯子拿了,“殿下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以免胃疼。” 温奉玄十分配合,“多谢大人提醒。” 在祝颂的严密监视下,席上已经酒过三巡了,但温奉玄一滴酒都没沾。 但其他人就不行了,酒喝多了话也就多了,孟晓荷又念起了她近来最关心的一件事,“老大,我跟你说,别人到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爬了。现在总算是开了窍了,在冀州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祝颂小声与温奉玄说道:“我娘喝多了就是这样,殿下别介意。” 温奉玄凑过去也低声说道:“我不介意。” 这边悄悄话还没说完就听孟晓荷继续说道:“冀州人杰地灵,好看的姑娘遍地都是,要是真看上一个,你娘我千里都去给你下聘去。” 祝颂无奈的回道:“没有,我一天忙得睡觉都没时间,哪有时间去看姑娘。” 孟晓荷闻言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没有也没关系,张家姑娘你肯定看得上。赶明儿我又去递帖子,这次你一定要去见。” 祝颂皱眉,看向顾怀予问道:“怎么这茬还没过去?” 顾怀予摇头,“不知道。” 瞿洲白拆他的台,“你怎么不知道,伯母不是一直念着让你去跟张家姑娘见见面吗?” 孟晓荷一听就急了,“哎呀,不能让你抢先了,我现在就去递帖子。” 祝颂无奈,“娘,你就别操心了,强扭的瓜不甜。” 孟晓荷道:“管它甜不甜,先扭下来在说。” 祝颂朝顾怀予使眼色,顾怀予看向了瞿洲白,瞿洲白连连摆手,“可别看我,我娘还不知道这些事呢,不然我指定也逃不过。” 祝颂玩笑道:“那得赶紧通知到位,到时候咱们三个月一块去见。” 顾怀予随口应道:“那也行。” 瞿洲白犹豫了一下,“真的能一起?” 祝凌野小声的说道:“那能带我一个吗?” 祝颂道:“我没意见。” 顾怀予附和道:“我也没有意见。” 瞿洲白赶紧说道:“那我就更没有意见了。” 祝凌野提议道:“去游湖行吗?这个季节护城河的荷花开了,一定很好玩,我早就想去了。” 祝颂无奈的笑了起来,“我都行。” 孟晓荷完全不理解他们,“你们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能一起呢?” 第56章 祝颂道:“就这样说定了,要去就一起去,不然我肯定不去的。” 孟晓荷道:“那万一看上怀予了怎么办?” 祝颂巴不得,无所谓的说道:“那就看上呗,还能怎么办?” 瞿洲白不满意了,“怎么就不能是看上我了呢?” 孟晓荷毫不留情的说道:“你长得没怀予好看。” 祝凌野道:“长得好看,那得殿下去啊。”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祝凌野,祝凌野喝得晕乎乎的,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在强调,“难道不是殿下最好看吗?” 祝颂赶紧转了话题,“哎哟,伤口痛起来了,我躺躺啊。” 温奉玄贴心的去扶祝颂,然后趁机在祝颂的手臂上敲了三下,祝颂微微挑眉,但温奉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仿佛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扶着祝颂躺好后,温奉玄给祝颂敬了一杯酒,“多谢大人。” 祝颂连忙就要爬起来,被温奉玄制止了,“大人多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说罢就站了起来,“祝大人,祝夫人,今晚叨扰了。夜已深,我就先回去了。” 祝旌琛道:“招待不周,殿下莫怪。” 温奉玄道:“祝大人客气。” 祝旌琛吩咐祝凌望,“凌望,去送送殿下。” 祝凌望现在一看到温奉玄就想起那天晚上他满手是血的样子,但此时拒绝又不合适,于是在起身的拉了祝凌野,低声道:“你跟我一起去。” 祝凌野顺着他站了起来,祝旌琛生怕祝凌野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道:“凌野喝多了,在冲撞了殿下。” “不用送了,诸位留步,我先走了。”温奉玄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祝凌望跟祝凌野拉拉扯扯的,最后竟然谁也没有去送温奉玄。 等温奉玄离开后,祝旌琛才好奇的问道:“老三,你怎么回事?” 祝凌望将那天晚上所见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祝旌琛面带惊疑,“太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遇到事这么猛。” 祝凌野附和道:“是啊,若不是殿下,哥就没了。” 孟晓荷一听这话,赶紧双手合十,“哎哟,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 祝凌望叮嘱道:“殿下绝对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都小心点吧,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祝颂喝了他一句,“说什么呢,他救了你哥的命,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背后说人坏话呢。” 祝凌野道:“就是,要不是殿下,就凭你晕了一晚上,现在还吃个屁的接风宴啊。” 顾怀予惊奇的问道:“太子还有此等妙手回春的医术?” 祝凌野道:“久病成医,太子身体不好了十几年,会点医术不很正常吗?” 瞿洲白点头,“我觉得凌野说得在理,太子虽然体弱,又不是不想活了,他肯定还是积极就医的。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祝凌望一脸绝望,“把筋脉扯出来打结,徒手捏心脏,这得上哪儿才能看到啊?” 瞿洲白道:“太子入主东宫之前一直在冷宫居住,冷宫那地方就不是人待的,看到什么都不足为奇”说着还叹起气来,“说起来,太子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这么血腥的事都能干得面不改色。” 祝凌野对此深表赞同,“就是,二哥,你就是对太子有偏见,就跟哥一样,觉得太子长得不好看,对太子爱搭不理的。” 对于这个误会祝颂已经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我困了,回去休息了。”说罢就招呼家丁把他扶回了房。 祝颂都走了,顾怀予还在问祝凌野,“你哥竟然觉得太子不好看?” 祝凌野回道:“那可不,太子因为这事还伤心了呢。” 说到这个,孟晓荷也不着急去张府递帖子了,好奇的问道:“快说说怎么回事。” 左右也没事,祝凌野便说了起来,“还不是宋顺然,一天活也不干,光耀武扬威了。太子不是帮我哥干活嘛,宋顺然看不惯就欺负他,我哥都没有帮太子。” 孟晓荷更来劲了,“具体是怎么欺负的?” 祝凌野道:“我们要出城去调查,宋顺然不准太子用马,我说太子身体不好,他自己也骑不了马,就提议我哥跟太子同乘,我哥一口就拒绝了,丢下太子就走了。后来回来又遇到宋顺然找太子麻烦,我哥也没有多管。” 孟晓荷点着头,一本正经的猜测道:“看来老大不喜欢文弱的长相。哎呀,不好,张家姑娘就是文文弱弱的,看来得换人选了。” 祝旌琛听不下去了,打了个呵欠,“你们聊,我也回去睡觉了。” 祝凌望道:“我也回去了。” 孟晓荷目光炯炯,“别管他们,我们继续说。” 夜色渐浓,微风四起,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歇。 子时刚过,本该沉睡的祝颂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虚捂着伤口起身,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出了门,结果一出门就遇到了起夜的祝凌野。祝凌野喝得有点多,脑子有点飘,在看到祝颂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哥,你好了?” 祝颂骗他,“我起夜。” 说完就走,祝凌野跟在他后头,“我也去,咱们一起。” 祝颂拒绝了他,“不用。” 祝凌野非要跟着他,祝颂脱不了身,只得与他实话说道:“我与殿下有约。” 祝凌野一听更来劲了,“我也要去。” 祝颂不想带他,“我与殿下的约,你去干什么?” 祝凌野现在脑子转得快了,“我给你打掩护。” 祝颂勉强答应了,两人一出府门,谢宁渊就从暗处出来了,神出鬼没的,连祝颂都没有看清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祝大人,请上车。” 祝凌野搀扶着祝颂上了谢宁渊准备的马车,走了一会儿祝颂发现这不是去东宫的路,但他也没有问。 走了大概一炷香,马车停了下来,谢宁渊在车外说道:“到了。” 祝颂出来一看,悬音阁。 此时已是深夜,即便是热闹非凡的悬音阁此时也只是偶有人声,但大堂内已经没人了。跟着谢宁渊上了二楼,推开房门祝颂便看见温奉玄孤身一人端坐在桌旁,面色正常,眸光如平常一样清冷。 祝颂暗自松了口气,瞧见祝颂,温奉玄起身相迎,“大人。” 祝颂与祝凌野道:“你在门外等我。” 谢宁渊道:“祝大人去隔壁喝杯茶吧。” 祝凌野不大乐意,“你们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祝颂道:“总是要事。” 祝凌野更不乐意了,“你不是不喜欢殿下嘛,你..” 祝颂正了语气,“好了,这话你翻来覆去的还要说多少遍。” 见祝颂生气了,祝凌野这才蔫巴巴的跟谢宁渊去了隔壁。 温奉玄伸手扶了祝颂,祝颂也没跟他客气,“多谢殿下。” 温奉玄将祝颂扶到小榻上,自己坐在旁边,祝颂到底没有自在到能躺下去,便靠在小榻的扶手上。 “不知殿下约我来,是有何事?” 温奉玄道:“我要跟你出京。” 祝颂吓得差点从小榻上坐起来,他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重复了一遍,“殿下是说要跟我出京?” 温奉玄点了头,这才让祝颂确信他没有听错,但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温奉玄的意思,“殿下,我若找到了苏梨,定会将他带回来的。” 温奉玄直白的说道:“大人不必骗我,我知你出京不是去找苏梨的。” 祝颂微愣,回想起今日与温奉玄的相处,没有地方说漏嘴啊。于是他便说道:“虽不知殿下因何误会,但我出京确确实实是去找苏梨的。殿下也知道我胸口的伤很重,日后痊愈了也难看,我这人没啥大的抱负,只是从小就爱美,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身上有这么难看的疤。” 温奉玄没接他的茬,顾自说道:“你要去查易康宁。” 祝颂矢口否认,“殿下误会了,案情了结,易康宁也死了,这事便彻底终结,不可能在查了。” 温奉玄改了口,只是语气变得更加疏离了,“看来真是我误会了,夜已深了,我送大人回去吧。” 祝颂哪敢让他送,连忙摆手,“多谢殿下,但凌野一道来的,能自己回去。” 温奉玄也没有多说,扶着祝颂敲了隔壁的门。祝凌野正郁闷呢,听到敲门声飞快跑过来开了门,见到他们十分诧异,“这么快就说完了?” 祝颂点头,“嗯,我们回去吧。” “哦。” 祝凌野扶着祝颂就要走,祝颂看着温奉玄多问了一句,“殿下不回去吗?” 温奉玄道:“大人先走,我有东西落下了,取了就走。” 祝颂点了头,谢宁渊道:“大人先行一步,我去给殿下取东西。” 祝颂不疑有他,“马车我明日让人送回东宫。” 第57章 温奉玄点了头,转身回了房间,谢宁渊紧随其后。祝颂和祝凌野则下了楼。 出了悬音阁的大门,祝凌野好奇的问道:“哥,殿下跟你说什么了?” 祝颂道:“没什么,就是他以为我要去查易康宁,想一起去,我给糊弄过去了。” 祝凌野很惊讶,“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祝颂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祝凌野不管这些,由衷的夸了一句,“殿下可真聪明。” 祝颂瞥了他一眼,一脸嫌弃。祝凌野看见了也没在意,反正祝颂讨厌太子,听不得人夸太子太正常了。 祝颂刚上马车坐好,祝凌野都还没有退出去,就听见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谢宁渊急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祝大人留步。” 祝颂掀开帘子看去,谢宁渊的脸出现在窗外,脸色着急,“祝大人,殿下他喝醉了,有.有点不大舒服,劳你上去看看。” 祝凌野接了话道:“哪里不舒服?我哥不会看病,还是我去吧。” 祝颂道:“凌野别胡闹,我上去看看,你先回家。” 祝凌野不明白他怎么就胡闹了,而且,“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祝颂道:“我自有办法。” 祝凌野又扶着祝颂下了马车,见他走路都走不痛快,十分不解,“你有什么办法。” 祝颂道:“你别管,照我说的办。” 此时祝凌野才想起来,祝颂说过他给温奉玄下过毒的事,但碍于谢宁渊在场又不敢问,于是只能听祝颂的话先行回去了。 谢宁渊扶着祝颂快步上了楼,期间祝颂问道:“太子不能喝酒的事你知道吗?” 谢宁渊回道:“知道,但是今晚殿下心情不好,我一个没看住,就灌了一壶。” 祝颂听得皱眉,灌了一壶还得了? 祝颂又问道:“这事知情的人有多少?” 谢宁渊回道:“在东宫,只有我与梨秋桐知道。” 说话间便已经上了楼,谢宁渊一推开门就听见温奉玄生气的声音,“出去。” 谢宁渊趁机解释,“殿下醉了酒从不让人近身,只有大人是例外。若非在外头,我也不敢劳烦大人。” “没事,你去吧。” 谢宁渊道:“我就在隔壁,大人随时叫我。” “嗯。” 祝颂进了门,谢宁渊关了门走了,许是听到脚步声,温奉玄又喝了一句,“我说了别过来。” 他背对着祝颂,头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祝颂靠在门上,语气很轻,“拂月。” 温奉玄愣了一下,随即忙不迭的转身,在看到祝颂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小仙官。” 祝颂看着他灵动的神情,没忍住笑了起来,“过来扶我。” 温奉玄起身快步朝他跑了过去,脚步雀跃,伸手扶住了他,祝颂顺势倒在他的肩膀上,温奉玄亲昵的抱住了他的肩膀,语带担忧的问道:“小仙官,你怎么了?” 祝颂有心逗他,“嗯,降妖的时候受了伤。” “啊?”温奉玄将祝颂扶到床上躺下,上下打量着他,“伤哪儿了?” 祝颂指了指心口,“这儿。” 温奉玄的视线落在他心口上,漂亮的眼睛满是担忧,“我看看。” 祝颂失笑,“缠了布条,看不到的。” 温奉玄咬着唇盯着他不说话,红润的唇肉间露出点点皎白的齿尖,祝颂没了办法,“好好好,看,我把布条取了给你看好不好,别不高兴了。” 温奉玄还是没说话,但表情明显开心了起来,祝颂被他逗笑了,“我不想动,你自己看行不行?” “那好吧。”听着温奉玄略显勉强的话,祝颂笑得更畅快了。 温奉玄上了床,挨着祝颂坐下,伸手解了祝颂衣服上的系带,夏天穿得薄,轻轻一拉就看到了缠满布条的胸膛,缠得很厚,整个上半身都快缠满了。眼睛都没眨,泪花就在闪了,他伸出手悬在半空中似乎想摸但又没有落下去,“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祝颂握住了他悬在半空中的手,安慰他道:“只是看着严重,并没有伤到筋骨,要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温奉玄孩子气的抠着他的掌心,“下次别去降妖了。” 祝颂抿唇轻笑,“好,再也不去了。” 但温奉玄看起来还是不开心,祝颂便道:“我真的没事。” 温奉玄抬眸看向他,语气有些难过,“要是我们能天天在一块就好了。” 祝颂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温声问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沉甸甸的,很难受。”温奉玄说完就拉着祝颂的手往他心口上放,“你看看,是不是压了石头?” 祝颂明白了,他叹了口气,“睡一觉就好了,明天醒来拂月就能心想事成了。” 温奉玄眨了眨亮亮的眼睛,十分期盼的问道:“真的吗?” 祝颂点头,“真的。” 温奉玄敛了神色,“但是我不想睡,睡了就看不到你了。” 祝颂道:“那你看着我睡。” “好。” 祝颂朝他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温奉玄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过了一会儿温奉玄凑到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声,“黑小宝。” 气息微甜,声音缱绻,像哄小孩,祝颂忍着没应,然后他就感觉到温奉玄挨着他躺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消失了,祝颂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看了很久很久。 第45章 红鹰2 第二天早上祝颂听到声响睁开眼, 精准的对上了不远处床上的温奉玄,温奉玄瞧见他很是惊讶,猛地坐起来, “大人?” 祝颂猜到会这样,倒也不意外,平静的回了一声,“殿下,早安。” 温奉玄四处打量了一眼, 敛眉看着有些懊恼, “我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 祝颂早已想好了说辞, “没有。只不过殿下喝醉了,我放心不下, 便又折回来了。” “哦, 原来是这样。”温奉玄垂着眼眸, 没有多说,看着情绪不大好。祝颂轻叹一口气,“殿下是否还想随我出京?” 温奉玄抬眸看他,“大人何意?” 祝颂道:“想听听殿下的想法。” 温奉玄回道:“我自然是真的想与大人一道出京的。” 祝颂道:“确如殿下所想, 此番出京我确实是要去查易康宁。殿下若要同去,还请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奉玄点头应道:“大人请讲。” “我要殿下戒酒。” 温奉玄的眼眸闪了闪,眼中似有疑惑, “昨晚..?” 祝颂制止了他思维的发散,“昨晚倒是无事, 但我担心以后有事。不知殿下可否答应?” 就在温奉玄开口的时候祝颂又改了主意, “我想要殿下戒酒不太妥当,还是改为殿下若要喝酒须有我在场,殿下意下如何?” 温奉玄应承得很痛快, “我答应大人。” 这个答案纵然祝颂早已经料想到了,但此时此刻听到温奉玄亲口说出来,祝颂还是觉得愉悦,“三日后,我会出京。不知殿下如何出京?” 温奉玄道:“我有办法,大人无须担心。只是我们不能一起出京,得到城外汇合。” 祝颂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三日后我在城外十里亭等殿下。” 温奉玄道:“一言为定。” 祝颂亦道:“一言为定。” 沉默片刻,祝颂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早些回去吧。” 温奉玄点头,随即问道:“那大人呢?” 祝颂回道:“凌野会来接我,殿下不用担心。” “好,那我们三日后见。” “三日后见。” 温奉玄走了没一会儿,祝凌野悄悄摸摸的声音就在门口的响了起来,“哥?” 祝颂闭着眼睛回他,“进来。” 下一刻,急促的脚步声走近,祝凌野低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太子呢?” 祝颂疲惫的睁开眼睛看向他,“回去了。”说着朝他伸出手,“扶我一把。” 祝凌野扶着他往外走,一直到上了马车,才急切的问道:“哥,昨晚太子是不是毒发了?” 祝颂本来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解释,没想到他自己把台阶搭好了,祝颂自然是顺着台阶下了,“嗯。” “我就知道。”祝凌野了然于胸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随即又问道,“那你去干嘛?你又不会解毒。” 祝颂张口就来,“谢宁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找我回去看,我一看就知道是毒发了,将谢宁渊支开后将太子给敲晕了,睡了一晚上,毒性暂时压制住了。” 祝凌野震惊,“就这样?” 祝颂反问道,“不然呢?我又不会解毒。” 祝凌野问道:“那下一次毒发又怎么办?” 祝颂理所当然的回道:“所以,我思考了一晚上,决定把殿下诓着一起出京。” 第58章 “啊?”毫不夸张的说,祝凌野此刻的嘴巴能塞得下一个鸡蛋,还得是双黄的那种,但只一瞬他就缓过来了,“你昨晚不是还拒绝了吗?” 祝颂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改主意了。” 祝凌野还是不大理解,“他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东宫太子,真要跟你一起出京冒险?” “他答应了。” 祝凌野惊讶过后又道,“他答应了,皇上能答应吗?” 祝颂道:“不知道。” 祝凌野十分有把握,“皇上肯定不会答应的。” 祝颂巴不得皇上不答应,但他总觉得温奉玄那个胜券在握的样子,肯定是早就想好招了。思及此祝颂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石头馅的包子就是比普通包子更稀罕。 祝凌野狐疑的看着祝颂,“你笑什么?” 祝颂没有接话,只是说道:“我打算带你一起去。” 这祝凌野当然愿意,“好啊好啊,我今天就进宫去。” 祝颂一晚没睡,此时困得不行,打了个呵欠,“行,我睡会儿,到家了叫我。” 祝凌野忙不迭的点头,“嗯嗯。” 祝颂在家里好吃好喝,用最好的药养了三天,伤口基本上结疤了,自然也不用每天换药了,除了还不能太过用力外倒没什么大碍了。 第三天一早,祝颂就带着祝凌野准备出门了。 临行前,孟晓荷给他塞了几十个平安符,保重身体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祝颂和祝凌野都耐心的听了,倒是祝旌琛看不下去,“行了行了,又去不了多久,在磨蹭下去天都黑了。” 孟晓荷没好气道:“天黑了正好不去,最好你替儿子去把神医找回来,我也没那么担心了。” 祝旌琛面露不满,“我去你就不担心了,这叫什么话。” 祝颂打着圆场,“娘只是说没那么担心,还是担心的。” 祝凌野道:“我们走了。” 祝旌琛摆着手,“早去早回。” “这还像句人话。”孟晓荷嘀咕了一句,随即拉着祝颂的手再三叮嘱,“一定要早点回来。” 祝颂点头,“放心吧,最迟两个月,我找不到苏梨也回来了。” 孟晓荷眉眼都是不舍,“要不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你们俩去我真是不放心。” 祝旌琛索性拉过孟晓荷的手,朝祝颂说道:“别听你娘胡说,赶紧走吧。” 祝颂与祝凌野转身走了,身后是孟晓荷的暴怒声,两人相视一笑,坐上马车走了。 城门口,祝凌野远远的就看到了顾怀予和瞿洲白,大声与他们打招呼,“怀予哥,洲白哥。” 两人笑着与他招手,来到跟前,祝凌野跳下马车,祝颂没有下车,只是掀开车帘看来,朝两人说道:“叮嘱的话都已经说了三天了,还要来送?” 顾怀予装模作样的叹气,“哎,还不是担心某人冒进。” 祝凌野接了话道:“你们放心,我肯定看好我哥。” 祝颂没好气说道:“臭小子说什么呢。”说罢朝两人说道,“行了,都回去吧,我走了。” 顾怀予也正了神色,“有事就给我们写信。” 瞿洲白附和道:“就是,保持联络。” 祝颂扬了扬下巴,“放心吧,能让你们去干的活不会让你们闲着的。” 顾怀予道:“路上注意安全。” 瞿洲白道:“我们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 “嗯。” 被冷落的祝凌野有些不高兴,“诶,跟我说说话啊,又不止我哥一人出远门。” 瞿洲白笑着给了他胸口一拳,祝凌野登时就高兴了,抱住了瞿洲白,拍了拍他的后背,瞿洲白道:“保重。” 放开后,祝凌野看向顾怀予,伸出手示意,“怀予哥。” 顾怀予抱了上去,轻拍几下他的背,“一路顺遂。”说话间看到了祝颂的视线,放开祝凌野朝他说道,“你也来抱抱?” 祝颂嗤笑一声,“无聊。” 顾怀予握拳放在窗户边,祝颂无奈的闭了闭眼,然后握拳对了上去。 “还有我。”瞿洲白见状也握拳对了上去。 “行,走了。”祝凌野上了马车,朝并肩站着的两人扬了扬下巴,驾车出了城。 走了半日,到了城外的十里亭,祝凌野在空无一人的十里亭内逛了一圈,这才与祝颂说道:“确定了,没人。” 祝颂道:“不急。” 两人从烈日凌空等到夕阳西下,祝凌野被蚊虫咬的快要抓狂了,还没有等到要等的人。祝凌野再一次的问道:“有没有说要等多久啊,要是他一直不来,我们难道还要一直等下去?” 由于之前祝颂十分笃定温奉玄肯定会来,所以根本没有约定最长等多久,但现在等了这么久了他的耐心也有点告罄了,“你趁夜回去摸摸消息。” 祝凌野一听就皱了眉,“没约定啊?” 祝颂道:“没有。” 蚊虫飞来飞去,咬的祝凌野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多待,于是他道:“那我现在就回去吧。” 祝颂下了马车,祝凌野骑着马一溜烟儿的不见了踪影。 祝颂走到亭中坐下,夕阳西下,天边灿烂的火烧云染红了整个天际,漂亮又震撼。祝颂靠在柱子上欣赏,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温奉玄,虽然他也说不上两者有什么关联,但他就是想到了温奉玄。 夏日奇观,天还没有黑,月亮就挂在天上了,祝颂看着被披着银辉的月亮,又觉得月光跟温奉玄很配。 嗯,第一次见温奉玄就是月亮的见证下。 想想他与温奉玄相识竟然还不足一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更是要一起出京查案,真是匪夷所思。 天空越发的暗了,最后只剩下了月光,白亮亮的,很温和。 若不是蚊虫实在咬人,会更宜人。就在祝颂准备进车厢去躲蚊虫的时候,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辆疾驰的马车。 马车很快就近了,谢宁渊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地上剩下的车厢,好奇的问道:“祝大人的马跑了?” 祝颂道:“凌野有事回城去了。” 谢宁渊问道:“那我们还等他吗?” 祝颂猜测道:“他应该快回来了。” 谢宁渊点头,“我去和公子说一声。” 祝颂嘱咐道:“外头蚊虫多,让他不要下车。” “好。” 谢宁渊刚回到马车上,又一道疾驰的马蹄声响了起来,祝颂抬眼望去,正是祝凌野。 祝凌野急急而来,到了十里亭扔了缰绳跳下马,快步走到祝颂面前,“不好了,太子中毒说是要死了。” 祝颂皱起了眉,侧头看向了马车,祝凌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谢宁渊,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宁渊回了句,“公子无碍,出发吧。” 祝颂实不放心,“我去看看。”说罢强硬的推开谢宁渊上了马车。 车内温奉玄虚弱的靠在车厢上,嘴唇乌黑,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给他喂汤。 “殿下。”他这副样子让祝颂想起了他吃夹竹桃那次,也是一样的迹象,担心之余他也意识到上次的离京也是他蓄意而为。 温奉玄睁开眼睛,对上祝颂担忧的眼眸,轻声说道:“大人不必担心,我没事。” 旁边的男子也附和着说道:“上次苏神医的龙骨还剩了一些,公子已经用下了,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温奉玄如此虚弱祝颂纵然满心疑惑但也没有多问,道了一声“好好休息。”就下了马车。 祝颂吩咐道:“前方五里有个城镇,今晚我们就在那儿休息。” 谢宁渊点头,“你们走前面,我跟车。” 祝凌野应了声,在祝颂进了马车后就驾车往前走了。 走了两刻钟便到了城镇,顺利的入住客栈,因为温奉玄的容貌太惹眼了,所以下车的时候他带了一个面具。年轻男子扶着他进客栈,祝颂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年轻男子的背影总觉得很熟悉,他侧头看向了祝凌野。 祝凌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低声说道:“他是殿下的近侍,梨秋桐。” 原来他就是梨秋桐,也正是这个梨字让祝颂意识到了梨秋桐的背影像谁了。 苏梨,完全一模一样。不过背影相似也不新鲜,他与祝凌野走一块,从后面也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刚亮祝颂就醒了。外面薄雾蒙蒙的,空气十分清新,祝颂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活动活动了身体,听到隔壁有了声响后才去敲了隔壁的房门。 很快房门就打开了,温奉玄站在屋内,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嘴唇已经不黑了,看来毒已经解了。 “早。” 温奉玄点头应了一声,侧身让开路,祝颂走了进去,两人相对坐下,温奉玄给祝颂倒了杯水,“大人想问什么就问吧。” 祝颂道:“出门在外,殿下还是直呼我姓名吧。” 第59章 温奉玄道:“若大人不介意,我便按照年岁叫哥可行?” 祝颂连忙摆手,“殿下折煞我了。” 温奉玄道:“既然大人介意,那我便叫大人的字可好?” 祝颂道:“那我便称呼殿下公子。” 温奉玄点了头。 闲话毕,祝颂本来是想问上次他为何要用这么危险的办法出京,但现在一想,他似乎没有资格去问这话,于是便转而说起了此次出京的计划。 “易康宁是宁蒗县城人士,此行我准备先去宁蒗县城。” 温奉玄道:“都听雅风的。”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祝颂愣是觉得雅风两个字从温奉玄口中说出来,带了些不得了的旖旎风情,让人耳朵都酥了。 祝颂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事不宜迟,吃了早饭就走吧。” 温奉玄道:“好。” 一行人吃了早饭,还是各自去了各自的马车,赶往宁蒗县。 宁蒗县在青州,离京千里,一行人走了七日才到了目的地。 一路舟车劳顿,来到宁蒗县后好生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一行人在温奉玄的房间商量,祝颂道:“昨天来的时候我听到大堂有人在说冀州的大坝案,易康宁作为当事人,此时必定是议论的中心,今天我们多出去转转,必然能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大家都没有异议,吃过早饭后,大家就各自出门了。 跟祝颂想的一样,冀州的案子影响很大,街上到处都在谈论这事,而宁蒗县作为易康宁的老家,讨论他的比段征鸿的多得多。 祝颂在一处小面摊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了,面摊已经没啥客人了。 老板看到祝颂坐下,很热情的招呼道:“小哥,吃点什么?” 祝颂问道:“有些什么?” 老板介绍道:“软哨、辣子鸡、肉丝、酸菜。” 祝颂道:“来一个软哨。” “好勒。” 在等待的间隙,又有一个客人坐下了,一看就是熟客,“来一个辣子鸡面。” “好勒。” 祝颂看着那人问道:“兄台,我今日进城一路走来都听到有人在说易康宁,这人是谁啊?” 那人回道:“害,别提了,从我们这儿出去的贪官,前段时间被查了,消息昨天才传到我们这儿来。” 祝颂面露惊奇,“这得是多大的官啊,能让整个镇的人都讨论?” 那人道:“这可是冀州巡抚,你说多大的官。” 祝颂更惊讶了,顺带着连声音都小了,“真的,从宁蒗出去的巡抚?” 那人道:“这有什么可骗人的。” 祝颂道:“他上任没几年吧,我看宁蒗这些年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若真是宁蒗出来的巡抚,肯定会回报家乡的啊。” 那人摆手道:“哎,可别说,他在冀州做了二十年巡抚,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祝颂好奇,“啊,为什么?难道他家里对他不好吗?” 那人的语速变慢了,“也不能说不好吧。” 说话间,老板端着面上来了,“面来了,二位慢用。” 在老板将面放好后,祝颂拿出一粒碎银子,“这位兄台的一起付了。” 那人惊喜道:“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祝颂笑道:“没事,相逢即是有缘嘛。” 那人也笑道:“有缘有缘。” 老板将找的钱递给了祝颂,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与他们一道闲聊,“这个易康宁可是家中独子,备受宠爱。四岁那年他爹去苏州进货,他舍不得他爹,非要一起去,他爹就将他带去了,结果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流匪,经过两年才找了回来,听他家里的人说性情大变,估计就是从那个时候就记恨上他爹了。” 那客人接了话道:“是他自己非要去的,这怎么也怪不到他爹头上吧。” 老板说道:“被流匪抓走,境遇可想而知,听说找回来的时候人瘦得跟骷髅架子似的,话都不会说了。” 那客人道:“要不是他家人一直没放弃找他,估计早死外面了,还能做官呢。不过啊,现在看来,还不如当时就死外边。” 祝颂接了句话,“千金难买后悔药啊。” 那客人道:“现在后悔,当时找回来的时候易家可是高兴得大摆宴席,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呢。” 祝颂问道:“易家这么有钱?” 那客人说道:“是有点小钱。” 祝颂聊了一阵也没有得到新的消息,于是吃完了面就走了,在街上转了一圈,打听到的消息都差不多,于是在临近午时的时候回了客栈。 祝颂是最先回来的,喊了午饭送到房间,没一会儿大家伙儿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祝颂吃了一上午一点不饿,其他人纯聊天,都饿得不行,一回来就吃饭,多的话一句都没有。 吃完了饭,大家才开始互通消息。 大家的消息都差不多,只有梨秋桐跟易康宁的大伯打听到了额外的消息。 “他大伯说,当年找回来的那个孩子,其实一点也不像易康宁。” 祝颂问道:“不像?被人顶替了?” 祝颂将易康宁的纸条拿了出来,铺在桌子上,一字一句的看。 ‘睡前小故事 小兔子的家里很穷,土墙四面透风,好在兄弟姐妹多,能靠在一起取暖。 太阳好大,为什么它们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小兔子。 小兔子听到了老鹰在叫,吓得它钻进了蛇皮里。 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它才找到了庇护所。 糟糕,这里竟然不是森林。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他的额头上有字,一二。 鸡山往东三百里的,’ 看着看着他突然指向了其中一句,“小兔子听到了老鹰在叫,吓得它钻进了蛇皮里。” “小兔子钻进了蛇皮里,是不是代表着他就不在是小兔子了,而变成了蛇。进而指代易康宁取代了真正的易康宁的身份?” 大家面面相觑,温奉玄点了头,肯定道:“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不然前面的也说不通,易康宁是独子,根本没有兄弟姐妹。” 祝颂瞬间就明白了,“这东西就是易康宁的经历。小兔子指的就是易康宁自己,从我们现有的消息可以推断,这个‘庇护所’应该是京城,‘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指的是科考。” 温奉玄点头,“‘糟糕,这里竟然不是森林’,代指官场并没有他预想的那般容易。” “是,老虎应该是指代高官阶的人,只不过‘额头有字,一二’是什么意思呢?” 祝凌野终于能接上话了,“老虎的头上不就一个王字吗,哪有两个字的?他那个一二,会不会是王的意思?” 祝颂想了一下,否定了他的说法,“他中进士那一年,皇上才继位三年,膝下只有瑾王与贤王两位皇子,且不说他们那时候都还没有封王,只是三四岁的幼童,不可能是血盆大口的老虎。” 祝凌野也觉得他说得在理,三四岁的皇子,还在尿床呢,怎么可能是吃人的大老虎? 谢宁渊猜测道:“会不会因为后面封了王,所以这样指代?” 温奉玄当即就否定了他的猜想,“既然是按时间来写的,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混乱。” 祝颂觉得温奉玄说得在理,不过现在既然推不出来,那就只能先往前推。 “他把之前的事也写上,就说明之前也挺重要的。” “啊”温奉玄突然讶异出声,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温奉玄指着‘为什么他们都不见了?’那句,“整篇只有这里是问句,有问就有答案。” “这个答案就是密码。”祝颂一点就透,同时朝温奉玄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温奉玄谦逊的笑了笑,“我也只是突然想到了。” “那现在就去甘宁乡。” 四十三年前,易康宁被流匪抓走的地方。 第46章 红鹰3 从宁蒗县城出发日夜兼程走了两日便到了甘宁乡。 酷暑炎热, 又是农忙时节,街道上行人很少,一行人照例是先找了个客栈住下来休息了半天, 等晚上天气稍微凉爽了才出了门。 行政等级越往下,以务农为生的百姓就越多,在甘宁乡绝大部分都是农户,所以在这里基本听不到关于冀州案情的讨论,大家所谈论的基本上都是天气和庄稼。 农户们都很淳朴, 祝颂只花了两壶酒就跟一个乘凉的老人家打听到了来龙去脉。 四十三年前, 赣州发生了一场罕见的干旱, 一连三个月没有下雨,地里的庄稼全都干死了, 颗粒无收, 官府又迟迟没有动作, 所有人吃完了存粮就去挖草根树皮,但人太多了,草根树皮也很快吃完了,只能吃泥。泥吃了拉不出来, 好多人因此胀死。 后来实在没办法,一些青壮年就集结起来,去官府要说法, 官府不给说法就拦截过往的商队,什么都抢, 什么都要。 第60章 闹得太大了, 即便三个月后下了雨,这场混乱也依然没有停止,最后是官府出面给农户们分发种子和粮食, 此事才慢慢的平息了。 祝颂一行陆陆续续的回了客栈,几人交换了信息,不过有用的信息很少,因为当年的混乱不仅仅是孩子女人丢来丢去,甚至还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 祝颂根据甘宁乡当年的人口估算,在灾情中受到影响的孩子最起码都得上千,要从这上千个孩子中找到易康宁无异于大海捞针。 温奉玄再一次研究起了易康宁留下的手稿,但收获也不大,从他的手稿中只能知道他的兄弟姐妹很多,但调查的情况来看,当时基本上每家的孩子都很多,多则十几个,少则三四个,况且易康宁所说的这个多究竟是几个也无从得知。 祝颂分析道:“他提出兄弟姐妹多,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揭露他自己的身世。” 祝凌野也赞同,“别说乡下,就是在京城独一个孩子的人家也少得可怜,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线索。” 温奉玄点头,“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老鹰了,只是不知道这老鹰指的是什么?” 祝颂也想不出来,线索到这儿基本上就断了。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先休息明天在继续找。” 大家都没有异议,各自回了屋。 祝颂躺在床上想着案情,但又没有头绪,辗转反侧一时难以入眠,眼睁睁的看着月亮衔着树梢越爬越高。 月上中天,祝颂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准备入睡,突然门上响起了短而小的敲门声。 祝颂有些诧异,这个点谁还没睡? 在开门看到温奉玄时却一点也不意外,祝颂侧身让他进屋,顺手关上了门,跟在温奉玄身后问道:“公子怎么还不睡?” 温奉玄回道:“有些睡不着,吵到你了?” 祝颂赶紧道:“没有,我也没有睡着。” 两人相对坐下,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有先说话。气氛有点奇怪,祝颂率先移开了视线,抵唇轻咳了一声,“你有什么想法吗?” 温奉玄道:“这算不算失眠?” 祝颂抬头疑惑的看向他,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跳脱。 温奉玄继续道:“失眠是一种病,要吃药。” 祝颂犹豫着回道:“应该.不算吧,我就是在想事情,一时忘了时间。” 温奉玄附和道:“那我也是。”说着还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又病了。” 病?这个字让祝颂猛地一机灵,卧槽,难怪今晚的月亮这么圆,明天就是十五了。 明天晚上,温奉玄就会再一次毒发,怎么搞怎么搞? 一瞬间祝颂将所有的案情都抛诸脑后,满心满眼只有明天该怎么解毒了。 祝颂本来有点困顿的脑子现在开始飞速的运转,这事不能传出去,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同行的现在祝凌野和梨秋桐不知道,那明天晚上不是把他们支开,就是他和温奉玄要离开。 “雅风?” 祝颂想得太入神了,听到温奉玄喊他才回神,“啊,怎么了?” 温奉玄看着他问道:“我说得不对吗?” 祝颂也不好意思问他刚才说了什么,模棱两可的说道:“我.我有点犯困。” “哦,那你先休息吧。”温奉玄说着就站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一刻祝颂确定了,支开祝凌野和梨秋桐是不可控的,只有他们俩离开。 于是祝颂伸手拉住了温奉玄的胳膊,温奉玄低头看向他,祝颂道:“明天,殿下跟我一块去附近的村子打听情况可以吗?” 温奉玄没有说话,祝颂解释道:“易康宁失踪两年才被找回去,若是在街上肯定用不着找两年,我想他肯定是藏在村子里,所以想去碰碰运气。” 温奉玄没有回他的话,反而伸手摸向了祝颂的额头,面露担忧,“生病了吗?怎么流这么多汗?” “啊?”祝颂疑惑的在脸上摸了一把,果然一脸的汗,他连忙解释道:“这天太热了。” 温奉玄道:“盛夏就是这样。” 祝颂着急的又问了一遍,“明天.去吗?” 温奉玄道:“去。” 祝颂提起的心落了回去,“好,那早点回去休息。” “嗯。” 温奉玄走了,祝颂再一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既激动又惆怅,情绪像汹涌的海浪一阵一阵的袭来,让祝颂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由于晚上失眠了,第二天祝颂睡到中午才醒,他猛地坐了起来,既懊恼自己误事又担心担心温奉玄会不会已经先走了。他急急忙忙的穿上鞋跑出去,在看到隔壁的房门开着,温奉玄几人好好的坐在屋中吃饭时才缓和了下来。 席间留了一个位置,祝颂走过去,祝凌野与他说话,“我本来要去叫你吃饭,公子说你伤还没好这几天又累着了,让你多睡会儿。” 祝颂落了座,“睡了一觉确实好多了。” 吃完了饭,祝颂安排下午的行程,“我昨晚想了想,我们只在街上找不行,还得去附近的村里看看,我和公子今天就去最近的石墨子村看看。你们去找找关于老鹰的线索。” 祝凌野不放心,“哥,我跟你们一起去呗,很多村子都排外。” 祝颂坚决的拒绝了他,“知道排外就更不能去人多了,我与公子这病怏怏的样子正合适。” 祝凌野向来说不过祝颂,也没有在说什么。 祝颂跟他们提前说道:“看调查的情况,我们今晚有可能不会回来。” 祝凌野问道:“不回来住哪儿?” 祝颂张口就来,“我们去时就谎称是外出散心的,给点钱随便找个人家住一晚,更好打听情况。” 祝凌野对这个安排不大满意,“公子能跟你去受这种苦吗?” 温奉玄道:“这不算苦,只是多种体验。” 温奉玄都这样说了,自然不会有人在有异议,此事就这样说定了。 因为做好了晚上不回来的准备,祝颂和温奉玄还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临行前,祝颂还去杏林堂买了一些药膏。 买回来后,温奉玄问他,“买药膏做什么?” 祝颂解释道:“村里蚊虫蛇鼠多,备些膏药防蛇驱虫。” 温奉玄点头,“大人懂得真多。” 祝颂笑了笑没说话,驾车往石墨子村而去。 往村里去就没有官道了,前几天应该是下了雨,泥巴小路两边都深深的凹了下去,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得极慢,祝颂又低估了两地的距离,走着走着又走到一处茂密的林子,结果只有进口,走来走去也没有看到出口,天倒是准时黑了下来。 完蛋,祝颂心里着急,结果越着急越要出错,马车都差点翻了,把祝颂吓了一跳。 温奉玄都劝他,“别着急,晚一点到也没事。” 祝颂知道这已经不是晚一点到的问题了,这是根本就不能在天黑之前到了。 祝颂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之前祝颂睡过马车,容得下两个人。 没办法了,人算不如天算,只能这样了。祝颂闭了闭眼睛,勒停了马。 温奉玄探头出来,祝颂与他说道:“饿了,吃了干粮在赶路。” 温奉玄应了声好,祝颂下车将马栓到树上,又上了马车,钻进车厢,拿出干粮来吃,街上买的大饼,闻着香吃着也香,就是噎挺,一吃就要喝水。 祝颂拿了一个递给温奉玄,“尝尝甘宁的大饼味道怎么样。” 温奉玄接过来吃了,点评道:“比之前的都干。” 干就对了,祝颂心里这样想,然后顺手将水壶递给了他,温奉玄接过来喝了一口,微微皱眉,“这味道..” 祝颂道:“不喜欢吗,我买的荔枝轻酿。那老板说是清甜的果味,大人小孩都喜欢喝。” 温奉玄微微挑了眉,“味道挺好的。” 祝颂心虚的笑笑,“我还买了好几款,喜欢可以都尝尝。” 温奉玄拒绝了,“不用,这个味道就挺好的。” 一块饼子吃完,一壶水也喝完了,祝颂看着温奉玄驼红的脸,佯装惊诧,“怎么脸这么红?” 温奉玄栽到了祝颂的身上,祝颂长舒了一口气,晕了也好。 结果下一刻,温奉玄就立起来了,醉得头都立不住,不停的晃,“小仙官,又见面了。” 以往见面,祝颂都不冷静,所以他从来没有觉得不对劲,但这次他意识到了。 又见面了。 这个又是不是代表着这个温奉玄其实是知道正常的时间流逝的? 那他有另一个温奉玄的记忆吗? 祝颂怀疑着便也这样问了出来,却不料温奉玄低头笑了起来,“小仙官,我们每次见面的地点都不一样,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意识不到不对劲。” 大概真是喝多了,整个车厢内是荔枝的甜味,闻到祝颂有些头脑发热,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答案究竟满不满意,下一刻温奉玄捧着自己绯红的脸,嘀咕道:“好热,我要出去走走。” 第61章 说罢就出了车厢,祝颂跟在他后面,还在想该怎么跟他解释他中毒的事。 刚才怎么也找不到的出口,没想到却被温奉玄误打误撞的找到了。 从密林中出来是大片草地,绿油油的草长得很茂盛,大约半米高,风一吹像海浪一样铺开,无数的萤火虫飞来飞去,美轮美奂。 温奉玄停了下来,“小仙官,这是仙境吗?” 他的语气很轻近乎呢喃,像是怕惊扰了仙人。 祝颂环视了四周,周围没有庄稼地,草地也没有踩踏的痕迹,这里大约是不会有其他人来的。 “头好晕。”温奉玄踉跄了一下,祝颂赶紧扶住了他,脱下衣服铺在草地上,夏天就只穿了一件衣裳,不过好在祝颂身上缠了布条,倒不算太露,“坐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温奉玄乖乖的坐下了,祝颂坐在他旁边,温奉玄看着祝颂的心口,面露担忧的问道:“伤口还没好吗?” 祝颂回道:“快好了,都已经结疤了。” 温奉玄伸手摸了上去,“是不是已经过了很久了?” 祝颂回想起上次见面,“不算久,就十来天。” 温奉玄指尖碰了一下布条就收回来了,看起来像是颤了一下,“这十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吗?” 祝颂回道:“差不多。” 温奉玄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满意,“你之前跟我说我们天天都在一起的。” 祝颂回道:“算是天天都在一起吧。” 温奉玄继续问道:“那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问题倒是把祝颂问倒了,他跟温奉玄算什么关系? 中毒者和解药的关系? 醉鬼和色鬼的关系? 似乎是察觉到了祝颂的为难,温奉玄主动的放弃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此时此刻祝颂突然意识到,或许他根本不用说,因为上一次温奉玄在毒发时两个温奉玄都没有那段记忆,祝颂有些困惑的是,是单纯的失忆还是还有另外一个温奉玄呢? 上一次祝颂自己也昏了头没有弄清楚情况,这次他得好好弄清楚。 见祝颂不说话,温奉玄侧头盯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祝颂实话实说,“我在想你的身体里到底有几个人。” 温奉玄愣住了,看起来他也对这个问题感到迷茫了,“什么意思?” 祝颂理性分析,“我觉得人不会莫名其妙的失忆。” 温奉玄眼眸闪了闪,模样有些委屈,连声音都带了颤,“小仙官,你是怕我了吗?” 这事虽然很匪夷所思,但祝颂却并不觉得可怕,只是觉得揪心,“拂月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 温奉玄垂眸轻轻的摇头,“不知道,大概是忘了。” 祝颂安慰他道:“忘了好,苦难没什么值得铭记的。” 温奉玄拉住了祝颂的手,“小仙官,我好困,我们再去走走好不好?” 结果话才刚一说完就一头栽到了祝颂的肩膀上,祝颂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困了就睡吧,我陪着你。” 手底下的皮肤越来越烫,这很不对劲,难道是毒发了? “拂月,拂月。” 祝颂扶着温奉玄躺下,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办时就见温奉玄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凛冽带着杀气,祝颂从来没有在温奉玄脸上见过这种杀气腾腾的表情,但这也让他确定真的有第三个温奉玄存在。 “你..”事情发展得太突然了,祝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与他有过鱼水之欢的温奉玄。 倒是温奉玄抬头看了眼天,“又是十五?” 祝颂老实的回道:“嗯。” 温奉玄利落的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你骗我出来的?” 祝颂解释道:“也不能叫骗吧,没有人知道你中毒了,我是担心事情暴露才带你出来的。” “地方选得不错。”温奉玄说着视线落到祝颂缠满布条的胸膛上,眉头微挑,看起来有些不耐,“受伤了?” 看来每个温奉玄之间的记忆都是不共享的,这倒是让祝颂稍微好受点,“嗯。” 温奉玄灼热的指尖划过布条,“很严重?” 祝颂老实回道:“差点死了。” 温奉玄冷哼了一声,“没用。” 祝颂猛地瞪大了眼睛,这种模样的温奉玄好酷好帅。 似乎是察觉到祝颂的惊喜,温奉玄微微挑眉,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到了地上,“毒发了,给我解毒。” 这种姿势让祝颂觉得危险,他抓住了温奉玄的手就要反攻,温奉玄察觉到他的意图,“你还能动?” 祝颂不甘示弱,“能不能试试就知道了。” 温奉玄道:“在我的毒没解之前,你作为我的解药还不能死。躺着吧,我自己来。” 祝颂提醒他,“你.我.不行。” 温奉玄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没兴趣。” 有他这话祝颂就放心了。 温奉玄朝他伸出手,“东西。” 祝颂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温奉玄眉峰下压有股不怒自威的压力,“我要用的东西,你要是没准备,就干干没兴趣的事。” 祝颂明白了,从身上掏出膏药来放在他面前,“你自己能行吗?” 温奉玄没有理他。 祝颂看了全过程,事实证明,温奉玄只是嘴巴硬,其实生疏得很,偏偏他又一脸傲气的样子,看得祝颂心上仿若蚂蚁在爬。 美腿,香肩,最激烈的那刻鞋都蹬掉了一只。 气血上涌,扯动着胸口的伤,祝颂却不觉得痛,只有疯狂的快感。 滚烫的汗水顺着绯红的脸颊滑落,滴到祝颂的脸上。温奉玄双手抓着祝颂的肩膀,整个人都往后仰,白皙的脖子绷得紧紧的,性感的喉结牢牢的抓住了祝颂的视线。 祝颂抬手掐住了温奉玄的下巴,指腹擦过他下巴的汗。 温奉玄停了下来,他低头看来,凛冽的眼眸此刻变得水润又风情。 “累了。”他喘着粗气说了这么一句。 祝颂自以为明白他的意思,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到了地上,局势瞬间转变。 祝颂不知道哪种程度才算是解毒,于是他只能埋头猛干。 “你这是谋杀。”温奉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嘶哑的喉咙里艰难的逼出这句话,他已经不再喊没用的“停下”了。 肩膀上刺痛传来,祝颂的理智这才回笼,他眨了眨眼睛,望着温奉玄唇上的血渍,莫名的嘴痒。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却只是问道:“要不要在来一口?” “往哪儿来?” 祝颂想,这应该是句很生气的话,但从温奉玄嘶哑的喉咙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风情,祝颂的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 温奉玄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捏住他的下巴手指狠狠的擦过他的嘴唇,“你只是我的解药而已。” 唇上刺痛传来,祝颂微微眯了迷眼睛,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可以什么话都不说,但不能说这么难听的话。 祝颂大力的掰开了温奉玄的手,手一用力,温奉玄就皱了眉,不管他怎么豪横,他的身体跟祝颂比起来不知道虚弱多少倍。 祝颂轻轻一推,他就重新跌回了地上。祝颂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给亲?” 两人离得很近,鼻尖都撞到了一起,温奉玄别开了脸,“难道你还想强迫我不成?” 祝颂轻笑了一声,“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最会干的就是强迫人的事了。” 这话让温奉玄来了斗志,“哦?那我倒想听听你要怎么强迫我?” 祝颂道:“对我来说,你现在就跟砧板上的鱼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这个人怕痛,尤其是舌头,伤了耽误吃饭。我要你主动亲我。” “不可能。”温奉玄想都不想就回答了他。 祝颂脸上笑意更深了,“那下次,你别找我给你解毒了。” 温奉玄挑眉,表情有些不悦,“你确定?” 祝颂不说话,起身就走。 空气中‘啵’的一声脆响。 两人耳尖都红了。 祝颂刚走两步,就听温奉玄喊他,“喂。” 祝颂一回身柔软水润的唇就贴了上来,费了这么大劲,祝颂自然不能轻易结束这个吻。 直到温奉玄腿软得差点摔倒,祝颂伸手扶他,温奉玄趁机推开他的额头,虽然被推开了,但是看着温奉玄憋红的脸,急促的呼吸声,祝颂的心情非常好。 “骗你的。” 被将了一军的温奉玄就不乐意了,红着眼瞪他,“你..” 祝颂笑意盈盈的接了他的话,“很香。” “什么?”温奉玄似乎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祝颂便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很香。” 温奉玄又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祝颂,祝颂吃痛往后退了一步,温奉玄自己则跌到了地上,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翻了个身,同时还瞪了祝颂一眼,“都怪你。” 第62章 祝颂好脾气的应道:“是是是,都怪我。” “车上有水,去洗洗。” 温奉玄拒绝了他,“累,不想动。” 祝颂去拉他,“不弄出来会发烧的。” “都怪你。”温奉玄不情不愿的起身,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扔祝颂身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抱怨道,“你伤什么时候才好,下次你要背我,痛死了。” 祝颂道:“现在也能背。” 温奉玄哼了一声,“大骗子。” 车上水不多,为了防止浪费,还是祝颂给洗的。温奉玄趴在车上,脚悬空一晃一晃的,看着一点没不好意思,还有心思闲聊,“上次你没给我洗。” 祝颂道:“洗了。” 温奉玄回头看他,质问他道:“不是我,你怎么骗他的?你把我们的事跟他说了?” 祝颂顿了一下,这怎么还有种偷情被抓的感觉? “没有,他喝醉了,什么也没问。” 温奉玄这才满意了,哼了两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祝颂心想,都是一个人,这到底算什么秘密。 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也没有把他们当成一个人。 “嗯,秘密。” 第47章 红鹰4 祝颂架着马车来到刚才的密林外的草地, 此时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两人坐在马车外靠着坐着。 温奉玄精力不济,靠在祝颂的肩头, “下次见面,是不是又要等一个月?” 祝颂老实的回道:“不知道。” 温奉玄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温奉玄哼笑了一声,颇有兴致的问道:“诶,解药, 我跟他们你喜欢哪一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偏过了头, 鼻尖抵着祝颂的脖颈, 呼吸灼热,烫得祝颂的脖子都快熟了。 祝颂没有正面回答, 他抬头看着月色, “说得你会喜欢我似的。” 温奉玄道:“那可不一定。” 祝颂没有回答, 温奉玄继续问道:“要是真喜欢了你打算怎么办?” 祝颂道:“那你得问你自己。”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温奉玄偏过头,高傲的冷哼了一声,“你大可放心, 我才不会喜欢你,永远也不会。” 这话倒是让祝颂笑了,“嗯, 我放心。” “我困了,要睡了。”温奉玄用他一惯冷傲的语气说了一句。 祝颂抱着他的肩膀, “睡吧。” 等温奉玄睡着了, 祝颂才轻轻的补了一句,“一月后见。” 朝阳穿云破雾洒向大地,金色的阳光像是缥缈的浮光锦, 细小的尘埃在金色的河流里涌动翻滚,永不停歇。 “嘶.” 听到车厢内响起了声音,祝颂才睁开了眼睛,阳光刺眼,他还稍微缓了一下才适应。 祝颂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伸头问道:“怎么了?” 情欲褪去,温奉玄脸煞白煞白的,他的嗓子还是哑的,他狐疑的看向祝颂,“昨晚.发生什么了?” 祝颂面不改色的回了他,“昨天我错将酒当成了水,公子喝了整整一壶,醉了一整晚。” 温奉玄皱了眉,“没别的了?” 祝颂问道:“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温奉玄敛眉斟酌着说道:“都不大舒服。” 祝颂道:“应该是睡不了这么硬的板子。” 温奉玄看起来被祝颂说服了,“应该是。” 祝颂暗自松了口气,“我们去村里吃早饭吧。公子在休息一会儿。” “嗯。” 祝颂看着温奉玄清冷的脸眸,分明是同一张脸,但与昨晚那人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只是在看到温奉玄侧着身体不大敢正坐的时候才觉得他们又确实是同一个人。 祝颂从车里出来,架着准备走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乞丐,头发乱糟糟的,口中念念有词。 “红色的老鹰在地上飞,人在天上跳舞。” “红色的老鹰在地上飞,人在天上跳舞。” 乞丐围着祝颂跳了两圈,然后拍着手跑了。 祝颂心头一凛,当即就跳下马车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肩膀,“等等。” 乞丐的身体骤然僵住,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声,“啊,救命,救命,吃人了,吃人了。” 祝颂赶紧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乞丐明显是吓坏了,只是一直在喊“救命。”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温奉玄从车窗探头出来,“他在这里出没肯定是村里的人,我们去村里问问就知道原委了。” 祝颂觉得有理,但为了以防万一,一掌将乞丐敲晕了,扔到了车上,这才驾车走了。 走了大约一炷香,就到了村口。村口有一个界碑,上面写着‘石磨子村’四个大字,是官府惯用的字体。 农忙时节,大家都趁着早上凉快去地里劳作,此时村里人只剩些不能劳作的老人和小孩。 村里少有外人来,故而祝颂一出现就引人注目。祝颂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在檐下端着大碗吃饭,祝颂下车走了过去,“老人家,我们是从宁蒗来的,路过此地,想买顿饭吃,不知可否方便?” 老人家看着七八十了,但身子骨还很硬朗,他回道:“这有什么不行的,粗茶淡饭贵人不嫌弃就行。” 祝颂回道:“不嫌弃,能吃饱就行。” 老人家道:“进屋里来吧。” 祝颂趁机问道:“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乞丐,嘴里念着什么红色老鹰的,我与他说话,结果他吓得晕过去了,他是村子里的人吗?” 老人家这才看到了马车上瘫着的人,“放地上就行,不用管他,等会自己就醒了。” “那就让他在车上待着吧。”祝颂还是做不出把人扔地上的事,只是把他归顺了些,然后将温奉玄扶下了马车。 温奉玄穿着一身青衣,头戴斗笠,身形羸弱弱柳扶风,加上他身体不适,走路姿势又不太对劲,所以老人家便将他错认为女子,还以为两人是夫妻。 闲聊时他问道:“你们夫妻怎么会走到我们这偏僻的村子来的?” 由于带着斗笠祝颂看不到温奉玄的表情,但对于这种误会他赶紧澄清,“老人家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老人家继续问道:“还没成亲?” 祝颂道:“不是,他不是女子,是男子。” 听了他的话老人家还有些惊讶,“现在两男子也能成亲了吗?”说罢还感叹了一句,“这世道变得太快了。” “不是,我们不是夫妻,也没有要成亲的打算,我们只是朋友。” 老人家明白了,“哦,现在俩男子还是不能成亲吧?” 祝颂放弃了要与他解释的想法,转而问道:“有粥吗?” 老人家回道:“有,这天太热了,不吃稀饭都吃不下饭。” 说话间来到了堂屋,老人家说道:“你们坐,我去给你们盛饭。” 祝颂道:“我来帮忙。” 老人家也没有拒绝。 盛饭的时候祝颂看到有很大一锅饭,便问道:“老人家,你们家这么多人啊?煮这么多饭。” 老人家回道:“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现在地里活多,煮一顿饭就多吃几顿,省事。” 祝颂皱眉,“这么热的天,多吃几顿不会馊吗?” 老人家道:“稍微有点味吃不死人的。”说罢又赶紧解释,“不过你别担心,这是今天早上现煮的。” 祝颂打了个哈哈,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稀饭咸菜,还有一个炒南瓜片,饭菜上了桌,老人家道:“你们吃吧,我去外面吃。” 祝颂连忙道:“不用。” 老人家看向了温奉玄,“我还是出去吧。” 温奉玄道:“没关系。” 最后老人家还是去了门口,祝颂便端了饭跟着他一起坐在门槛上,一边吃一边闲聊,“老人家,那个乞丐说的红色的老鹰是什么啊?” 老人家道:“害,哪有什么红色的老鹰啊,他就是个疯子。” “疯子?”祝颂猜测道,“是看到红色的老鹰吓疯的?” 老人家回道:“野人吓疯的。” 祝颂追问道:“这里还有野人啊?” “嗯,出了村子一直往东,有个野人林,林子有野人。” 话赶话,老人家将来龙去脉都说了,“春生没疯的时候是一个村里最好的猎户,每次出门从没有失手的时候,但十年前他去了野人林,失踪了半个月,大家都以为他被野人吃了,但半个月他突然又回来了,不停的喊什么‘红色的老鹰在地上飞,人在天上跳舞’。 我们知道他肯定遇到了野人,哎,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自从他疯了,媳妇也跟人跑了,孩子也喊别人爹了,也是造孽。” 祝颂对于这些惨事表示同情但却并不感兴趣,他问道:“除了春生还有别的人看到过野人吗?” 第63章 老人家摇头,“野人林的传说都不知道传了几代人了,谁也不会拿性命去冒险,春生不信邪,去了就变成这样了,就更没人敢去了。” 祝颂又问道:“春生除了‘红色的老鹰在地上飞,人在天上跳舞’这句话,还说过别的吗?” 老人家还是摇头,“没有,一直就是这两句,念了十年了。”说罢问了祝颂,“你不会想去吧?” 祝颂笑道:“不瞒老人家,此次出门的见闻我想写成游记。一路走来,还没有遇到过这般离奇的事,故而好奇。” “你要写书啊?”老人家面露惊喜,“野人林可是我给你说的,你可一定要把我写进书里,我叫何沧南。” 祝颂满口应承,“我一定会把你写进我的书里的。” 老人生怕他记不住自己的名字,还重复了一遍,“何沧南,沧海的沧,南岸的南。你可一定要记得。” 祝颂道:“记住了,何沧南。” 消息已经打听到了,吃过早饭祝颂和温奉玄就回了甘宁乡的街市。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中午都已经过了,温奉玄精神不济,一直都是蔫巴巴的,回到客栈什么都没说就回房了。祝凌野三人自今天早上就一直在大堂里等着二人了,见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祝凌野凑过去小声的问道:“哥,你跟公子吵架了?” 祝颂掩饰般的打了个呵欠,“没有,累着了。” “哦,只是累着了?”祝凌野有些怀疑。 祝颂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直接说此行的成果吧” 有了正事,祝凌野好奇心也敛了。 祝颂将春生的事情说了,吩咐三人,“今天下午在去多打听些野人林的情况,做好准备去碰碰这传说中的野人。” “是。” 祝颂回房先是大吃了一顿,然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便又生龙活虎了,出门看到温奉玄也恢复了,就更是放心了。 只不过他现在看到温奉玄,莫名的有些局促,摸了摸鼻尖,“公子,早。” 温奉玄朝他点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疏离温和,“早。” 祝凌野招呼他,“哥,你快过来坐,我们昨天打听到消息了。” 一听有消息,祝颂心里那点尴尬瞬间就消失了,“说。” 祝凌野说道:“野人林真的有野人,有个老人五十年前不小心闯进去看见过,一群人,穿着兽皮在山上捕猎,猎到一头鹿,咬开喉管就喝血,还吃生肉。” 祝颂问道:“没有被发现?” 祝凌野回道:“他藏在草丛里野人没有发现他。” 祝颂继续问道:“那红色的老鹰呢?” 祝凌野道:“野人林中确实有很多老鹰,但跟平常的老鹰一样,黑色的,没有人真切的看到过黑色的老鹰,我们猜测这应该也是代指,红色的老鹰代指那些残暴的野人。” 答案即将揭晓,祝颂也没有过多的猜测,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我跟祝凌野去探野人林,你们留下等我们的消息。” 祝凌野自然是没有异议,就等着温奉玄说话了,温奉玄点了头,“如果三日没有回来,我们会去报案。” 祝颂应了,“好。” 事情定下来了,祝颂当即就与祝凌野去准备着了前往野人林的东西。 吃过午饭,两人便骑马出发了。 祝颂的伤没有痊愈,骑马也不敢跑得太快了,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野人林。野人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地上杂草丛生,骑马走不了,两人便将下了马徒步进入了野人林。 一直往前走到天黑,但还是没有看到一个野人,两人累着了便停下来吃干粮。 吃饭的时候两人闲聊,祝凌野道:“这里没有生活的痕迹,看来还在前面。” 祝颂点头,祝凌野看着两人身上大红的衣裳,开玩笑道:“这大晚上的要是跟野人遇上了,不知道是他们怕我们,还是我们怕他们。” 红色能驱赶老鹰,但大晚上的看着是挺吓人的。 祝颂道:“都是野人了,知不知道有鬼还两说呢。” 祝凌野附和道:“也是。” 闲话间,祝颂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他看向了祝凌野,“你有没有闻到..” “砰!”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祝凌野倒在地上了,祝颂眼神一凛,艹,迷药。然后就晕过去了。 “呜呜呜呜呜呜” 祝颂被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脚被拴在绳子上倒吊在空中,灼热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黑。 他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往旁边看去,被吊起来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看到祝凌野。 地上有几百个穿着奇装异服的野人正围着一个粗制滥造的石潭瀑布跳舞,口中“呜呜呜呜呜呜”的叫着,似乎是某种咒语。 “放开我。”长时间的倒挂和暴晒,让祝颂有些脱力,嗓子干得嘶哑。 但下面的野人根本没有听他的话,依旧在唱歌跳舞,祝颂为了保持体力也没有在说话,只是盘算着怎么自救,可惜他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完全使不上一点力,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野人们终于停了下来,他们跪了下来,一个像头领模样的人跪在最前面,朗声说道:“无与伦比的鹰神啊,保佑你的信徒吧。” 后面的人跟着喊,“无与伦比的鹰神啊,保佑你的信徒吧。”“无与伦比的鹰神啊,保佑你的信徒吧。”“无与伦比的鹰神啊,保佑你的信徒吧。” 祝颂明白了,刹那间后背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竟然是祭祀,还是活人祭祀。 突然跪在第二排中间的四个人齐齐站了起来,他们手里拿着匕首和碗朝祝颂走了过去。 祝颂心道不好,活人祭祀大多血腥,他连忙说道:“我是鹰神派来的神使,你们不能动我,不然鹰神动怒,后果你们承担不已。” 可他的话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头领大声喊道:“鹰神啊,接受你的祭品吧!听听他临死的哀嚎,多么动听啊!看看他惧怕的神色,多么生动啊!” “我艹,放开我。” 那四个人走到他身边,两个人分别拉住了他的左右手,另外两个人拿小刀割破了他的手腕,在祝颂瞪大了眼睛,耳边只有鲜血滴进碗里的‘滴答’声,他堪堪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静。 “我是鹰神的使者,你们这样做会受到惩罚的。” 但他们视若罔闻,反而是失血过多的祝颂眼神开始变得模糊了,他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直了身体,端着一碗鲜血,猛地向天空抛洒去,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寻着鲜血,这才看到不远处有一面高高竖起的旗帜。 旗帜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老鹰,但在鲜血泼上去的一瞬间就变成了红色。 原来,这就是红色的老鹰。 头顶下的人又开始跳舞了,脚上的旗帜随风飘扬,老鹰好像活过来了。 红色的老鹰在地上飞,人在天上跳舞。 迷迷糊糊间祝颂知道那些人将他放了下来,然后抬着去了峭壁上重新将他绑在了树干上。 祝颂越发的迷糊了,耳边只有老鹰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但好在并没有近前来。 “祝颂”“祝颂”“祝颂” 睁开眼祝颂就看到三张熟悉的担忧的面容。见他醒来,温奉玄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祝颂十分讶异,猛地坐了起来,随即狠狠的掐了一把身旁的谢宁渊。 但谢宁渊一点反应也没有,祝颂更惊诧了,“这不是死前的幻觉吧?” 温奉玄回道:“不是,我们刚才把你救了。” 祝颂摸了摸自己的手,确实还是温热的,手腕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但痛楚还在,他扫了四周一眼,是个山洞。他又看向了谢宁渊,“你不痛吗?” 谢宁渊回他,“痛。” 祝颂问道:“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宁渊面无表情的回道:“我能忍。” 好吧,祝颂无话可说了,径直说起了他的遭遇,“我可以肯定易康宁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不过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未可知。祝凌野被他们抓了,我们得想个万全的办法把他救出来。” “嗯。” 祝颂道:“兵分两路吧,殿下你带一个人拿着我的令牌去知府报案。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混进去。” 温奉玄没有接话只是问道:“你想怎么混进去?” 祝颂道:“这里的人野蛮未开化,信神不知官,我想若是能让他们相信我是鹰神的使者,一切就好办了。” 听起来貌似是个好方法,可实际却难以办到。温奉玄都觉得为难了,“若非展现神迹,他们怎会轻信?” 神迹? 祝颂低头思忖,“他们不知道我有帮手,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祝颂道:“我想明天早上在他们过来之前把我绑回去,谢宁渊从暗处用暗器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我在巧言诱惑几句,此法可行?” 第64章 温奉玄想了想,“似乎可行。” “那就这样办。”现在他们也没有更多的资源可用,祝颂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温奉玄垂眸看了梨秋桐一眼,梨秋桐微微敛眉,但祝颂现在担心祝凌野,也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汇。 温奉玄道:“既要展现神迹,只是这样恐怕还不够。” 祝颂抬眸看他,问道:“公子有什么好想法吗?” 温奉玄道:“秋桐会些简单的易容术,你与宁渊的身量差不多,不如让宁渊扮成你的样子去。” 重伤一夜痊愈,确实堪称神迹。 祝颂道:“就按公子说得办。” 温奉玄都说话了,梨秋桐也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就开始吧。” “好。” 温奉玄温言说道:“你有伤,休息吧” 祝颂确实精神不济,在温奉玄的帮忙下吃了些干粮,躺着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祝颂醒来的时候洞内只有他与温奉玄了,温奉玄早就醒了,坐在洞口往外面望,听到声音回头看来。 祝颂问道:“什么时辰了?” 温奉玄回道:“快到午时了。” 这么晚了?祝颂皱眉,“他们去了?” 温奉玄回道:“天不亮,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大人别担心,我们还有后招。” 祝颂脑子是不好了,脱口而出问道:“什么后招?” “报案。” 话音一落,就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了起来,祝颂拧眉,温奉玄见他着急与他说道:“是秋桐回来了。” 听到是自己人,祝颂这才稍稍放心。 很快梨秋桐就踏进了山洞,一脸急色,“那些人信了神使的说法,但是他们还要见鹰神。” 这话让祝颂和温奉玄齐齐皱眉,祝颂问道:“见鹰神?” 梨秋桐点头,“他们一直跪在谢宁渊面前,不论谢宁渊说什么都不听,只是说要见鹰神,谢宁渊都快绷不住了。” 祝颂略一思忖,都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在搞一个鹰神出来呗,于是他道:“你给我弄弄,我去装鹰神。” 梨秋桐怀疑的看着他,“你能行吗?” 祝颂破罐子破摔,“都送出去这么多人了,也不差我一个了。” 梨秋桐看向了温奉玄,温奉玄也皱着眉,语带担忧,但到底还是同意了,“就这样办吧。” “行。我去弄点羽毛来。” 羽毛的味道,正好遮遮祝颂身上的药味和血腥味。 第48章 红鹰5 梨秋桐的动作很熟练, 两刻钟后,一个脸上长着羽毛的‘鹰神’就横空出世了,完全看不出祝颂原本的样子了。 事不宜迟, 祝颂立马就要出发,但温奉玄不放心他,“我跟你一起去。” 祝颂不同意,此事太冒险了,拒绝了他, “你留下观察万一, 确保万一。” 温奉玄不同意, “秋桐留下,我跟你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祝颂到底还是拗不过他, 同意了一起去, 梨秋桐留下。 此时谢宁渊已经跟野人们僵持了有一个时辰了,野人们跪在他面前,不论他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请神使让鹰神现世。”“请神使让鹰神现世。” 谢宁渊暗自咬了咬牙,却不敢做出不耐的表情, 只是再一次的解释道:“鹰神外出降妖,还未归来,等他归来, 我定会将你们所求转告于他。” “请神使让鹰神现世”领头的人带头喊了一声,后面的人全都跟着喊, “请神使让鹰神现世。” 祝颂和温奉玄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祝颂朝温奉玄使了个眼色,然后装模作样的说道:“就是你们找本座?” 说话间谢宁渊就看了过去,看到温奉玄的时候凛了眉, 在看到祝颂的时候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在祝颂说完后谢宁渊紧接着说道:“尊者降妖归来,还不快拜见。” 话音一落,野人就朝着温奉玄拜了下去,“拜见鹰神。”“拜见鹰神。” 祝颂轻咳了一声,“你们拜错了,本座才是鹰神。” 头领不卑不亢的回道:“神使不要说笑,我们苦刹族信奉鹰神上百年,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神灵。” 祝颂无语了,他这满身的鹰毛白带了? 温奉玄随机应变,与祝颂说道:“莫要戏弄人。”说罢又看向野人,“本座降妖路过,发现神使被你们所擒,这是何故?” 祝颂看着温奉玄,他平日本就疏离高冷,自带仙气,此时都不用怎么刻意伪装,都像那么回事了,在低头看看自己,倒像个不伦不类的妖怪似的。 头领回道:“鹰神恕罪,我们并不知道他是神使,只当是闯入我们地盘的入侵者。” 温奉玄也没有过多的追究这事,说了一句,“神使从未现过世,你们不知道也不能怪你们。” 祝颂趁机问道:“此次一同前来的神使共有两位,还有一位呢?” 头领回道:“鹰神息怒,另一位神使还在族里,我马上就让人去把他放出来。” 温奉玄道:“本座多年不曾下界了,今日就去你们族里转转,看看如今的人间是什么样子。” 野人们一听鹰神要去他们族里,当即欢呼了起来,头领道:“鹰神,这边请。” 一行人在野人们的盛情招呼下进入了苦刹族,很原始的部落,房子都是土堡。 祝颂的身旁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神纯净得跟刚下完雨的天空似的。 祝颂与他说话,他受宠若惊,什么都说。 在交谈中,祝颂知道领头那个人是大祭师,也是苦刹族的首领。 温奉玄象征性的在族中转了一圈,点评道:“不错,不错。” 被夸奖的大祭师开心之情溢于言表,“鹰神,这边请,这里是我的住处。” 一行人来到大祭师的家,一座圆形的土堡,看起来工艺并不好,墙面很粗糙。 祝凌野已经被放出来了,正在堂屋内坐着,头发凌乱,眼下青黑,胡子拉碴的,倒是没看到伤。 