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宿敌》 第1章 [现代情感] 《馋宿敌》作者:消失绿缇【完结】 简介: 摆在童安鱼面前的是三条信息—— [你家把他家搞破产了,你们是宿敌。] [你刚跟他谈了个恋爱,但他似乎对你用情不深。] [你应该立刻抽身,但又实在馋他^_^] 童安鱼:……(笑一下算了) 宿敌沉默,隐忍,野心家,脾气差,但很好亲。 然而东窗总有事发的一天。 他的哥们儿冷笑:“真是冤家路窄,阿叙还能放过她?” 童安鱼愁得发霉:“那必然不能啊!” 后来宿敌果然发达了,身价上百亿,携巨资归来。 同一场晚宴碰到,童安鱼好心对身旁的男伴说:“一会儿离我远点,林先生手段强硬,别殃及池鱼。” 男伴听话地躲远了。 林淮叙应酬过后,果然趁着夜色,将童安鱼堵在阳台,姿态闲适,目光幽邃。 童安鱼早已做好准备,于是昂首挺胸:“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我要是皱下眉头——” “好。”然后林淮叙放下香槟,捧着她的脸,呼吸深沉,吻得很凶。 童安鱼:o.o 男伴:…… 某次,童安鱼和林淮叙同时被邀请出席国际科技交流会。 主办方特意将他们分开八丈远,以防两人当场冲突。 好在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林淮叙登台演讲,两位青年才俊向童安鱼发出约会邀请。 台上的男人目光危险扫来,手指轻叩讲台,状若漫不经心:“童安鱼,帮老公拿下手机。” 嘴欠甜妹x腹黑冷哥 俩人都以为自己是追爱火葬场,实则馋对方馋得发疯:) *女主随母姓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破镜重圆 甜文 成长 轻松 主角:童安鱼 林淮叙 一句话简介:宿敌不想复仇只想恋爱 立意:人生海海,步履不停 第1章 宿敌回京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童安鱼正行驶在海区通往首都机场的快速路上,京市刮起大风,一道道预警短信弹出屏幕,紧接着大雨泼下,雨刷器勤快的像柄展平的扇。 车载电台主持人操着地道流利的粤语,正对湾区机遇和关税难题侃侃而谈。 谁料主播话锋一转,语调稍扬,唤醒昏昏欲睡的观众—— “插播一则有关petparty创始人林淮叙先生的小道新闻。” 男主播:“噢我知道,petparty有意开拓海外市场,他们ceo已经去新加坡选址了,估计用不了多久petparty就要开分公司了。” 童安鱼暗中祈祷,最好是。 新加坡的确是个好地方,很适合辐射全球市场,而且能够规避很多麻烦。 宿敌选择这里,非常十分特别的深谋远虑。 那么以后,他的工作重心就会是新加坡了。 童安鱼忽略越发闷涩的心口,开始罗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好处。 比如这说明他们大概率不会在公开活动中相遇,免去了很多尴尬。 比如他发展势头强劲,可能不会再在意多年前两家父辈那场干戈。 比如他早就忘了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初恋,更不屑浪费时间报复谁。 紧接着事情出现了转折,女主播神秘一笑,将流量密码拿捏:“不是,我们刚刚得知林先生今日离深抵京,或与经金中心商讨入驻事宜。” 童安鱼陡然一惊,手机不慎滑落座椅缝隙,心率也如过山车一样冲至高点,居高不下。 “怎么可能?”男主持问出了和她一样的问题。 “我们的信息来源百分之九十九准确哦,林先生此刻应该刚好下机。” 深港媒体爱追踪林淮叙的消息已经不是新闻,这个人的话题度向来居高不下,想来与他尤为强悍的敛财能力脱不开关系。 早在大学时他就自创了一款steam卡牌游戏,当年算是爆火,他转手卖了五百万,又投向了留学生意。 大学毕业后他出了国,在留学最红火的那两三年,他的公司估值达到五千万,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国际形势变化,他急流勇退,转而进军共享经济。 他回国时落脚在深港,共享经济做得如火如荼,但他突然再次高位脱手,让瞬间衰落的行业在他手里发挥最大价值。 他在路演现场分明谦和有礼,平易近人,完全看不出商业上雷厉风行的手段,但私下里偶尔的冷脸却仍让人压力倍增,甘愿顺服。 大概就是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场,让资本完全忘记他快入快出的捞钱做派,他们在他身上下高注,如赌徒般疯狂。 童安鱼依稀记得他与大学时有所不同,但人总是要变的,她完全理解,偶尔吐槽。 由于林淮叙年纪轻轻就成就不凡,好些湾区巨擘也对他青眼有加,牌桌上便提起他的终身大事。 几次佯装不懂的推拒后,林淮叙终于被暗示的烦了。 他很绅士,但这次拒绝得毫不留情:“女朋友会生气,我很难哄。” 仍有人不甘心:“没想到林先生对另一半这么耐心,我以为您是很强势的人。” 林淮叙云淡风轻地掸掉烟灰,不否认自己骨子里的强势:“没办法,谈太早。” 童安鱼猜那位女朋友应该是元晴。 从大学到现在,只有元晴一直跟在林淮叙身边,时至今日还拿着他公司的分红,想来应该已经晋升女朋友了。 由于太过理所当然,她并没有觉得十分郁闷,他们俩那段本就是场意外。 她唯独郁闷近些年宿敌飞升的速度,实在令人担忧。 林淮叙现在在做的生意,一个是立足海外市场的社交平台montemar(蒙特马尔),一个是着眼全球市场的petparty(宠物会)。 早在社交媒体发现宠物经济日渐繁荣前,他便已经入手了,眼光堪称精准毒辣。 petparty是一款以宠物为主的短视频平台,账号主体是各式各样的宠物,用户以宠物视角交友互动,分享日常,买卖商品,去年单大陆市场已经拥有7153w注册体量。 但别看他宠物生意做得如此成功,为他在官媒积攒好名声的,却是那款以环保为主题的montemar,这平台不仅扩大了中国海外影响力,还用老外的钱倒手治理了国内的沙漠,实在是功在千秋,无比熨帖上头的路线。 所以你看这个人,敛财敛得毫无顾忌,却也懂得给自己叠一层光明敞亮的护甲,简直滴水不漏。 心绪平静下来,童安鱼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不免暗暗自省。 她开始思考捡起手机的可能性,那是她新换的手机壳。 就在她犹豫再三想要歪身时,后方突然窜出一辆银黑巴博斯,破开雨帘超车上前,车轮带起风驰电掣的抓地声。 唰! 童安鱼匆忙将方向盘回正,轻点刹车,惊出一身冷汗。 那车实在是过分,大雨遮蔽了视线,他竟也不谨慎减速,反而横冲直撞,加速超车,像是霸道嚣张惯了。 童安鱼被激起了些火气,踩油门追了上去,同是银黑巴博斯,她想瞧瞧,这是哪家大人物。 但靠近一看车牌号,她不由愣住,对方是l0b07,和她这辆l0807只差一位,乍一看,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她熟悉的那几家,对方车开得太快,像是真有急事。 童安鱼看到了道路指示牌,她微动方向盘,与那辆车分道扬镳。 她今天是来接人的,是她妈妈闺蜜的儿子,比她要大十岁,和她亲哥也差不多。 两家向来交往密切,一会儿他们要聚餐。 此时季郁明还在比利时飞往京市的飞机上,不会立刻回她的消息。 童安鱼打转向灯驶入t3停车场方向,最后停在了c08区域。 季郁明应该是走贵宾通道,下机会快一些,童安鱼庆幸自己到的及时。 车停稳,她总算能埋头去找不知晃荡到哪儿去的手机,电台也恰好过完枯燥冗长的广告,切入正题。 “林先生在深港做的好棒,你说他怎么会想去京市的?” “生意做大,自然要挤核心圈子,最厉害的圈子都在京市嘛。” 有什么可挤的,圈子都是利益互换罢了,童安鱼边捞边想。 正这时,车门被人拉开了,一股低调沉香夹着雨寒气袭来,瞬间冲淡了车载香薰的味道。 一人坐上了车,后座微微一陷,存在感有些明显。 童安鱼想当然以为进来的是季郁明,因季郁明本就是沉默内敛的性格,这次前往比利时参加物理学界的研讨会,一连数日,想来疲惫不已。 “郁明哥你等等,我找手机,这个缝好窄。”童安鱼也没想着抬头,胳膊探进缝里,卖力的捞,手背被磨得通红。 车后座的人听到声音移来目光,没有说话,只有他身上的沉冷气息不断蔓延,愈演愈烈。 他沉眸看着埋身在方向盘下的童安鱼,半身裙因她别扭的姿势不断上滑,一截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裙摆快要扯到临界点。 第2章 他虚搭在窗沿的手臂不再放松,直至偏开目光。 电台里的讨论仍在继续—— “诶,你是否记得当年那场争端,林先生家里是如何破产?俗话说东山再起,碰碰大象喽。” “你是指司家噢?我觉得不会,司氏树大根深,爷爷辈就好厉害了。” “这些年有林先生不敢做的事吗?他是真狂真潇洒,不知他要多少钱,我都怕他哪天玩过火——” “欸,你胡乱说,当心你在petparty上的十万粉丝。” “林先生没有那么小气啦,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八卦他。” “为了我们的petparty账号,还是祝林先生抵京顺风顺水,梦想如愿吧。” ...... 在京市听到来自深港的粤语八卦,后座的人似乎也不意外,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静静听着,想看她何时发觉。 童安鱼摸到手机一角,两指夹住:“郁明哥,我想起以前看过的狗血小说,女主家让男主家破产,男主卧薪尝胆,复仇归来,让女主付出痛不欲生的代价,跟我和林淮叙还蛮像的哈。” 后座的人因这句话抬起眼来。 童安鱼终于捞出手机,有点奇怪季郁明的沉默,又笑问:“你说他回京市,不会真要报复我吧,想想还挺刺激——” 那人终于开口打断童安鱼的想象,却是与季郁明截然不同的磁沉嘲弄:“有多刺激?” “......” 车内的空气好像凝固了,童安鱼用五秒思索了一下,刚刚那声音好像不是幻听,而且还挺熟悉,似乎就是某位宿敌的。 “林——”童安鱼猛地挺身,不料后脑勺正撞在方向盘上,发出“咚”的一声,连车都为之一颤。 久别重逢,还没来得及交锋,她就痛苦地捂着脑袋,唰的红了眼眶,扑簌簌掉泪。 今日简直诸事不顺。 林淮叙:“......” 第2章 季郁明推着行李箱抵达停车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童安鱼蹲在驾驶位附近的下水道边,捂着脑袋,不时干呕,手里还攥着一瓶开好的矿泉水。 她身后的男人穿一身黑,西装上疑有呕吐的痕迹,像是扶人下车时不慎沾到的。 此刻他点燃一支烟,居高临下望着童安鱼,目光中有种阴晦不清的克制。 多亏童安鱼时常念叨,季郁明是认得林淮叙的,也知道两人曾经有过一段。 他想不通林淮叙为什么在这里,童安鱼又为什么突然干呕,他蹙眉上前,自然而然抚上童安鱼的脑袋,拂起她耳边的头发仔细检查:“小鱼,和他有关?” 童安鱼含着水说不出话,赶紧摆手,然后紧紧攥住季郁明的胳膊,生怕他和林淮叙起冲突。 林淮叙夹着烟打量季郁明。 眼前这人气质斯文,长相秀致,辨不出年纪,但总归不是等闲之辈,他胸前的领针来自国际应用物理学联合会,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刚出差归来。 司氏小公主在雨夜亲自接他回家,两人之间举止自然亲密,甚至可以毫无龃龉的谈论他这个前任。 林淮叙将还剩大半截的烟捻灭,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碎烟丝扑簌簌落干净,他才说:“疑似轻微脑震荡,带她去医院检查吧。” 说完,他抬手拨了个电话,语气有些严厉:“在哪儿?” 没几分钟,另一辆满载雨气的巴博斯驶过排排减速带,紧急刹停在c区,一位身材魁梧的司机跑下车来,他抬掌抹去国字脸上的汗珠,低头恭敬道:“抱歉林总,我刚才开去t2了,雨大没看清路牌。” 童安鱼呆呆望着这台刚赶到的巴博斯,她完全没想到会是林淮叙的车,所以车开的那么急,是来接林淮叙的,结果跑错了地方,才导致林淮叙错上她的车。 可是林淮叙怎么偏偏跟她买了一种车呢? 司机余光瞥到童安鱼那辆巴博斯,再看几人之间异样的氛围,立刻明白了什么,他叫苦不迭,心道这车居然和林总这台这么像,连车牌号都像。 林淮叙没说要不要计较,但总归面色不善。 他迈步向自己的车走去,没有再看童安鱼一眼,却听身后季郁明淡淡道:“大雨天很难打车,能否请林先生帮忙?” 季郁明刚坐了长途飞机,精神疲累的很,不敢开雨夜。 林淮叙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季郁明,落在童安鱼身上:“你们俩都是你开车?” 什么叫我们俩都我开车? 这就是我家车啊。 童安鱼吞下那口水刚准备说话,林淮叙就兀自牵起一抹笑:“也对,童小姐追人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苦都能吃。” 童安鱼微张着唇,眼睛瞪得溜圆。 她就算脑袋瓜子被磕了,也听出林淮叙是在嘲讽她。 她这人面对感情是挺主动的,也记得当初是她追的林淮叙,好像是追了一年。 怎么追的有点忘了,但细想,那么累那么久才能追到的人,大概就没有很喜欢她。 童安鱼扭开脸,捂着脑袋起身,打算回车里靠一会儿:“算了,郁明哥。” 当务之急是和宿敌保持距离。 “上车。” 林淮叙说完也不等童安鱼和季郁明反应,直截了当坐去了副驾,将后排留给那一对壁人。 司机帮忙开门,低声说:“林总,孔先生冯先生和元小姐还在梅府等您,元小姐已经点了几味您爱吃的小菜,刚跟我合了时间,说半小时走菜......” 季郁明已经扶着童安鱼走到了车边,听到林淮叙冷冰冰说:“去医院。” 童安鱼意外地看了林淮叙一眼,又被疼得立刻躬下身。 司机不敢再劝,也看出老板与那位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拉开车门等童安鱼坐好,才发动车驶向最近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车上没有繁复的装饰和浓郁的香薰,有的只是皮革的自然味道,林淮叙的西装与靠背融为一体,朦胧的光线与潮湿的空气恍惚让他有了点平易近人的柔和。 童安鱼偷偷瞥他,从线条优越的下颌,到高挺立体的鼻梁,再到浓墨重彩的眉眼。 模糊的记忆开始复苏,支离破碎的片段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记得她曾用指腹细细描摹过他的轮廓,端详过他意味深长的凤眼,然后在他浅眠时,屏息落下小心翼翼的偷吻。 有时会被发现,林淮叙就闭着眼,嘴角噙笑捏起她的后颈,将她拎到一边,就像拎一只鬼鬼祟祟的花猫。 她那时红着脸问他喜不喜欢,林淮叙就在沙发上懒洋洋翻个身,脸朝里侧,背对着她,不轻不重的低哼一声。 一晃七年。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林淮叙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恰好与童安鱼的视线碰了个正着,童安鱼来不及躲闪,蓦然睁大眼睛,两人就这么定定对视了几秒,童安鱼才慌忙挪开。 不好,宿敌目光不善,指不定酝酿着什么阴谋。 车开到了医院,童安鱼已经不恶心了,但后脑勺鼓了个大包,以防万一,还是要做检查。 导诊员扶童安鱼坐在椅子上,看向严肃且明显不熟的两位男士:“你们是患者的什么人?” 林淮叙瞥了一眼童安鱼,表情极为淡定:“前任和现任。” “???” “o.o” “......” 你疯了大哥? 谁告诉你的啊! 童安鱼尴尬得恨不得扒开大理石地砖,顺缝隙爬进去,现在的场面十分像她和两个男人纠缠不清,然后被打进了医院。 导诊看向他们仨的目光顿时精彩纷呈起来,但仍努力保持着专业素养,“那你们谁去挂个号,一会儿找医生开个检查。” 林淮叙这一招实在猝不及防,矜严沉稳如季郁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跟导诊解释无关重点的事情非常无聊,但他确实只是童安鱼的哥哥。 他低咳一声,最后权当没听到,仍认真补充道:“我们需要检查得全面一点,她情况特殊。” “以前在我们医院就诊过吗?” “嗯。”童安鱼活人微死。 不解释吧,显得她十分傻逼,解释吧,显得他们仨都很傻逼。 宿敌果然阴险狡诈,竟轻而易举陷她于不义。 “什么时候?” “......七年前。” ‘七’似乎是个格外敏感的数字,她说完林淮叙的表情就变得不太自然。 季郁明附身轻拍童安鱼绷紧的手臂,让她放松:“小鱼,别紧张。” “我还行。”童安鱼尽力放松。 林淮叙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寒气顺着毛孔滋滋往外冒。 “二位忙,我还有事。” “耽误林先生时间了。”季郁明没空解释有的没的,转身去挂号了。 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又变得有些粘稠,童安鱼盯着林淮叙西装上那块难看的呕吐痕迹,皱眉说:“你衣服,我会赔的。” 最好不要! 第3章 毕竟林淮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穿五十块钱衬衫的大学生了,肯定不稀罕来自宿敌的几两银钱。 他应该嘲弄的冷嗤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展示一下自己雄厚的财力,让童安鱼把那点打发叫花子的钱收起来。 “行,加个微信,我回去找找发票。”林淮叙说。 “......”宿敌节俭好评。 童安鱼捂着脑袋掏出手机,结果林淮叙拿着手机翻来翻去,像是把微信塞进哪个犄角旮旯找不到了。 她就等着,林淮叙就一直找,大有找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才三十岁,宿敌不会老花眼了吧? 季郁明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他挂完号回来了。 林淮叙刚好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当着季郁明的面,在童安鱼的镜头下一摆—— 叮! 提示音一响,微信上显示[您已经添加对方为好友]。 “换号了?”林淮叙淡声问。 “嗯,以前的丢了。” 童安鱼大学毕业去国外读博,旧手机在地铁上被偷了,连同手机里的一切都丢了。 海外找回微信特别麻烦,一连几次都不成功,她干脆放弃,又注册了个新的。 好在生活也没什么影响,陆陆续续把以前的朋友都加上了,除了林淮叙,那时候他俩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季郁明走到近前,看着二人的手机轻皱眉,林淮叙将手机收起来,毫无愧色。 一旁观摩修罗场的导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别有深意地打量童安鱼。 童安鱼:“......” 看来坐实她跟前任藕断丝连,给现任戴绿帽了。 童安鱼检查的时候林淮叙就离开了,很干脆利落,当她抬眼时,他就不见了。 半小时后她取得报告,显示大脑一切安好,暂时达不到轻微脑震荡的程度,可以回家修养,两周后还难受再来。 这时季郁明的语气才稍稍严厉:“还好没出大事。” 童安鱼拿好消肿的药,心有余悸:“对了郁明哥,你没告诉我爸妈和我哥吧?” 季郁明:“和他们说堵车,会很晚,他们应该已经吃过饭回家了。” 童安鱼松了一口气:“那我找人把车开回来。” 季郁明瞥一眼她的手机,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委婉建议:“小鱼,林淮叙这次回京目的不明,无论如何你得记得,他曾经放弃过你,放弃过你一次的人,还会放弃你第二次。” 童安鱼扭脸看他,很不可思议:“哪里目的不明了?他大概率是回来报复我家的,你看他瞅咱俩时冷冰冰的眼神!” “。”季郁明欲言又止,最终保持了沉默。 浓云渐散,冒着小雨回到车上,林淮叙将西服外套脱下来,甩手扔在了后座:“走吧。” 他的命令一如既往平静,但司机仍从沉闷的气压里感受到,他生气了。 或许,还有些不明显的嫉妒。 巴博斯开出医院,贴着限速向西城方向驶去。 模糊的树影在车窗勾成一幅连绵不绝的画,然后在十字路口悍然断裂,仓促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林淮叙按下了车窗。 他忍耐了许久,此刻才终于放松警惕,将指关节用力压向左侧肋骨,挨下潮雨夜一波波涌来的阵痛。 催促的电话不合时宜打来,林淮叙见是元晴,并没有接。 大约响了五声,铃声消失了。 司机佯装不知。 他是元晴为林淮叙聘的,看元晴事必躬亲的模样,他猜测那会是未来的林夫人,但今日林淮叙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让元小姐干等快一小时。 细细回想这位童小姐,不是那种妩媚的类型,反而气质独特,灵气逼人。 她皮肤像嫩蛋清,五官小巧精致,脸颊丰盈,下巴很可爱,尤其那双眼睛,黑亮明澈,透着股聪明劲儿。 林淮叙吞了两粒止痛片,才合上车窗,拿起手机拨了一则越洋电话。 等待了三十余秒,对面有些意外地接听了:“淮叙?稀罕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林淮叙直言不讳:“帮我个忙,问问国际应用物理学联合会有没有个叫作郁明的中国人,他是什么背景。” “干嘛突然关心我们物理学界的人?” 树影又浓又密地压了下来,林淮叙沉默了很长时间。 “夺他所爱。” “......我帮你打听一下,不过你也知道老外的效率低,估计得等一阵子。” “嗯。”几秒后又补充,“尽快。” 挂断电话,林淮叙用力攥紧五指,掌心那枚白色瓶盖已经被捂得很热。 第3章 七年前那场脑部手术后,童安鱼不可避免地遗忘了一些事情。 其实那场手术非常成功,但毕竟是神经上的问题,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医生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可能慢慢想起来,但要不断进行自主刺激。 童安鱼觉得麻烦,也就没为难自己。 所以关于林淮叙,她最终提取出三条关键信息—— [她家把他家搞破产了,他们是宿敌。] [她跟他谈了个恋爱,但他似乎对她用情不深。] [她那时应该立刻抽身,但又实在馋他^_^] 当年怎么就那么贪吃...... 童安鱼担心脑后的大包被父母哥哥看出来,没敢回家里的别墅。 她给童淼打电话,扯了个谎:“妈,我这边临时有工作要处理,就不回家了,在cbd的房子睡一晚。” “我们还给你打包了甜品。”童淼拍身边的老公,又示意手机,低声说,“小鱼。” 司湛与老婆对视一眼,挑眉问手机对面的童安鱼:“机场方向就这么堵,大小姐能耽搁一小时?” 路过的司煦注意到爸妈的眼神,遥遥揶揄道:“我也觉得奇怪,但郁明哥一般不说谎,除非某人可怜兮兮求他。” 童安鱼心脏狂跳,他们家这几位都是人精,想骗过他们可不容易。 “是我一开始开到t2去了,雨那么大根本看不清指示牌,结果在停车场就开始堵,四十多分钟才上路,又不敢开快。”她套用了林淮叙司机的剧本。 这说法确实说得通,而且开雨夜实在危险,童淼后悔:“早知道不该让你去。” “郁明哥出差那么久,咱们都去吃饭了,就派司机去接他,多不温情啊。” “可以啊,我妹情商这么高。”司煦逗她。 “哼。” 司湛显然不怀疑什么了:“你郁明哥到家了?” “给他送回去了,他到家时他爸妈还没到呢。” 季郁明跟她串好了口供,保证滴水不漏。 “行了,记得吃晚饭,早点睡,少减肥。”司湛叮嘱。 “让我哥给cooper洗澡!” “用你提醒我。”司煦喊。 cooper是童安鱼的缅因猫,由于她常年在国外,这猫基本是司煦在照顾,当初在minicooper车轮下瑟缩的垂死小猫也算是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猫生。 稳住了父母,童安鱼捂着后脑勺侧躺在床上,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鬼使神差地拨弄手机,看林淮叙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片太阳落山后的‘海景’,浓蓝色,灯光静谧,水波温柔,水中映着朦胧的两个人影。 凭着对京市地理环境的了解,她很快认出那其实不是海,而是金水河,就在暮色港湾附近。 这个拍照风格......好熟悉。 童安鱼拧着眉头,旧日的细枝末节开始不断刺激她的记忆,她像是在堆成小山的破烂碎片中翻找正确的拼图。 有一点辛苦,大脑根本不想思考,好在她有多年的应试经验,善于为难自己,于是对抗着本能搜刮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这照片好像是她给林淮叙拍的。 她拍好,发给他,亲手帮他设置成头像,替换掉他那个无趣的网图。 夜晚的空气很潮湿,河水又卷来清凉的味道,她被月光迷了眼,心口变得很烫,宿敌的唇也很甜...... 然后那天又发生了什么呢? 回忆到这儿,脑后的大包开始一跳一跳的疼,她不愿意想了,只是个照片而已。 宿敌似乎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这七年都没更换过头像和个性签名。 她本想点开看看他们过去的聊天记录,但真点进去,才后知后觉发现是一片空白。 那些记录连同那只旧手机一并丢了,她就记得她最后跟他说——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说完之后,她就去做那场手术了。 他们之间没有明确说过分手,但童安鱼以为这就算是分手了,因为她发完林淮叙没有回,没回就当默认了。 她好像没来得及伤心多久,就进入手术后的恢复期,然后是记忆轻微受损。 很长一段时间,她想起林淮叙已经不会再有波动了,她虽然关注着他的消息,但就像一个旁观者,窥探另一个人不甘平庸的人生。 第4章 最多再有点身为宿敌的警惕。 童安鱼抱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居然格外沉,她甚至还做了梦,梦见大学那会儿,他们还不知道彼此是宿敌的时候。 那年紫荆花落得格外快,然后换三角梅竞争上岗。 她们寝室亮着灯,防虫胶带挂在纱窗后面,这个季节不用开空调,自然风就很舒服。 童安鱼正在写作业,室友孙晗扭腰动胯,给蒋晓英和朱晏展示新扒的kpop热舞,劲劲儿的模样与爱豆们不分上下。 蒋晓英和朱晏特给力的鼓掌欢呼,童安鱼也腾出一只胳膊,比了一个十分ok的手势。 孙晗跳出一身汗,咯咯笑着坐在椅子上,抖着衣服领子散热。 “录的不错,我发群里。”蒋晓英点击视频,分享到宿舍群聊,等着传输的时候,她点开学校表白墙扫了一眼。 几秒后—— “这个新生也......太好看了吧,吃什么长大的?” “哪个,让朕品品......我靠!怪不得能上表白墙,军训照都这么帅。” 这一惊一乍的语气......安利效果也太强了! 童安鱼在本性的驱动下停住笔,竖起耳朵听。 她微博追着八个男明星,书柜上摆着二十多张专辑,痛包里集齐了各色徽章玩偶,小卡摞成厚厚一沓,就连大数据都精准推送男模给她。 这年代谁能不爱帅哥呢。 “哪个系的?叫什么?” “叫林淮叙,物理系的,啊......不过好像是强基进来的,而且今年二十还是二十一了,才大一。” 童安鱼笔尖一停。 名字还挺好听。 “二十岁才大一,像是复读了两三年,就这么想考t大吗?” “像小鱼这种少年班出身的,念到大三才十七......哎小鱼,你是十七吧?”蒋晓英问。 童安鱼扭过头,矫正眼镜一下从高挺的鼻梁滑到鼻尖,她压着下巴挑起眼回:“还有一个多月过生日,快了。” “也是时候情窦初开了,快来跟姐姐们品帅哥!”孙晗兴奋地招呼她,这么好吃的颜不品白不品。 童安鱼心道我已经品鉴多年了,就等你这句话呢! 她立刻撂下笔,蹬着乌龟拖鞋一个滑步溜过来,摘掉眼镜仔细观瞧。 “注意啊小鱼同学,看看就得了,你还小呢。”蒋晓英笑眯眯。 照片是军训结束后的班级大合照,八个女生在前面蹲着,后面二十多个男生站了两排,不用别人说,童安鱼的目光就自动锁定了目标。 同样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半个月,居然有人硬生生比别人白几个度,而且因为个子最高,他被安排在队伍边缘,与身边的同学隔着三拳距离。 但那又怎么样,他只是站在那里,光线就都向他聚拢去。 这不科学。 阳光不是均等普照人类的吗? “帅吧。”孙晗问。 童安鱼先是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想起了矜持,赶紧说:“和我爱豆墙头比还差一点点。”并不。 “哟,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他啊?”孙晗挤眉弄眼。 “......” 军训服又糙又硬,质量也不太好,但他穿起来丝毫不显狼狈,相反,那件深绿色t恤紧贴着他的腰腹,濡出些难以避免的薄汗,衬的他瘦削的身体像一杆宁折不弯的竹。 他额前的碎发抵着眼皮,眼神冷淡地注视着镜头,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不甚在意,褐灰色的瞳孔显出生人勿近的清高。 一双薄情眼。 隔着屏幕与那双眼睛对视,就像是被吸了进去。 童安鱼察觉到这一点,戒瘾似的扭开头:“咦,你们不用写作业吗?” “小朋友,你害羞什么呀?”孙晗揶揄,同为追星女,哪能不知道圈内行情和姐妹斤两。 “我没害羞呀。”童安鱼故作镇定地扣上小乌龟睡帽,把脑袋埋在复变函数里,靠科学扫除杂念。 “唉,不过此等帅哥轮不到咱们出手,等新生舞会就被学妹们领走啦。”孙晗推开蒋晓英的手机,按亮自己的屏保,“还是我的糟糠之担好,丑得稳定,寡得安心。” 军训之后学校打算给新生举办舞会,舞会需要穿晚礼服,还要跳交际舞。 舞伴之间最容易发展成亲密关系,毕竟大家血气方刚,生活也没压力,自然对大学恋爱充满幻想。 童安鱼入学那年也有新生舞会,但她那时太小了,就没有参与这种活动,到现在都觉得很遗憾。 如孙晗所料,通知下达那天,林淮叙就收到了接连不断的舞伴邀请,据说外语系有个三十万粉丝的颜值博主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但他,都,拒,了!你们敢信吗?”朱晏一回来就宣布了这个大八卦。 蒋晓英:“他眼光这么高,三十万粉丝的都拒绝?” 孙晗:“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毕竟他都二十了。” 蒋晓英:“我听说他本身是没实力考t大的,但是钻政策空子,死磕数学物理,高考这两科拿了满分,才走的强基。这个年纪读大一,虽然长得帅,但有必要这么傲吗?” 孙晗:“别这么说,那人家不喜欢也没错啊,颜值和成绩都不该是唯一的评判标准。” 朱晏摇头:“据他们班的人说不像有女朋友,反正我行我素的,成天泡图书馆,特别孤僻。” 童安鱼吸溜着凉面,默默听着。 其实要不是朱晏,她都要把林淮叙给忘了,大三一堆硬核专业课砸下来,堪比清心咒,微博那八个男明星她都一周没刷了,操心同担隔三差五就来问问她是不是脱粉了。 毕竟她可是粉圈最珍贵的氪金粉。 朱晏是校学生会办公部的部长,也负责一部分舞会的筹备工作,所以消息是最灵通的。 舞会结束之后,她正式交接了学生会的工作,不打算继续竞选会长。 “人太多了,都累死我了。”朱晏回来疯狂灌水,一口气喝干一瓶。 “不是各院系分开负责吗,怎么会人多呀?” 朱晏:“我是校学生会的,肯定都要照顾到,一晚上净跑酷了。” 她缓了会儿,又说:“对了,林淮叙没参加新生舞会。” 童安鱼立刻抬起了脑袋:“怎么会?”有成年大学生放弃这么好的活动? “就是的,学生会和他们班委都给他打电话,但是打不通,后来找导员,折腾半天才联系到,他特平静地说有事出去了,注意是特平静。”朱晏想起这事儿就来气,她本能带入学生会视角。 蒋晓英:“我记得舞会是强制参加的,除非有特殊情况写假条,他这么先斩后奏......” 孙晗:“习惯了,咱们学校怪人还少吗,你看小鱼这种出身大都市的富二代,不是照样喜欢种地。” “......” “多肉,那是多肉!”大学生替多肉发声! 朱晏:“他们导员气坏了,你们知道咱学校有新生奖学金吧,这东西需要班委打分导员评估的,他交了申请,目前可以确定没戏了,要我说也不该给他,长个教训!” 孙晗:“啊......这也太主观了,那他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一个新生,怎么能了解这种潜规则。”朱晏撇撇嘴。 于是童安鱼对宿敌的第一印象被刷新成容貌绝佳,但孤僻,不合群,爱给人找麻烦。 比起颜值,她其实更欣赏温柔谦和的天性,所以这印象不算坏,但也绝不算好。 第4章 童安鱼第一次见林淮叙是在新生舞会一星期后。 临近南门的一家咖啡馆里,她们正在做小组讨论,林淮叙和位女孩并肩走进来了。 他穿白色卫衣,蓝色牛仔裤,左肩挎着个黑包,沉甸甸像揣着电脑。 捂了一个月,他似乎更白了一点,童安鱼看到他扶着包的左手无名指有颗小痣。 “坐。”找了个空位,林淮叙一扬下巴,示意对面的位置。 “嗯好。”女生齐刘海,扎着马尾辫,很文静地穿着素色长裙。 小组讨论停了,几道目光看向林淮叙的方向,带着吃瓜的兴奋。 “有女朋友了?”孙晗捅捅朱晏。 朱晏唏嘘:“一个月就谈上了,虽然性格孤僻,但帅哥果然不愁桃花。” 蒋晓英柔柔说:“还挺温柔淑女的,原来他喜欢这款,怪不得经管院那些强势的学妹追不上他呢。” 童安鱼不出声,一味偷瞄,学校的确有很多情侣来咖啡厅自习。 “喝什么,我去点。”未掩紧的门外刮进一阵过堂风,轻薄的卫衣紧紧裹在他的后背,描摹出成熟的挺拔的腰身。 他一说话,碎发拨到眼皮,少年气很浓。 “焦糖拿铁就行。”女生很客气。 “好。”林淮叙言简意赅,撂下背包,掏出手机去了前台。 女生扶着膝盖,背挺得笔直,好奇地打量窗外的校园,看起来不像本校的。 第5章 午休期间人很多,买咖啡要排队,兼职店员的学生忙得脚打后脑勺,队伍还是一长排。 大约五分钟,女生的手机响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很快掩着唇接起来。 “喂亲爱的。” “嗯......我现在不在学校那边,中午不能陪你看《复联2》了。” 蒋晓英:“喔,原来不是女朋友。” 童安鱼不想偷听,实在是咖啡厅布局是狭窄的长条,座椅间离得很近,哪怕周遭一直乱哄哄,但她还是能听清。 女生顿了顿继续说:“我在网上找了个斯坦福的学生,他说可以帮忙修改文书和简历,他对我这个专业的教授也有一定了解的,我今天找他来做面试培训。” 童安鱼猛的挺直后背,笔应声倒在桌上。 斯坦福,改文书,面试培训? 林淮叙?! 蒋晓英也不禁瞠目,和朱晏面面相觑。 “......全套下来五千块钱,不会保录取的,那可是斯坦福。” “申美研太贵了,这价钱比那几个大的留学中介便宜一半多,所以我想试试。” 对面叽里呱啦一通。 “你说谁是骗子和傻子?留学公司分配的文书老师并不会多好,我需要了解这个学校的可以吗?”女生声音突然走高,显然她已被留学申请折磨多时,“是,我没有你家里那么有钱,拿不出八十万找大机构保录取,你满意了吧!” 可是林淮叙是t大的啊! 而且才大一啊! 童安鱼转头看向林淮叙,他低着头划手机,阳光纠缠着他的衣角。 站在人群里,他依旧有点独树一帜的意思。 “一杯焦糖拿铁,一杯清水,去冰。” 他的声音疏懒纯净,仿佛搅入燥热空气中的清凉的风。 可童安鱼却有点失望。 他真的很好看,也真的在骗人。 这个女生可能要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甚至影响至关重要的申请。 作为大三生,她很清楚九十月是美校开放首轮申请的时间,这时递交申请的成功率比十二月卡点申更高。 他怎么能这么做啊? “我们是不是该告诉那女生一声?”蒋晓英怜悯地瞧了那女生一眼,偏头问性格最大咧咧的孙晗。 孙晗没动,摆弄着自己的吸管。 蒋晓英什么都好,就是平常小心思有点多,比如这种得罪人的事,她就不会自己去做,而是来撺掇别人。 蒋晓英又看向朱晏。 朱晏为难地搔了搔头。 “小鱼,你觉得呢?”蒋晓英叹气,“五千块钱对你来说可能不多,但已经是很多学生三个月的生活费了。而且你才十六,就算出这个头他应该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见童安鱼打算起身,孙晗及时拽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但童安鱼还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不因为蒋晓英那句话,而因为这个倒霉的女生。 她走过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 “同学。” 女生被男朋友挂了电话,心绪未定,有些气恼地看过来。 童安鱼穿着小熊t恤,扎着丸子头,不是那么注重打扮,但脸上挂着圆溜溜的稚气,很讨喜。 女生以为是t大附中的高中生,努力克制情绪,淡淡问:“什么事?” “他是我们学校的,物理系大一的,你可能找错人了。”童安鱼眉头蹙着,目光有种看老年保健品目标人群的怜悯。 女生脸色一下变得很苍白,她抓住童安鱼,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他是大一物理系的?” 她记得她要过证明,但那人似乎很在意隐私,不愿发图,说既然都在海区,可以线下证明。 她之所以来了,是因为他的英文很地道,谈及斯坦福也十分了解。 结果仍然是骗子。 刚好这时,林淮叙举着一杯焦糖拿铁和一杯免费提供的清水回来了。 如果童安鱼足够细心,就会发现他甚至不舍得给自己也买一杯三十五块钱的焦糖拿铁。 他穿过狭窄的过道,目光从低着脑袋的童安鱼掠过,落在女生身上。 “焦糖拿铁。” 他伸手递过去,很有分寸地留出了女生可以握的空间。 女生垂眼看向飘着奶泡的拿铁,胸腔剧烈起伏,然后一把夺过咖啡,抬手扬在了林淮叙身上,歇斯底里道:“骗子!你根本不是斯坦福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鸽了我富二代男友!” 整个咖啡厅鸦雀无声,女生拽过自己的包,愤怒地夺门而出。 童安鱼默默,同学,你那个男友也很老年保健品目标人群好吧,还八十万保录取...... 咖啡液沾满了林淮叙纯白的卫衣,顺着衣角滴滴答答淌了一地,在无数惊讶异样的目光中,他好像一个难堪的笑话。 林淮叙攥着清水杯的指尖些许发白,他扫了一眼狼藉的卫衣,然后缓缓抬眼,正式且冷淡地注视着童安鱼。 童安鱼个子不矮,但比林淮叙还差不少,她不敢抬眼与他对视,慢慢向后蹭。 她没想到女生反应会这么大,她没想让他当众难堪。 林淮叙突然上前两步,与她逼近。 童安鱼以为他要动手,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慌道:“喂......” 林淮叙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冷嗤,然后拎过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拽出一个档案袋。 再然后,档案袋“咔吧”一声打开,掏出了斯坦福的录取offer,i-20表格,护照上的f1留学签证,以及少许磨损的学生卡。 显然他带这些材料原件来是为了向女生证明身份的。 童安鱼离得实在太近,一眼看到offer是三年前发的,录取的是计算机科学专业。 她定定看着,喉咙像锈死的元件:“那......” “断供。”林淮叙冷冰冰地回,然后将所有材料收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 童安鱼不知所措,阳光照着他的背影,他背脊笔直,像是锋利的刀刃,劈开她的狭隘和偏见。 那时她还不知道,断供两个字和她息息相关,不知哪儿来的劲头,她追着林淮叙就跑了出去。 朱晏在后面喊:“小鱼!” 孙晗瞥一眼蒋晓英,但没说什么。 咖啡厅的玻璃门“咣当”一声合上,热辣的光线泼下来,很快驱走了空调的温度。 林淮叙腿长步快,她追了小一百米才追到,然后一个猛冲抢到他前面,丸子头都跑乱了。 “学弟,对...对...对不起!”童安鱼躬腰喘着气。 她家里很富裕,但家教极为严格,她没有那些骄纵任性的坏脾气,也不需要任何人忍耐她的过错。 一声学弟让林淮叙的眉毛不可避免地抖了一下。 他身上已经不滴咖啡了,但咖啡液晕染了整片胸膛,在太阳的暴晒下,散发着苦甜黏腻的味道。 沿途路过的学生向他投来诧异的眼神,他曾因为一张照片被送上表白墙,全校传阅,被迫成为了某种红人,以至于格外引人注目。 阳光晒得人只能皱起脸,童安鱼努力观察他的五官变化,边小步后退边试探:“我帮你把那个姐姐找回来可以吗?” 林淮叙冷冷看着她。 管他叫学弟,管那个叫姐姐,她还挺犀利。 “她那里可以解释的通吗?或者我再帮你介绍一些准备留学的学长学姐?”童安鱼迫不及待想要弥补。 林淮叙审视她。 她看起来实在有点小,像个高中生。 算了,就这样吧。 “你衣服也脏了,我会赔的。”说着,童安鱼自顾自脱下淡黄色的防晒服,向林淮叙身上遮去。 林淮叙拂开她的手,说话很不客气:“让开。” 童安鱼孜孜不倦问:“我刚刚的提议你同意吗?如果同意可以告诉我吗?我看不出来......” 林淮叙从没见过这么啰嗦的人,干脆无视她,换道走了。 朱晏恰好追上来,一把拉住童安鱼,急道:“小鱼,你没事吧?” 童安鱼脖子上淌着汗,头发紧贴着皮肤,乱蓬蓬的,有点狼狈,她蹙眉说:“朱晏,我还是辨别不出来。” 朱晏叹气,捏她的脸颊:“可怜的小狗狗。” 童安鱼自小有个毛病,她智商拔群,却在其他方面有些缺陷,她无法根据一个人的神态变化判断对方的情绪,她必须得到直观的言语表达。 医生检查后说是某根神经天生出了问题,俗称感知迟钝,但毕竟是脑子里的事,为这个做手术需要万分谨慎,未成年不建议,如果成年后觉得影响人际交往,干扰正常生活,可以酌情考虑手术。 她运气好,小时候有父母和哥哥细心保护,到了大学遇到热心的室友,处处帮她,所以也不觉得自己和旁人有什么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因无法感知对方情绪而沮丧。 本以为这次波澜能够到此为止,却没想更糟心的事还在后面。 第6章 有人将林淮叙被女生泼咖啡的照片匿名发到了表白墙,说他吹嘘自己是斯坦福的,想挖富二代的女朋友,结果被识破,泼了一身咖啡。 评论区大多震惊,认为林淮叙清高人设崩塌,骨子里贪慕虚荣。 “这谁啊,根本胡说八道。”孙晗吐槽。 朱晏也不解:“评论里怎么那么刻薄,都是我们学校的吗?” 蒋晓英:“唉,要是上次没多管闲事就好了。” 她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是她撺掇的。 童安鱼不打算在宿舍里发牢骚,她更直接,直接打电话去科技大楼问候学生会。 这件事毕竟由她而起,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表白墙是学生会大二的学生在运营,她打算直接找负责人,拿到爆料者账号,让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亲自澄清道歉。 咖啡厅里的人明明看到了全过程。 可学生会却并不买账:“我们按规定不能提供投稿者账号的。” 童安鱼强调:“他在造谣。” “怎么知道真假呢?如果真的影响很大,要不报警呢?可是这需要受害者本人出面,林淮叙那边好像没什么反应。” 童安鱼当然没有权力代替林淮叙报警,而且造谣一般是自诉案件,根本不归警察管。 “从照片的拍摄角度,可以锁定爆料者的位置,只要拿到咖啡厅的监控,我一样可以找出他。” 学生会平静道:“但是你要监控还是得先向辅导员和班主任汇报,得到保卫处批准才可以,你也知道,到了辅导员那基本就是和稀泥,不可能把另一个同学挂出来让大家指责的。” “......” 童安鱼正打算愤而挂电话,学生会的人突然惊叫起来,他发现自己被强制登出了账号,密码也被修改了。 再然后,表白墙删除了爆料照片,转而上传了一段监控视频,拍摄的正是林淮叙给童安鱼证明材料那段,视频的最后,画面被不断拉大,定格在一个龇牙笑的人脸上。 其他人都打了码,只有那个人没打。 那人举着手机,根据拍摄角度,基本可以确定为爆料者。 而表白墙干脆把那人的学号艾特了出来,直截了当敲下一行字—— 【拍爽了吗?】 评论瞬间沸腾! “所以林淮叙真的上过斯坦福?视频里的是学生卡吧?” “也就是说他在现场自证了?” “爆料人明显是断章取义啊,太不厚道了。” “这学号是哪个院的,以后避着点,社团招新时可别把这位招进去。” “在现场的说一句,好像是因为留学申请的事起了冲突,不是挖人墙角。” “发视频的是学生会吗?这次澄清好及时啊,点个赞。” ...... 童安鱼握着忙音的手机,感觉有种坐过山车般的刺激。 这样一个孤僻寡言的人,说“拍爽了吗”会是什么语气? 看看爆料者社死的现状,再看看她被打码的脸,林淮叙似乎对她很手下留情。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入侵系统截取监控,然后破解学生会账号密码发文澄清......斯坦福计算机科学系,怎么会是吹嘘呢。 第5章 据说爆料者被辅导员叫去批评了,表白墙上的帖子也都删了,这件事在校内引起的讨论不小,至少一年内爆料者都要在同学间抬不起头了。 这期间蒋晓英退了和童安鱼一起选的书法选修课,改选了理学院的《物理学前沿导论》。 一晃到了周五,童安鱼难得课少。 “小鱼,工人俱乐部那边新开了家辣子烤肉,我找学生会的搞了两张优惠券,咱去尝尝呗。”朱晏说。 这家新开不久就已经是网红店了,人均一百二的价格,还是天天爆满。 “等我换套衣服。”童安鱼用嘴巴叼着发圈,在脑后卷了个丸子,三两下绑好,然后脱掉浅色裙子,换了条黑色t恤。 t恤是旧的,不怕脏,刚好回来扔洗衣机。 她们到店时是晚上六点,门口已经排了很长的队,本着来都来了的良好心态,童安鱼取了号,拎了两把椅子,跟朱晏坐在队伍旁边等。 最近空气质量一般,黄昏也没好多少,但天边衬着一片浓郁的红,莫名将草木砖石都映得很温柔。 她掬着手心,仿佛也能捧起泠泠散落的柔光。 排了整整两个小时,她们才被安排到一张小桌子。 烤肉的味道只能算合格,且在大学城附近不算有性价比。 这一顿饭直吃到晚上十点,童安鱼真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店门口已经没人在排队,原本热闹的胡同也仅有四五家店仍开着。 朱晏吃得心满意足,她拎起两人的包:“走吧,给屋里那俩货带两杯奶茶回去。” 蒋晓英和孙晗今晚有实验课,九点半才结束,目前俩人已经累得目光呆滞,在寝室里嗷嗷待哺。 离得最近的奶茶店在胡同另一端,靠着后面几栋七十年代老房子。 童安鱼向胡同深处看去,心里突然有些发毛:“是不是有点黑。” 这几栋房子连物业都没有,更不用说正规照明设备了,仅在单元门前吊着一只烫红的钨丝灯泡,被虫蚊撞得晃晃悠悠。 “这附近都是大学,怕什么,快快快,我攒他家的满赠卡呢。”朱晏在这家奶茶店消费很多次,一张卡片红戳快盖满了。 童安鱼想想也是,以京市的治安,不太可能出问题。 两人将包抱在身前,迈步走入胡同。 胡同里有南北通透的风,拍在身上,将烤肉香吹到身后。 朱晏点了两杯半糖芋泥波波,让店主给盖好戳,算了算还差三杯就能领一个小象包,她揣好卡,拎着奶茶折返。 就在回去的路上,风中突然传来难闻酒气,一个壮硕的影子立在胡同里,上半身光着,肚皮滚圆,裤子半坠不坠。 童安鱼猛地停住脚步,谨慎地瞥了一眼,然后推着朱晏远离这个人,贴着另一边墙走。 朱晏也不傻,明白这是个酒蒙子,避开就好。 可惜她们刻意的动作还是引起了这个人的注意,他脑袋东倒西歪地晃着,玻璃酒瓶指着她们,醉醺醺地喊:“你们看什么,是不是看我了,看老子得交钱!” 童安鱼能够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但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跟朱晏对视一眼,小声又干脆说:“跑!” 两人默契地拔腿就跑,跟这样的人是讲不清道理的。 可惜和人高马大的壮年男性相比,她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了,那人跟条疯狗似的追了上来,嘴里骂骂咧咧:“看老子给钱,不然打死你们妈的!” 回声在胡同里越逼越近,朱晏尖叫着将手里的奶茶砸了过去,一杯砸空,另一杯砸到醉汉脑门,塑料盖立刻爆开,冰凉甜腻的液体顺着那颗圆滚的头颅淌下来,落在他肥硕的身躯上。 “敢砸老子!贱人!” 醉汉怒发冲冠,居然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酒瓶,他已经完全被情绪操控,根本不知道奶茶与玻璃瓶的破坏力有多大差距,对准童安鱼和朱晏就要砸出去。 朱晏已经没有什么可扔的了,她很后悔走进胡同买奶茶,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童安鱼下意识用包挡住脑袋,心已经凉了。 她毕竟还是个学生,从小被父母哥哥保护的好,第一次独自面对这种场面。 醉汉第一下刚好砸在童安鱼的保龄球包上,顶级小牛皮承受了这一击,童安鱼只觉得前额一震,向后栽倒。 手撑到地面那一刻,她意识到完了。 酒瓶或许会打碎她的头骨,或许会让她破相,她可能会住进icu,被迫中断学业。 胡同这么黑,对方是一个失去理智的魁梧中年男人,不会有人冒险帮她。 醉汉果然抡起酒瓶朝童安鱼头顶砸,童安鱼猛一闭眼。 关键时刻,醉汉身后突然扑上来一个迅猛的身影,他动作利落地抱住醉汉的手臂,腰腹用力向后拉扯,然后狠狠一折。 咔吧! 胡同里能清晰听到骨骼发出的痛响。 “啊!啊!”醉汉高声吼叫,但酒精很快麻痹了他的痛觉,他抡拳朝那人打去。 那人身形瘦削,但个子很高,他避开醉汉那一拳,扬长避短,朝醉汉脆弱的鼻梁就砸。 这一击下手果断,醉汉捂着鼻子撞到后墙上,鼻血狂窜,还踩翻了堆放着的垃圾袋。 那人并不给他喘息的时间,抬腿踹向醉汉肥厚的肚皮,人的皮|肉发出“嘭”的一声,醉汉口中飙出黄汤。 “去你妈的,□□崽子!” 玻璃酒瓶被石墙砸出参差的豁口,他喷着酸水,竟然直接将堪比凶器的瓶身朝那人挥去! 胡同里实在昏暗,那人已经躲得够快,但手掌还是被玻璃尖划了一下。 踉跄躲闪的时候,那人踹到了打斗中遗落的包,里面的文件散了满地。 第7章 “胡同里有变态!大家帮帮忙!” 朱晏吓懵了,但童安鱼还能思考,她能看出那个人并不习惯打架斗殴,此刻占上风完全是因为壮汉醉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直冲向最近的烧烤店,冲里面的食客和店员大喊呼救。 热心人还是多,人群呼啦跑出来,几个服务生拎了凳子,三下五除二将醉汉制服,扭送到附近的派出所。 有人认出来,这人就住在那几栋老房子里,他酗酒家暴,一直等着拆迁暴富,可政府迟迟没下文,他就骂天骂地,埋怨世道不公。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唯独那个单枪匹马拦住醉汉的人始终沉默。 他拎起沾满灰土的背包,又蹲下身,去捡被踩得脏泞不堪的文件,他的右手一滴滴淌血,鲜红的指印盖在文件上,浸透纸背,成了胡同里最亮的颜色。 童安鱼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她不知道这是吊桥效应还是别的什么,那张汗湿的脸,淌血的手,躬下的脊背,甚至是颈子上绷起的青筋,都催化着她的血液流速。 他成了区别于衣冠楚楚的明星和花枝招展的男模,虽有姿色却无关姿色的某一款。 林淮叙。 他还是穿着那身白卫衣和牛仔裤,只是洗得有些掉色了。 明明受了伤,眼神却依旧沉静,倨傲,像黑夜里没有月光的湖。 童安鱼不确定他还认不认得自己,于是望着滴落的血花,嘴唇抿了又抿,然后说:“谢谢。” 林淮叙手上动作没停,声音比今晚的夜色都沉:“没事。” 他似乎也不在乎童安鱼是谁,精力全在散落的文件上。 童安鱼和朱晏赶忙帮他一起捡,借着微弱的光线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初中物理试题,批改过。 “你晚上在做家教?怪不得没时间参加新生舞会。”朱晏有些后知后觉的恍然。 林淮叙这才抬眼扫量尴尬笑着的朱晏,以及努力盯着他看的童安鱼。 他的目光在童安鱼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认了出来。 这小熊t恤第一个跑去叫人,又第一个跑回来,明明挺害怕,却一口气冲到前面,来盯着他。 最开始是脸,然后是手,目光像执拗的小夹子,咬住他就不放。 “你手受伤了,我、我们陪你去医院吧。”童安鱼小心翼翼将被踩皱的习题递给他,不愿碰他滴血的右手,硬要交给左手。 林淮叙觉得她的执拗有点可笑,就好像他此刻不用右手,就能任其休养一样。 “不用。” 伤口没有伤筋动骨,他心里有数,救人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他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药店,药店也行!” 见林淮叙要走,童安鱼心里着急,脑子一热拦在他前面,张开双臂。 幸亏林淮叙刹车及时,他差点被小熊t恤抱了个满怀。 又有夜风在吹,将林淮叙身上的味道吹过来。 童安鱼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是很清冽的泉水的味道,淡,但是干净。 “说了不用。”林淮叙语气是冷的,却不算伤人,只是十分有距离感,对于拒绝,他已经很有经验。 童安鱼一咬牙,连忙从包里翻出一袋花王消毒湿巾,她用力撕开包装,扯出一把:“至少消消毒,谁知道他瓶子里装的什么,你感染住icu了怎么办?” “......” 还有比这更狠的诅咒吗? 说完她也不等林淮叙拒绝,伸手抓住他的右手腕,用湿巾擦去。 别看林淮叙瘦削,但她居然握不住他的腕,男生的骨头很沉,皮肤紧紧贴着骨骼,没多余脂肪。 有脉搏在她指纹下跳舞,带着刚剧烈运动后的那种速度,强有力的仿佛能把她的手指弹开。 好在林淮叙只是淡淡看着她,没有继续抗拒。 林淮叙身边同龄人居多,对于这种明显稚嫩又犀利的女生,他暂时不知道怎么对付。 女生的丸子头又歪了,但脸蛋鼓的像两颗丸子,红唇用力抿着,正因他的一再拒绝而着急。 明明是他受伤,她倒急得够呛。 第6章 这是童安鱼第一次握陌生男人的手,他手指骨感修长,血管痕迹很清晰,掌纹的几道线也整齐,体温要比她高一些,可能是打斗太激烈了。 但她却没时间悸动,因为湿巾很快被血打透了,红色蛰得她眼睛酸。 她擦着他的手掌,一遍遍抹过掌纹,好不容易才将伤口擦出来。 两厘米长的口子,不知道有多深,还在往外渗血,但灰似乎是擦干净了。 童安鱼把所有湿巾都擦完了,最后剩一张给他按压在掌心止血,希望管用,她手头只有这些了。 “好了吗?”林淮叙瞥她,在把最后一张湿巾塞给他后,她已经将手停在他掌心很久了。 他只要握起手指,就能包裹住她的小拳头。 童安鱼将手抽回来,看到他手腕上浅白的指痕转瞬即逝。 林淮叙握着湿巾要走。 周围有人对童安鱼说:“小姑娘,你们可能得去一趟派出所做笔录,毕竟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他醉酒伤人肯定要负责的。” “好,那我们——” “不用提我。”林淮叙撂下一句。 “为什么?”童安鱼问。 “没时间。”他这次没停,直接让过人群,离开胡同走了。 当凌晨两点做完笔录,发现宿舍全关,且明天还有双学位课程时,童安鱼才知道林淮叙多么有先见之明。 好在童安鱼零花钱多,在学校附近订了间还有空房的五星酒店。 仔细洗了澡,一起躺在床上,朱晏仍心有余悸:“今夜真是太惊险了,我还以为咱俩肯定要进医院。” “嗯。”童安鱼现在回忆起那幕都冒冷汗,她的的确确是死里逃生。 朱晏:“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学校?但学校肯定会特别严肃,一个两个找咱俩谈话,然后在全校范围内进行安全教育。” “那是应该的吧,这附近很多学生来吃饭,那个胡同肯定是隐患。” “可是学校知道父母也就知道了,我怕他们担心啊,尤其我爸妈都在小县城,说不定还要来看我,费时费力的。” “也是。”童安鱼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跟父母说。 她爸司湛是司氏集团创始人,她妈童淼是三甲医院院长,还有她雌雄莫辨貌美如花的亲哥司煦,现在在宾大读mba,且沉迷泰拳。 全家都比较溺爱她,要是听说这事,估计会直接派保镖来。 夸张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自由。 “唉,我再也不说林淮叙孤僻了,多亏他在附近做家教,多亏他没有冷眼旁观,其实他这人只是不合群,但本性很好,长得又帅。”朱晏惭愧。 童安鱼无比赞同地点头,然后突然转过头来,定定看着朱晏:“你说他新生奖学金会被取消?” 朱晏眨眨眼睛,迟疑道:“要不......我找他们导员聊聊,其实他只是外出做家教,而且还见义勇为了。” 童安鱼收回目光,滋溜滑进被窝里,小声说:“找他们导员管用吗?喔好像是你直系学长对吧,那你如果非要管他这事,我尊重你的决定。” 朱晏:“......” 刚刚是哪位大小姐给我提的醒啊! 朱晏确实去找物理系的导员说了,但对方只说会纳入考量,因为新生奖学金是多维度的,还要看上半学期的学习状态以及家庭情况。 朱晏毕竟只是外人,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她觉得见义勇为是了不得的大事,除非林淮叙逃课缺考,不务正业,否则奖学金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这事儿她就没再跟。 转眼到了十月三十一号,童安鱼这天生日,正式十七岁了。 她们宿舍四人在海底捞吃了顿火锅,又分了六寸的奶油水果蛋糕。 童安鱼脸颊被室友抹了奶油,斜斜的三道白,像猫纹。 她收到了父母和哥哥的视频祝福以及超大红包,初高中的朋友也都记得她的生日,她发的晒礼物朋友圈有几百个点赞,室友们还精心为她准备了惊喜,哪怕课业极其忙碌。 她一如既往被幸福包裹着,然后在这天晚上看到了新生奖学金名单公示。 她特意由上至下翻了三遍,仍旧没有找到林淮叙的名字。 新生奖学金钱不多,只有五千,拿了奖学金的人需要保证第一学年综排在专业前20%,否则需要将奖金退回。 早些年管理严格,很多人因为这个硬性要求根本就没申请。 后来可能是校友捐款比较多,资金充足,有些没达到要求的教务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往回要。 所以近两年申请人数明显增多。 她倒不认为林淮叙非要选上,只是按林淮叙的履历,他在斯坦福读书两年,然后被断供,只用一年的时间突击国内高考,还顺利考上了t大,这显然是中外两套教育体系下的佼佼者,远比一般人出类拔萃。 第8章 没获得这个荣誉很可惜。 “怎么会呢?我明明跟他们导员说了啊。”朱晏不信邪,火锅也不吃了,堵着一边耳朵给物理系导员打语音电话。 高校有些导员并不是全职的,而是本校研究生兼职,林淮叙的导员恰巧就是高朱晏两届的学长,她进学生会就是这位学长带的。 “喂,侯哥,这次新生奖学金我看没有林淮叙啊,是竞争比较激烈吗?”朱晏委婉问。 对面低低一笑:“你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朱晏尴尬:“嗐,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人家见义勇为救的是我啊,我总要关心一下,我记得咱们学校对这方面是比较看重的。” 何止看重,要不是林淮叙不愿意配合,这件事都可以上热搜,还能被当成t大学生舍己为人的代表大肆宣传。 可能校长一开心,大手一挥,给他免了四年的学费。 “嗯......但他这个人实在是太不配合学生工作了,给他班委们也有意见。” “是,但他上次没参加新生舞会是在做家教,我那天刚好碰到了,这也说明他还挺负责的,没耽误给孩子上课。” “不是这件事。” “他又怎么了?”朱晏一愣。 辅导员开始吐槽。 原来是他们班班长对学生工作很热心,主动联系厂商,打算设计一款能代表物理系的棒球服,既增强班级的凝聚力,又可以向外推广。 如果推广效果好,校内乃至校外人士购买的多,所获盈利可以全部用于班级活动,算是种蹭t大名气的微型创业。 导员自然是鼓励,没有人不喜欢表现积极的班干部。 当然,有了这种组织经验,班委们也能在学期末拿到不错的综测分,提高自己在奖学金上的竞争力。 其他人都觉得不错,也愿意配合,唱反调的还是林淮叙。 他在班会上就一直敲着电脑,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在班委让大家表决的时候掀起了眼皮,说了一句:“别带我。” 气氛一下子沉下来。 班长脸色不好看:“你新生舞会就没参加,现在班级活动又不参加,到底想干什么?” 林淮叙:“不想花没意义的钱。” 班长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血气方刚说:“设计费和制作费加一起才一人四百,你要是不舍得出我给你拿,赏你的!” “那你拿吧。”