祝凌野看到几人被热情的迎进来的时候惊讶得呆住了,冲到谢宁渊面前着急的问道:“哥,你没事吧?” 谢宁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回了他一句,“没事。” 祝凌野听着声音不对,正在疑惑的时候看见那个浑身鹰毛的人用他哥的声音说了一句,“莫闹。” 祝凌野知道他们必然做了什么才让这些野人如此恭敬,于是顺从的退到了一边,不在言语。 大祭师上前说道:“鹰神请上坐。” 温奉玄依言坐了上去,其余人也依次落了座。 温奉玄开口道:“你们诚心侍奉,本座会保你们无病无灾,丰衣足食。” 大祭师闻言连忙跪拜,“多谢鹰神。”后面的人跟着跪下了,“多谢鹰神。” 此地不宜久留,祝颂便问起了易康宁的事,“我看着这日头倒是想起了四十三年前人间那场旱灾,不知道大祭师还有没有印象?” 岂不料一听这话,大祭师浑身抖了一下,“鹰神恕罪。” 祝颂冷声追问道:“你们何罪之有?细细说来,鹰神喜欢的诚实的人,若有半分虚言,鹰神便会降下无边怒火,让人间重现灾难。” “别别别,鹰神别动怒,我说我说。”大祭师连忙摆手,随即面色灰败的叹了口气,“我早知这天会来的。” 祝颂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休要多言废话。” “是。”大祭师惧怕的应了一声,这才说了起来,“四十三年前,天干大旱,热死了好几个人,我们便开坛祈雨,每次用一个幼童作为祭品,一连祭祀了一个月,一直都没有出过差错。 三十二天的时候,埃里家的达索被鹰神选中,成为了第三十二个祭品。 可那天晚上,达索却被他家中的兄弟姐妹给放走了。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追也追不到了。 祭品跑了,是莫大的失误,但请鹰神看在我们后来将达索的兄弟姐妹全部献祭后,饶过我们一次。” 祝颂听得心惊,但又强行压下了,随即又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祭品跑了的不止这一次吧。” 大热的天大祭师冷汗都出来了,低声应道:“是,十年前有个外来人,也跑了。” 祝颂大声骂道:“蠢货!” 大祭师被吓得浑身一抖,俯首道:“鹰神息怒。” 温奉玄懒散散的回道:“这点小事神使处理了就是。” 大祭师转而向祝颂说道:“请神使在给我们一次机会。” 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祝颂也不在吓他了,冷声道:“我问你答,若有一句不实,本神使便要降罪。” 大祭师赶紧应道:“我断不敢欺瞒神使。” 祝颂问道:“逃跑的达索今年几岁?” 大祭师道:“他逃跑的时候四岁,过了四十三年,如今四十有七了。” 第65章 祝颂又问道:“达索家中兄弟姐妹几人?” 大祭师回道:“一共六人。” “全祭祀了?” 大祭司回道:“是,我们发现达索逃跑的当天就把埃里家的六个孩子全部献给了鹰神。” 祝颂强忍着心中的暴躁,又问道:“那六个孩子当年多大?” 这大祭祀记不清楚了,还回身问了人,好一会儿才有了答案,“老大十四,老二十二,老三和老四九岁,老五八岁,老六六岁。” 祝颂皱眉问道:“一母同胞?” 大祭司回道:“回神使,不是,当年族里有两个妇人死了丈夫又带着孩子没有人要,就被埃里捡回去了,只有达索是埃里亲生的。” 这还差不多。 祝颂又问道:“埃里呢?” 大祭司回道:“当年大灾最先就热死了。” 祝颂皱眉,“那他捡回去的两个妇人呢?” 大祭司回道:“六个孩子献给了鹰神的那天,在家中上吊,死了。” 祝颂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用什么方法帮助达索逃跑的?” 大祭司道:“他们趁着夜色,爬到悬崖上,把达索放了,跟达索身形相仿的老六替代他绑了上去,所以我们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人跑了。” 祝颂又问道:“悬崖边老鹰那么多,达索能全须全尾的跑掉?” 大祭司回道:“那一年,老鹰们都飞走了,所以我们才揣测是鹰神发了怒,每日祭祀,恳请鹰神原谅。” 大干旱,人都没有吃的,老鹰就更没有吃的了,所以全部离开了。祝颂在心里暗骂,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竟然不知道还以为是鹰神发怒,坑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孩子。 大祭司还说了些别的,但祝颂都不关心了,只是去看了温奉玄,用眼神问他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温奉玄并没有给祝颂答案,而是懒洋洋的朝大祭司挥了挥手,“本座午休时间到了,你们先出去候着吧。”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大祭司不疑有他,恭敬的应了一声就带着人退出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祝颂加了一句,“鹰神喜静,你们走远些莫要打扰。” “是。” 等大祭司走远了,温奉玄才朝谢宁渊使了个眼色,谢宁渊赶紧过去关了门,守在门边盯着大祭司一等人的动向。 祝颂道:“我们得赶紧走,他们非要见鹰神必然是有事相求。” 温奉玄点头,“现在的线索足够了吗?” 祝颂分析道:“现在可以确定易康宁就是达索,就是不知道他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们都去哪里了?”温奉玄想着易康宁的问题,“他知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祝颂合理猜测,“就算当年不知道,后面应该也猜到了。” 温奉玄敛着眉,表情严肃,“若是知道的话,那答案就是死了。什么数字能代表人死了呢?” 答案显而易见。 “年龄。” 既然找到了答案,那现在就剩怎么离开的问题了。 祝凌望想得简单,“都是神祇了,未必他们还敢拦不成。” 祝颂道:“就因为是神祇,所以他们必然要得到些什么。这里的人冥顽未开智,但也不是傻子,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想个对策。” 几人商量了一番,定下了计划。 谢宁渊出了门与大祭司说道:“鹰神不能在凡间久待,你们有什么愿望,一并说了,鹰神会给你们实现的。” 所有野人大喜过望,“谢谢鹰神。”“谢谢鹰神。” 谢宁渊道:“为了防止泄露天机,大祭司收集所有人的愿望,呈给鹰神。” 大祭司忙不迭的点头,“是。” 谢宁渊叮嘱道:“要快,鹰神的时间不多,要是错过了就得等下次了。” 大祭司应道:“很快很快。” 谢宁渊说完就转身走了。 短短一炷香后大祭司就匆匆来了,一进门就跪伏于地,“鹰神,我们想要长生不老,无病无灾,丰衣足食。” 温奉玄垂眸看他,神情悲悯,“所求皆应。” 大祭司连连说道:“多谢鹰神,多谢鹰神。” 温奉玄继续说道:“此处荒凉不堪,艰苦异常,丰衣足食难以实现,你回去告诉他们,从家中找出不用的物件放于门外,今夜子时神鹰会用它点石成金的本事将你们放在门口的物件变成金子。你们拿着这些钱去往富庶之地安家。” 祝颂开始画大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遍地奴仆,娇妻美妾成群。” 大祭司听得激动不已,“多谢鹰神,我马上就去通知他们。” 温奉玄又道:“神鹰不喜见人,你们放好物品后就关门息声,切不可打扰。若是惊扰了它,发起脾气来,本座也劝不了。” 大祭司连声应道:“是,是。” 温奉玄道:“都去准备吧。” “是。” 大祭司急匆匆的走了,谢宁渊暗中盯着他。 大祭司把这消息散出去之后,野人们很快就各自回家了,忙得不可开交。温奉玄一行借口巡视到处转了起来,野人们开始还与他打招呼,但后来一个个的搬东西搬急眼了,也没人在意他了。 于是趁着天黑,一行人悄悄的离开了苦刹族,没有惊动一个人。 急匆匆的走出野人林,之前骑来的马还在,提着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骑马回到客栈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祝颂回到房间里将密码筒拿出来,因为他手腕有伤,就让祝凌野拧密码。 “十四、十二、九、九、八、六” 但在最后一个密码的时候卡住了,“当年死去的只有六个人,密码却是七个数字。” 温奉玄合理的猜测,“最后一个是易康宁自己吧。” 祝颂知道最后一个是易康宁自己,但问题是易康宁给自己的设定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不会是五十七,易康宁被捕之前他这密码筒就已经做好了,他不会预料到自己那个时候会死。” 祝凌野却有不同的看法,“那也不一定吧,了寂方丈不就给人断过命吗,假如易康宁也被人断过命,知道自己只能活到五十七呢。” 说话的时候祝凌野瞟了一眼温奉玄,这就是现成的例子。 他这样说难免让祝颂想起了了寂方丈对温奉玄的预言,心情瞬间就不好了,斩钉截铁的回了他,“不会。” 温奉玄道:“我觉得凌野说得有道理,易康宁的密码筒必然是在他死前才会交出来,他在临死前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 祝颂没有过多的争辩,“那就试试。” 在祝凌野要拧上去的时候,梨秋桐突然问了句,“这密码筒有次数限制吗?” 祝颂道:“一般有三次机会。” 既然有三次机会,那就不用犹豫了,祝凌野将最后一个数字拧到了五十七。 所有人屏息以待,但无事发生,密码筒没有被打开。 祝凌野骂了一句,“竟然不是五十七。” 沉默了片刻,祝颂分析道:“最后一个密码应该是达索的死亡时间,而非易康宁。” 易康宁是后来的顶替的身份,在他丢弃掉达索的身份时,达索就死了。 那现在就是要找到达索是什么时候顶替易康宁的。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祝凌野道:“这还用说嘛,肯定是六岁的时候。易康宁是六岁被找回去的嘛。” 没有足够的线索支撑,只能挨个试。 但,六,也不对。 三次机会只有最后一次了,祝凌野皱了眉,“这太扯了吧,六也不对。” 温奉玄道:“那就说明并不是一顶替就被找回去了。” 祝颂垂眸思忖片刻后看向了梨秋桐,“四岁和六岁相差大吗?” 梨秋桐回道:“人的五官在年龄越小的时候差异越大,刚出生和一岁、两岁时相差很大,越往后相差就越小了,四岁和六岁差别不算特别大。” 祝颂问道:“至少父母是能认出来的?” 梨秋桐道:“五官改变不算太大。” 祝颂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其实达索一来到甘宁就遇上了真正的易康宁,易康宁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在当时那种艰苦的环境下根本没坚持多久就死了,达索就冒了易康宁的身份,但他之所以没有回去,是因为当时的他和易康宁身型外貌相差很大,所以他特意等了两年。” 祝凌野持不同的意见,“万一易康宁活了一年,等达索五岁的时候才死的呢?” 这种当事人都死绝了的事谁也不敢打包票。 但祝颂相信他的判断。 温奉玄也道:“我也觉得是四岁。” 祝凌野妥协了,“那就四岁吧。” 密码拧到四,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的盯着密码筒,大气都不敢出。 ‘咔嚓’一声。 第66章 开了。 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祝凌野朝祝颂竖起了大拇指,“哥,还是你厉害。” 密码筒打开了,祝颂也有心情跟他说笑了,“开玩笑,我是谁。” 祝凌野真心实意的夸他,“是大理寺最年轻最能干的破案神手。” 祝颂笑了两句,“好听,爱听,多说。” 祝凌野迫不及待的盯着密码筒内部,“拿出看看写的啥。” 密码筒中放着一张卷起来的白纸,上面捆着金色的丝线,丝线系的死结解不开,最后是拿剪刀剪开的。 祝凌野将纸展开放在桌子上,大家都围过去看。 ‘园子里长了很多白菜,挑出最好的那颗,绑上金丝线,卖个好价钱。 老虎的宝贝掉了,老是哭。把白菜给它,它会回赠礼物。 带着老虎的宝贝,终于来到了森林。 好多漂亮的鹿蹄伞菇,真漂亮! 采一朵,采两朵,采三朵..... 放心采,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几人看得齐齐皱眉,祝凌野直接爆了粗口,“我去,又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代指,直接写不行啊,又要猜猜猜,真烦人。” “看起来应该就是易康宁在京中与他靠山的具体交易了。”祝颂说着下意识的去看温奉玄,却见温奉玄直直的盯着纸面,眼眸震惊又狂喜,强烈的情绪让他的手都止不住的颤了起来。 “公子,你怎么了?”祝颂疑惑的问道。 温奉玄快速的回过神,手握成拳,温声解释道:“哦,没事,只是想起易康宁在冀州所为,颇为气愤。” 祝颂不疑有他,“事情已经办完了,我打算近日便回京了。” 温奉玄点了头,没有说什么。 祝颂道:“不过走之前,还得把苦刹族的愿望给他们达成了来。” 祝凌野好奇的问道:“嗯?” 祝颂吩咐他道:“去通知官府,带兵去把苦刹族端了。” 祝凌野一听就来精神了,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这我愿意,我亲自带兵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神兵天降。” 祝颂叮嘱道:“记住要遮掩公子的痕迹。” 祝凌野拍着胸脯,“放心,包我身上。” “去吧。” 祝凌野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祝颂道:“辛苦这么久,都先回去休息吧。” “好。” 几人都没有异议,各自回屋了。 祝颂刚躺下,门就被敲响了,他打着呵欠问了一句,“谁啊?” “我,梨秋桐。” 祝颂起身给他开了门,“有事?” 梨秋桐回道:“该换药了。” “辛苦你了。”祝颂侧身让开了路。 祝颂坐在椅子上,梨秋桐给他的手腕换药,祝颂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梨秋桐的脸上。 真的跟苏梨太像了。 祝颂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冀州的时候,苏梨给他治小腿场景,完全一模一样。 祝颂好奇的问道:“你家中可有兄弟?” 梨秋桐回道:“幼年就入了宫,记不得了。” 祝颂问道:“那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梨秋桐回道:“没有谁教,公子身体不好,又没有太医来治,为了活命就偷了几本医书,摸索着就会了。” 梨秋桐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但祝颂听得异常揪心,一时间也没心情问别的了。 是不是苏梨的兄弟,也没那么重要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又精神抖索了。一出门就看到祝凌野在楼下大堂坐着吃饭,一群衙役在旁边使劲的吹捧他,祝凌野傲得跟只长颈鹿似的,脖子都快伸到天上了。 祝颂下了楼,祝凌野喊了他一声,“哥。” 衙役们分了一半过来又吹捧起祝颂来,祝颂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彩虹屁,问了祝凌野,“这是怎么回事?” 祝凌野自信满满的回道:“我带着他们去苦刹族,我一箭就震慑住了大祭司,他们被我的英姿折服,非要跟着我。” 祝颂下了逐客令,与衙役们说道:“此事既已了结,都回去吧。” 衙役们面色为难,祝颂见有隐情,“说,到底怎么回事?” 衙役们回道:“知县让我们来请教祝大人,抓回去的那些人要怎么处置?” 祝凌野的脖子收回来了,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们是为了这事来的?” 衙役们缩着脖子不说话了,祝颂问道:“知县人呢?” 祝凌野接了话回道:“从马上摔下来,接骨去了。” 祝颂皱了眉,与衙役们说道:“没有主意就上书,问知府,巡抚,总督。” 衙役们面面相觑,祝颂知道他们怕交不了差,“就说是我说的,他有意见就叫他来找我。” 衙役们这才道了谢走了。 祝凌野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祝颂没有给他悲春伤秋的时间,“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回京。” 祝凌野有些诧异,“这么快,不是说让知县来问你吗?我看他摔得那么严重,估计今天连医馆都出不了。” 祝颂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祝凌野有些不确定,“你又是骗他们的?” 想着到底是亲弟弟,祝颂耐着心给他解释,“活人祭祀,谋害重臣,都是诛九族的重罪,但苦刹族人这么多,知县拿不定主意自然会上书知府,可此事又经了我们的手,他来问我们只是一种人情。” “哦。” 看着祝凌野似懂非懂的,不过祝颂解释过了也无所谓了。 第49章 谜底1 晚上, 祝颂正要睡觉的时候门又被敲响了,开门一看又是梨秋桐。 梨秋桐手里拿了个包裹,祝颂问道:“这是?” 梨秋桐道:“公子让我给你送的药。” 祝颂侧身让开, 梨秋桐走进屋中,将包裹打开,里头尽是些瓶瓶罐罐,上面贴着标签。祝颂看了过去尽是些什么补气丸,生肌膏之类的。 梨秋桐拿起罐子挨个与他解释, “补气丸每日吃两粒, 最好早晚各吃一粒。伤口结痂后涂生肌膏, 每日睡觉前涂,涂了之后不要穿衣。其他的补血丸每日吃一粒就行。” “不要穿衣?” “所以睡觉之前涂。” 祝颂点了头, 梨秋桐又叮嘱了些别的, 祝颂都一一记下了。 梨秋桐说完就走了, 祝颂看着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心下颇为熨帖。 熨帖的后果就是祝颂罕见的失眠了,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早上顶着黑眼圈与温奉玄道别。 温奉玄此次出京是去苏州休养的,定然不能和祝颂一道回京。 祝颂道:“公子此去苏州大约多久会回京?” 温奉玄回道:“少则月余, 多则半载。” 半载?祝颂当即就在想了,那毒发的时候怎么办?但这话现在他又说不出来,整个人急得不行。 温奉玄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 祝颂找补道:“易康宁的事还未结束,想着公子以后不能一起破案, 心里有些遗憾。” 温奉玄微微笑着, “雅风才思敏捷,定能速破疑案。” 要在平常祝颂听到夸他的话,必然要傲气两句的, 但现在他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只小心问道:“殿下,能否尽快回京?” 温奉玄虽面有疑惑,但还是点了头,“我尽快。”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眼看日头渐大,不得已止了话头,两人就此分道。 祝颂双手有伤骑不了马,所以还跟来时一样坐的马车。 温奉玄三人站在走廊上看着祝颂的马车越走越远,直至出了城。 谢宁渊问道:“公子,我们何时回京?” 温奉玄回道,“入夜就走。” 梨秋桐看向谢宁渊,“去安排几个人扮做我们的样子去苏州。” 谢宁渊点了头就去了。 两人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屋。 打开门一股风吹来,将桌上的纸张吹得飞了起来,飞到了温奉玄的面前,温奉玄伸手接住了,上面是他誊写的是易康宁的睡前小故事。 梨秋桐看着温奉玄的神色,“公子可是有想法了?” 温奉玄盯着纸面上的内容,似是想到什么,眼神逐渐冰冷,“有时候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好处。” 祝颂走了五天,终于是到了京城。出去九死一生回来,现下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颇为动容。 祝颂十分感触的叹道:“纵使万里河山风光无限,也比不上家里啊。” “是啊是啊。”祝凌野附和着,为了让想家的大哥快点到家,祝凌野默默的加快了抽马的频率,车轮快速的转动起来,没一会儿就到了祝府。 祝颂一进家门,家丁们看着他十分欣喜,“大爷回来啦。”“大爷回来啦。” 奔走相告,场面十分热闹。 祝凌野见状九分有十分的不快,“一起回来的,怎么没人欢迎我啊。” 第67章 祝颂笑了笑,“你留下来慢慢享受这份热闹吧,我去躺会儿。” 祝颂回了房,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正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家丁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大爷,张大人来了。” 祝颂觉得诧异,“哪个张大人?” 家丁回道:“张挽平张大人。” 祝颂皱眉,他来干什么? 祝颂开了门,家丁又继续说道:“张夫人和张大小姐也来了,是否要给夫人送个信?” 刚一到家祝颂就得知孟晓荷两天前又去相国寺祈福了,祝颂连忙制止了他,“可别。” 家丁应了一声,祝颂又问道:“他们来干嘛来了?” 家丁回道:“来探望大爷的。” 祝颂不明白,“好端端的,来探望我干什么?” 家丁回道:“大爷不是受伤了吗?他们自然是来探病的。” 这话听得祝颂更疑惑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家丁回道:“京中都传遍了啊。” 祝颂心中一凛,随即问道:“什么都传遍了?” 家丁解释道:“两天前苏州总督来了信,说大爷在甘宁乡发现了野人族,还被野人抓了差点活祭了,夫人知道了忧心不已,这才去了相国寺为大爷祈福。” 虽然祝颂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但其实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这么丢脸的事,还在京城传遍了? 纵然心中万分抵触,但祝颂还是接上了客。 祝颂一进门,张挽平一家人就站了起来,“贤侄,身体可还好?” 祝颂勉强的笑了笑,“多谢伯父挂念,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张挽平道:“没事就好。我带了些鹿茸和人参来,多补补气血。” 祝颂心想,这传言传得这么具体吗?连失血过多的都知道? 闲话间,顾怀予和瞿洲白前后脚也来了。 几人互相见了礼,顾怀予担忧的看向祝颂,“你怎么样了?苏州那边上的折子,说你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祝颂连忙为自己正名,“没有,那些苦刹族的耍阴招,方圆三里全是迷药,我就是不小心才中了招。” 祝凌野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要不是他们用迷药,我们才不会被抓呢。” 张挽平好奇的问道:“贤侄外出找苏神医,怎么会找到野人林去?” 祝颂面不改色的解释道:“我途径甘宁的时候听到有野人,心下好奇,就想着去瞧瞧野人长什么样子。” 祝凌野附和道:“是啊是啊,没想到那些野人这么警惕,老远就设置了迷药。” 张挽平又问道:“那贤侄可曾找到苏神医了?” 祝颂回道:“没有,从苦刹族逃出来后,心下也释然了,除了生死都是小事,疤痕不疤痕的就随缘吧。” 几人又闲话了几句,听到厅外传来一道爽朗又急促的声音,“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 一听这声音祝颂就纳闷了,不是没叫人去通知她吗? 孟晓荷走进厅中,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贵妇人,看着大约二十来岁,长得尤为漂亮,只是眉间拢着一层愁云,看着有一种忧郁的美感。 孟晓荷介绍道:“这位是瑾王妃。” 瑾王爱护瑾王妃得紧,瑾王妃生性喜静,性子高冷,他便从来不让瑾王妃外出应酬,也不许任何人去打扰瑾王妃,所以京中见过瑾王妃的人少之又少。 至少在这个屋中,在今天之前,除了孟晓荷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他。 一听是瑾王妃,大家都起身行了礼,瑾王妃倒没有传闻中的冷漠,还一一点了头回应,只是看着略微有些局促,好似很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孟晓荷招呼着丫鬟给换了茶,拉着瑾王妃挨着张夫人坐下了,孟晓荷话多,几句话就逗得瑾王妃浅笑了起来。 坐了一会儿,孟晓荷突然起身向祝颂介绍起来,“这位就是你张家妹妹,名唤张绮云。” 祝颂点了点头,“张妹妹。” 张绮云也客套的喊了声,“祝大哥。” 孟晓荷挨个介绍过去,“这是顾怀予,瞿洲白。” 张绮云一一见礼,“顾大哥。”“瞿大哥。” 视线在扫过瞿洲白的时候略微顿了顿,随即垂下了眼眸,坐了回去,安安静静的,看着很是乖巧。 孟晓荷笑呵呵的,“以后多走动走动就熟络了,今晚大家都别走了,都留下来吃晚饭。” 话音刚落,便听瑾王的声音传了进来,“看来本王来的正是时候,不然连晚饭都得自己一个人吃了。” 众人齐齐起身见礼,“参见王爷。” 瑾王随手一抬,“不必多礼,都坐吧。”说着话就大步朝瑾王妃走了过去,瑾王妃起了身没有上前,却亲昵的拉住了瑾王的手。 “你怎么来了?” 瑾王笑道:“你在这儿呢,我能不来吗?” 所有人都在看他俩,瑾王妃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瑾王见状轻咳了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大家赶紧收回了视线,闲话了起来。 瑾王低声问了瑾王妃,“想留下吃饭,还是回家吃饭?” 瑾王妃的声音也很低,“我想留下。” 瑾王点头,“行,那就留下。” 两人这才落了座,瑾王看向祝颂,“雅风伤势如何了?” 虽然之前林家的事情,大家都说祝颂把瑾王得罪了,但现在看来,瑾王倒是没那么小气。 祝颂笑着回道:“多谢王爷关心,本就是皮外伤,养了几天,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瑾王道:“你可不知道,这两天京城全在说这个事。你也是胆大,荒无人烟的密林都敢闯。” 孟晓荷接了话道:“就是,我一听这个事吓得一晚上没睡。” 这时瑾王妃拍了拍孟晓荷的手,像是安抚,这让祝颂十分疑惑,他娘什么时候跟瑾王妃这么好了? 顾怀予闲话道:“当初还是该听我的,遣人出去找,也不用受这么老多罪了。” 瞿洲白附和道:“就是就是。” 祝颂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哎哟,这么热闹啊。” 肃王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在他身后是没有跑赢的家丁,此时正委屈巴巴的盯着祝颂。祝颂朝他使了个眼色,家丁便退下去了。 大家又起身行礼,肃王随意的摆摆手,自在的当在自己的家一般,“都坐吧。” 祝颂与孟晓荷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他来干什么? 肃王扫了一眼屋内众人,“祝少卿面子果然大,受个伤连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皇嫂都来探望了。” 瑾王毫不留情的刺了他一句,“好久没看到三弟了,听说前些日子三弟被父皇训斥了,惹得父皇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西域进贡的琉璃盏都给摔了。” 肃王没好气的道:“莫须有的事,不知道二皇兄从哪里道听途说来坏我名声。” 瑾王不疾不徐的笑道:“三弟说是莫须有就是莫须有吧,我那天估计是听错了,大概父皇是在骂别人吧。” 肃王道:“耳朵不好就去治,祝少卿不是出京去找神医了吗?正好给二皇兄治治。” 瑾王道:“不知道神医能不能治脸皮厚的毛病,也给三弟看看。” 眼看两人就要当众骂起来了,孟晓荷赶紧打圆场扯开了话题,“天气热厨房做了些冰镇杨梅汤,大家尝尝味道怎么样。” 说完就吩咐丫鬟端杨梅汤上来,众人尝过之后都说不错,只有肃王点评道:“太过酸涩,冰气也不足,不够可口。” 瑾王看了他一眼,“三弟这么挑剔,就该待在家里别出门。” 肃王道:“做得不好,我说两句还不行了,二皇兄没必要这么尖酸刻薄。” 瑾王笑道:“我有没有尖酸刻薄另说,三弟到祝家来做客,这般不礼貌,若是被父皇知道,只怕三弟又要挨训了。” 肃王道:“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小事还要告到父皇面前去。” 瑾王毫不相让,“小孩子都知道要讲礼貌。” 肃王道:“讲礼貌不是说瞎话吧。” 肃王和瑾王不合已久,常有争论,但像现在这样尴尬的还是头一遭,孟晓荷跟祝颂互相使眼色,最终还是祝颂开口意图结束两人的争吵。 “多谢肃王爷前来探望,颂感激不尽。招待不周,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肃王看着他笑了一声,“好说好说,听说你别野人吊起来放了血,还被绑到悬崖上喂鹰,这样都没事,真是命大。” 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但祝颂还是面带笑意的回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顾怀予接了话道:“雅风吉人自有天相,遇难也能逢凶化吉。” 瞿洲白也附和道:“是啊,当时我听说这事的时候都惊得一身的汗,还好平安归来了。” 瑾王也说道:“祝大人平素就谨言慎行,与人为善,自然福泽深厚。” 第68章 说话间家丁又来报了,“夫人,宋大人,国舅爷来了。” “请进来。”孟晓荷心里快烦死了,面上却还要笑呵呵的。 祝颂听到这话就心烦,看向了孟晓荷,见孟晓荷也一脸懵逼的样子又看向了顾怀予,顾怀予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很快一大群人就进来了,整个大厅顿时更加热闹了,跟举办宴会似的。 所有人美其名曰都是来看望祝颂的,结果客套话还没说上两句,就演变成了肃王一派和瑾王一派的口水战。 祝颂他们几个中立派话也不知道怎么接,明明是主人家,反倒像是来做客的,肃王还时不时的就要刺祝颂一两句,祝颂陪着笑也不接茬。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亥时,由于临时来了这么多人,厨房饭菜也没有准备充足,上菜上慢了点,被肃王挑了刺,又跟瑾王对骂了一阵。 等到终于把人送走了,祝颂几人差点放鞭炮庆祝。 祝颂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太匪夷所思了。” 顾怀予道:“之前你把肃王给得罪了,专门来找你茬的,幸好今天有瑾王在,还能压制他。” 虽然顾怀予说得没错,不过这话祝颂实在不爱听,什么叫他把肃王得罪了,他公事公办,要不是肃王自己贪污受贿,他能查到证据吗,现在还搞得像他有错一样。 顾怀予一看祝颂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与他说道:“也不仅仅是你,这段时间肃王心情不好,只要不是他的人,挨个都在找麻烦,皇上也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堂这段时间乌烟瘴气的。” 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说话都推心置腹的。 瞿洲白也叫苦,“就是,我这段时间白头发都长了好几根,我爹都在说肃王看着就要上位了。我们是不是也要有点什么动作,不然等肃王真上位了,以他那小肚鸡肠的肚量,我们指定要玩完。” 祝颂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等他上位了,我就辞官,现在要我跟他沆瀣一气,我宁愿死。” 顾怀予安抚他道:“好了好了,也没那么急,现在瑾王势头也不小,谁能赢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祝颂心想,要是温奉玄身体正常就好了,就没那么多糟心事了。不过,若是温奉玄身体正常,估计太子位也轮不到他。 顾怀予拐了他一下,“你发什么呆呢?” 祝颂随口回道:“糟心,放空一下。” 顾怀予笑道:“别糟心了,至少你最近这段时间还能在家好好休息。” “可别休息了。”祝颂被今天的事搞出心理阴影了,“我明天一定会准时去大理寺的。” “去什么大理寺啊。”孟晓荷端着点心过来,“今天张姑娘见了,感觉怎么样?要是不满意,明天又给你安排别的。趁这段时间有空,赶紧把婚事定下来,再拖下去又不知道拖成什么时候了。” 祝颂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她,“我现在对成亲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成亲要什么兴趣?”孟晓荷将桂花糕放在桌子上,“你遇到喜欢的自然就有兴趣了。” 祝颂道:“不会。” 孟晓荷狐疑的盯着祝颂,“你到底怎么回事?” 祝颂不想过多的谈论此事,敷衍道:“不想就是不想,什么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我回去睡觉了。” 祝颂说完就走了,顾怀予喊了他一声,“祝颂。” 祝颂站在门口回头看他,顾怀予问道:“明天真去上值?” 祝颂回道:“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怀予笑了笑,“行,那明天再说。” 祝颂走了,顾怀予和瞿洲白也起身告辞,祝凌野打着呵欠要回房睡觉,被孟晓荷拉住了,“你跟娘说,你哥到底怎么回事?” 祝凌野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怎么回事?” 孟晓荷慧眼如炬,“之前他虽然也不愿意相亲,但从不抵触成亲,你们在外头发生什么了?” “啊?”祝凌野皱了眉,完全不理解孟晓荷的意思,“有吗?我哥不一直这样吗?” “绝对不是,他以前觉得不是这样的。”孟晓荷十分肯定,“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啊?”祝凌野惊讶出声,“谁啊?” “我问你呢。”孟晓荷有些无语,差点就上手打人了。 祝凌野道:“我没有发现呐。” 孟晓荷道:“绝对不可能,你在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你哥对谁特别不一样?” “特别不一样?”祝凌野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唯一能称得上不一样的,也就只有太子了吧,不过接近太子是为了从东宫把假贡品换回来啊。 祝颂喜欢温奉玄? 祝凌野想到这种场面就后背发麻,一阵恶寒,他哥要是喜欢太子,他把太极殿吃了。 “没有,这段时间忙得跟狗似的,哪有那时间啊。娘,你就别多想了,我哥今天估计就是心情不好,过几天就好了。” 本来他们之前出京的真实意图就没有告诉孟晓荷,祝凌野现在也不可能说他们一直跟太子在一起。 孟晓荷还是不太信,但听祝凌野这么说,又觉得有道理,便没有在问下去,“行了,去睡觉吧。” “娘也早点休息。” 最近礼部在为秋闱做准备,忙得不行,祝旌琛一直到子时才到家,一回家听到今天发生的事狠骂了肃王两句,被孟晓荷嫌弃声音大给息声了。 第二天一大早,祝颂就去了大理寺。来得太早,大理寺除了守夜的衙役一个人没有,祝颂就打算吃了早饭在去睡个回笼觉。 守夜的衙役此时也正在吃早饭,看到祝颂很是惊讶,“大人,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好了?” 就连厨师长听到祝颂来了,都还出来看了,“祝大人。” 祝颂摆摆手,“别看了,只是被野人抓了,又不是变成野人了。” 衙役们嘿嘿的笑道:“就是有点好奇,竟然真的有野人。” “该干嘛干嘛。”祝颂一点也不想在提起这些事了,拿了两包子就走了。 回笼觉睡到了中午,顾怀予这段时间也很忙,天天去京兆府查卷宗,一整天都不见人。不过今天下午的时候顾怀予回来了,祝颂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结果就是问此次出京的结果。 祝颂将结果跟他说了,不过线索太少,顾怀予也没有解出其中的意思,此事便暂时搁置了。 祝颂早出晚归了五天,终于等到这阵风过去了,养了这么久他手腕上的伤也已经全好了。用了梨秋桐的药,甚至连一点伤疤也没有留下。 一直到第六天,大理寺就来活了。 是从京兆府移交上来的一桩银钱失窃案。 悬音阁夏至姑娘报的案,她的两个银锭子四十两银子不见了。之所以会移交到大理寺,则是京兆府查出丢的不是普通的银子,而是官银。 众所周知,官银是不能在民间流通使用的,使用官银是违法的,是足以杀头的大罪。 能接触到官银的必然是朝廷官员,所以这事移交到了大理寺。 第50章 谜底2 祝颂翻看了卷宗, 之前是京兆府王捕头承办的。丢钱的案子很难查,银子都长一个样,偷钱的人也不会一直留着不用, 转几道手就没戏了,所以王捕头的卷宗写得很简单,只调查了夏至最近的接触的人。 夏至是悬音阁有名的歌姬,每日接待的客人皆为权贵,数量倒是不多, 每日多则两三位, 少则一位。 祝颂看着卷宗上的名单, 全都认识,这也是京兆府在得知丢失的是官银后急不可耐的移交到大理寺的原因。 不过对于祝颂来说, 丢的银子被谁偷了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现在重要的是丢失的两锭官银是从哪里来的? 祝颂当即传了夏至到大理寺问话。 这事京兆府没有声张, 连夏至本人都不知道她丢的那两锭银子是官银,所以今日她被大理寺传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夏至来到大理寺,在前厅见了祝颂,福身行礼, “民女夏至见过祝大人,不知道祝大人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祝颂摆摆手,“坐。” 夏至抬眸看了他一眼, 到右侧坐下。 祝颂说道:“三天前你到京兆府报案,说你丢了两个银锭子, 共计四十两, 可有此事?” 夏至回道:“是。” 祝颂点了头,“这个案子今日一大早移交到了大理寺,本官有几个问题问你, 你如实回答。” 夏至回道:“是。” 祝颂问她,“这四十两银子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这话听着就不对劲,夏至谨慎的问道:“祝大人,可是这银子有何不妥?” 祝颂道:“例行询问,你回答便是。” 夏至垂眸想了想,这才说了起来。 “一个月前,天刚刚亮,一个醉酒的男子来到悬音阁,一进门就大声吵嚷。他长得很难看,嗓门又大,粗布麻衣穿得很寒酸。 第69章 悬音阁虽然白天也开门,但客人还是晚上多,前一天晚上客人又格外的多,阁里的姐妹睡得晚,早上都在补觉。我以为他是来闹事的,便喊了人要将他赶出去,但是他一出手就是四十两银子,于是我便亲自接待了他。 我给他弹了一曲《高山流水》,他说不好听,我又给他弹了一曲《广陵散》,这次他没有不满了,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一直睡到了晚上,恰好阁里有人闹事,我前去处理。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问了小二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我们老板去扬州还没回来,阁里收入都是由我保管,但那两个银锭子看着格外不同,我便另行收捡,放在我梳妆匣子的隔间里。 平时我很少打开隔间,三天前我的耳坠掉了一只,我到处找,这才发现那两个银锭子不见了。” 祝颂又问道:“他后面还去过悬音阁吗?” 夏至摇头,“没有。” 祝颂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夏至还是摇头,“不知道,他醉得厉害,我们总共只说了几句话。” “哪几句?” 夏至垂眸又想了一会儿,才回道:“他进门的时候说‘会唱曲的有没有?小爷我今天高兴,要听曲。’ 我过去就招呼小二,‘哪里来的醉鬼,赶出去。’ 他说,‘醉鬼说得没错,不过醉鬼有钱。’ 说完他就把银锭子拿了出来。 我怕是假的,还让小二验证,期间他也只是坐着等,一句话没说。 验证完是真的,我才迎了上去,‘不好意思客官,女人家眼皮子浅,你别见气。’ 他也确实没生气,只是问,‘能听曲了不?’ 我将他请上二楼,我问他要听什么曲,他回,‘看着弹吧。’ 我就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刚开头他就说,‘这个不好听,换一个。’ 就说了这些。” 祝颂点了头,“配合画师把那个男人的像画下来。” 夏至问道:“祝大人,那个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祝颂安抚她道:“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有进展了会通知你的,不要着急。” 夏至点了头,没有在多说。祝颂叫来张画师,让夏至配合着画像去了。 中午,顾怀予回来了,两人在公厨吃饭时闲聊。顾怀予问道:“官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祝颂道:“这才刚开始呢,哪那么快。” 顾怀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祝颂瞧见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顾怀予摇摇头,“不好说,说了你也不听。” 祝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最好别说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顾怀予还是要说,“我记得你今年不是本命年啊,怎么运气这么不好?” 祝颂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不叫运气不好,这叫忠于职守。” 顾怀予道:“就知道你不爱听。” 祝颂“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他明白顾怀予的意思,此事恐怕又跟肃王一党脱不了关系,纵观整个京都,也只有肃王一党有这个胆子。 顾怀予叹了口气,“希望是我想错了。” 祝颂倒是无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都已经得罪了,也不怕在得罪一回了。 吃完饭,两人回了大厅,顾怀予问道:“孟姨跟瑾王妃最近走得很近啊。” 祝颂点了头,之前他就问过孟晓荷了,“在相国寺认识的。” 顾怀予微微蹙眉,“之前好像没有听说过瑾王妃还礼佛啊?” 这事祝颂也问了,“我悄悄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 顾怀予道:“放心吧。” 祝颂对他当然放心,不然也不会跟他说了,“是去求子的。” “哦。”顾怀予明白了,“瑾王和瑾王妃成亲好几年了吧?” 祝颂道:“他们成亲挺早的,不过瑾王妃九岁的时候就去了王府,德妃娘娘估计原本存的就是这个心。” 顾怀予道:“瑾王妃好像是德妃娘娘母家远方亲戚家的孩子。” 祝颂对这些事不大关心,听说过但没认真记过,“好像是吧。” 顾怀予对这些事还有印象,“我记得也是十三年前的事。” 祝颂完全想不起来了,摇摇头,“不记得了。” 顾怀予提醒他道:“当时还在猜测王妃家是不是也出了事,所以才被送到京城来的。” 祝颂还是没印象,顾怀予说不下去了,“我去午睡了。” 顾怀予要走,祝颂叫住了他,“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怀予看向他,“想起来了?” “不是这事。”祝颂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记得啊。” 顾怀予有些无奈,“我啊。” 祝颂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没有用。” 顾怀予道:“闲聊要什么用?” 祝颂顿了一下,利落的转移了话题,“我娘跟瑾王妃关系好,是因为瑾王妃头一回去相国寺,晚上做噩梦了,我娘刚好住隔壁,安抚了她之后还给她唱了一首哄孩子的歌。” 顾怀予有些好奇,“哄孩子的歌?” 祝颂道:“就我们小时候常听的那个,什么‘六街灯火闹儿童’那个,小时候你不也总唱嘛。” 顾怀予道:“哦哦,我知道那歌,十几年前京城传唱最广的歌。风靡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在唱。” “这个我真的悄悄跟你说。”祝颂说着就俯身过去,压低了声音。顾怀予想不通一首人尽皆知的儿歌有什么好悄悄的,但还是点了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了。” “我觉得王妃的噩梦有点奇怪。” “嗯?”顾怀予来了兴致,“怎么说?” 祝颂声音压得更低了,“她自从去了相国寺后就老是做同一个梦。” 顾怀予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被魇住了?”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我娘跟我说王妃身边的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而且瑾王特别在乎王妃,底下的人稍微有点没伺候好,就要被重罚。” 顾怀予越听越觉得合理了,“会不会就是被重罚的人心存怨怼,所以对王妃下蛊?” 祝颂摆摆手,“不可能,我特意让我娘问了,整个王府除了瑾王没有一个人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 顾怀予道:“或许有的蛊术不需要生辰八字呢?” “你不是一直奉行只看证据不做猜测嘛。” “闲聊嘛,又不是查案。”顾怀予笑了笑,随即又问道,“那王妃的噩梦是什么?” 祝颂道:“她站在太阳下自杀。” 顾怀予皱眉,“就这样吗?” 祝颂点头,“说是很大很大的太阳,离她很近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她拿着一柄利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然后倒在地上,死了。” “这....”顾怀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也只说了句,“确实是噩梦。” 祝颂道:“所以我娘最近天天陪王妃去相国寺。” 顾怀予道:“缓解了?” 祝颂摇头,“没有,还是天天做这个噩梦。” 顾怀予道:“与其去相国寺,还不如找人解梦。” 祝颂回道:“听说王妃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又害怕解出来是无子之意,就一直没去。” 顾怀予问道:“这事瑾王知道吗?” “不知道。”祝颂说完又猜了一句,“不过我猜应该不知道,不然以瑾王的性子,肯定早就大张旗鼓的解决了。” “也是。”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睡了午觉。午觉起来,张画师的画像刚刚画好。 祝颂拿过来看了,确实是个很丑的人,吊稍眉,三角眼,胡子拉碴,看着就一脸凶相。 夏至问道:“大人可还有事安排?” 祝颂道:“暂时没有。你先回去,此案侦破前你不要出京。” 夏至福了福身,“民女明白。” 夏至走了。祝颂将画像交给衙役,同时下令,“全城搜捕此人。” “是。” 很快,男人的身份就确定了。肖少闲,一个三十五岁游手好闲的赌徒,喜欢喝酒,醉酒就要发酒疯,因调戏妇女进过好几次京兆府的大牢,由于仅限于口头调戏,每回也就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但衙役去他家的时候没有看到人,衙役走访后得知肖少闲已经好几天没见人了,最后从一个走街串巷的小摊贩那得知,肖少闲三天前进了‘久记当铺’就消失了。 “久记当铺?”祝颂听完衙役的汇报,觉得这个名字甚是耳熟。 衙役压低声音回道:“大人,我听说了,这地方明面上是当铺,私底下是个超大的地下赌场。” 一说到地下赌场祝颂就想起来,他是听顾怀予说起过,说这个赌场来头不小野心又大,本来地下赌场就是违法的,可他倒好,短短半年就把京城所有的地下赌场给举报端了,只剩了这么一家,后来也有人举报他,但都平安无事。 第70章 大理寺不管这些,瞿洲白又不爱跟祝颂聊这些,所以祝颂也就听顾怀予闲聊时说过几回,他没往心里去。 祝颂问了衙役,“顾大人今天还去京兆府没有?” 衙役回道:“没有。” 祝颂点了头,去找了顾怀予,问了他关于久记当铺的事。 顾怀予从一众卷宗中抬起头来,“久记当铺犯事了?” 祝颂道:“暂时还没有,只是要进去找个人。” 顾怀予点了头,“具体是谁不知道,大约跟宋家有关系。” 祝颂道:“宋家?那不就是..” “诶。”顾怀予截住了他的话,“没有证据之前可不能这样说。” “行。”祝颂果然不说了,“那我亲自带队去找人。” 顾怀予与他玩笑,“我去也行。” 祝颂笑笑,“算了,这点小事就不劳烦顾大美人了。” 顾怀予摆摆手,催促他道:“赶紧去吧,天都快黑了。” “好嘞。” 祝颂亲自带了人来到了久记当铺,胖胖的掌柜迎了出来,看着挺和善的但说话却不客气,“不知道祝大人这么兴师动众的,是有什么事?” 祝颂面色沉着,拿出肖少闲的画像在掌柜面前展开,“抓人。有人亲眼看到他进了久记当铺,本官例行搜查。” 掌柜并不接茬,“祝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可是正经当铺,就不说店里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说我这门槛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踏进来的。祝大人听信别人一句两句偏颇之词就来我久记当铺耀武扬威,恕我不能答应。” 祝颂维持着正常的语气,“本官没说你不是正经当铺,本官不管你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是价值连城的门槛,既有证人证词,本官自当追查,这是本官职权所在。你要是拒不配合,那本官也只能合理的怀疑你蓄意包庇,狼狈为奸。视同共犯,一同抓捕。” 掌柜不服气,“祝大人这是以权压人啊。” 祝颂没有多与他废话,只问他,“让还是不让?” 掌柜瞪了祝颂好一会儿,“要是没抓到人,祝大人该当如何?” 祝颂冷冷道:“你如此拖延,难道是在与犯人放信,让他逃跑?” “你血口喷人。” 祝颂冷冷的盯着他不说话了,掌柜眼睛都瞪圆了,还是不情不愿的让开了,祝颂扬手一挥,“搜。” 掌柜生闷气不说话,祝颂倒是好整以暇的在当铺里转来转去,四处打量。 掌柜说道:“祝大人别光看,喜欢就掏钱买。” “本官的俸禄可买不起这价值连城的宝贝。”祝颂扫着靠墙的一整排架子,莫名的联想到了他爹书房里的那些烫手山芋,也不知道温奉玄到了苏州没有,几时回京? 没一会儿,衙役们就搜查完毕了。 “大人,没有找到。” 掌柜的连忙说道:“我就说吧,我们可是正经当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祝颂冷声反呛了一句,“阿猫阿狗说谁呢?” 掌柜不说话了,祝颂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带着人走了。 回到大理寺天都快黑了,祝颂吩咐衙役,“继续找,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肖少闲找出来。” 衙役们齐齐应声,“是。” 当天晚上,祝颂睡得正香呢,门被紧急敲响了,祝颂一个鲤鱼打挺起床开了门,门口是大理寺的衙役,看到祝颂一脸兴奋,“大人,人找到了。” 祝颂连忙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大街上。” “嗯?” 衙役解释道:“我们原本打算乔装打扮混到久记当铺的地下赌场里去,但是由于从没有去过这种地方,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进去,我们就在街上游荡了一阵。然后突然听到街上闹腾了起来,我们赶过去一看,就看到肖少闲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 衙役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都说他是被底下赌场的人扔出来的。” 祝颂问道:“肖少闲现在人呢?” 衙役回道:“已经押送回大理寺了。” 祝颂点了头,“行,先回去休息,明早在说。” “是,大人。”衙役转身走了。祝颂打着呵欠看了一眼挂在天上的月亮,大约是刚过子时。 第二天一大早祝颂就到了大理寺,值班的衙役与他打招呼,“祝大人,早。” 祝颂点头,“肖少闲呢?” 衙役回道:“在牢里。” 祝颂道:“提到大堂审讯。” “是。” 祝颂去公厨拿了两包子,边走边吃,吃完刚好到大堂,肖少闲已经在堂内跪着了,看起来昏昏欲睡的,状态不是很好。 祝颂走进去,衙役说道:“大人,人带来了。” 一听这话肖少闲赶紧跪直了身体,朝祝颂说道:“大人,我没犯事啊,我最近都没有调戏妇女了。” 因为他嘴角有伤,说话也不敢把嘴张大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怪。 祝颂坐在堂前,冷眼看着他,一拍惊堂木,吓得肖少闲抖了一下。 “大人,您可别吓唬我啊。” 祝颂问道:“一月前,你去悬音阁寻欢作乐.” 话还没说完,肖少闲就赶紧问道:“大人,寻欢作乐不该抓我啊,抓悬音阁的人啊,这关我什么事?” 衙役冷声喝道:“大人说话,不许打岔。” “哦。”肖少闲应了一声,随即又意识到不对,“不是,我..” 衙役岔了他的话,“闭嘴,听大人说。” 衙役拿着杀威棒,看起来很吓人,肖少闲有些害怕的抿抿嘴,不在说话了。 祝颂继续说道:“一月前,你去悬音阁寻欢作乐,差点被赶出去,便给了一个姑娘两个银锭子,共计白银四十两,是也不是?” 肖少闲看向了衙役,衙役没好气道:“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肖少闲虽然看着怂但说话很有理,“你刚才叫闭嘴,我不敢说。” 衙役道:“叫你别打岔,不是叫你别说话。” 肖少闲不确定的问道:“那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衙役手中的杀威棒都捏紧了,“说。” 肖少闲这才看向了祝颂,“回大人的话,我没给。” 祝颂凛眉,“没给是什么意思?” 肖少闲回道:“就是我没有给谁钱。” “胡言。”祝颂又拍了惊堂木,但这次没吓到肖少闲了,颇有种气定神闲的样子。 老油条。祝颂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随即说道:“还不从实说来,否则大刑伺候。” “我真的没有。”肖少闲再次重申,“我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给人钱呢,我又不是善财童子。” 祝颂道:“你去寻欢听曲,怎么能叫平白无故?” 肖少闲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大人,我从来就没有去过什么悬音阁,你看看我这种人,像是会听曲的吗?” 祝颂眉头拧了起来,“你所言属实?” 肖少闲回道:“哎呦喂,您祝大人的威名如雷贯耳,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呐。我最多也就醉酒的时候口头调戏小姑娘两句过过嘴瘾就算了,要我在女人身上花钱,绝对不可能,更别说四十两了。” 祝颂看着肖少闲,见他说的真真的,心里也犹豫了,难不成是画像失真? “去,传夏至来当面对峙。” 衙役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祝颂注意着肖少闲的动静,见他完全不为所动,心里更狐疑了,难道真的抓错了人? “大人,我能不能坐会儿啊?我跪得膝盖痛死了。”肖少闲抬头眼巴巴的望着祝颂。 祝颂允了。 肖少闲还有话说:“大人,能不能给我两火烧吃啊,我一晚上没吃饭,饿得不行了。” 祝颂吩咐衙役,“去给他拿两包子来。” “没火烧啊?”肖少闲有些失望,但没有人理他,不过他毫不介意的继续说道,“诶,包子噎得慌,给我来两碗稀饭。” 在肖少闲吃了十个包子,喝了三大碗稀饭,坐在地上心满意足的打饱嗝的时候,夏至来了。 肖少闲眨着眼睛看着她,一脸花痴,“真漂亮啊。” 夏至看到肖少闲,立马就指着他说道:“就是他,大人,就是他。” 肖少闲顿时就懵了,“什么就是我?你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能胡说八道啊。” 祝颂没有理会肖少闲,看着夏至问道:“确定没有看错?” 夏至笃定的道:“才过去一个月,而且我对他印象很深。” 肖少闲皱着眉,站起身指着夏至,“喂喂喂,你说话当喷粪呐?老子什么时候见过你了,你别往老子身上泼脏水。” 祝颂问了夏至,“那天除了你,还有谁见过他?” 夏至回道:“那天被吵起来好多人,都见过他。” 祝颂点了头,让衙役把骂个不停的肖少闲押回了大牢,同时派了两个衙役去悬音阁证实夏至的话。 第71章 第51章 谜底3 半个时辰后, 两个衙役回来了。 “大人,调查清楚了,那天早上悬音阁内有十五个人都看见了肖少闲。” 夏至不疾不徐的起身说道:“大人,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我不会记错的。” 祝颂看着夏至,从两个衙役出门她就没有担心过,一直胸有成竹的,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祝颂点了头, “今日麻烦了, 回去吧。” 夏至福了福身, “大人客气。民女就先回去了。” 夏至走了,祝颂看着她的背影沉吟片刻, 起身去了大牢。 大理寺的牢房里这段时间犯人少了, 没啥人, 肖少闲单独一个牢房,吃多了正趴在牢房上消食。看到祝颂过来,急急喊道:“祝大人祝大人,我真的没有见过她, 我是冤枉的啊,你要为我做主啊。” 祝颂懒得跟他废话,只问道:“我在问一遍, 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听到祝颂的话肖少闲都要哭了,“祝大人, 我说的一直都是实话啊。是那娘们说谎, 她诬陷我。” 祝颂面无表情看着他,“悬音阁十几个人都看到了你,在说了她陷害你给她钱?” “我不知道啊, 但是我真的没有给她钱。”肖少闲摇头,看起来都要崩溃,“我现在还是童子身呢,你要是不信,可以随便喊大夫来验证。” “我没那么无聊,既然不肯说,那就上刑。”祝颂说着就招了衙役上前,“上刑。” 两个衙役打开了牢门把肖少闲押了出来往刑房走,肖少闲急哭了,伸手要去拉祝颂,“祝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啊,祝大人,祝大人。” 祝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来到刑房门口,肖少闲看着满屋子刑具,当即就“嗷”了一声,“我招,我招,大人,我全招。” 衙役们看向了祝颂,祝颂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继续把肖少闲带进了刑房。 肖少闲腿都软了,是被衙役拖进去的,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回过头祈求的看向祝颂,“祝大人,我真的招,我真的招,我身子骨弱,可经不起刑啊。” 祝颂跟着进了刑房,衙役将肖少闲绑到了刑架上。 祝颂站到了肖少闲的面前,“说吧。” 肖少闲问他,“说什么?” 祝颂脸色一沉,肖少闲赶紧说道:“别生气别生气,我马上说,就是我花钱听曲的事,我肯定是喝醉了所以忘记了,我肯定是去了的。” 祝颂问道:“你花出去的那两个银锭子,是从哪里来的?” 肖少闲扫了一眼满室的刑具,心一横说道:“是在地下赌场赢来的。” 祝颂继续问:“谁输给你的?” 肖少闲面露难色,但对上祝颂冷漠的眼神又抖了一下,“时间有点久了,容我想想。” 祝颂也没有催他,盯着他等着。 肖少闲不敢拖久了,他想着他认识的人,突然吼了一声,“是陈立琦,我想起来,是陈立琦输给我的。” 祝颂问道:“那两个银锭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肖少闲立马回道:“那天我喝多了,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好像跟平常的银子不大一样。” 祝颂吩咐衙役,“抓捕陈立琦。” 衙役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祝颂也走了,肖少闲赶紧喊道:“祝大人,我都招了,赶紧把我放下去啊,不是,赶紧把我放了吧。” 祝颂没有理他,径直走了。 下午的时候,陈立琦就被带回来了,祝颂当即审了他。 “一个月前,你输了两个银锭子,共计四十两给了肖少闲,是也不是?” 陈立琦当即反驳道:“大人明鉴,三个月前肖少闲在赌场出老千被我给抓了现行,我俩就再也没有一起赌过钱了。而且我怎么可能输钱给他?从我认识他开始,都只有他输钱给我的份儿。” 祝颂听得皱眉,明明是很清晰的线索链,怎么一个个的说的都对不上? 祝颂拍了桌子,“放肆,这是公堂,岂容你花言狡辩,还不从实招来。” 陈立琦举手立誓,“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一个字错了,我可以自刎以证清白。” 祝颂微微皱眉,吩咐衙役,“带肖少闲上来。” 在等待的间隙,陈立琦说道:“祝大人,肖少闲这个人胆小如鼠,满口谎言,为了点蝇头小利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我因为抓了他出老千,他就怀恨在心,还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攀咬我,简直可恶至极。” 祝颂问道:“肖少闲平日有交好的朋友吗?” 陈立琦想了想,摇头道:“他那个人墙头草一根,随风摇,哪个有钱就跟哪个好,没听说他有什么真正交好的朋友。” 孤家寡人一个。祝颂敛眉,这种人最难办了。 很快,肖少闲就被带上来了,他一看到陈立琦立马就指着他说道:“就是他,大人,就是他。” 那动作神态看着倒是与夏至一模一样。 祝颂观察着两人,没有说话。 陈立琦先是白了肖少闲一眼,随即语带不屑的反驳道:“肖少闲你少发疯了,你倒说说什么就是我?” 肖少闲一口咬定,“一个月前就是你输给我四十两银子。” 陈立琦冷哼了一声,“你脑子没毛病吧,这三个月来咱们就没有一起赌过钱,赌场的人都知道。” 肖少闲道:“你才脑子有毛病,明明十天前你还输给我二十两银子。” “放你娘的臭狗屁。”陈立琦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说话过过脑子,十天前我什么时候输给你二十两银子了。” 肖少闲道:“输了就是输了,男子汉敢作敢当,你否认了难道就没有发生过吗?” 陈立琦回道:“我就是不否认,这些莫须有的事也没有发生过。” 两人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祝颂听得皱眉,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行了,此事既然没有定论,那就全部收监,等事情查清楚了来。” 陈立琦丝毫不慌,“都听大人的。” 肖少闲对这个处理方式很不满意,“为什么那个女的说的大人就信,我说的大人就不信,就因为我是个男的吗?” 原本祝颂是不打算理他的,但这个问题祝颂还是回答了他,“因为你所说只是你一家之言,夏至姑娘所说悬音阁十几人都能证实。” 肖少闲还是不服,“那些娘们都是一伙儿,万一她们全部都是串通好诬陷我呢?” 祝颂道:“如果她们是诬陷,那你刚才说的那些算什么?” 肖少闲顿了一下才说道:“算屈打成招。” “打你了?”祝颂眉头一挑,眼神一凛,肖少闲被他吓得脖子都缩起来了,连忙说,“我..我就是吓到了。” 祝颂冷声问道:“到底是不是陈立琦输给你的?” 其实看着肖少闲心虚的样子,祝颂心里早就有了底。 肖少闲眼神闪了闪,“应该是吧。” 祝颂拍了桌子,提高声音厉声道:“这是公堂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应该是这种说法。” 肖少闲被吓得缩了脖子,改了说法,“其实那天我真的喝醉了,所以我也记不清到底是谁输的钱给我。” 祝颂拧眉,“一点印象也没有?” 肖少闲面露为难,小心翼翼的问道:“说没有能别用刑吗?” 祝颂道:“你要是在颠来倒去戏耍本官,就先打二十大板。” 肖少闲连忙摆手,“我真的没有戏耍大人,我真的记不清了。” 祝颂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了,让衙役把他押回了牢房,随即又再一次提审了陈立琦。不过陈立琦说他那天根本没有看到肖少闲,所以也不知道那天是谁在和肖少闲赌钱。 祝颂就把陈立琦给放了。 案情到这儿就卡住了,祝颂想了想,如今只能带着肖少闲去赌场调查,把当天那个人找出来。 毕竟赌场又不是私密场所,赌钱的多,围观的也不少,肯定会有目击证人。 说干就干,入了夜,祝颂亲自带队带着肖少闲去了久记当铺。 在肖少闲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久记当铺对街的一个房间,门口站了两个护卫,看到祝颂上前阻拦,“请出示请帖。” 肖少闲小声嘀咕道:“这..什么时候还要上请帖了?” 祝颂拿出大理寺的腰牌,“大理寺办案,让开。” 护卫面色不改,“抱歉,没有请帖不能进去。” 祝颂一扬手,招呼衙役,“上。” 衙役们持刀上千,但两个护卫依然不动如山,只是大门依次打开,一屋子的护卫冲了出来,祝颂粗粗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五十多人,而他们只有七八个人。对方看着就是练家子,这样硬打,他们没有胜算。 祝颂喝了一声,“住手。” 衙役们齐齐停了手,在他们停了手之后对面也紧接着停了手。祝颂道:“喊你们主事的出来见我。” 护卫还是那句话,“有请谏才能入内,没有请谏就回吧。” 第72章 祝颂暗自咬了牙,他在大理寺当差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二次吃这么大的闭门羹,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祝颂当机立断。 “走。” 祝颂带着人走远了,胖掌柜从屋内出来,看着祝颂的背影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大理寺算个屁。祝颂算个屁。呸。” 祝颂咽不下这口气,直接冲去瞿府找了瞿洲白。 瞿洲白都快睡了,见他气势汹汹的,快速的在脑内回想了最近发生的事,没什么想起一件事值得祝颂这么生气的啊。 “大晚上的,这是怎么了?” 祝颂急急而道:“你带着人,跟我去把久记当铺的地下赌场端了。” 瞿洲白当即就瞪大了眼睛,“你在开什么玩笑?” 祝颂道:“谁跟你开玩笑,地下赌场不是你京兆府管吗?” 瞿洲白见祝颂一脸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样子,不由得皱眉,“你又查到地下赌场去了?你知道那个地下赌场背后的人是谁吗?” 祝颂道:“管他是谁,触犯律法还能翻天?” 瞿洲白见他生气,也知道劝不住他,只说道:“我支持你查案啊,也不是我不配合你,只是这地下赌场就凭咱俩确实端不了。与其撕破脸皮僵持不下,不如我去卖个面子,带你进去走一趟,你要查什么就查,别闹大了。” 听了这话祝颂转身就走了,他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地下赌场了。 祝颂冒着夜色回了大理寺,一坐下就开始写奏折。 写到一半,值班的衙役急匆匆来报,“大人,肃王爷来了。” 祝颂一凛,他来干什么? 祝颂将奏折合了起来,刚刚起身肃王就进来了。 不管心里如何,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祝颂迎了上去,“不知王爷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肃王径直坐下,抬头看向祝颂,“坐。” 祝颂虽拿不准他的意思,但还是依言坐下了。 肃王难得的客气,“子时已过,祝大人还笔耕不辍,在忙什么呢?” 祝颂回道:“近来有几个案子线索纷杂,还在理头绪。” 肃王道:“听说你今天晚上带人去久记当铺了?” 祝颂没想到肃王会这么直白,大胆到这种程度。 “是,线索到了久记当铺私下经营的地下赌场,但对方打手众多,已经超出大理寺能承受的范围,所以我没能进得去。” 肃王笑笑,“这个谣言怎么祝大人也信了?久记当铺是我远方表弟开的,因为生意好,被同行大肆造谣,说底下有什么赌场,辟谣辟了几年了,还是有人信。 祝大人所说的打手,其实就是普通小二。当铺嘛,小二得长得吓人能省下许多事端。” 肃王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包庇久记当铺,祝颂越听越生气,一时没有说话。 肃王看着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继而又问道:“祝大人要去久记当铺查什么线索?” 这事祝颂没有瞒他,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肃王听得皱眉,“官银?这可真是胆大包天。这事我一定让我表弟查清楚,给祝大人一个交代。” 有利不捡是傻瓜。 祝颂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肃王笑笑,“识时务为俊杰,祝大人不愧是能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人。” 祝颂随口道:“王爷缪赞。” 肃王起身,“天色已晚,本王就不多打扰了,祝大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祝颂跟着起身,“恭送王爷。” 目送肃王出了门,祝颂这才回身继续写完了奏折,准备等明天早上递到宫里去。 写完奏折祝颂也没有回府,将就在大理寺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衙役匆匆跑来敲门,“大人,不好了,大人。” 祝颂睁开眼睛猛地起床,开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衙役道:“地下赌场有人持刀砍人,听说已经伤亡好几个了。” 祝颂皱眉,“凶手制住了吗?” 衙役回道:“还不知道,消息才刚刚传回来。” 祝颂急急出门,“走。” 祝颂带着人赶到了现场,久记当铺所在的长宁街已经闹成了一片,鲜血从久记当铺开始往外铺了上百米,街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十几个人,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举着长刀大喊,“该死,都该死。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 “官府来人了。”“快制止他。”“这人是不是个疯子啊?”“什么疯子,是输钱输多了吧。”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祝颂带着衙役冲上前,三下两下就将男人制服了。 祝颂狠狠的踢了男人一脚,男人跪在地上哀嚎了一声,“放开我,放开我。” 祝颂扫了一眼乱成一团的久记当铺,吩咐衙役,“围起来。” 这时瞿洲白也带着人赶了过来,看到现场的情况差点两眼一黑,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祝颂朝久记当铺扬了扬下巴,瞿洲白看了过去,当即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了,“我..” 祝颂没有理会他崩溃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干活吧。” 祝颂走到久记当铺,胖胖的掌柜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再无昨日的傲气,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祝大人。” 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看来里面的伤亡更严重,祝颂冷眼看着他,但没有跟他说话,而是吩咐衙役,“带回去。” 衙役应了一声,“是。” 久记当铺里挤满了人,一眼扫过去不下千人,很多人身上都沾了血迹。 祝颂问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战战兢兢的回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玩得好好的,张明成突然就发疯了,拿起刀就开始砍人,我们害怕极了,就从底下跑上来了,结果他也跟着跑上来了,幸好他跑出去了。” 男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祝颂眯了迷眼睛,继续问道:“在哪里玩?” 男人回道:“就在底下。” 祝颂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人去了地下的赌场。 祝颂目测了一下,这间地下赌场大约两亩地,建造得金碧辉煌,只不过现在地上躺着几个浑身是血的人,衙役上前探了鼻息,已经死了。 祝颂安排了后续,就自己先回大理寺了。剩下瞿洲白苦哈哈的,民间赌博归京兆府管,梁国法律严禁赌博,这下一次性押回去上千人,京兆府牢房都关不下了。 祝颂手头本身就有案子,加上张明成持刀杀人的事很好查,基本没有疑点,于是就分给了下面的人主理,他协管。 由于这一岔子事,祝颂的奏折也白写了。 第二天祝颂带着肖少闲去了京兆府。 瞿洲白一个头两个大,正坐在廊下望天叹气,“锁离愁,连绵无际啊~” 祝颂问他,“哟,这是舍不得谁呢?” 瞿洲白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望起了天,“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我将再也不会快乐了~” 祝颂挨着他坐下,“不就一千多个犯人嘛,至于吗?” “不就一千多个?那可是一千九百八十三个”瞿洲白呵呵的笑了起来 ,看起来像是疯了,笑了一会儿又突然正经起来,“要不,我全判死刑,让你大理寺去复审?” 祝颂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得了吧,这么多人全判死刑,我看你这个京兆府尹也是当到头了。” 瞿洲白知道不可行,但被这样直白的否认,还是让他落寞的叹了气,“圣上昨天召我进宫,大发雷霆,让我一定要全部查清楚。 两千人,写卷宗都得写死,更别说还要一个个的去调查,根据涉赌金额定罪了,这一年我是别想好过了。” 祝颂知道昨天瞿洲白又被皇上骂了,不过这一次祝颂可没有同情他,“昨晚你跟我去了,就没这档子事了。” 瞿洲白撇撇嘴,“我跟你去了也没用,你进不去,我也进不去,要不是这档子事,咱俩还在门口吃闭门羹呢。” 话说到这儿祝颂也突然意识到,“也对哈,久记当铺从来没有出过事,刚好我要查案就出事了。” 瞿洲白斜眼觑他,“你想说什么?” 祝颂道:“恶人自有天收。” 瞿洲白哼了一声,对他的说法表示不认同,“得了吧,要真这么灵,相国寺早建了三千个分寺了。你还不如说背后有人帮你呢?” 祝颂挑眉,“要帮也不是这个帮法,再说了我除了你们几个还能谁能冒这么大风险帮我?” “你祝大公子可是京都万人迷,谁知道哪沾的桃花。”瞿洲白戏谑了一句,突然问他,“诶,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你觉得我有那么闲?”祝颂没好气的反问他。 “那你来干嘛?” 祝颂道:“大理寺的能干嘛,当然是查案啊,你带回来的那些赌徒呢?” 瞿洲白道:“都赌徒了,我还能供起来啊?” 第73章 祝颂起了身,“不跟你废话了,我去牢里认个人。” “行了,你去吧,我在坐会儿。”瞿洲白知道是什么事,就没有跟他去。他忧心的其实并不是那两千个人,而是地下赌场,或者说地下赌场的幕后老板。 肖少闲已经先被带去了大牢,祝颂过来的时候肖少闲已经跟人聊起来了,聊得热火朝天的,此时祝颂才理解了瞿洲白的心情,两千个人,关一块整得跟菜市场似的,衙役吼都吼不住。 因为没定罪,衙役也不敢用刑,最后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祝颂来到肖少闲身边,问了他,“找出来了吗?” 肖少闲本来聊得正开心,听到祝颂的话瞬间严肃了起来,“祝大人,我.我正在找呢。” “找吧,我看着你找。” 肖少闲笑不出来了,一个一个挨着找出去。顶着祝颂的视线,大热的天冷汗都下来了。 第52章 谜底4 人实在太多了, 肖少闲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出来究竟是谁把钱输给了他.祝颂也不急,慢慢的等。 下午回到大理寺,手下来汇报调查到的张春明的情况。 根据张春明所说, 他从小死了父亲,跟母亲相依为命长大,他既没有人脉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在长宁街的各个店铺做点倒泔水的活,日子虽然艰难但还是过得去。 最近几年他被朋友带着去了地下赌场, 他这辈子都唯唯诺诺的, 终于在赌桌上找到了乐趣, 不过因为他念着母亲的不易,并没有上瘾, 一月赌个一两回, 输赢都不大。 今年他母亲生了重病, 急需用钱,但是他根本凑不出那么钱,便将主意打到了地下赌场上,但他在赌场待了一天, 一直输一直输,不仅本钱输得精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张春明拿不出钱来, 在久记当铺门口差点被砍了双手抵债,张春明哭哭哀求, 但能开赌场的能是什么心思良善之辈, 完全不为所动。 他们看够了,要动手的时候,突然被人喊住了。 来人长得很秀气, 虽然贴了大胡子,但张春明接触过太多的人了,还是看出来那是个女的。 女人救下了张春明,听说了他的故事,然后与地下赌场的人说,要与张春明在赌一场。 有人来送钱,地下赌场的人自然是愿意的。 赌了三把,张春明一共赢了五百两。 五百两足够他还清欠款,为母治病了。可惜,张春明被那五百两开心昏了头。他觉得他倒霉了这么久,运气终于来了。 两天后,张春明就把五百两全部输完了,不过好在,这次没有欠款,张春明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地下赌场。 可由于他在地下赌场待得太久,他的母亲无人看管,已经死了。 夏天天热,臭都臭了,张春明一进屋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走进屋里看到母亲躺在床上,到底还是心存了侥幸。 他走过去拍了母亲,肉都烂了。肉粘在竹席上,一动就撕开了。 张春明崩溃了,如果他不去赌母亲就不会死,如果他赢了五百两就走,母亲也不会死。是地下赌场害了他,是那些一起赌钱的人害了他,他要为母亲报仇。 然后他就藏着刀又去了地下赌场。 地下赌场下半夜安保没那么严,所以张春明选择在那个时候动手。 祝颂听完手下的汇报,微微皱眉,“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进赌场输了五百块给他?” 手下点头,“是。” 祝颂道:“让张画师把人画下来。” 手下问道:“那人有问题?” 祝颂没有回答,“去办吧。” “是。” 这事怎么听都太过巧合了,祝颂不由得想起了瞿洲白的话,难道真有人在背后帮他?不过这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给肃王使绊子? 祝颂去见了张春明,大高个,蜷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难以想象今天早上他还在长宁街大杀四方。 祝颂敲了敲门,“张春明。” 张春明抬起头看向祝颂,昏暗的火光下能看到他一脸的泪,看到祝颂张春明扑了过来,抓着祝颂的裤腿,“大人,我知道错了,什么罚我都认,但是我娘还没有入殓,能不能让我回去让她入土。大人,我求求你了,大人。” 祝颂沉着脸,“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张春明被骂得错愕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状若疯癫。 “晚了,晚了,什么都晚了。”说罢猛地朝墙壁撞了过去,祝颂见状一凛眉大声喝道,“我答应你。” 张春明猛地又停了下来,但是收势不及还是撞到了头,当即出了血。 祝颂叫来大夫替他包扎好后,亲自带着他回了家。 夜色浓浓,祝颂也没有帮忙,只是看着他抱着母亲的尸身,去了山上挖了一个坑将人埋了。 张春明在坟前跪了一整晚,第二天天亮才起了身跟祝颂回了大理寺。 回了大理寺,祝颂叫来张画师,让他把人画下来。 在等待的间隙中,祝颂问他,“你之前见过这个女人吗?” 张春明摇头,“从未见过,我只见过她那么一次。” 祝颂点了头,没在说话。 