林淮叙表示赞同,然后扣上电脑出去了。 他根本懒得解释这项目为什么不会成功。 班长:“......”他又没真的想拿,更没想到有人好意思要。 导员满腹牢骚:“你看看,他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我怎么给他。” 朱晏挂断电话,与童安鱼面面相觑。 “他怎么那么独,非要得罪这帮人?”孙晗语气不好,主要是觉得惋惜,五千块不值一提,但毕竟费力递交了那么多表格和资料。 蒋晓英低垂着眼,扒拉着手机,温温柔柔说:“我选修的那个《物理学前沿导论》是物理系必修课,恰巧认识点人,这公示名单看着真眼熟,好像都是他们班委啊......” 火锅菇滋菇滋冒着泡泡,牛肉已经煮了很久,像是某种濒死的生物,在沸水里挣扎,快要烂了。 半晌,朱晏笑了,笑得咬牙切齿:“我说呢,我这儿还巴巴的帮忙,人家又当选手又当裁判员,我能帮个屁啊!” 风气是这两年才变成这样的,她根本没想到。 童安鱼望着火锅汤,听朱晏破口大骂,然后她拿起湿巾擦掉脸上的奶油,就像擦掉堆围着她的,不切实际的欢愉。 她生活在一个金刚不坏的保护层中,如果不出意外,她一辈子都不必经历更不必了解这种事。 于是她放下湿巾:“我决定了。” 几个室友立刻安静下来。 朱晏很警惕:“你想干什么,冷静啊。” “我要让他知道,救了我,有他好果子吃!”童安鱼说。 “......”三人齐齐静默。 商场顶层的走廊很空,脚步有回音,夜空从落地窗外降落,星星看得很真切。 她在等一通电话,好在只等了半分钟,电话就顺利接通。 童安鱼不再看天,反而靠过来望向火锅店暖腾腾的灯光:“季叔叔,我是小鱼,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季渃丞,t大理学院院长,国家科学院院士,也是季郁明的父亲。 第7章 林淮叙本已接受公示结果。 其实早在得罪导员和班委时他就对奖学金不报希望了,如今不过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这是新环境给他上的第一课。 林淮叙放下手机,打开bugcrowd,寻找企业发布的漏洞悬赏任务。 这是一个全球安全研究人员社区,每年会根据漏洞提交数量、质量、接受率等对世界各地的研究员进行排行。 林淮叙初中时对网络安全产生兴趣,高中注册成为一名白帽黑客,这些年打过不少比赛,也在很多榜单上留了姓名。 只不过以前他可以玩票刷榜,现在却要计较奖金多少了。 这时他却突然接到了导员的电话,对面告知他获得了新生奖学金,需要他再提供一下收款银行卡号。 “我?”林淮叙皱眉,他记得公示名单上没有他。 “小林,好运气啊。”导员似笑非笑,挂断电话前说,“等你卡号了。” 林淮叙联系了授课的班主任才知道,不知为何,季渃丞院长突然关心起了新生奖学金,调查一番后,将公示名单驳回了。 院里将所有申请调出来,由学工处的老师重新审查,重新给出一份名单。 林淮叙赫然在列。 其实童安鱼并没有跟季渃丞提林淮叙的名字,她不是要徇私舞弊,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理学院调查后才发现,名单有人情关系作祟,与导员接触颇多的班委们得奖比例相当之高。 于是各院都开始自查,奖学金管理也重新严格起来。 林淮叙看着银行卡里的进账轻哂。 他当然没天真的以为季渃丞院士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只是不知道这一课,究竟因为谁没能上完。 - 上半学期课程过半,蒋晓英晚上十点才下课回到宿舍。 她撂下包,给自己拧开一瓶巴黎水,说:“我不打算再上《物理学前沿导论》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三只脖子从书桌前转过来,瞅向她,一人问了一遍。 蒋晓英:“因为我不打算再追林淮叙了。” “你追林淮叙了?” “什么时候?” “我们怎么不知道?” “......” 蒋晓英:“不然我为什么退掉给分高又好学的艺术学,去选这个累死人不偿命的破课啊。” 孙晗意味深长:“哟,原来你喜欢过他啊。” 怪不得,前段时间蒋晓英总是冷不丁蹦出几句有关林淮叙的消息,但大多是挑剔,像女朋友一样挑剔。 “为什么不追了,他不是挺好的吗?”朱晏至今还很感谢那晚林淮叙拔刀相助。 蒋晓英喝了小半瓶水,把玻璃瓶轻放在桌上:“我听他们班的人说他还申请过助学金,不过因为家里开过公司,而且母亲还在国外,没有通过。” 孙晗:“家里开公司的?怪不得当初能去加州留学。” 蒋晓英强调:“以前,现在已经破产了,不然他也不能断供。” “那他家不是有限责任公司,否则就算公司破产了,也是公司账上负债无法偿还,但本人资产不受影响。”童安鱼对开公司这事也算耳濡目染,有些了解。 但恰恰是这次误导,让她没能将林家破产和司氏联系起来。 蒋晓英耸肩:“那就不知道了,一来他都没正眼看过我,二来我也不想被拉低生活质量。” 孙晗:“其实他也就落魄了一年多,而且恋爱而已,不至于想那么多吧,我每年给爱豆都花好几万呢。” 朱晏唏嘘:“是唉,其实也就一年,一年前他还是北美富二代留子呢。” 蒋晓英柔柔地笑,扬起那瓶巴黎水:“恋爱不用多想吗?可我一杯水就十块多啊。” 童安鱼的目光落在那瓶绿色的圆滚滚的水上。 蒋晓英笑得很温柔,她依旧无法识别蒋晓英的真实情绪。 孙晗坏笑:“是不是人家不搭理你你才这么说,跟我每次脱粉前差不多。” “我才没有。” 再次遇到林淮叙是在两周后,京市天气最冷的时候。 青花食堂新聘了一位川菜大厨,辣子鸡和毛血旺做得非常地道,很快火遍了全校,引得学生们争相打卡。 等第一波热度过去,童安鱼宿舍四人终于来品尝大厨的手艺。 由于成本高,这两款菜相对较贵,四个人吃大约二百块,但和外面比还是实惠多了。 第9章 拿着号码牌等餐的时候,对面窗口发生了些许骚动。 “同学,你付不付啊,后面排队等着呢。” “蒸鱼不要了,就炒豆芽吧。” 答复的声音干脆,也很沙哑,伴随几声咳嗽,将童安鱼的目光吸引过去。 林淮叙穿一件米白色毛衣,洗得整洁,但领口些许松弛没弹性,稍微露出些锁骨。 这毛衣显然不是纯羊毛,质量不怎么扎实,也不太保暖。 他下身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工装裤,厚实宽松,无功无过,更谈不上版型。 他举着饭卡的左手苍白瘦削,无名指根仍然能看清那颗小痣。 打饭大姨又看了他一眼,更改了刷卡机上的数字,将二十改成五块。 滴! 学生卡碰在感应处,显示余额还有四块五。 林淮叙坦然自若地拿走一份炒豆芽,一碗米饭,丝毫不介意周遭窥视的目光。 与此同时,一大盆辣子鸡和毛血旺端到了童安鱼面前,辣椒炒得干香,鸡块炸得酥脆,汤汁也油澄澄很下饭。 蒋晓英朝林淮叙瞥一眼,又撇嘴笑笑,不明所以的。 童安鱼却没注意蒋晓英的微表情,注意也没用,她看不懂。 她撂下筷子,目光像被林淮叙黏住了似的,酝酿着醉人的甜:“你们都不追,那我可要追了。” 蒋晓英脸色突变:“你疯了,他连蒸鱼都买不起。” 孙晗,朱晏则默契地埋下头,很想原地遁走。 “没关系呀,我又不喝十块钱的巴黎水,而且秀色可餐,谁还在乎蒸鱼呢。”童安鱼嘴溜得不行。 林淮叙夹菜的动作明显停了一下,他眼睫眯了眯,却根本没有偏过头来看她。 他对太小的不感兴趣。 吃完最后一口豆芽,他端起飘着菜汤的餐盘,当作不知道说的是自己,冷淡地闪过她身边。 童安鱼却扭回头说:“你们看,他没拒绝。” 孙晗三人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 京市天气转寒就是一瞬间,仓促的让人来不及适应,很多学生在这个阶段感染了风寒,校医院药房门口排起了小队。 童安鱼自小身体强壮,完美避开了每次流行性感冒,所以大学这两年都没去过校医院。 她没想到林淮叙身体那么弱,第一波就中招了。 不过情有可原,他那身毛衣虽然挺素净好看,但实在太薄,根本不挡风。 时至今日,童安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淮叙真的很拮据,来不及参加的新生舞会,不愿浪费的四百班费,没舍得喝的焦糖拿铁,还有仅十五块的煎蒸鳕鱼。 再对比每年光学费就几十万的斯坦福,真跟恍若隔世了一样。 这种打击,童安鱼自认没那么好的承受能力,但看林淮叙适应的还行。 林淮叙那冷冰冰的表情并没有劝退她,毕竟她因为感知迟钝,根本看不懂。 暗恋对象身体不适,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她想。 多亏蒋晓英打的好地基,现在她知道《物理学前沿导论》每周两节,其中周四晚上六点半那节她刚好没有课。 第二天周四,童安鱼特意网购了枇杷润喉糖,专治喉咙肿痛发炎。 她打算上课时佯装不经意,把润喉糖送给林淮叙,在他心里留下一个体贴心细的印象。 下午五点半,包裹刚好送到离科技楼最近的东门,童安鱼晚饭都没吃,急匆匆骑自行车赶过去取快递。 东门外面是条马路,紧挨着t大的围墙,马路两边都没有任何商铺,只有一根孤零零的公交站牌。 学生很少选择从这里进出,黄昏时人就更少。 童安鱼刚接过快递,突然在公交站牌后面发现那个熟悉的瘦削背影。 地上的雪刚化,他穿了件半身羽绒服,咳嗽声断断续续落在地上,嗓子似乎更哑了。 这不是天赐良机? 童安鱼大喜过望,三下五除二撕开包装袋,将润喉糖藏在掌心,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就要上前装偶遇。 谁料这时公交车刚好驶来,车门弹开了。 童安鱼急得要命,刚要弹跳起步。 然而车门一开,林淮叙没挪步,倒是从里面下来一个穿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男人。 男人中等身材,五官极为立体,只是脸上的皱纹很深,头顶呲出几根白发,一副过度操劳的模样,眉眼间,其实和林淮叙有几分相像。 他站在林淮叙面前,隔着半米的距离,明明矮着半头,但摆出的架势像皇帝。 接着他毫不客气地问:“你妈呢,她现在不接我电话,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童安鱼及时刹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 林淮叙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没有帽子的羽绒服实在不抗寒,他的耳朵和侧脸很快冻出红色,像没有打蜡的,不金贵的那种苹果。 “她不回来了。” “什么叫不回来了,不是说她在那边处理房产和学费退款吗?” “不回来就是不回来了。” 男人脸色极为难看,颧骨肌肉不受控制地弹动,让原本稳重的面容变得狰狞。 “你们娘俩早就想好了,你把老子给你的钱都留给她了是不是!” “我回来帮你,她不回来,就这样。”林淮叙对他的咆哮依旧不作反应,似乎早已习惯。 “混账,都得给我回来,你把钱留给那个窝囊废,让她一个人在国外享福?” 只在这时,林淮叙的神情才彻底阴沉而冰冷,像久不见明的天。 “她是我妈,你放尊重点儿。” “我是你老子!” 怒而失控的一巴掌扇到林淮叙脸上,他的头偏了一下,眼睛微阖又猛地睁开,一种与寒冷分庭抗礼的热辣在他的皮肤上蔓延,他的脸变成了那种日晒不均的,颜色参差的劣质苹果。 童安鱼掌心氲出汗,用力攥进棉衣里,执拗的不肯闭眼。 她并不想看别人的窘迫,只是以往这种充满暴力和冲突的画面,她只在文学作品和社会新闻上看到过。 她父母每天睡前都会有晚安吻,以前她妈医院工作忙,没空陪伴她和她哥,有亲戚过来发几句牢骚,她爸都会生气赶人,毫无条件地维护她妈。 所以她和她哥从小并不觉得缺失了什么,反而是这种家庭氛围带给她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她突然意识到,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物候,有人四季如春,有人冰封千里,它如此截然不同。 当男人再一次抬手时,林淮叙已经将他的小臂牢牢抓住,手背凸起的骨头几乎要将皮肤顶破,渗出沉冷的血腥来。 “想我帮你,就别找她,我再说最后一次。”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十秒钟,这期间林淮叙一次都没有咳嗽,他眼睫挂着冰晶,不再呼出雾气,颈子上的血管像一根根扯紧的弦,随时可能断掉。 他在与身体本能对抗,又或是与某种顽固的威压对抗。 童安鱼不知道在那短短的十秒钟内林淮叙思考了什么,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男人似乎终于意识到林淮叙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的太阳穴胀了又平,然后不甘地放下了手。 在下一辆公交车驶来时,他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而那夹在腋下的鼓鼓囊囊的钱包,从始至终都没打开并留下过。 林淮叙在男人离开后才允许自己痛快的咳出来,他咳得很用力,原本宁折不弯的脊背也躬了下去,一副要把扁桃体咳出来的架势。 童安鱼赶紧朝他跑了过去,她怕林淮叙咳到大脑缺氧晕在这儿。 这幅身子骨,怕不是祖宗叫林黛玉吧? 林淮叙似乎早就察觉到她的存在,并没有震惊,甚至连眼皮都没掀起来。 男人的暴力是很有侵略性的东西,哪怕目标明确,也会让旁观者生怯。 从畏惧到反抗,是一段很漫长的路,他走了二十一年。 林淮叙嗓子刺痛得厉害,想说话但咳意止不住,大片的白雾飘出来,深青的血管爬上他原本麦白的皮肤。 “怕了就......咳离我远——” 他没来得及说完,童安鱼嗖的将润喉糖塞进他怀里,小声说:“怕什么怕啊,你快含一颗吧林黛玉,不是......林淮叙。” 第8章 怀里的小铁罐掉到了掌心,露出橙色的外包装,上面印着医院认证的logo,名字叫安悦枇杷润喉糖。 确实是挺小众的牌子,要不是真的了解,估计买不到。 林淮叙将糖握在掌心,静静审视她。 小熊t恤看起来忧心忡忡,因为天气冷,没有再扎丸子头,而是将头发披下来,正垂到锁骨下面的位置。 她戴着圆咕隆咚的灰色耳包,因为要和他说话,所以把耳包拽下去,挂在脖子上,勒着头发,于是脑袋活像一颗没舒展的蘑菇。 昨天刚说要追他,今天就这么滑稽的出现了,理直气壮的,全然不知道竞争对手们每天精致全妆,美丽冻人。 第10章 她又说话了,声音很急:“你快吃啊,这款很管用的,我妈医院指导出的。” 她叭叭不停的时候左侧唇边会出现一颗很浅的梨涡,显得她有种不可思议的天真,天真到以为可以吸引他。 林淮叙没问是不是给我买的这种废话,小熊t恤声音洪亮,一点也不像是需要润喉的。 “多少钱?”他问。 掌心的小铁罐还是微暖的,显然被她用体温暖了一会儿。 她故意说:“一千万。” 林淮叙冷淡地看着她。 那颗梨涡显得更明显了,她凑到他面前笑:“那你救我值多少钱啊,非要算得这么清楚,你怎么不去学会计。” 她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刚才那一幕的影响,就像那天晚上她从地上爬起来跑去找帮手一样,百毒不侵。 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嘴毒吗? 林淮叙拨开铁盖,倒出一颗红色的糖块放入口中,他实在忍耐到极限了。 冰凉微辣的口感过后就是清甜,甜意蔓延到喉咙,覆盖发炎的部位,将按捺不住的咳意压下去。 和众所周知那款相比,不腻,不齁,是很舒服的甜度。 小熊t恤深吸一口气,睫毛跟着颤,她品鉴道:“你吃的这个是西瓜味儿的,我也爱吃这个味。” 林淮叙这才意识到她离得太近了,甚至想贴上来闻润喉糖的味道,丝毫不矜持。 于是他避开一点,不咸不淡的警告:“传染你。”所以最好离远点。 “没事,我身体好,小时候全班都得流感回家了,就我没得,我差点把老师都熬走了。” “......” 林淮叙咬碎了糖块。 日头偏西慢慢坠了下去,一颗糖很快含完了,在被甜意包裹期间,林淮叙被迫知道了她的名字,她的专业,她的实际年龄,她最喜欢的科目和教授,以及她将来想从事的科研方向。 其实如果她姓司,林淮叙会很快警觉她的身份,就算不立刻做什么报复的手段,也会避而远之,竖一道她绝闯不进来的高墙。 可惜她随母亲姓,他没有防备,头昏脑涨地给了她喋喋不休的机会。 “你今晚不是有课吗?”童安鱼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想起来时间,还有那被忘在脑后的《物理学前沿导论》。 林淮叙轻笑:“了解还挺全面。” 连他什么时候有课都知道了。 “嗯?”童安鱼被他的笑晃了一下,意识里这还是第一次看林淮叙笑,他对人始终疏远寡言,仿佛懒得和任何人牵扯上关系,建立联系。 林淮叙很熟悉女孩子这种表情,唇角要翘不翘,睫毛不颤,眼珠定神,目光落在他脸上。 但她的眼睛似乎比旁人更亮一些,澄澈,灵动。 “咳。”林淮叙不得不假咳打断她。 童安鱼这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也不害臊,反而耍小聪明暗示他:“我只知道你今天晚上有课,还是室友告诉我的,要是能有完整的课表就更好了。” 林淮叙没接茬,偏开头,脸上的巴掌印在夜色的覆盖下看不真切了。 “今晚不去了。”她就没想过,这样子根本没法去上课。 林淮叙说完,将小铁罐揣进羽绒服兜里,然后摸出一盒烟,还有一只打火机。 可能是风大,天寒,火机的质量也一般,只是小商店里一块钱一只的,所以打了十来下才窜出火苗来,火焰勉强将烟丝烧成通通的红色,逸散出呛烈的味道。 童安鱼:“你都咳成这样了还抽烟啊。” 林淮叙定定瞧着她,其实他没有瘾,现在也不想抽,肺里像抽搐了一样闷疼。 抽烟是提醒她该离开了,毕竟没有女生会喜欢烟的味道。 他的表情,他的神态,他的动作已经将敬而远之表现得淋漓尽致,然而她完全没有领悟到。 这就是少年班的情商? 童安鱼还劝:“别抽了,哑着没有以前声音好听,以前跟配音员似的,现在像破锣。” 林淮叙又气笑了。 果然不一般,被她追还得满足她的审美需求。 他已经琢磨着如何甩开她走了,就见她搓了搓手,酝酿片刻,呼出一口雾:“嗯......学弟,上次那个姐姐解释通了吗?” 童安鱼对这事始终耿耿于怀,五千块对现在的林淮叙来说应该是不少钱。 行,又是学弟和姐姐。 “嗯。”林淮叙记着那句破锣,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其实没有。 发生了那么激烈的冲突,就算是误会,也很难再合作,而他从不为无法挽回的东西遗憾。 “那就好。”童安鱼松了一口气。 还不走? “那件衣服......”又问。 “漂白了。” 直接洗根本洗不掉,焦糖和咖啡极为顽固,好在t恤是白的,他朝宿管借了漂白粉,只是第一次用这种东西,手指蜕掉一层皮。 他当然不会把这些麻烦事告诉童安鱼,他想的是,她该说完了吧。 “那你手怎么样了,那天晚上,你好了吗?”可惜童安鱼根本没有察言观色这项技能。 “还行,没感染进icu。”一支烟终于抽完了,肺闷的够呛,人是一步没赶走。 林淮叙蹲下身,在融化的雪水里熄灭烟头,他的手已经被冻得没什么知觉,手背爬上发白的干燥的纹路。 “学弟——”童安鱼张开嘴。 “能别叫学弟吗?”林淮叙有点忍不了了,他比她大四岁。 “噢。”童安鱼想了想,歪着脑袋看他,试探性,“那哥哥?” “.....................” 烟头被碾瘪,林淮叙久违地僵了一下,被寒冬打透了的颈子难以避免地涨出红热。 他没这个意思。 他抬起眼看着童安鱼,想知道她是不是在戏弄他,然而童安鱼眨巴着眼睛,十分坦然。 她甚至还跟他强调:“你要是喜欢我这么叫呢,也可以的,但这只是个称呼......” “不喜欢。”林淮叙拒绝得很冷硬,他没兴趣玩这种暧昧游戏。 “噢......”童安鱼应得很快,然后悄么声的吐槽,“真难伺候啊。” 她骂人一直都这么当面就来 林淮叙难以理解。 咕。 寂静的深夜,没有了积雪的掩映,声音真的很清晰。 童安鱼抱住胃,不想让它再出声破坏气氛。 她下课就跑来取快递,然后又撞上林淮叙的私事,搭讪至今,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而冻得要死,咳的肺疼,丝毫不觉得有气氛的林淮叙眼睛一垂,看向她身上穿的加拿大鹅,以及celine雪地靴,问:“路边摊煎饼果子吃吗?” 他需要让她知道,单看一张脸是很肤浅的,更何况这张脸刚被打了,嗓子也跟破锣似的。 童安鱼的消费水平和他以前的圈子差不多,他很清楚那过的是什么生活。 和现在的他在一起,不会有高档餐厅,度假享乐,以及动辄上万的节日礼物和浪漫惊喜。 看到她饿了,他只能带她去路边摊吃煎饼果子,因为便宜,高热量,管饱。 这是他最近一两个月吃的最多的东西,不到十块钱,就可以吃的很饱,足以维持很长时间的脑力劳动。 “多放辣椒和香菜,不要泡菜不要葱,是校内家属区的那家吧,那我还要加包金针菇,抹点腐乳。”童安鱼一口气说完。 “......” 林淮叙再一次沉默无言。 大概过了半分钟,他哑着嗓子问:“什么家属区?” 他都是在地铁口附近买。 “这都不知道,你对t大的开发还不足1%。”童安鱼说。 不过细想也好理解,林淮叙这么孤僻,自己班的活动都不参与,更不用说跟学长学姐互通有无了,这种口口相传的美食,全靠熟人介绍。 “刚好我也很久没吃了,学......小童带你去!”童安鱼抻着袖子,把手从里面伸出来,不由分说握住了林淮叙冰凉干裂的手背。 湿暖一触而至,又逐渐被夜风带走,可攥握的触感是实实在在的。 她摘掉耳包很久了,现在睫毛上也挂了霜,鼻头是红的,手上的温度也被他带走。 但煎饼果子就像个热络的期望,在不远处灼灼燃着,蹚出一条无风的街道,让人的眼睛冷不下来。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预期,或许是嗓子哑得太厉害了,林淮叙说不出一句浇灭这热络的话。 第9章 一攥之后,林淮叙就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了。 而童安鱼粗神经,完全没在意。 “煎饼摊离这儿有一公里,你觉得我们怎么去?”童安鱼努努嘴,暗示自己配了后座的自行车。 在t大自行车是硬通货,因为校园实在太大,每天的课又经常在不同楼里上,所以一到课间就能看到自行车大队在校园里狂奔,把车轮子蹬出火星。 童安鱼还是考上t大后特意学的骑自行车,后来为了带室友,硬是给价格不菲的山地车按了个后座。 第11章 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这种用场! 林淮叙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于是打量一圈自行车,反问:“不会骑,你载我?” “......” 他一米八七,她一米六七,她载他真是半点情趣都没有! 算了,也不是非要仿照偶像剧来。 童安鱼把眼神从自行车上挪开,自以为很不着痕迹的往回圆:“那什么...骑自行车太冷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小跑去,你说呢?” “嗯,行。”林淮叙答得干脆,唇角不明显地提了一下,又迅速掰平。 其实他会,甚至还加入过旧金山湾区的mcbc山地车俱乐部,参加过越野赛,只不过决定回国时,他把全套的装备都卖了二手,赔了公寓违约金。 也不是没载过人,但早晚要分道扬镳,他不打算给小熊t恤不切实际的幻想。 煎饼果子摊位只是个铁皮房,不知何时在何人的允许下支起来的,一根木头长杆撑起窗户,露出琳琅满目的菜品和一方圆形黑色平锅。 锅上腾出热气,面饼的烤制香顺着寒风飘出很远,有六七个学生在排队,无一不插着兜,缩着脖子,两只脚来回倒腾,眼巴巴望着滚了一圈的鸡蛋液慢慢凝固。 摊煎饼的老板熟练又麻利,刷子在几种酱料里翻飞,眨眼就将饼皮涂得五彩斑斓。 林淮叙掏出零钱,将两张十块的塞进一个白色的塑料桶里。 他现在对美食没太强烈的欲望,每天有太多事需要思考,每根神经都被占据得满满当当,吃饭只是让自己不被饿死的手段。 于是他对老板说:“您随便做。” 老板刚要自由发挥,童安鱼做主说:“那就跟我一样的,但不要辣椒,他感冒了。” 她必让他尝尝她无数次排列组合出的经典搭配,赶超黑珍珠,强过米其林。 老板笑:“女朋友真关心你。” 林淮叙语气平淡:“不是女朋友。” 这样的话对任何追求者而言都算一种伤害,但伤害总无法避免,越早损失越小。 童安鱼用袖子口抵住冻麻的脸蛋,呼着雾小声接话:“现在还不是,以后不一定。” 林淮叙看向她,一字一顿:“以后也不是。” “你预言的,还是穿越了,以后你怎么知道。”童安鱼反问。 林淮叙:“......” 逻辑缜密。 很好。很好。 很快两张煎饼果子做好,大概心疼童安鱼的热情没有回报,老板多给她放了两片薄脆,林淮叙那份就没有。 童安鱼接过来兴致勃勃问:“我们去哪儿吃?” “你随便,我走了。” 他答应请她,完成了,他们也没必要再有交集了。 于是不等童安鱼想出办法拉扯,他就攥着发热的塑料袋走入岔道,还是最黑的那条,寂静的楼宇像豁开的伤疤,很快将他的身影吞噬。 “不加个微信吗......”童安鱼估计他是没听到,因为他根本没回头。 走到宿舍,林淮叙的煎饼果子已经被寒气打透了,只有最中间的部位还温着。 他单手拧开一瓶矿泉水,不拘小节的大口吃着煎饼,像往常一样,眼睛盯着发亮的电脑屏幕,看着上面滚动的一连串代码。 将煎饼吞下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搭配确实好吃很多,第一次让他对煎饼果子这种食物有了记忆。 虚像取代了实像,戴耳包的‘蘑菇’在眼前一闪而过,代码都变成了背景板。 她跟他以前圈子那帮人似乎不太一样。 毕竟她有盲目的正义感,不饶人的嘴,以及堪称负数的情商。 林淮叙无情地评价了一番,在将最后一块煎饼放入口中后,他想,但不算讨厌。 童安鱼可没林淮叙那么暴殄天物,她等不到食物变凉,就近找了个楼道口就躲进去吃完了。 感知迟钝这个毛病充分鼓舞了她的士气,她没觉得林淮叙转身就走有多伤人。 回到宿舍,朱晏扭身问:“怎么样?”她知道童安鱼给人买了润喉糖。 “卓有成效。”童安鱼非常自信。 “你俩约会了?” “没有。” “那加上好友了?” “差点儿。” “一起走回来的?” “自己回来的。” “......你开心就好。”朱晏委婉说。 从这天起,童安鱼开始旁听《物理学前沿导论》。 她也是很忙的,大三专业课本来就多,她又修了双学位,每日的课程表排得密密麻麻,一周能抽出一节来旁听已经非常不容易。 落魄的帅哥依旧抢手,林淮叙身边的位置很不好抢,似乎他本人也知道这点,所以每次几乎都是踩着铃进教室,然后专往男生堆里扎。 童安鱼极少能挨他很近,哪怕她找准时间和他一同进教室。 好在这门课的老师水平非常高,讲课幽默有趣,童安鱼还算学到不少知识。 每次等到九点下课,她本以为能和林淮叙顺路闲聊两句,结果对方下课就直奔图书馆,开启第二轮搏命模式。 刚打算回宿舍刷剧的童安鱼:“......” 她只好认命的到图书馆打卡,把以前留到周末的任务改到晚上做。 学习效率是指数式提高了,但同担已经确信她移情别恋,无情的把她踢出了后援群,毕竟她很久没有登号追星了。 然后她发现,林淮叙也不是真的孤僻,他就是太忙了,忙到没空跟同学社交,没空享受大学生活。 他一周内有三天晚上外出做家教,其他时间都泡在图书馆,或塞上耳机帮人做英语面试培训,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不知鼓弄什么,大约十一点才会回宿舍。 童安鱼周末回家陪父母,周一到周五也开始泡图书馆。 时间久了,她基本摸清了林淮叙常去的地方,每天晚上到图书馆指定位置,十次有九次能碰到他。 当然也会碰到女生要加他微信,然后被他礼貌且无情的拒绝。 童安鱼倒不会上赶着打扰他,而是坐在一旁忙活自己的作业,有时学的专注,进入心流状态,她甚至没注意到林淮叙熄了台灯,准备走。 幸好林淮叙走前会把背包提到桌上,墩出“咚”的一声响。 然后她就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套好羽绒服小跑着追上去。 图书馆的电梯慢慢悠悠,林淮叙等电梯的时候就被她追上了,虽然他们宿舍不在一个楼,但至少能同行几百米。 但同行是童安鱼这边的概念,林淮叙只管走自己的路,最多因为天黑路滑,他步速慢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童安鱼的错觉,她总觉得到了一月份,《物理学前沿导论》快要结课的时候,林淮叙身边的位置没那么难抢了。 她再和他踩着同一时间进教室,运气好能坐在他身边。 但林淮叙上课很专注,半个眼神也没给过她,电容笔在平板上写写记记,笔走龙蛇,停蓄锋锐。 几天后下了场大雪,雪里夹着冰雹,打坏了电线杆,造成t大小范围停电。 图书馆是没法呆了,童安鱼难得九点拎包告辞。 “林淮叙,你不会还要去两公里外的老图书馆自习吧?”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像给她伴奏似的。 林淮叙倒也不是特别冷漠,平时她主动聊天他也会答,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破锣’暴击,他现在感冒好了说话也很是言简意赅。 但今天他没答话,反而抬手将童安鱼拦了下来。 童安鱼不明所以,然后就见林淮叙屏息片刻,突然走向路边一辆被雪覆盖的minicooper,然后蹲下身,从结冰的车轮底下拎出一个耗子样的小生物来。 童安鱼先是本能后撤一步,听到那四仰八叉的小东西发出微弱的叫声,才发觉这是一只刚长毛的小猫。 这猫也就巴掌大,刚刚还能叫两声,现在被林淮叙拎着后颈,已经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了。 这么冷的天,这一晚过去,这条生命也就没了。 林淮叙没有犹豫,脱掉羽绒服,将那灰不溜丢的猫包了起来。 这一举动让童安鱼有些惊讶,他对人如此冷淡,爱答不理,没想到对猫倒很温柔。 但这种温度不足以挽救一个快要冻僵的生命,尤其这猫还明显没断奶。 或许是走丢了,或许是被抛弃了,但总归是要被自然淘汰了。 可它遇到了林淮叙,和她。 “最近的宠物医院在南门那边,天太冷了,你等我打个车。”童安鱼觉得自己是绝佳好队友,在发觉那小玩意是猫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搜索宠物医院了。 出租车是可以进t大校园的,只不过要被门卫盘问一下。 “这么近的单没人接。”林淮叙冷静陈述。 脱下羽绒服不一会儿,他身上就已经一点热气都没了,原本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冻红。 不止如此,他那本就干燥的手背又爬上细细的纹路,但这人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漠不关心。 第12章 “你自行车呢?”他问。 山地车就停在旁边的路肩上,顶好的牌子,前天刚打过气,到南门要比出租车快。 “小童不一定载得动你。”童安鱼为难道。 林淮叙扫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捞过车钥匙,又把裹着小猫的羽绒服塞给她。 一分钟后,林淮叙调整好座椅高度,跨坐上去,修长的腿抵着雪面,对童安鱼道:“上来。” 童安鱼瞪着眼睛看他:“你不是不会骑吗?” 林淮叙没解释。 一路车骑得飞快,但四平八稳的,一点也没有生涩的痕迹。 童安鱼一开始还忐忑担忧,后来终于确定,林淮叙不止会骑,还骑得很好,甚至连各种变速都会调,这车使的跟他自己的似的。 骗人。 只是不想载她罢了。 童安鱼怀里抱着小猫,有点难过。 但林淮叙忍不住低咳了两声,毛衣被风鼓的膨起来,她又难以避免的有点心疼。 活该就你感冒。 她这么想着,然后整个人朝林淮叙的后背贴了上去,严丝合缝的,尽量让自己的羽绒服盖住林淮叙更多地方。 林淮叙的脊背明显僵了一刻,但很快,肌肉又牵动着后背有规律的动,也顺便摩擦着童安鱼的脸。 她发现林淮叙瘦削的表象下其实很结实,腰肌力量很不错。 他以前应该很擅长运动。 十分钟,林淮叙就骑到了宠物医院门口。 他车速刚放慢,童安鱼就跳了下去,抱着小猫跑进了宠物医院。 林淮叙因她危险的动作蹙了蹙眉,然后利落锁好车,也跟了进去。 剥开羽绒服,小猫还是一动不动,宠物医生灌了两个热水袋,又覆上软毯,将小猫放上去,开始熟练的做心肺复苏。 “猫太小了,又冻了这么久,刚才看腿可能也有点问题,不一定救得过来。”医生一边挤压小猫的心脏一边解释。 “您尽力吧,谢谢。” 小猫很脏,毛都黏在一起,模样也有点丑,眼睛边黑黢黢的,让童安鱼看着难受。 或许是上天眷顾,或许是林淮叙的羽绒服来的及时,按压十多分钟,小猫终于张开嘴,叫了一声。 “暂时算救过来了......你们俩是学生吧?” “嗯。” “挺有爱心的,但是可能还要做个全身检查,它的腿拍完片可能也要治疗,全下来估计得几千,你们看......” 童安鱼刚要开口,林淮叙说:“知道,检查吧。” 然后他掏出了手机。 “我来!”童安鱼知道林淮叙过得拮据,每天跟个高强度旋转的陀螺似的,几千块钱不知道他要做多少次家教。 但这只是她零钱的零头。 “不用。”林淮叙坚持自己扫码,压下了她的手机。 童安鱼用眼睛瞄林淮叙,毛衣差成这样也不换,还敢一口气花几千。 医生也说:“让男朋友来吧。” 童安鱼本以为会再次听到否认,结果这次林淮叙没像之前在煎饼摊那样解释。 可能是嫌麻烦。 小猫的检查结果出来,不幸中的万幸,没得猫藓和寄生虫,只是后腿有点骨折,需要动手术。 “这猫应该是先天就比较弱,冬天食物有限,被猫妈扔了,这样的猫崽麻醉有一定风险,你们得做好准备,但手术我建议还是要做。” “明白。”林淮叙反应很冷静,似乎毫不担心自己的钱白花了。 猫被留在医院观察,他们离开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心暂且放下,童安鱼惦记起自己被骗的事,时不时用眼睛瞟林淮叙,无声谴责。 林淮叙没事儿人一样,用消毒湿巾擦了遍羽绒服,姑且穿在身上,然后骑上山地车,问童安鱼:“你宿舍几号楼?” “十五。”童安鱼抓着他的羽绒服,坐在了后座。 这回没理由贴在他身上了。 骑了半程,童安鱼耿耿于怀:“还说不会骑,对得起小童给你的润喉糖吗?” 林淮叙装风太大,听不见。 眨眼到了十五号楼,林淮叙停车,放下童安鱼,将钥匙和车一并还给她。 童安鱼心有不甘:“林淮叙,这是你第一次载人吗?” “不是。”回答果断干脆。 童安鱼的心“墩”一声沉了下去,猜到了,但还是好烦。 林淮叙将冻僵的手揣进兜里,刚打算走,余光一扫,小熊t恤的脑袋垂得很低,丧丧的。 这也值得垂头丧气。 问的什么鬼问题。 他的目光由打量变成嗔视,看她耸肩塌背,不由牵了牵嘴角,撂下一句话—— “但第一次载女生。” 说完还不等童安鱼反应过来,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0章 童安鱼终于如愿加上了他的微信,因为猫。 他的微信头像是个很普通的网图,跟windows开机壁纸一样烂大街,朋友圈被他设置了半年可见,然后这半年他什么都没发。 要不是和手机号对得上,她还以为是他专门申请的小号,来加不得不敷衍应付的人。 【在?看看猫。】 童安鱼觉得自己非常机智,因为只要她给他发这个他就会回。 隔一分钟。 【[图片]】 微信提示音叮的一声,童安鱼压不住唇角,抱着手机在床上滚。 以往她周末回家,没法去图书馆巧遇,只能抓心挠肝地盼周一,现在好了,在家也能随时叮心仪对象。 小猫做了手术还在恢复,宿舍不让养,只好暂时搁在宠物医院。 刚好那边能帮忙喂奶,顺便看护小猫度过最脆弱危险的时期。 医生跟他们说这只是缅因猫,以后会长得非常大,而且擦干眼睛边的污渍后发现猫脸其实很周正,小小年纪就有了威武英姿。 林淮叙每天出入学校南门都会去看看猫,拍两张猫片,顺便续个费。 其实童安鱼趁他不注意,在宠物医院垫了一万块钱,并叮嘱医生别告诉林淮叙,每天看护的小钱找他收点,检查和治疗之类的大钱就从垫付金里出。 这钱花的一点也不心疼,她觉得比那些动辄大几百的明星周边有意义多了。 童安鱼放大照片。 猫在笼子里趴着,腿上绑着纱布,脑袋边放着喝水的小碗,林淮叙伸手摸它的脑袋,顺便拍的这张照片。 感谢智能手机的发展,照片分辨率很高,放大甚至能看清他手背上被寒风冻出来的纹路。 林淮叙手上没什么肉,手指修长,骨节突出的明显,属于既有力量感又秀气的类型。 想也能理解。 林淮叙家没破产前,为了申请海外名校,他必须拥有至少两项突出的文体爱好。 文艺方面一般会学钢琴,至少她身边是这样,那些家长认为钢琴比较高贵。 现在他真的把这双弹琴的手造得非常糙。 如果是她以前追的爱豆,她肯定会有点嫌弃,觉得对方不注重外表管理。 但换做林淮叙,她却看得很称心,就是这样双标。 童安鱼觉得他无名指上那颗痣还挺特别的,像被做了标记一样。 也不知道被这只手摸脑袋是什么感受。 羡慕猫。 童安鱼正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品鉴,房间门突然被敲,司煦懒洋洋的腔调响起来:“躲里面干嘛呢,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想看看这张脸。” 童安鱼心虚受惊,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去,然后慌忙把手机按灭了。 “......” 房门外司煦眯起眼,倚着门边,要笑不笑问:“藏什么呢?是偷偷买了奢侈品怕被爸妈骂,还是在上什么不好的网站,或者感情状态有波动了?” 真要命! 她哥不止漂亮的像个狐狸,心眼儿也多的像狐狸。 好在她练习时长十七年,早就学会如何应对。 童安鱼把头发一抓,用矿泉水往自己脸上弹了几下,然后在大腿上缠了个弹力带,一挪一挪到门口,拉开门,莫名其妙问:“在健身,有事啊老大?” 司煦打量她,眼神收起怀疑,在她脑门上摸了一把:“没事儿,练吧,一会儿下楼吃饭。” 童安鱼目送哥哥下楼,心里说,小司你不行。 周日,童安鱼故技重施。 【在?看看猫。】 隔了五分钟。 【[图片]】 是林淮叙抱着小猫打针的图,两只手抱着,照片还能看清他穿的衣服,不是毛衣了,而是烟灰色纯棉t恤,浓浓的优衣库风。 优衣库也很好,他穿着也很帅。 童安鱼中肯评价。 【猫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为什么不给小猫起名?】 这回童安鱼等得有点久,她猜测林淮叙忙别的事去了。 【冬天过去就放归,不需要名字。】 第13章 童安鱼望着这行字,先惊讶,然后难受的感觉慢慢涌上来,好像她难得建立的联系,没有多久就要断掉了,现在的快乐只是在倒计时。 放归了,就不能给他发看看猫了,他也不会回了。 【为什么?】 【没时间养。】 童安鱼一口气又提起来一点,也对,以林淮叙现在的生活状态,根本没法负担另一个生命。 【别放了,小童来养吧。】 又是很长时间不回。 童安鱼等待得心焦气躁,莫名有种爹妈闹离婚,商量孩子抚养权的错觉。 爹不要,妈可怜孩子,决定让孩子从此过上金枝玉叶的猫生。 【叫什么名字?】林淮叙突然回。 【啊?】 【不是你养?】 这就同意了?话题进展也太快了。 童安鱼小心思很多,既然是林淮叙和她一起在minicooper车轮下捡到的,她要让他一叫猫就想起来这天。 【cooper怎么样?】 【嗯。】 【那既然猫是我的了,你交的治疗费小童都还给你。】然后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啊,冬天还有两个月呢。 【你不是垫了一万。】 【?】 【别装。】 【......】 他怎么知道的啊?! 童安鱼鲤鱼打挺坐起来,倦意一扫而空,她突然意识到林淮叙还挺难骗的,至少比她哥难骗。 宠物医院里,林淮叙按揉小猫打过针的后颈,切换聊天框给另一个人发语音:“不用找收养了。” 元晴:“你不是说没能力养吗?这猫是品种猫,很容易找养家的,我以前那些同学应该能感兴趣,她们条件也比较好。” 林淮叙回:“它有最好的条件了。” 元晴不相信地笑笑:“谁呀,还能有咱们以前圈子那帮人条件好?” 科林动游破产后,公司股东跟着一起遭了殃,其中创始人林德的三位铁哥们受损尤甚。 他们因为太相信林德,几乎是血本无归。 元晴就是其中一位铁哥们的女儿。 虽然家道中落,她渐渐和以前的圈子玩不下去,但维持表面客套还是可以的,刚好她有位朋友发朋友圈说想养猫。 “有。”林淮叙简短回复,就将手机揣起来。 所以他没注意元晴紧跟了一句:“我和孔嘉树,冯俊达下周去你学校找你,你带我们逛逛,咱们到时再说。” 猫张着四肢,去扑林淮叙的纯棉t恤,小爪子勾出两根线头来。 林淮叙把它拎下来,与它圆溜溜的眼睛对视,第一次叫它:“cooper。” 起了名字就有了牵绊,然后就很难忘掉了。 他对小熊t恤的家境不感兴趣,但他知道她会将猫养得很好。 小猫懵懵懂懂,抱住自己的尾巴。 周一晚上图书馆,小熊t恤如约而至,裹得像个棉花球。 她把带着黄色斑点的米白羽绒服脱下来,挂在椅子上,然后一手将吸管扎进奶茶杯,一手掀电脑。 图书馆的桌子很大,四个人用绰绰有余,林淮叙的位置靠窗,小熊t恤坐他斜对面,属于非常适合偷瞄的角度。 她照例没有打扰他,电脑一开,专业书一掏,就开始与课堂作业做斗争。 艰苦奋战一个小时,林淮叙看她突然挺起了身子,对着电脑发呆。 隔了一会儿,她眉头深深拧紧,然后对着笔记本左右开弓,嘭嘭来了两巴掌。 林淮叙:“......” 紧接着她站起了身,吸了一口图书馆的污浊之气,一掌将笔记本合上,展开,再合上,再展开。 终于,她意识到眼下局面非人力所能救,于是噗通一声坐回了座位,表情麻木,瘫软在椅,萎成一摊烂泥。 作业提交页面抖成了筛糠,唯有鼠标一动不动,就在确认提交的关键一步,电脑卡死了,而童安鱼直接在网课程序上写的作业,没有备份。 她不该的。 不该如此相信学校的系统。 童安鱼高高抬起双手,又倏地落下,不管他人死活的在键盘上弹了一曲《两只老虎》。 林淮叙:“......” 他终于忍无可忍,把专业书反扣在桌上,推开椅子起身,面无表情地来到童安鱼身边,用手一拎,接管了她的电脑。 他单手撑着桌面,强制重启,再进入安全模式,开始处理第三方驱动和软件。 他难得主动靠得这么近,弓着腰,烟灰色t恤搭到桌沿,手就撑在童安鱼脸前。 那种清冽像泉水的味道再度飘过来。 真奇怪,是洗衣粉吗? 一个吸烟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闻的味道。 童安鱼脸上的焦躁消了,目光从他的手背开始,一路向上,最后落到薄红的唇上。 “林淮叙,我吵到你了吗?” 你觉得呢? 林淮叙不言语,尝试使用开发者工具找回她的作业内容。 “你怎么知道我电脑卡啦?猜的?还是你刚刚也偷看我来着?”童安鱼探头探脑,眼睛舍不得眨,仔细打量着林淮叙的表情,这个人太沉默寡言,她实在很想辨别出他的情绪。 她想逗他一下,又担心他真生气。 其实她知道,他怎么可能偷看她。 袖子被小熊t恤蹭来蹭去,他差点把扩展程序错关。 林淮叙深吸气,用那只空闲的手按住她饱满的后脑勺,眼睛自上而下瞅着她,命令道:“闭嘴,别动,听到了” 童安鱼果然稳住不动了。 这只手按得不重,但掌控感实在很强,五根修长的手指覆盖范围很大,掌心是烫的。 敲击键盘的声音接连不断响在耳边,作业在拓展程序中缓慢恢复,他单手就能操作的很好。 就是一直没有放开她。 倒是不用羡慕猫了:) 第11章 童安鱼很明确,他周三会在图书馆四楼人文社科书目旁的长桌自习。 这里处在夹角,来人很少,但网络特别好。 她吃完晚饭就迫不及待跟蒋晓英分道扬镳,到图书馆预约位置。 据她的经验,林淮叙六点之前肯定会到。 但直到最后一丝蓝调在天侧消失,林淮叙也没有来。 面前的桌子空荡荡,童安鱼读着外文文献,开始心不在焉,等她发觉的时候,光是那一段摘要她就看了十分钟。 或许是坐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趁着接热水的功夫,把六层的图书馆上上下下转了一大圈,肚子都转饿了,也没找到林淮叙的影子。 再一看表,已经七点多了。 难道他今天有事不来了? 童安鱼拿出手机,盯着他的微信,都有微信了,干脆直接问一下吧。 可是他不一定会回,只有看看猫能触发他的自动回复。 先问看看猫再问他在哪儿? 结果往上一翻,已经发过看看猫了,上一张猫片就是今天发的。 童安鱼又撂下了手机。 唉,算了。 这种状况也不是没预料过,哪能次次都如愿,从一月份开始她一直很好运,也就今天落空,误差尚在承受范围内。 童安鱼把自己哄得很好,于是拐回去,安心读文献了。 下午四点,林淮叙还在上《基础物理学》,元晴给他打电话。 他立刻挂了,微信回了个问号。 元晴那边很快回复。 【我和孔嘉树冯俊达到你学校这边了,来找你玩。】 他们四个算是发小,林淮叙和元晴同龄,冯俊达大两岁,孔嘉树小两岁,因为家里关系好,所以彼此之间没那么多讲究,他们说来就来了。 林淮叙眉头紧了一下。 【在上课。】 元晴对他的忙早有预料,接着发了个叹气表情包。 【啊没关系,我们在旁边商场逛逛,你五点半下课对吧。】 林淮叙扫了一眼黑板,教授还在奋笔疾书,这种硬核专业课,即便是他也需要十二分的精力专注。 教授拖堂五分钟,五点三十五林淮叙开始收拾东西,四十拎包从教室出去。 元晴的信息已经发了一大串。 【现在咖啡巨贵啊,一杯馥芮白居然要四十。】 【笑死,以前咱们吃顿下午茶都要去skp顶层花个几百。】 【还没上完?】 【这课这么不好逃吗?】 【有点无聊,我们到你学校门口了,门卫要查学生卡。】 【可能得你带我们进去,你什么时候能到南门?】 【阿叙,好久没见了,想你了。】 林淮叙囫囵扫了一眼,搭校内免费公交车去南门。 这个点才到,看样子他们会呆到很晚。 本来今晚他有个英语面试培训,也只好推了,好在对方没计较。 他赶到南门,冯俊达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对着旁边一棵枯树踢来踢去,上头的枝一直颤。 第14章 孔嘉树心宽体胖,蹲在地上玩手机,如入无人之境。 就元晴东张西望,看着一个个同龄人面无表情的亮学生卡进校门,就她们被拦在这儿。 元晴瞥瞥嘴。 顶级学府的学生都打扮得这么土,女生也不化妆,头发乱飞,怪不得门卫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本校的。 林淮叙一出现,元晴眼睛发光,忙挥手:“阿叙,这儿!” 冯俊达不踢树了,摸出根烟叼着,阴阳怪气:“你非要来这么早等着,不知道学霸得把咱们撂这多学会儿习?” 元晴瞪他:“就你话多。” 孔嘉树忙揣起手机,没心没肺的傻乐:“叙哥,你们学校真大。” 林淮叙朝他们招手,然后把自己的学生卡亮给门卫看,在登记本上签了名字。 “今天满课,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进了校园,林淮叙稍微解释了一句。 元晴一指冯俊达和孔嘉树:“他俩那破学校早放寒假了,我刚好也回国过春节,没事就来找你了。” “哦。”来都来了,林淮叙示意一侧的霜白大楼,“那是法学院,再往前是经管院,都可以随便进,里面空教室能自习,经管院进门有个名人题字,要去看吗?” “算了。”冯俊达一扫,没觉得和自己的破学校有什么差别。 林淮叙也知道他们不感兴趣,但还是担负起导游职责:“走过广场有个艺术博物馆,还没建好,明年你们来应该可以看。” “荷塘月色去吗?有点远,要去就在路边等免费公交。” “冬天能有什么荷塘月色,还远。”冯俊达满心嫌弃,要不是为了陪元晴,他根本不会从海市折腾到京市来。 孔嘉树:“荷塘月色是?哦哦哦那篇课文。” 林淮叙也就是随口一提。 “太冷了,要不去食堂吧,正好我们还没吃饭。”元晴为了打扮好看,穿的很薄,双腿都没热气了。 “好。”林淮叙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往常他应该在图书馆里,看小熊t恤把吸管插进热奶茶。 居然想起了那个棉花球。 “阿叙,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正值晚饭时间,青花食堂熙熙攘攘,饭菜香和叫嚷混杂在一起,吵得彼此说话都很难听见。 林淮叙在门口充了二百块钱,然后把卡交给元晴:“想吃什么你们自己选,我占位置。” 元晴接过卡:“给你买点什么?我记得你爱吃鳕鱼。” “不用,我自己选。”林淮叙找个空位坐好,掏出笔记本垫在腿上。 孔嘉树佩服的要死:“牛逼,叙哥你这都能学下去。” “不是,改个文件格式。” 孔嘉树乐颠颠跟着元晴走了,其实家里破产前他们都吃过不少顶级料理,所以来食堂就是图个体验,并不是多爱吃。 “我看这个辣子鸡不错,来一份。”冯俊达眼睛倒是毒。 “八十块,你疯了,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元晴不给卡。 冯俊达冷嗤:“你倒是会替人心疼。” “本来就是,一人点一份盖饭得了,我爸说林叔断了他生活费,因为他妈。”元晴压低声音。 “是不是他妈陪读这两年在外面有人了?” “你闭嘴,别胡说。” 最后在元晴的坚持下,三人点了三份盖浇饭,花了五十,捧着碗回去的时候,林淮叙对面突然坐了个女生,身体往前倾,向他靠近。 元晴笑容淡下来,脚步加快赶过去,听到女生很熟络的说话。 “你作业都写完了啊,这么快,我们宿舍都没写呢。” “刚写完。”林淮叙合上电脑,但身子却没从椅背上抬起来。 “嗯......你一般都去哪儿自习啊,我觉得自己效率挺差的,明天约着一起啊?”女生又往前靠。 “抱歉,不习惯和别人一起自习。”林淮叙一如既往冷淡。 “啊......那好吧。”女生明白他的意思了,遗憾笑笑,起身走了。 元晴听得很清楚,忍不住将唇角提高,她就知道林淮叙不会答应别的女生。 当初四家一起破产,他们的世界天崩地裂。 冯俊达原本托福六十出国水了个本科,还想继续水个硕士,结果家里没钱了,他不得不回国读偏远地区的普通硕。 孔嘉树本来要去澳洲的,也没戏了,最后上了个民办本,教学质量一塌糊涂。 她和林淮叙最惨,大学还没毕业,即将断供,两年白读。 但当时几家把奢侈品卖了卖,给员工结完工资,其实还有部分盈余,够一个人节衣缩食把本科读下来。 林淮叙在斯坦福读计算机科学,她在南加大读数字媒体技术,怎么看都是林淮叙的专业更有钱途。 但元晴当时觉得没有本科学历一辈子都毁了,每天躲在房间哭,差点进了医院。 于是林淮叙主动提出退学回国,重新参加高考,让她继续在那边读。 当然南加大是读不起了,她申请转学到了俄亥俄州立。 做出这种牺牲很难,元晴认为林淮叙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吃完饭已经七点,天色彻底黑沉,温度降至最低,外面没什么可逛的,林淮叙就带他们去新青学堂看演出。 这有个巨大的放映厅,话剧、歌剧、音乐剧、交响乐、电影每晚都有,学生票半价。 今晚放映《茶花女》,七点半到十点半。 “阿叙,还记得咱们那时候在百老汇看《阿拉丁》吗,超幼稚的,早知道就听你的选《芝加哥》了。” “你对那个题材又不感兴趣。” “我当时不是想看点浪漫的......要不咱俩再去趟曼哈顿吧。” “再说吧。” 林淮叙低头看向手机,班级群里不断有消息弹出来—— 【昨晚科技楼附近有校外人士搭讪多名女生,希望大家近期结伴而行,注意安全。】 【靠,这么吓人。】 【是真的,我有朋友遇到了,好像脑子有点问题,不给微信就破口大骂。】 【报没报警啊,这种人危险性太高了。】 【就是精神病,他是突然从阴影里窜出来要微信,我学姐差点吓疯了。】 元晴失笑:“你怎么了,这么严肃。” 林淮叙将手机反扣在腿上,抬头看向舞台:“没什么,认真看吧。” 还差十分钟结束时,维奥莱塔气息奄奄,静望月色:“除了你的侮辱是你始终爱我的证据外,你越是折磨我,真相大白时我在你眼中就越崇高。” 最经典的桥段,偏偏听不进去。 林淮叙终于叹口气,站起身,拍孔嘉树的肩膀,嘱咐:“你们继续看,我有点事先走。” “好嘞哥。”孔嘉树打游戏头都没抬。 “阿叙?”元晴不可思议地看向林淮叙,在歌剧演员表演至动情时离场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她不信林淮叙不懂。 但林淮叙已经拜托一排人帮忙挪腿,给他让出一条路,引起阵阵不满。 元晴一扯打瞌睡的冯俊达和低头玩手机的孔嘉树:“看什么看,走了!” 林淮叙回头:“在这儿等我,离大门近。” 元晴不肯:“跟你去,也活动活动。” 林淮叙没继续扯皮,快步往科技楼图书馆方向走。 他想,或许她看不着人,早就回宿舍了。 少年班,应该没那么呆。 二十分钟赶到图书馆,林淮叙来不及给孔嘉树他们登记,独自扫脸进去,直奔四层。 熟悉的角落亮着台灯,她托着腮帮子,手指扒拉平板,正优哉游哉地刷表白墙帖子。 就是他军训照片那条,图片被她放大再放大,指腹在他喉结位置停留了很久。 林淮叙垂眸看了一会儿,“咚”的将背包撂在桌上。 童安鱼猛地抬眼,然后手忙脚乱将帖子按掉,有点懵逼:“林淮叙?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都十点四十了。” 我不来你就一直在这儿? 林淮叙没问出口,淡声回她:“见朋友去了。” “哦,那你现在过来自习?只剩二十分钟也不放过?”童安鱼震惊了,他到底想卷死谁? “......” 林淮叙:“不是,来借书。” “你借哪本,我帮你找啊。”她换了副面孔,美滋滋凑过来,“小童毕竟统治这片地盘两年了。” 林淮叙看她真跃跃欲试,随手拽过一本《存在与时间》,放在掌心掂了掂:“找到了。” 她看起来有点失望,慢吞吞摸着椅子又坐回去了:“好啵。” “我走了,朋友在外面。”林淮叙盯着她,确认眼神暗示足够明显,才过去拎包。 唉,人家要去陪朋友,多幸运的朋友,能让林淮叙陪。 童安鱼无精打采:“那我再学一会儿习吧。” “......” 林淮叙匪夷所思。 第15章 她这情商到底能追上谁啊? “楼下管理说今天提前关门,你耽误人下班了。” “啊?” “赶紧走。” “噢噢噢!” 林淮叙甩下一句话,童安鱼加速小跑。 第12章 “图书馆怎么能不提前通知就关门啊?好多学生都不知道。”童安鱼一边走一边逡巡那些仍伏案自习的卷王。 “幸好你卡点到了,不然就借不到这本书了。” “不过你每天忙成这样,还有时间看这么枯燥的书,是不是有点太卷了。” “我们去告诉别人一声要提前关门吧?” 说着童安鱼就要往人堆里扎。 林淮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因为胡同那晚心有余悸,担心她被校外人士骚扰。 且不说精神病还在的概率有多低,恰好撞见她的概率又多低,她有她的室友朋友,有在校两年的经验,她未必没有收到学院发的提醒,她自会有解决办法。 何需他来这里借一本完全不会看的书,再编一句谎话。 如今谎话要被戳穿了。 林淮叙扯住她的书包带,打断了她的步伐:“很吵。” 很吵吗? 从这两个字判断,他或许是觉得不耐烦了。 可这就是她的性格,她没法强迫自己变得文静乖巧。 或许林淮叙以后就会发现跳脱嘴碎的好,童安鱼自我安慰。 虽然林淮叙现在还不太喜欢她,但能被他拎书包带也是很好的。 这样他们俩的羽绒服会蹭到一起,发出沙沙的动静。 到了一层大厅,林淮叙立刻松开了她的书包带,走向一旁的自助机器,借了这本他并不感兴趣的书。 一月中旬,正是京市天最冷的时候,玻璃门上挂着厚重的军绿色门帘,童安鱼费力用身体挤开玻璃门,瞬间被风吹得眯着眼睛。 林淮叙本不想再和她靠近,但看她手指头被门框冰的发红,还是下意识抬手撑住了门。 元晴诧异地观察着他们,很难想象林淮叙撇下《茶花女》的凄婉桥段,来这里见这个女生。 曾经她们海市二代圈子里不乏妩媚动人的大美女,年纪轻轻就时尚感拉满,会计较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肉和脂肪,保养更是细致到头发丝。 林淮叙哪能看不懂那些明里暗里的示好,可面对那些连元晴都如临大敌的美女,他就像装了防沉迷系统。 也就同样对网络安全感兴趣的能让他多看一眼,如果对方也打比赛,冲榜,那他话就多一些。 而他们之所以没能在一起,应该是因为青梅竹马的缘故,太熟,所以谁也不好意思主动迈出那一步,将友情变质。 “这位是?”元晴问。 “校友。”林淮叙将那本书揣进包里,还挺沉。 元晴将信将疑:“阿叙,你着急赶过来做什么?” “他来借书,今天图书馆关门早,他再晚点就借不到了。”童安鱼抢答,她猜面前这三位一定就是林淮叙的朋友,爱屋及乌,她对这三人印象也不错。 林淮叙不言语,算是默认。 “哈喽哈喽,我们是叙哥发小,过来找他玩,你们学校太冷了卧槽。”孔嘉树胖的不油腻,白白圆圆,憨厚的像弥勒佛,他和童安鱼岁数最接近,也都挺能说。 童安鱼挥手:“哈喽。” 多亏了孔嘉树,路上林淮叙一个字都不用说,也把小熊t恤带进了队伍里。 这显得并非他主动,而是孔嘉树过于热情好客。 和孔嘉树叽叽喳喳这一路,童安鱼了解到不少信息。 比如他们都是海市人,他们四个从小玩到大关系铁的要命,他们几家原先都住核心区,后来搬去了机场附近,他们从小就听林淮叙的,林淮叙是老大。 “他小时候也这么冷吗?”童安鱼指指走在最前面一直没回头的林淮叙。 “叙哥对我们挺好的,可能对外人冷一点。”孔嘉树有什么说什么,情商同样堪忧。 童安鱼被当面暴击,果然她只是个外人。 元晴扭回身,朝童安鱼笑:“妹妹,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涉及感情问题的玩笑,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聊,她确信林淮叙不会跟她计较。 林淮叙果然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喜欢呀。”童安鱼也不藏着掖着,他们都是林淮叙的朋友,说不定还能帮她美言几句。 “卧槽叙哥,你听到了吗?”孔嘉树果然起哄。 一直懒得跟童安鱼打招呼的冯俊达突然开口,笑得很不真诚:“那你太倒霉了,要是三年前追到他,他说不定还能送你梵克雅宝,现在估计只能送易拉罐铁环了。” 林淮叙的脚步明显顿了一刻。 他偏巧走到两楼之间的风口,寒风夹着碎叶和沙土呼啸而来,将羽绒服紧紧箍在他身上,显得他像悬崖峭壁间岌岌可危的松枝。 元晴用力锤了冯俊达后背一拳:“乱说什么呢你。” 童安鱼突然发现自己能跟上林淮叙的脚步了,风吹的她声音闷闷呜呜。 她莫名其妙地看冯俊达:“有什么倒霉啊,我又不缺梵克雅宝,为什么需要男人送。” 冯俊达一时卡壳,不知该如何戳破她这个逻辑。 林淮叙彻底停下来望向她,正迎上她黑漆漆的眼睛。 “那你喜欢我什么?” “啊?”为了听清他的话,她特意拽掉了耳包。 “你喜欢什么?”他又问一遍。 “喜欢你多说话。”童安鱼脱口而出。 她又看不懂他的表情,只好通过言语了解他,可他偏偏话那么少,明明现在不破锣了啊。 林淮叙:“......” 他知道她听岔了,但此刻的他没能理解这句话的缘故。 到了十五号公寓楼附近,他们分道扬镳,孔嘉树跟童安鱼说拜拜,俩人也加了微信。 等队伍重新安静下来,热情完全退却,元晴走到林淮叙身边:“怎么突然问她喜欢你什么,想谈恋爱了?” 林淮叙远远看着学校大门的灯光,看着它弥散到人的眼睛里,随即嗤笑:“你觉得我现在有资格谈恋爱吗?” 元晴怔了怔,下意识吐露心声:“也不是不能——” 冯俊达突然打断:“对啊,林家欠了咱们三家这么多,阿叙哪有心情谈恋爱。” “只是想知道怎么让她死心。”林淮叙漫不经心抽出根并不优质的香烟。 冯俊达这些年一直爱阴阳怪气,毕竟他曾想过毕业后直接到科林动游入职,不吃一点生活的苦,谁想现在找工作都成问题,零花钱也很紧巴。 不过他的话也确实让人清醒,要紧事那么多,林淮叙没精力与人牵缠。 元晴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于是话题到此为止,她点开微信朋友圈,翻到第七条,递给林淮叙看。 “忘了同你说,司湛的儿子司煦,今天在宾大代表新生发言,总统女儿与他握手合影,好派头。” 林淮叙偏头,看到照片里身着西装的司煦,杏眼薄腮,红唇皓齿,很标致的男生女相,偏又把肌肉练得很结实。 元晴:“听说他还有个小五岁的妹妹,在国内娇生惯养着,按年纪应该在上高中。” 冯俊达啐道:“我真恨不得弄死他们,艹。” 元晴过于用力,将穿戴甲掀翻了,可她浑然不觉,仰头看向林淮叙:“我们沦落到今天,都是司家做的孽,必须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夜间风大,林淮叙拨了几次火机也没能点燃烟丝,他只好将烟收起来,很平静说:“会的。” - 雪过风晴,林淮叙坐在高等数学的期末考场中,考试内容对他来说过于简单,他一小时交卷,提前离开考场。 现在是十点四十,他正思考先去食堂吃午饭还是先去图书馆,手机就弹出日经消息—— 【在?看看猫。】 某人给出了第三个选项,先看猫。 【还没去,现在去。】 【真的吗,我和你一起去!】 童安鱼在另一个考场交卷出来,比林淮叙还早五分钟。 她是骑山地车过来的,速度很快,围巾两头在身边上蹿下跳。 车急刹在林淮叙面前,她掀开耳包,露出潮红的耳朵,模仿摩托骑手摘掉头盔,一甩头:“上来,小童载你过去。” 林淮叙睨她一眼,将半支烟掐灭扔进垃圾桶:“下来。” 童安鱼利落蹦下来将车把递给他,本来她也没成心想载他。 林淮叙调整好座椅高度,等她坐稳。 最后一次,载她,然后就保持距离。 童安鱼抓住他的优衣库羽绒服,忍不住思考,冬天抓羽绒服,是不是夏天就能摸腰了?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林淮叙,夏天你穿超薄t恤吗?” “......”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t恤不好抓,到时候我可能得搂你腰。”