张画师来了,祝颂与他说了声,“尽快。” 张画师点头应了。 祝颂去补了个觉,下午刚刚起床张画师就带着画像来了。 祝颂接过来看了,不明显的女扮男装,不过还是看得出来是个女的,长得确实很清秀,更重要的是,祝颂竟然觉得有点眼熟,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不过一时半会儿祝颂又想不起来了。 祝颂拿着画像去牢里问了胖掌柜,“这个人你认识吗?” 胖掌柜被吊了两天虚弱得不成样子,听到祝颂的话才睁开了眼睛,张口就喊冤,“祝大人,我也是受害者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祝颂冷冷的看着他,“就凭你经营地下赌场这宗罪,就够你诛九族了。” 胖掌柜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我..这..这怎么可能呢?” 祝颂道:“我知道你背后有人,圣上已经下旨让全面彻查,你想想你背后的人会不会为了你跟圣上对着干吧。” 胖掌柜眼神飘了飘,祝颂继续说道:“来了大理寺,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来试试我大理寺的刑罚。” 胖掌柜连忙道:“别别别,不就是认人吗?我认我认。” 祝颂将画像拿到了胖掌柜面前,胖掌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我知道这个人,输了五百两给张春明那狗娘养的混蛋。” 祝颂问道:“只见过那一次?” 胖掌柜回道:“他就来了那么一次,他出手阔绰,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偷跑出来玩的小公子哥,他也犯事了?”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祝颂语气不善。 胖掌柜连连点头,“你问你问你问。” 祝颂继续问道:“一个月前,张春明在地下赌场赢了两锭官银,是谁输给他的?” “官银?”胖掌柜震惊。 祝颂冷了脸,“别给我装,你干的什么勾当你我心知肚明。想多受些苦,你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傲气。” “不是。”胖掌柜辩解,“我没装啊,我虽然那啥吧,但是还没有胆大到能触碰官银,不管你祝大人信不信,在我的地盘上,绝对不会出现官银。” 祝颂皱了眉,“你确定?如果有人私下用,你也知道?” “那私下用我就管不到了。”胖掌柜回答得很痛快。 废话。 祝颂看着他又问道:“你不是管事的吗,怎么会不知道?” 胖掌柜回道:“是管事的,场子那么大也不是样样都管得到。” 祝颂问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胖掌柜顿住了,一时半会儿没说话,祝颂看着他笑,他看祝颂笑也跟着他笑,“祝大人,我背后哪还有人呐。” 祝颂点了头,直接吩咐衙役,“上刑。” “诶,祝大人,祝大人。”胖掌柜着急了,接连喊他,祝颂仿若未闻,直接出了大牢,其实不用他说,京兆府根据钱款流向也能查到幕后之人,就是时间久点而已。 不过祝颂把胖掌柜骨头想硬了,还没过一个时辰,衙役就来汇报了,“大人,他招了。” 祝颂正在看卷宗,听到他的话还有些诧异,“嗯?” 衙役压低声音,“说是宋府的。” 祝颂就知道会是这样,只不过他招了,这事他就得办,不能等京兆府了。 为防万一,祝颂又亲自去见了胖掌柜,胖掌柜被绑在刑架上耷拉着脑袋,身上血迹斑斑的,看起来跟死了一样。 祝颂问了句,“死了?” 衙役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大人,我们就抽了他一鞭子,他只是嚎得没力气了。” 祝颂皱眉,这也太娇气了,一鞭子就招了? 胖掌柜听到祝颂的声音赶紧睁眼,“祝大人,我可都招了,别打我了。” 第74章 祝颂吩咐衙役,“放下来,写证词。” 衙役将胖掌柜给放了下来,胖掌柜两股战战直接摔倒了地上,不停的哀嚎,“哎哟,痛..痛死我了。” 祝颂冷眼看着他,随即吩咐衙役,“拿纸笔来。” 在胖掌柜的哀嚎中,证词写好了。 祝颂拿着证词去找了瞿洲白,瞿洲白比之前还要阴郁,一见祝颂就不停的叹气,“我要完,我要完。” 祝颂拿出证词,“我搞定了,他招了。” 听了他的话瞿洲白并没有好受一点,还是叹气,“你要完,你要完。” 祝颂道:“我打算现在就进宫去。” 宋顺然毕竟是朝廷重臣,要抓他肯定要有皇上的首肯。 瞿洲白拿过祝颂手里的证词看了,颇为惊讶,“宋顺然?” 祝颂不懂他在惊讶什么,“你别说你不知道?赌场的账册可都在京兆府,你溯源也能溯到。” 瞿洲白生无可恋的把证词递给了祝颂,“你没完,我完了。” “嗯?”祝颂听出来了不对劲,微微皱眉,“你溯源溯到哪儿去了?” 瞿洲白越发生无可恋了,“宋家的靠山。” 祝颂皱紧了眉,肃王这么不谨慎,这么轻易就给他查出来了? 瞿洲白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明白了,“走吧,一起进宫汇报。” “走。” 勤政殿。 梁皇坐在上首,沉着脸听完了两人的汇报,生气的骂道:“又是宋顺然这个祸害。”随即又看着两人问道:“只有钱款流入了肃王府?有别的佐证没有?” 一听这话祝颂就知道皇上又要包庇肃王了,瞿洲白顿了一下,拱手回道:“目前还没有。” 梁皇道:“此案移交宗人府审查,你们别管了。” 两人沉声应了,退了出来。 走在肃穆的宫道上,祝颂看着天上的红日,心里沉重得快要呼吸不畅了。 “肃王真的能做皇帝吗?” 瞿洲白没有正面而是说道:“晚上一起喝酒。” “行。” 瞿洲白道:“喊上顾二。” “嗯。” 晚上三人在祝府喝酒,又说起了今天在勤政殿的事,祝颂面色愤愤,“肃王都烂成这样了,皇上还偏袒他,这事肯定最后又到宋顺然就停了,肃王毫发无伤。” 顾怀予的脸色也不好,“上次冀州的事我就觉得不妥了。” 瞿洲白叹气,“谁让人家是皇子,我们是臣子呢,在不平又有什么用。” 祝颂喝了一杯酒,看向两人,“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顾怀予对上他的视线,“你想利用瑾王?” 祝颂纠正他的话,“这可不叫利用,我只是不小心把消息透露给他而已。” 顾怀予摇头,“我觉得用处不大,不管告诉谁,不管用什么办法,最后都得过皇上那关。皇上不松口,捅破大天都没用。” 顾怀予说得很有道理,祝颂沉默了,烦闷不已,又猛地喝了一口酒,“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顾怀予道:“现在在朝堂上能跟肃王抗衡的就是瑾王,但在皇上面前又不够看。” 祝颂烦躁的抓头发,瞿洲白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们说易康宁留下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祝颂摇头,“现在还没有头绪。” 顾怀予也摇头,没有线索光凭想象根本想不出来。 酒过三巡,瞿洲白问了祝颂,“那这事就这样了?” 祝颂道:“官银的事还没有定论呢,且看吧。” 瞿洲白道:“皇上不都说了此事移交宗人府了吗?你要违抗圣命?” 祝颂道:“又不是同一个案子。” 瞿洲白竖起大拇指,“你能去狡辩,我佩服你。” 顾怀予道:“其实,我有一个邪门的想法。” 话音一落两人都看了过去,顾怀予喝尽了杯中的酒,“这事闹得这么大,瑾王肯定会知道的,他也知道皇上偏袒肃王,他一直委屈求全,不过是在朝中的势力还是比不过肃王,如果我们去告诉他这件事,就相当于跟他投诚了,有了我们三家,他在朝中的势力超过了肃王,他就有了底气,必定不会让这件事轻飘飘的揭过。” 祝颂顺着他的思路分析,“这样说起来,都不用我们去找瑾王,瑾王都会来找我们,他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顾怀予微微摇头,“我觉得瑾王来找我们的概率不会太大,瑾王之前不是没给我们抛过橄榄枝,但我们没接,他那么谨慎的人,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做这种事。” 祝颂微微皱眉,“他什么时候给我们抛过橄榄枝了?” 顾怀予道:“五年前,春日宴上,瑾王来找我们喝酒,你说你不会喝酒,我们就都没去。” 祝颂仔细回想后皱眉解释道:“那天人那么多,我是怕喝多了闹笑话,才拒绝的啊。” 顾怀予道:“可是后来贤王来找你,你就跟他走了。” 祝颂道:“贤王说他得了一柄宝剑,我真的很感兴趣,后来他说要送给我,我都没有要。” 瞿洲白也帮腔道:“那个时候那么年轻,是我我也选宝剑。” 说起贤王,祝颂道:“贤王出使琉璃国还没回来呢?” 顾怀予道:“没有听说,年前就出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瞿洲白道:“听说贤王此行是去学习琉璃制造技术的,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祝颂叹道:“要是贤王在,必定会仗义执言的,不会像瑾王这般畏手畏脚。” 顾怀予道:“不然为什么贤王势力最弱,却依然能叫三王争霸呢?” 三人喝到半夜,都喝醉了,便都留宿祝府。 两人在祝府都有房间。幼时,顾怀予经常在祝府玩到晚上也不肯回家,侯夫人开玩笑,说把顾怀予给祝家养好了。因这话,身为侯爷独子的顾怀予还得了个顾二的外号。 睡到下半夜,府里突然闹腾了起来,祝颂捂着发痛的太阳穴起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家丁回道:“我听前面说,好像是王妃梦魇了,来请夫人的。” 祝颂纳闷了,“我娘还能治梦魇了?” 这家丁就不知道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去看看。” 不过等祝颂走到前院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了,并没有问清缘由。 祝颂虽然有些担心,但现在也没有别的主意,还是回房睡觉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不过不打紧,今天休沐,不用上值。 “夫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天刚亮就回来了。”家丁回道。 祝颂点了头,喊了顾怀予和瞿洲白两人一起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顾怀予问道:“昨晚是不是有人来了?” 瞿洲白一脸懵,“有人来了吗?”他昨天晚上头沾枕头就睡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完全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祝颂道:“说是王妃梦魇了,喊我娘去。” 顾怀予和瞿洲白发出了跟祝颂一样的疑问,“孟姨还会治梦魇?” “隔老远都听到你们在背后说我。”孟晓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三人齐齐看了过去,祝颂道,“我们都担心你呢。” 孟晓荷笑着道:“担心我干什么,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祝颂好奇的问道:“所以昨天晚上喊你去干什么?” 孟晓荷解释道:“王妃梦魇了,怎么也醒不过来,她的贴身丫鬟就让我去给她唱歌。” 祝颂更好奇了,“听了歌就醒了?” 孟晓荷点头,“听了就醒了。” 这事顾怀予和瞿洲白都知道,顾怀予有些奇怪,“王妃不是在赣州长大的吗,怎么要听京城的歌谣?” 孟晓荷可不同意他的说法,“王妃来到京城的时候也才九岁,正是小孩子呢。” 这话虽然有点偏颇,但也有理。 祝颂问道:“王妃还是做同一个恶梦?” 孟晓荷摇头,“这次不一样了,有后续了。” 三人都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孟晓荷压低声音说道:“太阳很大,她站在太阳下自杀,然后睁开眼,她看见了月亮。” 祝颂三人齐齐懵了,互相看了一眼,“这什么啊?” 孟晓荷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道:“王妃非常不安,即便醒了也十分惧怕,在这个天还冷得发抖。” 顾怀予道:“不会是生病了吧?她之前不是去相国寺求子了吗,是不是怀孕了?” 孟晓荷摇头,“是害怕,不是害喜。而且昨天晚上太医都来了,王妃的身体根本没有异样。” 瞿洲白也觉得奇怪,“没有异样天天做一样的噩梦?肯定有问题。” 孟晓荷道:“王妃今天还打算去相国寺上香,我要跟着一起去呢。你们好好玩,我出门了。” “娘。” 孟晓荷看向他,“干嘛?” 第75章 祝颂不放心的叮嘱她,“多事之秋,多加小心。” 孟晓荷笑了,“知道了,放心吧。你娘又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了,心里有谱。” 顾怀予也道:“小心些总没错。” “知道了知道了。”孟晓荷笑着应承着,“回来给你们买状元糕。” 瞿洲白笑着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状元糕了。” “行。” 孟晓荷走了。三人继续吃早饭,又说起这事,瞿洲白大胆的猜测道:“该不会有人要对付瑾王吧?” 瑾王视瑾王妃如命,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祝颂和顾怀予都觉得不大可能,会对付的瑾王的也不过就是肃王和贤王,但肃王没必要对付他,贤王人都不在京城,就更不可能了。 没有线索的凭空想象不过是平白的耗费精力,三人闲话了几句后便揭过了此事。 休沐一日很快就过了,第二天祝颂照旧去大理寺继续查官银的案子,但有了梁皇之前的话,祝颂也追得不是很紧。 两天后,地下赌场案子的结果出来了。 张春明判了秋后问斩,地下赌场的幕后老板是宋顺然,宋顺然被革职并判处十年监禁,先是在刑部坐牢,后不知怎么的又改到了大理寺。 虽然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正听到的时候祝颂难免失望,梁皇竟然真的轻飘飘的将此事揭过去了,包庇了肃王。 宋顺然被转押来大理寺的那天,祝颂特意去门口看了,只见宋顺然穿着在冀州巡抚府搜出来的那件华服,当即就沉了脸。 宋顺然看着祝颂黑沉的脸笑得畅快,甚至掸着袖子挑衅道:“祝大人,风水轮流转,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华丽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祝颂眼睛痛,“来人,给他把衣服扒了,换囚服。” 押送宋顺然来的刑部衙役与祝颂低声说道:“祝大人,肃王有令,要厚待宋大人。” 祝颂眯了眯眼睛,厚待? “押进去。” “是。” 不管人心各异,自此这事明面是过去了。 祝颂又开始认真的查官银的案子,不过还是卡在肖少闲那儿,依旧没什么进展。同一时间,孟晓荷与祝颂又说起了瑾王妃的事。 “王妃的梦又有了新的内容,在梦里有人喊她快走,那是一个她从没有见过的女人,但她又心生熟悉,不过她现在还没有看清人脸,等她看清人脸了就画下来,你给查查。” 祝颂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不找瑾王查呢?” 孟晓荷低声道:“王妃说王爷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她没有把这事跟他说,你暗中帮她查查就是了。” 祝颂虽然觉得略有不妥,但看着孟晓荷眼底的青黑,到底还是答应了。 “这事赶紧了了。” “我也想啊。”还说着话呢孟晓荷打了个呵欠,声音带着困顿,自从出了这档子事,她就没有睡过整觉了。 第53章 谜底5 “大人, 有线索了。” 祝颂坐在办公厅内正在为官银案发愁之际,一名衙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祝颂听到他的话抬头看去。 衙役将一小块银锭递给了祝颂, 祝颂接过来一看,虽然被剪得很碎,但上面有笔画,能看出来是一横。官银融了之后是不会存在任何痕迹的,可以确定这就是未融化的官银。 “哪来的?” 衙役回道:“我们在成衣铺查到的, 成衣铺老板说前天有一对夫妻, 穿得珠光宝气的, 却要买素布麻衣,还一次性买了七八套。” 祝颂吩咐道:“马上去查那对夫妻的背景, 查到了立马抓人。” “是。”有了线索衙役也有干劲了, 跑得比风还快。 很快线索就查到了。那对夫妻男的名叫吴四平, 女的叫黄玲翠,原本是西柳村人士,家里一穷二白,生了七八个孩子, 只活了一个,叫吴寅,是个傻子。前些年被人骗跑了, 一直下落不明。 二十年前吴四平和黄翠玲突发了一笔横财,在村里耀武扬威了一段时间后就搬到了城郊居住, 虽然他们有钱, 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再加上黄翠玲平时抠抠搜搜的,用钱都用很碎很碎的银沫子, 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祝颂带着人赶到吴四平家时,已经人去楼空了,祝颂意识到,他们肯定是听到风声跑了。 “下海捕文书,一定要把人抓到。” “是。” 很快又有了消息,昨天曾有人在西柳村附近看到了吴四平和黄翠玲,说两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有问题。 祝颂带着人急急赶到了西柳村。 此时天都已经黑了,祝颂问了村民确定了吴四平和黄玲翠确实在西柳村,确定两人位置后赶了过去。 远远的就听到空气中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接声,这是有人要灭口? 祝颂带着人赶过去,两拨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祝颂分不清敌我,于是便大喝了一声,“住手。” 但双方并没有理他,依旧打得火热,衙役看得迷糊,问道:“大人,我们帮哪边?” “都不帮,上。” 祝颂率人加入了战局。衙役们一通乱打,战势变得奇怪了起来,混乱间突然有人喊了一句,“祝大人。” 这是谢宁渊的声音?祝颂来不及高兴,吩咐衙役,“帮他。” “是。” 有了大理寺的帮忙,对面的黑衣人很快就落败了,祝颂本想生擒他们,但是没得手,对方的轻功很厉害,全跑了。 战势停止,祝颂吩咐衙役守好门口,拉着谢宁渊到了偏僻处,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宁渊支支吾吾的,“这..我解释不好,还是让公子给你解释吧。” 祝颂微微瞪大了双眼,“公子也在?” 谢宁渊拉了他的袖子,叮嘱他道:“这事你别声张,我们是悄悄回来的。” 祝颂点了头没在说这事,转而问道:“你们怎么跟黑衣人打起来了?” 谢宁渊道:“我们本来住在隔壁,刚才听到有人喊救命就过来了。” 祝颂看着他一身夜行人,还蒙着面,“你这行头可以啊?” 谢宁渊解释道:“出门在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祝颂点了头,“去保护公子,这里有我。” “是。” 谢宁渊一个纵身就跳到了隔壁,直到背影看不见了祝颂才收回了视线。 吴四平和黄玲翠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害怕得抱成一团,听见推门声不停的喊,“别杀我,别杀我。” 衙役冷声道:“大理寺办案,你们涉嫌重大犯罪,跟我们走吧。” “大理寺?”两人这才抬起头看向来人,见到官服这才松了口气,又连声狡辩,“我们可没犯罪啊,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肯定是弄错了。” 衙役还要解释,祝颂下令,“直接带走。” 衙役押走了吴四平和黄玲翠夫妻,祝颂道:“去门口等我,我去见个老熟人。” “是。”衙役们也很知趣的没有问,押着人乖乖在门口等着。 祝颂一个纵身跳到了隔壁,还没落地就看到温奉玄站在院子里望着他,似乎正在等他。 那一刻祝颂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他走过去喊了声,“殿下。” 温奉玄点了头,张嘴还未说话便急促的咳了起来,咳得异常厉害似乎要将肺都给咳出来,祝颂看得揪心,顾不得规矩上手给他顺背,扶着他坐下。 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了,苍白的脸因咳嗽而变得绯红,格外的漂亮,但此时此刻祝颂却无心欣赏,只觉得担心。 “殿下身体不好,怎么不多在苏州养养?” 温奉玄望着他微微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养不养都一样,我去苏州的本意也只是想去看看我娘亲曾经生活的地方,落叶归根罢了。” 祝颂越发的揪心了,“殿下,你..” 温奉玄打断了他,“大人听我说完。” 祝颂停了下来,温奉玄继续说道:“我在苏州待了几天,看过了我娘亲生活的地方,早已经物是人非了,而我也发现我心里有了更牵挂的人。” 祝颂听得心跳如鼓,又听温奉玄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左右活不了多久了,我也不想留下遗憾,所以又悄悄的回来了。” 祝颂摇头道:“不会的,殿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一定会找到医治殿下的办法的,信我。” 温奉玄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微微笑了笑,带着些释然的味道,“我会为了大人好好活着的。” 祝颂知道现在说得再多也没有用,他派出去找苏梨的人一直没有消息,这也让他有些没底。 祝颂没有在过多的说这个话题,“殿下打算何时进京?” 温奉玄敛眸,脸色落寞,“暂时还不知道,我出京的时候父皇很生气,说我要养不好就别回去了。” 祝颂鼓起勇气开口,“殿下要是不弃,不如先行随我回府。” 第76章 温奉玄抬眸看他,“此举恐怕会给大人添麻烦。” 祝颂摇头,“我不怕麻烦。” 只怕你不肯去。 祝颂目光灼灼,烫得温奉玄眼神闪了一下,“那就麻烦大人了。” “此地不宜久留,正好趁现在一同进京。” “好。” 温奉玄一行换了行头,与祝颂一道进了城,此时城门已闭,祝颂用腰牌叫开了城门。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值守的卫士也没有检查就放了行,十分顺利。 进了城,祝颂吩咐衙役将吴四平和黄玲翠带回大理寺好生看管,自己则带着温奉玄一行人回了祝府。 祝颂将温奉玄带回了自己的风雅院,并有意将正房让给他,但温奉玄拒绝了,有意住到厢房去,祝颂又觉得不妥,于是说来说去,两人一起住正房,温奉玄住左侧卧,祝颂住右侧卧。 祝颂将人安排妥当后,便去找了祝旌琛。 “爹。” 祝旌琛睡得正香,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本来天就黑,月色也不明亮,咋一看一条黑影,吓得祝旌琛立马就坐起来了。 “你谁啊?” 祝颂眨眨眼睛,“你大儿子,祝颂。” 祝旌琛没好气的叹了口气,“你不是我大儿子,你是我大祖宗。大晚上你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 祝颂道:“我有个事跟你说。” 祝旌琛没好气道:“什么事非要现在说?明天早上说不行?” 祝颂道:“很急。” “哎呀,说说说。” 祝颂道:“我把太子带回来了。” “什么?”祝旌琛瞪大了眼睛,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你不是睡觉睡迷糊了吧,人家太子在苏州养病了呢。” 祝颂解释道:“回来了。我出去抓犯人遇到了,就带回来了。” 祝旌琛拧紧了眉盯着他看,还是不相信,“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祝颂道:“人就在我院里,应该还没睡,你现在过去拜见也行。” “拜你个头啊。”祝旌琛气得倒在了床上,呼呼喘气。 祝颂道:“太子回京的事要保密,你要帮我。” 祝旌琛又坐起来了,十分不解的问他,“太子又没犯事,回京就回京了,保什么密啊?” 祝颂道:“皇上不让他回京。” 祝旌琛更搞不懂了,“他之前千方百计的要出京,这才几天啊,就又回来了?” 祝颂道:“这你就别管了。” 祝旌琛无语了,“那你别把他带回来啊。” 祝颂道:“带都带回来了。” 祝旌琛更无语了,“带回来了还不能送走了是吗?” 祝颂点头,“是,我答应他了,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府里。” 祝旌琛皱眉,“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祝颂认真的回道:“八十一件宝贝的关系。” “你别拿这话来搪塞我,就算你有把柄在他手里,也不用做到这份上。” “用,我的命很重要。” “那我的命就不重要了?”祝旌琛盯着祝颂,“我真想把你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祝颂回道:“重要,所以我特意来告诉你。” “太子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祝颂不说话了,屋里沉默了一会儿,祝旌琛就妥协了,“好了好了,这事瞒着凌望,跟凌野知会一声。明天你娘回来,我跟她说,把你院里伺候的人撤了,你自己伺候太子吧。” “他有人伺候。” 祝旌琛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到底带了多少人回来?” 祝颂回道:“十来个吧。” 祝旌琛朝他竖起大拇指,“活祖宗!” “谢了,爹。”祝颂倒是完全没有心里负担,转身走了。 第二天,祝颂难得的在家里吃早饭。 祝颂端着早饭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温奉玄从屋内出来,或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眉眼还惺忪着,看着少了些疏离,显得更加温柔了。 祝颂笑着与他打招呼,“殿下,早。” 温奉玄弯了弯眼眸,“大人,早。” “我去厨房随便挑了些早点,殿下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我让他们重新做过。” 温奉玄道:“可以的。” 祝颂笑意更深了,“现在吃吗?” “嗯。”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面对面坐下,吃饭的时候温奉玄问道:“大人今天不去大理寺吗?” 祝颂有些诧异他竟然会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温奉玄见他面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 祝颂老实回道:“我第一次见过殿下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有些讶异。” 温奉玄敛眸,“抱歉,我不太懂这些规矩。” “不是不是。”祝颂见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们家从来没有这些规矩,我只是以为殿下有。” 温奉玄道:“从没有人教过我规矩。” 温奉玄说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听得祝颂心揪揪的,只得宽慰他,“那就随心所欲的活。” 温奉玄微微侧头,应了一声,“嗯。” 祝颂适时揭过了这个话题,“殿下平日喜欢做些什么?” 温奉玄回道:“看看书,写写字。” 祝颂指着东厢房说道:“我书房在那里,殿下随意用就是。” 温奉玄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点了头,“好。” 祝颂道:“我吃了早饭就去大理寺,审昨天抓的犯人。” “大人去忙不必担心我。” 祝颂不放心的叮嘱道:“殿下只管当在自己家一样,随意便是,我下了值就回来。” “好。” 吃了早饭,祝颂便就去了大理寺。 刚到大理寺,衙役就过来汇报,“大人,昨天晚上来了两拨刺客,都是冲着吴四平和黄玲翠来的。” 祝颂皱眉,这么多刺客都要杀他们两个? 祝颂不在耽搁,当即就提审了吴四平和黄翠玲。 吴四平和黄翠玲跪在地上,一直在喊冤,“大人,我们真的是良民啊,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怎么会是重要案犯呢。” 祝颂拍着桌子,“肃静。” 吴四平和黄翠玲被吓得一抖,噤了声。 祝颂拿出从他们行李里搜出来的两百两整整十个银锭子的官银,“这钱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吴四平说道:“是我做活赚来的,大人,赚钱不犯法吧。” 黄翠玲也附和道:“是啊,大人,这可是我们堂堂正正赚来的。” 祝颂冷声道:“荒唐,这是官银,是各地方上交入国库的银子。” 吴四平狡辩,“那我做活人家给钱,我可不管是不是官银。再说了,我又不认识官银,说破天也不关我的事。” 黄翠玲重复在重复,“就是,这是我们自己赚的钱。” 听着他们漏洞百出的话,祝颂气得拍了桌子,“冥顽不灵,嘴里没有半句实话。来人,拉出去打。” 吴四平和黄翠玲一听要打,十分不服气,“大人,我们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要不信可以去查。” 祝颂冷冷道:“行,既然说的都是真的,那本官问你,在哪儿做的活?做的什么活?” 吴四平道:“就给林家做的一些手工活。” 黄翠玲附和道:“对,就是林家,做些缝缝补补的活,他家有钱,工钱给得高。” 祝颂问道:“哪个林家?” 吴四平道:“就是十三年前火灾的那个林家。” 祝颂冷眼盯着他,“死无对证,随你攀咬是吧?” 吴四平一口咬定,“我说得都是真的,有钱人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我们吃两辈子了。” 祝颂不在与他们啰嗦,“把他拉下去,打!” 衙役们上前把吴四平拉到院内刑凳上,立马就打,‘啪’‘啪’的板子声响得很。 吴四平这些年养尊处优,哪里禁得住这样打,哭天喊地的哭,就是不肯说。 打完了二十大板,吴四平浑身血淋淋的,人都晕过去了。 黄翠玲看得害怕极了,“大人,打了他就不用打我了吧。” 祝颂扫了她一眼,“打。” “别别别。”黄翠玲连忙往祝颂面前跑,“我说大人,其实二十年前是有人找我们买了一样东西。” 祝颂抬手制止了衙役要拉人的动作,“什么东西。” 黄翠玲眼珠一转,张口就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黄澄澄的很大一块,是我们从山上捡来的。” 祝颂吩咐衙役,“叫张画师过来。” “是。” 根据黄翠玲的描述,张画师很快就画好了,祝颂拿着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交给衙役,“拿给顾大人看。” 衙役去了。 祝颂又问道:“找你们买东西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黄翠玲支支吾吾的,“就..很平常的样子。” 第77章 祝颂见她又不说实话了,“不说实话可以,盗用官银是死罪,本官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不要,那本官也帮不了你们了。” 一听是死罪,原本昏过去的吴四平都醒了,伸出手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人..我们没有盗用啊,我们也是被人害了啊。” 祝颂道:“所以本官在问你,是谁害了你?如果你们说不出来,或者说根本没有这个人,那这死罪就只能你们自己背了。” 吴四平看向黄玲翠,“说.说啊。” 黄玲翠有些瑟缩,“可是都二十年了,就算画出来肯定也变了模样。” 祝颂道:“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 黄玲翠道:“要判死罪的怎么能不担心呢?” 祝颂盯着她,语气不善,“休要拖延时间。” 黄玲翠辩解道:“我没有拖延时间。” 祝颂看着她不说话了,黄玲翠更害怕了,“我说,我马上就说。” 由于黄玲翠说话颠来倒去的,画像改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晚上才彻底定稿。 祝颂一眼就认出来画中人是易康宁。 其实在画到一半的时候祝颂就认出来了,不过他还是耐心的等画完成了。 祝颂并没有多说,而是让衙役将黄玲翠押回了大牢,吴四平因为伤重,祝颂没有让他回大牢,而是找了个房间给他养伤。 祝颂再三叮嘱衙役,“这段时间打起精神来,休假的全部喊回来,全部两班倒,一定要保护好吴四平和黄玲翠的安全。” 衙役们从祝颂的语气中都能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齐声应道:“是。” 祝颂带着两张画像回了家。 此时天已经黑了,书房的灯还亮着,祝颂在门口敲了门,温奉玄从书桌上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橘黄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温柔又漂亮。 “大人。” 祝颂走了进去,温奉玄起身相迎,“大人脸色似乎不大好?” 祝颂关了门,与他说道:“不是不好,是很好。” 温奉玄顺着他的话说道:“大人查案有线索了?” 祝颂点头,将两张画像摆在桌子上,温奉玄看了过去,也认出了画像中的人,“易康宁?” “二十年前,易康宁去西柳村的两夫妻那买了这个东西。”祝颂说着指着另外一张画像。 温奉玄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但他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 “这是什么?黄玉?” “我觉得不太像。”祝颂摇头,“顾二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温奉玄重复着问道:“顾二?” 祝颂脱口而出,“顾怀予,外号叫顾二。” 温奉玄问道:“他不是平安侯的独子吗?” 祝颂解释道:“哦,顺着我喊的叫顾二。” 温奉玄赞了一句,“你们的感情真好。” 祝颂回道:“从小一起长大的。” 温奉玄敛眸问道:“这些东西他都看过了?” “嗯,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起研究过了”祝颂老老实实的点头,随即又说起了案情,“之前抄家也没有从易康宁府中抄出这东西。” 温奉玄道:“之前易康宁不是留了谜面吗,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哦。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给忘了。”祝颂懊恼的一拍脑子,最近真是糊涂了。 祝颂赶紧把之前从密码筒里得到的谜面拿了出来。 最前面的那些已经知道了谜底了,剩下的就是这些了,祝颂顺着谜面念了出来。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他的额头上有字,一二。 鸡山往东三百里的, 园子里长了很多白菜,挑出最好的那颗,绑上金丝线,卖个好价钱。 老虎的宝贝掉了,老是哭。把白菜给它,它会回赠礼物。 带着老虎的宝贝,终于来到了森林。 好多漂亮的鹿蹄伞菇,真漂亮! 采一朵,采两朵,采三朵..... 放心采,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祝颂与温奉玄研究着谜面,但是也觉得不对,“白菜,也就是说这黄色的东西并不值钱,只是绑了金丝线才值钱的。白菜很多,也就是说这黄色的东西其实有很多。黄翠玲说这东西是她从山上捡回去的,那就是说这东西山上很多?” “山上会长这种东西吗?”祝颂眉头越皱越紧了,反正他每年去祖坟上香,从来没有看到这种东西。 温奉玄摇头,“我也没有看到过。” 祝颂分析道:“还有这句,鸡山往东三百里,这东西在鸡山往东三百里才有?得去问问黄翠玲是在哪里捡的。” 不过祝颂还没来得及出门,顾怀予就来了,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黄玲翠死了。”顾怀予跟来开门的祝颂急急说道,随即察觉到祝颂的脸色不大对劲,他抬眸往屋中看去,瞬间皱起了眉头,惊呼出声,“太子殿下?” 第54章 谜底6 三人坐在屋内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最后还是祝颂率先开了口,“殿下有事回京,不方便在人前露面。” 顾怀予看着祝颂, 见他一副难言于口的模样,也没有多问,“那..我先回去了?” 祝颂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刚才说黄翠玲死了,她怎么死的?” 顾怀予回道:“来了一批顶尖杀手, 冲进牢房杀死了她, 我们的人也伤亡惨重。” “什么?”祝颂猛地站了起来, 顾怀予说道,“我来之前已经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但有两个当场就没气了。” 祝颂紧紧的皱着眉, “能有这么大手笔的, 这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黄翠玲一定还有话没说。” 顾怀予赞同他的话,“嗯。” “回大理寺。” 祝颂说罢提脚就走了,顾怀予紧接着起身, 他重重的看了温奉玄一眼,这才跟了上去。 温奉玄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眼眸沉沉。 祝颂赶到大理寺时, 太医已经过来了,正在为受伤的衙役诊治, 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在夜空中很是压抑。 祝颂二话没说,来到了关押吴四平的房间,吴四平睡着了还在哼哼唧唧的喊痛, 祝颂沉着脸过去一巴掌将人给扇醒了。 吴四平猛地睁开眼睛开口就要骂人,但是看清时是祝颂时又生生忍住了。 祝颂冷声说道:“说吧,你们到底还隐藏了什么没有说。” 吴四平道:“没有啊,能说的都说了,没有什么没说了。” 祝颂道:“黄翠玲死了。” 吴四平瞪大了眼睛。 祝颂继续说道:“一大批死士,不要命的冲进大牢,杀死了她。” 吴四平继续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祝颂道:“你还不说实话,或许等不到晚上,死的一定会是你。” 吴四平没有说话,祝颂上前抓着他的脖子面无表情的提着他出门来到大牢,一地血还未干,黄翠玲的尸体就躺在他们之前的牢房里,瞪着大眼睛死不瞑目,胸口还插着三柄利剑。 吴四平吓坏了,反身就抱住了祝颂,“大人,救命啊,大人。” 祝颂狠狠的将他掼到地上,“说。” 吴四平抬起头与他讨价还价,“我说了,你保证保护我的安全。” 祝颂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唯一的证人,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安全,你要是知道只有幕后黑手伏诛,你的命才真正的保住了。” 吴四平低声道:“其实,当年,那个人是买了我们刚刚出生的孩子。” 孩子?祝颂眉头皱得更紧了,“男孩?” 吴四平点头,“是,男孩,刚出生三天。那个人给我们五百两,一共二十五个银锭子。那个人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不论天涯海角一定会杀了我们的。但如果我们守口如瓶,会让我们这辈子顺风顺水。这些年,我们也确实是顺风顺水的。” 祝颂眼眸越来越沉了,“具体是什么时间?” 吴四平道:“孩子是正月初六生的,初七卖的。” 初七?祝颂心中震惊不已,由于太过震惊了他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吴四平见他不说话了,还问道:“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祝颂回过神来,敛了神色继续问道:“之前你们为什么要逃跑?” 吴四平回道:“因为我一直有听书的习惯,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去听书,有人递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事情暴露,速出京。’” 祝颂问道:“谁给你的?” 吴四平摇头,“不知道,突然就到了我手里了,太神秘了,就跟二十年前那个突然出现的贵人一样,我们害怕了,这才听从纸条的话出了京,但是当晚就遭了刺客,不过背后有人救了我们。” 祝颂明白他的想法了,“在西柳村那天晚上,你觉得是给你塞纸条的人救了你?” 吴四平反问道:“难道不是?” 第78章 祝颂冷哼一声,“你还没明白吗,事情要暴露了,你的死期到了。” 吴四平余光瞥到了黄翠玲的尸体,惧怕的抱紧了祝颂的腿,“大人,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啊。” 祝颂又问道:“被买走的那个孩子有什么特征没有?” 吴四平道:“右手手肘处有一颗黑痣,出生就有的。” 祝颂又问道:“买孩子的那个人说了什么没有?” 吴四平摇头,“没有,他是一个晚上突然来了,带了好几个黑衣人,就说要买孩子,然后又让我们不要说出去,就没有了。” 这才合理,祝颂让人把吴四平带走好生看管了起来。 大理寺的伤亡统计出来了,死亡两人,重伤五人,轻伤二十五人。 祝颂想破案的心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怀着沉痛的心情让死者家属将尸体给领了回去,祝颂让人帮衬着举办了葬礼。 一直忙到第二天下午,祝颂才得空回了祝府,刚进门家丁就跟他说:“大爷,夫人找你。” 祝颂去见了孟晓荷。 孟晓荷见他眼眶红红的,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会雨过天晴的。” 祝颂应了一声,打起了精神问道:“有事?” 孟晓荷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等你忙过这段在说吧。” 祝颂道:“到底什么事?” 孟晓荷见他坚持,这才说道:“之前王妃不是说想让你帮着找个人吗?” 祝颂问道:“画像呢?” 孟晓荷从袖中拿了一副小像递给了祝颂,“这里。” 祝颂展开一看,这人他也认识,正是十三年前舒云山庄的女主人,许晚吟。 祝颂皱起了眉头,“王妃怎么会梦到她?” 孟晓荷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认识,十分惊奇,“你认识这个人?” 祝颂道:“许晚吟。” 孟晓荷问道:“十三年前舒云山庄的那个许晚吟?” “是。” 孟晓荷也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了,因为瑾王妃是在舒云山庄火灾之后才从赣州来到京城的,她不可能见过许晚吟。 “我去见见王妃。”祝颂说着转身就要走,被孟晓荷拦住了,“瑾王说王妃近来神思不属,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她见客了。” 祝颂皱眉,“这不就是软禁吗?瑾王会这样对王妃?” 说起这事,孟晓荷的脸色也不好了,“要不,这事咱就别管了?” 如果是别人,祝颂可能会不管,可那个人是许晚吟,祝颂就管定了。 “不,林家惨案的真相还没有大白,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孟晓荷眉头皱得更紧了,“王妃怎么会跟许晚吟扯上关系呢?” 祝颂不知道,他去找了瞿洲白。 来到京兆府刚好拦住了要下值的瞿洲白。 瞿洲白看着他,面露担心,“还撑得住吗?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没事。”祝颂直说了来意,“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进了屋,祝颂将王妃的梦给瞿洲白说了,又将画像给了他。 瞿洲白听得眉头都皱紧了,“什么意思?瑾王妃怎么跟许晚吟扯上关系了?” 祝颂没有回答,瞿洲白又问道:“顾二知道这事吗?” “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祝颂道:“现在跟他说不说都不重要了,你再去仔细的查一遍,当年舒云山庄的死亡人数。” 瞿洲白明白他的意思,可这越来越匪夷所思了,“你觉得王妃会是当年舒云山庄的幸存者吗?” 祝颂道:“是不是查了自然就会知道。我会派人去赣州去查王妃的娘家的。” 瞿洲白止不住的担心,“查这些,可就是跟瑾王对着干了,你..” 祝颂面无表情的与他说道:“我只要真相。” 瞿洲白妥协了,“好吧,今晚我会重新查一遍舒云山庄的尸骨。” 祝颂拍了他的肩膀,诚心说道:“多谢了。” “咱们兄弟,别说这些。”瞿州白道,“不过这事我还得找顾二帮忙。” 祝颂道:“你去跟他说吧。” 瞿洲白见他眼睛都有红血丝了,与他说道:“你也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祝颂道:“放心吧,我还撑得住。” 祝颂从京兆府回来天已经黑了,祝凌野在前院等他,眼神也是止不住的担心,“哥。” 祝颂朝他点了头,“有事?” 祝凌野回道:“没事,就是担心你。” “我没事。”祝颂随口回了他,抬眸又看到了不远处的祝凌望,朝他扬了扬下巴,“有事?” 祝凌望回道:“来看看你。” 祝颂回了他,“我没事。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祝凌望看着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只是说了句,“不管怎么样,保重身体。” 祝凌野也道:“是啊,哥,看你这样子肯定是几天没睡了,你别把自己逼那么紧,慢慢来,案子肯定会破的。” 祝颂拍了他的肩膀,“我有数,别瞎担心。”说罢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书房的灯还亮着,祝颂推门进去,对上了温奉玄望过来担忧的双眸,“大人。” 祝颂走到书桌前坐下,与温奉玄面对面。 温奉玄伸手摸了他的额头,此时此刻祝颂难得的竟然笑了出来,虽然只是一转而逝,“我没病。” 温奉玄道:“但是你看起来像是病得很重,双目通红,眼底青黑,连胡子也几天也没刮了。” 祝颂趴在桌子上,“殿下,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温奉玄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吗?” 祝颂将吴四平的话转述给了温奉玄,只是敛了买卖的具体时间。温奉玄眼眸亮了亮,“二十年前出生的男婴,那今年就是二十岁。我记得温奕今年就是二十岁。” 温奕,肃王。 今年确实是二十岁。 更重要的是,肃王的生辰正是正月初八。 祝颂看着温奉玄,心里涌起些异样的感觉。 在吴四平没说到具体的交易日期时祝颂从没有往具体的人身上想过,可温奉玄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下立马就说出了温奕的名字。 温奉玄察觉到祝颂的异样,微微敛了敛眸,声音带了些不确定,出言挽回道:“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没有别的意思,我想是谁也不可能是三皇兄的。” 温奉玄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脸上后悔的表情很明显。祝颂觉得他是多心了,温奉玄不交际,认识的人本就少,人只能在自己的已知范围内联想,这很正常。 祝颂想明白了,也没有在隐瞒他,“不瞒殿下,我与殿下想一块去了,吴四平卖男婴的时间是正月初七。” 温奉玄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祝颂,“这..怎么可能呢?” 见他的反应祝颂更确定了刚才温奉玄就是误打误撞才说了肃王的名字。 太单纯了。 有了答案在推易康宁的谜面就显得简单了。 祝颂和温奉玄重新研究起了易康宁留下的谜面。 祝颂捏着下巴看着谜面,“如果老虎是指宋贵妃,那她额头上的字怎么会是一二呢?” 温奉玄沉吟着猜测道:“也许这个一二不是指上面的字是一二,而是有两个字。” 祝颂顺着他的话说道:“贵妃?” 祝颂觉得有点牵强,因为如果不是率先知道宋贵妃,谁能凭空猜出这两个字。 温奉玄指着‘鸡山往东三百里的’,“答案会不会藏在这句里?” 买孩子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鸡山,这句跟后面的连不起来,那就只能跟前面的联系。 “鸡山?”祝颂还是没有头绪。 温奉玄道:“我记得《山海经》南山经中,亶爰之山又东三百里,曰基山,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会不会是同音字?” 祝颂想起之前在易康宁房中确实有《山海经》,青丘狐狸多,以狐狸代指宠妃,合理。 “老虎的宝贝掉了,老是哭。如果宝贝是指孩子,那宋贵妃当初生下的孩子则被易康宁带到了冀州。” 温奉玄点头,“其实我觉得这个宝贝还代表着他有了宋贵妃这个靠山。” “是。鹿蹄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金。便是指在宋贵妃的庇护下大肆敛财。” 温奉玄附和道:“合理。” 祝颂道:“我马上派人去冀州。” 必须要找到易康宁当年带去冀州的那个孩子。 时间久远,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祝颂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寻找,而是派了心腹去冀州暗中寻找,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结果的,不过他有这个耐心。 在等待的时间内,祝颂和瞿洲白、顾怀予两人将林家的尸骨又挖出来亲自重新检验了一遍,之前时间紧迫,顾怀予只亲自检验了十几具尸骨,后面的都是仵作检验的。 这一查果然发现了问题。 第79章 差了一具尸骨。 一共有三十一具尸骨,但是有一具尸骨特别小,之前祝颂猜测这是刚出生的婴儿,就略过了此事,但现在在查,就发现了少了一具九岁孩童的尸骨。 顾怀予再次检验那具很小的尸骨,“这应该是怀孕八个月的胎儿。” 所以当年死的只有三十个人,只是有一个怀孕八个月的女子。十三年后白骨化后子分离,变成了三十一具尸体。 这个结果让三人都沉默了。 很快赣州就来消息了,王妃的父亲王德顺是德妃娘娘远房的表舅,原本只是个开酒楼的,十三年前不怎么的就当上了知县,由于是文盲,一直到现在还是赣州的一个小知县。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赣州的人都不知道王德顺家有这么个闺女。 就好像,王妃从没有在赣州出现过,只是在王德顺家挂了个名。 这些消息无不表明,王妃就是林司乘的另一个孩子,林秋蝶,林枫的姐姐。 所以,十三年前,林家的两个孩子林秋蝶和林枫都没有死,林秋蝶被肃王救了,林枫被陈国舅的人救了,只不过两人的遭遇天差地别。 答案摆在眼前,瞿洲白问道:“你要跟瑾王妃说吗?” 祝颂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不管出于何种考量,祝颂都没有隐瞒的必要。 顾怀予摇着头,“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祝颂看向他,“你想阻止我?” 顾怀予还是摇头,“恰恰相反。我们在这个位置就应该还死者一个公道。” 祝颂拍了顾怀予的肩膀,瞿洲白赶紧表明立场,“我也是这个意思。” 祝颂侧头看了他一眼,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情是查清楚了,但现在瑾王妃被禁足,怎么把消息传给她是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祝颂太久,因为当天晚上,瑾王妃就来到了祝府。 彼此祝颂还在为怎么把消息传给她而苦恼,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错愕,连忙去厢房见了瑾王妃,屋中除了瑾王妃就只有孟晓荷一个人。 瑾王妃穿着黑色的大斗篷,未施粉黛,看样子像是偷跑出来的。 这话不该祝颂问,祝颂也没有多说,只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见过王妃。” 瑾王妃也回了礼,“祝大人。”她的表情有些急切,“此番深夜打扰,我想知道我的事情祝大人可有线索了?” 祝颂抬眸看向她,“不敢欺瞒王妃,此事我已有了线索,不过恐怕牵扯到了王妃的身世,我斗胆问一句,王妃可曾丢失过某些记忆?” 瑾王妃点头,“是,我来到京城时曾发过一场极其凶险的高热,醒来后便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对上了。 祝颂又问道:“王妃可曾听说过三月前的林家火灾案?” 瑾王妃虽然不明白他说的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头,“是,听说过。” 孟晓荷在旁边听得着急,但也还是忍着没有催促,只是看着祝颂一脸的急色,倒是瑾王妃还拉了她的手,安抚她。 祝颂继续说道:“那王妃知道,林家当年有两个孩子,一个就是三月前装青狌重提此事的林枫,还有一个就是死于火灾的林秋蝶。” 瑾王妃回道:“略有听说。” 祝颂回道:“林秋蝶死时是九岁,这两天我们重新检验了林家死者的所有尸骨,没有找到九岁孩童的尸骨。” 瑾王妃明显是联想到了什么,表情显得有些震惊,但她没有说话,祝颂继续说了下去,“王妃交给我的画像,正是林夫人许晚吟。” 话不用说得太直白,说到这种程度,大家都明白了。 瑾王妃直愣愣的望着祝颂,眼中有泪在闪,眼眶瞬间就红了,“林家的尸骨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吗?” 祝颂回道:“在林家旧址,现在已经闭了城门,恐怕今晚是去不了了。” 瑾王妃上前拉住了祝颂的手,“祝大人,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错过了今晚,我不会在有机会了,求求你,帮帮我吧。” 孟晓荷在旁边一脸为难,劝道:“这..王妃,无故是不能叫城的啊。” 瑾王妃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了,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垂着眼眸,晶莹的泪水从白皙的脸上划过,脆弱又落寞。 “抱歉,是我失礼了。” 祝颂道:“此事明日我会上报陛下,申请重启调查。届时王妃作为当事人,自然可以去现场。” 瑾王妃抬眸看向祝颂,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如死水一般沉寂,她平静的与祝颂说道:“祝大人,陛下不会答应的。” 见她说得如此笃定,祝颂皱眉疑惑,“怎么会?” 瑾王妃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觉得皇家会这么在乎一家老百姓的死活吗?” 瑾王妃没有等祝颂的回答,“多谢祝大人,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孟晓荷送瑾王妃出了门。 祝颂看着瑾王妃的背影,想着她的话,吩咐家丁暗中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孟晓荷就回来了,祝颂问道:“王妃回府了吗?” 孟晓荷点头,随即又一脸担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妃怎么变成林家的人了?当初林家怎么会灭门呢?” 就在此刻,祝颂突然明白瑾王妃说得是什么意思了。 他急急跑了出去,孟晓荷看着他的背影问道:“诶,这么晚,你去哪里啊?” 祝颂没有回答,直往城门而去。在半道上遇到了回程的家丁,“大爷,王妃出城了。” 王妃身上有瑾王的腰牌,自然能叫开城门。 祝颂道:“跟我走。” 来到城门口,祝颂用腰牌叫开城门,“大理寺办案,开城门。” 祝颂顺利的出了城,王妃的动作比他想得更快,一直到舒云山庄才追到了人。 之前验骨的时候祝颂他们在这里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林家三十口人的尸骨全部放在里面。 祝颂追过来的时候,瑾王妃正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祝颂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月光下,夜风吹,哭声压抑。 祝颂斟酌着开口,“林夫人娘家哥哥的公子现下正在祝府,王妃要是想见亲人,可以见见。” 话音一落,瑾王妃的侍女急急而来,“王妃,不好了,王爷来了。” 瑾王妃赶紧站了起来,擦干脸上的泪,与祝颂急急说道:“祝大人,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除非你能重启此案,否则咱们之间的事一定要保密。” 祝颂应了,瑾王妃道:“劳你躲一躲。” 祝颂依言躲进了暗处。 刚刚躲好,瑾王就过来了,他走得很急,声音都有些喘, “新玉。” 瑾王妃现在的名字,周新玉。 第55章 谜底7 “新玉。” 瑾王又急急的喊了一声, 声音是掩不住的担忧,躲在暗处的祝颂小心翼翼的看了过去,就看到瑾王妃倒了下去, 不过好在瑾王急急跑过来刚好接住了她。 看到瑾王妃倒在瑾王的怀里时祝颂大松了口气。 “新玉,你怎么了?新玉?” 没有得到回应,瑾王着急忙慌的抱着人又急急的往回走了,他走得急自然也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祝颂。 这边瑾王一路风驰电掣的回到王府,片刻不停的遣人去太医院请了李院正来给瑾王妃诊治。 不料李院正看过之后却眉开眼笑的, “喜事啊。” 瑾王不解其意, 急切的问道:“喜从何来?” 李院正拱手回道:“恭喜王爷, 王妃有喜了。” 瑾王惊讶过后又喜不自胜,但是在看到床上还没醒来的王妃, 担忧不已, “那王妃怎么会晕倒呢?” 李院正回道:“从王妃的脉象上看, 是忧思过度造成的。但凡孕妇情绪多有不稳,平日里需得多多放宽心,过了这段时间自然就会好的。” 瑾王又问道:“那什么时候会醒来呢?” 李院正回道:“王妃的脉象没有大碍,最迟明天早上就会醒来, 王爷不必过于忧心。” 瑾王道了声谢,亲自将李院正送出了门。 “王爷留步。”李院正朝瑾王拱了手,这才走了。 李院正走了, 瑾王一回身就看到床上的周新玉睁开了眼睛,他欣喜不已, 快步过去, 急急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瑾王妃眼睛眼泪盈盈的,扑进了他的怀里,“王爷, 我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瑾王心头一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说?” “自从我去相国寺求子就开始做噩梦了,今天晚上甚至神思模糊了,我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王爷,我好害怕,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孽要这辈子偿还啊?” 瑾王妃哭得梨花带雨的,看得瑾王的心软得不行,伸手擦了她脸上的泪,温声哄道:“你别乱想,刚才太医来看过了,你有咱们的孩子了。” 第80章 瑾王妃惊喜不已,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的置信的摸向自己的肚子,“真的?我有我们的孩子了?” 瑾王回道:“当然,刚才李院正亲自跟我说的。” 长长的睫毛轻轻一眨,晶莹的泪水就落到了瑾王的手背上,瑾王妃抿着唇,“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有我们的孩子了。” 瑾王将她搂进怀里安抚她道:“你别乱想,咱们才成亲多久啊。李院正刚才说了怀孕了要心情稳定,你以后就好好的待在府里养胎,好不好?” 瑾王妃点头,“嗯,我以后在也不乱想了,我也不出门了,安心在府里养胎。” 瑾王刮着她鼻子,“这才乖。” 瑾王妃温柔小意的说道:“这段时间让王爷担心了。” 瑾王笑着说道:“能有王妃这句话,我做什么都值得了。” 瑾王妃也笑了笑,伸手抱住了瑾王,亲昵的窝在他怀里,只是她抬眸看着不远处的宫灯时,眼眸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祝颂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了城,先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这才急急赶到大理寺,将重启林家灭门案的奏折写好递进了宫里。 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回复,祝颂等不及了便亲自进宫面圣。 “陛下,林家灭门案有了新线索,臣以为应当重启调查,还死者一个真相。” 却不料梁皇摆了摆手,说了句,“此事不必在查了。” 祝颂心下一惊,问道:“臣斗胆问一句,为何?” 梁皇看向祝颂,面色不悦,“林家的事几次三番在京中掀起风浪,还不够吗?” 祝颂微微敛眉,“可是此案真相未明,一个小小的管家不会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够在几息间把一个家族杀光..” 梁皇打断了他的话,“还要怎么明?不过是漏杀一个人罢了,此事不必在说了,朕不会同意的,退下吧。” 祝颂哽了一口气,见梁皇态度坚决,知道他不会被自己说服,便也没有在说下去了,应了一声后转身退了出去。 祝颂顺着宽阔的官道往大理寺走,盛大的太阳照在他身上,竟然让他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祝颂沉着脸回到大理寺,顾怀予看到他的模样,也猜到了怎么回事,泡了茶与他,“我听说昨天瑾王进宫了,劝了皇上。” 祝颂抬眸看向顾怀予,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怀予,你说最后的凶手会是陈国舅吗?” 顾怀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脸色认真,“祝颂,这事到此为止吧。” 祝颂按头叹气,现在就算他不想到此为止也不行了,没有皇令除非他有通天的手段,不然也查不了国舅的,更别说国舅背后的人了。 祝颂心烦意乱的,“你说他们杀林家人干嘛呢?” 祝颂始终想不通凶手的动机。 顾怀予本来是有点想法的,但现在说来也无用,只是徒增烦恼,于是他便也摇了头,“我也想不出来。” 祝颂叹了一整天的气,“是我太无能了。” 顾怀予宽慰他,“皇权之下,不谈能力,只谈态度。” 祝颂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甚至越发的郁闷了。顾怀予安慰不了,便陪着他一块郁闷,叹气比他叹得还凶,祝颂听烦了,把他赶走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祝颂没有在见过瑾王妃,只从孟晓荷那里听说了她害喜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都吐血了,人都晕过去了好几次,专门派了一个太医住进了瑾王府。 这些事也是孟晓荷听别人说的,她也没有在见过瑾王妃了。 没过几天,祝颂就听说,瑾王出京了,去东洲给王妃找鲛珠去了。 传说鲛人易孕,鲛珠能止孕吐。 京中铺天盖地都是赞颂瑾王深情的言论,就连大理寺随时随地都在说,祝颂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知不觉又到了月圆之夜了,不过这段时间祝颂心情过于低沉,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回事。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有人上了他的床,祝颂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下意识的要将人给推开,鼻腔被熟悉的味道充满,让他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解药。” 借着明亮的月光,祝颂看清了眼前的人。 面色潮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完全不遮事。 祝颂的心跳停了一瞬。 “你忘记了。” 温奉玄挑起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带着强烈的不满。 滚烫的温度通过指尖传到祝颂的身上,祝颂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想起来也不晚。” “吻我。”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模样,祝颂不由得想起上一次,逼迫温奉玄吻他的场景。 “今天这么主动啊?” “不喜欢?”温奉玄狭长的眼眸一挑,有种不可一世的傲气感,但说出的话又截然相反,“那我吻你。” 祝颂的回答被堵在了喉咙里,不过他写在了温奉玄的舌尖上。 解毒完毕。 祝颂躺在床上,温奉玄撑着头在旁边盯着他,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画圈,“累了?” 祝颂侧头看他,“挑衅我?不是你求饶的时候了?” 温奉玄手指顿了顿,重重往下一按,语气倒是放缓了些,“我只是担心你明天起不来床耽误事。” 祝颂道:“那你多余担心了,我最近特别闲,别说明天,就是三天三夜不下床都没关系。” 温奉玄收了手,起身就要走,祝颂拉住了他,“这就怕了?” 温奉玄腿在抖,但说话还是硬气,“谁怕了,我就是想起我屋门还没关。” 听着他蹩脚的谎话,祝颂心情很好,“跟你开玩笑的,我去给你关,在陪我躺会儿。” 温奉玄按住了他,“反正是你的地盘,关不关有什么关系。” 祝颂知道这个温奉玄好面子,也没有说破,顺着坡就下了,“有道理。” 温奉玄还像刚才那样撑着头看他,伸手在他眉间来回的抚摸着,“不开心?” 祝颂随口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温奉玄傲气的冷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 祝颂皱着眉笑,“既然都看出来了,那某人一上来就这么生猛,都不先安慰安慰我。” 温奉玄抬起手,细薄的袖子铺在祝颂的脸上,“我以为某人一看到我就忘记那些凡尘俗事了。” 轻薄如蝉翼的飞云纱,给温奉玄蒙上了一层缥缈的仙气,祝颂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挲着。 “现在忘了。” 温奉玄俯身吻了下来。 祝颂把他推倒了。 一直纠缠到天明,祝颂这才将晕过去的温奉玄洗干净后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祝颂原本打算补个觉的,结果大理寺的衙役找来了,“大人,接到报案,西仰山惊现匪贼把瑾王妃和陈国舅一家给掳走。” 祝颂十分震惊,且不说这是京城,就说西仰山前面不远就是相国寺,人来人往的,怎么会有土匪呢? “现在什么情况?” 祝颂急急跟着衙役出了门,衙役说道:“情况还不明,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来报的案。她说,昨天王妃身体没那么难受了,便想去相国寺祈福,她一个人不敢去,就喊上了陈国舅一家陪同。 今天她们出门很早,天不亮就出门了,到了西仰山就被匪贼给捋了,她拼了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报案的。” 祝颂听得眉头紧皱,但现在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先确保王妃安然无恙。 祝颂让衙役回大理寺搬救兵,自己先赶了过去。 祝颂骑马赶到西仰山的时候,山间浓烟滚滚,祝颂赶到起火地,只见瑾王妃坐在一颗古树下发神,头发凌乱,神思不属,浓烟是从不远处的山洞里飘出来的。 祝颂急急跑过去,“王妃,你怎么样了?” 瑾王妃抬眸看向他,空洞的眼神这才慢慢回神,眼泪无声的往下落,她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默默的哭。 祝颂蹲下身,面露担忧的问道:“王妃,你有没有受伤?” 瑾王妃擦干净了眼泪,沉声回道:“没有。” 祝颂侧头看向山洞,“那你在这儿坐会儿,我过去看看。” 瑾王妃点了点头,祝颂起身往山洞走去。 火是在山洞里面放的,一走进浓烟熏得眼睛刺痛,祝颂俯下身站在洞口,山洞里本来就黑,又浓烟四起,什么都看不清楚。 祝颂喊了声,“有人吗?” 漆黑的山洞里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有..有..” 嗓子被烟熏哑了,听不出是谁,祝颂循着声音摸索过去,拉到了一个人。祝颂扛着他出了山洞,这才看清这个脸上沾满黑灰的男人是陈国舅。 气若游丝,已然是命不久矣了。 两人一出现,瑾王妃的视线就看了过来,陈国舅伸出被火烧上的手指着她,十分激动,“是她,就是这个贱人害的我。” 第81章 也就在此时,大理寺的衙役们赶了过来,马蹄声阵阵,将陈国舅的声音完全的压了下去。 祝颂疑惑的向了瑾王妃,但瑾王妃移开了视线,并没有看他。 陈国舅拉着祝颂的手,形容激动,熏坏的嗓子声音很低,“你一定要告诉王爷,她恢复记忆了,她恢复记忆了。” 衙役们赶了过来,祝颂吩咐道:“送王妃回府。” “是。” 几个衙役上前,“王妃,请。” 瑾王妃重重的看了祝颂一眼,起身走了。 祝颂吩咐其他衙役,“看看山洞里还有其他人没有。” “是。” 剩下的衙役全涌到山洞里去了,祝颂提着陈国舅来到刚才瑾王妃所坐的位置,问道:“她是谁?” 陈国舅答非所问,“她是为林家报仇来的。” 尘封已久的答案就在眼前,祝颂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她为林家报仇,为什么要杀你们?” 陈国舅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儿改了口又说,“我不应该把林枫带回去的,我不应该救他的。” 随即从陈国舅的口中,祝颂知道了当年的部分真相。 林家惨案发生的三年后,陈国舅有事出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马车走得急,差点撞到了人,陈国舅被颠了一下,本来心里有气,撩起帘子正要骂人就看到了一个可怜巴巴的乞丐。 陈国舅生了恻隐之心,但他家中已有妻室,便将男人安置在了城郊的竹青院。 男人长得漂亮又心思单纯,陈国舅与他在一起时十分愉悦,慢慢的两人就在一起了。 就这样过了十三年。 却不料年前男人大病了一场,醒来后恢复了记忆,说自己是舒云山庄的林枫,还要求他帮忙报仇。 陈国舅这些年一直苦心隐藏自己的身份,即便他不出手相帮只要细查林枫这些年的踪迹那他的身份肯定瞒不住,他这十三年的事情也瞒不住。 所以陈国舅只能杀了他。 可是没想到林枫竟然没死,还在京城闹了这么大一出,风风雨雨,人尽皆知。 本来陈国舅想的是只要他不说出他来,他就放过他。可是大理寺没有放过他。竟然查到了竹青院,那他就不能放过他了。 陈国舅杀了林枫,让管家顶了罪。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林家竟然还有幸存者。 祝颂沉声问道:“林家的人是谁杀的?” 陈国舅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就是后悔,当时就不应该救林枫,害了我们一家的人。”说罢又与祝颂强调,“你一定要告诉王爷,那贱人疯了,定然会对王爷不利的。” 祝颂问道:“她为什么会对王爷不利?” 陈国舅用他嘶哑的声音尖叫了起来,“因为她疯了,她疯了。” 祝颂知道从陈国舅口中在问不出有用的消息了,转而问道:“你是怎么杀死林枫的?” 当时大理寺铁桶一块,祝颂至今都没有想明白,陈国舅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杀死林枫的。 人之将死,陈国舅索性告知了他,“当时为了保护林枫,你下令林枫的碗筷是单独使用的,我的暗卫晚上潜入大理寺,从房顶上放下蜘蛛,将毒液释放于杯底,只要他吃饭喝水,必定会被毒死。” 祝颂恍然,原来是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陈国舅见祝颂面露愧疚,还与他说道:“祝大人不必愧疚,即使这招不成,我也有别的招数。” 祝颂沉下脸,“陈国舅的狠毒不必详说。” 此时衙役过来汇报,“大人,已经清点完了,山洞内十二口人全部死亡。” 衙役没有压低声音,祝颂和陈国舅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陈国舅一口气上不来,抓着祝颂的手,哼哧哼哧的说:“告.告诉王.王爷..” 话还没说完,手就垂了下去。 于是衙役改正了他的说辞,“现在死亡人口为十三人。” 陈国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衙役看得惊奇又有点害怕,“大人。” 祝颂伸手探了陈国舅的鼻息,“哦,死了。” 衙役松了口气。 此事引起了朝廷巨动,梁皇下令大理寺,京兆府,刑部三司会审,一定要把凶手给抓出来。 陈家的尸体现在停放在大理寺,经过仵作检验后确定是先中了迷药,然后被浓烟给熏死的。 唯一的幸存者瑾王妃也因为受了惊吓,回府后一病不起了,加上她现在刚刚怀孕,根本没有人敢去询问她当时发生的情况。 但是据王妃的丫鬟小桃所说,她们走到西仰山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她尿急去林子里上厕所,还没回来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声音,然后她就看到王妃急急跑了过来,让她赶紧回大理寺报案,而王妃自己因为身体原因,则藏在林子里。 后面的事小桃就不知道了,再加上瑾王妃回府就发起了高热,人现在都还没醒,她也没有问到后来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的最后就演变成了搜捕土匪,但是一连搜了三天,土匪的影都没看到一个。但这么大的案子又不能不查,于是乎大家商量了一下,三个部门一个轮一天出去搜捕,明面上也要过得去。 祝颂知道这件事是查不出结果的,配合着装装样子,在梁皇问起进展时几人一起被骂一顿就完了。 五天后,祝颂派去冀州的人回来了,确切的说人没回来,只回来的口信。 那天刚好轮到祝颂去西仰山,在西仰山待了一天,蚊虫又多,太阳又大,在树下躲荫都躲不住,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值时间,祝颂带着人火速收工。 刚到城门口,就听到门口守卫与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说:“那位就是大理寺祝颂祝大人。” 祝颂问了句,“何事?” 守卫回道:“这个人从西柳村来的,说有要事要与大人说。” 祝颂看向男人,男人走上前递给他一个腰牌,祝颂认出来这是他派去冀州的心腹所有,他敛了眉,沉声道:“随我回大理寺。” 男人恭敬的应了声。 祝颂带着男人回了大理寺,屏退左右后这才问道:“给你腰牌的人呢?” 男人回道:“死了。” 祝颂听罢皱紧了眉头,“细细说来。” 男人名叫张林兴,是西柳村的农户,昨天深夜他正在家中睡觉,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开门一看,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趴在他的门口。 男人将腰牌递给了张林兴,只说了一句话,“去大理寺找祝颂祝大人,告诉他,是薛彩宁。” 说完就咽气了。 祝颂听得眉头皱得更紧了,竟然是薛彩宁? “他的尸体呢?” 张林兴回道:“还在小的家中。” “带我去。” 祝颂带着人急急赶到了张林兴家中,确如张林兴所说,尸体就在他家中。 祝颂走过去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模样,“你所说,我都知道了。”说罢这才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祝颂将心腹带回了大理寺,经检验,身上全是刀伤,最久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粗步估计已经有四五天了,也就是说他从冀州出来就被人一路追杀,其他人大概也已经死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祝颂握紧了双手,去见了薛彩宁。 冀州的案子,段征鸿判的终身监禁,但他的家属判的秋后问斩,其中就有薛彩宁。 段征鸿关押在大理寺,其余人等都关押在刑部大牢。 祝颂跟刑部尚书本就关系不错,最近因为陈家的事难兄难弟,更是近了一大步,很顺利的就将薛彩宁提回了大理寺。 薛彩宁毁了容,又在狱中被人排挤,才短短一两个月,就瘦得不成样子。行销立骨,面如菜色,双目无神,恍若一具活尸。 第56章 谜底8 “坐。” 祝颂看着薛彩宁十分唏嘘, 语气缓和。 自祝颂见到薛彩宁开始她便一直神游天外,此时听到祝颂的话双眸才慢慢回神,她看着祝颂干涸空洞的眼睛不自觉的掉下泪来。 “杀了我吧, 求求你,别在折磨我了。” 祝颂语气更加缓和了些,“先坐下喝点茶吧。” 薛彩宁的眼眸浮现出些不敢置信来,见祝颂没有要戏耍她的意思,这才坐了下来。祝颂让衙役上了茶水和糕点。 薛彩宁被折磨了这么久, 一顿好饭没吃过, 可现在看到香喷喷的糕点甚至不敢下手, 她被打怕了。 祝颂道:“吃吧,没毒。” “我不怕毒。”薛彩宁接了一句, 拿起糕点猛吃了一大口, 吃着又呛到了, 不停的咳,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祝颂有些无奈,上前将水杯递给了她, 薛彩宁抬眸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来喝了。 薛彩宁咳了好大一会儿,边咳边哭, 手里还紧紧的攥着咬了一半的点心,祝颂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82章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薛彩宁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 祝颂进入了正题。 “薛彩宁,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听到这话的薛彩宁愣了一下,“身世?” 之前在冀州, 祝凌野也查了薛彩宁的背景,不过那时候有段征鸿护着,他们并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后来段征鸿被捕,又没有必要去查她了。 薛彩宁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祝颂这样问必然有缘由,她现在已经是死刑犯了,在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于是她便实话说了起来。 “我是被小林子村的一户农户养大的,从小我就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祝颂问道:“为何?” 薛彩宁回道:“因为他们从小就告诉我,我是他们给他们儿子养的童养媳,一个痴傻呆子的童养媳。” 祝颂点了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薛彩宁继续说道:“我不想嫁给那个傻子,于是在我十四岁那年,偷偷跑了出去。我在冀州城的酒楼找了个洒扫的活计,因为外貌的原因每天都会被人非礼,可我连挣扎都不敢挣扎。直到两个月后,一个男人把汤泼在了我身上,正好被段征鸿看见了,他帮了我,打了那个人。 那个男人不仅没还手还跪下请他恕罪,那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所以在段征鸿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时,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从那之后我就成了段征鸿的第三十八房姨太太。” 祝颂打断了她的话,“在你小时候发没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或者你身上有没有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信物?” 薛彩宁摇头,声音因思考而有些缓慢,“没有什么信物.” 祝颂敛眸,什么都没有可就有点难办了。 “啊.我想起一件事。”薛彩宁突然提高声音。祝颂看了过去,薛彩宁说道:“大概在我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想去找娘,出了门才发现堂屋里还亮着光,我下意识的以为是我忘记熄灯了,十分害怕,于是赶紧过去想熄灯。 但是等我走过去,我才发现是我爹娘在跟人说话,那个人穿着黑色的大斗篷,看不到他的脸。 我爹跟那个人说:‘彩宁是小宝的媳妇,你放心吧,她永远也不会离开小林子村的。’ 我娘也说:‘是啊,你就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弃养她的。’ 那人说:‘不管她是生是死,总之她永远不能离开这里。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但是吹风了,树叶一直响我没有听清楚,我看到那个人给了我爹娘一些银钱。 后来那个人突然就要离开,我害怕被骂就躲进了鸡笼子里,他大概是察觉到不对劲侧头看了过来,我吓坏了,紧紧的捂住了嘴巴,也就是这时,我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时我不认识他,后来的十几年我也没有在见过他,我就将这件事忘了。 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易康宁。” 全都对上了。 祝颂面上不显,但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二十年前宋贵妃诞下公主,却不甘心只是公主,便用易康宁提前准备的男婴将公主给换了。 薛彩宁见祝颂不说话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祝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祝颂道:“此事事关重大,请你暂时在大理寺歇息。” 薛彩宁见祝颂如此客气,心里虽然没底却也有了底,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头,说了声,“多谢祝大人。” 祝颂将薛彩宁安置好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步,此事关系皇家秘辛,梁皇最爱面子,会如何处置还不好说,但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要去做这件事,祝家肯定是逃不掉的,所以祝颂当天晚上就召集了全体家庭成员开会。 祝颂将事情和盘托出,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孟晓荷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所以你之前出京是去查案去了?” 祝颂点头。 孟晓荷作势要锤他,“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祝旌琛还算镇定,“这事,我觉得你去说还不如让怀予去说。” 顾怀予是平安候的独子,平安候曾是梁皇的伴读,侯夫人又是安阳长公主的手帕交,背景雄厚。 祝旌琛道:“皇上虽然疑心重,但重感情,就算皇上生气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祝凌野看了一眼祝颂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同意,先把圆场打起来,“咱们就没那背景呢?” 说到这个祝旌琛就有话说了,“那要找你二叔去,要不是他把我们房子烧了,我们现在当冀州首富不美滋滋的,哪用得着像现在一样把脑袋别裤腰带上。” 这事不是新鲜事了。 只要祝旌琛在官场上遇到点不高兴就要拿出来说。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祝家祖上是经商的,到祝颂爷爷那一辈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祝颂爷爷晚年野心更大,想拓展更多的业务,于是在祝旌琛和祝旌深两兄弟十四岁的时候就给两人分家,让两人各干各的。 那时候分家,为了公平,所有值钱的全拿出来一次性分好。 分了十天,总算是分好了,属于祝旌琛的放在东厢房,属于祝旌深的放在西厢房。 就在要分道扬镳的头一天晚上,祝旌深搞庆祝,买了好多鞭炮回来在院子里放。祝旌琛形容那场面,天女散花,房子当时就烧起来了,无数的火星子往下落,救都没法救。 能烧的全给烧了,没烧的也全陪给人家了。 那场大火烧了一整条街,赔都赔了大半身家。 祝老爷子当时就气死了。 这事过后两兄弟白手起家起不来,被迫走上了科举之路,两人在经商上没啥头脑,但在科举上十分有天赋,只学习了短短三年,就齐齐考中了进士。 一个状元,一个探花。 因着这事,祝旌深一直对祝旌琛心怀愧疚,有求必应。 说到这儿祝旌琛还为自己辩解了一番,“当年我中了状元后任户部员外郎,专管各国各地上供的奇珍异宝,满满一大仓库,落的灰我天天扫都扫不过来。你爷爷曾无数次教导我,让明珠蒙尘是大忌。 我实在于心不忍,这才拿了一丁点回来日日爱护。” 祝颂听得白眼都翻天上去了,“现在是商量大事,不是你的伸冤会。” 祝旌琛非常有理,“我这还不是怕以后没机会说清楚了嘛。” 孟晓荷忍无可忍,“得了吧,你别祸害人阿深了,之前你哪次闯祸不是人阿深费尽心思替你你求情。” 对此祝旌琛九分有十分的不赞同,“不过是些微末小事,如果不是他放火..” “打住。”祝颂不想在多扯,直接拍了板,“后天我会带着薛彩宁进宫,向皇上说明此事。” “万一皇上动怒,要砍你头呢?”孟晓荷止不住担心。 祝凌野倒没那么悲观,“不至于吧,是肃王是假的,又不是皇上是假的。” 孟晓荷锤了祝旌琛一把,“你说话啊。” 祝旌琛脑瓜子一转又有了一个主意,“我说要不然让你二叔去说,我感觉你二叔这些年对我们越发愧疚了,给他个弥补的机会。” 祝颂道:“得了吧,二叔这些年过得够惨的了。这事就这样定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事。” 祝旌琛知道劝不动他,也没在说什么,只道:“行,放手去做吧。大不了,让你二叔给我们收尸。” 孟晓荷又给了他一下,“说什么呢,还嫌孩子压力不够大啊。” 祝旌琛辩解,“我这不是在宽他的心吗?” 孟晓荷没好气的说他,“有你这样宽人心的吗?” “总比什么都不说强吧。” 司空见惯的场景,祝颂没有多待,说了一声后就走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把温奉玄送走。 温奉玄照旧在书房内看书,祝颂敲门进来,“殿下。” 温奉玄抬头望着他笑,“大人进自己的房间还这么拘谨啊?” 祝颂看到他笑,压抑的心也松快了几分,快步进了屋内,“怕惊扰了殿下。” 温奉玄道:“不会,大人的脚步声我一听就听出来了。” 祝颂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知道因何开心,但就是很开心,不过这种心情在他想到即将要说的话时被打碎。 “殿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温奉玄点头,“你说。” 祝颂道:“假皇子的事已经确定了,我打算后天去向皇上说明此事。” 温奉玄问道:“找到被替换的人了吗?” 祝颂回道:“薛彩宁。” 温奉玄皱了眉,竟然是她? 祝颂没有过多的说这件事,只是说道:“此事捅破了天,若是皇上降罪,祝府免不了被牵连一二。殿下不宜在此多留,今晚就请殿下随我去芙蓉阁。” “芙蓉阁?” 祝颂回道:“是顾二在京中的一处房产,平时没人住,我已经与他说过了。” 第83章 温奉玄点了头,若真被人知道他在祝府,对祝颂来说只会火上浇油,于是当即就带着人跟着祝颂出了府。 芙蓉阁离祝府不远,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是顾怀予小时候经常在祝府玩,晚上也不回家,侯夫人觉得太麻烦人家,所以就近买了处宅子。本意是想让顾怀予晚上不回家就到这里来住,但满打满算,顾怀予总共在这里住的没超过十晚上,还每次都是跟祝颂一起的。 院内有一极大的荷花池,池上九曲回廊,池中央有一高耸的阁楼,能够俯瞰京都,故而得名芙蓉阁。 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青翠的荷叶错落有致,铺满整个荷花池,粉色的荷花点缀期间,幽绿的萤火虫在其中飞舞,在月光下美轮美奂。 祝颂与温奉玄登上阁楼,并肩远眺。 温奉玄一眼就看到了祝府,明知故问了一句,“那是风雅院?” 祝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能将风雅院的景色全数收入眼底,“是,不过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不碍事的。” 温奉玄敛着眉,月光下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你之前就知道?” 祝颂回道:“知道啊,十五年前才买我就上来看过了。” 温奉玄点了头没有说话。 夜风吹拂,十分凉爽。两人站了一会儿,祝颂感叹了一句,“下一次与殿下一起欣赏这般美景不知是何时了。” 温奉玄顺着他的话问道:“此去很危险吗?” 祝颂本想说最严重可能会贬官,但他在看到温奉玄微敛的眉眼,轻抿的嘴唇,他突然改了主意,他道:“或许,此生在没有机会与殿下一起赏美景了。” 话音一落,祝颂便感觉手上一重,温奉玄拉住了他的手,脸上的担忧的表情甚重,“不会的。” 祝颂笑得释然,“伴君如伴虎,生死不由人。” “一定不会的。”虽然温奉玄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就没底。 祝颂觉得手被攥得更紧了些,祝颂低头扫了一眼被紧握的手,温奉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拉住了他,连忙就放开了。 手上的力道松去,祝颂心里失望,但面上不显。 一时无话,沉默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祝颂开口告辞,“殿下保重,我先回去了。”说罢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祝颂数着步子,在跨出第三步的时候被喊住了。 “大人。” 祝颂回头看他,温奉玄还站在刚才的位置,月光落下,他的头发丝都在发光。 “殿下,还有事吗?” 温奉玄看着他,嘴唇轻抿,“大人,请一定平安归来。” 他的声音不算重,但语气很郑重,在安静的阁楼里,其中的担忧都清晰得明显。 祝颂本该顺着他的话应一句‘好’就算了,可现在他偏偏要问,“如果我回不来了呢?” “不会的。”温奉玄的语气轻了,呢喃得近似安慰,他一瞬不瞬的望着祝颂,即便背着光祝颂都看到他突然红了的眼眶。 祝颂回过身站定,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四目相对,气氛沉寂又暧昧。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奉玄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上前两步,走到祝颂面前,他望着祝颂的眼睛说:“祝颂,你别死。” 这是祝颂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简单的五个字就足以让他嘴角扬起,他说:“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能否向殿下讨一个恩典?” 温奉玄毫不犹豫就点头应了,“好。” 祝颂道:“殿下不问是什么恩典?” 温奉玄道:“我不在乎。” 祝颂又问:“不在乎什么?” 温奉玄表情真挚,“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温奉玄平日虽然看着高冷,其实只是话少,若真跟他相处,会发现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他的表情甚至少有严肃的时候。 祝颂心软成了浆糊,他想伸手摸摸他却又生生忍住了,“如果是很过分的事呢?” 温奉玄反问道:“你会对我做很过分的事吗?” 祝颂张了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再过分的事他也做过了。 顿了好一会儿,祝颂才接了话,“如果做了呢?” 温奉玄敛了眸,随即又抬眸看向他,“如果是你,我甘之如饴。” 祝颂暗自咬了牙才忍住了要伸手抱他的冲动,话多如他,此时此刻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想抱他,然后深深的吻下去,用行动告诉他,他想讨的恩典有多过分。 可祝颂到底还是忍住了,此行的结果还未可知,现在不是表白的好时机。 祝颂垂下眼眸,“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殿下,晚安。” 祝颂转身走了,走下楼梯快要看不见他人的时候他听到温奉玄又喊了他。 “祝颂。” 祝颂抬头往上看去,对上了温奉玄的视线。 “你一定要回来。” 祝颂应了他,“我会的。” 温奉玄确定的重复了一遍,“一定。” 祝颂郑重的回了他,“一定。” 顿了一会儿,祝颂再一次告辞,“我走了。” “嗯。” 祝颂抬脚下了楼梯,楼板将两人的视线强硬的隔开了。祝颂舒了一口气,快步走了。 九曲回廊,淡淡的花香扑鼻,萤火虫在眼前飞舞,祝颂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回头往阁楼上看去,却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祝颂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视线,刚转身就听到声音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祝颂。” 祝颂回身看去,只见温奉玄从阁楼里跑了出来,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太紧张,温奉玄有些喘。 他就站在阁楼门口,也没有上前,两人隔着十米的距离,萤火虫从祝颂的肩膀上飞起落到了温奉玄微颤的指尖上。 “如果我能活过二十五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二十五岁,像悬在祝颂心上的一柄剑,每次提起就刺得他鲜血淋漓,他快步走到温奉玄面前,“温奉玄,你一定会活过二十五岁。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不需要前提条件。” 月光盛在他眼中,一片澄澈。 温奉玄的眼尾红了,他伸出手抱住了祝颂,下手很重但一触即分。 祝颂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他们什么都做过了,但都是在温奉玄神智不清醒的情况下,在清醒的状态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 明明脑子已经什么都想过了,但真正行动起来,他还是懵了,脱口而出喊了声,“殿下。” 温奉玄嘴角微扬,“我等你回来。” 因为这句话,祝颂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功亏一篑,他伸手抱住了温奉玄,“祝我的殿下一夜好眠。”说完松开了手转身走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祝颂早早的就去了大理寺,将整件事重新在仔仔细细的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纰漏。 做完这件事已经是晚上了,祝颂没有回家,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祝颂来到大牢。 最近大理寺的牢里多很多人,不过其中最显眼的还要属宋顺然。 与众不同干净的牢房,他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了一本小说画本在看,明亮的烛光下他衣服上的宝石反射着绚丽的光彩,看到有趣的地方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太蠢了,这也太蠢了。” 宋顺然点评着书中的内容,一抬眸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祝颂,嘴角扬得更高了,“哟,这不是铁面无私的祝大人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祝颂转了转手指上的钥匙圈,面无表情的打开了牢门。 宋顺然道:“祝大人这是要放我出去?” 祝颂的动作很慢,他盯着宋顺然带笑的脸一句话没说,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他走过去。 宋顺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祝颂,你想干什么?” 祝颂走到他面前,突然快速出拳打到了宋顺然的脸上,宋顺然被打得从太师椅上摔到了地上,他捂着脸不怒视着祝颂,“你疯了?” 祝颂二话不说,骑到他身上,左右开弓狠狠的打。 最开始宋顺然还能骂人,后来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脸肿得嘴巴都张不开了,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祝颂,以此来祈求他停手。 不过祝颂完全不为所动,将宋顺然打得亲自将他坠满宝石的外袍脱了下来,祝颂这才停了手,他起身转了转酸痛的手腕。 “宋顺然,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是打你一顿便宜你了。” 宋顺然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声音很小,但由于牢房太安静了,所以祝颂听到了他的话。 “你死我活。” 祝颂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眼神凶狠,宋顺然害怕了,不顾脸疼连忙改了口,“你活你活。” 祝颂没有跟他耍嘴皮子,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 身后传来宋顺然凄惨的声音,“喂,给我找个大夫来啊,喂!” 第84章 祝颂没有发话,衙役们也就当没有听见,任凭宋顺然在牢房里嚎。 从牢里出去后,祝颂去见了薛彩宁。 仅仅只过了一天,薛彩宁的精神就好了许多,她换下囚衣穿了一件朴素的长裙,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脸上的伤因为没有得到好的医治伤疤很明显。 “大人。” 薛彩宁见到祝颂照旧行了礼,祝颂虚扶了一把,随即说明了来意,“明天一早我带你进宫面圣,你做好准备。” 一听面圣薛彩宁狠吓了一跳,脸都白了,“面圣?” 祝颂道:“照实说就是,不必害怕。” 薛彩宁试探着问道:“祝大人,我到底是谁啊?” 祝颂没有直说,而是说道:“明天就知道了。” 薛彩宁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问道:“那我需要准备什么?” 祝颂看着她,“做好心理准备就行。” “好。” 第57章 谜底9 第二日上午勤政殿内, 祝颂单独见了梁皇。 梁皇坐在上首,看着祝颂,他已经知道今日祝颂带了一个女人进宫意图见驾。 “何事要单独见朕?” 祝颂拱手回道:“此事机密,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梁皇重重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挥了挥手,左右伺候便都退了下去。 殿内只剩下梁皇和祝颂两个人,梁皇道:“说吧,究竟是何事?” 祝颂一撩衣摆就跪了下去, “请陛下恕罪。” 梁皇眉头皱了起来, “你何罪之有?” 祝颂拱手回道:“三月前臣奉旨前去冀州查案, 在易康宁的住处找到了一个黑匣子。黑匣子里有易康宁所写半截故事,还有一个密码筒。” 祝颂将东西拿了出来, 梁皇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呈上来。” 祝颂起身将东西放在了梁皇面前, 梁皇打开看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祝颂紧接着说道:“臣当时以为易康宁心怀怨怼戏弄微臣,便没有将此事当回事,也没有上报。” 梁皇道:“确实无理, 不怪你。继续说吧。” 祝颂接着说道:“后来臣出京寻找神医苏梨,因没有方向又想起了易康宁所写的字条,便去了易康宁的老家宁蒗县。 因冀州的案子影响甚大, 宁蒗县城人人都在谈论此事,也有咒骂易康宁, 臣在那儿听到了一个传闻, 说易康宁四岁时曾被土匪掳过,经过两年才找了回来。 易康宁的伯父亲口说,回来的并不是他家丢失的那个孩子。 臣对此言略感兴趣, 便去了当年易康宁遭掳的地方,甘宁乡。 在甘宁乡,臣误入了野人林,被野人掳去后看到了他们的图腾乃是一只红色的老鹰,而易康宁的黑匣子上便有一只红色的老鹰。 自那时起,臣便意识到易康宁所留并不是在戏弄臣,而是另有所指。 只是当时臣虽然打开了密码筒,却依旧不得其中奥秘,故而没有上报。 直到前段时间大理寺接到一起官银丢失案。 几经波折,臣抓到了官银的使用者,乃是城郊的一名富庶员外,吴四平和黄玲翠。 吴四平和黄玲翠遭到多次暗杀,刺客功夫极高,黄玲翠被杀死后吴四平才说出了真相。 二十年前,易康宁曾在正月初七那天买下了黄玲翠头一天诞下的男婴。 此时重看易康宁所留纸条,臣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于是臣去冀州找到了当年易康宁带去冀州的女婴。” 梁皇盯着桌面上的纸条看了许久,他的脸色异常阴沉,像是在酝酿一场大暴风雨。 过了很久,梁皇突然抬头看向祝颂,语气阴沉得可怕,“你的猜想是什么?” 祝颂垂眸拱手,“臣.不敢妄言。” 梁皇重重的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你在质疑朕的血脉,就凭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封信。” 祝颂跪下,拱手说道:“臣身份大理寺少卿,审查案件是臣的职责。” 梁皇喝道:“朕现在就革了你的职。” 祝颂不卑不亢的回道:“能让真相现世,臣无怨无悔。” “狗屁的真相。”梁皇把桌上的东西猛地摔到地上,黑匣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梁皇盯着祝颂看了半晌,气得直呼气。 整个勤政殿只有梁皇的呼气声,祝颂垂眸跪着没有说话,他知道梁皇会信他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梁皇喊了他,“祝颂,如果此事出了差错,你祝家要满门流放。” 祝颂俯首,“若臣出了差错,臣甘愿受罚。” 梁皇坐回了椅子上,沉声吩咐,“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秦适东就带着薛彩宁进来了,薛彩宁穿着素净的长裙,脸上带着纯白的半面,一进来就跪下了,“民女薛彩宁参见皇上。” 梁皇打量着薛彩宁,见她带着面就脸上有些不悦,“见驾还带什么面具?这么见不得人吗?” 薛彩宁被骂得有点害怕,瑟缩着不敢回答,看得梁皇更气愤了,祝颂回道:“禀陛下,面具是臣出的主意,在冀州时出了点差错,伤了脸。” 梁皇没有在多说,吩咐秦适东,“去准备一碗清水来。” 秦适东虽然略有诧异,但嘴上应得很快。 祝颂道:“陛下,事关重大,臣想与秦公公一同去准备。” 梁皇闻言有些无语,但还是同意了,挥了挥手让他去了。 祝颂起身与秦适东一道出了门,秦适东看着是有话想说但到底还是没有说,祝颂亲自去打了水,在路上还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 秦适东自然也是看见了,低声与祝颂说道:“看穿着,应该是贵妃娘娘宫中的人。” 祝颂点了点头,垂眸看着碗中的清水,快步回了勤政殿。 秦适东在门口没进去,祝颂一个人进去的,勤政殿还跟刚才他们走时一样,梁皇正低着头看桌上的纸条,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滴吧。” 祝颂走到薛彩宁面前蹲下身,递给她一根针,“请滴一滴血。” 薛彩宁无比震惊,抬头看向了上位的梁皇,但触及到他阴沉的脸色时又赶紧低下了头,接过祝颂手里的针,重重的刺进了指腹。 一滴血落进水中,浮起丝丝氤氲又沉入水底。 祝颂端着碗走到梁皇面前,梁皇拿起匕首割破了指腹,一滴鲜血同样落尽水中。 两滴鲜血在水里荡开,很快便融为了一体。 “荒唐”梁皇大喝了一声,随即吩咐道,“去把贵妃给朕带过来。” 祝颂端着碗退回了殿内,薛彩宁有心去看碗里的情形,但由于她是跪着的,看不见,又听到梁皇的怒吼,更不敢去看了,瑟缩的低着头连呼吸都轻了。 很快宋贵妃就来了,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华衣锦袍,琳琅环翠,娇艳动人。 她进屋扫了一眼屋中景象,走上前去,声音娇弱,“陛下怎么又生气了,昨天李太医才说了生气伤肝,陛下不宜动怒。” 梁皇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奏折扔到她脸上,“你自己干的什么蠢事自己说。” 宋贵妃被打得额头瞬间就红了,她跌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望着梁皇,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眼眶通红,“请陛下明示,臣妾自问一直谨言慎行,从未有过半点逾矩,实在不知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 “谨言慎行,没有半点逾矩,亏你说得出口。”梁皇指着薛彩宁,“这个才是朕的亲生女儿。你竟然敢串通易康宁混淆皇室血脉,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贵妃眼睛一眨,眼泪就滚了下来,她道:“是,二十年前,我生下双胎,但女儿身体不好,看起来都像是活不长的样子,我怕陛下觉得晦气,迁怒奕儿,就让易康宁把公主带走了。此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陛下要怎么责罚我都没有半分怨言,但说混淆皇室血脉,臣妾绝对不认,这是有心人在借机挑拨陛下与奕儿的关系。” 此话一出,祝颂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双胎? 梁皇也愣了,眉头微皱,“你所言属实?” 宋贵妃指天立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折尽平生之福。” 殿内一时沉寂了下来,宋贵妃跪行来到薛彩宁面前,眼泪止不住的掉,伸手想摸她的脸却又不敢,悬在空中不停的颤,“孩子,是母妃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母妃,别怨你弟弟。 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又小又皱,稳婆都说活不了几天了,我一时鬼迷心窍就让人把你带出了宫,我说若死了,定要好生安葬,若活了,也要衣食无忧。 我心里有愧,这些年从来不敢打听你的消息,我老是在想,只要我不知道,你就是好好的活着的。” 宋贵妃哭得伤心,薛彩宁被她感染了,也流下泪来,只不过她初见天家不敢大声,只敢小声低语,“不,我不怪您。” 宋贵妃这才伸手抱住了薛彩宁,两人哭成一团,整个勤政殿只有哭声呜咽。 第85章 祝颂抬头去看梁皇,见他盯着宋贵妃和薛彩宁眼眶微红,心越发的沉了。 要赌一把吗? 祝颂在心里犹豫着,赌赢了,没啥好处,赌输了,肃王上位,绝对不会放过祝家的。 可肃王绝不是一个好君王。 那就赌一把。 祝颂拱手道:“陛下,此乃贵妃娘娘一面之词,当年是否是双胎,还需查证。” 梁皇直接回了他,“不用查了。” 宋贵妃听闻此言转身磕头,“陛下圣明。”说罢看向祝颂,模样柔弱但语气坚定,“就算祝大人与瑾王近来交往甚密,想谋划什么,也不能拿莫须有的事情平白诬陷我们母子,挑拨陛下与肃王的关系。” 梁皇看向了祝颂,祝颂赶紧回道:“陛下,臣与瑾王素来没有私交,前段时间瑾王妃去相国寺祈福身体不适,臣的母亲相帮一二。绝没有贵妃口中的交往甚密一说。臣主张查证也仅仅只是想让真相大白,绝没有任何不良之心。” 宋贵妃还要说什么,被梁皇制止了,“把肃王带来,一验便知。” 宋贵妃据理力争,“陛下,这本就是祝颂的一面之词,陛下难道要因为这些诬陷而伤了奕儿的心吗?” 一不做二不休,祝颂说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既然贵妃娘娘如此有把握,何必害怕验证呢?” 宋贵妃挑眉怒道:“谁说我怕了,我只是不想让陛下与奕儿心生隔阂。” 梁皇制止了两人的争辩,“都别吵了。”说罢吩咐秦适东,“召肃王进宫。” “是。” 听到秦适东的声音,宋贵妃狠狠的握紧了双手。 从上午一直等到傍晚,梁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天即将黑尽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急急而来,“陛下,不好了,不好了,肃王带着大军喊着救驾的口号冲到宫里来了。” 梁皇大怒,“禁军何在?”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道:“没..没看到。” 听到小太监的话祝颂皱了眉,禁军首领是瑾王的人,这种时候怎么会给肃王让道呢? 梁皇走下殿中狠狠的给了宋贵妃一巴掌,将宋贵妃打倒在地,“这就是你说的绝无半句虚言。” 宋贵妃倒在地上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臣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误会了。” 梁皇不在多言,看着祝颂,“去找禁军过来。” 祝颂拱手,深深的看了宋贵妃一眼,应了一声,“是。” 结果祝颂刚走到门口,就被肃王给堵住了。 肃王穿着威严的盔甲,冷眼看着祝颂,银枪直指面门,“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祝颂被逼着退回了殿内,看着肃王身后的大军,认出这是城西大营的队伍。 宋家这代人有四个都在城西大营当差,城西大营八万军队有一半都在宋家人的掌控中,不过京都屯兵十三万,肃王只有不到四万人就敢逼宫造反,这也是祝颂没有料想到的。 梁皇瞪着肃王,喝道:“放肆,你在干什么,逼宫造反吗?” 肃王看着殿内的零星的几个人,狠狠皱眉表情有些懵,“父皇,你不是被祝颂挟持了吗?怎么..” 梁皇大骂,“荒唐至极,谁跟你说朕被挟持了的?” 肃王扭头看向了宋贵妃。宋贵妃伸手抹了脸上的泪痕,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指着梁皇冷声下令,“皇上被奸臣所惑,清君侧!” 肃王在蠢如今也看出门道来了,“母妃,你在干什么?那可是父皇。” 宋贵妃横了他一眼,“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别浪费时间,逼他写下禅位诏书。” 祝颂挡在梁皇面前,“乱臣贼子,休想。” 梁皇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尚方宝剑递给祝颂,“拿着。还能让他们翻了天不成。” 剑拔弩张之际,士兵急急而来,向肃王禀报,“王爷,太子来了。” 肃王无措的看向宋贵妃,宋贵妃冷哼一声,“来得正好,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杀,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温奉玄就孤身被士兵押着走了进来。 人刚进来,士兵又来了,“不好,瑾王带着禁军过来了。” 宋贵妃道:“让他来。” 很快瑾王就带着人过来了,与肃王对立而站,冷声喝道:“你是不是疯了,竟敢逼宫?” 宋贵妃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动手。” 宋家四兄弟一起下令,“动手,等肃王登基,今天所有人加官进爵,赏良田千亩,封万户侯。” 话音一落,所有的士兵都有了干劲,四万人声势浩荡的往里冲。 祝颂一直护在梁皇面前,跟冲上前的宋家兄弟厮杀,混乱之中他听到了一声惨叫,像极了温奉玄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他分了心,肩膀瞬间就中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祝颂护着梁皇退,但很快就退无可退了,祝颂心里着急,难道今天真要命丧于此?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兵器声,怒吼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禁军人数不多,但宫里的情况瞒不住,其余大营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来救驾。 突然一直躲在后面的宋贵妃持剑直朝梁皇而来,被祝颂一剑给挑开了,祝颂剑指宋贵妃的喉咙,正要说话,就见宋渭池朝梁皇扑了过来,祝颂正要抵挡时宋贵妃朝他扑了过来,祝颂情急之下一剑捅穿了宋贵妃,但宋贵妃死死的抱住了他的手臂,就是这点时间,宋渭池已经来到了梁皇面前,一剑刺去。 ‘噗嗤’ 长剑入体,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肃王缓缓的倒在了地上,梁皇抱住了他,肃王拉着梁皇的袖子,“父..父皇,饶了母妃吧,她也是受人蒙蔽了。” 说完这句话,就断气了。 祝颂见状大吼,“肃王已死,降者不杀。”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在喊,“城东大营□□星前来救驾。”“城西大营牧流光前来救驾。” 在无数兵器落到地面的铿锵声中,这场来势汹汹又略显儿戏的宫变至此落下了帷幕。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瑾王妃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王爷,你没事吧?” 她的身体不好,脸色苍白得厉害,瑾王赶紧迎了过去,“新玉,你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一柄短刃精而准的刺入了瑾王的胸膛,瑾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瑾王妃脸上担忧的神情敛去,只余仇恨,她握着匕首的手狠狠的拧动,瑾王痛得站不住,跪倒在地。瑾王妃拔出匕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梁皇此时还抱着肃王,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景象,气得吐出了一口血,摇摇欲坠,温奉玄急急上前扶住了他,“父皇,保重身体。” 梁皇靠在他的身上,“快,喊太医院的全部过来。” 此时接到消息的德妃也赶了过来,原本她嘴角还带着笑,但看到屋中的景象时吓得大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到瑾王身边,“皇儿,你撑住,母妃给你找太医,你撑住啊。” 瑾王倒在她的怀里,拉着她的袖子,“母妃,别怪新玉,不关她的事,是我对不住他。” 瑾王嘴里不停的溢出血来,德妃一直给他擦,但怎么也擦不完,“母妃答应你,知道你撑住,母妃什么都答应你,皇儿,皇儿。” “谢谢母妃.”瑾王说完这句话,重重的看了瑾王妃一眼后就闭上了眼睛。 瑾王妃此时像受了惊一般,“这是怎么回事?啊,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德妃伤心得不能自持,现场乱成一团,因为瑾王妃身怀有孕,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抓她。 就见哭哭啼啼的瑾王妃蹲下身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德妃的胸膛,德妃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瑾王妃拔出匕首自刎了,软软的倒在了瑾王的身上。 德妃断了气,三人死在了一块。 梁皇见状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一众太医赶过来,着急忙慌的给梁皇诊治,顺道给祝颂也包扎了伤口。 一夕之间,朝堂巨变,从前毫不起眼的东宫太子温奉玄如今名正言顺的进入朝堂,在梁皇昏迷期间监国。 太子的势力急剧增大,从前门可罗雀的东宫如今门庭若市。祝颂没去凑热闹,他因为护驾有功,得了假在家休养。 即便祝颂在养伤,消息也源源不断的传进他耳朵。 第一,宫变那天,禁军首领是接到瑾王的通知给肃王让行的。但是后来经过调查,是瑾王妃用瑾王的令牌下的令。 第二,梁皇的身体很不好了,有暗消息传出来,梁皇活不过两年了。 第三,太子的身体大好了,面色红润,谈吐生风,与传说中病恹恹的模样截然相反。 第四,宋家抄了九族,现在全部关押在刑部,就等着梁皇醒来定罪。 近几日祝府的知了的声音越发的大了,叫得很响,晚上吵得人觉都睡不好,孟晓荷忍无可忍,今天带着家丁到处捕蝉。 第86章 来到风雅院,看到祝颂躺在廊下,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孟晓荷把她手里的捕蝉网递给了家丁,自己则朝祝颂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拿了扇子给他扇风。 “心情不好?” 祝颂睁开眼睛看向他,扇子的风凉悠悠的,很舒服。 祝颂否认了,“没有。” “还说没有,从你回府开始就蔫巴巴的,笑也不笑,话也不说。”孟晓荷说着就开始认真的回想,“我记得你上一次这么伤心还是上一次。” 祝颂蔫巴巴的说了句,“一点也不好笑。” “好吧,那你上一次这么伤心还是知道怀予是弟弟的时候。”孟晓荷叹了口气,“跟娘说说吧,是不是失恋了?” 祝颂嘴巴一瞥眼看就要哭,孟晓荷看着他,“我就知..” 话还没说完就见祝颂脸色一变,嘴角扬了起来,“哈哈,被骗了吧。” 孟晓荷还是担心,祝颂宽慰她,“哎呀,你放心吧,我就是伤口痛,天又热不想动,前段时间不是忙嘛,我好好休息。”说着就转了话题,“我觉得我今年好像运气很差。” 孟晓荷接了话道:“可不是,这都伤第三回了,前二十五年加起来也没伤这么多。” 一听二十五祝颂就知道不妙了,果然孟晓荷接着就说:“哎,说起来你都二十五岁了,你娘我这个岁数娃都两个了,正好你现在得空了,把婚事给定下来。” 祝颂无奈叹气,“八字都没一撇的,我跟谁定啊?” 孟晓荷也叹气,“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去大理寺的,本来以前多活泼可爱一美男子,去了大理寺整天板着脸,凶名也传出去了。本来我觉得张家小姐已经板上钉钉了,没成想人家不同意。” 祝颂趁机赶紧说道:“娘,我反正年龄大了,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先给凌野定下来,先把孙子抱上。” 孟晓荷一副看破他小心思的表情,“凌野没你主意多,给他介绍两个,保证就成了。” 祝颂道:“那就赶紧介绍呗。” 正说着话呢,家丁来报,“夫人,大爷,许沥竹许大夫来访。” 孟晓荷站了起来,“你忙吧,我抓知了去了。” 祝颂点了点头,与家丁说道:“请进来。” “是。” 第58章 破茧1 不出意外, 许沥竹是为了瑾王妃的事来的。 瑾王妃谋杀亲夫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比肃王谋反一事还要流传得广。 在这件事之前,瑾王妃曾找过祝颂, 那时候她给了一个封好的信奉,“这里面有当年的真相,不过我希望你能在合适的时候打开它。” 彼时祝颂不知道她口中合适的时间是指什么,但还是答应了,作为交换, 祝颂答应了瑾王妃, 要永远保守她的身份。 当时祝颂以为瑾王妃是舍不得她的荣华富贵, 如今想来,她所犯大罪足以株连九族, 所以她要保守她的身份, 是为了保住许家人。 在宫变结束后的当天祝颂一回府就打开了瑾王妃所留书信。 很简单的故事。 十三年前, 林司乘得了一株红珊瑚,为了卖个好价钱,便在京中公开展出。 林司乘觉得这是能改变林家的机会,于是不遗余力的炒作红珊瑚, 不仅是他自己还包括他的妻子,以及一双儿女。 林秋蝶就是在这时遇到了的瑾王,那时候还不是瑾王, 只是二皇子,化名林文出宫来玩。。 林秋蝶小时候性子活泼, 跟谁都能玩到一块, 所以她很快就跟林文成了好朋友,只不过她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道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林秋蝶的朋友很多, 林文只是其中不大起眼的那个,所以在林文提出要把她带回家的时候林秋蝶坚定的拒绝了她。 那天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但知了太吵了,把睡着的林秋蝶吵醒了。 林秋蝶醒来后睡不着便起身去找娘亲,找着找着就到了前厅,大人们在屋内说话,她虽然才九岁,但已经很懂事了,便坐在门口耐心的等着。 她听到屋里的人说要把她带走。 她爹娘都委婉的拒绝了。 林秋蝶听出了里面的人声音,正是林文,那时候她愤愤的想,这个人真烦,她拒绝了他,还找上她爹娘了,她以后在也不要理他了。 她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干的,第二天,她对着来找她的林文气汹汹的吼道:“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你也不要去找我爹娘了,我再也不和你一起玩了。” 林文丧气的走了。 林秋蝶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得不能在小的事,毕竟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吵架又和好,和好又吵架。 可那天晚上林秋蝶才知道那个小孩不是一般的小孩。 她被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亲眼看着黑衣人杀光了家里人。 “大人,全都死了。” “一把火烧了。” 黑衣人抱着她离开了舒云山庄,由于她挣扎得太厉害了,黑衣人给她吸了迷药。 她搭在黑衣人的肩膀上,看着汹汹大火放肆蔓延,弥漫的热浪像是夏日最烈的太阳,晕过去的那瞬间她听到娘亲血泪模糊的朝她大吼,“小蝶,跑啊,小蝶,跑啊。” 她觉得自己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可迷药的药效过去,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澄净静谧的月亮。 由于受了太大的刺激,她失忆了。 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滔天仇恨。 她不仅无忧无虑的过了十三年,还满心欢喜的嫁给了自己的仇人,甚至心心念念的要给仇人生个孩子。 大概是佛祖都看不下去了,所以让她慢慢恢复了记忆。 都该死。 包括我。 林秋蝶的信的最后是这样写的。 祝颂犹豫再三还是把信给了许沥竹,许沥竹看得满脸是泪,“这个傻孩子。” 别人口中弑夫弑母的恶魔,只是亲人眼里的傻孩子。 祝颂道:“不管你心里多么不愤,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许沥竹心里也明白,就凭他们许家想为林秋蝶正名绝无可能,还会因此把许家拉入深渊。 他咽下苦沫,“多谢大人。” 祝颂道:“信看过就烧了吧。” 许沥竹拿出火折子,当着祝颂的面点燃了信件,火舌吞噬了墨汁,真相变成了黑色的灰烬,落到地上,化为飞灰,从此在不见于世。 家丁来报,“大爷,东宫的梨公子来了。” 祝颂没想到东宫还会来人,许沥竹很知趣,“我先去找菘蓝。” 祝颂点了头,许沥竹便走了,“请进来。” 梨秋桐是来送补血丸的,“殿下事忙走不开,让我给你送来的。” 祝颂客气的回了声,“替我多谢殿下。” 梨秋桐看着祝颂欲言又止,祝颂虽然心里弯弯绕绕,但还是喜欢有话就说的人,“梨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梨秋桐道:“殿下让我转告大人,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自宫变那一天,祝颂就知道他那点旖旎的心思该熄了,温奉玄是要问鼎天下的,怎么能跟他有什么呢? 祝颂回道:“我与殿下君子之交,只不过在冀州略有交集罢了。” 梨秋桐道:“大人睿智。我先回去了。” 祝颂喊了家丁将人送走了。 直到梨秋桐走了,祝颂脸上的从容才维持不住了,他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感受着泪水划过太阳穴,有些发痒,像是愈合的伤口。 晚点的时候许沥竹来告辞,祝颂敛了心情。 “虽然当时说的三年之期,不过现在京中局势变幻莫测,还是让菘蓝先回许家吧。” 许沥竹却不应,“祝大人,是否菘蓝给大人添了麻烦?” 祝颂老实回道:“没有,只是觉得菘蓝留在祝府浪费了他的才华。” 许沥竹道:“跟苏梨神医比起来,菘蓝确实不够看。” 祝颂有些不解,怎么说到苏梨了? 许沥竹看他的表情,还略有诧异,“刚才来的那位不是苏梨苏神医吗?” 祝颂知道他把梨秋桐认错了,还解释道:“不是,只是身形略有相似。” 许沥竹皱眉,“不能吧,世上竟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此时祝颂才想起来,苏梨曾经去过许家赢了龙骨,那许家人自然是认得他的,“你确定他是苏梨?” 许沥竹道:“若不是一个人,那也得是双胞胎兄弟。”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了,祝颂顿住了,“此事务必保密,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许沥竹见祝颂脸色严肃,拱手应了声,“大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祝颂点了头,许沥竹便离开了。 许沥竹走后,祝颂想着今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但如果苏梨是梨秋桐的话,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第87章 林枫被陈国舅捅穿了心脏,被一个医术高超的人缝好了心脏,并且给他出了装青狌的主意,还给他易容乔装打扮。 之前一直没有找到这个人,现在想来这个人就是梨秋桐。 而梨秋桐是温奉玄的人。 难怪他第二次去东宫温奉玄要吃夹竹桃,他知道京城要乱了,所以才要出京躲开,或者说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他们早就盘算好了,所以梨秋桐才会早早的去许家拿到龙骨,只不过被他打了岔,为了他们的计划不被打乱,所以梨秋桐才把他支开。 所以当时根本不是温奉玄运气好,而是他们故意放出消息给许嵩蓝,好让他带着温奉玄去找梨秋桐。 祝颂想到什么,急匆匆的出了门,孟晓荷带着捕蝉大队看见了,急急喊道:“有伤呢,跑什么啊?” 但祝颂没有理她,一步不停地赶到了大理寺,出了这么大的事大理寺也忙起来了,天都黑了还灯火通明的。忙得脚不沾地的衙役们看到祝颂又惊又喜,“祝大人,你怎么来了?” 祝颂随口回道:“有点事,去忙吧。” 祝颂来到大牢,见了肖少闲。 大理寺的人越发的多了,祝颂来的时候肖少闲正在与人闲聊,一脸苦闷,“真的,哎呀,我说真的,他不信呐,我都愁死了。” 说话间狱友给他使了眼色,他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赶紧住了嘴,并且慢慢的回身,对上了祝颂阴沉的视线,他勉强的笑道:“祝大人,您怎么来了?” 祝颂问道:“你到底去没去过悬音阁?” “我.去过吗?”肖少闲看着祝颂的脸色,不确定的回道。 祝颂狠狠的揪住了他的衣领使劲的往前拉,肖少闲卡在门缝中,夸张的哀嚎道:“啊啊,我要死了。” 祝颂阴鸷的盯着他,“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去没去过悬音阁?” 肖少闲被祝颂看得有点害怕,“祝大人,我.我实话跟你说,我真的从来没有去过什么悬音阁。” 祝颂放了手,转身出了大牢。 肃王的身世就是从官银案开始的,可肖少闲从来就没有去过悬音阁。 夏至在说谎。 林枫的案子,悬音阁也搅在其中。 当时林枫说,医治他的杏花面具跟他说,随意安排几个人演一出戏。 就是悬音阁的人。 祝颂来到档案室,找出了输了五百两银子给张春明的画像,之前他就觉得这个人很面熟,如今看来,也是悬音阁的人。 桩桩件件都表明,玄音阁也是温奉玄的人。 温奉玄从来就不是与世无争的病弱太子,他一直在筹谋。 祝颂自嘲了笑了起来,原来蠢的从来都是他。 祝颂捏着画纸的手倏然握紧,还有一件事他必须要弄清楚。 祝颂去天牢见了张春明,将画像放在他面前,“如果现在这个人穿着女装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来吗?” 张春明点头,“能。” 当晚祝颂就带着张春明来到了悬音阁。 悬音阁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台上的舞姬性感妖娆,人声鼎沸较之前更甚。 祝颂一进门,夏至就迎上来了,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喜悦,“祝大人,好久不见,里面请。” 祝颂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夏至被他看得有些懵,“祝大人,这是怎么了?” 祝颂忍着火没发,与张春明说道:“看到了吗,是哪个?” 张春明指着台上的热情舞动的红色舞姬,“是她。” 夏至忙问道:“祝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啊?” 祝颂冷声道:“查案,把台上那个人带下来。” 夏至问道:“不知道我姐妹所犯何罪?” 祝颂火气压不住了,拧着眉喝了一声,“本官查案 ,还要跟你汇报吗?” 夏至见状忙软了语气,“大人别动怒,我就是担心,我马上叫她下来。” 因着祝颂这一吼,全场都安静了下来,能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大多都认识祝颂,也有好事者上前打圆场,“祝大人,别那么大火气嘛,把美人都吓到了。” 祝颂冷峻的眸光一扫过去,那人一个激灵,连忙住了嘴,讪讪的退了回去,“走,走了。” 客人走了一半,剩下一半留下看热闹。 夏至见势不妙,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便上前赶客,“不好意思各位客官,我们今天打烊了,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祝颂面容不善的站着,众人也没有多言,顺势就走了,但楼上的客人还有,并且人数不少,为了不引起麻烦,夏至想请祝颂到楼上去,被祝颂拒绝了。 祝颂看着夏至,直接说道:“第一,林枫假扮的青狌根本不会咬人。第二,肖少闲从没有来过悬音阁。第三,你悬音阁的人进入地下赌场意图不明。” “祝大人,我.”夏至着急想解释,被祝颂伸手制止了,“你不用说,让你幕后老板来跟我说。” 夏至连忙道:“但是我们老板去扬州了还没回来。” 祝颂冷冷道:“我不管他是去扬州了,还是去苏州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在来,如果没有见到他本人,那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说罢也不在管夏至,带着张春明转身就走了。 张春明跟在他身后一头雾水,“祝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祝颂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如果你没有赢那五百两,你还会杀人吗?” “这..”张春明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认真的想了许久,在回到大理寺的时候他才说,“大概,不会吧。” 这个回答祝颂并不意外,在他知道输钱给张春明的人是悬音阁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他觉得惊讶的是,温奉玄竟然连这些也预料到了。 祝颂在大理寺待了一整晚,将今年他经手的案子卷宗拿出来又重新认真的看了一遍,很多他之前遗漏的小细节,现在才看明白。 大摞大摞的材料缝隙中都写满了温奉玄三个字。 祝颂在大理寺的反常情况自然传到了顾怀予的耳中,顾怀予放心不下过来看他,见他蔫巴巴的伏在桌案上,旁边摆着翻开的卷宗。 顾怀予敲了门,“怎么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祝颂抬眸看他,“心里不舒服。” 顾怀予皱眉,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了,伸手摸了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我记得你伤的是肩膀啊,怎么心里不舒服了?” 两人坐得近,祝颂趴在桌子上看他很费劲,索性不看了,视线落在桌案上的雨花石砚台上,“我要去得罪太子了。” “啊?”顾怀予惊讶出了声,“为什么?你们之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祝颂歪了头看他,没有说话,顾怀予也看出来肯定有事,只不过现在这个时机... “太子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你确定要现在去得罪他?” 祝颂点了头,“嗯。” 顾怀予叹了口气,“你也真是的,太子不起眼的时候你跟人关系那么好,太子得势了,你要去得罪人。你就不能缓缓吗?” 祝颂摇头,顾怀予道:“哎,想干就去干吧,反正也只是太子而已。” 顾怀予看着他,又说道:“就为了这事在这儿要死不活的?” 这话祝颂可不爱听,“什么叫要死不活的,我可是病人,你还能指望我跟你一样上蹿下跳的啊?” 顾怀予没好气道:“又不是猴子。” 祝颂下了逐客令,“你不是忙得两天没合眼了吗,赶紧走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顾怀予道:“你以为我想来啊,他们都关心你怕你想不开,这不派我来看看嘛。” 祝颂听得好笑,“你可是大理寺少卿,谁能派得动你啊?” “不跟你说了。”顾怀予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了。 祝颂趴在桌子上继续叹气,走到门口的顾怀予回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敛了情绪,这才走了。 祝颂趴了一整天,在傍晚的时候突然精神抖擞了起来,吃了饭换了衣服,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了。 悬音阁今天正常营业,或许因为昨天的乱子,今天的人更多了些,隔得老远都能听到舞乐声。 祝颂刚到门口,夏至就迎上来了,似乎是在等他。 “祝大人,楼上请。” 祝颂跟着她上了楼,人实在太多,挤挤攘攘的,祝颂走在其中也不显眼,偶有几道打量的目光,也被夏至细心的隔开了。 越往上走越安静,悬音阁一共有五楼,来到五楼时基本已经听不到楼下的舞乐声了,安静的走廊只能听到或轻或浅的脚步声。 来到最里面一间房,夏至停下了脚步,“老板就在里面。” 夏至说完就转身走了,祝颂站在门口顿了顿,才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的光很亮,亮得有些刺眼,祝颂刚刚才穿过幽暗的走廊,对上如此强烈的光让他不自觉的眯了迷眼睛。 第88章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是很多种花香的组合,定睛看去,屋内插满了鲜花,花团锦簇仿若花海,温奉玄坐在正中央,他今日穿了一件华贵的紫袍,上头是用金线缝制的祥云图案。纵然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温和模样,可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中,仙气完全褪去,变得与世俗的权贵一般无二。 他见到祝颂站起了身,似乎想迎上来。 祝颂站在门口,眸子没有一点温度,“殿下真是好手段。” 听了他的话,温奉玄脸色微变,他止住了想上前的脚步,敛眸说了句,“抱歉。” 祝颂冷冷道:“臣,当不起。” 温奉玄看向他,微微皱了眉,随即又重新坐下了。 祝颂走上前来,在距离他三步之遥站定,“殿下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温奉玄对上他的视线,眸光也冷了下来,“大人不都知道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祝颂质问道:“苏梨是不是梨秋桐?” “是。” “林枫是不是他救的?” “是。” “你早就知道林家是瑾王下的手?” 温奉玄否认了,“不是,我只是根据林枫所说猜到是陈国舅所为。” 祝颂问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明说?” 温奉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说?” 祝颂道:“你早说了林枫就不会死。” 温奉玄反唇相讥,“若你能早些查出来,他也不会死。” “是,你有理,你说的都对。”祝颂气愤的点头,换了话题,“你早就知道肃王的身世。” 温奉玄站了起来,与他平视,“对,在看到易康宁所有的谜面时我就知道温奕是个冒牌货,所以我暗中回京,查到了黄玲翠和吴四平,也知道唯一的突破口是当年交易的官银,所以我让夏至去报案。” 祝颂接了他话道:“你还想趁机扳倒宋家,所以才故意把线索往地下赌场上扯。” 温奉玄毫不避讳,“对,可你查不下去,所以我又帮了你一把。” 祝颂握紧了双手,声音越发严厉了,“你一天都等不了吗?我奏折都已经写好了准备上交了,但凡你能多等一天,就不会枉死那么多人。” 被斥责的温奉玄愤怒的叫嚷了起来,“我等不了,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祝颂被愤怒冲昏了头,不住点头,“是是是,所以为了往上爬,什么都能干是吧。” “是。”温奉玄拧紧了眉,因为生气眼眶都有些发红,他又重重的重复了一边,“是。” 祝颂克制不住愤怒的他往前走了一步,恶狠狠的盯着他,“易康宁说他没有给你下毒,是不是也是真的?” 温奉玄也往前走了一步,模样比祝颂还要凶狠,“我是骗了你可我没逼你。祝颂,你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你扪心自问,我们俩到底谁委屈?” “谁委屈?”祝颂笑出了声,随即又敛去了,咬牙切齿的说道,“温奉玄,你可真是好样的。” 祝颂盯着温奉玄的眼眸,突然仿若一记炸雷劈中了他的灵台,他没控制住伸手捏住了温奉玄的肩膀,急切又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没病,是不是?” “是。”温奉玄眼睛都没眨,冷冰冰的吐出这个字。 祝颂的冰冷的心此时此刻才终于空了,他自嘲的笑出了声,收回了手,疯疯癫癫的重复着,“没病。没病。” 在此之前,或许是想自欺欺人祝颂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在他心里,温奉玄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全都是假的,骗子。 祝颂笑出了眼泪,止也止不住,他退了两步,朝温奉玄拱手说道:“温奉玄,我祝你能永远春风得意,永远冷心冷情。”说完转身就走了。 温奉玄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咬了咬唇,跌坐回椅子上。他颤着手拿起茶杯想喝茶,可茶杯轻轻的,他垂眸一看,原来已经空了。 第59章 破茧2 祝颂踉踉跄跄的回到祝府, “拿酒来。” 家丁提醒道:“大爷,你在养伤不能喝酒啊。” “拿酒。”祝颂心情不好,也没有解释, 只是语气不好的重复了一遍,家丁见他劝不下来,便先应了声,然后马上去报给了孟晓荷。 祝颂回到书房,铺开奏折, 提笔就要写, 可没有墨, 他捏着干净的笔杆悬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扔了笔, 靠在椅背上。 祝颂闭着眼睛, 昏黄的光打在他的眼睛上, 眼前模糊一片。 一阵轻柔的推门声响了起来,孟晓荷担忧的声音随之响起,“出什么事了?” 听到她的声音,祝颂心中的委屈再也止不住了, 他没有睁眼但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孟晓荷走到他身旁坐下,拿了帕子给他擦眼泪,“谁欺负你了, 娘找他去。” 她的动作很轻,但她的语气很重, 像是只要祝颂一说出人名她马上就要冲出去跟人拼命。 祝颂心里暖呼呼的, 他睁开眼睛看向孟晓荷,语气有些哽咽,“没事, 就是心情不大好。” 孟晓荷拉起他的手,“出什么事,跟娘说说。” 祝颂的后脑勺在椅背上绕了半圈,他盯着屋顶,声音有些轻,“被人骗了。” 孟晓荷道:“谁敢骗你?” 祝颂歪头看向她,语气更轻了,“不重要了。” 孟晓荷拍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你啊,从小就要强,干什么都要争第一,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其实你可以相信我的,虽然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但说出来总比自己闷在心里强。” 祝颂暖心的笑了笑,“娘,谢谢你。” 孟晓荷道:“臭小子,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可是你娘。” 祝颂叹了口气,又说道:“我跟太子闹掰了。” 孟晓荷闻言略有惊讶,但也不意外,“太子心思深,你虽然脑子灵光但心思不重,能做君臣但做不了朋友。” 祝颂有些讶异孟晓荷说得这么准,“你早就看出来了?” 孟晓荷道:“这还不明显吗?太子要真像传言那般单纯能在后宫那吃人地方活到十六岁还成功入主东宫吗?” 这话祝颂听着有些熟悉,他仔细想了想,好像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爹就跟他说过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温奉玄的委屈,一点没信。 祝颂不解,“可是他又没有母家,单凭他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孟晓荷道:“朝廷官员那么多,想一步登天的不在少数。” 祝颂豁然开朗啊,是啊,不管温奉玄的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至少明显上他可是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啊。 祝颂叹气,“他背后有势力,我现在把他得罪了,那我们祝府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孟晓荷笑了笑,“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你爹啊,早就想辞官干回老本行了,要不是舍不得一大家子分开,他早撂挑子了,要真因为这事让你爹把心愿达成了,你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事祝颂从没有听祝旌琛说过,“真的,爹真想辞官啊?” 孟晓荷道:“那可不,他说做官钱挣不了几个,还整天把脑袋拴裤腰带上,一年到头没个休息的时候,还要被皇亲国戚打压欺负。” 祝颂道:“说得我也想辞官了。” 孟晓荷道:“你要真想辞官就辞,咱娘俩就游山玩水去。” 祝颂靠在孟晓荷的肩膀上,“娘,谢谢你。我以后一定带你游山玩水去。” 孟晓荷拍着他的后脑勺,“好啊,娘等着那天。” 祝颂道:“娘,你给我唱唱小时候哄我睡觉的歌吧。” “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长衫我亦何为者,也在游人笑语中。” 欢快的小调,熟悉的嗓音,祝颂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孟晓荷摸着他逐渐滚烫的身体,心也揪了起来,喊来家丁将祝颂移到床上,又急急喊来府医诊治。 祝颂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人还没起床,家丁就来报,“大爷,宫里的秦公公来了。” 祝颂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烧了一晚上,才刚刚退烧,浑身还是软的,他快步来到前院,秦适东还在门口等着,见他过来与他说道:“祝少卿,接旨吧。” 一听接旨祝颂心里一咯噔,众所周知现在是太子监国,昨天他才跟温奉玄闹掰,今天就来了圣旨。 祝颂跪下接旨,“臣祝颂接旨。” 秦适东展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少卿祝颂身膺朝寄,宜竭忠勤。然查尔怠忽职守。按《大梁律》第一百三十五条,当严惩不贷。即革去大理寺少卿之职,贬为北漠羚羊县县令,限三日内离京赴任。尔当洗心革面,以赎前愆。钦此。” 祝颂心中冷笑,果然是冷心冷情。 “臣,祝颂接旨。” 秦适东将圣旨给了祝颂,说了句,“祝大人保重身体。” 祝颂看了秦适东一眼,秦适东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第89章 等秦适东走远了,祝颂这才冷笑出了声,北漠乃是梁国边境,黄沙遍野,羚羊县又是条件最严峻的一个县,大梁建国上百年,从来没有过京官贬官贬到羚羊县的先例,祝颂这算是开了先例了。 左右祝颂也不想在京中待了,回屋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就准备走了。 这事传得快,很快整个祝府都传遍了。许嵩蓝一听说就来找了祝颂,“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祝颂不同意,“北漠艰苦,平常人避之不及,你去干什么?别添乱了,早些回青州去吧。” 许嵩蓝很执拗,“正是因为艰苦,我才更要去,大人常年在京城,肯定会水土不服的,我一定要去。” 两人说了好一阵,祝颂实在拗不过他,就同意了,不过两人也说好了,但凡许嵩蓝有想走的念头随时都可以离开。 许嵩蓝应了后急急的去收拾行李去了。 祝颂收拾好了行李就去找了孟晓荷,结果看到孟晓荷也在收拾行李,便问道:“娘,你要去哪儿?” 孟晓荷道:“跟你去北漠。” 祝颂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你怎么能去北漠呢?” 孟晓荷道:“没跟你开玩笑,我信都给你爹留好了,趁他没回来,咱们赶紧走。” 祝颂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她,“不行,北漠艰苦异常,你绝对不能去。” 孟晓荷道:“你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了,在说了你昨天不是还说要带我去游山玩水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祝颂道:“这是游山玩水吗?这是去吃沙。” 孟晓荷道:“我从来没有出过京城,吃沙我也愿意,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先走了。” 祝颂见她来真的,很是无奈,“娘,这不是闹着玩的,北漠那是什么地方,寸草不生,黄沙遍地,你这样娇生惯养的贵妇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祝颂道:“我已经想好了,等我过去干一段时间做做样子,然后就上书辞官回京。” 他还在说话,孟晓荷就已经指挥家丁将行李放在马车上,还叮嘱道:“慢点啊,这可是上好的白瓷茶具,别给我磕坏了。” 祝颂扶额,“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孟晓荷回头看他,脸上没有半分对儿子贬官的担心,只有对出远门的向往,“你说你的,我忙我的,我们互不耽误。” 祝颂看着她满脸期待,张了张嘴到底是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只问了一句,“真的想去?” 此时孟晓荷的行李都已经搬完了,还喊了祝颂,“你的行李呢?搞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祝颂让家丁把他的行李也放了上去,在孟晓荷利落的动作下,从圣旨下到出门总共没有两个时辰,五个人就坐上了去北漠的马车。 出了城过了十里亭天才黑了,一行人便去了西留村借宿。 孟晓荷像头一回出京似的,对一切都新鲜都不得了,看到什么都笑呵呵的,让祝颂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虽然京城离北漠上千里,但若是赶路五天也就到了,祝颂一行人走走停停的,走了将近半个月才到,倒真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去北漠要途径北洲,现在正是吃荔枝的时候。孟晓荷喜欢吃荔枝,便在北洲住了几天,在这儿还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府尹大人?”祝颂十分诧异的看着在果园里熟练的忙碌的老农,白皙的皮肤已经晒得跟小麦一样,皱纹爬满了脸,但精神头看着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长了几岁看着倒还比在京城时年轻了。 “可不敢当,我现在是荔枝香县的县令。”赵垣认出了祝颂,见到熟人很是开心,“祝大人,你这是来游玩来了?” 祝颂道:“什么游玩啊,我被贬到羚羊县当县令,途径此处多买些荔枝。” 赵垣见祝颂脸色不好,知道他心有不甘,便劝了他道:“京城是是非非,远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之前我也不懂,来了这儿好几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祝颂笑笑,“北洲的荔枝增产,离不开赵大人的钻研。” 赵垣道:“跟树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踏实。” 两人闲聊了一阵,赵垣还拉着祝颂亲自给他介绍荔枝的各种的品类,一一品尝,结果第二天祝颂就上火了,喉咙痛得话都说不出来,赵垣知道后十分遗憾。 由于一行人全部上了火,荔枝不能吃了,就继续赶路了。 临近北漠空气就干燥了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祝颂甚至打算到了羚羊县就写辞呈,但被孟晓荷劝下来了。 “来都来了,还是先看看情况。” “行吧。” 人都来了,自然要去上值点卯的,不过有件事让祝颂很不爽,那就是羚羊县的县令还在,他又来当县令。 一个县俩县令的事也是闻所未闻。吏部的文书倒是早就已经到了,所以除了祝颂整个县衙早就知道了这事。 羚羊县的县令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看起来已经七八十了,但实际上只有五十来岁,看到祝颂这么年轻,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就是祝大人吧,快快进来坐。” 老头子这么热情倒是让祝颂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羚羊县地势偏僻,人烟稀少,基本上就没什么政务,县令唯一的事就是带领衙役治沙,天天在沙漠里熬着,老县令辞呈写了二十年都没有通过。他盼了二十年的接班人现在终于来了,能不感动吗? 老县令将铁锹递给他,“去吧,好好干。” 祝颂稀里糊涂的就拿着铁锹带着衙役去治沙了。 所谓的治沙就是把从北州买的虎尾草往沙漠里种,但沙漠不仅气候恶劣还有龙卷风,经常都是栽了半个月一场龙卷风刮来就全刮没了,导致羚羊县的治沙事业已经进行了上白年,但羚羊沙漠里还是没有一根草。 衙役们已经十分的熟练了,推板车,拿铁锹,挖坑,种草,一气呵成。但祝颂明显没习惯,被黄沙扬了一脸,光吐沙都吐了半天,还没吐干净。 祝颂萎了,他决定立马就回去写辞呈。 “今天先收工。” 衙役们看着祝颂,好心提醒道:“不行啊,每半个月知府就会来巡查,每三个月巡抚就回来巡查,要是知道我们没认真干活,要被打板子的,之前娄知县就被打过好几回呢。祝大人,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到点了在走。” 一张嘴黄沙就往嘴里灌,祝颂现在一嘴的沙,搞得他连话都说不想说了,点了头转身就走了。 结果,人生地不熟的,祝颂还迷路了。 黄沙一扬,就把脚印给遮了,到处都是一样的,连方向都难以辨认,太阳还大,祝颂无语得想死,却又不想真的死,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也不管往哪里走,反正得走。 汗水疯狂流,慢慢的脚跟灌了铅一样,头晕眼花了起来,祝颂迷迷糊糊的倒了下去,然后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祝颂连忙睁开了眼睛,硕大的太阳强烈得让他有些目眩,哦,不对,身下有人。 祝颂赶紧坐了起来,这才看到黄沙下躺着一个白发老人,黄沙糊了他一脸,看不清样貌,但嘴角的血渍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喂,你死了吗?”祝颂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探他的鼻息,不过只在半空中就被拉住了。 “救.救我。” 还没死。祝颂赶紧把他拉了起来,脸上的黄沙尽数落去,这才看清是一张极为年轻昳丽的脸,祝颂扯了扯嘴角,“卧槽,你不是妖怪吧?” “我.是人。”年轻男人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就倒在祝颂身上。 “啧。”祝颂烦躁的挠了挠头,本来他自己都走不出去了,这还多个人,怎么搞? 祝颂虽然很烦,但还是把人给背了起来,说来也怪,自背了他后祝颂竟然很顺利的走出了沙漠。 在踏上正常土地的那一刻,祝颂甚至在想,这人是福星吧? 祝颂带着男人回了县衙,因为初来乍到羚羊县又没有客栈,于是祝颂一行暂时是住在县衙里的。 祝颂把男人交给了许菘蓝,孟晓荷这几天闲来无事在研究吃食,听到声音急急跑了过来,在看到男人的脸时,发出惊叹,“哇撒,漂亮老头。” 祝颂坐着喘气,他累得很,没说话,许菘蓝给男人把了脉后,与孟晓荷说道:“他大概只是不到二十岁。” 孟晓荷十分讶异,“那他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许菘蓝道:“我要脱衣服检查有没有伤口。” 孟晓荷脱口而出,“你脱呗。” 祝颂趴在桌子上将许菘蓝没说的话说了,“你出去。” 孟晓荷要拒绝,“哎,病人而已..” 祝颂实在累得慌,也不想多说,直接说道:“走走走。” “我走我走。”孟晓荷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关门。” “知道了。” 门关上,许菘蓝才给男人脱了衣服,祝颂检查了男人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他身上唯一的东西就是他脖子上挂的黑色吊坠,闻起来有股清幽的香气,连许菘蓝都闻不出是什么香。 第90章 男人身上伤痕累累,打击伤不算多,最多的是像米粒尖一样的红色的小疙瘩。 祝颂看得皱眉,“这什么东西啊?” 许菘蓝认真的检查后说道:“应该是针伤。” 大理寺有种刑罚叫红刺猬,就是用上千根银针将人的身体全部扎满,细长的针扎进去,痛得厉害但只会流一点血,针扎满了,血也流满了,远远望去,像一只红色的刺猬。 不过大理寺的刑罚很少用,所以祝颂没有见过针伤。 祝颂合理猜测,“难不成这是个重刑犯?” 这个问题许菘蓝回来不上来,他只是问:“那要救吗?” 祝颂道:“救。” “好。” 男人伤得不算重,晕过去只是因为中暑了。没一会儿就醒了,不过他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他有一个好朋友,叫郁无声,他脖子上挂的黑色吊坠就是郁无声送的。唯二记得的就是一扇乌龟大门。 哦,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夏云清。 老县令听说这事后,“喔”了一声,像是知晓内情的样子。 祝颂问道:“喔什么?” 老县令说他,“话不能怎么问,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祝颂虽然有些无语,但到底还是善待老人,于是他顺着他的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县令满意了,这才与他说道:“是一帮叫玉灵门的土匪。” 一听土匪祝颂可来劲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土匪呢?” 老县令对他的措辞感到不满,“怎么说话呢,这怎么能叫鸟不拉屎的地方?” “哦,不好意思,我有点口快。”祝颂还想着挽回一下,就听老县令说道,“这得叫鸟毛都没一根的地方。” 祝颂不说话了,原来他对家乡也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情啊。 “还是说土匪的事吧。” “扯远了。”老县令这才说起了土匪的事,“那个玉灵门就是一帮无恶不作的土匪,虐人为乐的,在羚羊县臭名远扬,你救回来的那个小伙子,估计是从那儿逃出来的。” 祝颂明白了,夏云清在玉灵门受了非人的虐待,受了刺激失忆了。 老县令继续说道:“玉灵门都快十年了,这还是第一个从那儿逃出来的,真是命大啊。” 祝颂问道:“这么恶劣,就没有剿匪吗?” 老县令道:“狡兔三窟,玉灵门经常换地方。三年前巡抚大人还亲自带了人剿匪,结果毛都没看到一根,在沙漠里走了三天,最后晒晕了还是我给抬回去的。” 祝颂来了斗志,“我一定要把玉灵门这帮草芥人命的畜生给灭了,还羚羊县一个安宁。” 剿匪总比治沙强。 老县令被祝颂的激昂的斗志所感染,“行,你放心去干,我全力支持你。” 祝颂将铁锹还了他,老县令低头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重重的叹了口气。 从这天开始祝颂就开始剿匪了,不过跟老县令说的不一样,他不光连毛没看见一根,连兔窟也没看到一个。 天天在沙漠里转来转去,然后吃一嘴沙回去。 倒是夏云清在许菘蓝的诊治下快速的康复了,就是记忆还是没有恢复,他长得好看,人也勤快,甚至在做吃食上很有天赋,十分得孟晓荷的喜爱,天天“清清”“清清”的挂在嘴边,俨然比祝颂这个亲儿子还要亲儿子了。 不过有一说一,夏云清虽然才学几天,但做的饭比孟晓荷做的不知好吃多少倍。吃得饱精神头也足了,找土匪更有干劲了。 找了将近一个月,在祝颂晒得跟黑炭一样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玉灵门的踪迹。 原本祝颂以为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没想到是一群歪瓜裂枣,不仅长得丑,还尽是些花架子,祝颂手都还没活动开,一群人就趴下喊娘了。 祝颂端了玉灵门的老巢,大门确实如夏云清所说的是个大乌龟壳做的,对此玉灵门的管事的说,“这是我们的信仰。” 祝颂皱眉问:“什么信仰?” 管事的答不出来,祝颂狠踹了他两脚,管事的还是答不上来,祝颂又踹了他两脚,他答上来了。 “是,对乌龟的信仰。” 祝颂翻了个白眼,又踹了他两眼。晕了,遂而作罢。 