她盘算的很好,且非常有理有据。 第16章 “......”要不是她的车,林淮叙很想把她扔下去。 小猫恢复的很好,可以在笼子里玩闹了,只是那只受伤的腿还不能用力。 它已经熟悉林淮叙的味道,他一伸手,它就偏过脑袋给他摸。 童安鱼来得少,伸手去逗它,它连忙抬起爪子扑。 林淮叙捏住它的后颈,让它抓了个空。 “应该很快就能接回家了,你们需要猫玩具和猫粮吗,可以打折。” “行,从垫付金里扣吧。”童安鱼后来又垫了一万,既然林淮叙知道了,她也不必遮掩,反正这是她的猫了。 回学校的路上,阳光已经变得很舒适。 童安鱼一时兴起,轻拍林淮叙的后背:“我请你吃食堂吧。” “不用。”想也没想的拒绝。 “我想谢谢你,昨天回宿舍我才看到班级群里发了警示,说科技楼附近有校外人士骚扰女生。” 林淮叙:“是么。” “幸亏你回来借书了,不然我就得自己回去了。” 林淮叙不得不承认情商低也是种天赋,就让她以为他真是过去借书的吧。 “那你以后跟室友一起自习。” “我们都习惯自己自习了,每个人计划不同,一年之后你就懂了。” 习惯自己自习? 林淮叙特意转回头看了看她,想看她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的。 到了食堂,童安鱼把书包塞给林淮叙,不等他拒绝,留下一句“占个座,我一定得请你”就跑了。 林淮叙掐着眉心,直到感受到一点疼才松手,最后无可奈何地找了个空位等着。 他开始反思,或许应该对她再冷淡点,然后她就会走了。 想象着应该对她的态度,他脸上也显出些许薄情,人流越上越多,食堂开始拥挤,但偏没人靠近他这桌。 等待的有点久,林淮叙猜她或许去买香锅火锅之类现煮的东西,他不习惯浪费时间,于是拿出电脑开始加班。 国内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已经很久没有运动,长期伏案,让他后背的肌肉稍显劳损,时而发出咔吧声响。 “我回来了!” 林淮叙刚想说自己不吃辣,用以拒绝她挑选的食物,却见她端上来的是一大碟煎蒸鳕鱼。 整整四大块,算起来得有六十元。 “等会儿,还有呢。”说着,她神神秘秘从身后拎过一个外卖保温袋。 打开塑封条,她伸手从里面掏出两杯焦糖拿铁,一人一杯,摆在他面前。 林淮叙忘记合上电脑,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盛着某种让人近乡情怯的直白。 “为什么买这些?” 她低头咬着吸管,抬眼用那种很天真的眼神看他,然后笑出整齐洁白的小牙:“焦糖拿铁,煎蒸鳕鱼,还有其他你想要的,我都想让你得到。” 一些错失的,不值一提的遗憾,被他习以为常的消化,却被她耿耿于怀的记得。 林淮叙缓慢收回目光,拨开咖啡盖,抬起饮了一口。 浓淡适宜,是标准金杯。 他开口:“童安鱼,晚上别忘了自习。” 第13章 “晚自习?你今天不是要去做家教吗?” 林淮叙何时缺席图书馆已经成了她周计划里必不可少的一环,她绝不会记错。 “以后都不去了。”林淮叙拎起筷子,夹了一块鳕鱼放入口中,姿态很无所谓。 鳕鱼品质不出所料的普通,但味道却出人意料的细腻。 他想应该是多了某些加成的缘故。 原先他不想承认这些加成,因为注意到他爱吃鳕鱼的不止她一个人,元晴也早就知道。 但能让他半小时前下的决心变成废话的,只此一个。 “寒假不正是补课的高峰期......对方已经出师了?” 童安鱼倒是不怀疑林淮叙的能力,毕竟这人变态到一年突击高考,成功闯入t大,活脱脱应试教育的利器。 她想的是,这样一来林淮叙又少了一部分收入。 她不知道他兼职一学期攒了多少钱,能不能应付每月的生活费,只知道他包猫那件羽绒服拿去清洗的时候,他每天上学穿的是冲锋衣。 这么冷的天,穿冲锋衣,搞得她背包里塞满了感冒药发烧药止咳药,只等他什么时候倒下就能进行急救。 好在这次他健健康康的。 也不是没想过送他东西,只是他肯定不肯。 “算是吧。”林淮叙又喝了口拿铁。 焦糖拿铁配食堂普味鳕鱼,简直不能更猎奇,也亏得她能想出来。 其实不是对方出师了,而是他没办法教了。 补课费一次三百块,一周三次,之所以选择这个孩子,而不是西城能给到五百那家,主要是离学校近。 他并不会以学生身份计算自己的时间成本,对现在的他来说,时间贵于一切。 再不争分夺秒,他们四家在破产后维持的岌岌可危的平衡就要分崩离析。 亲兄弟尚且会因为利益大打出手,更何况朋友,林德害他们跟着倾家荡产,这笔债早晚要还。 之所以大家还忍耐着,不过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可能也想着,如果敌人倒了,科林动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是想让盘踞京市已久的司氏集团倒台谈何容易。 他把一切都考虑好了,唯独忽略了这家是个女孩。 一个尚被困在学习高于一切环境里的女孩。 面对能够考上t大的,长相尚可的男大学生家教,她会产生天然的仰慕。 一开始林淮叙只是收到她发的自拍,加了滤镜和杂七杂八的贴纸,他以为这是对方想要得到更多人的夸赞,也没当回事。 直到周二,对方在课程结束后塞给他一个粉色信封,火漆封缄还印成了红心的形状。 这就意味着,这份兼职工作基本到头了。 他没法给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孩上课。 里面的少女心事林淮叙没打开看,但在接过对方母亲的日结三百块钱后,他把信封递了过去。 那母亲愣了一瞬也就明白了。 “小林,谢谢你啊,其实当初我不是没担心过,只是你们t大的学生实在难得,我期望她能收心多学点。” “阿姨知道你挺用心也挺负责的,每次总给她延长教学时间,她也愿意听你的话。说实话你真是特别优秀的男生,如果小沁她大个六岁,那阿姨肯定举双手支持。” “但现在......” 林淮叙笑了:“明白,我最近考试周,时间也比较紧。” 对方又拿出三百块钱:“这是阿姨给你的,你拿着,这段时间好好考试,等小沁什么时候再需要补习阿姨第一个联系你。” 成年人的客套总是能把假话说的更加幽默。 林淮叙将钱推回去:“不用了,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林淮叙,要不你来教我吧!” 她的唇被拿铁润的水光盈盈。 林淮叙回神,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想不出她是怎么蹦出这句话的。 他大一,她大三,两人还不是一个专业,能教什么? “你教我用python吧,今年tensorflow和pytorch都开源了,python在国内一下就流行起来了,我觉得将来它会代替java和c,成为国内程序员首选语言,我家里也建议我抽空学学。” 其实是她爸建议的,司湛就是搞技术出身,对市场一直保持着敏锐度。 林淮叙正了正身子,重新打量童安鱼:“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你教吗?”童安鱼往前贴了贴,肋骨硌到桌沿。 林淮叙也向前靠了靠,两人之间约莫隔着两杯拿铁的距离,他目光玩味:“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 童安鱼看不穿他那略带揶揄的表情,不知道他眼神中早已给了答案,反而热切地说:“你肯定会吧,我觉得你什么都会。” 林淮叙没料到她这么说,顿了片刻,终于认命的从兜里摸出个u盘,扔给童安鱼:“安装包,不会勾选的问我。” 童安鱼心道,他冷淡的快不食人间烟火了,也喜欢听人恭维啊。 林淮叙确实会python,而且因为在硅谷附近上过学,他接触这种语言比国内大部分程序员都早。 他来教未见的比别人都好,但大概会比别人都上心。 童安鱼一把握住u盘,那上面还带着林淮叙的体温,应该是......腿上的? “那林老师家教费用是多少?” 林淮叙挑眼扫她,又耷下眼皮专心致志吃鱼,几秒后才说:“你不用。” 童安鱼很急,她确实需要学python,也确实希望林淮叙可以因此增加收入,对自己好点。 “那我不是既耽误你时间又影响你赚钱了吗?” 林淮叙:“嗯。”但没关系。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还是太少了,怎么都猜不明白。 第17章 童安鱼又开始愧疚,要是她不提这件事,至少不会耽误他的时间。 晚上图书馆四层,人文社科小角落,长长的棕木色书桌上并排摆着两杯热柠檬水,两只黄色小鸭子蹲在杯盖上。 笔记本电脑被童安鱼擦得跟新的一样,确保屏幕和键盘里没有一点藏灰。 她还把乱七八糟的软件和追星时存的照片视频一股脑全删了,对于技术大神,她始终怀有敬畏之心,担心林淮叙碰她电脑时看到影响她形象的东西。 然后她插入林淮叙的u盘,开始找安装包。 找的胆战心惊。 毕竟是很私人的东西,她也怕看到不该看的。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想多了,里面全是些应付学校的东西,名字都叫xx统计表,除此之外,就是他接的一些兼职工作,比如帮人改的申请文书。 她很有分寸的没打开任何东西偷看,安装包在收藏夹的第一个,她点进去下载到自己的电脑。 林淮叙到的时候,她正在研究该勾选什么,大概是刚研究不久,所以没打算向人求助。 林淮叙走过去,将包放在一旁的桌上,在她背后俯身,手指搭在触控板上,接管了她的鼠标。 这次他没有站在她旁边,将胳膊杵在她脸前头,而是正正好好在她背后,一只手臂环过来,帮她勾选了addpython3.xtopath。 他速度很快,三两下就敲完了所有键,将python安装完成。 崭新的界面弹出来,他又帮她选择编辑器,动作行云流水,节奏快得像在弹琴。 童安鱼快要不能呼吸了。 林淮叙的羽绒服还没来得及脱,正敞怀挂着,恰好把她遮了进去,从某些角度看,她像是被林淮叙拥到了怀里。 但她知道,她们还隔着一段距离,她只能感受到从他毛衣上漫出来的体温。 那股清泉水味道更深刻了,她本来应该看看他是怎么选的,为什么,但此刻什么都思考不了,她小心翼翼的呼吸,心脏却越来越嚣张,咚咚跳得像敲锣。 “选修过c语言吗?不是新手我给你装vscode,插件多还免费。”他低头问她,却见她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正偷偷用手扇着风,眼神早就不知道飘什么地方去了。 林淮叙停下动作,偏头看她,然后用食指“咚”的敲了一下桌面。 童安鱼惊得一挺腰,立刻仰头向上看:“什么?” 她睁大黑亮的眼睛,脸颊也红扑扑的,有点惊慌和错愕地看着他,微张的唇间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和绷紧的舌。 她心想,救命,从这个角度看他也爆好看啊! 林淮叙眼睛看得明白,脸上却没有显现,像平时做家教一样严肃:“别看我,看电脑。” “喔。” “是纯新手吗?” “算是吧。” “那给你用thonmy了,简单一点。” 童安鱼努力调动注意力去看thonmy是什么,刚看清,结果林淮叙突然拨开她的手腕接过了鼠标。 可能触控板还是没有鼠标舒服。 于是童安鱼的注意力又被牵引过去,鼠标虽然小了点,却很好的将他的掌心撑起来,让每个指关节都能充分呈现。 这个距离,简直连血管的走向都能看清。 偶尔需要用到键盘的时候,他就抬起另一只手操作,手臂会难以避免地碰一下童安鱼的肩膀。 于是她又将视线调过去,看他左手的小痣。 那颗痣在指缝偏外点的位置,仿佛坠在白釉上的一滴墨,童安鱼忍不住想,他这里会不会敏感一点,如果亲一口他该是什么反应。 于是她舔了舔下唇。 突然,那只手抬了起来,紧接着,她的后颈被擒住了。 干燥的掌心压着她,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红透的皮肤:“童安鱼,你再不老实学,以后也亲不到了。” 啊? 啊!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感知不迟钝的人居然这么厉害吗! 童安鱼的后背瞬间硬成水泥板,她像只偷食的鹤被擒在人类掌心,连扑扇翅膀都忘了。 她虽然对待感情主动,但毕竟是第一次动心,此刻突然被他的手指捏,感觉大脑都短路了,只有一波一波的热血往上涌。 死脑筋快想啊...... 想出个借口狡辩啊...... 可是没等她真的想出借口,林淮叙突然轻笑一声,松开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又把手搭回键盘上。 不是像那天一样按着,而是很轻地揉了一把。 第14章 “唉,怎么办啊。”童安鱼倒在椅子上,萎靡不振,下巴被椅背硌出一道红印。 “什么事啊,把你愁成这样。”朱晏端着热火龙果茶路过。 童安鱼扭过身子,眼尾垂着,眼睛颤颤巍巍的上抬,像只委屈吧啦的小狗。 “林淮叙。” 朱晏茶杯一晃,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还追他呐。” 童安鱼点头。 朱晏:“是不是他对你太冷淡了?你也别伤心,他对谁都那样。” 童安鱼揉了揉下巴,换做枕胳膊:“他惜字如金我都习惯了,可是我让他教我python,本来想着能和他多点接触,结果他只给我上了三次课,我闲着没事又手欠自学了一本书,谁想他留给我整个寒假的作业我五天就做完了,我怎么知道做个博客网站这么简单啊!” “......” 朱晏顿时沧桑了:“小鱼同学,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太没有b数了。” “等等。”孙晗撕掉面膜,顶着一张湿淋淋的脸凑过来:“你说你网页这么快就做出来了?那你是不是能帮我搞大作业了,我靠我最近弄比赛忙的要死。” “不对,重点是网页吗?重点是林淮叙给小鱼上课哎!”朱晏突然反应过来,茶杯一撂,双手抱住童安鱼的肩膀,“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你了?” 蒋晓英听闻摘掉耳机,一边绕着刚洗过还潮湿的头发,一边望向童安鱼:“真的?” 童安鱼果断摇头:“没有啊。”她可以确信林淮叙没说过这句话,不然她早就乐疯了。 “那他为什么愿意给你上课啊,这不符合他的人设。”朱晏不解。 聊到这件事,童安鱼还是颇为得意的:“他虽然不喜欢我,但他喜欢我的猫啊。” 就在三天前,他们一起去宠物医院接cooper,林淮叙这么忙,也就这只猫能把他从自习室里勾搭出来。 小猫彻底健康了,性格很活泼,在航空箱里窜来窜去,时不时将爪子伸出来勾童安鱼的围巾。 林淮叙就将它的爪子捏住,直到它肯缩回去,讨好似的喵一声。 童安鱼从医院那儿买了一大包宠物用品,结算了钱,等着家里司机来接。 林淮叙为了逗猫,心甘情愿陪着她等,吹成府路的过堂风。 等待的时间里,童安鱼又说:“林老师,你的时薪到底是多少啊,我一定得给你。” 林淮叙瞥了她一眼,然后将猫粮倒出一些在掌心,喂到cooper嘴边:“就当它的抚养费了,毕竟是我捡的。” 童安鱼感慨:“没想到他这么喜欢猫,都交给我养了,还愿意出资占个猫爸的身份。” 朱晏挠挠头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似乎又无懈可击:“是吗,那他还挺有爱心的。” 考试周转瞬即逝。 最后一科选修课考完,童安鱼用笔戳了戳后脑勺,身子往胳膊上一歪:“唉,唉,好难啊,我还是不太懂。” “哪不懂?”林淮叙讲的有些口干,去一旁喝了点水,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童安鱼的问题格外多。 童安鱼指着笔记本屏幕,撩起眼皮快速扫了林淮叙一眼:“这个flask框架我用不明白。” “这是最简单的框架,适合开发小型网站,不过入门一般需要两周,你也不用着急。” “噢。”童安鱼像是被安慰到了,一边抓着胳膊一边佯装不经意问,“那放假我还能在微信上问你吗,你留的作业挺难的。” 林淮叙觉得她今天小动作有点多,问问题的时候总是用余光瞄他的脸色。 “可以。”他虽然表情严肃,但还是答应了。 次日,林淮叙将这学期的专业书交给二手书店,然后敲响了计算机系教授的门。 他之前联系了校官网上挂出的实践项目,如果这学期绩点在预期内,他打算转去计算机系。 实践项目如果可以证明他的能力,就不必降一级转系。 进去的时候两位教授正在聊天,一位说:“今年估计转到你们计算机系的学生不少,互联网越来越好了。” “哎那还是不如你们土木,毕竟最热门嘛。” “那倒是,不过我不希望学生一窝蜂的转,最好是真有天赋的,不是光看钱。” 林淮叙又敲了下门,声音不大。 其中一位教授终于注意到他,想了想他的名字:“哦...林淮叙。” 第18章 接着他对土木教授说:“这学生就是要从物理系转到计算机系的,寒假来我的项目试试。” “老师好。”林淮叙很谦逊。 “你说你不想降级转系,可要做好准备,学分不是那么好修的,必须学得又快又好。”没等林淮叙说话,他又偏头对同事说,“我就知道一个少年班的女孩,接触python不到两周,已经能搞出个博客网站了,这种就适合转过来。” 土木教授:“哟,那实践能力很强啊,怪不得能被你关注。” 少年班,python,博客网站。 林淮叙眼皮一跳。 “是跟我毕设的学生的室友,我看了那个网站,做的还算不错,python现在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计算机发展日新月异了。” 林淮叙突然开口:“老师,我能看一眼吗?” 教授有些意外,但还是说:“我给你找找。” 网站打开,页面十分简洁,但环境搭建,数据库建模做的都不错,文章增删改查也给实现了,最多美化ui还需要改进,但对一个仅学了两周不到的新手来说,做成这种程度已经十分夸张了。 博客命名——《童安鱼的爱情作业》。 林淮叙直起身,很想立刻燃一支烟。 土木教授:“唉哟,还爱情作业呐,也不知道谁给她留的。” 教授对他说:“有不足,但整体可观,你学习学习。” 林淮叙笑了:“好。” - 童安鱼已经连续八小时没收到林淮叙的消息了,在她发了cooper稀有猫片后。 真冷酷无情。 这是她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了,这次寒假家里要一起去夏威夷度假,明晚的飞机,直到过完年才回来。 辗转反侧大半天,好不容易熬到图书馆自习的时间,她迫不及待抱着电脑,将一段核心代码推给他看。 “我现在做完环境搭建了,卡在路由设计这儿,你帮我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林淮叙刚吃过晚饭,此刻坐在椅子上,一边饮水一边扫向她早已实现了的代码。 他拧好瓶盖,云淡风轻问:“真卡了?” “那当然!” “想清楚再说。”林淮叙收回目光,将她撂在那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身边吓得没动静了。 过了十分钟,她小心翼翼问:“林淮叙,你是不是有什么技术可以入侵我的电脑?” 林淮叙靠着椅子,轻一勾唇,选择不理她,继续工作。 童安鱼抓心挠肝,偏就怎么也看不懂林淮叙的表情,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又是怎么知道她在撒谎的? 明明都隐藏处理好了啊......难道说大神果然是大神? 但胸口油烹火煎了半天,林淮叙就让她在旁边抱着电脑罚站,一个字都不说。 好霸道。 他凭什么这么霸道。 就因为是她先骗人吗? 好吧,她确实骗了他。 “其实......”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林淮叙想看她究竟要说什么。 “其实我说谎了,网站我已经做完了,我没想到居然那么简单,随便一学就会了。” 林淮叙:...... “你别生气吧?明天我就要去夏威夷了,你又不喜欢回我微信,寒假好长啊林淮叙。” 这段话说完,童安鱼快要熟了,书架上的人文社科都在注视着她,摇旗呐喊的增火添柴。 她都没跟她哥认过错。 林淮叙很难想象,‘寒假好长’四个字会有这样的威力。 图书馆的窗户已经十分老旧,缝隙向内渗着风,泛黄的墙壁起了皮,暖气片只有类似于掌心的温度。 学生已经走干净,整个大楼只有寥寥数人,衬的落单的台灯格外寂寥。 但此刻偏就没有凉意了,只剩小熊饼干似的干脆甜香。 不知有意无意,她真的很能撒娇,而他真的无力招架。 林淮叙终于抬头,深望着她的眼睛。 “下不为例。” 顿了片刻又觉得不够餍足,于是越界的要求—— “早点回来。” 第15章 明明只有八个字,明明什么语气都听不出来,但足够童安鱼轻盈一整天。 她靠在飞机座椅上,反复回味他说这八个字时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东西照着她的眼睛,比灯光亮。 她仔细看,天边一轮明月,莹黄色,既照她的眼,也照他的窗。 落地檀香山,她和心情和天气一道变得温热,清新。 她在长长的队伍后探头探脑,只为等待那款网红冰淇淋,阳光攻击她的遮阳帽,她的汗一点一滴打透t恤。 冰淇淋球塞进甜筒里,她刚要啃上一大口,突然从身边伸来一指晒黑的爪子,拉过她的胳膊把冰淇淋叼走了。 童安鱼怒发冲冠:“姜斯沅!你是海鸥吗?” “别生气别生气,哥哥给你钱再买一个。”姜斯沅抱着冲浪板,带着一身沙子嬉皮笑脸。 “郁明哥!”童安鱼直跺脚,指着姜斯沅,“你看他!” 季郁明和姜斯沅是一对双胞胎,但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季郁明稳重内敛,姜斯沅没个正经。 俩人都比童安鱼大十岁,但童安鱼从小就深刻的感知到靠谱和离谱的区别,所以面对季郁明她恭恭敬敬叫哥,对待姜斯沅就直呼其名。 季郁明小时候也没少被姜斯沅欺负,见状只能低嗔道:“你都多大了,别闹她。” 姜斯沅故意逗她:“小丫头片子,又告状,又告状,从小到大就知道告状嗯?” “你才就知道告状,跟你拼了!”童安鱼冰淇淋也不要了,抓起一把沙子朝姜斯沅冲了过去。 “诶诶诶......追不着追不着。”姜斯沅仗着身高腿长,冲浪板一扔,缩着脖子往海滩跑。 司煦从海中出来,拨开滴水的卷毛,见状立马朝姜斯沅飞扑过去,用力抱住他的腰,冲童安鱼喊:“小鱼快来,亲哥帮你!” 童安鱼狞笑着扑上去,把姜斯沅按在沙滩上,埋沙子。 姜斯沅被司煦压得动弹不得,只好向季郁明求救:“季郁明,她亲哥帮她,我亲哥呢?” 季郁明无奈笑笑:“你活该。” 童安鱼:“欺负我?” 司煦:“欺负我妹?” 姜斯沅终于告饶:“错了错了,大小姐,小小姐。” 司煦在他胸肌上用力拍了一掌:“滚。” 姜斯沅从沙子里狼狈爬起来,唉声叹气:“唉,都没大没小。” 他们在这边闹着,季郁明已经买了新的冰淇淋球回来了,当然是四人一人一个。 童安鱼闹累了,枕在沙滩椅上,手里有季郁明买的冰淇淋,有司煦抱来的椰子,还有姜斯沅拎给她的沙滩巾。 两家的父母在遮阳伞底下聊天,也不管他们如何闹。 被爱簇拥对她来说是如此平常的事情。 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她趁其他人都去夹菜,靠过身子问喝扎啤的姜瑶:“小姨,你说我将来要是喜欢一个......就是跟几个哥哥都不一样的,对所有人都很冷淡但又很好的人怎么办?” 姜瑶:“中央制冷器?” 童安鱼猛摇头:“不是,他可能是有原因的,比如家庭原因什么的......就很难靠近。” 姜瑶深有体会,想法激进:“难又怎么了,喜欢就追啊,管那么多干什么,就算得不到也要让他一辈子忘不了你,想起你就头疼!” 童安鱼颇为受教,欣慰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一旁剥虾的季院长抬眼,听进耳朵里,也只是温和笑笑。 “瑶瑶,没有头疼。” 夏威夷一连几天都是晴天朗日。 童安鱼参观了珍珠港,开吉普车游览了植物园,还在牧场骑了马,转眼就到了新年夜。 她掐着京市时间给林淮叙发信息—— 【新年快乐!小童祝你身体健康,学业顺利,早谈恋爱~】 最后一句当然是她的私心,敲下的时候脸已经红了,发出去后嘴角就没放下过。 但等待回复的时间她又开始东猜西想,会不会他看了最后一句就不想回了? 算了算了......新年祝福就该真诚一点。 她刚打算撤回这条消息,底下突然弹出了回复—— 【新年快乐。】 回了? 他居然回了! 看来赶上除夕这个好日子,就连林淮叙也变温和了。 林淮叙放下手机,垂了垂眸,转身回了卫生间,在水龙头下继续冲洗沾满泡沫的头发。 随后——叮! 他深吸气,直起腰,将毛巾搭在头顶再次走出去。 【给你看看猫!cooper今晚吃了小鱼干拌水果,你吃什么啦?】 头发淌的水已经打湿了t恤,连同没冲干净的洗发露。 林淮叙眯着眼,擦干净手指,简单敲了几个字—— 【家属区煎饼果子。】 第19章 回完,他就感觉眼睛传来一阵不适,于是摸着墙冲回卫生间,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溅湿了一半的衣服。 他最后干脆抓着后领将t恤扯了下来,露出精悍瘦削的上半身。 有病。 他骂自己。 有病才会在洗头的时候回消息。 童安鱼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盯着这句话,有些不敢置信。 他居然没回家?这可是过年啊! 那个五官被戾气扭曲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还有他挥来的巴掌。 是他不让林淮叙回家过年吗,还是......已经不算家了? 夏威夷的郁绿和浓蓝逐渐褪色,她终于记起她的家乡还是零下十度,枝叶枯着,天空阴着,春运带走拥挤热烈的人潮,只剩下形单影只的......某个人。 林淮叙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肯定不会看春晚的,那种合家欢的节目,满眼的红色,笑容和祝福,会和现实形成巨大的落差。 人的心怎么能弥补这么大的落差呢。 有华人在海边放烟花,庆祝chinesenewyear,或许京市也会放烟花,他会听到的。 童安鱼开始讨厌这些杂七杂八的庆祝仪式。 大年初三,她的度假终于结束了。 飞机落地京市是下午三点,家里阿姨特意包了三鲜馅的蒸饺,为他们补上错过的年味。 饺子皮薄馅大油少,充分贯彻了童淼的健康理念,但又做的很香。 童安鱼盯着笼屉里饱满诱人的饺子,掌心发烫,心跳加速。 趁阿姨不注意,她飞快拎出六个饺子放进玻璃食盒里,顾不得手指被烫的通红,啪的一声将食盒扣死,然后鬼鬼祟祟溜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阿姨:“欸?” 童安鱼心提到嗓子眼儿。 好在阿姨除了欸一声外什么都没说。 晚上吃饭,童安鱼吃个饺子就瞄一眼时间,着急的恨不得把饺子喝进去。 时针滑到六点,爸妈总算离开大厅上楼了,童安鱼套好羽绒服,将食盒藏在衣服里面,冲楼上喊了一声:“我出门找朱晏玩!” 还不等爸妈回话,她已经拎着棉鞋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 她带着一股脑的热情冲向学校,觉得自己像踩了风火轮的哪吒,连四海龙王都拦不住她前进的步伐。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新年跑出租的司机,饺子还热着! 她挺着肚子站在南门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跟林淮叙联系。 她太冲动了,根本压制不住那种冲动,顾不得想别的,只想给他补足那巨大落差的一角。 她想让他也能有人陪着过年。 他不是说早点回来吗?那应该也是愿意见她的吧? 【林淮叙,cooper想你了,问你现在在哪儿?】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林淮叙刚与元晴坐在青花食堂里不久。 对面的元晴捧着杯热咖啡暖手,热气腾上来落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黑色小裙装并不能完全挡住寒气,她的手指节到现在也是通红的,但这并不妨碍她为了见林淮叙忍耐。 元晴意外:“怎么把手机铃声调出来了,你不是一向静音的吗?” 她太熟悉林淮叙了,林淮叙骨子里其实是很强势的,他执行力很强,也非常讲究秩序,他安排好的事情就不允许任何破坏,所以如果他在忙,不想沟通,那么谁的电话他都是不接的。 虽然有时她会因此急躁,但就是这种极强的目的性让她相信,他们的复仇是可以实现的。 只要有林淮叙。 但他居然把这种能够打扰到自己的铃声放出来了。 林淮叙扫向手机,看清之后拿了起来,顺便回元晴的话:“最近有项目要做。” 解释的挺敷衍,什么项目,要联系谁,为什么重要,通通没有明说。 当然元晴也没有可以刨根问底的名分。 【谁问的,想好再说。】 他笑着回童安鱼。 元晴抽空看了一眼林淮叙的铅灰色t恤。 绝不是纯棉的,他曾经哪穿过这种档次的衣服,之前都是导购将限量品送到家里来。 他们的生活都乱套了。 【......小童问的。】狗屁的下不为例。 【你不是让我早点回来嘛?】 【也没让你这么早。】才初三。 【所以你在哪儿呢?】完了完了,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食堂。】 【你去食堂了!】 【那吃晚餐了吗?】 【能不能别吃了。】 【我给你带了惊喜!】 惊喜? 林淮叙眉毛抬了一下,他对她的情商不是很有信心,但仍然细细回想夏威夷有什么特产值得背回来。 很多年前去过一次,不记得了。 元晴推了推面前的外卖盒,眼神俏皮,是等待夸奖的神态:“你快吃啊,我大早上去买的,特意从海市给你带过来,梅园的四喜烤麸,蛋饺,你不是最爱吃它家这两道小菜吗。” 烤麸吃了一半,蛋饺也吃了一半,林淮叙说:“你也吃啊,费劲过来一趟。” 元晴心里暖暖的,林淮叙的体贴和绅士都在细微处,比如知道她折腾不容易,会给她留一半。 “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话音刚落,就听食堂门口响起嘹亮的一声:“林淮叙!” 童安鱼露出洁白的小牙,两腮挂着恰到好处的红晕,莽撞又兴奋地跑过来,眼睛黑亮的像月光点了墨。 她怎么来了?元晴记得她只是林淮叙的校友。 林淮叙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眼睛谨慎地抬起来,戒备她随时可能掏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怪东西。 然后她开始当着他的面脱衣服。 林淮叙:“......” 她从肚子上取出一个食盒,大言不惭地向他炫耀:“果然还温着,我家阿姨包的特好吃!” 她把食盒递到他面前,羽绒服还敞着,里面是毛茸茸的白毛衣,紧贴着她粉白的脖颈。 “林淮叙,你以后要是也不回家过年,我会记得给你带饺子的。” 她天生爱笑,情商又低,无厘头的操作后又跟着热烈莽撞的赤诚,她根本不知道这有多锋利。 刺入心脏,就再也取不出了。 