祝颂带着人在玉灵门里面搜罗了一圈,除了几条带血的长鞭倒是没有发现其他虐待人的工具,甚至于传言中抢了很多人,也没有看见,只看见几个长得漂亮点的人,不过也傻了,什么都不知道。 对此玉灵门管事的被水泼醒后叫屈,“大人,我们只是好色了一点,可没有别的坏心思啊。” 祝颂又想踹他了,“他娘的,都强抢百姓了,还什么没有坏心思。” 管事的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说:“都是自愿卖来的,我们可没抢。” 祝颂听到皱眉,这怎么还有卖的事呢? “到底怎么回事,从实说来。” 管事的回道,“羚羊县多贫穷,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只不过我们钱多了些,买的人就多了些,有些人自己的孩子舍不得卖,就抢了被人的孩子来卖,还害得我们臭名远扬了。” “你还委屈上了?” 祝颂眉毛一挑,眼睛一瞪,管事的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们知道内情但没说破,也有错,大人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们绝对没有半点怨言。” 祝颂道:“说得好听,本官找了你们一个月要没点能耐,能躲一个月吗?” 管事的回道:“就.在百姓家里躲啊,都是熟人熟客的,帮忙打打掩护不是难事。” 这是蛇鼠一窝啊。 不过这事祝颂没能详查,为什么呢?因为京城来圣旨了,祝颂官复原职了,并命他五日内回京。 第60章 破茧3 祝颂一行紧赶慢赶, 一点没在路上耽误才终于在限定的期限内回到了京城。 走的时候冷冷清清的,回来的时候倒是锣鼓喧天,迎接的人都到城门来了。 马车都还没停稳祝旌琛就急不可耐的窜上了马车, 见到孟晓荷晒得跟黑炭似的,当即老泪纵横,拉着孟晓荷的手说:“夫人呐,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跟着跑什么啊,晒得品种都变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晓荷捂住了嘴, “不会说话就闭嘴。” 祝旌琛支支吾吾的倒不是闭嘴了, 而是捂得太紧说不出话来了。 祝颂从马车上下来, 祝凌野看到他也红了眼眶,“哥, 上次见你这么黑还是上次。” 祝颂没好气的给了他一拳, 祝凌野当即就笑了, 祝凌望十分幽怨的喊了他一声,“你可算回来了。” 祝颂也给了他一拳,不过力道小些,祝凌望捂着胸口也没喊疼。 “二叔。” 站在最右边的是祝旌深, 长身玉立,面色如玉,像不会老似的, 看着还跟少年一样但又格外的稳重,他轻轻点了点头, 算是打过招呼。 后面的马车突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声音吸引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祝凌野皱起了眉十分的惊讶,“爹娘打起来了?” 话音一落, 便见一白发男子掀开车帘走了出来,耳尖有些红,在场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祝颂,祝颂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我干什么?” 祝凌野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找的相好?” 祝颂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开什么玩笑,娘收的干儿子。” 祝凌野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干儿子?” 祝旌深轻咳了一声,“先回府在说。” 来接人马车自然是够的,几人各自上了马车,夏云清胆子小,祝颂便让他与自己一起,祝凌野好奇的也凑了过去,见夏云清胆怯的坐在祝颂身边,跟个小媳妇似的,眼睛眉毛当即就皱了起来。 “哥,这是正经干弟弟吗?” 祝颂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好好好 ,我不说了。”祝凌野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一点憋不住事,他又问了夏云清,“你脸红什么?” 夏云清抬眸看了一眼祝颂,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祝凌野对他这种厚此薄彼的态度十分不满,“都是干哥哥,你看他干什么?看我,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是心里创伤太严重了,夏云清一直有些怕人,但凡声音大点他就更害怕了,此时祝凌野的声音就挺大的,夏云清害怕得往祝颂身边缩了缩,祝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然后毫不留情的把祝凌野给撵下去了。 祝凌野难以置信的看着祝颂,手指指着自己,“我可是..” “下去下去。”夏云清更害怕了,祝颂连忙打断了祝凌野的话,把他给撵下去了。 祝凌野下去后车内只剩下了祝颂和夏云清,祝颂拍了怕他的肩膀,“没事了,你别怕。” 夏云清点了点头,没人了他确实不害怕了,为了不引起误会,他坐到了对面去。 祝颂问道:“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第91章 夏云清看着祝颂,欲言又止,把祝颂都看笑了,“到底怎么了?” 夏云清吞吞吐吐的,“我觉得有点不好说。” “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祝颂不理解他的意思。 夏云清道:“就是祝大人亲了干娘的掌心,干娘说他恶心,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祝颂震惊,“打起来了?”不过短短两个月,他爹就这么大胆了? 夏云清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改了措辞,“应该是干娘打祝大人。” “哦。”祝颂这才放心了。 一时无话,祝颂见夏云清面色担忧,略有不安,安慰他道:“你别担心,府里的人都很好的。要是不习惯,你先到我的院子里住一段时间,等熟悉了在单独住。” 听他这么说夏云清脸色稍霁,“谢谢大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说。”虽然相处不久,但夏云清人实在不错,除了胆小了一点性格非常好,所以对于孟晓荷把他收做干儿子,祝颂才没有反对。 很快就到了祝府,祝旌深叫住了祝颂,“阿颂,我有话跟你说。” 祝颂让许菘蓝带夏云清去了住处,自己则跟着祝旌深来到了大厅。 祝旌深道:“两个月前陛下从昏迷中苏醒,便召了贤王回京,现在是贤王监国。” 这事在回程的路上祝颂已经知道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还觉得诧异,竟然不是太子监国而是贤王监国。 祝旌深继续说道:“陛下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贬出京,在贤王回来监国后又把你召回来,意思很明显了。” 这事祝颂倒是不知道,早知道他是梁皇贬的,那他这两个月就不骂温奉玄了。 祝颂懂祝旌深的意思,先贬后复,这是梁皇在给贤王找心腹。 祝旌深道:“经过宫变和两个月的势力发展,太子虽然现在风头无俩,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皇上几乎要传位给太子的意思。前段时间你与太子走得甚近,梁皇贬你不仅仅因为你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也有敲打之意。” 祝颂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祝旌深道:“换身衣服,去见见贤王吧。” 祝颂道:“多谢二叔。” 祝颂知道如果不是他们从中周旋,必然要等贤王继位后才会把他调回来的。 祝旌深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不必说这些。陛下如此大费周章,只要你抓住机会,前途不可限量。” 祝颂年轻的时候号称京城孩子王,同龄人几乎都跟他称兄道弟的,现在虽然各司其职,但到底有小时候的情分在,总是不一样的。 祝颂点了头,从小在京城混,他也深谙为官之道的。只不过他不由得想起了温奉玄,费了那么大劲,到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算了,人各有命,权利场上大家都拼尽了全力,总有败者。 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不去踩上一脚,都算祝颂大度了。 祝颂换上了阔别两个月的官袍,进宫见了贤王。 “臣祝颂参见贤王殿下。” 贤王本来正在看奏折,听到祝颂来了就迎了过去,此时稳稳的扶住了他的手,“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多礼。” 这话说得就太客气了,祝颂赶紧道:“殿下客气,臣惶恐。” “坐吧坐吧。” “多谢殿下。” 祝颂依言坐下,贤王也不看奏折了,坐他旁边与他闲话。 之前两人同朝为官,打过不少交道,不过那时候三王争霸,贤王势力最弱,常常被打压,时常见他眉眼都拢着一股忧郁,少有像现在这样眉眼上扬的时候。 果然还是权利养人。 贤王十分自在,说话也轻快,“我之前还想去北漠看看黄沙,现在看到你晒得这么黑,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祝颂道:“文人墨客多有溢美之词。” 贤王笑道:“是,从来没人说过会晒得这么黑。” 祝颂回道:“不仅太阳大,风沙也大,每天张嘴黄沙就往嘴里灌,饭菜都有沙,嘴里就没干净过。” 贤王道:“这也太惨了。那时候我不在,不然怎么也不能让父皇把你调那么远去,太遭罪了。” 祝颂顺势起身说道:“臣感念殿下大恩,日后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励精图治已报殿下。” 贤王扶住了他,“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你伴我左右,我心才安。” 祝颂道:“多谢殿下厚爱,臣一定不负厚望。” 贤王哈哈大笑,“别拘礼,坐下说。” 两人闲话了一阵,贤王知道他出回京事情多,便也没有多留他,“初回京,多休息几天。” “多谢殿下。” “你走了,祝大人和怀予洲白他们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念,念得我做梦都去北漠找你去了。我就不留你了,回去与他们说说话吧。” “多谢殿下。” 虽然看着相谈甚欢,但其实祝颂一直绷着,伴君如伴虎,他只能挑些贤王爱听的话讲,这样很累。 祝颂不喜欢这种跟应酬一样的谈话,得了贤王的许可后起身就出了宫。 与贤王料想的一样,祝府已经在大摆宴席了,接风宴。 祝颂回到府中看着院子里摆着的桌子,少说也是二三十张,祝颂觉得太夸张了,“不过一个接风宴,搞得跟办六十大寿一样。” 孟晓荷道:“可不夸张,你爹可说了,你走了之后你的那些个朋朋友友的可都为你说了话的,你回来了不请人家吃饭太失礼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怎么用不着啊,多了总比少了好,万一人来了坐不下,多丢份啊。” 祝颂说不过他,回屋换衣服去了。 回到院子一看,到处扯着喜字,拉了红布,祝颂当即就错愕了,他是走错地方了?返回去抬看了牌匾,是风雅院没错啊。 “这搞的什么东西啊?院儿里谁成亲啊?” 穿着红色衣服的家丁回道:“没人成亲,夫人吩咐装饰喜庆点去去晦气。” “这也太喜庆了。”祝颂看着门上贴着的大喜字,觉得十分的碍眼,“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天成亲呢,赶紧给我扯了。” 家丁面露为难,“大爷,这是夫人亲手贴的,我们可不敢扯哦。” 算了,祝颂在心里想,去去晦气也行吧。 祝颂进屋换衣服,看到床上放着的红衣服,想起自进门来所有人都穿的红色,不由得敛眉,这到底是觉得有多晦气啊? 祝颂斟酌了一下,觉得没必要为这种事去违逆孟晓荷,于是乖乖换上了。 夏季,昼长夜短,到了下值时间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来的都是熟人,祝颂在大厅内坐着接客,左右逢源,聊得很开心。 与祝颂想的不一样,来的人真的很多很多,院里的席桌全都坐满了,祝颂觉得匪夷所思,祝旌琛忙着待客,完全没有时间理会祝颂,于是祝颂悄悄的与他二叔咬耳朵。 “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 祝旌深小声反道:“人多还不好吗?” 不好是什么不好的,不过,“未免太反常了。” 祝旌深替他解答了疑惑,“之前你为皇上挡了一刀,皇上又明显想让贤王重用你,都来结交你了。” 祝颂明白了,他扫了一下院中的人,朝臣最起码来了一半,看来贤王真的是大势所趋了。 这种场合,祝颂作为主人公自然没有太多偷闲的机会,没有清闲一会儿就被拉走了。 “祝兄,前途无量啊。” “是啊,这是明贬暗升啊。” “.....” 祝颂与众人周旋甚久,直到月上中天这场接风宴才落下帷幕,宾客基本上走完了,丫鬟家丁们在打扫,叮叮当当的。 顾怀予与祝颂说道:“走,咱哥俩单独给你接风。” 祝颂爽快的应了,“走。” “去芙蓉阁。” “都行。” 祝颂、顾怀予、瞿洲白三人来到了芙蓉阁。 芙蓉花开正盛,三人没有上阁楼,而是在荷花池上的小亭上坐着,亭中已经备好了酒菜。 顾怀予道:“刚才人太多了,都没有喝尽兴,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祝颂道:“行啊。” 月光皎洁,微风吹来,萤火虫飞舞,荷花的清香清清浅浅的拂过鼻尖,祝颂靠在椅背上,“还是京城好啊,这种日子才是人过的啊。” 瞿洲白道:“要不是你跑得太快,我都打算跟你一块去的,我还挺想去北漠看看的。” 祝颂摇摇手指,衷心的劝道:“断了这念想吧,除了黄沙什么都没有,我现在都还感觉我嘴巴里的黄沙没吐干净。” 瞿洲白玩笑道:“来,张嘴我看看。” 祝颂笑他,“真给你看了,你又不乐意了。” 瞿洲白道:“诶,我不乐意让顾二看嘛,顾二可是在听说你去了北漠后直接冲到宫里找皇上要说法的。” 第92章 祝颂歪头看向了顾怀予,顾怀予毫不避讳,“有什么问题,前脚才帮陛下挡了刀,后脚人就被贬到边疆去了,我肯定要去问啊。” 瞿洲白道:“我可听说了,你还跟皇上说要北漠给颂哥当师爷呢。” 被揭了老底的顾怀予丝毫不慌,“说得你好像没去说一样。” 瞿洲白反驳道:“我说的是去当捕头。” 顾怀予道:“有什么区别?” 瞿洲白道:“师爷跟捕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祝颂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辩,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你们以为北漠是什么好地方啊,还争着去。” 顾怀予瞪了瞿洲白一眼,瞿洲白便转了话题,“诶,说起来,你去北漠经过北洲,去探望赵府尹没有?” 祝颂老实回道:“没去探望,但遇到了。” 瞿洲白追问道:“怎么样?” 祝颂道:“现在看起来很乐在其中了,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他,他还觉得很遗憾呢。” 顾怀予问道:“遗憾什么?” 祝颂道:“他说本来想让我一起种荔枝的,他在北洲还没有见过像我聪明的人。” 瞿洲白当即就笑了,“会念书就一定会种荔枝吗?” 祝颂道:“总比书都不会念的好。” “你别揭我伤疤。” “行行行。” 几人插科打诨聊着天,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说到温奉玄身上去了。 祝颂到现在都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陛下就不肯给他一个机会呢?” 顾怀予左右看了看,祝颂道:“没人,直说吧。” 顾怀予这才低声说了起来,“因为之前陛下怀疑太子不是他的孩子。” 祝颂震惊,“还有这种事?” 顾怀予压低了声音,身体不自觉的前倾,“这事可是宫廷秘辛。” 祝颂懂得起,连忙应承道:“你放心吧,绝对保密。” 顾怀予道:“这事也是最近我娘才听长公主说的。 当年陛下在苏州被先皇后救了,就无可自拔的爱上的先皇后,但是先皇后当时已经有了心上人,并且打算来年就成亲了,所以在皇上提出要带先皇后回京的时候,先皇后其实是拒绝了皇上的。 但是皇上没有顾先皇后的意愿,强行把她带回了京城,并且立了后。 往后三年,先皇后都没有身孕,是因为先皇后一直在偷偷的喝避孕药,后来这件事被皇上发现了,处死了帮先皇后办事的宫女,紧接着先皇后就怀孕了。 本来以为先皇后怀孕了就会安心待在宫中,全心全意的做皇后,待在皇上身边。 最开始先皇后表现得异常安分,就让皇上放松了警惕,所以在先皇后快要生的时候提出要去相国寺上香,皇上便答应了。 那天本来是说好先皇后一个人去相国寺的,但是在先皇后离宫后皇上就开始心神不宁,于是就赶紧追了过去。 追到相国寺,才发现先皇后与人私会并且打算私奔,梁皇大怒,由于奸情被撞破,奸夫失足摔下悬崖摔死了,而先皇后也动了胎气,提前发作了。 先皇后难缠而死,皇上悲伤至极越发觉得太子不是他的孩子,于是这才将太子扔到了长秋宫自生自灭。” 祝颂听得皱眉,当年还有这种离奇的事? “然后呢?” 顾怀予道:“然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啊。” 祝颂有些着急,“那太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孩子?” 顾怀予道:“肯定是啊,不然也不会让他入主东宫了。” 祝颂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怀予道:“下面这些是我根据我娘的只言片语推测的,不保真啊。” 祝颂催促道:“你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 顾怀予道:“其实这些年皇上一直没有忘记过先皇后,据说神秘的国师就是一个会通灵的人,每个月初一十五会召先皇后的魂魄与陛下相见。 两年前泰山求雨,皇上看到了太子,相貌与先皇后很像,于是在当月见到先皇后的魂魄时问出了这个问题。 先皇后告诉他,太子就是他的孩子。 从国师府出来后,皇上就与太子进行了滴血认亲,果然是他的孩子。 皇上觉得愧对先皇后,于是依照当年的承诺将太子之位给了太子。 原本太子一直病恹恹的都还好,偏偏太子展现出了强大的野心,这让皇上想起了当年先皇后也是费尽心机想离开皇宫。 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他跟太子没有好好相处过一天,根本没有感情,这皇位本来就不可能给他,现在又结党营私,皇上很生气,太子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祝颂听得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瞿洲白接了话,“这个我知道啊,皇上不是在让太子查瑾王妃弑夫弑母的真相吗,听说因为这事已经被骂了好几回了。” 祝颂深感无语,“这查不到不是很正常吗?人都死完了,能查出来才怪吧?” 瞿洲白耸耸肩膀,谁都能看得出来,“就是想找个由头发火呗。” 顾怀予道:“哎,要我说太子也是惨,都坐上那个位置了,谁能忍住不争呢?” 瞿洲白也叹气,“可能要怪就怪他没早死吧。” 顾怀予道:“也是,不然像先皇后那样,没爱过皇上一天,还被皇上记了一辈子。” 瞿洲白道:“总从皇上醒来太子的精神就不好了。” 顾怀予接了话,“能好吗?皇上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召贤王回京。” 瞿洲白道:“我倒是觉得太子精神不好,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我感觉他经常心不在焉的,听说他还经常望着北方出神,应该是想他娘了,要是先皇后还在,肯定不会受这些委屈的。” 顾怀予皱眉,“你哪儿听来的胡言乱语,苏州能在北方吗?” “对哈,苏州在南方。”瞿洲白笑笑,不以为意,“最近京中不就这些事吗,谁都能说上两句,咱们听听就过了。” 顾怀予抬眸看向了祝颂,叮嘱他道:“诶,你别脑子发昏又同情起太子来了,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祝颂否认了,“谁花痴了?放心吧,我分得清局势。” 这话顾怀予还没听完就笑了,“不花痴,去北漠还带个美人回来?” 祝颂再一次解释,“我是救人,好吗?带他回来是因为我娘喜欢他,认了他当干儿子,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顾怀予勉强算信了,“行吧,反正你离太子远点。” 祝颂道:“有他的地方我不去,实在躲不开我就绕道走。” “我会监督你的。” 祝颂指着他说道:“太不相信人了啊。” 酒过三巡,该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了,祝颂打着呵欠,“散场吧。” 顾怀予道:“就在这儿睡呗。” 祝颂道:“不行,我出门的时候我娘特意说了回家的第一晚必须要在家睡,吉利。” 闻言顾怀予也没有在留他了,甚至催促道:“行,那你赶紧回去吧,还能走吗?” “能。” 祝颂这两个月酒量突飞猛进,要是按之前的酒量喝了两壶酒早就醉了,但今天头一点也不晕,一路稳稳当当的,但一回到风雅院人就不行了。 不然他怎么看到温奉玄坐在他的院子里呢? 第61章 破茧4 不是幻觉, 真的是温奉玄。 明明月光并不算亮,但祝颂隔得老远就清晰的看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又红又肿, 不难想象打他的人用了多大的力。 温奉玄正对着院门坐着,视线自然的落在门口,明显是一副等人的姿态。 祝颂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温奉玄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眸深沉寂寥,像一口干枯多年的老井。 祝颂顶着他的视线一步一步的走进院内。 “祝颂, 我想吃红豆饼。” 温奉玄的声音平静带着沙哑, 但是很重, 拉得人的情绪直往下掉。 祝颂站在他三米开外,拱手疏离的回道:“殿下走错地方了。” 温奉玄的视线追随着他, 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但没一道急急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大哥,我给你熬了醒酒..汤。” 夏云清轻快的声音在看到温奉玄时落了下来,他没见过温奉玄,只以为自己坏了祝颂的事, 连忙道:“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我先回房去了。” 温奉玄的视线转到了夏云清的身上, 他身上穿着特制的红衣,款式跟祝颂的相差无几, 在月光下红得刺目, 温奉玄垂下了眼眸,又喊了一声,“祝颂。” 这次他的声调里带上了鼻音。 “更深露重, 臣没有殿下想要的东西,殿下请回吧。”祝颂说话时也没有看他,说完后径直往屋内走去,同时看向了夏云清,“不是客人,端进来吧。” 气氛不对劲,夏云清犹疑的扫了温奉玄一眼,客气的朝他点了点头,端着醒酒汤跟着祝颂进了房间。 第93章 几乎在同一时间,院内响起了一道沉重又踉跄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就听不到了。 屋内没点灯,但夏云清也察觉到祝颂心情不好,于是将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哥,那你记得喝,我先回去了。” 祝颂应了一声,夏云清就赶紧走了。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祝颂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心口疼得厉害,他都站不住了,只能按住桌子才堪堪稳住了身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了手坐了下去,端起桌子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祝颂按住了心口,疼得越发厉害了,一定是之前受的伤没有断根,明天得去找许菘蓝看看。 早点睡吧。 祝颂这样想着,但是他起身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着门口走去,在开门的时候他又想,今晚月色那么好,不去看看多可惜。 祝颂走到院子里刚才温奉玄坐的位置,一抹红色骤然映入眼帘,祝颂猛地皱起了眉头,他快步过去查看,怎么会有血? 抬头看去,血迹竟然拖曳了一路。祝颂当时脑子就空白了,飞奔跑出了府,直往东宫而去。 祝颂在门口就被拦住了,但东宫的守卫不是他的对手,很顺利的闯了进去。 来到正殿,屋内灯火通明 ,谢宁渊在门口守着,见到祝颂上前拦住了他。 祝颂拧着眉,语气严肃,“让开。” 谢宁渊道:“梨秋桐在给殿下诊治,不能打扰。” 祝颂停下脚步盯着他问道:“殿下怎么了?” 谢宁渊摇头回道:“不知道。” 祝颂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在说什么屁话,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会不知道?” 谢宁渊脸色也很凝重,老实回道:“去的时候还没事,带伤回来的。” 很明显他说的地方是祝府,难道温奉玄是在祝府受伤的?这不可能啊,祝府谁敢伤害温奉玄?所以祝颂确定的问了一句,“在祝府伤的?” 谢宁渊点了头,祝颂想也不想就回道:“这绝对不可能。” 谢宁渊不说话了,祝颂又问道:“东宫没有红豆饼吗?” 谢宁渊道:“殿下不吃红豆饼,所以我们从来不做红豆饼。” 不吃红豆饼?这怎么可能? 祝颂的脑子越发的晕乎了,他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他又做了梦,又急又晕,站都站不住,跌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院里沉默了起来,谢宁渊看着祝颂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幼时殿下在长秋宫只有两个奶年迈的麽麽照顾。她们在宫里待得太久,严厉又势力,从来不给殿下好脸色,动辄打骂,殿下为了讨她们欢心,一天能在床上躺十个时辰装睡。 麽麽们见他这么省心,果然就高兴了。她们以为殿下身体有恙,所以才睡那么久,故而她们在殿下装睡时聊天也不会避着他。 有一天大概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两个麽麽聊天就说到了肃王,她们说肃王长得跟皇上一点不像,宋贵妃怀孕的时候太医来看过诊断都是女胎。 所以在甘宁殿下才会猜出易康宁的谜底。 殿下这一路走得太艰难了。 肃王贪污渎职每次都能毫发无损,殿下仅仅只是因为没有查到瑾王妃的杀人动机就三天两头被骂,今天甚至当众被皇上动手打了。 祝大人,我知道你生殿下的气,但我想恳请你,至少在今天晚上别在伤他了。 你走的这两个月,殿下没有一天开心过。” 门开了,脸色沉重的梨秋桐站在门口盯着祝颂,他的眼眶发红,声音哽咽,“殿下不想见你,你走吧。” 祝颂起身就冲了进去,梨秋桐被推到了旁边 ,他看着祝颂的急匆匆的背影到底还是没有拦他。 祝颂在走到内室门口时停了下来,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温奉玄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双手放在小腹上,小腹上的衣服都被抓皱了,双目无神的盯着屋顶,眼泪顺着眼尾往下。 祝颂的心被掏空了,他慢慢的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轻轻的喊了一声,“温奉玄。” 温奉玄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也没有看他,依旧盯着屋顶看,或者说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泪。 祝颂继续说道:“记得吗,在芙蓉阁那一晚,你答应过我,如果我活着回来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的。” “温奉玄,我要你好好活着。”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的。 祝颂说完就起身走了,在他走后,温奉玄才看向了他,可他走得太快了,很快就没了身影,温奉玄翻过身蜷缩在一起,双手紧紧的按在小腹上,眼泪淌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 为什么在失去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的存在。 三个月啊,都成型了。 温奉玄又发起热来,迷迷糊糊间他又回了到了小时候。 麽麽今天因为他没有吃青椒而拧了他的胳膊,小小的胳膊上全是淤青,他很难过又生气,所以趁麽麽午睡的时候溜出了长秋宫。 他要去跟他的父皇告状。 他的运气很好,虽然他从来没有出过长秋宫,却很顺利走到了御花园,而那时梁皇正在御花园陪其他的皇子公主放纸鸢。 小小的温奉玄躲在花丛后面打量着梁皇,他从没有见过他,却因为血脉亲缘,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而他也知道整个皇宫只有父皇能穿黄色。 梁皇拿了一碟红豆饼,笑意盈盈的说:“今日御膳房新做的红豆饼,都来尝尝。” 身着华服的皇子公主们听到都跑了过来,他们跑得飞快,眉开眼笑,身姿轻盈,像一只只快乐的蝴蝶。 “我尝尝。”“我尝尝。” 新鲜出炉的红豆饼又甜又香,香气勾人,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拿到了,但碟子里还剩了一个。温奉玄盯没忍住从花丛中走了出来,怯生生的说道:“父皇,我也想吃。” 话音一落,一只手便落到碟子上,将仅剩的一个红豆饼拿走了。 梁皇笑得开心,“奕儿喜欢,让御膳房平时多备些。” 温奉玄顿在原地,被麽麽欺负的委屈卷土重来,当即就哭了。 紧接着梁皇看向他时目光却只余谴责,“哪里来的小孩,太不知礼数了。” 温奉玄害怕得连哭都忘记,赶紧说道:“父皇,我是温奉玄啊。” 话音一落,左右的侍卫就上来把他带走了,从那以后长秋宫门口就多了守卫,而他在也没能出过长秋宫。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那一叠香甜酥脆的红豆饼,历经岁月,香气还一直在鼻尖的萦绕。 温奉玄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小腹还在痛着,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愿在睁开。 门打开,熟悉的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梨秋桐轻轻的喊了声,“殿下。” 温奉玄蜷缩着应了一声,“嗯。” 随着梨秋桐走进,香味更浓了些,梨秋桐说道:“这是刚才祝大人送过来的红豆饼。” 温奉玄将头埋在膝盖上,眼睛都没睁,声音沉闷,“我不要了。” “好,我拿去扔了。”梨秋桐应了声就走了。 门口,谢宁渊的声音有些大,“扔了?我看祝大人手上都烫起了水泡,应该是他亲手做的,就这样扔了?” “嗯。” 谢宁渊语气有些不舍,“那.那好吧。” 温奉玄睁开了眼睛,“拿进来。” 梨秋桐朝谢宁渊使了个眼色,谢宁渊朝他点了头。 谢宁渊端着红豆饼走了进去。 “扶我起来。” 谢宁渊将温奉玄扶着半坐了起来。 温奉玄看着他放在床头的红豆饼,还冒着热气,“谁送来的?” 谢宁渊回道:“祝大人刚才亲自送来的,他说时辰还早就没有进来打扰殿下休息,上值去了。” 温奉玄问道:“他还说什么没有?” 谢宁渊回道:“他说如果不好吃,请殿下多担待。” 温奉玄抬眸看向谢宁渊,“他自己做的?” 谢宁渊老实回道:“祝大人没说,但是我看他十指指缝都有面粉,好几个手指都烫出了水泡。” “出去吧。” 谢宁渊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过激的情绪这才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后,温奉玄才将桌子上的红豆饼拿了过来,抱着放在小腹上,温热的气息传到小腹让小腹也热了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屋内还没有动静,梨秋桐实在不放心便走进去看,结果看到温奉玄靠在床头抱着红豆饼睡着了,他的脸颊还有泪渍未干。 梨秋桐眼中浮现出心疼,走过去将温奉玄扶到床上躺好,他睡得很熟,这样都没醒。红豆饼滚了一个到床上,梨秋桐去拿碟子,没拿动,温奉玄捏得太紧了。 另一边,祝颂来到大理寺时正好遇到了同来上值的顾怀予,顾怀予看到他很开心,“真来了啊。” 第94章 祝颂朝他笑笑,“说了要来的。”随即问道,“昨天宫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怀予打趣他,“哟,可以啊,才回来消息就这么灵通。” 一听他就知道内幕,祝颂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关了门,顾怀予一边泡茶一边说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皇上昨晚召见了太子,问了瑾王一案的进度,太子进展缓慢惹得皇上生了气,打了他一巴掌。” 祝颂想起温奉玄脸上的巴掌,实在难以相信,“就因为这事?” 顾怀予倒是不以为意,“找茬嘛,这多正常啊。再说了,涉及皇权斗争了,也不能以平常父子关系看待。” 祝颂虽然理解顾怀予的话,但对梁皇的做法实在难以苟同,可偏偏他又没有办法,只能越发勤快的做红豆饼。 祝颂做红豆饼越发的熟练了,之前还会被烫到,现在已经能毫发无伤了。 每天早上祝颂会提前一个时辰起床做红豆饼,然后遣人送到东宫去。除了第一天是他自己送的外,后面都是让家丁送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祝颂就回京两个月了,温奉玄告了病假一直在东宫养着没有出门,除了回京当天,祝颂没有在见过温奉玄。 朝堂的局势变幻莫测,贤王虽然得势,但太过优柔寡断,而且太子虽不得宠,但毕竟是储君,朝堂才经过大变,梁皇也不敢轻易废太子。地位在那儿摆着故而太子虽然式微,但并没有失势,在朝堂上还是能与贤王抗衡一二。 暗流涌动中,一年一度的秋猎到了。 秋猎是每年的一件大事,一般为期七天,选在京郊附近的黄山猎场。东西两大营的军队会在秋猎时向皇上及王公大臣展示每年训练的成果。 梁皇病重祝颂一直以为今年秋猎不会举行,但没想到梁皇坚持举行,但梁皇不参加,射头箭人选又争论了许久。 一方认为现在是贤王监国,自然应该是贤王代皇上射头箭。而另一方则认为,贤王虽然暂时监国,但太子乃是储君,皇上不在,自然由太子代皇上射头箭。 为了这事早朝吵了好几天,最后贤王作了让步,同意让太子代皇上射头箭。 转眼就到了秋猎这天,王公大臣及女眷重辎出行,浩浩荡荡到了皇上猎场。 安顿好后,贤王讲了些振奋人心的话,又介绍了此次秋猎的奖品,一枚南海鲛珠,色泽幽蓝,通透晶莹,触感四季如冰,更重要的是常年佩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十分稀少,可遇而不可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贤王手上的南海鲛珠上,祝颂顺着众人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偏了一寸,落到了贤王对面的太子身上。 霜降还不算冷,温奉玄却已经穿上大氅了,领口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脸越发的白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此时他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贤王手中的南海鲛珠,看起来很感兴趣。 贤王话说完,温和的朝温奉玄说道:“四弟,请。” 温奉玄客气的点了头起了身,拉弓射出头箭,今年的秋猎便正式开始了。 秋猎一共七天,每天统计猎物,以最多者为胜。 这种场合祝颂得心应手,上了马就往猎场里冲,祝凌野在后头大喊,“哥,等等我。”要上场的一窝蜂全都上了,剩下都是些本就没打算上长的年弱文臣。 温奉玄身体不好,原本也没有打算上场,便还在位置上坐着。 “太子怎么不上场啊?是身体又差了?秋猎可是展现我大梁国威的时候,太子身为一国储君病恹恹可要让将士不安了。” 说话的是江慎,温奉玄认识他,是贤王母家江家的人,现在在户部任职。 贤王也道:“出发的时候父皇特意叮嘱,此次秋猎父皇不在,我们要好好表现,不可使军心不稳。四弟身体不适就去猎场外围转转吧。” 话都这样说了,温奉玄自然要应的,“嗯,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江慎道:“那太子就别坐着了。” 江慎说话半点不客气,但温奉玄丝毫不恼,“江大人请。” 贤王道:“走吧。” 江慎瞪了温奉玄一眼,与贤王一道走了。 两人走远了,谢宁渊才低声问道:“殿下,咱们真要去吗?” 温奉玄抬眸看着远方的密林,层林尽染,叠翠流金。 “该来的躲不掉的,走吧。” “是。” 秋猎进行的如火如荼,一转眼就过了五天。 晚间宫人照例唱报每日的猎物。 “大理寺少卿祝颂,猎得梅花鹿三头,狐狸五只,白兔十二只。” “城东大营将军□□星,猎得梅花鹿两头,狐狸三只,白兔十只。” “城西大营将军牧流光,猎得梅花鹿两头,狐狸三只,白兔九只。” 祝颂几人正围着火坐着烤肉,听到宫人的话,都鼓掌喝起了彩。顾怀予看向祝颂笑道:“今日又是你第一,看来南海鲛珠是你的了。” 瞿洲白好奇的问道:“你之前不是说纯猎杀没意思吗,今年怎么这么猛啊?” 祝颂把火上的兔腿翻了个面,随意的回道:“又觉得有意思了呗。” 祝凌野讨好的凑过去,“哥,你得了南海鲛珠给我戴几天呗。” 祝颂抬眸看他,“干嘛?” 祝凌野活动活动的肩膀,“弓拉久了,肩膀痛。” 祝颂道:“肩膀痛看大夫啊。” 祝凌野嘿嘿的笑道:“不想扎针也不想喝药,你就给我戴几天呗,好了就还你。” 祝颂敷衍了一句,“得了在说吧。” 吃饱喝足,祝颂回房休息的时候往温奉玄所住的地方看了一眼,灯笼昏暗未熄,温奉玄应该还没有睡下,他在干什么呢? 祝颂甩了甩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快步回房睡了。 第二天祝颂早早就起了。昨天晚上下了雨,树林湿滑,祝颂在追一头梅花鹿的时候马踩到泥泞滑了一下,彼时祝颂正拉满了弓准备射箭,倏然一个前倾猝不及防的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砰’的一声,右手手臂剧痛,祝颂疼得两眼翻黑。 祝凌野听到声音赶过来,看到眼前景象,连忙翻身下马,“哥,你怎么样了?” 祝颂忍着疼说道:“手臂大概是骨折,送我回去。” 祝凌野赶紧把祝颂送回了行宫,太医来诊治过后确实如祝颂所料的那样,骨折了。 太医叮嘱道:“祝大人伤得重,要好好休养啊。” 祝颂点了头,“多谢。” 祝凌野送走了太医后,快步折了回来,问了祝颂,“哥,是不是有人给你使绊子,不想你得第一名啊?” 祝颂摇头,“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祝凌野皱着眉,“这也太不小心了。” 祝颂闭了闭眼,“你去吧,不用守着我了。” 祝凌野看到祝颂疼白了的脸,也没有多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在来看你。” 祝颂拒绝了他,“别来了,扰人清净,干嘛就干嘛去。” “那好吧。有事叫我。” “嗯。” 祝凌野刚走,孟晓荷就接到消息赶来了,看到祝颂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当即就着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祝颂回道:“除了有点痛,还行吧。” “黄山有灵芝,治伤可灵了,我去给你挖些回来。”孟晓荷急急就要走,祝颂阻止了她,“你以为灵芝是野菜啊,到处都是,太医院的药就够好了,不用灵芝也能很快痊愈。” 孟晓荷道:“那不行,我必须得找到灵芝,在说了反正我也没事做,一天天聊天也聊够了,正好去山里透透气。” 祝颂道:“透什么气啊,山路湿滑,又有野兽,你不能去。” “行行行,我不去。”孟晓荷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回去聊天去了,你好好休息啊。” “娘。”这做的也太明显了,祝颂喊了一声,但孟晓荷听到他的声音跑得更快了。 祝颂追出去的时候人影子都没看到了,祝颂没了办法只能多叫了几个人跟了上去。 祝颂躺着没什么事,一天很快就过了,到了晚上,祝颂问了左右今日的战况,得知他还是第一,或许是因为下了雨地湿滑的缘故,也或许是前几天打得太多,动物少了的缘故,总之今天大家都没有打到什么东西,所以祝颂目前还是第一。第二、第三分别是□□星、牧流光。 听完左右的汇报,祝颂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他摸了摸吊着的右手,好像不怎么痛了。 入了夜,祝颂早早就睡下了,但是白天补汤喝多了,晚上尿急,祝颂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出去上厕所。 拉开门就见月光明亮如白昼,祝颂走到廊下抬头看见圆月在中天挂着,皎皎如白玉盘。他后知后觉,今日好像是十五。 “十五。”祝颂低声呢喃,指尖轻挲,真是个好日子啊。 第95章 祝颂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屋中坐了一个人,他皱了眉,怎么回事,脚有自己的想法了?随即抬脚就退出去了,确认的左右看了看,可这确实是他的房间啊。 第62章 破茧5 祝颂快步进了门, 顺手关了门,这才低声问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温奉玄的视线落在他吊着的手臂上, 站起来将手中的白玉瓶递给了他,“给你。” 祝颂看着他手中的白玉瓶,温奉玄解释道:“补血丸。” “多谢。”祝颂接了过来。冰冷的瓷瓶此时竟也变得温热了,想来是握住手里很久了。 四目相对,沉默了一瞬, 祝颂率先说话, “不早了, 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温奉玄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祝颂抿了抿唇, 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祝颂微微皱了眉, 问道:“殿下还有事?” 温奉玄问道:“我能在待一会儿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屋里很静,祝颂听得很清楚,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总觉得温奉玄不对劲。于是他问道:“出事了?” 温奉玄微微摇头,嘴唇抿成了直线,祝颂看得着急, “到底怎么了嘛?” 温奉玄开口了,“之前在芙蓉阁, 你说可以我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对上温奉玄认真的视线, 祝颂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应道:“是,不知道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温奉玄上前一步, “你当时说什么都可以的。” 两人本来隔了三步,现在只隔了两步,已经是很近了,祝颂都能听到温奉玄的呼吸声,以及他身上的桃子香气。 祝颂应声,“是。” 温奉玄在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进,祝颂皱着眉看着温奉玄眼眸中倒映着皎皎月光,澄净又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彼此的呼吸撞在一起,气氛沉默得奇怪,祝颂迟迟没等到温奉玄开口,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所以他再次问道:“殿下要让我做什么?” 温奉玄在上前了一步,在祝颂紧皱的眉头中,将人的鞋尖相触,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祝颂想退可他又没退,只是盯着温奉玄。 “祝颂,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温奉玄水润的嘴唇张张合合,声音很轻但落在祝颂的耳中仿若惊雷,将他的五官都炸皱了。 “算了,不勉强你。”许是没有等到祝颂的回答,温奉玄转身就要走。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祝颂伸手拉住了他,然后抱了上去。 祝颂感觉到温奉玄先是有些僵硬,但只是一瞬就放松了,他的手抱住了自己的背,他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对不起。” 听着温奉玄的内疚的话,祝颂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安抚他道:“都过去了。” “那我呢?” 祝颂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我也过去了吗?”温奉玄说这话的时候歪了歪头,微凉的鼻尖触到了祝颂的脖子,痒痒的。 祝颂拍他后脑勺的手顿住了,逆着头发往下滑停在了修长温热的脖子上,紧紧的扣住,反问道:“你说呢?” 耳边传来温奉玄的轻笑声,同时祝颂感觉到温奉玄的手往下滑,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眷念的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要命,祝颂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再下去真要命了,于是他赶紧止火,“殿下,我压着我胳膊了。” 闻言温奉玄赶紧松开了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担忧的看着他的胳膊,“伤口疼了吗?” 祝颂老老实实的回道:“有点。” 温奉玄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些自责。祝颂宽慰他,“本来就疼,受伤了哪有不疼的。” 温奉玄抬眸看他,祝颂也看他。 这次温奉玄率先开口,“我回去了。” 祝颂点头。 温奉玄的眉头微敛,顿了一会儿又说:“你不用送我。” 祝颂还是点头。 温奉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说罢这才转身走了。 祝颂站在门口看着温奉玄走远了,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希望没被人看到才好。 一夜无眠。 第二天祝颂早早就起来,拉不了弓,于是他便提着剑进了猎场。 最后一天,林子里的动物越发的少了,两个时辰过去,祝颂才猎到了两只兔子,他将兔子扔在脚边,靠在树上闭眼听着林中的动作。 马蹄声渐进,“颂哥,你都受伤了还来打猎啊?” 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祝颂睁开眼就看见□□星和牧流光漂亮的脸,他语气轻松的回道:“想要奖品嘛,自然得卖力。” □□星十分不理解,“一颗南海鲛珠而已,也值得你这样拼命啊?” 祝颂笑着回道:“一个朋友喜欢。” 牧流光打趣他,“哟,颂哥有情况啊。” □□星也好奇了,“哪个朋友啊,我们认识吗?” 牧流光道:“京城的贵女我们哪个不认识啊。” “那倒是。” “不是张家小姐吧?” “啊?不能吧,张家小姐不是...” 越扯越远了,祝颂赶紧打断了他们的猜测,“别乱说,就是普通朋友,我走了。” □□星和牧流光跟了上去,“颂哥,你不用动手,我们今天打得猎物都给你,保准你得第一。” 祝颂指着他们说道:“小看我啊。” □□星道:“兄弟,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以后真成了,请我坐主桌就成。” 牧流光也赶紧道:“那我也要做主桌。” 祝颂无奈,再次强调,“都说了,只是普通朋友。” “管他什么朋友,反正我要坐主桌。” “我也是。” 祝颂更无奈了,这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说自话。 “诶,我想起来了,刚才顾二说有事找你们,挺急的,你们过去瞧瞧吧。” “真的,顾哥有事找我?”□□星一听到顾怀予的名字眼睛都亮了,顺着祝颂手指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祝颂催促牧流光,“你也赶紧去吧。” “哦。” 牧流光不情不愿的也跟了过去。 祝颂看着两人的背影舒了一口气,可算是甩掉了,赶紧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但还没有走几步,就被侍卫急急的喊住了,“祝大人。” 祝颂看了过去,认出是贤王的亲兵,“怎么了?” 侍卫回道:“王爷遇刺了,请大人过去。” 祝颂眉头紧皱,一点也没耽误,“走。” 贤王遇刺,事关重大,连秋猎都停止了,接到消息的人全都赶了过来,祝颂算是来得晚的,过来的时候贤王已经被扶到屋内去了,王公大臣们满脸焦急的在院内等着。 贤王的近侍路天涯在门口候着,见祝颂过来迎了上去,“祝大人,王爷在里面等你。” 祝颂忙问道:“王爷的情况怎么样?” 路天涯的脸色不好,听了祝颂的话微微摇头。 祝颂看明白了路天涯的暗示,他皱起了眉头,贤王伤得这么重? 进到屋内,贤王脸色煞白的躺在小塌上,太医正在为他包扎,江家人一脸气氛的守在旁边。 祝颂扫了一眼,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贤王朝他点了头,“祝大人,坐。” 祝颂面露担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江慎气得握拳,“是太子残害手足,平日看他不显山不漏水的,没有想到他为了皇位竟然如此不择手段。祝大人,你一定要查出真相,让太子好看。” 祝颂疑问出声,“王爷遇刺时太子也在?” 贤王回道:“不在。” 祝颂看着贤王的脸色,明白了贤王的意思,不管这事究竟和太子有没有关系,他必然要借机发难的。还是说,贤王已经下好套了?温奉玄真的会安排刺杀? 祝颂心里疑问颇多,但面上一点不显,只是问道:“还请王爷将事情经过详细回想一遍。” 贤王道:“昨天祝大人在林子里受了伤,今日我便只在林子边缘转,因为我打定主意不进林子,所以也没有带侍卫,就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寻着兔子。 突然我听到了一个女子的求救声,然后看到了一个身穿粉衣的小女孩在林子里跑,我怕她出事就赶紧追了上去。但那个小女孩跑得很快,我追着她来到了羊肠林,小女孩不见了踪影,我察觉到了不对劲意欲反悔,可树上突然冒出了十几个黑衣人。 我被他们围住,他们攻势很凶,我拼命抵挡,幸好江慎带人来得及时,我才捡回一条命。” 祝颂问道:“那江大人也与黑衣人交手了?” 贤王回道:“没有,那些黑衣人听到有人来,急匆匆就走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逃过一劫。” 祝颂又问道:“那些黑衣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听到祝颂的话,贤王恍然了一瞬,连忙说道:“交手的时候我扯开了黑衣人的衣领,我看到他左边脖子上有一颗红痣。” 第96章 “大概是这个位置。”贤王说着就用手指了指脖子,祝颂一看就知道糟糕了,因为谢宁渊在那个位置就有一颗红痣。 于此同时,祝颂也大概可以确定,这件事就是针对温奉玄的一个局。 原因很简单,谢宁渊的功夫太好,而贤王只是一个花架子,如果谢宁渊真的近了身与贤王交手,绝对不会让贤王逃过一劫的。 祝颂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贤王的伤口,虽然说是胸口,但是离心脏很偏,而且流血也不多,明显伤得并不重。 “臣一定彻查,尽快给王爷一个交代。” 江慎起身道:“我跟你一块查。” 祝颂还没有想好拒绝的说辞,就听贤王说道:“那就一起查,今日是秋猎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回京了,就算查不出结果也要把线索查出来。” 祝颂拱手,“臣明白。” “走吧。” 两人一道出了门,刚到门口就看见温奉玄走了过来,祝颂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不妙了,因为平常寸步不离温奉玄的谢宁渊竟然不在。 江慎一看到温奉玄就阴阳怪气的说:“哟,太子这是来检验成果来了啊。” 温奉玄不疾不徐的回道:“本宫听闻大皇兄受了伤,故而前来探望,不知道江大人此话何意?” 江慎冷哼了一声,“我何意太子心知肚明,人过留声燕过留痕,太子不要把人当傻子。” 趁江慎热衷与温奉玄打嘴仗的时候,祝颂朝人群中的顾怀予使眼色。此时顾怀予跟孟晓荷站在一块,察觉到到他的视线走上前来。 祝颂拉着他到旁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贤王要构陷太子,想想办法。” 顾怀予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低声到:“你疯了?” 祝颂拧眉盯着顾怀予,没有说话,但眼眸中的急迫之意异常明显。 顾怀予低声道:“贤王向来胆小,他敢这样做十有八九是皇上的意思,你脑子清醒点啊。” 听了他的话祝颂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太子无错无法废太子,梁皇这是在为废太子做准备。 祝颂还要说什么,但江慎已经与温奉玄说完了,他看向了祝颂,“祝大人,开始吧。” 祝颂拐了顾怀予一下,“想想办法。” 顾怀予牙都咬紧了,这是他想想就想出来的吗? 祝颂走到江慎身边,面向院内众人说道:“诸位大人,贤王遇刺,将此案交于我与江大人共同侦查。 黄山戒备森严,刺客必然还在黄山之中,极有可能隐藏在各家的侍卫队伍中。请各位大人将各家的家丁侍卫尽数招来,一一查验,寻找刺客。” “祝大人此意便是王爷的意思,众位抓紧时间吧。”江慎附和完祝颂,转头看向了温奉玄,语气不善,“我记得太子有一位武功高强的近侍吧,怎么不见人呐?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藏起来不敢露面了?” 温奉玄道:“他去取东西了,等他回来随江大人查验。” 祝颂听得心急,可一时半会却又想不出破局之法,急得额上都出了汗,偏偏在此时,谢宁渊来了。 江慎自看到谢宁渊嘴角就勾起了笑,祝颂眉头都皱紧了,频频朝顾怀予投去求助的视线,顾怀予也是焦头烂额的,一看就没有好主意。 江慎道:“太子,你的侍卫来了。” 温奉玄坦诚应道:“是。” 江慎大步跨出,拦住了谢宁渊,“谢侍卫,王爷遇刺,黄山所有侍卫都要接受检验。” 谢宁渊看向了温奉玄,随即说道:“江大人想怎么验?” “很简单”江慎说着就伸手拉开谢宁渊的衣领,将他左颈的红痣露了出来,江慎见状大声说道:“众位,刺杀王爷的刺客已经找到了,就是他。” 江慎趾高气昂的说着话,伸手指向了谢宁渊。 祝颂眉头都皱紧了,顾怀予捂着额头不忍细看。 温奉玄冷静的质问,“江大人说这话可有证据?” 江慎道:“当然有,王爷..” “不可能啊”此时孟晓荷突然出声,“今天他一直跟我在山上找灵芝啊,根本不可能分身去刺杀王爷啊。” 江慎皱了眉,“祝夫人,话可不能乱说。” 祝颂疯狂朝孟晓荷使眼色,但嘴里却说:“是啊,娘,话可不能乱说啊。” 孟晓荷自是看得懂祝颂的眼色,一口咬定,“真的,这话我能乱说嘛。” 江慎指着谢宁渊,“他可是太子的近侍,怎么跟你一起挖灵芝呢?” 闻言孟晓荷很惊讶,“啊,你是太子近侍啊,哎哟,我真是眼拙了。阿颂说山里危险不让我去找灵芝,但我又实在担心他的伤,这一年他伤得实在太多了,我就瞒着他们出的门,也没带个随从,但山中有猛兽还是有点怕,就随便喊了个好看的侍卫一起上山,没想到竟然是太子的人,你怎么也不说呢?” 谢宁渊配合的回道:“我以为夫人知道我的身份。” 孟晓荷苦笑,“哎哟,这也怪我,祝府跟东宫毫无交集,实在不知道你的身份。” 温奉玄适时插话,“能帮到夫人,是他的荣幸。” 谢宁渊拱手道:“能帮到夫人,是小的的荣幸。” 江慎快气死了,“谁能证明你们一直在一起?你们孤男寡女的在林子里糊弄谁呢?” 顾怀予插了话,“江大人,我看见了,祝夫人确实与这位侍卫在山上寻找灵芝。” 江慎指着顾怀予,“你..” □□星眼珠一转,也说道:“我不仅看见了,还忙着找了一会儿呢。” 牧流光听到他的话,微微皱眉,但也附和道:“我也看见了。” 有这么多人作证,谢宁渊的黑锅总算是甩掉了,祝颂暗自松了口气。 这事闹得这么大,必然不可能就这样草草收场的,所以祝颂还是与江慎挨个检查所有家丁侍卫的脖子,寻找左颈有红痣的人。 人实在太多了,两人一直找到了深夜,毫无意思的行为,眼看都快子时了,祝颂实在不想演戏了便借口换药就先溜了。 祝颂一路小跑回到了房间,推开门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屋内有人,他下意识就以为是温奉玄,便也没有吱声,走了进去。 在他走进内屋的时候灯突然就亮了起来,祝颂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屋里坐了好多人。 祝旌琛,祝旌深,孟晓荷,祝凌野,祝凌望,顾怀予,瞿洲白,□□星,牧流光。 九人齐刷刷的盯着祝颂。 祝颂顶着他们的视线在门口站定,“你们干嘛?” 祝旌琛道:“我们干嘛,我们还要问你要干嘛呢?” 祝颂有些懵,“我怎么了?” 祝旌琛道:“你为什么要帮太子?” 原来是为了这事来的,祝颂走进了屋中坐下,解释道:“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太子做的,我是为了朝廷的安稳。” 祝旌琛道:“别说得那么好听,朝廷的局势谁不清楚,现在废了太子才是安稳。” 祝旌深附和道:“虽然贤王优柔寡断、闲散随性,但皇上属意他,太子必然是要被废的,今日之事若是被贤王知道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掉。” 顾怀予也道:“皇上只是病重,这段时间他想挑错处废太子太简单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防住了,到时候继位圣旨一下,贤王继位,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祝旌琛叹着气劝,“老大啊,皮囊都是浮云呐,你别在这时候犯糊涂啊。” □□星瞪大了眼睛,“颂哥,所以你是打上太子的主意了?”说着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以后我不叫你哥了,你是我颂爷。” 牧流光也恍然,“哦,所以这么大年纪不娶妻,是因为喜欢男的?” 祝颂虽然很无语,但还是要辩驳一句,“我也才二十五,你已经二十四了。” “嗬”孟晓荷翻着白眼就往祝旌琛怀里倒,祝旌琛赶紧抱住了她,急切的喊道:“夫人,你撑住啊,夫人。” 祝颂出着主意,“掐人中啊。” 祝旌琛抬手就要掐,孟晓荷抓住了他的手,“别掐,没晕。” 祝旌琛闻言松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了。” 孟晓荷看向祝颂,不敢置信的问道:“所以,你真的跟太子?” 祝颂赶紧抬手,“绝对没有此事,我跟太子清清白白的,绝对没有半点不耻。” 祝凌野连连附和,“对啊对啊,哥觉得太子貌丑无颜,不可能跟太子有什么的。” 孟晓荷扭头看向祝凌野,“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祝颂要制止,但没来得及。 “在冀州的时候啊。” 祝旌琛无语望天,“我就知道,从第一次你把太子偷回来,我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的。” 说到这个孟晓荷可有话说了,“还不是怪你,如果不是你,他能去东宫吗?” 这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嫌命长了?祝颂赶紧制止,“够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祝凌望,把你的笔放下。” 第97章 众人的视线落到了祝凌望的身上,祝凌望下笔的手一顿,“我,没写。” 祝凌野夺了他的纸笔扔到了地上,“这些都敢写,你想诛九族啊?” 祝凌望辩驳道:“我又没说要写奏折。” 祝颂道:“那也不能写。” 祝凌望妥协了,“那好吧。” “哇撒,颂爷,你还偷过太子,好刺激。”□□星一脸崇拜的看向祝颂,祝颂再次强调,“我没有,那是他病了没有大夫,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祝颂说着又觉得话题又扯远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说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晓荷的声音打断了,“所以在冀州就在一起了?” 被问的祝凌野有点懵,“啊?” 孟晓荷的视线看向了祝颂,祝颂就差伸手立誓了,“没有没有,随便怎么说都是没有。” 孟晓荷再出一记重锤,“昨晚我都看见了。” 祝颂眨了眨眼睛,“什么你就看见了?” “太子去了你房间,没有出来。” 祝颂瞪大了眼睛,“你做噩梦了吧?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桃红也看见了。” 祝颂十分无奈,“够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讨论讨论怎么把贤王遇刺的事解决了吧。” 孟晓荷问他,“你跟太子真的没什么?” 祝颂伸手立誓,“我发誓,要是我跟太子有什么..” ‘扣扣扣’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屋内的众人全部噤了声,祝颂也愣了,这么晚了,不会是江慎吧? 要是被江慎知道他们这么多人大晚上的聚在一块,结党营私必定是要出事的。祝颂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也都猜测是江慎,于是纷纷找地方藏了起来。 等人藏好后,祝颂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了心情,这才起身去开门。 第63章 破茧6 开门看到是温奉玄时祝颂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想起昨晚被孟晓荷看到的事又连忙把人拉了进来,关了门后疯狂朝他使眼色。 温奉玄很会看眼色,瞬间就明白了祝颂的意思, 朝他轻点了下头。 祝颂对温奉玄很放心,客气的将人请到屋中坐下,“不知殿下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温奉玄也客气的说道:“祝大人坐。” 祝颂这才依言坐下了,温奉玄继续说道:“夤夜打扰, 还请祝大人见谅。” 祝颂道:“殿下客气, 有话但说无妨。” 温奉玄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说着就站了起来, 朝祝颂行了礼,“今日之事多谢大人周全。” 祝颂吓得要跳起来, 赶紧起身侧开同时将温奉玄扶了起来, “殿下折煞臣了。臣只是觉得事情有异, 臣身为大理寺少卿,查清真相是臣的职责。” 两人又面对面坐下,温奉玄脸色不大好看,“我今夜前来也是为了此事。祝大人, 我从未想过要对大皇兄做什么,今日之事江慎摆明了是要攀诬于我。父皇病重命大皇兄监国,我自知不讨喜, 便称病隐于东宫不在过问朝堂之事,我实不知到底是何处惹得他们不满。” 温奉玄说着说着就垂下了眼眸, 语气也落寞, 祝颂想安慰他,但没有说出口,只是问道:“那今日谢宁渊到底去了何处?” 温奉玄敛了落寞, 回道:“此事我也正要与大人说。今日我照例去林子里打猎,因我从未学过骑射,便只是骑着马转悠,我看到了一只小白兔在洞口探头探脑的,我有心想抓它,便下了马走了过去,此时来了一头梅花鹿,谢宁渊射中了它,但梅花鹿没立即就死,还跑了,谢宁渊便追鹿去了。 后来的事是谢宁渊与我说的。他说,他追着梅花鹿跑了大概两里,鹿就倒地死了,他下马去捡鹿时听到有女人喊救命,他抬头看去,看到一个身穿粉衣的小女孩在林子里逃窜,他有些担心便追了过去。 小女孩跑得很快,他一直追到了羊肠林,小女孩不见了踪影,却从天而降了十几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谢宁渊与他们厮斗了起来,但那些人却并不想取他性命,只是将他困住。 大概多了一个时辰,黑衣人突然又撤开了,他这才得以脱困,急急回来。” 祝颂听得皱眉,“这些经历跟贤王所说一模一样。” 温奉玄也很惊讶,随即连忙解释,“祝大人,谢宁渊不会骗我的。” 祝颂没有多言,只道:“殿下,多说无益,你现在回去让谢宁渊将所见女童画出来。” 温奉玄道:“他没见到正脸,只有一个背影。” 祝颂道:“背影也要。” “行,我马上去。”温奉玄起身,“此事就劳烦大人了。” 祝颂道:“我只负责查明真相。” 温奉玄点了头,转身走了。 祝颂送温奉玄出了门,关门后松了口气,转身回来时藏在屋里的众人已经出来了,正盯着他看。 祝颂还吓了一跳,“吓死人了。” 孟晓荷拍着胸脯庆幸的说道:“幸好幸好。” 祝旌琛有点不敢相信,“你跟太子竟然真的没有什么?” 祝凌野现在洗刷冤屈了,趾高气昂的说道:“我都说了,大哥不喜欢太子那种长相,他理解不了的。” 祝颂心里高兴,但面上十分无奈,“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顾怀予抬手制止了他,“恰恰相反,现在正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对太子没想法,你为什么帮他?” 祝颂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想要真相。” 这话谁也没信,齐齐盯着他,祝颂妥协了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是站太子的。” 顾怀予难以置信,“为什么?陛下根本没有传位于他的打算,你这是在往火坑里跳。” 祝颂道:“贤王真的好吗?他监国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你们觉得他真的合适?” 众人沉默了,顾怀予道:“太子更不合适,他从小就没有经过培养,身体孱弱多病,甚至活不过二十五岁,到时他驾鹤西去,大梁岂不是要大乱。” 祝颂头一次正色回道:“太子从小历经苦难,心性坚定,宅心仁厚。在冀州时,他曾说‘身在皇家得百姓供养,自当为百姓尽一份力。’此等觉悟,不是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那时我就对他刮目相看,他并不是传言中的胸无点墨,即便身在冷宫备受欺凌也依然心有沟壑。在调查易康宁时,我与凌野深陷野人族性命垂危,也是他相救我们才得以脱困,他不仅有才干还有勇有谋,做事果断。 对比之下,我实在难以认同贤王。” 说起往事,祝凌野也认真的说道:“是啊,在野人族那次,如果不是太子,我们根本就回不来了。” 祝凌望放下了笔,垂眸叹了口气,“好吧,虽然太子残暴,但我不得不承认,从冀州回来大哥遇刺,如果不是太子相救,大哥也没命了。不过他实在太残暴了,不要被他的美貌迷惑。” 孟晓荷当场就红了眼眶,“你们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祝颂没说话,祝凌野看向了祝颂,又看向了祝凌望,祝凌望道:“反正我就这一件。” 祝凌野也赶紧说:“我也就那些。” 孟晓荷看向祝颂,“你呢?” 祝颂心虚的眨了眨眼睛,“这些还不够吗?” 孟晓荷气得差点晕倒在了祝旌琛怀里。祝旌琛赶紧安慰她,“别难过了,至少现在都还好好的。” 孟晓荷瞪了他一眼,推开他坐了起来,“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 祝颂最先应承,“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 祝凌野也应道:“我也知道了。” 祝凌望道:“我一般不会有这种事。” 祝旌深把话题拉了回来,“太子哪里都好,可就是命不好啊。” 这个祝颂也有话说,“太子现在才十八岁,离二十五岁还有七年,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事,拥幼子登基,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众人都沉默了,这话可太大胆了,虽然确实不失为一桩好事,此事若能成,几个家族定能扶摇直上。 但孟晓荷担忧道:“如果没生出儿子怎么办呢?” 众人又看向了祝颂,祝颂被看得有些老火,硬着头皮回答:“那.那就多纳.纳些妾什么的,总有办法的。” 孟晓荷叹道:“看来你真的跟太子没什么。” 祝颂看着她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十分无奈。 孟晓荷接着感叹道:“太子长得可真好看啊。” 祝颂赶紧制止了她,“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星也感叹道:“真容色绝艳,我之前都没能近距离看过,比顾哥还好看啊。” 顾怀予瞪了他一眼,□□星补救道:“也就那么一点点。” 牧流光附和道:“一点点的一点点。” 祝颂无语了,“够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顾怀予将话题拉了回来,“那现在都站太子了,是不是要去拜见太子啊?” 第98章 祝颂道:“不用吧,我们都帮了他了,不用说他也能知道。” □□星点头,“就是就是。” 祝旌深叹了口气,看样子他是拉不回来了,祝旌琛听到他叹气侧头看他,“老二,你不会有异心吧?”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祝旌深连忙摆手,“我绝没有这个意思,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祝旌琛道:“这还差不多。” 祝旌深转了话题,“现在去拜见太子确实不合适,容易被贤王抓到把柄。” 祝颂点头附和,又说道:“现在说说贤王遇刺一事如何解吧。” 瞿洲白道:“是啊,明天就要回京了,如果这事捅到皇上那里去了,以皇上的手段,太子肯定难逃一劫。” 众人都沉默了,梁皇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他们必须赶在回京之前把事情解决了,可现在距离天亮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 祝旌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然现在可以确定此事与太子无关,是贤王自导自演,贤王不可能用自己的人,肯定是江家在后头主使。” 祝颂点头,“把那个小女孩找出来,只要她是江家的人,就好办了。” 顾怀予摇头,“我特意关注了江家带来的人,并没有小女孩。” 又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瞿洲白道:“只有背影,如果不是小女孩,会不会是小男孩假扮的?” 顾怀予还是摇头,“也没有小男孩。” 那就是江家没有孩子。祝颂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大人乔装的?” 如此重要的事,让小孩子去未免太冒险了,为了万一,肯定要大人去的。 顾怀予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侏儒。” “去查。” “是。” 有了方向查得很快,几乎只用了一盏茶功夫,消息就传回来了。 江家有个下人名叫张绍,今年二十七岁,却形似五岁孩童。 祝颂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马上带人抓捕。” 祝旌深拦住了他,“阿颂,不要急。” 祝颂问他,“二叔,为何拦我?” 祝旌深分析道:“此事既有皇上授意,真相大白只会让皇上对你不满,以后你在想在贤王身边就难了,若是你在贤王面前失了势,这对太子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听了他的话祝颂也冷静了下来,“那..” “咱们这样...” 计划定下,夜谈散场。 祝颂打了个呵欠,躺到床上正准备睡觉,‘扣扣扣’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祝颂有些疲惫的睁开眼,小声抱怨道:“到底是谁啊,这大晚上的不睡觉。” 想虽然这样想,但祝颂还是快步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年轻侍女,“祝大人,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祝颂看着她手里的木盒子,问道:“谁啊?” 年轻侍女摇头,“奴婢不认识,但是看起来很威严。” 祝颂没有在问,接过来让她走了。 祝颂关了门回房,打开木盒子,里头是卷起来的一张纸,祝颂打开看来,是一个身着粉衣的女童背影,看着确实有些违和。 木盒子里还有一张折起来的小纸条,祝颂打开看了,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大人,我听见了。’ 祝颂看着纸条发笑,上面的字说不上歪歪扭扭但绝对称不上好看,笔法幼稚,像是刚学字的孩童写的。 原来看着高深的太子殿下,是这样的字啊。 祝颂将纸条叠起来放在胸口,疲惫的伸了个懒腰躺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祝颂就被吵醒了,这种大型集会向来都是这样,人多了,白天吵晚上也吵,能安生的时候少之又少。 今天祝颂还有大事要办,醒了没有在床上磨蹭立马就起了。简单的洗漱一番就去找了江慎。 江慎此时正在补觉,侍卫假装拦了一下,就放祝颂进去了。 “江大人。”“江大人。” 江慎才刚刚睡下不久,正是累的时候祝颂怎么也喊不醒,最后没办法,只能上手弹了他脑瓜。 一弹人就醒了,正要发火,看到是祝颂又熄火了,“祝大人,这么早什么事啊?” 祝颂问道:“昨夜江大人彻查案情,可有结果了?” 江慎打了个呵欠,“没有。” 祝颂面色忧虑,“这今日就要回京了,咱们还是去见见王爷,将情况汇报于他,让他定夺。” 江慎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但又觉得有理,于是起身跟祝颂一道去见了贤王。 两人过来的太早,贤王还没起,还在廊下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了人。 贤王躺在贵妃榻上,眉目间有些疲倦,“坐下说。” 两人依言坐下,祝颂看了江慎,江慎看了他,最后还是祝颂说道:“王爷,昨天臣与江大人彻查了行宫的人,未曾发现嫌疑人。今日是定好的回程之日,黄山戒备森严,若是开了口子刺客必定趁机逃窜,那天南海北恐怕无处可寻了,况且那刺客既然是冲着王爷来的,若是再次出手,王爷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贤王皱着眉,“可定好的日子不能改,朝事繁多,不能耽误。” 江慎看着贤王,似乎想说什么,但大约是碍于祝颂在场又没有说。 就在此时,侍卫进来通报,“王爷,顾大人求见。” 贤王道:“请进来。” “是。” 很快,顾怀予就进来了,看到祝颂时有些惊讶,“你在这儿,难怪我遍寻不到你。”随即又向贤王行了礼,“参见王爷。” 贤王问道:“免礼,坐下说。” 顾怀予道:“多谢王爷,我此来是有关于刺杀一案的进展的。” 贤王问道:“哦?” 顾怀予回道:“臣以为,殿下所看到的女童必定是贼人一伙的。” 贤王点头,“那自然。” 顾怀予道:“如此缜密的计划不可能真用一个孩子来当诱饵,所以臣以为那必定是个大人,只不过伪装成了孩童。” 贤王和江慎对视了一眼,贤王道:“继续。” 顾怀予道:“那我们只需要查出潜藏在行宫内的侏儒,必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贤王提出不同意见,“可若对方真用一个女童,我们此举岂非南辕北辙了?” 顾怀予道:“昨天臣已经查过了,行宫中并没有女童,男童也寥寥,都是几位重臣的孙子,不可能会是刺客,臣昨晚夜不能寐,钻研了一夜,觉得只有侏儒才能完成此案。” 祝颂配合着说道:“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一个模样矮小的侏儒,这几天事情太多有点记不清了。” “嘶,哎哟。”贤王突然捂着胸口喊起疼来了,江慎见状立马就跳了起来,“祝大人,顾大人,你们先照看殿下,我去请太医。” 江慎跑着走了,祝颂与顾怀予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上前关心起了贤王。 贤王状态十分不好,他一直在喊疼,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前去找太医的江慎又迟迟没有回来,祝颂与顾怀予试探着想走,被贤王强行给拉住了。 江慎去了一个时辰才带着太医急急而来。 太医诊断过后也只是模棱两可的说:“王爷大约是吓着了,心悸,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祝颂顺势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贤王点了头,祝颂和顾怀予前后脚出了门。 两人走后贤王屏退了左右,江慎急急说道:“张绍不见了。” 贤王登时就坐了起来,“什么?” 江慎将刚才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在顾怀予猜到了侏儒时,贤王就给江慎使了眼色,江慎急急去将张绍喊到了林子里,准备将他杀了了事。但没成想今日东西两大营今日联合扫林猎杀白虎,人又多动作又快,他们才刚刚进林就把被冲散了。 贤王皱眉,“哪里来的白虎?” 江慎摇头,“我只是听到人在喊,没有看到真虎。” 贤王道:“去把□□星和牧流光喊过来。” 江慎急得不行,“王爷,反正祝颂都是我们的人了,我们直接把计划告诉他吧。” 贤王冷静道:“绝对不行,祝颂此人嫉恶如仇,善恶分明,要不是父皇使了计,他都不会站队,如果我们告诉了他要攀诬太子,他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一代的世家子弟大多都与他交好,为了这事冒险,不值当。” 江慎不在多说,“行,那我去把□□星和牧流光喊过来。” 这边祝颂与顾怀予回到房间,瞿洲白正在屋内等他们,眉开眼笑的,“成了。” 祝颂问:“人抓到了?” 瞿洲白点头,“受了点皮外伤,现在正在梧桐苑接受治疗。” 顾怀予道:“梧桐苑全是女眷,怎么带那去了?” 瞿洲白道:“祝二叔出的主意,女眷好啊,围着张绍研究,新奇得跟看什么似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出来了。这下满朝都知道江家有个侏儒了,江家想动手都难。” 第99章 祝颂坐下来,“现在就等贤王的动向了。” 顾怀予也坐了下来,一边泡茶一边说道:“他的动作也太慢了,真要查的话,等他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祝颂与他笑道:“你之前不是很看好他吗?” 顾怀予给他倒了杯茶,“此一时彼一时嘛。” 瞿洲白也笑道:“那你现在看太子是不是很喜欢了?” 顾怀予白了他一眼,没给他倒茶,瞿洲白也不恼,自己给自己倒了茶,“真香啊,不亏是茶圣的关门弟子。” “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不是?” “堵住了堵住了。”瞿洲白嘻嘻哈哈的。 过了一会儿,瞿洲白又道:“要是贤王知道飞星和流光他们抓的是人扮的老虎,估计人都要气晕。” 祝颂道:“这事都没经过审批,贤王不骂人就算好的了。” 顾怀予道:“贤王主张以和为贵,不论什么事都是客客气气的,根本不会骂人。” 几人又聊了几句,贤王的近侍便过来了,“祝大人,顾大人,王爷请你们过去。” 瞿洲白摆摆手,“赶紧去吧。” 两人来到贤王的房间,贤王躺在榻上,手按着太阳穴,面色十分不好,看到两人过来,“你们来了,坐吧。” 两人拱了拱手,坐下了。 “江慎你说吧。”贤王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江慎轻咳了一声,脸色也有些难看,“王爷遇刺的事情查清楚了,是个误会。” 祝颂与顾怀予齐齐惊讶出声,“啊?” 江慎叹气叹得真心实意,“哎,这事也真是的。昨天王爷带着侍卫打猎,结果侍卫看到梅花鹿血性上来,追着梅花鹿连发三箭,其中有只箭差点射中了王爷,他一时害怕,便乔装成刺客,伤了王爷。” 祝颂与顾怀予震惊得很表面,齐齐长大了嘴巴,“还有这等事?” 江慎道:“侍卫眼见事情瞒不住了,这才告罪说了实话,已经就地处死了。” 贤王这才说了话,“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颁了奖就尽快回京吧。” 祝颂与顾怀予起身应道:“是。” 事情圆满解决,江慎也笑了,“恭祝祝大人拔得头筹啊。” 祝颂也笑道:“多谢江大人。” “祝大人客气,我们一同走吧。” “走。” 王公大臣们已经等着了,假刺客的消息也已经传出去,大家现在无事一身轻都是笑意盈盈的。 礼官宣布了最终的获胜者,贤王将南海鲛珠亲自给了祝颂,自此今年的秋猎结束,全体回京。 祝颂刚将南海鲛珠收了起来,祝凌野就凑了过来,“哥,给我戴戴呗。” 祝颂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不要。” “啊?”祝凌野活动着肩膀,意图说服祝颂,“我真肩膀疼。” “那就去看大夫。”祝颂说完一夹马腹就走了,祝凌野连忙追上去,“哥.哥..哥!” 第64章 破茧7 回到京城已经是下午了, 今日不用上值,大家便各回各家休息。 祝颂为了躲祝凌野,回家就锁门睡觉了。 一觉睡醒, 祝颂睁开眼看到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投进来,点点落在桌上,已经是半夜了。 祝颂起了床,认真的梳洗了一番,压箱底的衣裳都翻出来了, 捯饬了好一阵这才匆匆出了门。 祝颂来到东宫门口, 为了掩人耳目, 祝颂来到熟悉的墙壁,翻了上去, 结果一露头就看见温奉玄在院子里坐着, 他面前的石桌上放着酒杯, 一切仿若初见。 许是听到声音,温奉玄抬头看来,在看到祝颂的时候连忙站起来迎了过去,“大人。” 祝颂从墙头跳下来, “殿下知我要来?” 温奉玄回道:“不知。” “那你怎么在这儿..”祝颂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 温奉玄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想你来。” 祝颂笑了笑, “殿下又要装醉鬼哄我?” 温奉玄抿了抿唇,看着有些委屈, “我是装了, 但我没哄你,我与你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 深究过去毫无意义,祝颂偏了话头, 将怀里的南海鲛珠拿了出来,“此物赠于殿下,祝愿殿下长乐久安,风禾尽起。” 温奉玄低头看着祝颂手里的南海鲛珠,眼眶有些发红,“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祝颂盯着温奉玄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祝颂便在温奉玄刚才坐的位置坐了下去,一抬眼便能看到他刚才翻墙的位置,好显眼。 等了大概一炷香,急匆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祝颂扭头就看到了温奉玄,他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但是月光不明亮看不清楚。 祝颂站了起来,温奉玄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祝颂这才看清楚了,是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上面雕着蟠龙的图案,是皇室才能用的。 祝颂连忙推辞,“殿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温奉玄歪头看着他,“你不喜欢?” 祝颂连忙解释,“这是皇室才能用的,我收了就是逾越了。” 温奉玄眼神有些莫测,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只是低下头,“那我重新去选一个,你喜欢什么?” 祝颂觉得温奉玄应该是误会了,他解释道:“我是单纯想送殿下的,不是要跟殿下交换。” “那我也单纯的想送你。”温奉玄在袖子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一把钥匙来,“东宫库房的钥匙,这个给你。” 祝颂难以置信的看着温奉玄手里的钥匙又看了温奉玄的脸,十分肯定温奉玄是喝醉了。 “殿下,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你其实真的有病吧?” 温奉玄微微皱眉,眼里浮现出疑惑,“什么意思?” 祝颂实话实说,“你现在跟平时很不一样。” 温奉玄失笑,“你现在不觉得逾越了?” “有一点吧。”祝颂心情愉悦的也跟着他笑。 温奉玄摊出手,“那你选一个你喜欢的。” “真的不用了。”祝颂看着温奉玄手里躺着的物件,往后退了一步。温奉玄往前一步,“这种事情,怎么能单方面给?” 什么事情啊?祝颂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本来还想问问他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估计也问不清楚了,于是他道:“殿下,你真的醉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回去了。” 祝颂拱了手转身就跑了。 “祝颂。” 温奉玄在身后喊他,祝颂回过头就看见羊脂玉的玉佩朝他飞了过来,祝颂赶忙接住了,温奉玄道:“我觉得这个最适合。” 顶级的羊脂玉,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祝颂接都接了,断然没有在还回去的道理,于是拱手,“多谢殿下。” 月光下温奉玄笑得温柔,“下次走门。” 祝颂老实的回道:“最近可能不行。” 似是想到自己的处境,温奉玄脸上的笑意敛去,遂而又问道:“你还会来吗?” 祝颂道:“近来应该不会了,多事之秋小心为上,殿下不必在等我了。” 温奉玄的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弭,他应了一声,“好。” “我走了。” “好。” 背后的视线犹如实质,祝颂回头对上温奉玄的视线,心头不舍,“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努力加餐饭。” 温奉玄温声回道:“你也是。” “好。”祝颂应了声,回头跃上墙头走了。 落了地,祝颂回头望去,只见宫墙森森,不见美人。 宫墙的另一边温奉玄重新坐了下去,将南海鲛珠好好的捧在手心,南海鲛珠在月光下发出幽兰的光,温奉玄看得嘴角轻扬,低声呢喃,“原来我的定情信物长这样。” 时间悄然而过,转眼就入了冬,祝颂的手养了两个月总算是好全了。 今年的雪来得晚,小寒都过了才下第一场雪。每年下雪皇宫都会举办赏雪宴,今年也没有例外。贵妃和德妃都没了,今年的赏雪宴是由淑妃娘娘办的,淑妃也就是贤王的生母。 赏雪宴定在冬月二十九,邀请朝臣的女眷以及世家子弟参加,一年一度的盛宴,以往祝颂没什么感觉,但今年他格外的忧心,无他,因为温奉玄也要去。 秋猎回来,温奉玄还是告病长居东宫未出,前几天秦适东亲自去给温奉玄送了赏雪宴的请帖,秦适东去就代表了梁皇的意思,温奉玄必须得去。 祝颂知道,这场赏雪宴必定会出乱子,所以到了赏雪宴当天他一直盯着温奉玄,最远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三米,虽然为了掩人耳目,两人连招呼也没打。 赏雪宴每年的地点都是一样的,都是红梅园。这个季节正是红梅盛开的时候,白雪压红梅,一片白茫中透出点点猩红,美不胜收。 赏雪宴最重要的就是宴,在红梅园的大殿内,地龙烧得旺盛,热气十足,暖和得跟春天一样,没有一丝寒意。 第100章 赏雪宴不像宫宴严肃,参宴众人坐在大殿内,吃着小食喝着美酒,熟识的朋友坐在一块聊天,隔着透亮的窗户赏美景,舒心又惬意,不怕冷的也可以去外头看。 女眷多,话总是说也说不完,殿内热闹得不得了,衣食住行都能说,从拉亲配对说到如何教养孩子。 往年祝颂也热衷于聊天,不过他今天除了必要的寒暄一句话没有多说。 淑妃上前与他说话,“祝大人心情不佳啊。” 祝颂连忙起身,拱手道:“让淑妃娘娘看笑话了,我多喝了两杯,有些犯晕。” 淑妃笑道:“祝大人年龄不小了,可有喜欢的姑娘?” 祝颂佯装苦恼,“红鸾星巍然不动,我娘都快急死了。” 淑妃道:“我娘家有个娇娇小姐,倾慕祝大人已久,祝大人赏个脸一块坐坐?” 此时祝颂余光扫到有个宫女上菜的时候将汤洒在了温奉玄的身上,温奉玄起身去换衣裳了。 祝颂心下一沉,但还是镇定的与淑妃周旋,“今日酒喝多了怕唐突了小姐,改天我好好打扮一番在坐。” 淑妃打趣道:“祝大人一表人才,美名远扬,在打扮岂不是将人家姑娘都比下去了。” 祝颂道:“淑妃娘娘谬赞了。” 淑妃也没强迫他,只是问道:“不如后天如何?” 祝颂现在担心温奉玄,便应了,“娘娘定下就是,我随时赴约。” 淑妃见他这么爽快,也高兴,“行,我与你母亲说说去。” 祝颂巴不得她赶紧走,“嗯。” 淑妃走了,祝颂坐下的时候袖子不小心拂过了酒壶,酒壶翻倒在他身上,他立马又站了起来,装作整理衣服的样子急急出了门。 外头寒风刺骨,祝颂被吹得打了个寒噤,抬头四望,幸好红梅园的殿宇一字排开,十分开阔,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温奉玄,他赶紧追了过去。 天寒地冻的外面基本上没人,来到温奉玄所在的弄梅阁时,倒是有个宫女急急返回,祝颂认出这是刚才带温奉玄出来的宫女,便一个闪身躲到了廊柱后,等宫女走过后这才急急推开了刚才宫女出来的房门。 一推门祝颂就愣住了,只见一脸冷漠的温奉玄端坐在椅子上,屋中跪着一个身着清凉的宫女。 屋中的熏香很浓很浓,祝颂猛吸了一口,头脑有些发昏。他一个踉跄跌进屋中,十分恰好的撞到了屋中的宫女,在宫女倒地的一瞬间,祝颂一记手刀就将人给劈晕了。 宫女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祝颂这才折回去关门,同时问道:“这怎么回事?” 温奉玄道:“他们给我下了药。” 又是这种把戏,祝颂急急问道:“那你怎么样?” 温奉玄道:“没事。” 祝颂不太信,“真的?” 温奉玄点头,“我从小吃的药比我吃的饭还多,他们药量下得轻,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祝颂小声嘀咕道:“你没感觉我倒是很有感觉。” 他的声音太小了,温奉玄没有听清,“什么?” 祝颂拉着他往外走,“我中招了,赶紧走。” 温奉玄皱了眉,“中招了?” 祝颂咬了咬牙,“这屋里的香有问题,我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药,抵不住。” 温奉玄皱紧了眉,“出去了你要怎么办?” 祝颂道:“找太医拿解药。” 温奉玄催促道:“那你快去。” 祝颂反问他,“那你呢?” 温奉玄微微摇了摇头,“就这样走了,不划算。” 祝颂明白他的意思,这事闹大了对淑妃有害无利,于是咬牙坐了下来,“确实不划算。”都受了这种苦了,肯定要闹大点。 温奉玄不放心他,“你能坚持住吗?不如..” 祝颂连忙伸出手,“我坚持得住,可别多想。” “我没多想,我们两个月二十七天没见了,你能不能坐过来一点?” 祝颂摇头,“这样挺好的。” 温奉玄伸出手像是要去拉他,被祝颂躲开了,“别拉,衣服不能皱的。” 温奉玄盯着祝颂不说话了,祝颂顺着他的视线捂住了嘴巴,“亲也不行,嘴巴不能肿的。” “哦。” “娘娘,奴婢看见太子闯进了小翠的房间,房间内还传来了哭声,求娘娘救救小翠吧。”一个宫女急急而来,跪倒在淑妃面前,她的声音又大又响,将殿内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过去。 殿内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小翠,有些女眷甚至震惊得捂住了嘴巴。 淑妃大发雷霆,“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就敢强迫宫女。带路。” “是。” 看热闹的人很多,基本上在场的都跟着去了,乌央乌央的好大一群人。 “娘娘,就是这了。” “踹门。” 侍卫踹开门看到屋内的场景愣了一下,赶紧退到了旁边,将屋内的景象露了出来。 只见一个宫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祝颂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手撑着太阳穴靠在桌子上一副蔫巴巴的样子。 孟晓荷尖叫了一声,率先冲了进去,“啊,儿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娘。” 淑妃和贤王也懵了,对视了一眼,皆是不解。 祝颂听到孟晓荷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娘。”随即指着地上的宫女说,“有人要害我,这个宫女要杀我。” 祝颂的声音又大又响,门外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孟晓荷听罢眼眶都红了,赶紧问道:“那你怎么样了,伤到了没有?” 祝颂摇头,“她虽然给我下了软筋散,但我心有警惕,在她得手前将她劈晕了。” 闻言孟晓荷松了一口气,随即义愤填膺的看向贤王,“王爷,我儿受了如此大的磋磨,请王爷还我儿一个公道。” “出什么事了?”里屋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随即温奉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内,祝颂看到他猛地站了起来,“太子?你怎么在这儿?” 温奉玄解释“宫女将面汤洒在了本宫的衣服上,本宫来此更衣。”说完又问道,“祝大人为何在此?” 祝颂回道:“酒洒了,来此更衣。” 贤王和淑妃皱着眉盯着两人面色沉沉。 骑虎难下,贤王只能应下,“此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祝大人一个交代的。” 孟晓荷不依不饶,“此事虽发生在后宫,但受害者是朝廷官员,理应由刑部或者大理寺审查。” 贤王看向了祝颂,祝颂赶紧说道:“娘,我醉了酒,脑子有些不清楚,大概是我弄错了,她不是来刺杀我的,是个误会,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孟晓荷不肯罢休,“不行,都下了软筋散了,怎么可能是误会?” 祝颂急得不行,“娘,都说了是误会了。” “那也不行。” 淑妃打圆场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行,别扰了兴致。” 祝颂道:“是啊,娘..” 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李太医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淑妃和贤王脸色很不好看,但现在总不能拦住不让检查,不然岂非平白惹人怀疑。 在祝颂假模假样的阻拦下,李太医很快就将屋中的熏香检查完了,“是催情香。” “啊。”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法子最令人不齿了。 祝颂怒道:“什么?” 贤王见状赶紧上前安抚,“大概是宫女不小心点错了,祝大人没伤到就好。” 祝颂熄了火,“嗯。” 淑妃顺势接话,“来人 ,把这个粗心的宫女拉出去,仗责二十,以儆效尤。” “是。”侍卫们上前将地上的宫女给拉了出去。 淑妃安抚祝颂,“是我管教不严,让祝大人受惊了。” 祝颂道:“下人做事不严谨,怎么怪到娘娘身上。” 贤王问道:“祝大人可有不适?不如先回去休息。” 祝颂婉拒了,“没事,难得有如此美景,这么早回去岂非辜负?” 淑妃遣散了人群,“一场误会,大家继续赏景吧。” 于此同时,宫女们也听说了这个事,今天的聚会六宫的宫女太监都调来了,人非常多,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淑妃娘娘抓奸去了?抓谁的啊?” 有从现场回来的,“好像是太子和祝大人。” “哪个祝大人?” “祝颂祝大人啊。” “我的天呐。” 这个刺激的消息像被吹开的蒲公英一样,快速的播散了出去。 彼时流言的两位主角正在红梅园里赏景,虽然隔了一百米,不过同处一地,也算一起赏景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温暖的阳光从树缝穿过,疏影横斜,细小的尘埃在金色的光路里漂浮涌动,美不胜收。 祝颂浑身发热,精神有些过于亢奋,他靠在树干上,有雪落在他脖子里,冰冰凉凉,很舒服。 第101章 □□星笑意盈盈的凑过来,拍了他的肩膀,“颂哥,可以啊。” 祝颂抬眼瞧他,“干嘛?” □□星神神秘秘的,“不跟你说,大秘密。” 祝颂正愁没人支使,刚好他过来了,朝他勾了勾手指,“我也有大秘密。” □□星好奇的凑了过去,祝颂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瞧见那颗树没?” □□星抬头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 祝颂道:“去检查检查有什么玄机。” □□星回道:“那颗树有种奇怪的香味。” “嗯?” 祝颂诧异于他竟然知道,□□星解释道:“我刚才从那儿过来的,闻到了。” 祝颂摇头,“肯定还有别的,你在仔细去看看。” 如果只是这样,温奉玄不可能一直盯着那颗树看。 “行吧。” □□星动作很快,说完就去了。此时祝颂发觉温奉玄移开了视线,没看在树了,而不远处一个小宫女正盯着那颗树看,并且朝它走了过去。 祝颂盯着那小宫女,小宫女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生生的停住了脚步,就这点功夫,□□星就已经到了树前。 祝颂一转头对上了温奉玄的视线,只见他微微蹙着眉,神色间略有担忧。此时□□星突然大叫了一声,“这什么玩意儿?” 话音刚落下,一直好端端的温奉玄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落在雪白的地上,分外显眼,祝颂急了立马就要过去,但温奉玄朝他微微摇了头,祝颂便止住了脚步,朝□□星走了过去。 这边有人在大叫,“不好了,太子吐血了。” 那边有人在大叫,“不好了,是巫蛊娃娃。” 现场乱成了一团,温奉玄被紧急送走了,祝颂过去才看到□□星仍在地上的确实是一个巫蛊娃娃,诡异的娃娃散着奇异的香气,它的身上扎满了黑色的铜钉,身上缠满了红色的丝线,它的背后贴着纸条,但是看不到。 现场的人都被吓住了,这种东西没有人想沾惹,于是谁也没有去动,只有祝颂上了前,但孟晓荷拉住了他,“不要。” 祝颂拍了拍她了手,孟晓荷见状虽然担忧,但还是放开了手。 祝颂上前捡起了巫蛊娃娃,看清了背后贴着的符咒,上面写的是一个生辰八字。是温奉玄的生辰八字。 巫蛊娃娃是放在掏空的树洞里的,树皮好好的贴了回去,若不是仔细查看必然看不出痕迹,或者时间久了,树皮长了回去,此物便永远不见天日了。 “皇上驾到。” 秦适东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上前见驾。 梁皇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坐在轿撵上,声音虚弱,“发生什么事了?” 祝颂拿着巫蛊娃娃上前回道:“回陛下,有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意欲谋害太子。” 梁皇眉头拧了起来,“祝颂,你跟朕过来。其余人等都散去。” 祝颂应了一声,“是。” 祝颂将巫蛊娃娃交给了顾怀予,自己跟着梁皇进了房间。 梁皇身体不好,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能靠在椅背上,他盯着祝颂,“你以为这件事是谁做的?” 祝颂拱手回道:“没有证据,臣不敢妄言。” 梁皇道:“是太子做的。” 祝颂心跳都停顿了,抬头震惊的看向梁皇,“太子诅咒自己?” 梁皇道:“这件事只能是太子做的。” 祝颂皱了眉,十分不解,拱手说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请陛下明示。” 梁皇叹了口气,“朕老了,没几天好活了。大权旁落,连废个太子都做不到,要如此大费周章。” 祝颂道:“陛下只是暂时生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梁皇摇头,“你别瞎话哄朕,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还未娶亲吧?” 祝颂回道:“是,臣尚未娶亲。” 梁皇道:“江家的姑娘模样心性都是极好的,配得上你。” 祝颂道:“臣与江家大小姐从未见过,今日淑妃娘娘也谈及此事,但臣想婚姻大事,还得慎重些。陛下好好将养身体,等陛下痊愈了,臣必定要向陛下请旨赐婚的。” 梁皇摆手道:“朕跟你掏心窝子,你也别跟朕弯弯绕了。北漠一行,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祝颂道:“请陛下明示。” 梁皇道:“朕要你尽心辅佐贤王。” 虽然祝颂早已知道,但听梁皇亲自说出来,祝颂依然替温奉玄觉得心寒。 梁皇继续说道:“你性子刚烈爱憎分明,世家子弟都同你交好,但你祝家在京城依旧算不上大家,你要是握住这个机会,你祝家也跟跟着你一飞冲天,青云直上。” 梁皇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祝颂也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陛下只需一道圣旨,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祝颂一直也想不明白,就一份继位诏书的事,何须非要拉温奉玄下马? 梁皇道:“太子不废,贤王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原来不仅要上位,还要名正言顺,让所有人信服的上位。 呵。 真是可笑。 祝颂心里发寒,面上却恭敬的拱手道:“臣答应娶江家女。” 梁皇赞许的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朕没有看错你。” 祝颂回道:“臣年幼时贪玩,在宫里闹了好多事,陛下都不曾责骂。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在臣心里,陛下就跟臣的父亲一样,不管陛下如何安排,臣都愿意。” 梁皇又说了句,“好孩子。” 祝颂继续说道:“陛下病重,臣寝食难安,之前臣便想将鬼谷神医苏梨引荐给陛下,但苏梨来路不明,臣心不安。今日听陛下之言,臣心痛至极,故而斗胆想请陛下见见苏梨。若有差错,臣愿以死谢罪。” 梁皇颇为欣喜,“你找到了苏梨了?” 祝颂回道:“前天刚刚寻到。” 梁皇道:“带进宫来。” 祝颂道:“苏梨还在进京的路上,得要深夜才能进京,明日一早..” 梁皇道:“不,不管多晚,朕要早些见到他。” 祝颂拱手道:“是,那臣早些回去准备。” 梁皇点头,“巫蛊之事,朕全权交于你负责。” 祝颂重重应声,“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 梁皇面露赞赏,“去吧。” “臣告退。” 第65章 破茧8 祝颂见了驾出来, 其余人等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贤王淑妃孟晓荷顾怀予几人还在等候,见他出来孟晓荷连忙迎了上去, “陛下怎么说?” 祝颂道:“陛下让我全权审理此事。” 人多眼杂,几人也没有多问,淑妃急急忙忙的去陪梁皇了,贤王看着也不想多待,只是与他说道:“若遇阻碍, 及时与我言明。” 祝颂拱手道:“多谢王爷。” 贤王借口事忙, 说完就走了。 顾怀予这才上来, “现在怎么查?” 祝颂道:“先随便糊弄糊弄吧。” 一听这话,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孟晓荷道:“那我也回去了。” 祝颂喊住了她, 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孟晓荷震惊不已,低声喝道:“你疯了?” 祝颂认真的朝他点了头,态度很坚决,孟晓荷见状也知道劝不了他了, 皱眉拧了他一下,“哎呀哎呀。”然后跺着脚走了。 顾怀予看得惊奇,好奇的问道:“你跟孟姨说什么了?” 祝颂问道:“纸条上的字迹看着有些眼熟, 你知道是谁的字迹吗?” 顾怀予俯身过去低声说道:“是淑妃的字迹。” 祝颂想起来了,确实是淑妃的字迹, 他之前在长公主府中见到过淑妃抄的曲谱。 祝颂在顾怀予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到祝颂说的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祝颂歪了歪头, 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顾怀予的手的捏紧了,“别说孟姨想掐你,我都想掐你了。” 祝颂道:“这事你得帮忙。” 顾怀予两眼一翻白,就要撅过去,“我能不能拒绝你啊?” 祝颂道:“还问用吗?” 顾怀予握紧双拳转身走了,祝颂借口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明日在行调查,此事他全权做主,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祝颂回家又被孟晓荷骂了一顿,“老大,我真想把你脑袋敲开看看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祝颂问她,“雕好了吗?” 孟晓荷卡了一瞬,没好气的应道:“哪那么快,最快也得晚上。” 祝颂又问:“淑妃的字迹会模仿吗?” “够了。”孟晓荷快要气死了,“我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模仿她的字迹啊?” 这么一说也是,看来还得另外找人。 孟晓荷见他出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想去找谁?” 祝颂实话实话,“还没想出来。” 孟晓荷没了办法,“我给你写,这事咱娘俩烂肚子里,再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了。” 第102章 祝颂不想在听教就应了一声。 孟晓荷气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就说你遇到他要完,被灌迷汤。” 祝颂道:“他不知道。” 孟晓荷愣住了,气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最后把人给赶走了,“走走走,眼不见心不烦,我烦死了。” “谢谢娘。”祝颂肉麻的说了一句,这才跑着走了。 孟晓荷看着他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希望太子上位了能念着你的好。 入了夜,孟晓荷就将东西交给了祝颂,祝颂看着跟下午如出一辙的娃娃很满意。 孟晓荷叮嘱道:“这事你可千万瞒住了,不能告诉任何人。” 祝颂道:“放心吧,我有数,我先走了。” 孟晓荷还是不放心,“穿严实点,别给人认出来。” “嗯。” 孟晓荷亲自给他系上了黑斗篷,再三叮嘱过后才放他出了门。 祝颂出门拐了个弯就往平安侯府去了。 祝颂见到了顾怀予,将东西给了他,“辛苦你跑了一趟。” 顾怀予道:“来了就别说辛苦,说辛苦就别来。” 祝颂拍了他的肩膀,顾怀予问道:“去东宫?” 祝颂点了头,“有点事要去确认一下。” 顾怀予难以置信,“你还没确定,万一不是太子做的怎么办?” 祝颂看着他没说话,顾怀予叹了口气,“好吧,算我没说。” 根本用不着确定,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必定是太子做的。 顾怀予叮嘱道:“你可当心些,别让人给看见了。” “放心吧。” 顾怀予道:“今天京城都传遍了,说你跟太子有一腿。” 祝颂瞪大了眼睛,他的脑子疯狂运转,实在想不通是哪里暴露了。顾怀予见他如此抵触,拍了他的肩膀道:“今天上午的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传成这样了。不过你也别多想,事情都发生了就好好利用。” 祝颂暗自松了口气,但又因为心虚一时没有想过来,“怎么利用?” 顾怀予道:“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太子翻脸啊,让贤王他们更放松警惕。” 祝颂很想说不用了,因为他已经答应梁皇要娶江青雁了,不过他现在急着去东宫,所以也没有多说,应了声就先行离开了。 祝颂来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照旧从老地方翻墙,一冒头就看见温奉玄在老位置上坐着,面色红润,看起来不仅无恙还比平常都康健了几分。 祝颂从墙上跳下来,原本满腹心绪,但看着温奉玄的样子,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最后也只喊了一句,“殿下。” 温奉玄抬头看着他,“坐。” 祝颂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时无话,寒风刮来,冷得彻骨。 沉默了一会儿,温奉玄先开了口,“大人无须费心调查,这事是我做的。” 他的语气平和,没有半点情绪波澜,好像只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祝颂看着他风轻云淡的样子,暗自咬了咬牙,“为什么?” 温奉玄扯起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幼时受尽欺凌,我便梦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爬上高位,在无人敢欺,人人畏惧。” 祝颂握紧了拳头,“你现在已经做到了,为何还要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温奉玄怔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没事,有秋桐在,你别担心。” 祝颂猛地站了起来,温奉玄大概以为他要走,连忙说道:“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祝颂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咬着牙说道:“站起来。” 温奉玄怔住了,虽然十分疑惑但还是依言站了起来,只不过他站得不大稳当,还晃了一下。祝颂当做没看见,他说:“之前我答应过你,但凡你所提,我都会应你。” 温奉玄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祝颂继续说道:“补给你。” 温奉玄还在诧异,祝颂就吻了过去,温奉玄往后缩了一下,被祝颂给抱住了,退无可退,嘴唇碰到了一起。 嗯?不对劲。 祝颂退开了,伸手在温奉玄唇上擦了一下,掉色了? 是粉色的脂粉。祝颂皱紧了眉,在温奉玄脸上也擦了,粉色的脂粉没了,露出苍白的脸来。 祝颂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压抑而克制,但依旧听得出火气,“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温奉玄心虚的眨了眨眼睛,低声解释,“毒药难免伤身,不过养几天就好了,真的,我以前都是这样的。” “以前?”祝颂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重复,“你究竟干过多少次这样的事?” 温奉玄支支吾吾,“就.也没几次吧。” 祝颂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温奉玄趁机擦干净了唇上的脂粉,然后轻轻的拉了拉祝颂的袖子,低声道:“刚才没补上。” 祝颂没接他茬,明明站都站不稳了,“我抱你去睡觉。” 温奉玄商量着与他谈条件,“不睡觉行不行?” 祝颂心知他误会了,十分无奈,“你想什么呢,我毒已经解了,不是要跟你..” 越说越奇怪了,祝颂索性闭了嘴,温奉玄接了话,“我也没想啊。”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温奉玄歪头问他,“你怎么还不抱?” 祝颂顿了一下然后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祝颂实在忍不住要说话,“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坏了身体。” 温奉玄亲昵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想听实话?” 祝颂回道:“殿下想骗我也行。” 温奉玄道:“知道你要来,想早点见到你。” 祝颂笑问道:“实话呢?” 温奉玄道:“知道你要来,想早点见到你。” 祝颂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我要来?” 温奉玄道:“预感。” “哦?” “风雅的说法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祝颂道:“假如我没来岂不是白白冻了这么久?” “可你来了。” 祝颂说不过他,只说道:“下次别这样了。” 温奉玄乖乖应声,“好,下次我在屋里等你。” 祝颂将温奉玄放在床上,给他盖了被子,温奉玄往里面挪去,示意祝颂,“上来。” 祝颂本想拒绝,但又觉得逾越的事做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于是上了床挨着他坐着,权当暖被窝了。 温奉玄的手很冰,祝颂拉过来放在手里暖着,温奉玄靠在他的肩膀上。祝颂被这亲昵的动作惹得十分心动。 祝颂摩挲着温奉玄的手问道:“你认识了寂方丈?” 温奉玄知道他想问什么,“我舅舅认识。” 祝颂有些讶异,因为他从来不知温奉玄还有舅舅,“你舅舅?” 温奉玄道:“嗯,等事情过去,我介绍给你认识。” 祝颂对他舅舅没什么兴趣,又问道:“那活不过二十五的传言?” 温奉玄回道:“当然是假的。” “太好了。”祝颂大大的松了口气,温奉玄见状还笑了他,“放心吧,了寂方丈说了我命长着呢,最少能活到一百岁。”话毕又说起了正事,“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祝颂侧头看他,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你抓起来。” 温奉玄道:“也行。” 祝颂问道:“此时谨慎行事方是上上策,你为何要冒险?” 温奉玄道:“总归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还不如我先给他们找点麻烦。” 祝颂松开了他,放松的靠在床头,“温奉玄,你连这种事都敢跟我说,不要命了。” 温奉玄回道:“祝颂,不管你信不信,从你去北漠时起,我才发觉幼时的执念已经淡得只剩下个影子了。” 而你,成为了我唯一的妄想。 祝颂侧头看他,“温奉玄,我在大理寺七年,人人皆说我是非分明,铁面无私。你找上我,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温奉玄声音认真而诚恳,“祝颂,若你因为生出私情,我愿三叩九拜跪上相国寺,叩谢佛祖让我妄想成真。” 祝颂没有在说话,只是握着温奉玄的手久久没有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过了很久,被窝里已经暖得跟入了夏一般,祝颂才终于又开了口,“找你要个人。” 温奉玄点头。 “不问要谁?” 温奉玄回道:“谁都行。” 若是平常祝颂肯定要玩笑两句,不过现在他心里压着太多事,便也只是正经说道:“梨秋桐。” “好。” 祝颂道:“不问我要做什么?” 温奉玄还是那句话,“你做什么都行。” 能得到温奉玄如此信任,祝颂心里熨帖不已,嘴角轻扬,但想着要做的事又笑不出来,他只是说道:“事情复杂,殿下信我便可。” 温奉玄深深的看着他,“不许伤着自己。” 第103章 祝颂俯身过去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好。” 一触即分,“我走了。” 祝颂下了床,温奉玄直起身望着他,祝颂穿好鞋起身,回头看着他,“走了,殿下早些休息。”祝颂说完就转身走了。 “不要人了?”在他身后温奉玄问了一句,祝颂回身看向他,朝他伸出手,温奉玄抿唇笑了笑,喊了声,“宁渊。” 下一刻谢宁渊的声音就在门口响了起来,“在。” 温奉玄吩咐道:“让秋桐过来。” “是。” 没一会儿梨秋桐的声音就在门口响了起来,“殿下。” 祝颂出了门,梨秋桐和谢宁渊看到他也没有觉得惊讶,反而客气的喊了声,“祝大人。” 祝颂朝梨秋桐说道:“我找殿下借你几天,跟我走吧。” “好。” 两人从东宫出来,马车已经在暗处等着了,祝颂问道:“殿下对皇上感情如何?” 梨秋桐回道:“孺慕情深。” 祝颂长呼了一口气,“那我要你做的事,不要让他知道。” 梨秋桐顿了片刻才应道:“好。” 祝颂带着梨秋桐进宫的时候天都快亮了,秦适东一直在等着,见到两人过来,明显的松了口气,“祝大人,这位就是鬼谷神医?” 祝颂回道:“是,他就是苏梨。” 秦适东看着苏梨脸上的面具,提醒道:“苏神医,见驾不能带面具。” 苏梨回道:“不好意思,面具戴惯了,不戴就只会睡觉了。” 祝颂拉着秦适东来到旁边低声说道:“秦公公,苏梨医术高超但脾性不好,来的路上我已经劝了一路,硬是不肯摘他那破面具。要不,我进去跟皇上说说。” 秦适东道:“陛下身体不适,祝大人就别进去了。” “那这?” 秦适东道:“祝大人就别担心了,回去吧。” 祝颂知道事情稳了,便也没有在多说,应了一身后就走了。 祝颂走出五步回头看去,看见秦适东带着苏梨进了养心殿,寒风四起,宫灯摇曳,阴翳诡谲,回身便见黑沉的天际漏出一丝乍白的光亮,预示着这冗长的黑夜即将结束了。 祝颂开始调查起了巫蛊一案,认真的盘查红梅园所有的太监宫女,让侍卫将院中所有的红梅树细致的检查。 一连五天一无所获,祝颂也着急,每天按时去按时走,到了第六天的时候,一个侍卫匆匆而来,“大人,又找到了一个。” 祝颂问道:“一个什么?” 侍卫回道:“巫蛊娃娃。” “带我去。” 祝颂来到现场,跟之前那个一样,也是掏空了树干放在里头的,只不过这个巫蛊娃娃诅咒的人是梁皇。 祝颂拿着娃娃脸色很难看,侍卫在旁边说道:“这也太大胆了。” 祝颂拧着眉,“陛下身体不好,若是知道此事必然要动怒,对他的病情无益。” 侍卫说道:“说不定找到此物,陛下的身体就好了呢?” “但愿吧。”祝颂又问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祝颂将所有人侍卫都召集了起来询问,“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侍卫都摇头,“没有什么线索,红梅园的下人都盘查了好几遍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祝颂叹着气,让人散了。 祝颂与顾怀予谈及此事,“这事倒是做得干净,没有一点线索。” 顾怀予摇摇手指,“我看未必。” 祝颂好奇,“哦?” 顾怀予道:“今年是淑妃第一次挑大梁举办赏雪宴,前期就调了大量的宫女太监来做事,若把当时来过红梅园的人找出来,全查必定能查出端倪来。” 祝颂敛眉,现在淑妃和贤王之所以没有动作,必然是梁皇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胜券在握,所以才稳得住。 “明天我会去见皇上。” 顾怀予道:“也该去了,拖了这么久了。” 祝颂道:“不知道他看到这东西,会怎么样?” 顾怀予反问他,“若是真让你把幕后黑手抓出来,你要怎么办?” 祝颂抬眸看他,“你不是知道吗?” 顾怀予摇头感叹,“权势迷人眼,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同你干这种事。” 祝颂没说话,心说,他也没想到这辈子他还会干这种栽赃嫁祸的事。 第二天上午,祝颂去见了梁皇,在门口等待的时候,许沥竹和苏梨并肩从殿内走了出来,他们见到祝颂都点了头,“祝大人。” 祝颂客气的点了点头,秦适东随之而来,“祝大人,皇上让你进去。” 祝颂走进殿内,皇上的精神好了许多,已经能站起来了,祝颂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窗户边站着赏雪。 见到祝颂言笑晏晏的,“今年的雪比往年都大。” 祝颂回道:“是,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梁皇回身坐下,“坐吧。” 祝颂倒是没急着坐,禀报道:“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有事情禀报。” “说。” “昨日晚间,侍卫在红梅园中调查时又发现了一个巫蛊娃娃。”祝颂说到这儿就停下了,抬眸小心的去看梁皇的反应,正对上梁皇的视线。 “有话直说便是。” 祝颂这才继续说道:“那巫蛊娃娃背后所写生辰八字似乎是陛下的。” 他的语调随着梁皇的脸色而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最后都快听不见了,但是殿内安静又能听得一清二楚。 梁皇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东西何在?” “为了怕损伤陛下龙体,巫蛊娃娃身上的铁钉和赤红线我已经取下来了,臣只带了这个过来。”祝颂说完就将所带的符纸拿了出来呈给了梁皇。 那是一张朱笔画的符,上面画着诡异的符文,符文中间用黑笔写着生辰八字。 梁皇一拍桌子,骂了声,“岂有此理。”说完就将符纸给撕得粉碎,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祝颂眉眼低垂没说话,梁皇问道:“查出线索来了没有?” 祝颂回道:“暂时还没有线索,不过..” 梁皇问道:“不过什么?” 祝颂回道:“臣暗中查了东宫的人,他们的手都伸不到后宫。” 这话的虽然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了,祝颂说完这句话心都提起来了,他实在猜不到梁皇的反应,他会因此放过温奉玄吗? 安静的殿内只是梁皇沉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伸不到就想办法让他伸到。” 祝颂的心沉了下去,即便这样,梁皇还是不放过温奉玄。祝颂看着梁皇绝情的脸不由得想起梨秋桐说的,‘孺慕情深’真是讽刺。 祝颂拱手道:“臣明白了,不过年关将至,此时因巫蛊之事废太子难免人心惶惶,是否酌情推到年后处理。时间充足,臣也好周全安排。” 梁皇考虑着,他侧头看向窗外,雪越发的大了,银白的光就像是皎洁的月色,就如他跟皇后的初见。 “按你说的办吧。” 祝颂沉沉应了声,“是。” 从养心殿出来,寒风吹过来跟刀刮一样的刺骨。 秦适东说道:“雪这么大,祝大人稍等片刻,我给你拿把伞来。” 祝颂拒绝了,“不劳烦了,伞遮了雪也遮了美景。” 祝颂冒着大雪走了,雪落在身上,将睫毛都糊住了,连路都快看不见了,其实祝颂根本不想看什么美景,他只是不想在这儿多待哪怕一刻。 祝颂回家躺了半天,下午的时候家丁来报,“大爷,秦公公来了。” 祝颂随口问了句,“来干嘛?” 家丁回道:“好像是来宣旨的,我看到他旁边的太监捧了一个盒子,跟之前装圣旨的盒子一样。” 祝颂心知道没好事,但还是得赶过去。 雪大,秦适东在大厅里坐着喝茶,脸上透露出喜气,见到祝颂过来,起身说道:“祝大人恭喜恭喜。” 祝颂笑着应道:“看来公公此来是有好消息。” “大好消息”秦适东笑着应了一句说,拿出木盒中圣旨朗声道,“祝颂接旨。” 祝颂跪了下去。 秦适东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天地之大德曰生,夫妇为人伦之始基。今有祝氏之子,名曰祝颂,才德兼备,品貌端方;又有江氏之女,名曰江青雁,温婉贤淑,贞静幽闲。二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兹特赐婚于二人,令结秦晋之好,共谐连理之欢。并于宝庆二十五年三月初七黄道吉日成婚。钦此!” 祝颂深吸了一口气,“臣祝颂领旨。” 秦适东将圣旨给了祝颂,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祝大人大喜。” 祝颂给了一袋碎银子,随口说了句,“多谢。” 秦适东眉眼带笑的走了。 祝颂紧紧的握着圣旨手都捏痛了,明年三月初七,只有不到四个月了。 第104章 第66章 破茧9 祝颂要与江家大小姐成亲的消息像雪花一样飘散开来, 江家一派喜庆洋洋,祝家全员愁眉苦脸。 除了祝家的人,顾怀予和瞿洲白也来了, 他们看着比祝颂这个当事人还要愁,眉毛都快连成线了。 瞿洲白疑惑的问道:“怎么突然会赐婚?” 顾怀予替祝颂回道:“当然是为了多一层保险,江清雁嫁过来时时刻刻盯着祝家的动向,要是怀了孕生了孩子,祝家就跟江家联系得更紧密了。” 祝颂靠在椅背上, 开玩笑道:“正好合了娘的心意了。” 孟晓荷本来就愁得不行, 听到他的话, 没好气道:“要是我只是想要个孙子,能让你这么多年挑挑拣拣的吗?我还是不是想让你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成亲。” 祝旌琛叹道:“圣旨都下了, 说这些没意义了, 准备成亲吧。” 孟晓荷拐了他一下,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祝旌琛道:“办法就是抗旨。” 孟晓荷又拧了他一把,但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行差一步就会万劫不复,这个婚不论他们有多不想成, 也必须得成。 孟晓荷垂头叹气,“我苦命的孩子,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 祝颂反而安抚她, “今年把苦都吃完了,往后的每一年都是欢喜。” 孟晓荷情绪不佳, 又不想在祝颂面前表现得太过给他压力, 于是敷衍了几句就拉着祝旌琛走了。 祝颂看出来顾怀予有话要说,于是就将祝凌野和祝凌望给支走了。 祝凌野和祝凌望也因为想不到好办法救大哥,自觉没脸面多留, 也就听话的离开了。 留下瞿洲白看着祝颂与顾怀予对视,小心的问了句,“我是不是也要回避?” 祝颂和顾怀予看向他,瞿洲白嘿嘿的笑了笑,“说呗,反正我又不见气。” 顾怀予毫不客气,“那你去门口等我。” 瞿洲白不敢置信,“真让我走啊。” 顾怀予道:“那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马上就走。”瞿洲白点着头,“我给你们把门。” 瞿洲白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祝颂和顾怀予,祝颂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望着顾怀予。 顾怀予十分同情的说了句,“可怜可怜。” 祝颂知道他有事,便问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顾怀予问道:“皇上怎么说?” 祝颂耸耸肩,“这还不明显吗?” “是挺明显的,多余问了。” 都赐婚了,肯定还是要废太子。 顾怀予凑近了些,放低了声音,“苏梨进宫了,你安排的。” 不是问句,祝颂也没有瞒他,点了头。 “那我就放心了。” 祝颂没说话,顾怀予道:“看来我也不用费心准备贺礼了。” 祝颂还是没说话,顾怀予又问道:“这事你不去跟太子说说?万一他起了疑心?” 这次祝颂回了他,“说过了,多事之秋,还是少冒险。” 顾怀予点了头,又问道:“那红梅园的事怎么办?还查吗?” 祝颂回道:“随便去几个人糊弄糊弄吧。” 顾怀予站了起来,拍了他的肩膀,“走了。” 祝颂靠在椅子上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顾怀予走了,祝颂抬头望着屋顶发神,其实他根本没有跟温奉玄说江青雁的事,故意没说的。如果温奉玄只是个闲散王爷,跟他厮混问题倒是不大,可若温奉玄登上高位,那他们俩是绝对不可能的。 身居帝位,子嗣乃是国事,皇后绝对不可能是个男的,而他也不愿一辈子困于后宫,与别人争宠。 借着此事断了两人的过往,既不用撕破脸皮,也给了温奉玄台阶,是祝颂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虽然这婚是成不了的,但效果应该也能达到吧。 祝颂重重的叹了口气,应该能吧。 无与伦比的权势与不可告人的感情,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小年了。 小年这天按惯例会举行朝贺礼,所有的朝臣都会在太极殿给皇帝拜年,皇帝会给大臣们赐福字,然后举办宫宴,宴请朝臣。 这段时间梁皇的身体越发的好了,所以今年的朝拜礼照常举行,只不过今年的福字是东宫太子温奉玄写的。 祝颂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很不好,皇帝的赐福不仅仅只有福,一般还会在空白处写一句或者两句祝福的话,为了给朝臣惊喜这种祝福语基本上是不会重复的,温奉玄的字不好,若只练一个字短时间还练得出来,字多了根本练不出来,梁皇这是想让温奉玄在朝臣面前出丑。 不过纵使祝颂忧心,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温奉玄自己。 转眼就到了小年这一天,所有京官冒着寒风齐聚太极殿前,梁皇穿着厚厚的大氅站在殿前接受朝臣的祝福。 在礼官的引导下,朝臣们齐声祝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皇上新春大吉,愿皇上龙体安康,福泽四海,国泰民安,福寿绵长。” 朝贺结束便是天子赐福,不过今年梁皇身体不适,受完朝拜就先进殿了,由贤王和太子替梁皇分发福字,故而官员们分列两队,一边是贤王一边是太子。 祝颂所站的这队走的是太子那边,江慎站的是贤王那边,两人站的不远,江慎便小声与祝颂说道:“祝大人,要不,我与你换个位置。” 祝颂笑着回道:“巧了,我也正有这个想法。” 话音一落,身后的顾怀予就拉住了他,劝了他道:“位置都是定好的,在大的恩怨也不能搅了朝贺。” 祝颂叹了口气,面色不虞的站了回去。 江慎也没坚持,“那好吧。” 走得近了才看清温奉玄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大氅,领口一圈白色的兔毛,看起来软乎乎的。头戴着紫金冠,金色的丝绦顺着脸颊自然垂下,许是吹了风他的脸有些许的苍白,但嘴唇红润,祝颂猜测大概是擦了口脂。 口脂不好吃,祝颂第一反应是这个,他赶紧低头甩了甩头,要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 这举动被江慎看在眼里,还以为他厌恶太子至极,还小声的安抚他,“忍忍,忍忍就过了。” 祝颂随口应了他一句,一抬头便对上了温奉玄的眼睛,祝颂沉着声喊了句,“殿下。” 温奉玄从谢宁渊手中的托盘中取出福字递给了祝颂,祝颂双手接过,“多谢殿下。” 温奉玄微微点了点头,祝颂便拿着福字走了。 他走得很慢,想找机会跟温奉玄说一声新年快乐,可惜没有找到机会。祝颂快速的将福字卷起来放进袖子里,很快江慎和顾怀予就追了上来。 江慎见他手中空空的,问道:“你的字呢?” 祝颂回他,“扔了。” 江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赞同的说道:“字写得这么难看,也好意思拿出来。”江慎一边说着就一边拿起福字点评,“一句祝福话也不写,没规矩。” 祝颂忍着恶心附和了两句,快步进了大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接下来是宫宴,虽然有梁皇在上面坐着,但大家还是会说话,气氛很热闹。祝颂擅于交际,往年这个时候早早就去与人谈天说地了,但现在祝颂担心着温奉玄吹多了冷风伤身体,完全没有心思去聊天,便就在位置上坐着。 有个小官瞧见了,还凑过来问,“祝大人今日心情不佳啊。” 江慎以为祝颂还在为拿了温奉玄的福字生气,帮着答道:“收了幅丑字,你心情好啊?” 刚说完就看见温奉玄走进来了,祝颂看了一眼,脸都冻紫了,祝颂看得心情更糟糕了,小官见状赶紧溜了,江慎虽然横但也不好在宫宴上闹得太难看,也走了。 祝颂与温奉玄对视了一眼,一触即分,祝颂端坐在位置上,温奉玄朝前走去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概是梁皇觉得事情已成定局,所以这个宫宴从始至终风平浪静,一派和谐,半点岔子都没有出。 可能唯一的岔子就是顾怀予在桌下拉了祝颂的袖子,低声提醒他,“别看太子了,要露馅的。” 祝颂这才意识到他竟然一直盯着温奉玄在看,只不过因为他的表情特别严肃,倒没有引起误会。 宴会后半程,祝颂装模作样的跟江家人相谈甚欢,言辞中全是对明年婚礼的向往,引得周围的人贺声连连。 直至宴会结束祝颂都没有在看温奉玄一眼。 宴会结束,江慎还想邀祝颂宫外喝酒,祝颂以醉酒为由推脱了。 回到祝府,祝颂这才将卷在袖子里的福字拿了出来,与别人的都不一样,这张福字背后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祝福语:平安喜乐顺遂无虞万事顺心前程似锦....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祝颂看得眼眶发热,久久不能言语。 第105章 温奉玄,你可真是个傻瓜,到底是什么让你甘愿冒这么大风险? 祝颂心绪不宁,实在疲于应付贤王和江家人,便在第二天的时候谎称伤风,整个过年期间除了初一去祖坟上香之外都顺理成章的躲在家中。去江家走动也是孟晓荷和祝凌望去的。 初四那天开始下雪,下了一天一夜还没有要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了,这么冷的天谁也不愿动弹,都在家中烤火。祝人围坐在一起,但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凝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大事发生。 直至初五那天晚上,秦适东急急而来,他的脸色很难看,说话也急,“祝大人,陛下宣你进宫。” 终于来了,祝颂在看到秦适东的那瞬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解脱似窒息。可不管怎么样,现在是只能往前走。 祝颂早就准备好了,在秦适东说完就起身进了宫。在他走后祝旌琛就吩咐家丁按计划行事,家丁们随即急匆匆的出了门。 大雪纷至沓来,连伞都遮不住,明明已经穿得密不透风但寒风还是浸到了骨子里,冷得人发颤。 来到养心殿,苏梨和许沥竹在门口等着,见到祝颂点头示意,祝颂看了苏梨一眼急匆匆进了殿中。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空气都变得苦涩。 祝颂走到龙床边,梁皇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面色灰颓,已然是进得气多出的气少了,不过在见到祝颂时精神好了许多,还坐了起来,“来了。” 祝颂应道:“臣来了。” “坐近些。” 祝颂依言坐到了床边,梁皇拉起他的手,“做皇帝虽然万人之上,但实则每一步都得权衡利弊。贤王过于仁慈,须得你辅佐才行。” 祝颂应承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尽力辅佐王爷。” 梁皇点着头,“朕就知道朕没有看错人,朕这一生兢兢业业,不敢有一天怠慢,身体早早就不好了,你一定要照看贤王,不让他走朕的老路。” 祝颂应道:“陛下爱子心切,臣动容。臣一定谨记陛下叮嘱。” 梁皇道:“今晚朕就要废太子,你准备好了吗?” 祝颂心一沉,但还是应道:“早就准备好了,人就在外面候着,证词都写好了,请陛下过目。” 祝颂说着就将准备好的证词拿了出来,梁皇看过后连连点头,“好好好,有了这份证词,废太子顺理成章。” 梁皇从床头拿出一道圣旨,“这是废太子的圣旨,明天一早你就去东宫宣旨。” 祝颂应道:“是。” 梁皇又拿出一道圣旨,“这是传位诏书。” 祝颂接过圣旨打开快速扫了一眼,纵然已经猜到了,但此刻依然止不住的心疼,他随口说了句,“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梁皇道:“朕的身体朕知道,可惜看不见你大婚了。” 祝颂回道:“陛下不用可惜,这场婚礼会取消的。” 梁皇叹道:“是啊,国丧不能成婚,早知道就该让你们年前成亲的。” 祝颂摇头道:“跟国丧没关系,而是臣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能娶江小姐了。” 此时梁皇才听出不对劲来了,皱眉盯着祝颂,“你心仪谁了?” 祝颂轻声,一字一句的说道:“东宫太子,温奉玄。” 梁皇瞪大了眼睛,指着祝颂不敢置信的说道:“你骗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朕。” 祝颂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梁皇,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你究竟有没有把温奉玄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跟他母亲一样,从来没有喜欢过朕,都想逃。但他娘没有逃出朕的手掌心,他也别想,朕要他给朕陪葬。” 梁皇说着脸色便癫狂了起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若说之前祝颂心里还有些内疚,那此刻只剩下庆幸了。 他看着梁皇,冷冷的说道:“不会的,他会坐在龙椅上,长命百岁。” “你..敢。”梁皇气得指着祝颂喝道,但他终究只是强弩之末,说出这句话就咽气了,双眼大大的睁着,死不瞑目。 祝颂喊了声,“苏梨。” 话音一落,苏梨就走了进来,祝颂走到旁边将继位圣旨铺在桌上。 圣旨内容很多,祝颂认真的看了看,需要改动的倒是不多,只需要将那句,‘传位于大皇子温瞻’改为‘传位于太子温奉玄’即可。 五个字相差太多,没办法直接改,只能重新写了糊在原圣旨上。 祝颂将早已准备好的青合纸拿出来,这种纸薄如蝉翼,最合适作假。这段时间祝颂特意练了梁皇的字迹,多的没练成,但太子温奉玄这五个字已经真假难辨了。 祝颂将字写好后,苏梨将字从纸上剪了下来,在用最好的桃花胶糊在了原字上,贴合得很好,若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祝颂才拿着圣旨出了门,殿外祝旌琛、祝旌深、祝凌野、祝凌望、顾怀予、瞿洲白、□□星、牧流光全都在外头等着了。 祝颂哀恸的说道:“皇上,驾崩了。” 众人围了上来,祝颂继续说道:“皇上驾崩前将传位给了我,将皇位传于太子。” 祝颂将圣旨给了祝旌深,祝旌深打开,众人都围过来过来看,“传位于太子温奉玄。” 他们的声音很大,很快这个消息就散开了。 王宫大臣们接连赶了过来,温奉玄也急急赶了过来,眼眶通红,声音哽咽,踉跄着进了养心殿,没一会儿就听到殿内响起了沉沉的哭声。 贤王和江家的人今晚在一处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来得最晚。 几人一过来,江慎就气势汹汹的朝祝颂说道:“不可能,你拿的圣旨是假的。” 此时祝颂也装了,冷声回道:“江大人,今晚秦公公亲自来祝府传令,皇上驾崩前亲自将圣旨交给我。你现在说我的圣旨是假的,可有证据?” 江慎一口咬定,“皇上绝对不可能传位于太子。” 祝颂的声音郎朗,“太子是储君,不传位于太子,依江大人所言,该传位于谁?” 顾怀予也道:“江大人,陛下才刚走,难道你要让陛下走得不安宁吗?” 瞿洲白也道:“江大人言辞凿凿,这是在指责陛下吗?” □□星道:“圣旨我们都看过了,盖着宝印,就是真的。” 牧流光道:“江大人现在这态度,难不成是效仿罪王?” 结果已出,贤王大势已去,在场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帮贤王说话,贤王纵有万千不满,此时也说不出来了。 只有江家人还在据理力争,但是没人理他们,被排挤到旁边,声音被哀恸的哭声给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温奉玄被谢宁渊扶着出来,祝颂迎上去,将圣旨呈给了温奉玄,“殿下,节哀。” 此时此刻江慎还有什么不明白了,江慎扑了上去,“祝颂,你骗我,你不得好死。” 温奉玄皱紧了眉头,冷声吩咐,“不敬上者,拖下去。” 江慎指着温奉玄,“你们是一伙的,你们..” 祝凌野亲自上前将江慎捂着嘴巴拖下去了。 自此在无人敢乱说。 接下来就是国丧,有礼部操持,祝颂等人就先回去了。 温奉玄在养心殿待到了下半夜,直到梁皇入棺,他才回了东宫。 屋内虽然有地龙,但被窝还是冷的,温奉玄翻来覆去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幼时的模样,梁皇拿了一碟红豆饼,笑意盈盈的对他说:“拂月,今日御膳房新做的红豆饼,来尝尝好不好吃。” “谢谢父皇。”他甜甜的应了声,拿起一块红豆饼放入嘴中。 新鲜出炉的红豆饼又甜又香,比想象中还要好吃。 眼泪划过脸颊凉凉的,温奉玄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起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跑到书桌旁拿出传位诏书细细的看。 虽然来得晚些,但他还是吃到了红豆饼。 温奉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到了诏书上,字迹晕染开,青禾纸浮现。 温奉玄止住了泪,伸手将纸片捡了起来,费心掩盖的秘密就这样暴露在温奉玄眼前,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手一颤,圣旨就掉到了桌上,发出的响声将温奉玄的声音拉了回来,他喊了一声,“秋桐。” 梨秋桐走了进来,温奉玄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将圣旨交给了他,“我要去祝府。” “现在?”梨秋桐想劝他,但看着温奉玄的状态又知道他劝不住他,“好。” 温奉玄衣服都等不及穿,披了一件大氅就迫不及待的出了门。 此时祝颂躺在床上也是无眠,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带着冷气,祝颂盯着那月光,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院内传来响来,“诶..殿下。” 殿下? 祝颂猛地立了起来,连忙起床,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温奉玄,他的眼眶红得吓人,在看到祝颂的一瞬间泪就落了下来,腿一弯就要倒,祝颂连忙抱住了他,抱着他进了屋。 第106章 “怎么了?” 温奉玄紧紧的抱住了祝颂的脖子,“祝颂,祝颂。” 他只是喊他,却又什么都不说,祝颂听得着急,“到底怎么了?” 祝颂将温奉玄放在床上,将被子拉过来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温奉玄现在情绪稳定了下来,被厚厚的被子裹着,眼眶鼻尖都红红的,尤为可爱。 祝颂伸腿勾了一根板凳在他面前坐下,猜测着他的心思,“陛下走了心里难过啊?” 温奉玄摇头,祝颂问道:“那怎么了?” 温奉玄也没有说破,只是说:“想见你。” 祝颂微微皱眉,有些不信,“就这个?” 温奉玄点头,“就这个。祝颂,我今晚住这里好不好?” 祝颂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不行,外头本来就风言风语的,明天还要去给陛下守灵,被人知道你出现在祝府流言就更止不住了。” 温奉玄道:“我不怕。” “我怕。”祝颂道,“本来想晚点说,但殿下既来了,我就现在说吧,等国丧过后,我想辞官。” 祝颂想清楚,以他跟温奉玄那些过去,他在留在京城不妥当。辞官,说不定还能给祝府留一条路。 温奉玄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噗嗤噗嗤的掉,祝颂看得心疼,但又强忍着没有动,长痛不如短痛,他们总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过了好一会儿,温奉玄道:“我不同意。” 祝颂道:“我心已决,望殿下成全。” “为什么?”温奉玄声音闷沉,鼻音很重,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逼出来的。 对上温奉玄受伤的视线,祝颂到底还是没有骗他,“殿下以后是要三宫六院,儿孙满堂的。我留在京城,不合适。”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温奉玄一把就扯掉被子,毫不迟疑的跑走了。 祝颂倒在床上,被子上还残留着温奉玄的温度,暖暖的,香香的,让人心猿意马。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先亲一口了,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艳福了。 真是遗憾啊! 第67章 双宿1 国丧七天过后, 明日早朝便是温奉玄继位登基的日子。 祝颂这天晚上又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心里乱糟糟的。 突然一道破空声凛冽而来, 祝颂猛地坐了起来,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刺入了柱子,祝颂上前去,拔下匕首取下纸条,展开一看, 上面写着, ‘急, 速到悬音阁一见。’ 是温奉玄的字。 祝颂来不及多想,拿了大氅就急急出了门, 赶往了悬音阁。 天寒地冻, 夤夜时分,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沿街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国丧期间,悬音阁也未曾营业,但门口有个小厮在候着, 见到祝颂赶紧迎了出来,“大人,这边请。” 祝颂一进门, 夏至便端了一碟荷花酥过来,“大人, 这是我们悬音阁新出的点心荷花酥, 大人尝尝。” 祝颂拒绝了,“我不喜欢吃荷花酥。” 夏至道:“大人,这是公子特意吩咐的, 若您不吃,恐怕..” 祝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撇向了碟子里的荷花酥。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知道名字,这东西也跟荷花酥没有半点关系,模样丑得跟鞋垫子,闻起来像是泡了十年的酸菜。 祝颂拿了一个艰难下咽,夏至递给他一杯水,一个荷花酥,配了两杯水才吃完。 夏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楼上请。” 祝颂跟着她上了楼,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最后一间,门没关,夏至先行进去,将荷花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福身告退了。 祝颂站在门口往里看去,只见温奉玄穿了一件月白的衣裳,面色红润,眸若星辰,此时也正抬头看他,只一个眼神祝颂心跳就漏了半拍。 祝颂走进屋中拱手行礼,“不知陛下急召臣来有何要事?” 温奉玄道:“大人喊错了,本宫还未正式继位,应称殿下。” 祝颂顿了一下,随即说道:“臣失言。” 温奉玄道:“那就请大人自罚三杯。” 祝颂有些错愕,抬头看他。 温奉玄面色未变,只是看向他的视线微冷,“大人怕我下毒?” “臣不敢。” 祝颂说完这才看到桌上备了一桌好菜,以及三排斟满酒的酒杯。 ‘咣’‘咣’‘咣’三杯酒下肚,烈性酒,但祝颂近来酒量练出来了,倒不觉得有什么。 刚喝完,温奉玄就又说话了,“本朝以左为尊,大人进门先迈左脚,是否对本宫不满?” 祝颂十分讶异,拱手回道:“臣不敢。” 温奉玄道:“那就再罚三杯。” 祝颂犹豫,这么烈的酒再喝三杯指定要醉了,他醉了不记事,万一做了什么,可怎么办? “这..” 温奉玄声音冷了下来,“大人觉得本宫在刁难大人?” “臣不敢。” 说完又是‘咣’‘咣’‘咣’三杯酒下肚。不过还好,祝颂的酒量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好,此时还没有一点醉意。 “坐。” 祝颂进门这么久了,这才坐下,不过他看着面前一排排的酒杯,眼皮直跳。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所以祝颂决定闭口不言。 他不说但温奉玄要说,他看着桌上的荷花酥问:“这荷花酥大人尝过了?” 祝颂老实点头,“尝过了。” 温奉玄问道:“味道如何?大人可喜欢?” 祝颂昧着良心说:“味道挺好的,臣挺喜欢。” 温奉玄道:“可大人在冀州时分明说过不喜欢荷花酥。” 酒劲有些上头了,祝颂都忘记他说的事情了,所以一时没答上来。温奉玄道:“大人故意欺瞒本宫,自罚三杯吧。” 祝颂不敢置信的看他,“这也要罚?” 温奉玄反问道:“不行?” 祝颂说:“能不喝吗?我有点醉了。” 温奉玄道:“那我替大人喝吧,反正我这几天胃也不大舒服,说不定以毒攻毒就好了。” 祝颂皱眉问道:“怎么会胃不舒服?” “不知道,大概是相思成疾吧。” 看着温奉玄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话,祝颂实在难以招架,“我喝我喝。” 于是又‘咣’‘咣’‘咣’三杯酒下肚,祝颂头有点晕乎乎的了,他抬眸看向温奉玄,发现他都晃起来了。 偏偏温奉玄还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大人衣服皱了。” 祝颂连忙解释,“我本来在睡觉,接到殿下消息急急赶来,就没有来及换。” 温奉玄煞有介事的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跟江小姐有关呢。” 祝颂心里发虚,有种罪大恶极被通缉的感觉,连忙解释:“我跟江小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哦。”温奉玄应声,“腊月十七那天,与江小姐踏雪赏景,相谈甚欢的不是大人了?” “我..”祝颂否认不了,那天贤王组局,他没办法推托。 “你喜欢她。”温奉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眼神不善。 “我绝对没有。”祝颂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你喜欢谁?”温奉玄追问道。 “我..”祝颂又卡住了。 温奉玄哼了一声,“支支吾吾,是不是心怀不轨?” 祝颂也意识到今天温奉玄喊他来就是找茬的,于是他道:“殿下到底想怎么样,给臣一个痛快吧。” 温奉玄坐了回去,“把桌上的酒喝完,我就不追究了。” “我..”祝颂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喝完估计连亲娘也不认识了。 “你不喝?”温奉玄语气不好,祝颂在心里叹气,“喝。” 酒喝完,祝颂脖子都立不起来了,直直的倒在了桌子上。 温奉玄小心的凑了过去,“祝颂祝颂。” 没应。他又喊,“黑小宝。” 还是没应,温奉玄这才放下了心,“祝颂,其实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温奉玄弯腰去抱祝颂,手才刚刚环上去,祝颂就迷迷糊糊的往他身上嗅,嘴里还念叨,“好香的桃子。” 听着他最熏熏的话,温奉玄不由莞尔,“想吃桃子?” 祝颂迷糊又认真的应了声,“嗯,口渴。” “你跟我来,我给你吃。” 于是祝颂就跟着温奉玄走了。 芙蓉帐暖度春宵,一室旖旎情缱绻。 第二天下午祝颂才幽幽转醒,动一下,不自觉的“嘶”了一声,腰疼。 不对劲,祝颂猛地坐了起来,但屋中十分整洁,他的衣服也穿得好好的,除了桌上有些狼藉,饭菜吃了许多也洒了一些。 祝颂捂着头想,昨晚他还吃菜了? 完全记不起来了,他的记忆就到他喝完酒就没了,后面发生的事完全没印象了。 不过,他都醉死了,应该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事吧? 第107章 醉鬼是不会干坏事的。 对,醉鬼是不会干坏事的。 阳光透过窗纸映进来很亮,祝颂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温奉玄登基的日子。完蛋,他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时刻都没赶上。 祝颂急急出了悬音阁,国丧已过,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大家都出门了,街道上人很多,祝颂穿行在其中倒也不显眼。 虽然祝颂紧赶慢赶,但还是没赶上,因为他来到皇宫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真完蛋了。 祝颂蔫巴巴的回了祝府,被祝旌琛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而另一边,刚刚结束大典的温奉玄迫不及待的招了梨秋桐来把脉,“怎么样?” 看着温奉玄迫切的神情,梨秋桐只能实话实说,“陛下,时间太短了,查不出来。” 温奉玄微微敛眉,“那要多久才能查出来?” 梨秋桐回道:“最少也得一个月。” “一个月也行。”温奉玄想,留一个月还是不难。 但梨秋桐还有担忧,“若是这次怀不上..” 温奉玄倏然握紧了双手,他还没有考虑过怀不上的可能,“今天晚上我又找他去。” 夜夜笙歌,一个月总能成事。 梨秋桐吓了一大跳,赶紧劝道:“陛下,纵欲伤身,还是要适度,臣去劝祝大人,留他个一年半载应当不成问题。” 温奉玄道:“我不放心。” 梨秋桐道:“但也不能如此自伤,若上了根本即便怀上了恐怕也难以养大。” 这话让温奉玄想起了他流掉的那个孩子,他瞬间失了力气,“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梨秋桐道:“陛下今日劳累了一天,臣准备了参汤,陛下喝了在睡吧。” “嗯。” 温奉玄喝了参汤就屏退了左右,自己脱了衣裳,倒不是他不习惯人伺候,而是他身上的痕迹实在难以见人,也幸好是冬天,穿得多,遮得住。 温奉玄趴在宽大的龙床上,因为是登基所以他一整天都很有精神,但现在躺下来,神经一放松,疲惫感骤来,几乎片刻就睡着了。 不知梦到了什么,低声呓语,“别.不要了.”“轻点啊.”“求你.求你..” 而此时的祝府,祝颂还没有挨完骂,其实本来是骂完了,但祝颂说他要辞官,祝旌琛就又开始骂了。 祝颂从没有被这样骂过,但他也没怎么听,权当坐着听戏了,只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爹搞回来的那些宝贝现在还没有调换回来。 现在温奉玄都登基了,肯定要搬家的,到时候岂不是全都暴露了。 必须马上把东西换了。 “我暂时不辞官了。” 祝旌琛本来骂得唾沫横飞,面色狰狞,听到他的话瞬间卡壳了。 “哦。” 因着祝颂缺席了温奉玄的登基大典没有被责罚,一时间关于两人的传言甚嚣尘上,愈演愈烈,甚至已经在说两人在冀州的时候就搞在了一起。 现在祝颂出门都被指指点点,祝颂自己倒是不在意,只是担心给温奉玄带来麻烦。但孟晓荷可生气了,在家里破口大骂,“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气死我了。” 后来孟晓荷又从祝旌琛那里知道了祝颂打算辞官的事,在祝颂下值回来时喊住了他,“阿颂。”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全给放了,祝颂这几天跟顾怀予一起理释放名册,一天都在忙,看卷宗看多了,眼睛累得很,又困,一整天都在不停的打呵欠,下了值看着还精神些。 孟晓荷拉着他进了房间,跟他说:“你别听你爹的,你想辞官,娘支持你。” 祝颂还在为那八十一样烫手山芋发愁呢,听到孟晓荷的话,随口敷衍道:“再说吧。” “怎么再说呢,你跟娘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孟晓荷拉着祝颂坐了下去,大有一副不问到底不罢休的样子。 祝颂也没有瞒她,“我在想咱们家那八十一样宝贝怎么搞?” 孟晓荷听到他的话颇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显然去年事情太多,她已经都把这事给忘记了。 “是啊,新皇登基,马上就要搬家,到时候肯定就瞒不住了,这可怎么办啊?” 见孟晓荷着急了,祝颂连忙宽慰她,“娘,你别着急,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呢嘛。” 孟晓荷道:“按理说咱们都帮皇上这么大的忙了,这点小事他应该不会计较了吧。” “按理说是这样,但是万一..”祝颂话没说完,但孟晓荷已经懂了,万一他不讲道理呢,万一皇上就是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呢,他们不能去赌。 此时孟晓荷也不提辞官的事了,“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祝颂摇头,“暂时还没有。” 事情已经发生了,在说怪谁的话也没用了。 孟晓荷脸色不好,祝颂宽慰她,“放心吧,我肯定会想出办法的。” 孟晓荷叮嘱道:“若是真的暴露了,你们一定要咬定不知道这事,” “不会有那一天的。” 孟晓荷也知道他是宽慰自己的,也没有在说下去多增烦忧,“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搬家?” 祝颂只是大理寺少卿不用上早朝,自从悬音阁那次过后,祝颂便再也没有见过温奉玄了,温奉玄的动向都是听顾怀予说的,但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就在祝家人急得发慌的时候,京中又出事了。 一开始只是各个医馆的伤风病患数量增多,但在两天后病患数量暴增,这事惊动了太医院,细查才发现竟然是疫病。 疫病来势汹汹,井喷式爆发,短短几天京中有一半的人都感染了,各家各府几乎都有人染病,但奇异的是祝府竟然一个感染的人都没有,而祝颂也想趁这个事把府中的烫手山芋给处理了,于是上书请求全权处理此次疫病事件。 这场疫病在登基之初爆发,坊间都在传,这是因为新皇的皇位得来不正,上天降下神罚,只有还位正君,才能解除灾祸。 虽然官府一直在辟谣,但奈何相信的人太多,效果很差,导致现在民怨沸腾,若不是官府到处戒严,估计都要闹到皇宫去了。 祝颂的折子很快就批复了,温奉玄没同意。 皇宫也戒严了,祝颂进不了宫,于是他一连写了十份奏折请求处理此次疫病。 前面九份都给否了,但最后一份,同意了。 因为局势实在控制不住了,太医院拿此次的疫病半点办法都没有,在这样下去,整个京城都要沦陷了。 同意的奏折是梨秋桐送回来的,祝颂看到他很是讶异,“你怎么出来了?” 梨秋桐道:“陛下让我来协助你。” 祝颂连忙拒绝了,“人手够,你去守着皇上。” 梨秋桐似是料到了他会是这种反应,不疾不徐的说道:“皇上说此事不解决不准回宫。” 皇令在上,祝颂纵然万般不愿也没有办法了,更主要的是梨秋桐出来了一趟他也不放心他回宫了。 梨秋桐去了太医院,祝颂开始调查此次疫病的源头,这次的疫病之所以如此难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太医院一直没查出是哪种疫病。许沥竹和许菘蓝猜测这很可能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疫病。 这次的疫病来得如此巧合,祝颂实在不能把它当做一次单纯的疫病来看,他总觉得是背后有人搞鬼。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这疫病不仅仅在京城,赣州,苏州,扬州,冀州,北漠等好几个州都有,只不过因为只在乡村传播,人烟稀少,波及范围没有京城这么广,地方上都还没有引起重视,更没有查出来是疫病。 到处都有,源头就不好找了,需要花费时间才能查到。 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医馆人满为患,看不到病的人只能在医馆门口躺着,人多了,门口也躺不下了,便在大街上横七竖八的摆着。 