噗嗤。 元晴忍不住笑了,根根分明的睫毛切割她发凉的目光,她遗憾地对童安鱼说:“妹妹,只有你们北方人过年才吃饺子这种东西,我们海市人是不吃的,而且林淮叙唯一喜欢的面食就是烤麸,你面前的这个品牌。” 童安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当然感知不到元晴的排斥,还当这是她无可奈何的提醒。 她其实知道海市不吃的,但头脑一热就给忘了。 她难得有点局促,因为这是份不受欢迎的食物,也就算不得惊喜了。 唉。唉。 在追人这方面她果然没有天赋,看来真像姜瑶小姨说的,她只能让林淮叙想起她来就头疼了。 不过她也不觉得多委屈,或者心意被浪费什么的,她就没那么敏感。 “那好吧。”难道煎饼果子就不算面食吗? 她刚想将食盒取走,林淮叙突然抬手按住了她的腕:“没那么讲究。” 童安鱼赶紧说:“没事啊,你不喜欢可以不吃的。” “......” 林淮叙掌心又压了压:“别动。” 元晴讶异地看着林淮叙。 林淮叙掀开食盒,筷子夹起蒸饺,果断干脆地塞进口中,咀嚼片刻,他微微一顿。 没熟。 至少没完全熟。 林淮叙喉结一滑,面无表情的将饺子吞下去,吞药似的。 童安鱼猫腰,贴近问他:“你喜欢吗?” “......” 元晴明显看出来林淮叙不太喜欢。 可以了,有礼貌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 元晴打算帮林淮叙把人赶走:“多谢你大老远送过来了,可惜阿叙已经吃饱了,剩下的你还是带回去吧。” 童安鱼也看到桌上吃掉一半的蛋饺和烤麸了,于是热情邀请元晴:“你也一起吃啊。” 元晴立刻:“我不吃。” 童安鱼:“那我帮忙吃一个吧。” 林淮叙真的很匪夷所思,她来之前就没尝过饺子熟没熟? 她捏着两根手指刚要下手,林淮叙立刻扣住了食盒。 童安鱼:“?” 林淮叙:“我喜欢,你别吃了。” 第16章 “不像你啊。”元晴以老朋友的姿态打趣,“往常遇到这种目的不纯的,你都很烦,我记得之前在洛杉矶,你们比完赛,有个女生想趁着庆祝那股劲头拥吻你,你不是毫不留情把她推开了?” 后来那个女生气不过,写小作文编排林淮叙,说他自作多情,不尊重女性,粗鲁,人品极差。 当初林淮叙到了北美不久就在pdf上榜上有名,还是恶名。 当然,这件事没能发酵太久,林淮叙听说后脸色沉了沉,然后只做了一件事。 第20章 他请那女生的闺蜜喝了杯咖啡。 其余的什么都没说,结果没过多久那女生就和闺蜜撕起来了,闺蜜气不过,曝光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全是那女生对林淮叙污言秽语的脑补,以及破防后盘算着将他搞臭的手段。 这幢笑话在留学圈流传还挺广,足够让人几年抬不起头。 元晴发现他对陌生人其实挺狠心,只有在他身边呆久了的,才能得到他微不可察的体贴和纵容。 他明明有无数种办法赶走童安鱼这种横冲直撞的麻烦,如果这真的被他认为是麻烦的话。 “她太小了。”林淮叙眼前缭绕着白雾,校园内本就稀少的灯光递次暗了下去,他转而切入正题,“我让你做的调查问卷怎么样了?” 元晴做是做了,但对这事颇有微词:“为什么要关注国外那些底层男女喜欢玩什么,还要给他们钱。”统计上来的问卷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尽量扩大样本,钱不够我转给你。”林淮叙掸掸烟灰,铅灰色t恤松垮地挂在他身上,烟头微弱的光映亮他浓沉的眸。 “为什么不在国内做,和司氏再打一场擂台,将量子颗粒彻底扫出手游市场,一雪前耻。”元晴恨道。 林淮叙偏头看了她一眼:“看多了?我设计的卡牌玩法能在国内做?” “就算国外监管松,那玩法也太难堪了,你可是......”元晴想说他是斯坦福的高材生,将来应该进谷歌,微软,或者其他大厂做尖端研发,然后像很多福布斯榜有名的大佬一样,携技术出走,创立独角兽公司,在硅谷或西雅图站稳脚跟。 他怎么也不该给那些底层混日子的设计庸俗游戏,这很让人失望。 “谁的起步不难堪。”林淮叙将烟蒂扔进垃圾桶,眼神冷淡地看着她,“科林动游是怎么被搞死的,到底在清高什么?” 元晴沉默了。 腾出手来,林淮叙招呼驶来的专车,语气放平:“做不到跟对手一样利用规则漏洞,谈什么让人付出代价。” 车刹停在面前,元晴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拉开车门,依依不舍地转回头,问:“那她有多小?” 林淮叙皱眉,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回来了。 元晴看了一眼他在手中攥了很久,就连吸烟也没舍得放下的食盒说:“你说过现在没资格谈恋爱。” 她矮身,车门关上,开走了。 林淮叙隐了隐情绪,转回身,将食盒腾了手,快步往药店走。 到了里面他随便指了一盒胃药,付了款,塞进羽绒服兜里。 也不知道吃没熟的饺子会怎么样,有备无患吧。 他刚一回到食堂,童安鱼就凑了过来,无精打采,郁闷不已:“怎么聊了这么久,食堂就剩我自己了。” 林淮叙心道,还不是为了买胃药。 真够可以的,大过年的也没忘记给他千里送毒。 “接下来送你,走吧。”林淮叙说着就要用手机打车。 “哎。”童安鱼捏住他的手机,不让他下单,“我不着急走。” 林淮叙端着手机看她:“那你想干嘛?” 童安鱼内心拉锯了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你猜,一个长得很帅但是不谈恋爱的男大学生,有没有可能和他发小在一起?” “......”林淮叙已经能够平静接受她瑰奇的提问方式了。 他提起食盒,抵住她的下巴,一寸寸上抬,让她扬头看着自己。 “我是你闺蜜?” “你在这儿跟我分享新编的八卦呢?” 童安鱼的眼睛是栗棕色的,睫毛一抖一抖地看着他:“我反正不会跟发小在一起,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谁这么做连兔子都不如,是吧?” 今天挺有勇气,她还威胁上了。 “手。”林淮叙说。 “嗯?”童安鱼不解,抬起手掌给他看。 “伸我兜里。” 童安鱼眼睛往下瞄,他有好几个兜呢,羽绒服左右各一个大的,t恤胸口一个假的,还有牛仔裤前面紧贴鼠蹊部位的两个平兜。 她的目光定格在最后,这伸进去不好吧? 太近了,太近了,不小心可能会碰到,林淮叙可是朵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 今天她就要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将这朵花拉回凡间。 童安鱼探出手指,逐渐靠近。 林淮叙看她手指要往下探,及时警告道:“羽绒服。” “......”童安鱼的手指中途拐了弯,塞进他羽绒服兜里。 那兜很大,把她的袖子也裹进去了,她在里面摸摸碰碰,发现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 她疑惑不解,满脸问号,粉白的脸颊像托在食盒上的糯米糍。 林淮叙一仰下巴,示意她取出来。 童安鱼抽出来一看,苓通健胃胶囊。 “看到了,没吃窝边草,去给药店送钱了。”林淮叙顺手抽走食盒。 “为什么买胃药?”童安鱼追问,“你这体质......不会又生病了吧?”还真是林黛玉啊。 林淮叙凉凉睨她:“饺子没熟。” “???” “......” “对不起!!!” 童安鱼羞愧难当,懊悔不迭,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她真的挺难过的。 她一腔热血,春心荡漾,旌旗猎猎,锣鼓声声,给自己换来了超绝大减分。 林淮叙挂着脸把她从食堂拖了出去,最后实在拖不动了,伸手擒住她的后颈,将她拎起来:“憋回去。” 童安鱼泪眼婆娑,眉毛委屈的耷拉着:“我离当你女朋友是不是更远了。” “我不知道阿姨还没蒸熟,我偷出来的。” “早知道你只吃发小的蛋饺就好了。” 可真够出息的,饺子都偷。 哪家的奇葩富二代。 “行了。”林淮叙松开她。 “咦,那你吃第一个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童安鱼逻辑上线。 他是不是还说喜欢来着? “你做的博客网站呢,实在闲就发给我,教你美化ui。”林淮叙及时打断。 “哦,我用coolors重建了色彩体系,可以吗?”童安鱼工科脑上线。 “嗯,我看看。” 寒假教学楼也关了不少,教室不是那么好找,最后就在宿舍楼下的停车棚里,林淮叙打开电脑。 童安鱼侧着身子凑过去看,看到了他摆在桌面上的寒假实习项目。 “你在接外包吗?” “学校老师的项目。” “什么项目?” “三月份路易威登艺术展互动式数字展示。” 那不就是开学后不久? “时间这么短?” “我接触的时候已经快收尾了。”应该是春节人不够,教授才从校内找打杂的。 “那你会到现场去吗?” “嗯,看看效果,及时调整。”艺术展一共三天,他们会作为技术人员到现场解决突发状况。 她的博客网站还没有被搜索引擎收录,所以林淮叙交给她自己开。 等她把网站打开,林淮叙:“......” 当时是为了转移话题,忘了她给网站起名叫《童安鱼的爱情作业》了。 美化的第一步,就是把这个荒谬的名字改掉。 童安鱼挣扎了一下,挣扎失败,眼睁睁看着他改掉了。 寒假转瞬即逝。 三月初正式开学,玉兰花开的正旺,京市总算褪去了寒,吹来了春雨。 童安鱼,一款从小勤俭节约,对奢侈品没概念的新型富二代,第一次对司湛提出要求。 “爸,我想要路易威登艺术展的邀请函,你给小童要一张呗。” 司湛从来不控制儿女花钱,对他来说赚钱就是给家人花的。 但是童淼会管着,她是普通人家出身,看不惯那股纨绔奢靡的习气。 司湛嗔笑:“好说,喜欢上哪个明星了,想跟谁偶遇?” 他知道童安鱼会追些明星,去看展无外乎是见这些人。 童安鱼现在连那些爱豆的脸都快忘了,但她不敢说是去追人的。 “左西洋。”随便扯了个不太红的小演员。 司湛根本没听过这人,也懒得问,发消息交代助理去办,然后说:“想好以后要学什么方向吗?” 她在少年班的课程都是偏硬核数学的,将来往哪个方向都好转。 童安鱼鬼使神差说:“最近对python还挺感兴趣的。” 司湛有点意外,童安鱼虽然天赋极佳,但从小就没什么爱好,她什么都学得快,可什么都不热爱,无论是小提琴,书法,绘画,马术,高尔夫,网球......只要说不让她学了,她绝不带留恋的。 “基因觉醒了?”司湛拍她脑袋。 当年他也是搞编程出身。 “嗯!” 那句‘你再不老实学,以后也亲不到了’反复在脑子里绕。 “不如做芯片设计方向吧。”司湛摆正脸色,认真说,“出国读博,到那边半导体大厂转两年,然后回国来接手核芯科技。” 第21章 他清楚,以他女儿的智商,不管学什么专业,将来都会是这个行业的中流砥柱。 而当前国内缺口最大的就是芯片人才,他有预感,这行业会掀起极为激烈的全球竞争。 “芯片?”童安鱼倒真没怎么关心过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司湛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现在最好的eda供应商在加州,最好的光刻系统供应商在荷兰,最好的晶圆厂是台积电,三星,英特尔,而一台极紫外光刻机80%的核心专利由德美日顶尖公司提供,这个技术壁垒不打破闯进去,以后就没咱们国家什么事儿了。” “这么严重?”童安鱼惊呆了。 “整个设计生产链条就是个巨大的护城河,你知道蔡司单给阿斯麦设计个反射镜就用了多少年吗?”司湛哼笑着说,“这两年量子颗粒在手游市场赚的钱一点没剩,全砸进核芯科技了,预计还要这么砸十年,只希望能撬动一点这个护城河。” 司湛现在已经不太管各子公司的运营,他只负责给整个集团定方向,做预判,然后下面的人想办法执行,达成。 “那好啊,我就学芯片。”童安鱼轻松答应。 反正微电子和计算机不分家。 邀请函不日送到,是超级vip。 童安鱼周末在家翻箱倒柜试衣服。 她在学校懒得可以,每天起不来床,早上洗一把脸就冲向教室,衣服鞋子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完全没有臭美意识。 毕竟在认识林淮叙前,她情窦那扇门是关死了。 好在姜瑶小姨是开影视公司的,这些年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姜瑶送她的衣服越来越时尚,精致,亮眼。 她以前还不爱试,姜瑶笑说:“什么时候开窍就好了。” 在套了三十多套礼裙把自己累的想死后,童安鱼意识到,这窍是开得太过了。 最后在一位明星御用造型师的指导下,她选了一条符合她年龄的,又有点俏皮性感的粉白礼裙。 露肩,束腰,薄纱裙摆搭在膝盖以上,左手腕缠着一圈粉紫色钉珠。 头发临时烫出弯,又复杂地盘了起来,最后在脸上涂涂涂,亮粉唇釉收尾。 “可以,小姑娘皮肤好,淡妆就行了。” 童安鱼拎起裙子,顾不得欣赏自己,就面容扭曲地冲向卫生间:“小姑娘实在憋不住了!” 尿频尿急......这些年没在考试里体会的紧张情绪全在今晚找回来了。 解决之后,她一口水不敢喝,硬生生挺到晚上六点艺术展开始。 展区附近的广场早就被红绳围起来了,百余名保镖守在红绳外,警惕那些围堵的明星粉丝闯进来。 棚里铺了红毯,立了签名墙,每个受邀贵宾都要从这儿一走一过。 当然,最后能发出新闻广泛传阅的,还是那些明星。 童安鱼没嚣张到觉得自己比那些明星漂亮,但凭良心讲,这张脸还是很生动耐看的,至少在今天琳琅满目的美艳面孔中不会黯然失色。 出发之前,她假意给林淮叙发微信。 【在?怎么没来图书馆,我有个问题......】 林淮叙果然回了。 【跑项目。】 童安鱼放下手机,嘴角上翘,一切尽在掌握中。 然而没几秒,她就冻得牙齿打颤,哆哆嗦嗦缩回车里。 三月中旬太太太冷了!谁想不开穿纱裙啊! 展会后台。 林淮叙穿一身正装,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身份牌,正在盯数字系统。 “应该没啥大事,你也去前面转转啊,这种艺术展可很难进。”一起来的校友说。 林淮叙笑笑没说话。 这类活动他参加过很多,不过以前是以嘉宾的身份看展,现在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服务。 “哎,明星们开始走红毯了,你不去看看?这可是离这些红人最近的一次了。”校友又怂恿他。 林淮叙倒是对明星没兴趣,但他想出去吸根烟透透气,于是应了声:“嗯,那麻烦你盯会儿。” 说完他将火机藏在掌心,从侧门出去。 天色刚昏,广场上已经亮满了灯,林淮叙站在大楼一角,斜倚着墙,刚好能看见红毯上人来人往。 他前面是一排摄影师,正整装待发,而他因为个子高,并不觉得遮挡。 来的明星有些他能对上号,有些脸生,但摄影师们不管那些,逮着人就是一顿拍,快门声此起彼伏,反正一个人就十几秒的时间。 林淮叙咬着一支烟,侧身子挡风,拨动打火机。 火苗刚要靠近烟丝,红毯飘上一抹粉白。 林淮叙的火机停在原处。 她明显不太会那些明星的拍照姿势,几乎是有些木讷地站在红毯上,手指紧张地攥着裙边,眼睛却朝周遭的工作人员乱瞟。 可她偏又那么年轻,脱俗,睫毛一颤,整个红毯都流动了。 林淮叙远远看着她,眼眸渐浓渐深。 皮肤莹白,锁骨起伏,腰肢纤细,双腿直长,嘴唇像润了水似的。 他忘了口中的烟,火苗在指间熄灭,直到她走入内场,他才意味深长地低笑一声,拍了拍西装上的夜雾。 她好像,也没想象的那么小。 童安鱼装模作样的欣赏那些根本看不懂的现代艺术,实则绕着展厅前前后后兜了一大圈。 没找见人。 这一整天都白干了。 人呢人呢? 林淮叙跑哪儿去了? 童安鱼挠着手腕,那串钉珠给她勒出一圈印子。 打扮可真累,这罪真不是人受的。 她避开人,拉开手提包,掏出手机发消息—— 【你真去跑项目了吗?】 【去哪儿跑项目了?】 “看回来了?”校友问。 “嗯,换你去吧,我看会儿。” 林淮叙透过后台观看展厅的监控,然后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回【怎么?】 【没事啊,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问题放着,我回去看。】 【???你已经走了?】 【你不是着急?】 童安鱼刚才是假着急,现在成真着急了。 她好不容易折腾的盛装打扮,可不能白做了啊! 但红毯还在进行中,外面都是保镖和明星粉丝,她又不好叫司机来提前离场。 最后她放下手机,颓然站在一支玫瑰图片前,发呆。 好不容易熬完一个小时,那些顶流们陆续都撤了,童安鱼才火急火燎往外赶。 她刚走出展厅,还没来得及穿过红毯棚,就看见萧条的签名墙边站着一道身影。 西裤,皮带,微褶的白衬衫,晃荡的挂牌。 不是什么大品牌,没有任何造型装饰,但就是比那些男明星都耀眼。 他不需要镁光灯,他自己就是光源。 童安鱼猛吞口水,口干舌燥,觉得自己像一条在沙滩上挣扎的鱼。 “过来。”林淮叙朝她招手。 童安鱼踩着高跟鞋,把自己挪过去了。 本来也是想被发现的。 “图书馆搬这儿来了?”他问,眼睛打量她垂在耳边的一绺弯发。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观展?” “不冷?” 他今天话好像很多,超级多。 原来让他多说话也不是那么难啊...... 林淮叙板了板脸,仗着身高优势,垂眼:“不是说下不为例?” 她深吸气:“那怎么办?” 林淮叙觉得她眼睛真亮,快要把月亮比下去了。 被这种景色望着,足以宽容一切。 “不怎么办。”他将打火机在手中掂了掂,递给她,再次咬住那根烟,眼中藏着笑,“风大,帮我点着。” 她抬起那只戴钉珠的手,效仿他之前那样,特别帅气地拨弄钢轮。 一下,两下,没打着,只有钉珠在晃。 她面红耳赤的强撑:“不是我的问题,风太大,你等等。” 林淮叙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然后慢条斯理抬手,拢起手掌,遮在她手后面。 刚才明明四面八方都是风,现在又好像一点风都没有了。 大冷的天,童安鱼却觉得热,手臂抖抖抖,好几次都撞到了他掌心里,碰到他被玻璃划伤的那道疤。 然后,随着“锵”一声响,摇摇晃晃的火苗猝不及防腾了起来,两人之间漫出一团温软胭红的光晕。 林淮叙把特意脱掉的西服外套遮在她光|裸的肩上。 稍后赶来的校友都惊呆了。 路易威登特邀的svip小公主,居然给他那个临时工学弟点烟。 第17章 童安鱼曾经听说,如果对一个人是生理性喜欢,那么就会觉得他身上有种独特的迷人的味道。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偏头轻嗅肩头的西服了。 是清泉水加上烟草未点燃时包装盒里的味道,有点上瘾。 第22章 “林淮叙,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啊?”也不是讨厌吸烟,只是她身边吸烟的人很少,她爸也在她妈的胁迫下把烟戒了。 这毕竟不健康,她有点担心他年纪轻轻的肺。 “两年前吧。”轻描淡写的。 “为什么?” 她开始肆无忌惮地展现好奇心。 她好像知道自己今天披着战甲,手握兵刃,占据上风,于是一鼓作气攻城略地。 “压力大。”林淮叙果真随了她的意,不紧不慢地偏头,将烟雾吐向远离她的方向,待到没味道了,才正对着她。 “你这种大神也会压力大?”童安鱼挺惊讶,因为他明显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技术水平,而且他总是胸有成竹的,目的明确的,好像每一步都算准了,未来注定会按他预判的方向走。 她完全不担心他有解决不了的棘手事。 “你以为高考很容易?”林淮叙好笑道。 当时他别无选择,国内只认高考一条铁律,没人会因为他曾经被斯坦福录取过而给他任何优待。 他从高中开始接受国际教育,走的完全是另一套考核体系,高考对他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东西,他必须面对有可能从世界一流大学跌落国内三流大学的现实。 不想接受现实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把时间做到效率最大化。 他查了国内的高考政策,发现顶尖大学为了吸引理工科人才,推出了强基计划,只要数学物理能拿满分,就有资格参加面试,获得提前录取的资格。 每一步都很难,但能够走得通。 英语他不需要学,语文全靠初中基础,化学生物草草略过,他用一年时间消化了三年的物理数学考点,然后开始海量刷题,尽可能提高满分的概率。 这期间还要面对家里破产后来自各方的压力。 几乎没什么睡觉时间,也分不清黑天白夜,到最后习惯性神经痛,心律失常,他不得不想办法缓解压力。 童安鱼又想起蒋晓英说的,他家里破产,断供回国,重新参加高考,还因为父亲曾经开过公司,母亲留在国外申请不到奖学金。 大概是林淮叙表现得太情绪稳定,她从没仔细思考过这到底有多难。 这么一想,他的人生其实因此耽搁了三年。 而且一个不慎,他就可能与t大失之交臂,那耽搁的或许就不止三年,而是整个人生。 童安鱼后知后觉地感到惊心动魄,他几乎连停下来消化伤感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一刻不停的,救自己于水火。 “那你什么时候会不吸烟了呢?”童安鱼问。 或者说什么时候,他会认为自己已经脱离水火了? “不喜欢?”林淮叙打量她在橘光中担忧且探寻的眼睛,开始思考吸烟的重要性。 他现在买不起上档次的烟,味道大概率不会很好闻。 她这样的,可能出生十七年都没机会闻到这类烟味。 “不是,感觉你身体比较弱。”那么容易就感冒,也不注意买几件厚实的衣服,每天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似的,兼职赚的钱不知道花哪儿去了,简直集齐了早年猝死的所有必备条件。 “我,身体,比较弱?”林淮叙音量些许升高,眉眼冷厉。 “......” 本来嘛,还不愿意承认。 童安鱼决定不跟他计较。 “是我不喜欢。”她违心承认。 这张冷淡薄情的脸此刻也特别好看,脸型流畅到米开朗基罗都不敢这么雕,而且童安鱼想不出他神似哪个男明星,他是款独树一帜的,高级的英俊。 林淮叙看出来她明显在装,根本就是觉得他体弱多病。 算了,以后总有机会让她试试。 “等办完一件事,就不吸了。”他偏向展厅右方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声音有些低。 国贸地区的写字楼寸土寸金,量子颗粒刚好就坐落在那栋写字楼里。 “你经常去图书馆就是在忙这件事吗?” “偶尔。”大部分时间是在赚钱,他至少得活下去。 “是不是不做完这件事,你就不可能考虑谈恋爱啊。”童安鱼的眼睛和嘴角以一种微不可查的速度慢慢耷拉下去。 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现在压力依旧很大,所以依赖香烟,有这个目标摆在前面,他不可能分精力给其他事。 林淮叙没答。 刚刚那一瞬间,她举着火机凑上来,手背轻撞在他掌心,带来的愉悦超过了尼古丁漫入肺腔。 “大概多久能办完呢?”她好奇问。 “一年内。” 这回答他没有告诉林德,也没告诉元晴他们,偏偏说给无关的她听了。 大概是很想给她一个准确的期限。 “你已经有思路了?”童安鱼猛地抬头,又是那种看到希望两眼放光的样子。 “嗯。” 童安鱼严肃说:“那你到时可不可以抄送我个通知,我不想被别人截胡了。” “......” 林淮叙:“用不用跟你同步下进度,随时对其颗粒度?” 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当他是定时抢购的商品呢。 “阿嚏!” 童安鱼揉了揉鼻子,把他的西装裹得更紧了点,原本清新动人的礼裙只露出下面蓬起的薄纱。 高跟鞋真硬真累啊,她前脚掌已经麻了,而且这个天露着腿在外面,还是有点凉,不知道热胀冷缩,会不会显得腿更细一点啊? 展厅里的嘉宾还没全部走掉,只是超级vip就剩下她一个人,现在里面是一些媒体记者,是要帮品牌拍照出通稿的。 林淮叙暂时还走不开,而她是不想走。 “你回展厅里,找个椅子坐。”林淮叙将烟捻灭,却并没有说她可以走。 “你在哪儿工作啊?”她问。 “后台控制室。” “那你带我去看看呗。”高跟鞋足有七厘米,她换着脚着力,身子摇摇欲坠,小腿绷得很紧。 “没地方,你去展厅。”林淮叙扫了一眼她冻得发红的膝盖,皱眉拒绝。 控制室是临时腾出来的,里面还堆着很多杂物,又乱又狭小,没窗不通风。 “我不,现代艺术我不感兴趣,我想看看你们编的程序。” 本来也不是为了看展来的,怎么可能舍本逐末,放着人不看。 很少有人直白否决他提供的方案,林淮叙眯着眼,对上她明显另有所图的眼神。 算了。 明明也想她跟着来。 校友师兄眼睁睁看着林淮叙带svip小公主从侧门进去,到他们狭小可怜的控制室。 “淮叙,这是......”校友跟上去,瞥了瞥盛装打扮,清丽脱俗的童安鱼,又看看朴素衬衫,随手插兜的林淮叙。 “我们校友,数学系的......”林淮叙话音一卡,脸色僵了僵,才一脸木然说,“大三学姐。” “原来是同校的!”那校友也热情,连忙上来跟童安鱼握手,“你好你好学姐,学姐看起来很显小啊,我是计算机大二的。” 童安鱼努力憋笑,倍感得意。 当初某人那么严肃地说“能不能别叫学弟”,现在却不得不尊重现实,介绍她是学姐。 “学弟好。”童安鱼用力握住了计算机系校友的手,然后朝林淮叙扬了扬下巴。 林淮叙看着她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嗔笑了一声。 不愧是情商都点在智商上的小公主。 怎么那么容易得意。 林淮叙兀自走到一角,从桌子后面拎出一张吧台椅,摆到童安鱼身边:“坐着。” 这种椅子靠背矮,座位窄,还挺高,其实并不很舒服,但显得优雅,很适合展示腿型体态。 控制室只有这种椅子,大约是从隔壁商场里搬来的。 童安鱼到底没有经过训练,没有女明星刻苦耐劳的精神,她早就站不住了,忙不迭坐在了椅子上,也顾不得这件裙子价值多少。 屋里很暖,但她舍不得将西服还给林淮叙。 “学姐,你是特意来这里看春夏新品还是对展会主题感兴趣?”校友是个钢铁直男,不了解女生的想法,他跟这个项目下来,实在没明白奢侈品吸引人的点在哪儿。 “唔......”童安鱼边揉小腿边眼神乱飞。 她哪个都不是啊,她是来制造偶遇的。 林淮叙瞅着她,想看她怎么回答。 “来看一个长得很好看但还没有谈恋爱的帅哥,虽然还没有追上,但初步对齐了一下颗粒度。”说完去瞄林淮叙。 林淮叙想问她害羞能有十分钟吗? 刚刚举着火机发颤脸红的人好像下线了。 校友也是单纯:“什么人啊,明星吗?” “明星哪有他难追啊,物理系的老师我都快比他熟了。”童安鱼声若蚊蚋,吐槽,但不明显。 林淮叙:“......” 校友终于反应过来,目光在两人间逡巡:“啊...哈哈,兄弟,可以可以。”他拍拍林淮叙的肩,找个借口溜出去了,不打扰童安鱼千辛万苦追人。 第23章 控制室只剩两个人。 童安鱼磕头机一样晃啊晃,坐着也不老实,高跟鞋实在是精美的刑具,将骨骼约束成极其为难的姿势,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痛苦才能展示美丽。 但她又不舍得放下林淮叙,跑到车里彻底解脱。 疼疼疼,脚踝下面好像磨破了,刚刚太激动没发现。 但这椅子这么高,也不方便看一眼。 她刚打算调换个坐着的姿势,林淮叙突然蹲下身。 嗯? 他怎么了,怎么蹲下了,是她蹭了什么脏东西还是指甲涂得不好看? 谁都受不了心仪对象这种近距离的审视,童安鱼大气不敢喘,下意识想藏。 “别动。”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冰凉的脚踝。 不愧有一八七,他的手真的修长,能把她严丝合缝握住。 童安鱼觉得那块皮肤被电着,麻着,酥着,一瞬间不听大脑皮层指挥,只听他口中的指令。 他虽然蹲着,但姿态非常松弛自如,半点没有卑躬屈膝的意思,反而像仍控制着一切。 然后他像是有天赋似的,快速研究懂她这复杂的高跟鞋,轻松将环扣解开了。 一下子束缚没有了,轻松了,解脱了。 不对,还没完全解脱,脚踝还在他手里攥着。 高跟鞋落在地上,露出的皮肤有一块发红,几乎磨破了。 林淮叙用拇指压了一下,童安鱼紧张地蜷起脚趾。 白炽灯的光从房顶漏下来,落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她明显没吃过任何苦,些许的擦红都足以弄疼她。 她就这么站了一晚。 林淮叙很快将手指松开了,如法炮制,将另一只高跟鞋也解下来。 然后他站起身,将高跟鞋拎到一边,问:“带备用的鞋了吗?” 童安鱼缩了缩腿:“没有。” “你的车呢?” 童安鱼眼睛溜圆,像某种很无辜的小动物:“什么车?没有车。” 林淮叙闻言轻抬眉梢,看她良久,然后笑了一声:“那你就悬着吧。” 他不是没参加过这种活动,走红毯前嘉宾一般都等在车里,或者是自家的保姆车,或者是主办方帮忙安排的,有专门承接接送和安保的公司。 “哎哎哎别......”她情急之下拉住了林淮叙的袖子,腿一落,脚趾点在他刷洗干净的白鞋上,“让我放一下,就一下。” 她这个举动,让林淮叙明显一顿。 粉润的脚趾踩着他的鞋尖,不是很用力,像漪澜堂的腊梅落向冰面,然后春江水暖,从此拥有了举重若轻的分量。 “童安鱼。”他叫她的名字。 她很自觉,把腿又抬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下不为例。” 不让放那她就交替搭着脚背,办法总比困难多。 林淮叙看着骤然离开的脚趾,心中生出燥热的火,不知餍足的欲望像春水蔓延,逐渐失控。 他在理智的监视下纵容欲望,重新按下了她的膝盖。 “不用,以后都没有下不为例了。” 第18章 童安鱼披了好久的西装被要回去了,因为,他居然,是租的! 租的你怎么好意思穿这么好看? 她咬牙,揪着一根袖子,暗暗使劲儿:“看......看在你让我落脚的份上,我给你买了还不行吗!” 林淮叙气定神闲,掰开她不甘心的手指:“店家只租不卖。” 哪来的店家这么不会做生意? 童安鱼眼睁睁看他把西装拽回去了,出租车将她放在别墅小区门口,后面一直有辆黑车苦哈哈跟着,是她家的司机。 “那我交打车钱。”童安鱼躬腰就要扫出租车的二维码,林淮叙把她拦住了。 “学校给报销。” “......” 临走之前,林淮叙再次向这个小区瞥了一眼,她说她家离门口不远,而且这里的安保很严格,应该不会有问题。 再次上了出租车,林淮叙对司机说:“去t大南门。” 司机:“喲,那可挺远啊,你这绕一大圈路。” 车掉头,沿原路返回,后面那辆黑车终于没跟着了,而是沿大门驶进别墅区。 司机:“卧槽,我都没敢跟你们说,后边有个车跟着,吓屁了我都,好在它不跟了。” 林淮叙:“那是她家车,护送她回来的。” 司机没懂:“啊,那你俩怎么不去坐她家车?” 林淮叙笑笑没答。 大约一小时,终于开到t大,司机说:“还是你们顶级学府强,打车都给学生报销。” 林淮叙扫码交了钱,云淡风轻:“没有报销。” 