许沥竹将各地杏林堂的大夫都招了过来,征用了沿街的店铺权当做医馆。 病人多了,药材自然也多,一车一车的往城里拉。祝颂趁机上书说药材没地方放,又不放心存放于别处,请求将药材存放于东宫。 这次温奉玄答应得很痛快,但只是用东宫还不够,于是祝颂又上书说上好的药材要专门放,请求使用东宫的仓库。 祝府众人知道祝颂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东宫仓库的钥匙时,齐齐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东宫,使用东宫的仓库,事情就变得相当简单了。祝颂深谙事不宜迟的道理,于是在当天晚上在祝府所有人的配合下,就将所有的真品全部放了回去,将所有的赝品全部换了回来。 事情办完,悬在祝府顶上的利剑没了,众人的心总算是松快了些。有件事祝颂一直很好奇,问了祝旌琛,“你还会做赝品呢?” 祝旌琛道:“不会啊。” 祝颂问道:“那那些假货是哪来的?” 第108章 祝旌琛回道:“让你二叔给做的。” 这个答案祝颂倒是没想到,虽然不意外,但依旧很惊讶,“二叔连这事都帮你?” 祝旌琛摊手,“反正自从他烧了我房子后,就没在跟我说过一个不字。” 祝颂深吸了一口气,对祝旌深的同情更深了些。 “以后还是对二叔好点吧。” 这话祝旌琛可不爱听,“我对他还不够好吗?他烧了我房子,我都没有跟他拼命。” 话不投机半句多,祝颂知道他说不动他爹,十分明智的止住了话头,转而说道:“以后千万不要干这种蠢事了。” 祝旌琛叹了口气,面露哀怨,“哎,我的宝贝啊。” 祝颂觉得他多看一眼眼睛都要瞎,说了句有事就赶紧走了。 祝颂回到祝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一进院看见院中坐了个人,没有月亮,只有一个灯笼放在地上,光影按黯淡,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祝颂下意识反应还以为是温奉玄,心里又急又恼,快步走过去才看清原来是夏云清,祝颂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么晚还不睡,有事吗?” 夏云清起身回道:“大哥,我也想帮忙,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祝颂没想到他是来说这事的,“为什么想去?” 夏云清回道:“你们每天深夜才回来,我就是想给你们帮帮忙。” 现在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祝颂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提醒道:“疫病凶猛,你身体虚弱,很可能扛不住的。” 夏云清赶紧说道:“我养了这么久,身体早好了。” 祝颂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了就不去。” 得到肯定回复的夏云清当即就高兴了,“谢谢哥,我刚才一直担心你会不准我去。” 祝颂道:“我那么凶呢?” 夏云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怕你会觉得我笨手笨脚的,给你添麻烦。” 祝颂最招架不住别人这样说话了,连忙摆手,“你可别这样说,你要是笨手笨脚那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我给你炖了燕窝,在灶上温着,我去端来,你喝了再睡。”夏云清眉眼弯弯的,看着心情很好,他说完就走了。 祝颂喊他,“灯笼没拿。” 夏云清回头与他说:“我看得见,府里的路我可熟了。” 祝颂笑了笑,“行,去吧。” 夏云清与才来的时候已经大相径庭,虽然有时候还是略显拘谨,但已经不见来时那般胆小了。他性子好,府里的下人都很喜欢他,不知不觉他已经完完全全的融入了祝府,成为了祝府的一份子。 夏云清跑着走了,祝颂打着呵欠进了屋,刚洗完脸敲门声就响了,夏云清端着燕窝站在门口,“哥,我进来了。” “嗯。” 夏云清将燕窝放在桌上,“我走了。” “嗯。” 夏云清走了,祝颂看着他雀跃的背影不由莞尔,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 祝颂洗漱完坐着喝燕窝,突然想起来夏云清今年才十九岁,刚好跟温奉玄一样大。他弯弯嘴角,都是小孩子。 祝颂放下碗的时候又默默的添了一句,苦命的孩子。 第68章 双宿2 第二天一大早祝颂就醒了, 只要有事他的精力就很旺盛,他本来想去叫夏云清的,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他在廊下坐着, 脸都吹白了,看起来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到祝颂,夏云清赶紧站了起来,冻久了,腿有点僵硬还踉跄了一下, “哥, 现在走吗?” 祝颂说他, “这么冷的天你别在外头坐着啊。” 夏云清赶紧回道:“没事,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事嘛, 而且我也才来。” 祝颂也没有多说, 只是说:“下次别这样了。” “嗯 , 我知道了。”夏云清总是答应得很痛快。 两人戴好特制的面巾后出了门。 祝颂先是带着夏云清去了东宫,所有的药材都在东宫放着,每天早上侍卫会从东宫将熬制退热的的药材送到京兆府去,此时侍卫们正在紧锣密鼓的装车。 为了防止感染, 太医院和各个召集起来的大夫们分散在十个地方分别研制解药,他们所需的药材又是另送的,还有专人负责给各个地方的大夫互送来往的书信。 东宫现在真成了仓库了, 每天从外面运药材进来,又把药材送出去, 除了侍卫账册记录也需要不少人手。 相比与外面来说, 东宫的活计是最安全的。 跟着运送药材的车来到京兆府,这里也有大夫负责熬制退热药,此次疫病最大的特征就是发热, 在解药没有研制出来之前,京兆府每天都要熬制上万份的退热药送出去。 药熬好后便会送到城中设立的二十个施药点,由衙役分装好后端到门外的桌子上,患病者排队领取,不过排队时常有纠纷,所以得安排人维持秩序,这事一直跟患者打交道是最危险的。 夏云清道:“哥,我记不了账,又没啥力气,也不会熬药,我就干这个吧。” 祝颂不放心他,“这里可危险,你确定要干这个?” 夏云清道:“在危险也得有人干不是吗?” 听他这么说祝颂也没有再说什么,同意了。 夏云清信心满满的上值,这也是他来到京城后第一次离开祝府,他抱着很大的期待,可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却引起了很大的争论。 “这人看着挺年轻的,怎么是白头发?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是,我看着也像,没病的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当护卫。” “前几天都没看到他,肯定有问题。” 疫病一出,民众就心烦气躁的,尤其是染了病的,更是暴躁,此时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在好事之人的挑拨下,竟然朝夏云清动起手来。 祝颂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夏云清的面巾已经掉了,嘴角都带了伤,大理寺的衙役们将病患们拦住了,不过也只是虚拦,没人敢靠近病患。 祝颂朝着众人冷声喝道:“干什么,这是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夏云清拉了他的袖子,摇头轻声说道:“哥,我没事,你别生气。” 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他是祝颂。” 因为祝颂带着面巾,所以病患们一直没认出他来。 “此次天罚就是因为他,他跟太子□□苟合,私相授受,不仅狼狈为奸还假传圣旨,上天降下惩罚,他们稳坐高台,倒是苦了我们普通百姓。染了病左右也活不成了,拉上他垫背,兄弟们冲啊,打死奸佞,还天清平。” 一呼百应。 “冲啊,打死奸佞,还天清平。” “冲啊,打死奸佞,还天清平。” “冲啊,打死奸佞,还天清平。” 好些人冲了上来,祝颂见状喝了衙役们,“退开。” 衙役们犹豫,“可是大人...” 祝颂冷声喝道:“走开,把点撤了,把门关上。” 衙役们应了声,“是。”急急走了。 祝颂看向夏云清,话还没出口人就冲上来了,人多势众,祝颂没有还手,很快就被打得趴到了地上。 “哥。”夏云清大叫了一声,猛地冲了过来,扒来人群扑到了祝颂身上。 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人耳聋,突然“噗”的一声,夏云清吐出一口鲜血,落在近前人的身上,红得刺眼。 “晦气。打死他。” “打死他。” 施暴的人这样叫嚷着。 祝颂听得握紧了拳头,随即不在忍让,出手回击。 祝颂的功夫一流,他一出手就打得人落花流水,哦,不还有几个能打的,祝颂跟他们打了几个回合就知道他们是经过训练的。 “原来是江家的人啊。” 祝颂突然停了手,看着面前的人似笑死说了一句。 对方明显有些慌了,“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明白。” 祝颂道:“现在听不明白没关系,等去了大理寺就明白了。” 对方一听要抓人,对视了一眼,立马就跑来了。 祝颂扫了一眼还在地上摊着的人,那些人被他看得心虚,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要是真如你们所说的天罚,第一个受罚的难道不该是我?蠢得无可救药。”祝颂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地上的人回过味来了,连忙坐起来说道:“祝大人,我们知错了,你别放弃我们啊,祝大人。” 祝颂没有回头,此时祝凌野也接到消息赶了过来,看到祝颂和夏云清的惨状,当时就暴跳如雷,“动手的全部拉去砍了。” “祝大人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祝颂朝祝凌野摇了摇头,“交给你了,我带云清先回去。” 祝凌野道:“放心吧哥,我一定会好好整治这帮家伙的。” “祝大人..”“祝大人..” 祝颂没有理会他们,走到夏云清面前,“还能走吗?” 第109章 “能。”夏云清站了起来,结果才刚起身就“嘶”了一声,又跌了回去,“没事,哥,我缓一下就好了。” 祝颂蹲到他面前,“上来,我背你。” 夏云清赶紧摆手,“不不不,哥,这不合适,我真的能行。”说着就又尝试着站起来,结果还是站不起来。 “赶紧的吧。”祝颂催促道。 “那,谢谢哥。” 夏云清起身趴到了祝颂背上,祝颂起身的时候利落的吐出一口血沫,“呸。” 夏云清见状十分不安,“哥,我还是自己走吧。” 祝颂道:“得了吧,本来就受伤了,待会在摔了。” 夏云清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是他声音太小了,寒风又刮得厉害,祝颂没有听清。 回了祝府,找府医看了,祝颂倒是没什么问题,夏云清腿折了,得养一段时间。 对此夏云清十分抱歉,“对不起啊,哥,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祝颂道:“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好好养着,别东想西想。” 夏云清点了头,祝颂确认他没事后就又去忙了。 今天祝颂回来得早,亥时刚过就回来了。 今晚得月光也不亮,祝颂回到院子里时又看到院子里坐了一个人,祝颂下意识的以为是夏云清,开口就说,“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在外头等..”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人站了起来,祝颂这才看清这哪是什么夏云清啊。 他赶紧退了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臣在外接触了不少病患,陛下有事遣人来说便是,陛下赶紧回宫吧。” 温奉玄根本不接他的茬,只问他,“你把我认成谁了?” 祝颂催促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回宫。” 温奉玄喊他,“你过来。” 祝颂摇头,温奉玄往前走去,他走一步祝颂就退一步,直至祝颂抵到墙壁,温奉玄还没停下来。 祝颂皱着眉,“别过来了。” 温奉玄停下脚步,祝颂又问,“陛下此来,所为何事?” 温奉玄盯着他,语气不太好,“我在不来,你就要被人给拐走了。” 闻言祝颂皱紧了眉,“陛下此言何意?” 温奉玄索性说得更清楚些,“那个夏云清。” 祝颂连忙解释,“他是我弟弟,他因我受伤,又接触了病患,我也不好让别人带他回来。” 温奉玄十分有理,“也不是你亲弟弟。” 祝颂没话了,因为夏云清确实不是他弟弟。 他不说话温奉玄看起来更生气了,眉头都皱紧了,“你喜欢他?他比我好看?” 这话可太暧昧了,祝颂连忙打断他,“纵然他只是我干弟弟,在我心里他也跟我亲弟弟一样,我跟他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种莫须有的事,祝颂连解释都觉得太伤清白。 温奉玄追问道:“他是你亲弟弟,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 祝颂垂眸回道:“陛下是天子,是君主。” 温奉玄眯着眼睛往前一步,“还有呢?” 祝颂卡壳了,他大概知道温奉玄想听什么,可现在外头本来风言风语就没停,真有点什么,那岂不是坐实了天灾之说。 见他沉默温奉玄拧紧了眉,“你要始乱终弃?” 他的声音带了点颤音,听着让人难过,祝颂心里着急,嘴上却又不敢说,只道:“陛下赶紧回宫去吧。” “啊。”温奉玄突然弯下腰叫了一声,祝颂着急问道:“怎么了?” 温奉玄头也没抬,只是声音越发急切了,“有东西爬我身上来了。” “什么东西啊?” “滑溜溜冰冷冷的。”温奉玄抬头看向他,脸色越发的惊慌了,“不会是蛇吧?”说完就两眼一翻白往地上倒去。 此时此刻祝颂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个箭步就冲上前抱住了他。 祝颂抱着温奉玄坐到地上,在他裤子里急切的翻找着,“在哪里?” 温奉玄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抓到你了。” 听着温奉玄轻快的话,祝颂当即就明白自己被骗了,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看向温奉玄,没有说话。 祝颂的脸色不大好,温奉玄又说话了,“有点冷。” 祝颂道:“放手,回宫去。” 温奉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要。” 祝颂问他,“那你想干什么?” 温奉玄微微睁大了眼睛,目露期待,“想干什么都行?” “不行。” 温奉玄眼里的光消失了,他垂着眼眸,“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要是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他的手半点没动,甚至把祝颂抱得更紧了些。 祝颂最受不了他示弱,叹了口气,“我怕你染上疫病,我天天在外头跑,身上不干净。” 温奉玄道:“我不怕。” “我怕。”祝颂道,“你才刚刚继位,地位不稳,不能出半点差错,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到祝府来,若是被贤王他们抓到把柄,你要如何自处?” 温奉玄道:“什么把柄?” 祝颂有些无奈,“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都在传我跟你不清不楚的,你身为一国之君至少明面上不能有污点,不然宗室世家联合起来,纵然你是皇帝,也没办法抗衡的。” 温奉玄道:“你不是污点,祝颂,你是我的皇后。” “胡闹。”祝颂板起脸说他,“历朝历代哪有男人当皇后的,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了。” 温奉玄被骂得垂下了眸,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我知道我从小就不讨人喜欢,想要的什么都得不到,我费尽心血才做了皇上,若是还是半点不能心,这皇帝我不当也罢。” 祝颂又急又气,“闭嘴。”又怕隔墙有耳,连忙抱着人进了房,就在祝颂要将他放在床上的时候温奉玄制止了他,“我裤子湿了。” 祝颂不解,“裤子怎么会湿了?” 温奉玄回道:“雪化了,打湿了。” 祝颂往他身后摸去,果然是打湿了,祝颂怕他受寒,赶紧道:“那你换了,我去给你拿衣裳。” “哦。” 祝颂将温奉玄放了下来,又去衣橱里给他拿了衣服,回来的时候看到温奉玄脱得光溜溜的站着,祝颂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哟,你是我祖宗。”说着赶紧拿了被子将人给裹起来放到了床上。 温奉玄实话实说,“这被子好凉。” “我叫人生几个火盆来。”祝颂说完就吩咐了下去,但因为院子里没有人,祝颂还是出去喊的。 祝颂一回来,就听温奉玄说:“火盆生来之前怎么办呢?” 祝颂看着温奉玄冻白的脸,上前抱住了他,颇有些认命的意味,“我给你暖。” 温奉玄勾了勾唇角,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黑小宝。” 听着幼年时的称呼被心上人亲昵的叫出来,祝颂有些耳热,微微侧了侧头,“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鞠躬尽瘁的。” 温奉玄又问道:“那是不是让你干什么都行?” “不是。” 温奉玄追问道:“皇上都不行,那谁行?” 祝颂没说话,温奉玄不依不饶,“我行不行?” 祝颂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合适,好在此时家丁的声音传来替他解了围,“大爷,火盆生好了。” 祝颂应了声,“放在外面。” “好。” 家丁将火盆端进来放在外间后又退了出去,祝颂这才放开温奉玄去将火盆挨个端了进来。 祝颂拿着衣服一件一件的烤热后递给温奉玄,“趁热快穿上。” 温奉玄面色为难,“太冷了不想动。” 对着温奉玄委屈巴巴的眸子,祝颂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火盆放得更近了些,然后起身走到温奉玄面前,“我给你穿行吗?” “行。”这次温奉玄答应得很痛快。 祝颂把被子稍微拉开了一点,露出白皙的肩膀,确实冷,温奉玄汗毛都立起来了,祝颂赶紧蒋衣裳给他穿上。穿的时候不可避免会触碰到皮肤,细腻的触感一瞬间就让祝颂回忆起了那些荒唐的夜晚,那些场景和呓语在他脑中重现,让祝颂有些心猿意马又有些恼怒自己的自制力太差。 心一乱就做不好事,就在他系完最后一颗扣子就听温奉玄问他,“在想什么?” 祝颂自然不敢说他心中所想,便回道:“没想什么。” 温奉玄凑上前来,盯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骗人。” “没有。”祝颂当然要否认。 温奉玄道:“扣子系错了。” 祝颂这才定睛看去,竟然从第一颗就系错了。 解开重扣时温奉玄握住了他的手,祝颂不明所以抬眸看向他,温奉玄使劲一拉但祝颂防着他,便没有拉动,温奉玄皱了眉,“过来。” 祝颂道:“陛下暖和了就回宫去。” 温奉玄拒绝了他,“不要,都接触这么久了,要有事逃也逃不掉了。” 第110章 祝颂皱了眉,“陛下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温奉玄也没有很过分,他说:“明天一早我就走,这样行吗?” 温奉玄说着就去拉了祝颂的袖子,摇来摇去的,又继续说:“这么冷出去,又在刮大风,万一吹着了,指定要伤风的。” 祝颂软了心肠,妥协道:“明天早些回去。” 温奉玄眉眼都弯了,“好。”说着就往床里面挪去,留了一人的位置,“快上来。” 祝颂扫了一眼他留出来的位置,又看着温奉玄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开始麻痹自己,最后一次,在逾矩最后一次。 祝颂被自己说服了,他脱了鞋上床坐好,温奉玄反身抱住了他,他道:“祝颂,疫病来势汹汹,未来变幻莫测,咱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眼神暗示得很明显,祝颂不是看不懂,只是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他拉住了温奉玄想要往下的手,“陛下,不可。” 温奉玄抿了抿唇,看着有些受伤,“为什么?” 祝颂没有回答他,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睡吧,明天早上我喊你起床。” 掌心被长长的睫毛扫过,有些发痒,但祝颂忍住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睡吧,疫病的事一定会解决的。” 温奉玄道:“你一起。” 都在同一张床上了,现在在拒绝未免矫情,祝颂应了一声就躺了下去。 温奉玄放开他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胳膊,盯着祝颂看,祝颂察觉到他的视线仿若累极率先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在祝颂的感觉中已经过了许久,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才消失了,祝颂睁开眼睛,侧头看去,看着温奉玄恬静的睡颜,微微抿唇。 温奉玄,要是你只是个闲散王爷多好啊。 可惜这种假设毫无意义,不管再来多少次,他们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缕长发垂在温奉玄的脸颊,祝颂伸手轻轻的撩开,他的手指触到了温奉玄的脸,软软的,暖暖的,就在这一刻祝颂突然生出一种妄想,即便再也不能躺在一张床上,就远远的看着他一辈子他也愿意。 可他又想起今天听到的闲言碎语,他又真切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说温奉玄看他的眼神,单他看温奉玄的眼神,他也绝对不能待在温奉玄身边。 一国之君,是不能有污点的。 祝颂想了许多,心头百转千回,但看着温奉玄又诡异的平静了下来,最后抵不住睡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祝颂睡得迷迷糊糊的,梦到一条浑身冰冷的蛇爬到了他的身上,在他身上到处游走。 祝颂吓了一跳,倏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就对上了温奉玄绯红的脸以及雾气蒙蒙的眼睛,祝颂瞪大了眼睛。他的衣服已经被扯开了,温奉玄的手正放在他的胸膛上,热得灼人。 意识到温奉玄在做什么,祝颂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连忙坐了起来将扣子系好。 祝颂正要开口说话,温奉玄就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祝颂伸手一摸,烫得厉害。 祝颂顿时心慌,难道染上疫病了? “我去叫梨秋桐。” 祝颂将温奉玄放到床上,急急忙忙的就要下床,但温奉玄拉住了他,“我没事,你别急。” 不急,他快要急死了,但此时此刻祝颂担心他害怕,愣是喘着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我不急,我去找梨秋桐,马上就回来,你别怕。” 温奉玄道:“派个人去吧,我想看着你。” 温奉玄烧得脸通红,祝颂应了一声,“好,我让人去。” “嗯。” 温奉玄这才放开了他,祝颂赶紧出了门,来到祝凌野的房间,一把就掀开了他的被子,“快去把梨秋桐叫来。” 祝凌野听到他着急的声音猛地坐了起来,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祝颂急得很,“回头再跟你解释,十万火急你赶紧去。” “好。” 祝凌野衣裳都没有穿,披了一件大氅就急急的出了门。 祝颂走出房间时,寒风像刀子,吹得他脸发痛,满脑子都是温奉玄烧红的脸。不行,他得想办法。 门前的灯笼摇晃着,昏黄的光线暖绒绒,就像是软乎乎的狗毛。 狗毛? 祝颂灵光一闪,祝福。 第69章 双宿3 天气寒冷, 孟晓荷担心祝福冻着,所以自入冬以来祝福的狗窝就搬到了孟晓荷和祝旌琛的卧房。 祝颂在外面敲了门,急急的喊道:“娘。娘。” 这段时间因为疫病的事, 孟晓荷睡也睡不好,一点细微的声音就醒了,听到祝颂的声音连忙推了推身旁的祝旌琛,“去开门。” 祝旌琛睡得正香,被叫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 去开门被冷风一吹, 瞬间清醒了, 看着急得满头冒汗的祝颂皱眉,“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我找祝福。”祝颂边说边推开了他, 祝旌琛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跟在祝颂身后见他径直冲进屋将祝福给抱起来了, 祝福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长得胖嘟嘟的,毛也软乎,抱起来很有重量。 孟晓荷见状连忙问道:“谁病了?可仔细点, 别把祝福冻着了。” “知道了。”祝颂抱起祝福就要走。孟晓荷连忙道:“屏风上你爹的衣裳给祝福裹上。” 祝颂将大氅拿来给祝福裹了起来,这才急急的出了门。 孟晓荷不放心,让祝旌琛跟去看看,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啊,这大晚上的, 把祝福都薅起来了。” 祝旌琛本来是想去的, 但是走到门口被寒风一刮又回来了,屋里又没有别的大氅,于是他说:“老大有数的, 别担心了。” “行吧。”外头的风都吹到里间来了,确实冷得很。 这边祝颂抱着急急回了院子,温奉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红色要滴血,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黑眼睛,“这是.祝福?” 祝颂抱着祝福凑到温奉玄身边,一边回了他,“嗯,陛下认识?” 温奉玄回道:“略有耳闻。” 祝颂怕他觉得不妥,解释道:“祝福看病很厉害的,我之前生病都是祝福看好的。” 温奉玄见他担心,抿起唇笑了笑,伸手轻缓的摸着祝福的脊背,“有劳你了,祝福。” 祝福朝他摇起了尾巴,然后挣扎着跳到了地上,甩了两下将身上的衣裳给甩掉了,然后跑出了门。 “祝福。”祝颂赶紧追了出去。 温奉玄看着一狗一人跑远的背影,眉眼微弯。 祝福的动作很快,祝颂跟着他来到了夏云清的院子。夏云清在祝颂的院里住了五六天就搬走了,现在他单独住在清风院。 祝福跑到夏云清的门口开始疯狂的拍门,祝颂觉得诧异,怎么找到夏云清这来了,但他相信祝福,于是也拍了门,“云清。” “来了。”夏云清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门就开了,他坐着轮椅衣裳都没怎么穿好,一看就是才从床上起来的。 “怎么了?”夏云清话还没说完,祝福就扑了上去,夏云清连忙接住了他,因为太重,他还“哎哟”了一声。 祝福伸出爪子抓住了夏云清脖子上的黑色吊坠,然后扭过头朝祝颂摇尾巴。 这动作祝颂熟,每次祝福找到治疗的药草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祝颂将祝福抱了回来,朝夏云清说道:“把你的吊坠给我看看。” “哦,好。”夏云清将吊坠取下来交给了祝颂,“这吊坠有问题吗?” 祝颂也没有瞒他,“极有可能跟此次的疫病有关系。” “什么?”夏云清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祝颂道:“有结果会跟你说的,只是这吊坠有可能拿不回来。” 夏云清担心不已,“若真的跟疫病有关系,会不会给你们惹麻烦啊?” 祝颂道:“这事你就别担心了,回去休息吧。” 见祝颂忙着要走,夏云清也没有在多问。 祝颂抱着祝福走了。回到风雅院时梨秋桐已经来了正在给温奉玄把脉,祝凌野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看到祝颂连忙迎了上来,急切的用口型问道:‘皇上怎么会在这儿啊?’ 祝颂拍了他的肩膀,意思很明显,等会跟你说。 此时梨秋桐面露难色,“确是疫病。” 现在疫病的解药还没有研制出来,梨秋桐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祝颂将黑色吊坠递过去,“你看看这东西。” 梨秋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多说就将东西接了过来。 温奉玄问道:“祝福找到的?” 祝颂点头,温奉玄伸出手,“给我看看。” 梨秋桐将吊坠递给了温奉玄,温奉玄拿到手中,只觉得一股沁心人品的香味直袭鼻腔,他拿近细闻,像是一股寒流流入体内将体内的燥热缓解了。 于是众人惊讶的看到温奉玄脸上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祝凌野吓得使劲拉着祝颂的袖子,祝颂瞪了他一眼,祝凌野这才作罢。 第111章 闻了好一会儿温奉玄才将吊坠交给了梨秋桐,“我感觉好多了。”说罢伸出手来,梨秋桐给他把了脉,十分惊喜,“解毒了。”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祝颂沉重的脸色也轻松了,太好了。 “嗯?”梨秋桐的脸色突然又变了,众人的心跟着他提了起来,祝颂连忙问道:“怎么了?” 梨秋桐看向了温奉玄,温奉玄心领神会,“成了?” 梨秋桐模棱两可的回道:“有异,但时间太短了,不敢确定。” 祝颂和祝凌野听得一头雾水,祝颂下意识的想到温奉玄又乱吃毒药了,但此时人多他又不好直接问。 温奉玄看出了他有话要说,便支开了梨秋桐,“既然有了解药,速发散开去。” 祝颂也忙道:“凌野去帮忙。” 祝凌野赶紧拉了祝颂,“你也一起去吧。” 祝颂知道他有话要问,跟温奉玄使了个眼色后就与祝凌野来到门外。 祝凌野拉着他来到旁边,低声问道:“这怎么回事啊?皇上为什么大晚上的会在你床上啊?” 祝颂现在已经能张口就来了,“陛下发热了担忧在宫中传播,于是出宫来找梨秋桐。我是此事的主事,肯定是来找我。” 祝凌野还是觉得不对劲,“那他怎么躺你床上?” 祝颂道:“都病了,难道坐着?” 也对,祝凌野被他说服了。 与此同时屋内,温奉玄也在与梨秋桐说悄悄话。 温奉玄问道:“有几成把握?” 梨秋桐道:“九成。” 温奉玄闻言松了口气,那就是稳了。 梨秋桐面色沉重的劝道:“男子怀孕从古至今闻所未闻,陛下如今已经登上高位了,何苦冒这个险?” 温奉玄叹了口气,“除了这个办法,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他了。” 梨秋桐道:“圣旨一下,难道他还想抗旨不成?” 温奉玄看向他,“你以为我没想过,我甚至想过在宫里建个金笼子将他关起来,这辈子只能见我一人。” 梨秋桐觉得这个想法甚好,“有何不可?” 温奉玄垂眸笑了笑,“我舍不得。” 此时祝颂与祝凌野已经说完话进来了,梨秋桐便也没有多说,起身与祝颂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身体不适,祝大人一定要好生照顾。” 祝颂应承,“梨大夫放心。” 梨秋桐深深的看了祝颂一眼,这才与祝凌野急匆匆的走了。 两人走后,祝颂走到床边坐下,这才问道:“刚才梨秋桐说你脉象有异,是怎么回事?” 温奉玄的手放到小腹上,靠在床头言笑晏晏的望着他,“等这事过了,我就跟你说。” 祝颂看不懂他的神色,他依然担心,“你.是不是又吃了什么毒药?” “我为什么要吃毒药?”温奉玄诧异的看向他,似乎很疑惑他会这么想。 祝颂抿了抿唇,“那你刚才说什么舍不得?” 温奉玄既然没打算现在告诉他实话,便糊弄的说道:“舍不得祝大人这么暖的被窝。” 祝颂知道他没说真话,也没有强迫他说,只是说道:“以后不要干傻事,都是一国之君了,身体最重要。” 温奉玄抿唇笑了,“我知道了,上来一起躺会儿。” 祝颂摇头,“不了,找到了解药我得去看着。你睡会儿吧,天亮之前我会回来送你回宫。” 温奉玄知道他心怀百姓,便也没有强留,“我躺会就自己走了,你别来回跑了。” 祝颂道:“天寒地冻的,雪路又滑,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温奉玄听得嘴角扬得越来越高了,“祝大人现在不说逾越的话了?” 祝颂看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陛下好生休息,臣先告退了。” 祝颂说完拱了手转身就走了。 “祝颂。” 温奉玄喊了他一声,祝颂回身看来,“陛下还有事?” 温奉玄说道:“过来。” 祝颂依言走到他面前,温奉玄抬头看他,直言不讳的说道:“亲我。” 祝颂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耳尖绯红,连忙说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我还有更不合规矩的事呢。”温奉玄说着抓着祝颂的衣领借力跪在床上朝他的唇印了下去。 温热的,香香的,软软的,跟之前一样诱人,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祝颂到底没有接这个吻。他怕他摔了,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同时赶紧退开了。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有这种不入流的丑闻。”祝颂说完转身就走了。 温奉玄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挑眉。 亲个嘴就算丑闻了? 经过太医院连夜钻研,终于确定黑色吊坠里确实藏着疫病的解药。 有解药问题就不一样了,必定是有人在背后筹谋。解毒的事交给了瞿洲白,祝颂开始调查疫病的来由。 祝颂回到祝府的时候温奉玄已经走了,被窝还是热的,应该是刚走不久。祝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拍拍脸精神精神就去找了夏云清。 夏云清已经起了,此时正在吃早饭,他腿受了伤行动不方便,吃饭都是送到屋里来吃的。见到祝颂来,急切的问道:“哥,怎么样了?” 祝颂坐下与他一同吃起了早饭,同时说起了事情,“解药就藏在那个吊坠里。” 夏云清闻言狠狠皱眉,“怎么会?” 祝颂问他,“你想起别的事了没?” 夏云清摇摇头,“没有。” 祝颂也没有逼他,只是与他说道:“这段时间你在府中不要外出,如果想起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 夏云清回道:“我会尽量想起来的。” “嗯。”祝颂没有多待,吃了早饭就走了。 祝颂来到大理寺,写了信交给衙役让送去北漠羚羊县,将玉灵门众人押解进京。 京城离北漠上千里,来回最快也要七八天,急也急不来。祝颂便又去了京兆府,今日圣上已经下令从各处抽调了大量的人手过来协助,祝颂帮不上忙便回府睡觉去了。 一觉睡到快傍晚了,顾怀予登门来访,他还带了一壶解药,见祝颂好好的,才笑道:“我还担心你染了病,解药都给你备好了。” 祝颂解释道:“没有的事,昨晚没睡到,补个觉。既来了就一起吃晚饭。” 顾怀予答应了,“行。” 祝颂提议道:“府里乱糟糟的,咱们去芙蓉阁吃去。” 顾怀予也答应了,“行。” 祝颂又道:“我拿两壶酒去。” 顾怀予喊住了他,“不用了,芙蓉阁有酒。” “那行。” 两人来到芙蓉阁,因芙蓉阁基本没人住,所以屋内也没有生火,寒风一吹冷得要命,顾怀予吩咐了下人生火,趁生火的时间又喊了祝颂,“走,挖酒去。” 祝颂随口一问,“去哪儿挖?” 顾怀予看向了院里的合欢树,“咱们小时候埋的。” 哦,祝颂想起来了,那时候侯夫人才刚买了这处院子,为了讨吉利便封了几坛酒埋于树下。 祝颂拿了铁锹挖,顾怀予就蹲在旁边看。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在空中打着旋,掉进了祝颂挖的坑里。 祝颂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挖了两坛,“就这些,够了。” 顾怀予道:“既然都挖了,那就挖完呗。” 祝颂回道:“我记得埋的时候你娘说等你成亲那天在挖出来庆贺的,现在挖完了算怎么个事。” 顾怀予道:“随口一说罢了,你还真信啊。你不挖,把铁锹给我,我挖。” 祝颂将铁锹递给他,“来,挖吧。” 两人的位置翻转了,顾怀予拿了铁锹挖,祝颂蹲在旁边看。 铁锹将刚刚落下的雪花跟泥土混在一起,在分不清雪跟泥了。 很快,六坛酒就全部挖上来了,顾怀予叫下人把坛身的泥土洗净。 回到屋中时,火已经生好了,不过两人活动了筋骨,倒不觉得冷了,一进屋被热气一窒,反而热乎得黏腻。 两人脱了大氅,刚坐下祝颂就迫不及待的催促顾怀予开封,“打开看看怎么样?” 顾怀予打开坛子,刹那间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重的酒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祝颂竖起了大拇指,“侯府果然大气。” “现在才知道?”顾怀予玩笑着就要给祝颂倒酒,祝颂眼明手快的接了过来,“不敢劳烦小侯爷,还是我来吧。” 顾怀予顺势将酒坛给了他,坐下与他玩笑,“平常让我泡茶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祝颂“嘿嘿”的笑了笑,将倒好了的酒递给他,“这时候就别翻旧账了,来来来,尝尝。” 顾怀予接过来喝了一口,“祝大人倒的酒就是不一样啊。” 祝颂坐下也喝了一口,满口留香,完全不刺喉,“哈哈,还是小侯爷的酒好。” 第112章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两人兴致大起,提着酒到了池上凉亭赏雪。池上结了冰,垫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即便在黑夜里也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祝颂靠在柱子上,雪越发的大了,在昏黄的烛光中簌簌而下,看得人心绪宁静。 祝颂捧着酒坛子又喝了一口。顾怀予坐在他对面看他,许是喝了酒,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沉,“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心情不好?” 祝颂看向他,“这么明显?” 顾怀予道:“不明显,不过自你四岁咱俩就认识了,一年有三百天都在一块,我一直等你说,可你没说,我只好问了。” 祝颂低头笑了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此间事了,我打算自请调离京城,或者辞官。” 顾怀予当即坐直了身体,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你跟陛下闹掰了?” 祝颂摇头,顾怀予更疑惑了,“那是为什么?” 祝颂又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怀予道:“不就是你喜欢他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祝颂瞪大了眼睛,“这么明显吗?” 顾怀予还是那句话,“不明显,不过我太了解你了。” 也是,祝颂又重新靠了回去,若是这世上谁最了解他,非顾怀予莫属了。 “所以我才要走。” 顾怀予很不理解,“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走?” 祝颂眼睛亮了一瞬,“你觉得他喜欢我?” 顾怀予微微皱了眉,“都住你家去了,而且只要有你在,他总是在看你,你别说你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祝颂极快的高兴了一下,但很快又失落了,“他才十八岁,且不说他这个年纪懂不懂什么叫爱,他是皇帝,他终究是要后宫佳丽三千的。顾二,我但凡一想以后可能在后宫跟人献媚争宠,我就跟被雷劈了。” 顾怀予面露嫌弃,“我感觉我现在都跟雷劈了一样。”顿了一下又说,“万一他情深义重,为你空置后宫呢?” 祝颂自嘲的笑了笑,“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想过,假如他真的非我不可,此生只许我一人。” 顾怀予道:“我觉得很有可能啊。” 祝颂问道:“那孩子呢?他十八岁的时候可以顶住压力不要孩子,那二十八,三十八,四十八,五十八呢?届时言官的口水都能把他淹了,后世又该如何看他?” 顾怀予道:“身前不问身后事,或许后世赞他情深义重也未可知。” 祝颂反问他,“你觉得可能吗?” 顾怀予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根本不可能,为君当为国,岂能因儿女私情动摇国本,妨误根基。 顾怀予转而问道:“你想去哪儿?” 祝颂抬头望天,“还没想好,离京城越远越好吧。” 顾怀予问道:“去治黄沙?” “那不行。”现在祝颂想起那两个月都还心有余悸,“我宁愿去种荔枝。” 顾怀予笑道:“我也想去种荔枝。” 祝颂摆手道:“不行,北漠晒得很,像你这么娇贵的公子哥去了两天就晒得跟黑炭似的,纯纯暴殄天物。” “开个玩笑。” 祝颂认真与他说道:“我走了,你成亲的时候一定提前给我送信,天南海北我都要赶回来参加你的婚礼的。” 顾怀予道:“还早呢,说不定等你娃都有了我还单着呢。” 祝颂有些好奇,“你娘不是在给你积极张罗吗,我可听说京城的姑娘都相完一圈了,一个人都没看上?” 对上祝颂探究的视线,顾怀予回道:“看上了,早就看上了。” 祝颂诧异,“谁啊,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顾怀予微微笑着,语气带了些释然的意味,“年少的一点悸动罢了,其实也算不得喜欢。” 祝颂更诧异了,“到底谁啊?” 顾怀予道:“都过去了,提了对人家名声不好。” “卧槽。”祝颂震惊不已,“还有你顾小侯爷搞不定的女人?” 顾怀予耸耸肩,仰头喝了口酒,感叹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祝颂还没从见过顾怀予这种样子,瞬间坐直了身体,“到底是谁,你跟我说,嫁人了我都给你抢来。” 顾怀予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笑了,“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人家都名花有主了。” 祝颂道:“甜不甜先扭下来在说,而且现在和离的多得很,你别灰心,指不定哪天就离了,咱绝对有机会。” 相比于祝颂的悸动,顾怀予显得平静多了,“算了,我可做不出这种事。” 祝颂道:“这种事怎么了,只要她也喜欢你,头破血流也值当的。” 顾怀予道:“要抢早抢了,这不是顾着侯府的门楣嘛。” “哎!”祝颂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他现在可太理解这种顾虑了,“以前是好兄好弟,现在是难兄难弟了,怎么什么事都让我们赶上了?” 顾怀予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喝酒喝酒。” 六坛酒,祝颂一个人就喝了五坛,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站都站不起来,“顾二,过来扶我一下。” 一只修长莹白的手伸到了面前,看着比雪还要细腻几分,带着温馨的桃子香气,祝颂抬头看去,好一会儿才看清相貌,他有些不敢置信,“温奉玄?” 祝颂侧头看去,顾怀予已经不见了踪迹,他嘀嘀咕咕的说道:“莫不是在做梦?”说着他伸手用尽全力掐了胳膊,一点不痛,“真的在做梦。” 旁边被拧的谢宁渊牙都咬紧了,被温奉玄轻轻一撇又赶紧敛了神色。 既然是梦,祝颂就不客气了,扑到了温奉玄身上,温奉玄往后踉跄了一步,看得梨秋桐吓得不行,赶紧上手拉住了祝颂,谢宁渊也赶紧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架着祝颂走了。 温奉玄走在后头,朝正房遥遥看去,对上顾怀予的视线手点了点头,抬脚走了。 过了许久,新下的雪将雪地里的脚印完全掩住,顾怀予看着白茫茫的雪地,轻声说道:“相逢已是上上签,祝卿安宁岁月长。” 热气被寒风一吹,转瞬而逝,仿若从未出现过。 第70章 双宿4 祝颂头重脚轻, 晕晕乎乎的,一会儿在地上走,一会儿在天上飞,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了下来。 养心殿地龙烧得旺,热得很,祝颂躺在床上抬眼看去,昏黄的光线此刻变得花花绿绿的,没有其他人只有温奉玄的漂亮脸蛋近在咫尺。 祝颂伸出手去在他脸上捏了捏, 热热的, 软乎乎的, 他不由得感叹道:“这梦还挺真实。” 温奉玄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祝颂问道:“什么?” 温奉玄说得更加直白了些, “你跟顾怀予, 说了什么?” 祝颂想起刚才的话就笑了, “他说你喜欢我。” 温奉玄一刻不停的追问道:“然后呢?” 祝颂道:“我很开心。” 温奉玄有些不解,“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 祝颂将他拉下来一块躺着,“不太想知道。” “为什么?”温奉玄有些急切,又直起了身体。 祝颂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道:“爱一个人太累了, 温奉玄,我宁愿你不爱我,此后年年岁岁你才过得开心。” 温奉玄也认真的说道:“爱你, 我更开心。” 祝颂凑过去抱住了他,“虽然是梦, 但听你这么说我还是很开心, 虽然我知道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什么是爱。” 温奉玄听笑了,“我今年都十九了, 你说我是小孩子?” 祝颂道:“还有半年才满十九,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才刚刚进大理寺,天天带着人在外面跑,眼里没有一点男女之情。我知道你找上我是为了什么,也理解你跟我在一起待久了就看顺眼了,或许是有一点心动,不过等你在皇位上待久了,看过了广阔的天地,让人眼花缭乱的美人,就会明白这点心动就跟桃花一样,过了季节就该凋谢了。” 温奉玄听得不高兴,抿着唇看着他,祝颂歪着头也看着他,“不开心啊,我也不开心,温奉玄,你说...哎,算了,不说了,你笑笑好不好?” 温奉玄索性盘腿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拒绝了他,“不好。” 祝颂凑过去头枕在他腿上,“真生气了?” 温奉玄捏住了他的鼻子,没好气的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要跟你过一辈子?” 祝颂憋得气不顺,伸手拂开了他的手,“我相信啊,可你是皇帝,怎么能跟我过一辈子?” 温奉玄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这个问题已经让祝颂烦了很久了,现实中让人心烦就算了,他不想在梦里还为这些事烦心。 “温奉玄,你给我笑一个。” 第113章 温奉玄看着他不说话。 “不笑,我给你笑一个。”祝颂说完就咧嘴给他笑了一下,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温奉玄没好气的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昨天晚上,我欠你一个吻。来,咱们现在补上。”祝颂说完就凑了过去,温奉玄伸手推开了他。 祝颂在他身上蹭了蹭,“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算我错了行不行?” 温奉玄伸手按住了他的额头,“是生气,不过我现在跟你生气也没用,我决定留着等你酒醒了在跟你生气。” 反正都是梦,祝颂根本不在意醒不醒,笑着应道:“那现在可以亲了吧?” 温奉玄将他提了起来,俯身亲了上去。 温软细嫩,酒气流转,祝颂越发的迷糊了,捧着温奉玄的脸,呢喃细语,“阿玄,你好香。” 温奉玄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了,“所以呢?” 祝颂在他脖颈上嗅着,“想要。” 温奉玄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这点心动跟桃花一样,短暂的开了过后就凋谢了吗?” 祝颂道:“可这是梦啊,在我的梦里你肯定要一辈子是我夫人的。” 温奉玄总算是笑了,“哦?我是你的谁?” “夫人,你是我夫人。”祝颂重复道。 温奉玄心情非常好,佯装没听清的再一次问道:“什么?” 祝颂不厌其烦的回道:“夫人,你永远是我夫人。” 温奉玄推开他快速的下了床,连鞋也没有穿跑到旁边拿了纸笔后又急急回到床上,将笔递给祝颂,“为了防止你日后不认账,你写下来我保管着。” 祝颂有些疑惑,“梦里需要这么严谨吗?” 温奉玄佯装负气说道:“那你就是哄我的,我走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再也不会开心了。” 温奉玄说完就作势要走,祝颂赶紧拉住了他,“我写我写,别不高兴了。” 温奉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将纸笔递给他,“我念你写。” “哦。” 温奉玄道:“今我祝颂与温奉玄结发为夫妻,此后我定当全力爱他护他,无条件信任他偏袒他,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不弃他不怨他,若有违誓言,” 温奉玄说到这儿的时候卡壳了,祝颂还问他,“怎么不说了?” 温奉玄软了心肠,“算了,这些就够了。” 祝颂接了他的话边写边说,“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 唇上柔软覆来阻止了他未尽之语,桃子的香气压过了酒气,呼吸撞在一起,灼得烫人。 作乱的手被拉住,祝颂歪着头看向温奉玄,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阻止他。 温奉玄耳尖泛红,低声解释道:“最近不行。” “嗯?” 温奉玄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便糊弄道:“过几天有惊喜给你。” 既然温奉玄不愿意,祝颂自然也不会强迫他,搂着他的脖子玩笑道:“难不成我夫人要给我生个小娃娃?” 被戳中心事的温奉玄完全没有发现祝颂是开玩笑的,十分讶异的问道:“你知道了?” 祝颂有点懵,“知道什么?” 温奉玄这才看出他只是开玩笑的,松了口气顺势问道:“如果我真的能生孩子,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祝颂道:“长这么好看,怎么也是妖精。” 说到这个话题温奉玄有些忐忑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能真的是怪物,“你.害怕吗?” 祝颂认真道:“如果你真能生孩子,那可真是我祝家祖坟冒青烟了。” 见祝颂没有丝毫的抵触,温奉玄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不那什么,怎么生孩子啊?”祝颂身体燥热,又贴了过去,温奉玄抓住了他的手,“你真想要孩子?” 祝颂点头,“当然了,这美事我做梦都不敢想。” 温奉玄道:“可是这只是你的梦,你醒了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怀孕好孤单。” 祝颂当时就心软了,“那咱不要了。” 温奉玄见他这么容易就松了口,既感动又欣喜,“那睡觉吧,我困了。” “嗯,睡吧。” “你抱着我睡。” “我抱着你睡,别怕。”两人并肩躺了下去,祝颂侧身将温奉玄紧紧抱在怀中。 酒劲上来,祝颂立马就睡着了。温奉玄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声,窝着贴在他胸前,耳边是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嘴角微扬。 祝颂,你家祖坟真的冒青烟了。 第二天祝颂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猛地坐了起来,随即意识到这是皇宫。 艹,他怎么在这儿? 祝颂捂着头怎么也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仔细看着自己的衣着,穿得好好的,没有脱过的痕迹,且身上除了嘴唇有点红肿外,没有一点异常的感觉,想来除了接吻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颂暗恼不已,这他才跟温奉玄说他们不能在一起,转头就到人家房间跟人接吻,这算什么? 看来该戒酒的是他。 祝颂都不敢等温奉玄上完朝回来就急匆匆的出宫了。 罢朝多日,今天的早朝持续了很久,祝颂都回家睡了一觉了,早朝还没有结束。 以往祝颂对早朝并不怎么关心,但现在却格外关注,所以他知道今日在早朝上温奉玄发了很大的火,骂了几个进谏选秀的言官,又骂了哭穷的吏部尚书,还骂了负责京城治安的京畿卫大统领。 祝颂倒是觉得都该骂,只不过新皇上任多怀柔,温奉玄这般强势,估计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皇帝皇帝,虽然说是万人之上,但若是下面的人心有怨气,阳奉阴违,拖沓延误,会搞砸很多事的。 祝颂犹豫了很久,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该去管温奉玄,一方面又实在为他担忧,最后还是没忍住给他写了信,叮嘱他说话克制些。 当天晚上送出的信,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回信,信上只有三个字,‘来哄我。’ 只这三个字,祝颂都能想象得到温奉玄受了多大的委屈,他手都攥紧了,但到底还是没去。 祝颂当真戒了酒,每天恢复到了正常上值下值的规律生活,除了每天从各处听点温奉玄的消息,日子倒真跟之前一样了。 这就样过了五日,突然有消息传来,押解玉灵门重犯的衙役在京城外三十里遭遇伏击,一干人等全部死亡。 这消息是从京兆府传来的,是前来京城的商队发现了尸体报的案。 祝颂一听当即就带着人赶往了城外三十里处。 这几日没有下雪了,赶到现场,尸体就在山林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完全没有遮掩。看着熟悉的面孔,祝颂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是他大意了。 经过仵作检验,死亡时间就在今天早上。 现场几乎没有血迹,所有人都是一剑封喉,足见凶手功夫高超,而要同时杀死这么多人,祝颂初步估计凶手不下十人。 这么大量的高手,只可能是权贵豢养的。 现场查不出什么来了,祝颂下令,“将尸体收敛了带回大理寺。” “是。” 祝颂站在一颗大松树下,纵目望去,白雪错落有致的在林中铺散开来,这地方离官道足足隔了一里,若非有意外,押送的衙役绝对不会走到这里来的。 勘察现场的痕迹,甚至极有可能是衙役们自愿走过来的。 祝颂皱眉,会是什么事让所有的衙役自愿走到这危险的地方来呢? 突然一个衙役喊叫了一声,“大人,这有个活口。” 祝颂快步过去,他认得这个人,是羚羊县的衙役,名叫贺庆。 他坐在大树下,双腿全埋在雪下,上半身靠在树干上,歪着头看着像是死了一般,估计就是这样才瞒过了杀手。 祝颂伸手探了他的鼻息,确实还有呼吸,但呼吸极其微弱,显然命不久矣。 “把他拉起来。” 祝颂和衙役将贺庆给拉了起来,发现他的腿上有很长的一条口子,但天气太寒冷,血迹都冻住了。 祝颂将大氅脱下裹在贺庆的身上,吩咐衙役,“加快速度,马上回京。” “大人,你先带他回去吧。” “嗯。”祝颂吩咐完事后,率先带着贺庆回了京。 祝颂径直回了大理寺,吩咐衙役,“去京兆府去请许菘蓝。” 很快许菘蓝就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梨秋桐,“祝大人。” 祝颂道:“快来给他看看。” 经过梨秋桐的诊断,贺庆是失血过多加上失温,凶多吉少。 祝颂听得皱眉,“能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吗?” 梨秋桐看向他,“陛下那有一颗九转还魂丹,若能喂他服下,马上就能醒过来。” 祝颂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面露怀疑的看向梨秋桐,“如此珍贵的丹药,陛下会给我?” 梨秋桐知道他在怀疑什么,让开了地方,“既然不信我,那你让他看吧。” 第114章 梨秋桐说着就看向了许菘蓝,祝颂也看了过去,朝许菘蓝使了个眼色,许菘蓝顶着祝颂的视线上前给男人诊治,一把脉就皱紧了眉,“这..”说着为难的看向祝颂,摇了摇头。 祝颂道:“你们看着他,我进宫去。” 梨秋桐道:“他还有两个时辰,祝大人不必太着急。” 祝颂转身就走了。 来到宫中时,温奉玄正在用午膳。 他坐在靠窗的软塌上,小桌子上放着几碟小菜,明亮的太阳光从透明的窗户照到他身上,散开一圈梦幻的光圈,如梦似幻。 可冬天越靠近窗户就越冷,更别说紧挨着窗户了,祝颂进来看到他坐的位置,不觉得皱眉,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温奉玄抬眸看着他笑,“坐。” 对上温奉玄温润的眼神,祝颂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来,“谢陛下。” 祝颂在温奉玄对面坐下,寒气从窗户的缝隙中飘进来,手臂发凉,祝颂终究是没忍住问道:“陛下怎么坐这儿来了?” 温奉玄道:“坐这儿能看到进宫的路。” 祝颂不明白他的意思,“臣愚钝。” 温奉玄道:“如果你进宫的话,我早早就能看见你了。” 祝颂语塞了,他心里莫名的酸楚,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唤了一声,“陛下。” 温奉玄道:“你不用觉得有压力,这是我自愿的。我只是想多见见你,但你好像在躲我,我喊了你几次,你都推脱了。” 这话听得祝颂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他垂下眸不在去看他,生怕自己心软说出什么不可控的话,“陛下初登基国事繁忙,臣不敢打扰陛下。” 温奉玄道:“嗯,不知道是不是忙过头的缘故,近来胃口很差,还老是想吐,晚上也睡不好。” “怎么会这样?”祝颂一时心急就什么都忘了,急切的看向温奉玄,“梨秋桐看过了没有?” 温奉玄道:“看过了,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自己熬过去。” “啊?”祝颂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到底怎么回事啊?” 温奉玄道:“就是不舒服。”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见他一蹙眉祝颂就揪心了。 温奉玄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此番进宫是有事吧?” 此时此刻祝颂越发内疚了,觉得自己不仅是个负心汉,还是个索求无度的负心汉,但他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温奉玄听罢二话不说就遣人去将九转还魂丹取来了。 “拿去救人吧。” 这么顺利让祝颂都惊讶了,他接了过来,试探的问道:“陛下就这样给臣了?” 温奉玄笑道:“怎么,祝大人还想我给你提点要求啊?” 祝颂被噎了一瞬,“臣不敢。” 温奉玄道:“祝大人去忙吧,我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是。”祝颂拱手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实在不放心又回头看去,对上温奉玄的视线。温奉玄望着他笑得温和,“知道了,我不会坐这儿了,放心吧。” 祝颂这才走了,走出去老远还回头望,可惜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看到。 祝颂敛了心神,还是先将手上的事情了结了再说。 祝颂急急回了大理寺,来回总共没有超过半个时辰。梨秋桐见状都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祝颂点了头,将东西交给了他,“这是陛下赏赐的九转还魂丹。” 梨秋桐将丹药给贺庆服下了,然后给他把了脉,“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等着他醒来就行。” 许菘蓝道:“我去准备些吃食。” 祝颂点了头,许菘蓝便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了祝颂和梨秋桐。 祝颂趁机问道:“陛下近来身体不适,怎么回事?” 梨秋桐自出了宫还没有回去过,听到祝颂的话也皱了眉,“嗯?” 祝颂见状就知道他还没有回去看过,便道:“既然这里没事了,你赶紧回宫吧。” 梨秋桐心里也忧心温奉玄,也没有打算多待,只是临走的时候告诫祝颂,“这段时间你最好顺着陛下,别说让他生气或者伤心的话。” 这话听着不对劲,祝颂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梨秋桐道:“这事我没法跟你说,等陛下亲自跟你说吧。” 祝颂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为什么?” 梨秋桐道:“反正你听我的就是,不然你肯定要后悔一辈子的。” 祝颂皱眉看着梨秋桐,“是不是陛下身体不大好了?” 梨秋桐说道:“没你想的那回事,陛下的身体好得很。” 祝颂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了,“那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不能说了。”梨秋桐没有在多说,“我回宫去了。” “嗯。” 祝颂将梨秋桐送走了,转身回来时听到贺庆咳了两声,祝颂连忙过去,贺庆已经睁开了眼睛,看到他时面露惊喜,失温缺水导致他声音十分的嘶哑,“祝大人?” 祝颂点了头,“贺庆,好久不见。” 那人似乎没料到祝颂还记得他,眼眶都红了,“祝大人,你可要为兄弟们做主啊。”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的。”祝颂没有急着让贺庆说事,“你刚醒,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吧。” 贺庆十分感激,“多谢大人。” 祝颂轻拍了他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即遣人去叫了许菘蓝,很快许菘蓝就端着药膳来了。 吃过药膳后,祝颂还强行让贺庆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等他休息好了这才说起在密林中发生的事。 今天早上他们照常上路,因为天亮得晚,他们出发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近来刚刚过年,又加上疫病的原因,他们一路走来官道上都没什么人,但是今天他们才刚启程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阵马蹄声。 很快两队人马就相遇了,贺庆看到对方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朱红的制服。贺庆只是县城的衙役,最远只去过北漠的州府,他从没有见过这种制服,只是觉得很好看。 对方走在最前面的人,大约是个领头的,朗声问道:“谁是管事的?” 张捕头上前回了话,“我是管事的。” 对方的人下了马,走到张捕头面前,将一块令牌给他看了,又与他说了什么,他们的声音很小,贺庆没有听清楚。 两人说完话后,张捕头就下令让众人把囚车赶到密林中去。 贺庆他们虽然不解,但还是照令行事。林子难走,大家纵然心有怨怼,但临近京城大家一句抱怨的话也不敢说。 可万万没想到,走了大约一里地,对方突然发难。 对方武功高强,几乎在几个眨眼就将他们的人马全数杀光了,除了贺庆。 贺庆因为在林子里走路时被绊了一下,摔到了地上,趁着林子里视线不好,他便装死想逃过一劫,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要检查,他本以为逃不过了,可官道上传来了尖叫声。 “有血。” 对方一听这声音便急匆匆离去了,没有细查,他才得以逃脱。 他本想趁人来呼救的,可他还没有等到人来便晕了过去。 在醒来就是在大理寺了。 祝颂听着他话皱紧了眉,“看清对方拿的是谁的令牌了吗?” 贺庆看向祝颂欲言又止,祝颂问道:“有难处?” 贺庆道:“祝大人,我感觉那令牌不一般。” 祝颂问道:“哪里不一般?” 贺庆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好像是金牌。” 祝颂拧了眉,众所周知,只是皇室才能用金牌。 此事竟然与皇室有关? 祝颂又问道:“看清具体图案了吗?” 贺庆回想了一下,面有难色,“当时很暗,我只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恐怕不准确。” 祝颂道:“无妨,先让画师照着记忆画出来。” “是。” 第71章 双宿5 张画师染了疫病在家里休息, 得去他家里请他,于是在等待的间隙,贺庆又与祝颂说起了他所知道的消息。 贺庆道:“之前我们与那些犯人闲聊的时候, 有人说他们根本不是土匪,而是在帮贵人炼什么药的。” 祝颂问道:“炼药?” 贺庆仔细回想,那时候他们都喝醉了,而且那时他也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导致记忆有些模糊, “说是什么长生药吧。” 长生药, 这倒是新鲜。祝颂又问道:“还有别的话吗?” 贺庆道:“他们在牢里闲得无聊, 整日整日的聊天,说了很多, 我能记得的就是这些。” 祝颂点头, “行, 你先好好歇着,等会张画师来了,你配合他。” 贺庆回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 祝颂将此事与许菘蓝说了, 许菘蓝听得皱眉,“自古以来世人对长生药的热情就没减少过,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 第115章 祝颂对长生不老药的兴趣不大, 他只想查出真相,他道:“既要制药, 必定需要大量的药材, 许家的杏林堂是梁国最大的药材售卖商铺,我想通过许家将幕后之人查出来。” 许菘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应承道:“我会下令将各地的账册都送过来。” 祝颂叮嘱道:“此事一定要暗中进行, 莫要打草惊蛇。” 许菘蓝点头,“大人放心。” 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到了晚上,张画师将令牌画好后交给了祝颂,祝颂拿过来看了,纹样画得很模糊。 张画师道:“只能画到这种程度了,皇家令牌的纹样不多,差一点都不行。” 祝颂点头,“行,就先这样,你回去休息吧。” 张画师拱手告退了。 祝颂拿着画像去找了顾怀予,“瞧瞧,能不能认出来?” 顾怀予接过来仔细看了,眉头微皱,“这也太模糊了。” 祝颂道:“所以才找你啊,不然我自己都能查出来了。” 皇家的令牌都是有定数的,尤其是这种赏赐出去的金牌,更是在吏部有详细的记录。 顾怀予认真的看了一遍,又倒着看了一遍,略有犹豫,“这块令牌吧...” 祝颂一听就知道他看出来了,连忙问道:“怎么样?” 顾怀予将画像拍在了桌子上,直接说道:“真的看不出来。” 祝颂高兴的情绪瞬间就褪去了,“害。” “不过..”顾怀予拖长了语气,祝颂有些不耐了,“有话直说,在绕几回弯子我脑子都得晕。” 顾怀予利索的说道:“太模糊了看不出来,不过这块令牌看着很像五年前江慎去北漠赈灾回来时先皇赏给他的那块。” 顾怀予紧接着说道:“只是像啊,这么模糊,我不保证我说的话百分百准确。” 祝颂微微皱了眉,低声道:“江家?” 两人同时看向了桌上的画像,若此事跟江家有关,会只跟江家有关吗? 顾怀予知道祝颂在想什么,“我听说贤王今日上书自请前往封地。” 祝颂皱眉,“他有什么封地?” 顾怀予道:“因为没有,所以才要上书。” 祝颂问道:“他想去哪儿?” 顾怀予道:“这事我就不清楚了。” 祝颂又问:“皇上答应了吗?” “这个..”顾怀予摇头。 祝颂略微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若是疫病一案牵扯到贤王,他去了封地可就不好查了。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除了皇上自己谁会知道?”顾怀予说完又接着说,“不过,以我的观察,皇上大约是会同意的。” 毕竟是之前贤王是众望所归,现在他又自请离京,温奉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祝颂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又急急的进宫了。 来到勤政殿时,温奉玄正在坐着看奏折,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心情颇佳的朝他笑了笑,“大人跟我心有灵犀,我正想大人,大人就来了。” 祝颂拱手行礼,“陛下。” 温奉玄朝他招手,“过来。” 祝颂不肯上前,“陛下,这于理不合。” 温奉玄也没有逼他,问了他道:“贤王上书要封地,你觉得哪处合适?” 祝颂拱手道:“臣此来也是为了此事。疫病一案,牵扯颇多,臣想请陛下暂留贤王一段时日。” “这.”温奉玄面露难色。 祝颂见他似乎不愿,便将案情说了,“陛下,虽然现在还未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案与贤王有关,但深查下去未必无关,若贤王离京,此事便不好查了。” 温奉玄道:“在你来之前我已经答应了贤王准他三日后离京了。” 祝颂暗自盘算,三日能查清吗? 温奉玄见他犯难,又说道:“不过,若是大人愿意哄我开心,我多留他几天还是不难。” 祝颂抬眸看去,对他的话十分不赞同,“陛下,这不是明君所为。” 温奉玄道:“我从没标榜自己是明君啊。” 祝颂顿住了,随即又问道:“不知陛下想要我做什么?” 温奉玄伸手撑住头,随即哀哀的叹了口气,“近来天气寒冷,事情又多,头疾犯了,常常如针刺般痛,梨秋桐说按摩能缓解,可我又不喜旁人近身,便一直拖着。” 祝颂听得皱眉,“梨秋桐和谢宁渊呢?” 温奉玄道:“不想。” 祝颂上前去给温奉玄按起了头,温奉玄靠在椅背上,抬头看他,“祝颂。” 祝颂应他,“陛下请说。” 温奉玄问他,“你是不是很忙?” 祝颂顿了一下回道:“材料还没运到,今日不忙。” 温奉玄笑了一下,目露期待,“那你今日留宿宫中可好?” 祝颂垂下眼眸,又刚好跟温奉玄的视线对上,他心虚的又快速的移开了,“陛下,这不合规矩。” 温奉玄抿着唇,看起来不开心了,“可我真的很不舒服,哪哪儿都不舒服。”说着就拉着祝颂的袖子,“你就留下来陪我一晚上,好不好?” 祝颂拒绝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最后改成,“好。”才恢复了正常。 温奉玄当即就开心了,“祝颂,你真好。” 看着他满足的笑,祝颂心下莞尔,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祝颂答应留在宫中,温奉玄奏折也不批了,拉着他回到了养心殿,“好困,我们睡觉吧。” 这才祝颂拒绝了,“陛下睡吧,臣陪着你。” 温奉玄拉着他不放手,“一起。” 祝颂还是老一套的说辞,“陛下,这不合规矩。” 温奉玄不高兴了,声音也沉了,“规矩规矩,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规矩?” 祝颂垂着眸拱手回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理应给天下万民做好表率。” 温奉玄甩开了他是胳膊,冷声问道:“祝颂,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祝颂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没说。显而易见他这种态度让温奉玄更生气了,冷声喝道:“看着我。” 祝颂不想惹他心烦,抬眸看向他,但只瞬间就拱手说道:“陛下若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祝颂说完转身就走了,温奉玄沉着脸跑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祝颂,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是不是?回答我。” 祝颂还是没说话,温奉玄沉着脸,“你喜欢顾怀予是不是?你万般抵触跟我接触,却对他热情迎合。” 此时此刻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于是祝颂只是皱着眉说了句,“陛下,慎言。”说罢绕开他转身就走了。 “祝颂。” 温奉玄暴怒的声音传来,但祝颂没有停下,径直出了宫。 祝颂心绪难平,回到大理寺便写了辞官的奏折,恨不得马上呈上去,明日就离京,可一想到死去的那些人,他还是按捺住了。 至少,得把公道还给他们。 祝颂连觉也不睡了,催着许菘蓝将杏林堂的账本调了过来。 许菘蓝知道事情急迫,也到处催。 第二天上午,各地的账册便源源不断的送进了大理寺,一车一车的往大理寺拉,衙役们还开玩笑,“这要是拉得黄金该多好。” 祝颂开始查起了账,顾怀予知道此事后也来帮忙,两人昼夜不停的看了三天,终于看出问题来了。 杏林堂的账册中有一个叫‘白羽’的买家,基本上在每个杏林堂都买了药材,但凡杏林堂有的药材他全都买了个遍,从八年前开始就一直不间断的在买。 这个白羽凭借一己之力拉高了杏林堂的收入,只不过分散在各个药店,不那么明显,但合为整体来看,就很明显了。 找到问题就好办了,祝颂起身,“我去找许菘蓝。” “我跟你一起去。”顾怀予一站起来就晃晃悠悠的要倒,祝颂连忙扶住了他,“怎么了?” 顾怀予摆摆手,“头有点晕,算了你自己去吧,我回房休息会儿去。” 祝颂放心不下,“我扶你去。” 顾怀予也没跟他客气,祝颂扶着顾怀予去了他的房间,路上顾怀予还感叹,“老了,年轻的时候熬个十天八天一点事没有,现在熬个两三天就不行了。” 祝颂不赞同他的说法,“得了吧,你才二十几都老了,那人家五六十的怎么办?你就是之前生病身体虚了,好好养养就行了。” 顾怀予笑笑没说话了。 祝颂将顾怀予送到房间后又叫了许菘蓝过来给他看了,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与许菘蓝说起案情来。 祝颂问了许菘蓝,“这个白羽你们认识吗?” 许菘蓝摇头,“他虽然是杏林堂的大主顾,不过他除了最开始露了面,后面都是直接写信说需要的药材和数量,我们派人拉到指定地方去的。之前有一年我爹要请他吃饭,给他去了请柬都被他拒了。” 第116章 祝颂又问道:“他买这么多药材你们都不起疑吗?” 许菘蓝道:“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同行,但后来发觉不是,他出的价高,有钱赚我们自然也不会去刨根问底,毕竟我们也不是官府。” 这话在理,祝颂又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同行的?” 许菘蓝解释道:“因为他几年都没开铺子,而且也没有半点名气传出。” 祝颂点了头,只要确定了人就好办,去钱庄一查就能将他的身份查出来。 事不宜迟,祝颂亲自带人去了钱庄。大理寺来钱庄也是轻车熟路了,每年不来个两三回都得算失职。 钱庄的效率很高,不到两个时辰就将白羽的银钱来往查得七七八八了。毫不意外,白羽的钱基本上都是从江家来的。 从钱庄老板那儿,祝颂得到了白羽的画像,随即大理寺便下了海捕文书,全国抓捕白羽。 由于这事跟疫病有关,甚至极有可能是疫病的来源,所以梁国的百姓们积极配合,仅仅用了半天就确认了白羽的位置。 此时白羽正在京城与青州交界的地方。 祝颂接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就带着人赶去了。抓白羽的时候他还在酒楼喝酒,搂着姑娘喝得醉生梦死的,“来来来,在陪爷喝一个。” 与他一同喝酒的人,看到祝颂来,连忙站了起来,“大人,我们怕他跑了,一直稳着他呢。” 被白羽搂着的姑娘也一把推开了他,“是啊,大人,我们可下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留下来的。” 祝颂公事公办的回道:“辛苦,一起回趟大理寺吧。” 祝颂抓了白羽后昼夜不停的赶往京城,走到一半的时候白羽酒都醒了。 祝颂便问他,“你在为谁炼制长生不老药?” 白羽眼神闪躲,“我..我不知道什么长城不老药。” 祝颂也料到他不会说实话,于是也没有在问,回到大理寺有的是时间审讯。 入了夜,又下起了雪,因为寒冷,一行人越走越慢。白羽冷得不行,便提议。“祝大人,我快要冷死了,能不能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天在继续赶路。” 话音一落,一道箭矢破空直直朝着白羽而来,祝颂凝了神,伸手抓住了已经到白羽面前的箭羽。 那箭已经到了白羽的面门,只要在往前一寸,就能刺破白羽的头,白羽吓得腿都软了,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看来,有人要杀你灭口了。”祝颂将箭扔了,“只要抓住刺客,一切问题就有答案了。”说罢吩咐衙役,“全力追击刺客。” 白羽一听这是要放弃他了,他连忙拉住了祝颂的胳膊,“祝大人,是江慎,我还要很多的证据,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祝颂道:“所有人听令,保护嫌犯。” 衙役们本来要追,听到祝颂的话又停了下来,围到了白羽的身边。 又是一道箭矢射来,祝颂用刀劈了,骑马追了过去,衙役们不放心,“大人。” “无妨,看好白羽。”祝颂说了一声后骑马往前而去,走了大约半里的距离,突然传来一声细细的喊声,“颂哥。” 祝颂侧头看去,从树上跳下一个黑衣人,他拉下脸上的黑巾,正是□□星。 “可冷死了我了。” 祝颂感激道:“事出从急,有牢了。” □□星道:“都是兄弟,客气了啊,不过你料得不错,真有杀手暗中埋伏,全被我解决了。尸体你要不要?” 祝颂道:“带回京城。” □□星道:“你自己带?” 祝颂道:“我带了好几个百姓,怕吓着人,还是你带吧。” □□星同意了,“行,赶紧回京吧,这个天冷死人了。” “路上小心。” “你也是。” 两人分开后,祝颂重回队伍,衙役们关心的问道:“大人,刺客跑了吗?” 祝颂回道:“嗯。路上不安全,抓紧赶路,早些回京。” 出了这档子事,谁也不敢在喊冷了,就连白羽都催着说走快些。 在第二天早上,一行人顺利的回到了京城。 祝颂提审了白羽,白羽与他讲条件,“祝大人,我说可以,但你要保护的我安全。” 祝颂回道:“放心,就算此案了解,我也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白羽不大信,“真的?” 祝颂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事已至此,白羽已经别无选择了,便将事实一五一十的说来。 白羽出生自赣州白家,是江国舅夫人的远方表亲,这本来隔了这么远的亲,理应是攀不上的什么的,但白家一直想攀附权贵,八年前就派了白家这一辈最有才干的白羽前来京城认亲走动。 起初白羽是做好了要被奚落的准备,但没有想到的是,江家对他十分客气,不仅好吃好喝的招待他,甚至还将他引荐给了贤王。 白羽受宠若惊,白家也搭着他的面子青云直上,自此白羽便替江慎做起了事。也就是买药材。 祝颂问道:“你知道这药材买来是干什么的吗?” 白羽道:“我只负责买药材,买了之后送到特定的地方,别的事我不管。” 祝颂又问道:“跟你接头的人是谁?” 白羽回道:“不认识。” ‘砰’祝颂拍了桌子,提高声音,“这也不知道,那也不认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羽连忙道:“大人,我真不认识啊,都是些歪瓜裂枣的,而且后来我都是派人去送货的,我自己又没去。而且,大人,你要抓也抓江慎啊,下面的都是些小喽啰,没啥价值。” 祝颂问道:“那你就什么都不知道?” 白羽道:“那也不能,毕竟干了这么多年,怎么也得听到点风声。” 祝颂冷眼看着他,白羽也不敢在多扯了,“他们弄了一个乌龟门,好像是要炼长生不老药的。” 乌龟,长生。 祝颂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玉灵门的门上是乌龟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将你手头上的证据呈上来。” “哦。” 白羽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证据交给了祝颂。全是与江慎的往来信件,有了这些,抓人不是问题,不过江慎位高权重,要抓他得去请旨才行,可现在祝颂不大想进宫,而且就算现在抓了江慎,估计他也会咬死在他身上,不会牵扯到贤王。 祝颂又问道:“你们炼出长生不老药没有?” “这个..”白羽又犹豫了,祝颂眉头一皱,“不说实话?” 白羽连忙解释,“不是,因为这事不是我负责的,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的。” 祝颂道:“说来。” 白羽道:“我听说是炼出来了药的,但至于是不是长生不老药那就不得而知了。” 祝颂又问道:“何人试药?” “大人你好专业。”白羽认真的夸了祝颂一句,祝颂没好气道,“说正事,不要东拉西扯的。” 白羽道:“这个我也是听说的。” 祝颂道:“说。” 白羽道:“我听说就是装作瘸子或者瞎子,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毛病,哄人去僻静的地方将人给掳了。” 祝颂一听就想起了夏云清,必定也是因为这样才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报官?” 白羽眨了眨眼睛,看着有些无辜,“大人,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啊,我怎么报官啊?” 祝颂暗恼,他这是昏了头了,竟然问出这种话来。 “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白羽摇头,“好像没什么了,就这些,反正都是些鸡零狗碎的道听途说,我也不确定真假。” 祝颂冷哼了一声,“你还推起责任来了。” 白羽辩驳,“我真是道听途说的。” 祝颂道:“行了,去大牢里蹲着吧。” 白羽十分震惊,瞪大了眼睛,“大人,我这都戴罪立功了,还要蹲大牢?” 祝颂道:“你之前要是报了案才算戴罪立功。” 白羽难以置信,“那我现在算什么?” 祝颂道:“算你识时务,不然你现在就是在大理寺的刑架上绑着跟我说话。” 白羽后知后觉,“那你说要保我平安是?” 祝颂道:“看你这么配合,我尽量给你争取个终身监禁。” 白羽闻言差点晕过去,“我这点事本身也够不上砍头吧?” “这么大的案子,你都算主犯了,还够不上砍头?”祝颂比他还无语,随即又摆了手,“行了,给你两本《大梁律》上大牢里研究去吧” “啊?” 祝颂让衙役把他带走了,白羽一直叫嚷,“大人,大人,我能不能戴罪立功啊?” 祝颂问他,“你还有东西?” 白羽连忙道:“我还有个人,能出力。” 祝颂白了他一眼,衙役赶紧带着白羽走了。 白羽走后,祝颂又询问了之前在酒楼与白羽一同喝酒的人,不过并没有什么发现,祝颂让他们暂时在京城住下,等案子了结后在行离开。 第117章 大家答应得很痛快,“配合大理寺办案,是我们的职责。” 祝颂道:“食宿费用大理寺会给你们报销的,但是不能太夸张了。” “大人放心。” 祝颂点了头,“去吧。” 祝颂目送几人离开后,开始盘算,现在江慎的罪行是板上钉钉了,但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贤王才是幕后主使。 为免夜长梦多,祝颂久思之下,决定今晚夜探贤王府。 第72章 双宿6 夤夜时分, 祝颂身着夜行服,潜进了贤王府。 天气寒冷,此时的贤王府一派寂静, 就连值夜的下人也不会在外面,于是祝颂顺利的进了贤王府。 今天晚上祝颂与顾怀予仔细研究了贤王府的布局,圈出三个最可能藏人的地方。 一个是后院,一个是湖心阁,一个是书房。 但这个书房不是指平常看到的书房, 而是指书房下可能会有暗室。 理由很简单, 贤王府平时接待的达官贵人不少, 若是贤王真在府里豢养药人,为防万无一失, 建暗室是最保险的。 祝颂来过贤王府, 觉得暗室是最合理的, 于是进了贤王府后径直就去了书房。 书房东西很多,光是放宝贝的架子就有两面墙。此时祝颂才对祝旌琛那句,‘天家宝物多如牛毛’有了深刻的理解。 按照墨家机关术的习惯,暗室大门的开关便会在这些宝贝上, 祝颂做足了挨个试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运气极好,在搬动第一个白瓷花瓶时就听到房间内响起了‘吱嘎’的开门声。 随着声音响起, 一道幽黄的光从墙壁内透了出来,幽怨又诡异。祝颂走了过去, 看到了一条幽暗的楼梯, 伴随光而来的是一股腐烂的腥气。 祝颂小心翼翼的沿着楼梯走了下去,越走腥味就越重,祝颂分辨出来了, 是血混着其他的臭味。 随即‘淅淅索索’传进耳朵,祝颂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连呼吸也尽力的屏住了,在转了一个弯后,眼前所见让祝颂这个常见刑狱的人都忍不住犯哕。 暗室很大,像牢房一样被分成一个一个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都关了人,多的三五个,少的一两个,无一例外都是青年男子,房间内残肢断骸到处都是。好多人都抱着断肢睡觉,有些都已经白骨化了。 离祝颂最近的一间房的三个人,他们互相抱着一起取暖,他们的脸上都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突然祝颂听到‘嘎巴’一声,一个男人抬头看向了祝颂,他的嘴里还叼着刚才咬下来的耳朵,血淋淋的。 祝颂瞪大了眼睛,但他并没有动,那个人冲他“嘿嘿”的笑,他嘴一动,半只耳朵便掉到了地上。 而诡异的是被他咬的那个人仿若没事人一样,依旧睡得香甜。之所以祝颂确定他还活着,因为他不仅翻了个身,还呢喃着抱怨了一句,“好热。” 祝颂挨个走了过去,那些原本睡着的人全都睁开眼盯着他,祝颂小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始大笑了起来,在安静的地牢里诡异得吓人,听得祝颂后背发凉,其他人听到这声音也放声大笑了起来,不,不是笑,是在叫。 祝颂确定这些人脑子有很大的问题,应该就是玉灵门抓的试药人,即便不是,贤王恶意囚禁这么多人,他也罪责难逃。 既然已经有了证据,祝颂没有过多的停留,转身就上了楼梯。 越走越不对劲,走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祝颂远远的就对上了江慎恶毒的目光,他带着人在门口那儿堵他。 看多了地狱般的场景,现在看到江慎,祝颂不仅不害怕,心里还诡异的庆幸了一番,但面上半点不显,冷声道:“江慎,你罪恶滔天,还想负隅顽抗吗?” “那你去阎罗殿审判我吧。”江慎冷笑着,随即一招手,“杀了他。” 跟在江慎后面的侍卫一哄而上,祝颂粗看了一眼,大约有三十人,他虽然打不过三十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但他既敢夜闯王府,也不会没有半点准备。 在侍卫们冲上前来时,祝颂从身上掏出一包辣椒粉,屏息猛地挥洒开去。鲜红的辣椒粉在半空中炸开,侍卫们当时就咳嗽了起来,紧接着祝颂又洒了一包大剂量的迷药,侍卫们呛得疯咳,止也止不住,迷药一吸,很快就晕乎了。 祝颂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朝门口走了过去,江慎被他的气势逼得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放狠话,“祝颂你别得意,外面布满了精兵,你出来也是死路一条。” 楼梯上弥漫着迷药,祝颂屏不住呼吸了,换气的时候浅吸了一口,瞬间腿有些发软,但他强行克制住了,不让江慎看出异样。 没了阻碍,祝颂加快了脚步,几个眨眼间就出了暗室,视线骤然开阔,他看到贤王正在不远处坐着,眼眸深深的盯着他。 祝颂虽然已经知道此事是他主使,但依旧震惊,贤王在朝中一直儒雅谦和,对人客气有礼,他实在难以相信,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一个残暴的怪物。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祝颂提刀冲出了房间,从身上拿出了鸣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射,发出锐利的响声。 江慎见状大骇,“他有帮手,快,杀了他。” 祝颂朗声道:“此前的疫病就是贤王搞出来的,大理寺的官兵就在府外,你们若是还要听令于他,便一同视为叛贼。” 侍卫们不敢动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江慎见状连忙道:“休听他胡说,他擅闯王府,意图不轨,还巧言狡辩,快抓住他,交于圣上自有定夺。” 谁都有理,侍卫们哪个也得罪不起,于是还是装模作样的拿起武器朝祝颂围了过去,若是平时祝颂定然不会把这点攻击放在眼里,但偏偏他现在吸了迷药,本就是强撑着的,侍卫轻轻一碰他就倒到了地上。 侍卫都吓懵了,这平常威风凛凛的祝大人怎么跟纸糊的一样? 与此同时,王府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下一刻,王府大门被撞开,顾怀予领着衙役进来,看到祝颂半跪在地上,登时慌了,“祝颂。” “顾怀予,你来了也好,你们不是好兄弟吗,正好陪着祝颂下黄泉,免得他一个人孤单。”江慎说完吩咐侍卫,“上。” 顾怀予冷声喝道:“谁敢造次,大理寺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贤王和江家狼狈为奸,草芥人命,圣上已经下旨命我捉拿凶犯,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器。” 江慎嗤笑道:“胡扯,你有圣旨还夜闯王府,简直一派胡言。” 顾怀予担忧祝颂,也不在跟江慎扯嘴皮子了,直接吩咐衙役,“动手,抓人。” 江慎提剑率先冲了过去,侍卫们见状也跟着他冲了过去,两方人马就此打了起来。 顾怀予趁机跑到祝颂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你怎么样?” 祝颂靠在顾怀予身上,声音微弱,“迷药吸多了,头晕,快掐我。” 顾怀予道:“吸多了就晕吧,这里有我。” 祝颂不放心,“我们的人少,打不过的,去京兆府搬救兵。” 顾怀予抬眸看去,果然如祝颂说的那样,对方人多势众,大理寺的衙役已经落了下风。 顾怀予大喊了声,“老王。” 王捕快听到声音边打边退来到顾怀予身边,忙问道:“大人,怎么了?” 顾怀予道:“去京兆府搬救兵。” “好。” 王捕快得了令,赶紧就去了,但江慎一直关注着这边,知道他要去搬救兵,哪能让他走了,追了过去,“哪里走。” 王捕头见他追来,跑得更快了,双腿跑出了残影,江慎哪里跑得过他,但他知道绝对不能让他去,于是提刀朝着王捕快掷去。 ‘哐当’一声,从暗处飞来一柄利刃,将江慎的刀打落在地。 江慎猛喝了一声,“谁?” 话音一落,就看见王捕头跪了下去,“皇上。” 江慎心一凛,追出来一看,对上了温奉玄黑沉的脸,在他身后是祝凌野所带的禁军。 温奉玄冷声下令,“拿下。” 祝凌野带着禁军冲了进去,温奉玄翻身下马,问了王捕快,“祝颂呢?” 王捕快回道:“大人在里面。” 此时王府内的祝颂看到祝凌野来,心知危急解除,终于是放心的晕了过去。他晕得太快了,还将顾怀予吓着了,“喂,祝颂。” 温奉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祝颂躺在顾怀予的怀里,原本担心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来。 有了禁军,局势本就一边倒,现在温奉玄亲自来了,王府的侍卫纷纷放下武器,跪下认错了。 刺激凶险的一晚上就此结束。 祝颂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屋顶便知道他又来养心殿了。但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正疑惑间,他听到外间温奉玄在说话。 “和颐,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和颐,就是薛彩宁的封号。 第118章 薛彩宁回道:“回陛下,在冀州时,祝大人曾答应我愿意将我收在身边。” 温奉玄提高的语调,“哦?哪个祝大人?” 薛彩宁道:“大理寺少卿祝颂祝大人。” ‘啪’的一声,听声音祝颂猜测应该是什么东西断了。 温奉玄道:“朕知道了,朕会给你赐一门好婚事的,回去等着吧。” 薛彩宁的语气有些雀跃,“谢陛下。” 没一会儿关门声响了起来,随即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祝颂长呼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穿好外衣走出来时,看到温奉玄铺开圣旨,正打算下笔。 祝颂以为他真要把薛彩宁嫁给他,连忙拱手道:“陛下,在冀州时臣并不知公主身份,当时为了查案言语略有不妥,臣与公主没有半点私情,请陛下明鉴。” 温奉玄提着笔抬眸看向他,声音平静得有些幽暗,“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将和颐嫁给顾怀予。” 祝颂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什么?” 温奉玄直直的盯着他,“和颐回宫虽然过得不好,但性格纯良温和,顾怀予温文尔雅,又都到了适婚年龄,朕以为两人正好相配。” “请陛下收回成命。”祝颂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拱手相求。温奉玄下意识的要去上前扶他,但又生生止住了。 温奉玄问道:“为什么不行?” 祝颂道:“顾怀予与和颐公主半分不熟,且顾怀予志向远大,胸有沟壑,让他尚公主,万万不可。” 温奉玄冷哼了一声,“他在你心中倒是样样都好。” 祝颂继续说道:“侯府在京城根基稳固,陛下不可因一时意气逼迫于他。” 温奉玄皱了眉,声音越发冷了,“你在威胁我?” 祝颂道:“臣不敢,只是和颐公主之前种种,侯府心知肚明,若真嫁到侯府去,必然心生芥蒂,对和颐公主也不是件好事。” 温奉玄道:“她再有万般不是,她也是朕的姐姐,是大梁尊贵的公主,他小小一个平安候,还敢虐待她不成?” 祝颂见说不通,便换了种说法,“可和颐公主心悦之人并不是顾怀予,不是吗?” 温奉玄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祝颂深吸了一口气,俯首道:“若陛下一定要给和颐公主赐婚,臣愿意迎娶公主。” “放肆。”温奉玄双手扫过桌案,桌上的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摔在了地上,他猛地上前来,蹲下身抓起祝颂的衣领,“祝颂,承认吧,你就是喜欢顾怀予,为了他,你什么都能做。” 祝颂平视于他,嘴角苦涩,“陛下,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陛下想要臣怎么办?” 温奉玄咬了牙,“若我一定要给他赐婚呢?” 祝颂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臣无话可说。臣已经写好辞呈,还望陛下恩准。” 温奉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为了他,你要走?” 祝颂解释道:“臣与顾怀予清清白白,没有半分逾越的感情,臣辞官是为了臣自己,陛下,保重。” 祝颂说完拂开温奉玄的手,起身就走了,温奉玄跌在地上,厉声喝道:“祝颂,站住。” 祝颂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温奉玄的声音带了些慌乱,他紧紧的捂着肚子,“祝颂,我肚子好痛。” 祝颂垂下眼眸,“陛下,臣不是大夫。”说完就出了养心殿。 外头的天还是黑的,寒风刮得祝颂脸痛,雪花飘扬而下,祝颂深吸了一口冷气,往出宫的方向走去,走到半道上被人拦住了。 “祝大人。” 梨秋桐来的很急,这么冷的天脸上都跑出了汗。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梨大人不必在劝我了。”祝颂说完就走。 “如果祝大人不听,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祝颂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梨秋桐。 梨秋桐道:“还请祝大人跟我去个地方。” 长秋宫。 皇宫最偏僻的地方,从皇宫中央的养心殿过来要走小半个时辰。跟它的名字一样,这里萧瑟枯寂,宫门斑驳不堪,漆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木头。 祝颂不知道这里最初是用来干什么的,但他知道自从温奉玄离开这里,便再没有人住进来了。 门没关,伸手一推‘吱呀’一声打开了。 祝颂跟在梨秋桐后面走了进去,里头比外头看起来还要破败,很难想象这里竟然也是皇宫。 梨秋桐道:“看着挺小的。” 祝颂目测了一下,虽然这里叫长秋宫,但确实小,只有三四间屋子,院子也小的可怜,左右大概只是十来步,改名叫长秋阁更适合。 梨秋桐道:“其实之前我也没有来过这里,我只是听说过。” 祝颂看向他,梨秋桐解释道:“听陛下说的,我是陛下去了东宫之后才跟在他身边的。外面都在说是泰山祈雨先皇看到陛下的长相想起了先皇后所以才封了太子。其实不是,那时候陛下已经病得很重了,他去泰山只是想见先皇最后一面。是国师用术法让先皇见到了先皇后,先皇后为他争取这才封的太子。” 国师?祝颂不合时宜的想起温奉玄说过他有个舅舅,难不成就是国师? 梨秋桐继续说道:“陛下搬去了东宫后我便跟在了他身边,那时候他很抗拒别人接触,连话也不跟我们说,每天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外面传言他三步一喘,五步一咳,时不时就要吐血,祝大人或许觉得传言夸大,但实际情况比这个更严重。 我和谢宁渊天天跟在他后面,听他说话。 他不跟人说话,但他会跟蚂蚁,会跟树叶,会跟所有的死物说话。他说嬷嬷打他,不给他饭吃,他吃了好多树叶,经常肚子痛,吐了血也不敢让嬷嬷知道,只能自己收拾。” 祝颂耳朵嗡嗡的,心脏骤缩,窒息感禁锢着他,他抬头望去,在惨白的月光下,有两颗光秃秃的树,雪压在枝头,同样变得惨白。 “别说了。”祝颂连听都不敢细听,他只要想到曾经小小的温奉玄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他的心就跟被无数的细线割碎了一样痛。 梨秋桐道:“祝大人,陛下从没跟你说过这些吧。他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可爱人哪能只爱最好的一面呢?他从没有得到过爱,所以他不会爱人。你觉得他无理取闹,草木皆兵,其实他只是害怕,他这一生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祝颂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只有窒息感要将他溺死。 梨秋桐道:“后来在东宫,他几次都差点死了,若不是我医术高超,他现在坟头草都长满了。他是我费尽心思才从地狱拉出来的,我不想你又给他推回去。” 祝颂抿着唇,“抱歉。” 梨秋桐道:“为了救命,我什么都尝试过,所以他那两年吃了无数的药泡了数不尽的药浴,导致他的身体变得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如果以后你知道了,就算接受不了,也请你不要伤害他。” 梨秋桐此时才看向了祝颂,“如果你下决心要走,就请不要在出现在他面前了,我能救他一次,也能救他两次,但我不能一直救他。” 祝颂急急转身走了,梨秋桐看着他急迫的背影微微抿唇,然后在雪地里坐了下来。其实他还有很多话,但他不准备说了,温奉玄想给祝颂留个好印象,他不能一直揭他的老底。 祝颂回到养心殿的时候,热得脸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的跑进殿内,温奉玄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声音转头看来,他的眼眶红红的,眼尾泪渍未干,看得祝颂内疚不已。 “对不起。” 祝颂上前走到他床边坐了下来,温奉玄垂下眼眸不在看他,他只是问:“梨秋桐跟你说了?” 祝颂点了头,诚恳的说道:“我不辞官了,我会永远留在京城,留在你身边的。” 温奉玄抬眸看他,“那你也不觉得我是怪物?” 祝颂连忙道:“怎么会?阿玄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了。” 听到这话的温奉玄总算是笑了,“那你欢喜吗?” 祝颂连忙道:“欢喜,欢喜得不得了。” “那你亲亲我。” 祝颂俯身在他唇角轻碰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忧起来,说道:“阿玄,但你刚继位,咱们的事还是先保密,好不好?” 温奉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情愿的问道:“要保密到什么时候?” 这个祝颂也说不好,他总觉得他们俩的事要是昭告天下,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可现在他实在不愿意说这话来扫温奉玄的兴,于是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哦。”温奉玄不情不情愿的应了声后又问,“那你今晚留宿宫中吗?” 祝颂道:“贤王的事怎么样了?” 温奉玄道:“抓起来了,现在在宗人府关着。” 祝颂又问道:“认罪了吗?” 温奉玄回道:“不知道,没人管他。” 第119章 听着温奉玄稚气的话,祝颂失笑,随即说道:“这事不能拖,贤王和江家必须马上解决了,今晚我就回去把证据整理好呈给你,最好明天早朝就给解决了。” 一听他要走,温奉玄当即就不高兴了,祝颂又哄了他几句,这才把人放开了。 祝颂低声道:“我很快的。” 温奉玄说他,“你一点儿也不快。” 祝颂点头应承,“之前不快,这次尽量快些。” 温奉玄也没有多说,祝颂继续道:“贤王府有人去查没?” “没有。” 祝颂道:“那陛下赐我块令牌,我去把贤王府给抄了。” 温奉玄道:“架子上有一块,你自己去拿。” “好。”祝颂又亲了亲他,“我走啦。” 温奉玄应声,“嗯。” 祝颂见他这么乖,又心软了,“要不,我还是等你睡着了在走吧?” 温奉玄道:“那你岂不是又要熬夜了?梨秋桐说熬夜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快去吧。” 祝颂道:“没事,我身体好得很,之前我跟顾二看卷宗熬了三天,我一点事没有,他差点晕了。” 一听顾怀予,温奉玄脸色就不好了,祝颂也意识到他不该提这茬,又赶紧解释道:“我跟他就是好兄弟,真没什么。退一万步说,我跟他若是有私情,早在一起了。” 温奉玄眯着眼睛,明显不大信他,“万一你老房子着火了呢?” 祝颂无奈道:“老房子着火不也是对你嘛。” 温奉玄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该干嘛干嘛去,干完了早点回来。” “行,那我先去处理事情。” “嗯。” 第73章 双宿7 祝颂拿了金牌赶回大理寺, 连夜带着人去抄了贤王府。 由于之前那档子事,贤王府的人全部被抓起来了,现在贤王府空空荡荡的, 一个人也没有,祝颂带着人直接冲到了暗室,暗室里的人还在,并且由于没人喂食,互相啃得血淋淋的, 大理寺的衙役好多当场就吐了。 祝颂下令, “吐完了就把这些人弄出去, 小心点,他们会咬人。” “是, 哕..” “哕.” 由于暗室太臭了, 整个过程一直充斥着衙役们干呕的声音, 那些人又十分不配合,见人就咬,所以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才将人全部绑了出去。 人绑完了,就开始抄家了, 除了一些常规的金银财宝外,最多的就是书房内的试药记录,整整五大箱子, 祝颂随手一翻内容惨绝人寰,上面记录着年龄, 什么时间吃了什么药, 以及反应,包括脱发,咬人, 神志不清,痛觉丧失等等等等,只有祝颂想不到的,没有上面写不到的。 祝颂让人将试药记录搬回了大理寺,如今证据确凿,祝颂连去宗人府都省了,直接写了奏折上报。 温奉玄的动作也很快,在接到奏折后当场就下了旨,贤王温瞻罪孽深重,游街示众,永囚宗人府。江家男丁斩首,女眷流放。 据说圣旨一下,淑妃就在宫中自缢了。 这件事到此就彻底的结束了,压在祝颂心头的大石也总算消失了,即便有人发现了传位诏书有假,也不会影响到温奉玄了。 这事繁复,收尾都收了半个月,祝颂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睡都睡在大理寺,连祝府也没回,不过祝家的人都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侦破如此大案,虽然是职责之内,但照例要论功行赏。于是在结案过后,温奉玄传了祝颂和顾怀予进宫见驾。 进了勤政殿,温奉玄坐于上首,表情温和,“此次疫病,两位爱卿日夜不辍侦破此案,解救受难者近百人,劳苦功高,合该嘉奖。想要什么,朕都允了。” 顾怀予拱手道:“多谢陛下,此本该是臣等分内之事。陛下圣情,臣感激涕零。臣年少不更事,想请陛下赐臣免死金牌。” 温奉玄大手一挥,“准了,明日朕会遣人送到侯府。” 顾怀予道:“谢陛下圣恩。” 温奉玄道:“回去休息吧。” “是。” 顾怀予走了,温奉玄看向祝颂,眉眼微扬,“祝大人,想要什么?” 祝颂想着之前祝旌琛把他密室内的宝贝拿出来时一脸不舍,打算趁这个机会给他要点回去,于是他说:“臣想要陛下东宫仓库里的白玉百合。” 听了他的话,温奉玄微微敛眉,语气不解,“白玉百合?你们不是才还回来吗?” 祝颂瞪大了双眼,腿一软就跪下去了。 温奉玄连忙起身拉他,“你跪什么?” 祝颂没起,抬头看他,不死心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温奉玄道:“当然了。” 祝颂震惊,“啊?” 温奉玄道:“虽然我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但梨秋桐和谢宁渊见过啊,当时东西赐下来的时候他们就看出来是假货了。” 那些东西都是温奉玄封太子的时候先皇赐的,其实也不算赐,封太子要赐八十一样珍宝,是历朝历代的规矩。之前祝颂还特意了解过,当时先皇是让礼部去国库随便选的,温奉玄不得宠,礼部就随便派了个人去选。选礼官也是看温奉玄不得宠,于是就照最差的选,结果就把祝旌琛作假的那些全选上了。 祝颂又震惊又不解,“那你怎么不说呢?” 温奉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说?” 祝颂又问:“你知道是我爹拿的?” 温奉玄道:“本来不知道,但你们去还,我就知道了。” “啊?” 温奉玄还给他解释,“本来是假的,但是前几天谢宁渊去东宫准备搬家,发现假货变成真的了。钥匙只给了你,所以我就知道了。” 祝颂羞愧得不知该说什么,温奉玄蹲下身看着他,双眸亮晶晶的,单纯得有些过分了,“为什么要还啊?看腻了?” 祝颂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解释这离谱的事情。 见他不说,温奉玄也没有追问,“我困了,我想去睡觉了,你陪我一起。” 祝颂摆摆手,“等会,我腿有点软,你先去吧。” 温奉玄见他似乎很想自己待一会儿,也没有在说什么,“那行,你快点。”说完就自己走了。 在温奉玄走后,祝颂才捂紧了脸,知道这事离谱,可这也太离谱了。拼了命的藏着捂着,竟然在最后关头露了馅,早知道不还了。 过了好一会儿,祝颂才平复了心绪往养心殿而去。 冬去春来,老树抽新芽,即便是晚上,风也不像之前那般刺骨的冷了。 祝颂来到养心殿,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温馨的桃子香气。屋内没有他人,只有温奉玄脱了外衣坐在床上,见到他来,嘴角扬起笑意。 祝颂在屋中站定,温奉玄起身朝他走来,手温柔的抚上小腹,言语温和,“祝大人,还没想好要什么赏赐吗?” 此时此刻祝颂脑子里全是偷盗贡品的事,现在听温奉玄这么一问,当即跪了下去,“臣别无他想,只想求陛下多赏臣几块免死金牌。” 祝颂的意思是白玉百合他不要了,但温奉玄听着很不是滋味,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别无他想,祝颂,朕的孩子你敢不认?” 祝颂当即瞪大了双眼,孩子?为什么还有孩子?难不成.... 他爹还偷了温奉玄孩子? 艹,有这么坑人的吗? 温奉玄觉得他不对劲,“你在震惊什么?” 祝颂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是什么孩子?” 温奉玄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男孩子。” 祝颂越发的不理解了,他爹自己三个儿子,不至于偷温奉玄的孩子吧? “臣不解,陛下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温奉玄皱了眉,“你真的不认账?” 祝颂头都要炸开了,为什么他听不懂温奉玄在说什么,“臣愚钝,陛下难不成以为臣有个孩子?” 温奉玄见他不像装的,便问道:“你失忆了?” 失忆?祝颂混沌的脑子想起来了,“臣之前与陛下喝酒,是发生了什么吗?” 温奉玄歪头看他,“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祝颂老实的回道:“臣醉酒就会忘事,实在想不起来了。” 温奉玄恍然,难怪他最近经常奇奇怪怪的,态度颠来倒去,原来是忘记了。 温奉玄起身从抽屉里拿住一页纸递给他,“你自己看。” 祝颂接过来一看,当即愣住了,他喝醉的时候这么大胆的吗,连这种话也敢写。偏偏温奉玄还在旁边说,“你还搂着我喊夫人。” 祝颂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奉玄,温奉玄一脸得意,“你还说要我给你生孩子。” 祝颂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温奉玄道:“鉴于你那么诚恳,所以我怀了你的孩子。” 祝颂觉得他在做梦,于是伸出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20章 温奉玄见他震惊得快要撅过去,十分不解,“梨秋桐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祝颂明白了,梨秋桐说温奉玄药吃多了,身体异于常人,原来是指他能怀孕。 卧槽。 祝颂脑子嗡嗡的,“快,扶我一下,我要晕了。” 温奉玄赶紧抱住了他,“祝颂,你别吓人。” “我要缓缓。” 温奉玄有点不高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是怪物。” 哦,祝颂又明白了,原来温奉玄以为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之前才会这样问。 祝颂反手抱住了他,“没有,我是高兴得昏了头了。我祝家祖坟冒青烟了。” 温奉玄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啊?” 温奉玄补充道:“在你喝醉的时候。” “哦。”祝颂心里暗下决心,他要戒酒,太耽误事了。 安静了一会儿后,温奉玄问道:“还要缓多久啊,我腿都麻了。” 祝颂闻言赶紧将他扶了起来,视线不自觉的往他小腹上瞥,看起来好像是跟之前不一样了,有弧度了。 祝颂怕他累着,打横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能..摸摸他吗?” 祝颂激动得舌头都打颤。 温奉玄拉过被子盖上,“那不行,你不是不认他吗?” “认认认,我疯了才会不认他。”祝颂急得口不择言。 温奉玄则开始翻起了旧账,“之前我不舒服让你留下来陪我,你都不愿意。” 这话祝颂没法反驳,只能开始耍赖,“抱歉,我以后不会了,原谅我一次吧,好阿玄。” 温奉玄又道:“那你之前跟我吵架,我说肚子痛,你还说你不是大夫把我丢下了。” 一提这个,祝颂心里就内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昏了头,好拂月,放我一马好不好?” 温奉玄傲气的“哼”了一声,然后说:“那你今天晚上要抱着我睡。” “你不说我也不会在放手了。” 温奉玄这才满意了,“那你上来吧。” “拂月最好了。” 祝颂心满意足的上了床,并且成功的摸到了他儿子。 第二天一早,谢宁渊早早的就来喊温奉玄上早朝,祝颂睁开眼瞧见外头天都还没亮,不由嘀咕,“这也太早了。” 窝在他怀里的温奉玄睁开眼睛,“没事,习惯了也起得来,只是天气冷难免想赖床。” 祝颂道:“那就在躺会儿。” 温奉玄笑了,“祝大人这会儿不说身为一国之君该做好表率了?” 听着他揶揄的话,祝颂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捏了捏,温声细语哄他,“为夫知错了,夫人就饶过我吧。” 温奉玄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行,暂时饶过你吧。”说完就起床了,祝颂也跟着他坐了起来,讶异道:“为什么是暂时啊?” 温奉玄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是因为祝大人的旧账朕要翻一辈子了。” “啊?” 祝颂起床帮温奉玄穿好衣裳,目送他走进夜色中,祝颂心里百感交集。梨秋桐在旁边瞧见了,戏谑着说道:“陛下一会儿就回来了,祝大人不必如此不舍。” 祝颂回头看他,梨秋桐朝他耸耸肩,模样十分欠揍,不过祝颂到底记着他的好,没有黑脸,“我回祝府一趟,陛下回来劳你跟他说一声。” 梨秋桐不想接这活,“你怎么不自己说?” “还不是你催得太急。”祝颂回了一句,觉得争论无益,“我走了。” 梨秋桐摆摆手,“去吧去吧。” 祝颂半个月没回家了,此时天都还没亮,祝府还静悄悄的,不过祝颂回府的消息传开去,很快一家子人都围过来了。 祝旌琛这几日伤风告了假,也在家。一家四口围着祝颂,孟晓荷担忧的问道:“你被陛下带进宫中,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祝颂道:“他没对我做什么。” 孟晓荷见他安然无虞,又听他这么说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你被带进宫这两天,我都快吓死了。” 这就吓死了?祝颂心下担忧,便叫祝旌琛搂着孟晓荷,孟晓荷一听就有问题,虽然担心但还是说:“你说就是,娘撑得住。” 祝颂半点不委婉,直接就说:“我要去当皇后了。”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孟晓荷伸手摸了摸祝颂的额头,“儿啊,你脑子被陛下整坏了吗?” 祝颂老实说道:“其实我们在冀州就在一起了。” 祝凌野惊叫出声,“什么?” 祝颂朝他点头,“嗯。” 祝凌野崩溃的抓着额头,口中喃喃有词,“我一定是还没睡醒,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祝颂拍了他一下,“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欢陛下的。” 祝凌望拿起笔就开始疯狂的写。 祝旌琛倒是不意外,“我就知道会这样,从你第一次把陛下偷出来,我就说你会栽在他身上,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孟晓荷靠在祝旌琛身上,想晕但又不敢晕,“那陛下是怎么个意思呢?” 祝颂道:“在我的苦磨之下他同意了。” 孟晓荷都快哭了,“我就说你从小怎么不爱跟女孩子玩,天天跟一帮小子玩,还要跟人一起睡,原来..” 祝颂赶紧握住了祝凌望的笔,“这句不要记。” 祝颂解释道:“娘,你这话说得太偏颇了,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出来玩呢,而且我们晚上还在一块是因为约好了晚上趁你们睡着了在出去玩,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祝颂说完朝祝凌望说道:“这句也不要记。” 孟晓荷急得不行,“那可是皇上,历朝历代哪有男皇后的,且不说言官会如何说你,以后他要是厌弃了你,你如何自处啊?” 祝颂劝解道:“娘,人活一世,是活在当下,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我们相爱,我想与他在一起。” 孟晓荷拐了拐祝旌琛,“你说句话啊。” 祝旌琛问道:“那,你当皇后去了,之前那些东西能还给我不?” 听了他的话孟晓荷气得快翻白眼了,“你心里就你那些破烂货吗?你儿子一生都要毁了。” 祝旌琛不同意她的看法,“当皇后怎么能叫毁了呢,这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孟晓荷揪了他的耳朵,“你给我好好说。” 祝旌琛痛得“哎哟”“哎哟”的叫,余光瞧见祝凌望还是写,连忙说道:“这些不要写。” 祝凌望抬眸看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们家真是一点能写的都没有啊。 此时祝凌野才缓过来了,抓住祝颂的肩膀说道:“你们在冀州就在一起了,那你怎么跟我说你觉得陛下貌丑无盐呢?” 祝颂道:“额..这个就说来话长。” 祝凌野催促道:“说啊。” 祝颂心想他总不能说,他所谓的在一起,是身体在一起了。 祝颂就说:“那时陛下不大喜欢我,我一时生气,说的气话。” 祝凌野头脑简单,听他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作罢了,只是懊恼自己,“你说的气话,偏偏我当了真,还在陛下面前说了好多屁话。” 祝颂安慰他,“陛下事多,早就忘了。” 祝凌野不太信,“真的?” 祝颂拍了他的肩膀,“真的真的。” 祝颂说完就急着回去搬行李了,孟晓荷看着他的背影放开了祝旌琛,叹了气,“伴君如伴虎,怎么就栽到陛下身上去了。”说罢,瞪着祝旌琛,“你也不知道劝劝。” 祝旌琛神在在的说道:“但凡他今天回来的时候稍微沉了下脸,我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陛下收回成命。” 孟晓荷闻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自己的孩子她知道,但凡下了决心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希望陛下能对得起他这份情谊吧。” 祝旌琛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 说到这个,孟晓荷又担忧了,“哪还有孙啊?”说罢又将视线投到了祝凌野和祝凌望身上,看得两人后背发麻,祝凌野连忙道:“我.我上值去了。” 祝凌望也连忙说道:“我..我也去了。” 祝旌琛朝他伸出手,祝凌望不解其意,祝旌琛道:“拿来,咱俩的秘密你还真要捅出去啊。” 祝凌望一脸的不情愿,孟晓荷道:“老二,娘替你相看了几个...” “给你给你。”祝凌望将东西往祝旌琛手里一塞,转身就跑了。 孟晓荷看得皱眉,“这成亲又不是洪水猛兽,一个个的都这么抵触做什么?” 祝旌琛道:“没遇到喜欢的呗,要遇上喜欢的不用你说自己就找你来了。就像我当年在遇到你之前也清心寡欲的,遇到了你不也铁树天天开花吗?” 孟晓荷还是担心,“可这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你在他们这个年纪,娃都有了。” 祝旌琛道:“你这样比的话,那阿深现在都还没成亲呢。” 第121章 孟晓荷盯着祝旌琛不说话了,祝旌琛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别生气,去找你好姐妹出去逛逛街散散心,我上值去了。” 另一边祝颂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进宫去了。 “娘,我走了。” 孟晓荷望着他皱眉,“人家普通人成亲都还要迎亲送嫁的,你自己背着行李就去了,这人家能珍惜你吗?” 祝颂解释道:“没到那程度,我就偶尔留宿,平常都回来的。” “哦,那好吧。” 见孟晓荷不太情愿,祝颂放下行李拉着她坐下,“娘,阿玄真的很好的,你肯定会喜欢他的。” 孟晓荷叹气,“早知道你们在一起了,之前他来家里我就不避着他了,好歹替你把把关。” “娘,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能跟人说。” “你还不放心你娘了,说罢你又搞了什么幺蛾子?”孟晓荷觉得在他要去当男皇后面前,什么都算不上事了。 “阿玄怀了我的孩子。” 话音一落,孟晓荷两眼翻白差点晕了,祝颂赶紧拉住了她,“娘,娘。” 孟晓荷掐着自己人中坐了起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他是男的他怎么能怀孩子?” 祝颂道:“梨秋桐不是号称鬼谷神医嘛。” “号称鬼谷神医又不是真的神医。” 祝颂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只能说道:“可事实就是这样,阿玄之前身体很差,梨秋桐给他用了许多药,改变了他的体质,就怀上了。” 孟晓荷十分震惊,又难以置信,“该不会是他们合起来哄你的吧。” 祝颂道:“都当皇帝了,他不可能用这种事来骗我,而且孩子总要出生的,怎么骗?” “不行了不行了,你让我缓缓。”孟晓荷捂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那陛下现在情况怎么样?难不难受?” 祝颂想着温奉玄的状态,犹豫着回道:“应该不咋难受吧,我看他还挺适应的。” 孟晓荷又问道:“孩子多大了?” “不大,才一个月。” 孟晓荷的态度当即就变了,“那还没到难受的时候。你赶紧去陪陛下吧,没事就别回来了,他一个人待着多孤单。我想想要给他准备什么,哎呀哎呀,我都乱了。” 祝颂道:“你不用准备。” 孟晓荷赶他,“你怎么还不走?仔细陪着陛下,可千万不能磕了碰了的,吃的也要精细。” 祝颂嘀咕道:“没那么夸张吧。” “赶紧去。”孟晓荷不仅赶他,还说他,“你哪有当爹的样子,人家怀孕多辛苦啊。” “是是是,知道了。”祝颂背着他的行李走了。没走两步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又折回来了。 第74章 双宿8 孟晓荷见他又回来了, 问道:“又怎么了?” 祝颂道:“我突然想起来,云清来我们家这么久了,既然咱们认了他就应该把他的身份公诸于众。” 之前整理从贤王府查抄的试药记录时, 祝颂看见了夏云清的名字,上面的信息很多,祝颂便依据信息让人查了夏云清的背景。 夏云清二十一岁,北漠小荔县人士。十四岁时通过县试,十五岁通过府试, 十六岁通过院试, 十九岁以北漠第一名通过乡试, 但在乡试返程的途中被玉灵门掳走。他的父母在外出寻找时被玉灵门的人杀死的,他的几个兄弟姐妹都被玉灵门带走了。 衙役去小荔县走访得知, 夏云清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名叫郁无声, 在夏云清被玉灵门掳走的那年他就留书出走了, 自此在没有回过家。 消息传到祝颂这儿,祝颂让人查了夏云清的兄弟姐妹,但没有查到,估计都死了。 玉灵门炼的药毒性很强, 能吃下药活下来的百不存十,即便活下来也会变成吃人的怪物。 孟晓荷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当场就答应了, “行,过几天我就让你爹把他上到我们族谱上去。改叫祝云清。” 祝颂道:“行, 那我走了。” 孟晓荷喊住了他, “哦,等等,云清昨日做的米糕挺好吃的, 你带些回去给陛下尝尝。” “哦。” 孟晓荷给祝颂装了满满一食盒,“云清的手艺真不比御厨差,陛下肯定会喜欢的。” 之前温奉玄在祝府住过一段时间,孟晓荷特意观察过。 说起来祝颂跟温奉玄相识还不到一年,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口味,听孟晓荷这么说也应了,“行。” 祝颂带着小小的包裹和大大的食盒离开了祝府,走到半道上被人给拦下来了。 还是个熟人,薛彩宁。 祝颂心里不想去,但现在薛彩宁是公主,他也不好拒绝,便赴了约。 跟着丫鬟来到天悦客栈二楼,祝颂见到了薛彩宁,“臣见过和颐公主。” 薛彩宁赶紧虚扶了一把,“祝大人客气,快请坐。” 祝颂道:“臣还有事,公主有话直说便是。” 薛彩宁知道他忙,也没有过多的客气,直接说道:“在冀州时,大人曾答应我愿与我作伴,大人可还认?” 祝颂连忙道:“公主误会了,昔日臣与公主立场不同,言辞多有不妥,还请公主见谅。臣心中已有爱慕之人,亲事都已经定下了,若公主肯赏脸来喝杯喜酒,臣荣幸之至。” 薛彩宁道:“大人何必哄我,你有没有定亲你我心知肚明,大人是否嫌我过往不清白?” 祝颂道:“臣不敢欺瞒公主,臣确心有所属,公主盛情臣不敢当。臣还有事就不耽误公主了。” 祝颂说完转身就要走,薛彩宁强势了拦住了他,“祝颂,我已经跟陛下说了我心悦你,他也答应要赐婚了,这个亲你不结也得结。” 薛彩宁不客气,祝颂也不跟她客气了,“公主大概不知,我前几日破获了一桩大案,陛下赐了我好几块免死金牌。 薛彩宁道:“那又怎么样?” 祝颂耐着性子与她解释:“那就代表着即便陛下赐婚,只要我不想结,这个婚就结不成。” 薛彩宁伸手拉了祝颂的袖子,“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公主自重。”祝颂皱了眉,狠狠的一拂袖大步离开了天悦客栈。 祝颂越走越生气,果然他就不该来的。 这么一耽搁,祝颂进宫时都已经是中午了,来到养心殿,温奉玄拿了一本游记在看,听到声音抬头看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祝大人今日佳人有约,我还以为不来了呢?” 情势不对,祝颂连忙叹起气来,“哎,说起来我也是命苦,夫人要把我许给别人,找到我要我负责呢。” 温奉玄闻言当即就皱了眉,“她找你是为了这事?” 祝颂见他生气,连忙快步过去安抚他道:“总共就说了几句话,我严词拒绝了。” 但随着祝颂的走近,温奉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还拉你了?” 祝颂感到很惊诧,这都能知道?连忙解释道:“我要走,她就拉了我袖子一下,不过我马上就甩开了。” 温奉玄甩开他的袖子,“一股脂粉味。” 祝颂二话不说就将外衣脱了扔远,“不穿了。”说罢转了话题,“我娘让给你带的糕点,尝尝喜不喜欢。” 祝颂打开盖子,将里头七七八八的糕点端了出来,温奉玄靠在椅子上,看着他问道:“你跟你娘说了?” 祝颂点头,“嗯。” 温奉玄垂下眼眸,看着有些落寞,“那她很担心吧?” 见他失落,祝颂捏了捏他的脸,语气轻松的说道:“没有,我娘可喜欢你了。你不知道,我娘最喜欢长得漂亮的美人了,我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说要你回去多住一段时间,被我给否了。” 温奉玄被他的话哄得明显的开心了,“为什么?” 祝颂道:“阿玄可是皇上,哪能随便跟我回家。” 温奉玄嘴角抿着笑,有些向往的说道:“那赶紧把小家伙养大,把事情都交给他,咱们想去哪就去哪儿。” 祝颂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那你多吃点,我娘说了怀孕一定要多吃大人孩子才会好。” 温奉玄惊诧,“你把孩子的事也说了?” 祝颂点头,“说了啊,我娘可担心你了。” 温奉玄犹豫着说道:“她..不会觉得我..” 祝颂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阻了他的话,“没有,我娘巴不得呢,这么漂亮的小公子给我生孩子,孩子指不定多漂亮,也算是改善我们祝家的整体形象了。” 听了他的话后温奉玄的担心荡然无存,他自在的靠在祝颂的胸膛上,“祝颂,你家人真好。” 若是换位而论,温奉玄想,他一定做不到这么快接受这么离奇的事。 祝颂道:“是我们的家人。” 温奉玄抬头眸光闪亮,“要不,我打开国库让咱爹去选吧,要什么拿什么。” 祝颂赶紧阻止了他,“不用,他改邪归正了。” 第122章 温奉玄道:“可我不做点什么,总觉的过意不去。” 祝颂道:“你能跟我在一起,也算是解决了祝家的老大难问题了。” 温奉玄明白他的意思,“幸好祝大人眼高于顶,不然哪有我的事。” 祝颂笑道:“就是后悔没有早些去找你。” “现在也不晚。” 祝颂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中午吃的什么?” 温奉玄歪了歪头,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脖子上细细嗅着,“等你回来,还没吃。”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吃午饭?”祝颂提高了音量,温奉玄反正有理,“都怪你不早点回来。” “是我错了,那你也不能等我就不吃饭啊。”祝颂赶紧让人上了饭菜,等待的间隙拿了一块米糕递到温奉玄嘴边,“吃点心垫垫。” 温奉玄咬了一口,表情有些凝滞,祝颂问道:“不喜欢?” 温奉玄道:“恰恰相反。” 果然如孟晓荷说的那样,温奉玄很喜欢夏云清做的点心,一顿午饭宫里的饭一口都没吃,却把祝颂带来的点心全吃完了。 吃完了饭温奉玄就犯起困来,祝颂陪着他睡了午觉,温奉玄便去勤政殿接见大臣了。 祝颂闲着无事,便去找梨秋桐问了怀孕的注意事项,去之前让谢宁渊派人去祝府多带些点心进宫来。 谢宁渊不放心亲自去的,结果直接把夏云清带进宫来了。 “哥。” 祝颂见他有些讶异,“你怎么进宫来了?” 夏云清回道:“娘说让我进宫来照顾陛下饮食呢。” 祝颂点了头,夏云清也没有与他多说,“天快黑了,我要去做晚饭了,不知道陛下今天有没有想吃的菜啊?” 祝颂道:“没听他说。” 夏云清应声,“哦,那我按着娘的叮嘱看着做吧。” “行。” 夏云清看向谢宁渊,“劳你带我去厨房。” 谢宁渊道:“这边请。” “哥我走了。” “嗯。” 夏云清走了,祝颂又与梨秋桐说了会儿话,总管太监便来说:“祝大人,陛下谈完事了。” 祝颂应了声,梨秋桐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哦。” 祝颂去了勤政殿,“陛下。” 温奉玄一见他就笑了,站起来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养心殿。” 祝颂刚拉上,总管太监便进来说:“陛下,和颐公主求见。” 温奉玄皱了眉,祝颂松开了他的手,“我回避。” 温奉玄拉住了他的手,“不用,喊她进来。” “是。” 很快薛彩宁就进来了,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时瞪大了双眼,之前她在冀州什么都见过,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她没想到祝颂竟然和温奉玄在一起了,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温奉玄问道:“何事见朕?” 温奉玄语气不好,薛彩宁心虚的回道:“没..没事了。” 温奉玄脸色平静,语气微沉,“按皇族规矩,公主年满十八自该出宫建府。扬州风水养人,公主府便建到扬州去吧。” 这意思很明显了,薛彩宁从来就害怕温奉玄,此时她也不敢说不去,应了一声后便离开了。 “走,回去吃饭。” 一回到养心殿刚坐下,宫女就端菜上来了。温奉玄看着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菜色,问道:“今日的菜谁做的?” 祝颂回道:“祝云清,知道你喜欢他做的菜,娘就让他进宫来了,打算照顾你直到足月。” 温奉玄略微讶异,“祝云清?” 祝颂点头,“记入祝家的族谱了,真真切切是我弟弟了。” 温奉玄抿唇,“你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祝颂笑着说道:“娘很喜欢他的,不勉强。” 温奉玄略一沉吟,又道:“你去问问他以后想做什么。” 祝颂猜测道:“他以前是秀才,我猜还是想入仕吧” 温奉玄道:“那就参加明年的科考,你问问他想去哪部。” “行,我等会就去问他,先吃饭吧。” “嗯。” 今天晚上温奉玄破天荒地的吃了两碗饭,吃撑了祝颂陪着他在屋中走来走去的消食,闲聊间温奉玄说起一事,“今日顾怀予上书说自请去各地巡查吏治。” 祝颂很惊讶,“啊?有这事?” 温奉玄道:“折子是今天才递上来的,你不知道?” 祝颂摇头,“完全没有听他说起过,明天我去问问他。” 温奉玄道:“嗯。” 温奉玄走了一会儿就累了,他近日越发疲懒了,动不动就犯困,是完全不能抑制的那种困,眼睛一闭就要睡过去,他打了个呵欠,“我困了。” 祝颂道:“梨秋桐说这是正常的,困了就睡。” “嗯。” 温奉玄真是困极了,躺床上两句话都没说完就睡着了,祝颂陪着他睡,但现在实在太早了,祝颂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开始还记着梨秋桐的话不去闹温奉玄,但后来实在太无聊了,便忍不住去摸温奉玄的脸。 宫灯昏暗,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挺翘的鼻尖像远山之巅,祝颂凑过去,成熟的桃子香气的越发浓郁了,祝颂很好奇,这味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于是他在温奉玄身上不停的嗅,从脖颈一直嗅到了腰腹。 “痒~”温奉玄呓语了一声,伸手推他,但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手上根本没有力,作用在祝颂身上像是挠痒痒,祝颂趁机在他手中亲了一下,温奉玄没动,又睡着了。祝颂继续往下嗅去,大概是碰到了哪里,温奉玄一把就抓住了他。 “不行~”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听着旖旎又勾人,祝颂从被子里钻出来,为自己正名,“我没想那事。” 温奉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转头朝向他,“那你在干嘛。” 祝颂实话实说,“我好奇你身上的桃香从哪里来的。” “哪有什么桃香。” 温奉玄的声音越发黏糊了,身体往祝颂身上凑过来,直至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 祝颂有些讶异,“你自己闻不到?” 但温奉玄没有回他,他又睡着了。祝颂也不好在闹他了,抱着他直至睡去。 头一天睡得太早,第二天梨秋桐还没有来喊,祝颂就醒了,但温奉玄还没有醒,他怕吵到他也没有动,没过一会儿梨秋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其实这不是梨秋桐的活,但现在每天早晚梨秋桐都要给温奉玄把脉,所以便将这活给揽过去了。 梨秋桐的声音不大,温奉玄还没有醒,祝颂便轻轻的推了推他,“阿玄,阿玄。” 温奉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明显还没睡醒,“天亮了?” 祝颂还没有回答,梨秋桐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温奉玄眯着眼睛坐了起来,“进来。” 祝颂帮温奉玄穿好衣服,梨秋桐进来给他把了脉,没什么问题,温奉玄便在谢宁渊的护送下上早朝去了。 祝颂对温奉玄的状态有些不放心,问了梨秋桐,“前天都不这样,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困了?” 梨秋桐道:“之前是饿着了,昨天吃饱了自然就犯困,陛下身体虚弱,多吃多睡是好的。” 祝颂还是担心,“国事繁忙,他能撑下来吗?” 梨秋桐道:“放心吧,陛下比你想的要坚强多了。” 祝颂道:“我是怕他太辛苦。” 这话梨秋桐要接的话可就难听了,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所以祝颂也没有在多说,刚好祝云清过来,“哥,陛下早上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 “好像没有吧。”祝颂不确定的说着,说话间看向了梨秋桐,梨秋桐摆手,“可别看我,我一向不管这些。” 祝云清点头道:“那我看着准备。” 梨秋桐有事先走了,祝颂想起昨天的事趁机问了祝云清,“云清,你有想过以后想干什么吗?” 祝云清想了一下后回道:“想做个大厨。” 祝颂十分惊讶,“为什么?” 祝云清道:“不知道,就是想,大概在我失忆那段时间吃得不好吧。” 祝颂默了一瞬,“我还以为你会想从仕。” 祝云清回道:“可能以前想过吧,不过我现在只想做个平凡的厨子。” 祝颂不想让气氛这么沉重,便道:“你要是做厨子可不是普通的厨子,得是御厨。” 祝云清笑道:“那我更要好好表现了,争取让陛下把我留下来。” 祝颂道:“不用争取,你的厨艺陛下很满意。” 祝云清道:“陛下满意就好,哥,我去做早饭了。” “嗯。” 祝云清去了御膳房,祝颂也去了大理寺,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弄清楚。 祝颂来到大理寺的时候,顾怀予也刚刚到,看到祝颂远远就跟他打招呼,“哟,来啦。” 第123章 顾怀予的语气轻松,但祝颂半点也不松快,他快步走到顾怀予身边,问道:“你为什么要离京?” “你知道啦?”顾怀予先是问了一句,随即解释道,“在京城待久了,想出去转转。要不了多久,年前也就回来了。” 祝颂见他认真,“你真想去?” 顾怀予点头,“我不会拿正事开玩笑的。” 祝颂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顾怀予道:“越快越好吧。” 真的很不对劲,祝颂皱着眉,“顾二,你老实跟我说,到底为什么要离京?这么多年你从没想过要出去转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怀予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我娘给我定了一门亲,我实在不愿娶不喜欢的人,所以想出去躲躲,所以,你让陛下赶紧给我批了,让我早些走。” 祝颂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就为了这事?” 顾怀予反问道:“这还不够吗?” “够了。” 于是当天温奉玄就同意了顾怀予的请求,赐了尚方宝剑和金牌后命他尽快离京。 顾怀予也没有磨蹭,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他带的人不多,只有十个近侍。 走得太急,只有祝颂和瞿洲白来送他,三人在城外十里亭告别。 瞿洲白一脸不舍,“我也想去,要不你等等我,我跟皇上说了咱们一起走。” 顾怀予说他,“你以为是去赶集啊,想去就去,我是去办正事的。” 瞿洲白唉声叹气,“顾二,我真舍不得你。” 祝颂连忙制止了他,“诶,他就出京巡查,一年半载就回来了,你别说的好像他外调了一样。” 瞿洲白道:“自从我们几个认识,就没分开过这么久。” 顾怀予道:“长大了总不能还跟小时候一样。行了,我走了。” 三人互相抱了抱,顾怀予就上马走了,瞿洲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气,小声呢喃道:“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这个问题祝颂回答不了,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啦,回去上值了。” 瞿洲白转头看了祝颂,垂下眼眸自我安慰道:“一年,最多一年顾二就回来了。” 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顾怀予此去,竟然足足过了三年才回京,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祝颂刚刚回宫,看见温奉玄坐着盯着面前的南海鲛珠,模样有些认真。 祝颂笑着走过去,“喜欢吧?” 温奉玄头也没抬,直接回道:“不喜欢。” 祝颂笑意更深了,“不喜欢看这么起劲?” 听了他的话温奉玄这才抬头看向他,“因为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了这么个烂东西,那么拼命。” 祝颂回道:“那不是你想要吗?” 温奉玄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了?” 祝颂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温瞻拿出来的时候,你一直盯着看。” 温奉玄有些没好气的回道:“那种时候不看它看你啊?” 祝颂理所当然,“我就在看你啊。” 温奉玄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祝颂察觉他心情不好,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不开心啊?” 温奉玄顺势靠在他身上,与他说道:“跟我去见我舅舅。” 祝颂问道:“是.国师?” 温奉玄点了头,“是,他昨日来说事情已了,他该回乡了。你与我一道去送送他吧。” 祝颂见温奉玄心情低落,也没有过多的问及此事,只是默默的跟着他一道去了国师府。 国师府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常年大门紧闭,几乎无人进出,之前祝颂有段时间对国师府很好奇,但蹲了好久,实在没找到能混进去的方法,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被请进去。 与想象中的威严肃穆完全不一样,国师完全就是乡村一隅,除了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石板路,其余全是泥地,看起来刚刚翻过地,似乎要播种了。一排青翠的竹子挡住了高高的院墙,池塘里鱼儿在翻涌,时不时跳起来又落下去,发出‘啵’的水声,水波一圈一圈的荡开。 第75章 双宿9 到了这里, 祝颂才知道原来国师府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先太后陈明萝的哥哥陈霄,另外一个是鬼谷神医梨秋桐的师傅张褚。 当年陈明萝已经订了婚, 可先皇却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带回宫中,自此陈明萝郁郁寡欢,多次轻生。即便后来她怀了身孕,也从未想过要留在宫中,所以在陈霄费尽心力给她递了信时, 她毫不犹豫的就去了相国寺想与他走。 可是天不遂人愿, 他们的事被先皇撞破, 陈霄被先皇下令扔下悬崖,幸好遇到了在崖下苦修的张褚。 张褚不仅救了他, 还遵循他的意愿将他的模样改头换面变成了陈明萝的样子。 陈霄报仇心切, 张褚便陪他。 张褚医术高超, 人脉颇广,顺利的以巫师身份接近了先皇,他让先皇见了一次陈霄所扮的陈明萝,就被封为了国师。 陈霄本想杀了先皇, 可又不想将张褚扯进来,慢慢的竟然越来越偏离初心了。 祝颂察觉温奉玄与陈霄并不是熟稔,便也没有多话, 只静静的听着。温奉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应了陈霄离京的请求。 从国师府出来上了马车, 祝颂这才将温奉玄搂在怀里, 安慰他道:“要是想他咱们随时可以回去看他,或者召他进京啊。” 温奉玄摇了摇头,“不是, 我来见他只是想看看我娘长什么样。” 这话不对吧。祝颂皱了眉,“你之前没有见过他?” 温奉玄应声,“嗯,在我十六岁之前,我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舅舅。” 祝颂很诧异,“这.怎么可能呢?”随即又意识到若是国师之前能帮衬一二,温奉玄幼时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惨,一时之间他对陈霄的好感消失殆尽。 “不过他帮了我很多,梨秋桐和谢宁渊是他送来的,悬音阁也是他一手培养的。大概,他既恨我父皇,也恨我吧,可我偏偏又长得像我娘。” 温奉玄的语气越发的低沉,他靠在祝颂的胸膛上,精神都有些萎靡了。祝颂抱着他的肩膀,朗声道:“走,咱们回家去,让娘给你做一桌子好菜,保准你吃得开心,什么烦恼都没了。” 温奉玄拒绝了他,“不行。” “那行,不想去就不去。” 温奉玄见他误会了,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带怎么好去?” 祝颂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拍板,“你回自己家,带什么东西啊。走,回家瞧瞧去,你的房间娘都还给你打理着等你回去住呢。” 温奉玄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但心里到底还是向往的。 “好。” 随着他的应声马车的声音也越来越远,随后慢慢的消失在了热闹的街市中。 到了祝府,两人一进门家丁们就赶紧迎了过来,热络的行礼,“小的参见陛下。” 温奉玄点了头,祝颂问道:“我娘呢?” 家丁们互相看了一下,有的说:“在后院做玩具吧。”有的说,“可我刚才还看到夫人在厨房做点心啊。”还有的说,“是吗,不是在绣花吗?” 七嘴八舌的,一时也不知道孟晓荷到底在干嘛,祝颂一时有些无奈,“行了,我们自己去找,该干嘛干嘛去。” 家丁热切的问道:“陛下喝什么茶啊?” 梨秋桐千叮万嘱怀孕不能喝茶,祝颂赶紧制止了他们的热情,“别管了,下去吧。” “哦。”家丁们不大情愿的应了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祝颂道:“咱们去后院瞧瞧去。” 温奉玄自然没有异议,“好。” 两人就往后院而去,路上温奉玄开玩笑的说道:“你家的家丁很有想法嘛,怎么祝大人胆子这么小啊?” 祝颂知道他在说刚才家丁们想给他泡茶的事,笑着解释道:“陛下亲临,他们想亲近乃人之常情,别说他们,连我也忍不住想亲近。” 到底是在祝府,温奉玄听着他如此露骨的话,温奉玄微微红了耳尖,伸手轻推了他一把,“大天白日的说什么呢。” 祝颂自然的回道:“当然是说我心中所想了。” 温奉玄看了他一眼,快步往前走了。祝颂难得见温奉玄脸皮这么薄的时候,觉得特别有意思,快步就追了上前,“好陛下,你等等我呀。” 他说话声音大,温奉玄回头瞪了他一眼,祝颂顺利的追到了人,自然的扶住了他的手,“好了好了,我错了,别走这么快,要是我娘看见了估计要吓死的。”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一落就见孟晓荷跑着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她跑得太急,声音还有些喘,在看到温奉玄的时候面露欣喜,“我就说听到祝颂在喊陛下,我还以为出现幻觉了。” 祝颂笑她,“想我们想出幻觉来了?” 孟晓荷说他,“谁想你了?” 孟晓荷说着走上前来,福身就要行礼,温奉玄赶紧扶住了她,“夫人不必拘礼,今日本就是我无约前来打扰,夫人莫见怪才是。” 第124章 这话客气得孟晓荷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瞟了祝颂两眼,这才说道:“陛下太客气了,陛下能光临,蓬荜生辉。” 祝颂听着两人的客气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孟晓荷瞪他,“笑什么,没个样子。” “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客气啦。”祝颂一手挽了一个,随口问了孟晓荷,“你最近很忙啊,他们都不知道你人在哪儿。” 孟晓荷支支吾吾的回道:“也还行吧。” 祝颂道:“得了吧,你之前不是说要给阿玄准备东西吗?准备好了吗?” 孟晓荷暗自拐了祝颂。 祝颂放开了他,双手抱住了温奉玄的手臂,夸张的说道:“哎哟,没准备好就没准备好嘛,拐我干什么。” 孟晓荷看向了温奉玄,解释道:“其实,我不知道陛下差什么,就..” 温奉玄连忙道:“我什么都不缺的,您别听祝颂胡说。” 祝颂问她,“你在后院干嘛呢?” 孟晓荷回道:“把你们之前的玩具拿出来看看。” 祝颂不理解,“玩具有什么好看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后院,院子里放着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小玩意,在桌子旁边还有一口大箱子,箱子里还是玩具,旁边还放了些大件的玩具,像什么木马、小车之类的。 温奉玄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拨浪鼓摇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余韵悠长,他微微扬起了嘴角。 真好,祝颂小时候有这么多玩具。 祝颂站在他身边,侧头看他,见他嘴角的笑意带着苦涩,便想起他小时候过得艰苦,必然是没有玩过这些小孩子玩意的。 “喜欢咱们就全部带回去,玩个够,我陪你玩。” 孟晓荷道:“这些都旧了,我准备照着样子重新做过在送给陛下的。” 祝颂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木雕小老虎,“还很好嘛,干嘛要全部做新的。” 孟晓荷道:“这些大都是你二叔做的,我想和你爹两个亲自做。” 祝颂不太信,“你跟爹还会做这些?” 孟晓荷道:“我怎么不会做?” 祝颂道:“我小时候你从来没见你做过。” 孟晓荷回道:“你小时候你二叔做了那么多,玩都玩不过来,在做来还不是吃灰。” 祝颂道:“二叔以后肯定也会做的,多了还不是吃灰。” 孟晓荷道:“吃灰我也愿意。” 祝颂无话可说了,“样子你让二叔给吧,这些我们先拿去玩着。” 温奉玄道:“不用不用,我不玩。” 祝颂道:“我想玩,都十几年没玩了,咱们拿着吧。” 温奉玄侧头看了祝颂一眼,抿着唇笑了笑,“那好吧。” 孟晓荷连忙招呼家丁,“来,把这些全都收起来,放马车上去。” 家丁来收拾,温奉玄见状就要把拨浪鼓放回桌子上,祝颂接了过来,“拿着吧。” 孟晓荷道:“你们随便逛逛,我去做饭去。” 祝颂十分惊讶,“你要做饭?” 孟晓荷道:“那怎么了?” 祝颂想起在羚羊县吃孟晓荷饭的那段时间,实在不想让温奉玄也受同样的苦,赶紧劝道:“娘,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去做吧。” 孟晓荷一听就知道他在剜酸自己,连忙道:“最近我已经苦学了厨艺,我还请了一个苏州的大厨当老师呢。” 祝颂问道:“大厨呢?” 孟晓荷回道:“他同乡的儿子这两天成亲,忙完了就过来。” 祝颂点了头,“哦,意思还没学。” 孟晓荷深吸了一口气,“那行吧,等我学了在做给陛下吃。” 祝颂笑,“万一陛下不喜欢吃苏州菜呢?” 孟晓荷闻言与温奉玄说道:“之前陛下去苏州休养,可喜欢苏州菜?” 可她不知道温奉玄根本没去苏州,现在被他这么一问,温奉玄一时间有些卡壳,随即才道:“挺喜欢的,不过夫人不必为了我学,云清的菜就挺好的。” 待了一会儿了,见温奉玄没有最开始那么疏离了,孟晓荷这才说了起来,“之前我盘算着给陛下准备些东西聊表心意,但思来想去又不知道陛下缺什么,就打算备些将来能用上的。” 祝颂这时候接了话,“就那些玩具?” 孟晓荷道:“除了玩具,我还准备做些小衣服,小鞋子。我还准备去买些凤凰蛋回来孵小鸡,就养在府里。我听你张姨说凤凰鸡比一般的鸡更补,自己养着吃也方便。” 祝颂对这种说法不大赞同,“哪里养的吃也方便啊。” 孟晓荷瞪了他一眼,祝颂知道她心意已决,“行行行,你养你养,多养些,我也要吃。” 孟晓荷这才笑了,“那陛下随意,我现在做饭了。” “你真要做饭?” 孟晓荷又看了他一眼。 “去去去。” 孟晓荷这才匆匆走了,祝颂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 温奉玄跟着他看过去,低声说道:“还是不该来的,太麻烦了。” 祝颂凑过去挨着他,“不麻烦,娘就愁一腔热血没出撒呢。”说罢又问道,“要不要去房间里坐会儿?” “嗯。” 两人去了风雅院,路上祝颂闲聊,“果然还是隔辈亲,我记不得我小时候是怎么样了,但祝凌野祝凌望才出生那几年,我娘巴不得让乳母把两人带回去养。” 温奉玄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祝颂笑道:“估计带我带腻了。” 温奉玄戏谑道:“看不出来祝大人现在这么沉稳,小时候这么闹腾呢。” 祝颂想起幼时的事笑了笑,不由得又想起温奉玄小时候,可越想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将拨浪鼓放在他手中,“要是我小时候去过长秋宫就好了。” 温奉玄将拨浪鼓握住手中,他垂眸看着轻微摇晃的鼓珠,呢喃道:“现在也不晚。” 听到他的话,祝颂的心就更酸楚了,他明知道过去不可追,可难免遗憾。他幼时沾顾怀予的光,常跟着侯夫人去宫中玩,他不是不知道长秋宫里住了个病弱皇子,可他就是一次也没有想起要溜过去看看。 就是因为能做却没做,所以现在回想起来才会那么遗憾。 温奉玄拍了他的肩膀,玩笑道:“祝大人这么心疼我,要不我变小去让祝大人弥补遗憾。” 祝颂的心绪因为他的玩笑话变得好了,“那算了,我还是更珍惜现在。” 来到风雅院,两人在之前温奉玄住的房间转了一圈,一切还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祝颂就说:“看吧,我就说娘一直等你回来住呢。” 温奉玄笑着戳穿他,“祝大人,难道我走的时候夫人就知道我们俩会在一起?” 祝颂实诚的回道:“不知道,可是娘很喜欢你。” 这倒是让温奉玄有些讶异,因为之前他在祝府的时候,并不觉得祝夫人对他有什么特别的。 “哦?” 祝颂笑道:“娘觉得你长得好看。” 温奉玄笑着回道:“原来祝大人是像祝夫人。” “还行。”屋里也没什么好玩的,祝颂想了想,便道,“想不想吃红豆饼?我给你做去。” 温奉玄闲着也无趣,便答应了,“一起去吧。” 两人一起往厨房而去,路上祝颂说:“要是娘知道你进厨房了,肯定要骂我的。” 温奉玄道:“为了不让祝大人挨骂,我就不进去了。” “那臣可要好好谢谢陛下了。”祝颂笑意盈盈的,肉眼可见的心情非常好。 温奉玄拐了他一下,祝颂当即笑得更大声了。 来到厨房,孟晓荷正在厨房里忙着,听到外面的人在行礼,连忙出来看,看到祝颂和温奉玄朝厨房走来,还以为他们不放心她做饭,还说道:“我现在会做饭了。” 祝颂道:“我来做红豆饼。” 孟晓荷道:“红豆饼我也会做,你陪着陛下去。” 温奉玄顺口接了话,“我来帮忙。” 孟晓荷急得差点跳起来,“那怎么行?”说着推着祝颂,“你陪着陛下去府里转转啊。” 祝颂道:“府里没啥好转的。你不用管我们了,去忙吧。” 孟晓荷看了温奉玄,温奉玄朝她温和的笑了笑,孟晓荷知道说不动他们,“行,但是厨房湿滑,东西又多,一定不能让陛下进来。” 祝颂满口应承,“我知道我知道。” 祝府七十几口人,厨房也大,孟晓荷叮嘱完就转到另外一边去了,祝颂回头看向温奉玄,“要不要椅子?” 温奉玄回道:“不用,我在门口偷师。” 祝颂笑了,“那你可找对人了,我做红豆饼的功夫可是一流。” 这话祝颂没有夸大其词,他做红豆饼是府里最好的厨房教的,做出来给府里人试吃的时候,大家都说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第125章 祝颂在厨房有条不紊的和面,温奉玄就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挽起的袖子,微弯的腰,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看着祝颂手下揉搓的面团,明明还是生面团,可他好似已经闻到了红豆饼的香气,嘴里泛起香甜。横穿他整个童年的红豆饼,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吃到了。 春天暖黄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色,阳光下发丝都在发光,祝颂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虽然常被美人震撼,但现在他还是看呆了。 看着祝颂呆愣的模样,温奉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抬脚走进厨房,在他面前站定,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祝大人,口水流出来了。” 祝颂回神,下意识的用指腹擦过嘴角,干干净净的,他不由得失笑,“看来我确实像我娘。” 温奉玄笑了一声,“要帮忙吗?” 祝颂赶紧制止了他,“可别。” 温奉玄以为他担心被孟晓荷说,小声说道:“祝夫人不会看见的。” 祝颂抬手,“那也不行,站累了吧,我给你拿把椅子来。你要坐里面还是坐外面?” 温奉玄回道:“里面。” 祝颂叫家丁拿一把椅子过来,结果家丁拿成了躺椅,还是两个人抬过来的。祝颂正要训人,温奉玄开口解围,“躺着更好。” 祝颂这才说道:“放到厨房来。” 家丁们将躺椅放在厨房,祝颂朝两人扬了扬下巴,两人便离开了。 祝颂与温奉玄说道:“陛下先躺会儿,很快就好了。” “嗯。”温奉玄应了一声就躺了下去,躺椅摇摇晃晃的,吱吱的响,从前觉得吵人,现在倒觉得悦耳了。 祝颂的动作很快,面和好,摊开,铺上糖渍红豆。因为之前祝颂每天都做红豆饼,所以祝府的厨房一直都备着糖渍红豆。 将铺好糖渍红豆的面块卷起来,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面块就可以放到蒸笼里蒸了。上锅蒸了没一会儿红豆饼的香味就弥漫开来,一时间整个厨房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马上就要...”祝颂从灶台下抬头去看温奉玄,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侧着头靠在躺椅上,嘴角擒着满足的笑意。祝颂看得心软得不成样子,他快步出了门低声让家丁拿条厚毯子过来。 这次家丁没搞错了,很快就拿过来了。祝颂将厚厚的毛毯轻轻的盖到温奉玄的身上。温奉玄似乎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梦里的温奉玄又回到了小时候。 麽麽今天因为他没有吃青椒而拧了他的胳膊,小小的胳膊上全是淤青,他很难过又生气,所以趁麽麽午睡的时候溜出了长秋宫。 虽然他从来没有出过长秋宫,却很顺利走到了御花园,而那时梁皇正在御花园陪其他的皇子公主放纸鸢。 小小的温奉玄躲在花丛后面打量着梁皇,穿着明黄色的衣服,眼眸含笑的望着他的孩子们,看起来慈祥又温和。 没一会儿秦适东送来一碟红豆饼,梁皇端了过来,笑意盈盈的说:“今日御膳房新做的红豆饼,都来尝尝。” 身着华服的皇子公主们听到都跑了过来,他们跑得飞快,眉开眼笑,身姿轻盈,像一只只快乐的蝴蝶。 “我尝尝。”“我尝尝。” 新鲜出炉的红豆饼又甜又香,香气勾人,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拿到了,但碟子里还剩了一个。温奉玄看着被剩下的那个红豆饼,明明它与别的红豆饼一般无二,但就是被剩下了。 被剩下从来不是红豆饼的错。 温奉玄转身就跑了,他不在想亲近梁皇,也不在想要红豆饼了。 温奉玄跑着跑着跑累了,蹲在地上不停的喘气,耳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害怕得将头埋在胳膊里。 “嘿,你怎么蹲在这儿?”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听着有些奇怪。温奉玄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明亮的锦兰华服,眉目张扬,此刻因为看到他的脸而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温奉玄蓦地有些想哭,他撩起袖子露出青痕累累的胳膊,“她们打我。” 少年的眉头拧了起来,语气严厉,“谁打你,我给你报仇去。” 温奉玄红着眼眶摇头,“不用,我想回家。” 少年十分豪爽,“走,我送你回去。” “好。” 温奉玄站了起来,他站起来才跟少年蹲着一般高,瘦瘦小小的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少年转过身,“上来,我背你。” 温奉玄乖乖的趴在了他的背上,少年背着他往宫外走。一大一小,在宫道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路上少年开玩笑的问他,“这么相信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温奉玄回道:“你是我娘派来接我的小仙官。” 少年笑道:“才不是。” “那你是谁?” “不告诉你。” “没关系。” 温奉玄短短的小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 我知道的,你是祝颂呀! 爱意让血肉疯长,从此以后我真如你所愿,长乐久安,风禾尽起。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