学校的确派了车接送他和另一位校友,但车路线是固定的,把童安鱼送回家显然不能再坐那台车了。 他没让司机一直开到宿舍,在校门口下了车,一路沿着小道走回去。 草长莺飞,校园里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路上,接到元晴那边的消息:“新的调查问卷我汇总后发给你,账户里现在没钱了。” “知道。”他点击接收文件,又给元晴打过去五万块钱。 “阿叙,这么做真的能赚钱吗?你投入的这些钱不会打水漂?我看还是稳妥一点的好,你先把t大读下来,到时候肯定能找到个年薪很高的工作......” “为了打工我当初为什么不读完斯坦福?”林淮叙反问。 元晴沉默了好半天,才低声问:“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把留学机会让给——” “不是,别多想。”林淮叙打断她,语气过分冷静,“我看好国内的市场,所以需要提前回来搭建人脉。” “嗯。”元晴强忍哽咽,又怕自己失态,于是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想起自己当初歇斯底里的样子,想起自己呼吸中毒被紧急送往医院,看到父母憔悴担忧的脸。 当时几家人都在病房,科林动游破产后,他们已经是完全的利益共同体了。 她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什么都不说,她放不下留学生活,朋友圈子,也无法接受现实。 她清楚她和自己喜欢的人站在了天平的两端,此消彼长。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自欺欺人,她只是没说话,并没有逼迫他放弃,这不能算她的过错。 可当林淮叙一脸平静地说“让她继续在美国读书吧,我回来参加高考”时,她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林淮叙仍然愿意用善意的谎言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这样好的人,她怎么能不喜欢。 挂断电话,林淮叙握着手机,目光落向刚刚被她披了一路的西服外套。 此时衣服上已经没了半点烟草味,而是沾染了她身上的尼罗河花园,尾调悠长而温暖。 被宁静的春夜蛊惑着,他果断联系网购平台上的卖家,报损,然后买下了这套西装。 周一回到学校,童安鱼又恢复了日常的打扮,早上用精华水拍了拍脸,来不及梳头,她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教务系统开放,刷新别人退报或取消的微电子选修课。 既然答应了她爸学芯片,总不能两手空空去申博士,至少她得有基础知识,并且拿到课程教授强有力的推荐信。 至于文章只能在最后一年半努努力了。 她正刷新,朱晏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手里抱了一堆晾干的衣服。 “怎么样,追人有进展吗?” 童安鱼使在林淮叙身上的每一分心思她们宿舍都知道。 童安鱼重重点头:“迈出了跨世纪的一步。” 朱晏眼前一亮:“有这好事儿?” 童安鱼骄傲挺胸:“我现在给他发微信他都会回了!” 朱晏微笑:“......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孙晗翻身下床,一边脱睡衣一边说:“小鱼,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 “我之前把你用python做的博客网站发给我导师看了,我导师说你有前瞻性,python将来是大势所趋。” 童安鱼捧腮腼腆:“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坏消息是,林淮叙寒假跟我导师跑项目,我导师把你的作品给他看了,让他好好学习,他答应了。” 童安鱼:“......” 很好,破案了。 她总算知道林淮叙是如何识破她撒谎的了。 蒋晓英已经打算去食堂吃早餐了,犹豫再三,她还是放下了车钥匙,叹气转头:“小鱼,我劝你不要盲目喜欢他吧。” 几人同时看向她,童安鱼一脸不解。 孙晗坏笑:“你不会是还惦记着林淮叙,不想小鱼追上吧。” “我没那么无聊。”蒋晓英翻了个白眼,“上学期我不是报了《物理学前沿导论》这门课吗,班级群我一直没退,然后前几天看到群里发的消息,你们知道青蓝杯大赛今年开始报名了吗?官方给出的初赛题目是[基于硬件安全的物联网芯片加密功耗优化建模问题]。” 第24章 “青蓝杯,是那个跨国大厂举办的比赛对吧,据说一等奖奖金十万。”朱晏说。 孙晗本身是计算机系的,也涉及到报名问题:“我知道啊怎么了,现在想参加的都该组好队了吧。” 她目前就不需要参加了,一来这题目跟她将来想从事的方向关系不大,二来她大二已经拿过acm金牌了。 蒋晓英点头,然后看向完全懵懂的童安鱼:“今年比赛要求至少五人组队参赛,虽然规定说不限学校和专业,但往年哪怕不是同专业也基本都是同校组队,林淮叙在群里发布组队信息,想在物理系找个人加进去。” 朱晏:“这题目和物理系沾不到边吧?” 当然物理系还是有很多大神愿意在各种比赛里历练的。 蒋晓英:“对啊,所以他发在物理系的群就很奇怪。” 孙晗:“以他的能力,带个队伍竞争一下初赛也不难吧?” “听我说完。”蒋晓英抬起下巴,“我看到之后很疑惑,就去问了他,他说没指望在物理系找个多厉害的帮手,只是为了凑够人数。” “好狂啊。”孙晗挺佩服这种狂人,有底气才能狂。 蒋晓英笑:“你知道他找的其他队友都是什么人吗?一个是富乐技术学院的大一新生,一个是康沟子大学的游戏策划硕士,还有一个是俄亥俄州立的留学生。” “前两个学校我听都没听过,还以为是他编的野鸡学校,就他这配置,跟闹着玩一样,谁会愿意跟他组队。” 朱晏皱眉:“这也太离谱了吧,就算不找本校的,附近p大,r大也行啊。” 蒋晓英:“我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对他搭建团队的不理解,他却说这几个人必须带,他会承担绝大部分工作。” 童安鱼很快对上号,忙举手:“你说的这三个好像是他发小。” 蒋晓英:“小鱼,不管是谁,你不觉得他很公私不分吗?带着几个废物参加比赛,将青蓝杯视作儿戏吗?谁看到不觉得荒谬。” 孙晗猜测:“或许这几个是严重偏科的天才?阿斯伯格?” 蒋晓英:“得了吧,真有能力的人混得再差也不会沦落到这些学校,就算有,还一口气让他撞到两三个?” 童安鱼慢慢放下了手臂。 蒋晓英叹气:“小鱼,我现在特别庆幸自己及时止损,他家里破产,四处兼职,还要拖拽一堆负担,这说明他家不止欠了金钱债,还欠了人情债,这个人明显是大雷啊。” 童安鱼垂眼,抠着指甲:“他不是雷......” 蒋晓英声音很凉:“我劝你也及时止损,现在互联网风口已经过了,他这个人现在看起来狂,家里没资产没人脉的,将来也就是颗螺丝钉,能有什么大出息,说不定找工作还要你帮忙。” 童安鱼皱眉:“晓英,我们才大学,为什么只见几面就能断定对方一生啊?” 她不理解,她昨天还去艺术展看了林淮叙做的数字展示,他说他有个目标一直在努力,一年内就会有结果。 她觉得他是有规划且执行力很强的人,而且从来没想过占她便宜,哪怕最后都追不上他,她也认可他是罕见优秀的人。 蒋晓英:“好,就算他撞大运有了点出息,你没看他发小里有个女生吗,人家十多年的情谊,身在海外都能被他关照,你又算什么,他对你有这么好吗?说过要带你拿奖吗?你追着他上了这么多晚自习,我猜他报名比赛这事根本就没告诉过你吧。” 童安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动了动嘴,愣是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他的确没提过青蓝杯这件事,要不是蒋晓英说出来,她可能比赛结束了都不知道,毕竟林淮叙在忙什么也不会告诉她。 其实她根本不用他带着拿奖啊,她有能力和他一起解决难题,角逐金牌。 但没想过和她说,还不是因为她只是个外人。 蒋晓英:“小鱼,你太单纯,玩不过他的,还是好好想想吧,我先去吃饭了。” 第19章 说没有沮丧是假的。 童安鱼其实能感觉到,这两个月林淮叙对她的态度是有软化的。 比如她在朋友圈发cooper的美照,林淮叙总是第一个点赞的,比如他愿意花费宝贵的时间教她python,比如艺术展那天,他蹲下身帮她脱下高跟鞋。 但蒋晓英告诉她的事,确实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让她清醒地认识到,那些都只是林淮叙作为成年人的涵养。 他的确有棱角,但绝不会让一个喜欢他的女生难堪,比如初见时她在咖啡厅误会了他,他后来也贴心的给她打了码,免于她受全校议论。 祸不单行,想选的微电子课程也没刷新出来。 她趴在桌子上难受了一阵,但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谁让她是追人的呢。 哪能一点都不难过,那不成了两情相悦了。 这天晚自习,林淮叙到的时候就看到她一手拿着吸管,一手托着腮,吸管无意识地在奶茶杯里戳来戳去,平板上的文献却一页都没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漆黑的玻璃窗映出她的侧影,林淮叙看到她斜歪着身子,明显在发呆,图书馆逐渐热起来,她的额发黏在眼尾,直和睫毛打架,但她也没兴趣管。 本来打算先拆解建模题目,拟个思路的,但现在,只好解决她胡思乱想的问题。 “童安鱼。”林淮叙欣赏了一会儿,开口打断她的发呆,“pulp库学不学?” “啊?”童安鱼回过神来,懵懵看他一眼,嘴比脑子更快,脱口而出,“学!” 她都没反应过来pulp库是什么,但能被他坐身边教课怎么都是好的。 给童安鱼讲课并不花费时间,这段时间下来林淮叙发现了,童安鱼的理工科天赋就像他的语言天赋一样,毫不费力就可以达到旁人数月甚至数年的成就。 但今天,讲了半个小时,童安鱼还是说:“什么?” 林淮叙撂下鼠标,静静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童安鱼抠手指,吞口水:“我刚刚没听清,再说一遍。” 林淮叙干脆往椅子上一靠,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依旧那么端详她,目光中压迫感颇强。 “我不说了,你来说。” “我说什么?”童安鱼心虚气短,睁大眼睛与他对视。 “你想说什么,憋一晚上了吧。” “......” 行吧行吧。 没有感知障碍的人就是这么厉害,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看透了。 童安鱼一鼓作气,昂首挺胸,带着cooper给的底气,脱口而出:“我要参加青蓝杯建模大赛,我要加你的组。” 不带我,没有的事,非追上你不可。 反正你那配置,看起来那么猎奇,t大没人肯进。 听了这句话,林淮叙的脸色微微变了,他坐直了身子,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慢慢收紧。 当然这变化童安鱼是辨别不了的,她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他,颇有点蔺相如出使秦国的架势。 同不同意,不同意给你摔碎! “不行。”林淮叙说。 哦豁。 毫无意外。 “为什么不行,我看了那个题目,你肯定要建立功耗函数,搭建风险模型,我就是学数学的!” 这是专业对口,他到底懂不懂。 “数学我也会,学一遍线性规划和概率论又不费事。”林淮叙凉声道。 童安鱼瞪圆眼睛:“你知道我是少年班的吗,你知道我这两科满分吗,你知道除了数学,你还有微电子,网络安全相关软件要学吗?” 这么大的工作量,怎么可能做得完。 只有在她的帮助下,才能如虎添翼,共创辉煌。 这个道理,小林你早就该懂。 “不需要。”林淮叙不为所动,甚至是有些无情地吐出这三个字,只是膝盖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指甲被压得发白。 童安鱼气得要命,偏过了头,对着黑漆漆的玻璃不看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林淮叙发脾气。 林淮叙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起身,拎椅子,坐到桌子对面,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他就像全无影响,全无波动,完全不在意童安鱼的失落和不满。 童安鱼感受到身边的温度一下子消失,再看林淮叙注意力早已在电脑上,她眼圈唰一下红了。 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很作的人,她只是气的扭开了脸,结果他就不耐烦了,不想再搭理她了。 这就是外人和发小的区别吧,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情绪,或许还觉得她生气得莫名其妙。 可能在他心里,别说女朋友了,就连朋友她都还没达到。 童安鱼望着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觉得她摆出这幅样子来真的很像笑话。 这么想着,一滴眼泪就啪嗒掉在了手背上。 她狼狈地埋下头,用电脑屏幕挡住自己,趁人不注意快速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第25章 这点事就哭,也太丢脸了。 可是越憋越难受,眼睛热热的,泪水打转,怎么也止不住。 不慎掉在键盘上,她又慌忙用手蹭,蹭的键盘一片花。 林淮叙勉强写了几行代码,一检查,一堆bug。 他看到童安鱼偷偷抹眼泪了,心脏像块抹布,被狠狠拧了一下。 它还是那种潮湿的,破败的,千疮百孔的抹布,拧不干水,只能把手拧得发红。 艺术展那夜的火苗沿着尼罗河的芬芳一路烫到现在,但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睛此刻低垂落寞。 正因为她会,她懂,才不能。 那是他的业障,不能把她牵扯其中,她没有义务,也不可以因为他被拖累,被损耗,被依附。 他无法接受。 这事他想过了,找个与建模题目关系不大的人,不必呕心沥血,帮忙凑个名额,剩下的事他来做。 可如果是她,她会全心全意的。 林淮叙强迫自己硬下心。 童安鱼埋头一会儿,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奶茶,有点缓过劲儿了。 她突然一抬头,鼻子闷闷地说:“反正我肯定要参加的,你不带我,我就找别人组队。” 林淮叙手指一顿。 “这题目刚好涉及微电子,我家里想我读博转芯片方向,这个奖项对我有好处,我势在必得。” 林淮叙终于抬起眼:“你要出国读博?” 直博很难申请,要拿出比硕士还过硬的学术能力证明,会议,文章,比赛奖项,绩点缺一不可。 她还剩一年半,一年半就要申请,也......一年半就要离开。 童安鱼:“当然,而且这可是硅谷大厂办的比赛,藤校都会认。” “那你来吧。” “啊?” 童安鱼懵了,她刚准备放两句狠话,却没想林淮叙转变这么快。 “明天拉群,开个线上会议。” 林淮叙走过来,居高临下托起她的下巴,看她带着泪痕的粉白脸颊,手指在那痕迹上很轻地擦了一下,“别哭了。” “我没哭。”死不承认。 “是吗。”林淮叙伸手拂过她湿淋淋的睫毛,然后将水珠展示给她看。 童安鱼一拳向他手掌砸去,本意是将泪珠毁尸灭迹,谁想却刚好被他握住。 一想到胡同那天他挺烦被握手的,童安鱼就想将手缩回来。 林淮叙却突然抓紧了她的手指,有点强势,却也不解释,只是深深看了她很久,才放她离开。 童安鱼琢磨半天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倒是林淮叙的代码终于又能写下去了。 - 虽说童安鱼上次见了他的发小,并加了孔嘉树的微信,但其实后来他们并没有聊过天,她只偶尔在朋友圈看到孔嘉树的游戏战绩刷屏。 可这次线上会议再见面,孔嘉树倒很热情:“童姐好,又见面了童姐,求学霸罩。” 其实他比童安鱼还大两岁,这么叫是为了表示对童安鱼的尊重。 童安鱼觉得他胖得挺喜庆,和自己年纪也相近,对他印象不错,于是冲他笑了一下。 孔嘉树态度极好,当场表了态:“我保证不添乱,不添堵,你俩有啥想吃想喝的尽管说,有事要办也行,我这破学校逃课没事,我立马到。” 他知道这奖拿了对他很有好处,起码将来求职能被高看一眼。 和他的心无杂念相比,元晴就比较别扭。 她完全没想到林淮叙找来凑数的会是童安鱼。 虽然童安鱼今年才十七岁,看起来没什么心眼儿,很快就和孔嘉树打成一片,但她还是很焦虑。 她注意观察林淮叙的表情,敏锐地发现林淮叙频频看向与童安鱼热聊的孔嘉树,仿佛有点不悦。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揪起了心。 “阿叙,你们俩最近很熟吗,我以为大三的已经有比赛奖项,不需要再参加了。” 童安鱼确实有奖项,不过是纯数学方面的,她以前没想好具体学什么。 她刚要张口解释,林淮叙突然说:“是我需要她帮忙。” “你?”元晴愣住。 林淮叙:“她在数学方面比我强。” 童安鱼眨眨眼。 好奇怪啊,林淮叙突然表扬她?之前不是还说自己就能学概率论和线性规划吗? 孔嘉树极其捧场,鼓掌道:“童姐牛牛牛,这是叙哥第一次承认别人比他强。” 童安鱼沾沾自喜,快要压不平唇角。 林淮叙看她那飘飘欲仙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连目光都柔和许多。 就这么开心,让她开心真容易。 元晴看着更难受了,就连窗外的阳光都让她觉得刺眼,可她又无话可说,她是学数字媒体的,肯定不如童安鱼对林淮叙的助力大。 一想到他们同在一个学校,还要并肩作战,元晴就难以避免地生出自卑感。 明明她跟林淮叙才是战友,一起搞垮司氏的战友。 年龄最大的冯俊达却没有孔嘉树那样的自觉,他只看到元晴因为童安鱼被怼,于是心里很不爽。 “你们俩都这么厉害,那以后可千万别麻烦我们干活。” 林淮叙和元晴同时看了他一眼,林淮叙收起笑意,元晴也皱着眉。 孔嘉树没点心眼儿,听不出阴阳怪气,还乐呵呵跟童安鱼保证:“嘿嘿,我还是想学点东西的,就是脑子太笨。” 童安鱼:“没事儿,我可以教你。” 孔嘉树一抱拳:“童姐喝奶茶吗,我请你啊。” 眼看气氛又要热烈起来,冯俊达嗤道:“你能学个屁,数学从来没及格过。” 童安鱼倒是认真替孔嘉树着想:“你可以帮忙收集数据,公开的芯片功耗数据。” 孔嘉树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回去问问我爸,让他帮我。” 冯俊达:“别折腾你爸了,他哪有功夫管你这破事。” 孔嘉树:“怎么是破事呢,拿奖了对咱们都好啊,我爸说外企认这个奖。” 冯俊达阴阳:“你别管,既然阿叙把这事儿揽了就让他做,他有的是时间。” 林淮叙听得明白,但心里全无波动,脸色半点没变。 元晴受不了了,又不想在童安鱼这个外人面前跟冯俊达吵。 “你说什么呢,阿叙最近忙死了,我们力所能及的还是要自己做。” 冯俊达皮笑肉不笑:“那不是他欠我们的吗,我又没逼他。” 童安鱼听得云里雾里。 欠?欠什么?他们不是发小吗? “冯俊达!当年一意孤行的是林叔,跟阿叙有什么关系!”她不明白冯俊达为什么总是针对林淮叙。 自从家里破产,他们四人的感情就微妙的变了,元晴很心累,总是尽力周旋,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再也回不去了。 童安鱼屏息凝神。 林叔?一意孤行做什么了? 她偷偷看林淮叙,发现林淮叙无动于衷,但手背上的血管却根根绷紧,仿佛匍匐的青虫。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天气变暖,他泛白的冻纹也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没经历过那个凛冽的冬天。 冯俊达冷嗤:“阿叙读书留学当少爷花的不是林叔的钱?好意思说没关系吗?” 元晴:“你——” “还要吵到什么时候?”林淮叙终于说话了,他直截了当将分工表格甩进群里,不等人询问,便警告道,“不想干的趁早退出,不然拿了奖对你也没任何意义,大厂hr不是傻子。” 线上会议很静了。 他就是有这样的气场,真板起脸来,比别人说一万句都管用。 冯俊达太阳穴上青筋跳了跳,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他心里很清楚,林德的失误没办法绑架林淮叙一辈子,林淮叙现在之所以还愿意带着他们,完全是顾念从小玩到大的情谊。 大概是终于察觉到发小之间的矛盾,孔嘉树埋头狂发短信,接着元晴,冯俊达和林淮叙的手机就接二连三的响。 结果仨人谁也没理他。 孔嘉树:“......” 隔了没两天,他自己从学校跑过来了,还带了一大堆他学校当地的特产。 他把大包鱿鱼仔,南果梨,和其他杂七杂八的零食塞给林淮叙和童安鱼:“我不打扰你们上课,就给你们送点储备粮,反正我也闲着。” 林淮叙没接,一扬下巴:“给她。” 孔嘉树果然把全部零食都给了童安鱼。 童安鱼来者不拒,抱得满满登登,看着林淮叙:“你真不吃?那我带回去给室友吃啦。” “嗯。”林淮叙应了一声,手机还在处理事情。 童安鱼端详他瘦削的身形,又想到他单调可怜的饮食习惯,心道这是想瘦成闪电卷死她。 她撕开一包鱿鱼仔,眼疾手快,不由分说塞进林淮叙嘴里。 林淮叙下意识后仰,嘴唇碰到鱿鱼,顿了一刻,见是她,才张开牙关,将鱿鱼咬了进去。 第26章 他以前其实从不吃包装调味的海鲜肉,但......也不是第一次破例了。 她还当自己奸计得逞,眉飞色舞的向后躲跑:“略略略。” 林淮叙叼着鱿鱼,忍俊不禁。 第20章 后来林淮叙避开去接电话了,童安鱼和孔嘉树一边吃零食一边在外卖网站搜午餐。 趁人不在,童安鱼小声问:“那个冯俊达是不是不喜欢他啊?他们俩有矛盾吗?” 她实在对他的事太好奇了。 孔嘉树已经把她当自己人了,甚至觉得她这个学霸没点架子,比林淮叙还好相处,于是知无不言。 “他俩以前挺好的,小时候我们四个在外面疯玩,叙哥被玻璃片划伤了脚,血哗哗往外流,我和元晴都吓傻了,连找家长都不知道,还是冯哥把他背医院去了。” “林淮叙疯玩?”童安鱼觉得难以置信。 她还以为林淮叙从小就是个严肃的卷王,每天都要进步一点点那种。 孔嘉树挠挠头:“叙哥六岁之前跟外公外婆住,还挺活泼的,后来就不了,我听我妈说的。” 他那时也小,跟屁虫似的追在林淮叙身后,林淮叙也不嫌弃他拖累,去哪儿玩都带着他。 曾经他最粘着林淮叙,后来......他印象也模糊了。 “那现在他和冯俊达为什么变不好了?”童安鱼问。 孔嘉树:“他们在那儿吵架吓着你了吧。” 童安鱼:“没有。” 孔嘉树埋头看手机:“不是什么大事。” 童安鱼:“因为破产吗?” “你连破产都知道?”孔嘉树惊呆了,这可真是自己人了,叙哥连这个都告诉她了。 这可不是林淮叙说的,而是童安鱼室友打听出来的。 “其实我见过林淮叙的......爸爸来学校见他,他们关系也不好。” 说完童安鱼就蹙起眉,很担忧的样子。 “你还见过林叔?”孔嘉树更惊讶了,林淮叙和林德见面,肯定是不希望任何人围观的,因为大概率不会太愉快。 可童安鱼却在场。 “也不是关系不好吧,都是因为明姨,我爸说明姨嫌贫爱富,可叙哥向着明姨。” “那他们还有办法和好吗?林淮叙以后是不是很难见到妈妈了?”毕竟留在了大洋彼岸。 孔嘉树说:“反正现在肯定见不着了,机票都买不起,不过叙哥和我爸他们在想办法,可能打垮了敌人,一切都好了。” “敌人是谁?” “敌人是——” 孔嘉树刚要脱口而出,辅导员的电话催命一样响了起来,显然已经发现他逃课了。 所谓三流学校抓纪律,一无是处的辅导员总要找点事干。 孔嘉树烦得不行,骂骂咧咧跑一边编瞎话去了。 童安鱼扭头看向林淮叙的背影,依旧是杆宁折不弯的竹,他伫立在那里,正不疾不徐地处理着什么。 为什么长辈破产了,他们却对他很苛刻呢? 他那么好。 - 转眼到了愚人节,组队完成了,名单报上去了,指导教师选了带林淮叙做艺术展项目的教授。 那教授听说团队里还有python自学天才童安鱼,欣然同意,再次提醒林淮叙要好好向她学习。 童安鱼把前因后果跟室友分享后,换来蒋晓英无奈叹气:“小鱼,你太傻了,等着看吧,你早晚要后悔的。” 童安鱼钻进被窝里,把耳朵埋起来。 那她情愿当个不那么聪明的人。 童安鱼从不后悔和林淮叙并肩作战,但真的一起工作,她才发现这跟追人根本是两码事。 没有哪个队伍之间是毫无矛盾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也不例外。 t大紫花操场上,夜跑的学生乌泱泱一大群,老鹰抓小鸡似的一群接一群,操场中央,正仨一群俩一伙地坐着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 左边的戏曲社,把脸一遮,眼一闭,对着高空,对着草地,引吭高歌,宛转悠扬,声声穿耳。 右边谈恋爱的小情侣,毯子一铺,席地而躺,望着黑云缭绕,没一颗星星的夜空,从人生理想谈到麻辣香锅。 而就在正中央,童安鱼盘腿坐在草地上,抬手掀开亮幽幽的电脑屏幕,颇有大将之风的向林淮叙展示她的设计。 林淮叙站着,垂眼看她的功耗模型,眉头越提越高,眉心越皱越紧,隔了片刻,他说:“解释一下。” “p等于空闲功耗加加密运算功耗乘加密任务占比,拿到所用芯片的硬件参数,套入工具就ok了。” 林淮叙可没那么容易认。 “考虑不同加密算法对芯片续航时间的影响了吗?” 童安鱼:“可以是可以,我需要你先把网络安全需求量化。” 林淮叙:“这些加密算法都有理论破解复杂度,不需要我再计算,我现在在为数据泄露风险搭建函数。” 童安鱼皱眉:“网络安全我一窍不通,你说理论破解复杂度是什么意思?” 林淮叙:“意思是你会椭圆曲线离散对数就能把破解难度量化出来。” 童安鱼:“那你怎么不早说?” 林淮叙:“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童安鱼:“我又不是学网络安全的,一些基本知识你需要跟我对齐啊,否则我也不会在这一步耽搁。” 林淮叙不想把精力花在情绪上,于是果断过掉这一段,继续向下顺:“数据被窃听的概率和未加密损失及加密损失降低的函数你看一下。” 童安鱼眨眨眼,他们刚才那个话题聊完了吗? 但她确实被林淮叙给拐带走了,或者说函数对她更有吸引力。 “不行。”她说。 “怎么?”林淮叙问。 “感觉不对。” “......” 林淮叙将目光挪到她脸上,想确认她是不是在故意整他。 童安鱼:“我认真的,我感觉不对的函数一定有问题,从小到大都这样,就像普通人类学语言有语感一样。” 普通人类。 林淮叙深吸气,很想点一支烟,旁边的戏曲社加油助威似的唱起了西厢记—— "你若不去啊,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 唱腔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夜跑这片海域的方向标,绕圈的学生每到这个位置,都会扭头观望一瞬,对当代大学生极e现象报以敬意。 然而偏有两个人不解风情。 林淮叙头都没回一下,依旧看着童安鱼:“所以?” 童安鱼摊手,很不甘心的承认:“我不懂加密算法。” 林淮叙眉心跳了跳,险些气笑:“不懂你就说有问题?” 童安鱼:“你给我时间学明白,我肯定告诉你问题在哪儿。” 林淮叙:“那不如我去把概率论再学一边。” 童安鱼美德之一——诚实。 “可你不一定有我学得快,为了节约时间,还是我去弄加密算法吧。” 林淮叙真笑了,他突然蹲身坐在了童安鱼身边,两条藏在泛白牛仔裤里的长腿就肆无忌惮支在童安鱼身体两边。 他靠得近,很近,夜灯照不全他的轮廓,他眯起黑幽幽的眼睛,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脸。 “我们分工合作呢,还是竞速pk呢?” 他说话时带着凉沉的呼吸,呼吸里是黑咖啡的味道,光线很昏,延长了暧昧。 童安鱼动弹不得,脸上的皮肤酥酥痒痒,耳朵上的绒毛都热起来了。 周遭的风花雪月,靡靡之音已经像是在另一个维度,她喉咙发紧,小声说:“分工合作。” 太近了太近了,只要她向前一歪,林淮叙根本来不及躲,她就能撞到他唇上。 黑灯瞎火的,连监控都不会为他作证的。 这种架势,还怎么让她安心搞学术啊? 林淮叙好久没说话,只呼吸,然后望着她,偶尔睫毛微不可查的动弹一下。 那童安鱼就也不动,她不知道头发被风撩起,正若有若无地扫着他的锁骨,也不知道春天的夜色里,追求者的目光有多迷人。 旁边西厢记又在唱:“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她腿盘麻了。 这很要命。 她试图挪一挪屁股,促进血液流通,结果刚一动,后背就撞到了他的膝盖。 明明隔着衣服,但童安鱼的感官就像装了雷达,仿佛连硬度和温度都能感觉到了。 躺在他腿上会是什么感觉啊? 林淮叙缓声开口:“加密算法我会解释给你听,你试着理解,记得我们不是对手,我们是一体的。” 啊? 一体的? 一体的什么? 腿麻的不行了...... 童安鱼摆弄双腿,一点点蹭着想要站起来,然后林淮叙的两条大长腿就像锣一样,被她前撞一下,后撞一下,撞得她晕晕乎乎,头晕目眩。 “好,你给我讲......” 第27章 她打算缓一会儿,下肢只剩麻了,没感觉了。 谁料她刚满心信赖的将全身重量交给双腿,这双玩意儿就不争气的一软,然后她膝盖一跪,朝林淮叙扑了过去。 林淮叙不知道她在蛄蛹什么呢,一直挑眉在看,直到童安鱼毫无预警地朝他砸过来。 想闪已经来不及了,林淮叙下意识伸手环住她,任由她结结实实砸在自己胸口,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将他压在干燥的草坪上。 他的唇从她耳垂边擦过,跟场梦一样,微凉,然后坠入无尽的温热。 幸好有他垫着,童安鱼没一脸扎进草堆里去,但她现在的状态也没太好,她双手撑着林淮叙的肋骨,胸脯紧贴着他的胸肌,春天的薄外套挡不住触感,她能感觉到硬,那他就也能感觉到软。 旁边陶醉嘹亮的西厢记停住了,朝他们瞥了一眼,不禁吐槽:“我的妈这也太开放了。” 你嚎的跟120急救似的就不开放?! 童安鱼整个人红透了,欲与番茄试比高。 林淮叙身上还是很好闻的清泉水味儿,而且这次离脖子近,似乎还有古茶的须后水香。 这算拥抱吗? 她能感到林淮叙的双手揽着她的背,虽然并不是他主动的。 余惊之后,林淮叙才意识到他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 她看起来身材刚好,但压着人可不轻,柔软的乌发像流水似的淌了他满脖子,两只发烫的掌心严丝合缝地按着他的肋骨。 他深呼吸,不知是被压的还是燥的。 “童安鱼,起来。” 童安鱼一闭眼:“小童腿麻了,动不了了。” 装死吧...... 还能多抱一会儿。 以后可没这种好机会了,她穿得最漂亮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抱她。 右边看星星的小情侣说:“哥哥你看呀,人家都亲上了。” “我们不在外面亲,没素质,乖。” 乖你个大头鬼啊! 你俩躺一起蛐蛐人就有素质了? 童安鱼不爱吃亏,于是夹着嗓子:“哥哥你看呀,我们也躺着看乌漆嘛黑云聊麻辣香锅吧。” 旁边俩小情侣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 林淮叙肩膀轻颤,似乎是在忍笑,他很少有这种时候,但这反应对还趴在他身上的童安鱼来说太明确了。 他笑什么呢? 因为别人误会他们亲了,还是因为她那句反驳。 不管因为哪个,他好像没生气? 童安鱼头脑风暴,正在苦思冥想,突然觉得自己后背的手掌按得用力了一些,然后向左一翻,她顺着林淮叙的胳膊滚到了草地上,青草的嫩芽拂过她的脸颊,她嗅到了暗涌的芬芳。 童安鱼支起脖子,猛眨眼,瞅着林淮叙。 林淮叙却按着她的脑门将她压了回去。 “干嘛?”童安鱼枕在草地上问。 不聊函数了?不聊模型了?不聊加密算法了? 林淮叙保持着姿势没动,手臂摊开护在她头顶,喉结在夜色里滚动:“不是要躺着看云吗,先看吧。” 可人家是情侣才做的呀,小林估计没意识到这点。 童安鱼侥幸地牵起唇角,真的开始欣赏层层叠叠的夜色。 林淮叙偏头,看她眨着黑亮的眼睛认真观察夜空,脑袋就陷在草坪里,还没意识到要枕些什么。 她这情商......倒是也能追到人。 第21章 童安鱼发现和几个专业知识没那么强的队友组队并非没有好处。 她亲眼见过同校学生组队,因为思路和逻辑不通,或者分工不均,队内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的例子。 反而他们队只有她和林淮叙偶尔就某问题展开辩论,其他三人均沉默听着,不发表意见,也不敢轻易站队,等她和林淮叙达成一致,往下分配任务的时候,他们也全盘接受。 其中元晴做得最卖力,哪怕她人在海外,也随时配合国内的时间开线上会议。 孔嘉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至少跑得勤,又是送吃的又是逗趣活跃气氛,刷足了存在感。 唯有冯俊达很别扭,他一方面希望比赛出成绩,一方面又总忍不住和林淮叙对呛。 五月中旬,童安鱼和林淮叙在竞赛系统递交论文,暑假来临之前,初赛结果公示,他们获得一等奖,与国内另两支队伍共同分这十万块的奖金。 同时,青蓝杯(中国)赛事组推荐他们参加(青蓝杯)国际建模竞赛。比赛将在八月第一周进行,并设有现场答辩。 “牛牛牛,太厉害了童姐,怪不得叙哥说你数学比他还厉害。”孔嘉树一笑起来眼睛都不见了,仿佛一块滚圆的发面团子。 他给童安鱼捶背,手机都不玩了,情绪价值提供满分。 童安鱼从小身边就围着三个哥哥,所以已经习惯跟男生玩了,她没觉得怎样,反而趁林淮叙在打电话,颇为嚣张道:“在数学这方面,你童姐确实比他强那么一点点的。” 她捏着兰花指,向孔嘉树展示这一点点。 孔嘉树仗着林淮叙离得远,偷偷说:“那必须的。” 林淮叙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又敲背又捏肩,思忖决赛开比之前,让孔嘉树少来点京市。 手机对面发现没听到回音,不确定问:“林同学,你听到了吗?” 林淮叙稍微有些尴尬,背过身,淡定说:“抱歉,刚刚信号不好。” “ok,我们看了你的个人简历,包括你在漏洞挖掘方面的成就以及ctf竞赛的一个成绩,认为你还是蛮优秀的,你又解答了年龄的问题,以及所学专业不对口这一块,那希望你能带上证明材料,在本周六上午九点到我所进行一次现场面试。” “明白,请问面试官是hr还是senior级别管理?” 林淮叙问得很详细,这有利于他判断对方的态度,如果只是hr面试,那和电话面试不会有太大区别,往后流程或许还有很长,又或许他只是hr拿来应付kpi的。 hr经验丰富,听明白他的意思:“面试的是我们it部门的负责人,也是我们philolex(斐洛绅)律师事务所中国办公室的businesspartner。” “请问面试的大致流程可以告知吗?” “时长大约两小时,你可能需要进行一场网络安全方面的临场测试,接下来就是面试官自由发挥,应该不会太长,这就是最后一场面试了。” “请问实习工资以及工作时长和官网一致吗?” /:. “暑期实习,每周五天,加班不算,月薪九千,如果面试通过,我们是希望能尽快入职。” “我没问题了,谢谢。”林淮叙等对方先挂断电话。 他之所以选择律所的网络安全岗,就是因为他们面试需求更灵活,并非只收计算机专业的学生。 约定好面试时间,林淮叙随手联系中介,然后对孔嘉树说:“你没事就跟我去趟建东路。” 孔嘉树忙撇下童安鱼,屁颠屁颠凑过来:“行啊,咱俩干嘛去?” 林淮叙:“看房。” 孔嘉树:“啊?” 林淮叙:“暑期短租。” 孔嘉树懵了:“不对哥,你不是能住宿舍吗?” 林淮叙:“嗯,但通勤两个半小时,浪费时间。” 童安鱼也顾不上嚣张了,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不是还没面试通过吗?“ 正常来说,应该面试通过了再着手租房的事啊。 林淮叙反问:“你觉得我会通不过?” 啧啧,这才是嚣张的最高境界啊。 但你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童安鱼眼睛亮晶晶地拉住他的胳膊:“我也去,我从来没租过房!” 林淮叙低头看自己被她攥住的胳膊,又看她满脸天真的渴望,眉头一蹙:“你别去了。” 她不会想去的,她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个城市的另一面,灰头土脸,垂死挣扎的那一面,也是他不得不正视的一面。 她应该永远站在本来的位置,不必了解底层的难堪,等他整理好衣衫,站上去,告诉她他可以给她很好的生活。 “凭什么?”童安鱼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比赛暂时结束了,他用不到她了,于是她又成外人了? 孔嘉树也帮腔:“对啊,干嘛不让童姐去,童姐现在是咱自己人。” 林淮叙有些冷硬地问她:“你就没有事干吗?” 本来是有的,选修课有个参观电影博物馆的活动,但童安鱼赌气说:“没有!” 林淮叙沉默了好久,已经把不希望童安鱼跟着表现得明明白白。 孔嘉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尴尬的直挠头,不知是该帮林淮叙规劝童安鱼,还是该安慰童安鱼别跟林淮叙计较。 童安鱼听出了那沉默里的拒绝,心像被泡在了冰水里,凉得不是滋味。 但都杠在这儿了,她又不肯退让。 见她眼睛又有红起来的趋势,林淮叙叹气,终于说:“走吧。” 第28章 这个时间,京市已经能热到三十八度,如果是林淮叙和孔嘉树两个人,就去乌烟瘴气的五路口挤地铁了。 但童安鱼在,他想也没想地打了车。 原本地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打车只用四十分钟,车停在繁华的建东路,周遭写字楼林立,大型商超购物中心比比皆是。 童安鱼对这里挺熟悉,姜瑶生的都是儿子,于是经常拉着她来逛街,这附近商城奢侈品店的沙发都让她坐了个遍。 而她陪小姨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吃饭,吃各式各样好吃的饭店。 房屋中介早就等在大太阳底下了,他和林淮叙对上眼神,赶紧迎过来。 “林先生你好,我现在带您过去看看。” 林淮叙点头,跟上他。 中介一边淌汗一边喋喋不休:“你真是咨询的及时,我们刚好有套可以短租的房子空出来,性价比非常高的,是原租客毁约了。” “嗯。”林淮叙应一声。 中介:“房东想问您有没有意愿长租,价格还能往下便宜,您也知道这一片都算cbd区,一般公寓都得一两万租金,他这个价格你找不出第二个地方了。” “再看。”林淮叙不把话说死,他就知道短租两个月能被热情招待,一定是另有所图。 中介:“行,你先看看房子,虽然说是老小区,但性价比特别高。” 中介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绕到购物中心后面,童安鱼发现周遭自己越来越不熟悉,奢侈品店的玻璃落地窗消失了,拥堵忙碌的十字路口也消失了,繁华背面,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抬腿踢到一块掉落的墙皮,紧接着穿过气味难闻的窄路,终于见到一排酸馊肮脏的垃圾桶,立在小区大门边上。 说是小区,其实里面只有四栋方块楼,看那扇生锈的,贴满开锁小广告的大门就知道,这里并没有任何人管理,之所以能在cbd区屹立不倒,完全是因为建的早,拆迁成本高。 “卧槽......”孔嘉树忍不住惊叹一声。 他出生后家庭条件就已经挺好了,就算这几年破产,也不过是从海市市中心的大房子搬到郊区大房子住。 虽然地理位置大相径庭,但住宿条件没降太多,即便是他回父母老家的小城市,也从没见过如此老旧破败的住宅。 某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这里是京市还是国外贫民窟。 他都没见过,童安鱼就更没见过了,她甚至连惊叹都发不出来,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无异于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你们看,左边二百米就是银地中心,后面六百米就有沃尔玛,买生活用品特别方便,小区后头一条街,都是卖小吃的,实惠又方便,想吃点好的,东走过马路,万达,悦荟,佳兆业,都在一公里以内,地理位置无与伦比了。”中介单腿跳着抬起皮鞋,撕下刚黏在鞋底的搬家小广告。 “房子是哪栋?”林淮叙挥走不知哪儿飘来的麻辣烫味儿,皱眉问。 “走走走,我现在带你们去。”中介团了团,随手扔掉小广告,大步跨过垃圾桶渗出来的酸水,径直朝一栋死气沉沉的暗红色大楼走去。 走到楼门口,生锈的防盗门被人咣一脚踢开,那人穿着跨栏背心,晾着肚皮,朝一旁被封死的垃圾道口吐了口唾沫,然后直朝童安鱼脸上瞅。 中介尴尬:“这地方外来人口少,老京市人多,住的都是大爷大妈,生活比较朴实。” 林淮叙站定脚步,没有转回头,用很克制冷静地语气说:“童安鱼,你回去吧。” 太难堪了,他想。 难堪的让人自卑。 童安鱼看到他的白t恤有些被汗濡湿了,他明明在阳光下暴晒,可又像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她放下捏着鼻子的手,气问:“我坐出租车玩吗?” 中介打圆场:“来都来了,一起看看,别看房间面积不大,但是房东送的床大啊,一米八呢,不管是俩哥们儿凑合住,还是小情侣一起,都睡得下。” 孔嘉树应激道:“我去,我才不住这破地方呢。” 童安鱼倒是热得面红耳赤,什么小情侣一起,什么睡得下。 林淮叙在中介的生拉硬拽下,终于被拉进单元门。 外面都如此不堪,里面更不用提了,楼梯显然自建成后就没修缮过,地面糊着一层经年沉降的灰泥。 踩着将一鞋长的楼梯台面,闻着类似大酱发酵的诡异味道,他们来到电梯间。 电梯间不出意外被小广告糊满了,糊的让人怀疑京市是否真有这么多开锁换锁搬家装修。 一旁的楼梯堆满了杂物和老旧自行车,供人行走的地方狭窄不堪,从卫生和消防角度,这里都严重不符合规定,但开放商和物业公司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也就一直没人管。 “房子在四楼,次卧已经租出去了,还剩一间主卧,面积很大,但要和次卧共用卫生间和厨房。” 电梯吱吱嘎嘎敞开了门,里面照样没逃脱小广告的荼毒,四个人挤上并不宽敞的电梯,只听电梯门咣当一声合上,然后开始叮叮咣咣向上行。 童安鱼心惊胆战,生怕这电梯一不开心破罐破摔从高层坠下去。 好在平淡抵达四层,电梯将他们吐了出去。 中介从一沓钥匙中翻出这家,在昏暗的灯泡下捅来捅去,总算把门打开了。 一进门,到是唯一让人舒心的时刻了。 别看楼体老,小区拉胯,安全堪忧,但房间内还是保存很好的,它虽然已经不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但所有家具擦拭得干净整洁,就连窗户也洁净透亮。 进门是个小客厅,堆放着沙发,沙发显然不是用来坐的,上面遮着黄色的布。 次卧房门紧闭,门口没有摆放着鞋,对方应该出去上班了。 中介又拿出一把钥匙,推开主卧门:“你看看这面积,还可以的,一个月才两千块钱。” 房门打开,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铁架子床,上面铺着还没撕开包装的一指宽床垫,确实是一米八的宽度,但造价恐怕还不如学校的宿舍床。 房间里还有一张黄色书桌,一栋黄色衣柜,除此之外就没了。 “这......这也值两千块?!”孔嘉树已经按捺不住吐槽的冲动了。 “好一点的房子一万块也有,这个价位就只有它了。”中介也很无情。 童安鱼就当今天是来见世面的,假模假式地围着铁床绕了一圈,然后疑惑地问:“灯的开关呢?” 中介敲敲糊满壁纸的墙面:“看到这根绳了吗,一拉。” 说着,他伸手拉了下绳,然后灯开了。 童安鱼瞳孔地震。 京市果然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林淮叙的目光顺着那根发黑的绳一路向上,最后落到房顶上,看见惨淡的圆形灯泡。 这心情,就像他第一次从纽约中央公园坐地铁,看到一个裤子挂在屁股上,理直气壮跳闸门逃票,结果一脚踩死一只流窜老鼠的黑哥一样无语。 他到底为什么要带她来这种地方。 “不租了。”林淮叙转身要走。 通勤辛苦点儿并非不能接受。 中介:“一千五!房东不想空置,宁愿大出血,一千五干不干!” 孔嘉树破产后也深知赚钱的不易,可他痛心疾首:“叙哥,特么咱们以前酒店都没住过一千五以下的,威武不能屈啊......” 童安鱼默默,悄悄,声若蚊蚋,有气无力,凑到林淮叙耳边说:“虽然但是,我能包养你吗?” 那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不用住这样危险破烂的房子。 孔嘉树赶紧:“这个可以屈可以屈,童姐是咱自己人。” 林淮叙偏头看向童安鱼粉白的,挂汗的脸颊:“你说什么?” 他移步凑近,呼吸压下来,薄情的眼睛眯着:“再说一遍。” 童安鱼用手指小心翼翼戳他靠近的胸膛,装作一本正经,毫无私心:“我的意思是,cooper现在是从民间寻回的还珠格格,身价飞升,而你呢,是格格的爸爸,小燕子不是还帮柳青柳红重建贵宾楼了吗,所以......” “哦,皇上准备赏赐草民了?” “......” 皇上什么皇上啊。 叫那么难听。 这么喜欢叫,有种叫女朋友啊。 林淮叙转身对中介说:“一千四,同意就租。” 中介:“那不可能,次卧才一千三,而且床垫都是新买的,卫生收拾的也干净,你这个除非是长租一年的价钱。” 林淮叙:“那算了,我再看看别的。” 中介:“哎哎哎,你别着急,我再联系一下房东。” 他也知道,这种状况的老房子,租出去很难了,很多人宁可住远点,跑通勤过来上班。 中介去跟房东打电话了。 童安鱼钻出房门:“我去厨房看看。” 她脸上燥热的不行,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那个问题。 第29章 厨房门也特别老旧,塑料板的,感觉一拳就能砸漏。 童安鱼拧开,往里探了探头,伸手摸墙边的开关,果然摸到拉绳,她一抻,灯亮了。 然后她看到水池里几只大快朵颐的蟑螂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童安鱼眼前发黑,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恨不得将两条腿换成火箭发射筒,下一秒就冲上云霄见上帝。 刚获得房东同意的中介正打算把好消息告诉林淮叙,转头就见一道残影从面前窜过,正撞到林淮叙怀里哆哆嗦嗦。 “林...林淮叙...呕我给你一千万,你把厨房炸了!”童安鱼牙齿打颤,边抖边作呕。 中介:“......” 林淮叙一开始也被她一嗓子喊懵了,还以为她开门夹到了手,结果发现她是被蟑螂吓疯了,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任由她抱着,垂眼问:“皇上胆子这么小?” 童安鱼苍白着脸抬头,眼神既哀怨又愤怒:“全是蟑螂,全都是蟑螂!你不能租了,现在就联系康复新液,在厨房原地建厂!” 她还在抖,膈应的止不住。 林淮叙忍不住轻捏她没了血色的圆脸,童安鱼以为他又要嘲讽她皇上还怕蟑螂,结果他将手覆在她背后,顺着抚了抚,然后说—— “我在国外租的公寓邻居是家印度人,每天都要煮咖喱,但打扫不及时,蟑螂顺着下水道往我屋里爬,租房本来就没法避免,京市也不例外,我总不能每次都通知康复新液来建厂。” 孔嘉树有些意外,童安鱼吱哇乱叫像只被火燎的猫,他还以为林淮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毕竟对林淮叙来说,这超出朋友的范畴了。 他都不肯跟元晴拥抱。 然而没有,林淮叙抱着她,不动声色地安抚她,拍她的后背,给她讲留学的故事。 稀奇了。 童安鱼被林淮叙的留学生活吸引,渐渐安静下来,皱眉说:“那我留学要住独栋。” 林淮叙说:“治安不好,住的近点,学校宿舍也不错。”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毕竟童安鱼一年半后就要出国读博。 童安鱼也意识到自己正搂着林淮叙的腰,且被他摸得挺舒服。 恐惧感褪去了,就剩窃喜了。 这要是平时,林淮叙哪会任由她抱啊。 别说,蟑螂这玩意除了做康复新液还有点作用。 “那......你真要租?” “反正就一个多月。” “可是我们八月就要参加决赛了。” “我能挤出时间。” “不是,你都住这里,不就不去图书馆自习了?” “线上会议。” “要不......还是我来找你吧,我朋友经常约我来这边skp逛街。”童安鱼故意忽略他给的提议。 林淮叙托起她的下巴,笑:“你不是害怕蟑螂?” “那我就找你帮忙呗,你还能不帮我呀。”童安鱼早已深谋远虑,暗搓搓计划了下次拥抱。 孔嘉树左看右看,莫名有种自己和中介都插不进话的错觉,仿佛林淮叙和童安鱼自带结界。 房子算是敲定了,林淮叙跟中介电子合同,然后接过钥匙,趁次卧室友还没回来,抓紧打扫卫生。 孔嘉树就成了专用劳工,从卫生间拿来拖布,又去楼下小商店买了两块抹布。 两位都没怎么做过家务的大少爷开始打扫这简陋破败的小屋。 童安鱼也想帮忙,但抹布就两块,拖布被林淮叙霸占,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孔嘉树吭哧吭哧干了一个小时,手都洗红了,总算把壁纸给擦了一遍。 林淮叙也拖了地,扔了杂物,给桌面和衣柜铺了纸。 推开窗户,让风透进来,一时间这三角形的简陋主卧到还能看的过眼。 孔嘉树东倒西歪地晃过来:“我去......我他妈热——” “嘘。”林淮叙制止他。 此时童安鱼已经卧在新床垫上睡着了,她脑袋下面垫着林淮叙的外套,缩着腿,只占了一小圈地方。 手机在她脸边躺着,压着她一根手指。 窗户的风吹起她汗津津的头发,还有她裙边的褶角,林淮叙伸手,用干净的手指碰了碰她热红的脸颊。 - 房子租好了,接下来就是终面。 孔嘉树已经回学校了,所以这次只有童安鱼。 童安鱼自然是主动黏上来的,美其名曰看他房子收拾的怎么样,床单买的好不好看,然后顺便就陪他到对面的写字楼里面试去了。 这栋写字楼叫经金中心,处在整个cbd区最中央,可以近望电视台,远眺中国尊,实属尊贵奢华。 大厅中央更是展示着一台限量款奔驰改装g800巴博斯,即便是各公司老板看到,也忍不住拍照留念。 philolex(斐洛绅)律师事务所在经金中心b座七层,主做非诉业务,客户都是国内外各大上市公司。 巧合的是,核芯科技也在这个楼层,就在斐洛绅对面。 这是童安鱼第一次来这里,还不是为了自己家公司。 在一层做好登记,服务中心有人帮林淮叙刷卡进入电梯间。 童安鱼作为陪同跟进去,觉得这地方的管理真不错,而且楼下对面就是一家星巴克,还有很多熟悉的餐饮品牌。 到了七层,才发现今天来面试的不止林淮叙一个,还有四名同龄的学生,穿着正装,化了妆,口中默背英文自我介绍。 童安鱼端详每个人,心道竞争好激烈啊,他怎么就那么有自信,一定是他呢? 林淮叙倒是没把竞争者放在心上,反而偏过目光,淡淡望向隔壁的核芯科技——司氏的子公司。 hr准点从斐洛绅出来,清点人数:“都到齐了吧,因为面试官时间有限,所以我们今天是群面,咦,怎么多出一个人?” 童安鱼赶紧说:“我不是来面试的,我陪他来的。” hr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淮叙一眼,轻轻“哦”了一声。 “那麻烦你在这儿等一下,里面暂时没有空房间了。” 童安鱼不在意:“没事。” 林淮叙对她说:“你去楼下咖啡店等我,找个晚上想吃的。” 童安鱼猛点头,然后决定阴奉阳违。 她着急知道结果,才不想去楼下等呢,走廊没有地方坐,她大可以去隔壁核芯科技。 林淮叙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乖巧挥手,才踏入斐洛绅。 童安鱼转头就给司湛打电话:“爸,我今天跟同学到cbd这边玩了,正好逛到核芯科技,你找个人带我进去看看啊。” 没过多久,核芯科技里面就出来个穿着随意的中年男人,现在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年轻时候也是个混不吝。 “小鱼,你爸说你上这儿来了,我还不信呢。” “冬叔!”童安鱼嘴很甜。 陈冬是和她爸一起创业的铁哥们,高中与她妈她爸是同班,现在核芯科技刚创立,陈冬过来负责一段时间管理。 “你爸刚说希望你学芯片,你就来这儿考察了,要不怎么说你随你妈呢。” 陈冬揽着童安鱼乐呵呵进去了。 前台笑问:“陈总,这位是?” 陈冬:“我湛哥他闺女,来公司学习,以后也想从事芯片设计工作,我带她逛逛。” “原来是司总的千金,欢迎欢迎,我去倒两杯水。” 童安鱼小声对陈冬说:“叔,我不是来学习的,我就是想坐着歇会儿,你这儿有没有蛋糕下午茶之类的啊。” 陈冬乐了:“你来了还能没有,现给你买也行啊。” 于是童安鱼舒舒服服坐上了陈冬办公室的沙发,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切角蛋糕,佳沛金猕猴桃,哈根达斯冰淇淋,还有一杯爽口的青提茶。 斐洛绅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里。 群面无形之中加大了面试者的压力,为首的it部门负责人还是个不苟言笑的模样。 “你们也知道计算机不是斐洛绅的主营业务,整个it部门都是为各位律师服务的,但我们的实习工资一点不比隔壁核芯科技低,这也能够证明斐洛绅的实力了。” “在简历初筛的时候我们没有限制专业,走到这里的也有物理系和数学系的学生,因为我本人也不是专业出身,所以愿意给有这方面才华的学生一次机会,希望大家好好表现。” “先简单做下英文自我介绍,然后咱们开始测试,速战速决。” 五名面试者依次进行自我介绍,显然都早有准备。 但准备这东西,能提高词汇难度,提高流利度,但发音和习惯却很难短时间改变。 林淮叙读的是国际学校,英语几乎是母语水平,再加上他这些年丰富的漏洞挖掘经验,以及在白帽黑客群体里的知名度,几乎是碾压式胜利。 面到最后,严肃的面试官终于笑了,问题也都是抛给林淮叙的。 第30章 “断供回来的,那我得庆幸我的母校回来你一位牛人了,以后有没有打算转专业?” “正在转,不出意外下半年。” “咱学校离这儿还挺远的,你通勤还是?” “租了个房子。” “我这儿面试结果还没出来呢,你房子都租好了,那看来我不得不给你发offer了。”面试官笑说。 林淮叙也笑,巧妙改变了称呼方式:“谢谢学长。” 谈到这一步,结果基本已经确定了。 面试官自然而然带入了学长的身份,跟他说起真心话:“你应该不知道,在着装上最严格的就是律师行业还有金融行业,你看律所里大家都穿着正装,所以你来的时候穿t恤牛仔裤我心里其实给你减分了。” 除他之外,其余人全部正装。 林淮叙虚心受教:“我会注意。” “嗐,但你不是律师,不用见当事人,也没那么严格。”面试官极其宽容,又问,“现在谈女朋友了吗?” 林淮叙其他问题都答得从善如流,唯独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了。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发紧,眼前闪过童安鱼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 面试官看他垂眸思索良久,然后抬眼,很认真说:“快了。” “那就是还在追?我们工作压力也不小,不怕女朋友有意见?”这话听起来像开玩笑,不知是不是试探他的加班强度。 林淮叙说:“她比我优秀得多,不要影响她就好。” 总裁办公室里,童安鱼囫囵塞进最后一口小蛋糕,用凉茶顺下去:“唔唔唔时间到了,叔我先走了,谢谢你买的蛋糕!” 陈冬:“哎,晚上叔请你吃海鲜。” 童安鱼边跑边摆手:“不吃了不吃了,我找同学!” 她刚冲出核芯科技,抹掉嘴上的蛋糕渣,就见两个刚才的面试者在等电梯。 一个说:“他还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呢,我无语了,做这个没有专业壁垒吗。” 另一个说:“其实我觉得我简历根本不比他差,做的项目都没深入聊呢,奈何人家不问我啊。” “人家是学长学弟,谁比得起,t大圈互相照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啊,连他面试不穿正装都不是事了,笑死我,可能穷吧,他自我介绍不是说破产断供了吗。” “小白脸一个,连英文名都没有,正装都不知道穿。” “无所谓,破九千块钱的岗位就让给他了,赚个正装的钱。” 两人一起笑。 童安鱼冷着脸,打断他们的笑声:“雅戈尔,报喜鸟,你们又穿多了不起的正装了?” 西装牌子被人一口点出,两人都有点尴尬,扭头看去,才发现是陪着林淮叙来面试的女生。 “关你什么事。” 童安鱼觉得这两个人长得真恶心,哪怕她感知迟钝,也觉得他们每个毛孔都令人作呕。 “怎么了雅戈尔,报喜鸟,嘲别人那么开心,被嘲就恼羞成怒了?” 两人也上了头,不顾电梯已经到达,反而呛道:“比你男友有钱怎么了,比你有钱怎么了,穷还不让人说了。” “嫌弃别人穷,你们很富吗?这么有优越感,怎么面试比不过,穿五千块的西装都比不过,有没有可能是人不行?”童安鱼反唇相讥。 “你他妈——” “他妈他妈,恼羞成怒就知道骂妈,你不是妈生的,狗生的吗?”她一点也不怕,身后就是核芯科技,里面还有安保,大不了就跑进去求陈冬罩她。 两人气得七窍生烟,但也知道不能对女的动手,只得恨恨道:“懒得跟你个女人胡搅蛮缠!” 正这时,律所的磨砂玻璃门开了,林淮叙拿着offer走出来,面带嘲弄:“看得清她穿什么牌子吗?知道爱马仕twillaine衬衫裙能买几套报喜鸟吗?她家在经金中心有公司,楼下的巴博斯g800想买就买,要不是陪我面试,你们连见她面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看到童安鱼裙子上确实有爱马仕的标志,再加上童安鱼确实是从隔壁核芯科技乱七八糟地冲出来,这使得林淮叙的话可信度极高。 两人垂死挣扎:“所以你是说你有钱,但偏要穿优衣库喽?” 林淮叙格外淡定,拨了拨遮着眼皮的碎发:“我没钱,但她陪我面试。” 这一句简直是对两个男人的绝杀。 是,他承认他没钱了。 但他有个巨巨巨有钱的女朋友! 草啊!!! 烧死小白脸!!! 两人冲进电梯,把关门键按得砰砰响。 又有另一台电梯上来了,林淮叙问:“不是说让你去咖啡厅等?” 童安鱼心情极为舒畅,凑到他身边,敲敲肩膀:“真有你的小林,真的面试成功啦。” 林淮叙将从斐洛绅顺来的口香糖塞进她嘴里:“叫谁小林?” 童安鱼已经吃了很多甜食了,但还是把口香糖咬了进去,边嚼边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家在经金中心有公司啊?” 林淮叙推她进电梯,随口答:“替你吹牛,反正气到他们就行。” 那你这牛吹的可够准的,就在隔壁。 电梯速度很快,眨眼到一层。 童安鱼路过大厅时认真看了一眼那辆她本没在意的改装车,事实上她对车一知半解,认识的车标只有寥寥几个。 但林淮叙显然很喜欢,只是路过就能记得。 童安鱼小声说:“林淮叙,真想买下这台巴博斯送你。” 让谁都不敢嘲笑你。 明明声音挺小的,周围又空旷,可他还是听到了。 “童安鱼。” “嗯?” “我保证。” “鹅?” 不会让你喜欢错人。 “到底什么呀,你说啊!!!” 第22章 暑假正式开始了。 源于司家每年固定两次家庭旅游的传统,即便忙如童淼,也不得不抽出时间陪家人。 一院之长都暂时放下了工作,童安鱼自然更不能拒绝了。 司湛开家庭会议,问大家这次想去哪儿玩,然后将目光投向视频对面的司煦。 往常家庭旅行,都是司煦规划行程,提供点子,制定攻略。 兄妹俩个性迥然不同,司煦从小就喜欢操心,管理,把控流程,而童安鱼一向随心所欲,没有明显好恶,很听安排,从不操心。 结果这次还不等司煦说话,童安鱼就开口:“去旧金山吧。” 童淼诧异地看着难得没说随便的女儿。 司煦:“欸,以前不是去过吗?” 童安鱼:“咳,那时候太小了,都忘了,再去一次吧。” 司湛打量着女儿,懒洋洋笑:“也行,现在那边凉快,我朋友也不少。” 司煦:“那就轻松一点,可以去逛现代艺术博物馆,我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展,然后金门公园,渔人码头,再定一场棒球赛,我有老师在斯坦福,也顺便去拜访一下。” 童安鱼心脏“咚”一声响。 她深吸气,然后轻描淡写说:“那就哥哥安排吧。” 七月京市最热那天,童安鱼飞了旧金山。 她趁着给林淮叙发猫片时不经意提起这事。 【这两周不能及时给你发猫片了。】 【嗯。】 嗯什么嗯? 你难道不应该问问为什么?它再不济也是你亲手捡的格格,你尽到一个父亲的本分了吗! 【咳,主要是我这两周不在家,诶京市太热了。】 【确实。】 童安鱼一头撞在抱枕上。 谁要跟你讨论京市的天气啊! 你不想知道我不在家去哪儿了吗? 唉他们只是一起参加比赛的校友关系,林淮叙怎么会关心她去哪儿呢。 【我要去旧金山了。】 这次没有回。 林淮叙站在寒酸简陋的电梯口,小灯泡昏黄的灯光映出空气里浓度极高的灰尘,两侧的墙壁垒满层层叠叠的广告和纵横错杂的灰印。 一辆老式二八单杠堆在电梯对面的墙边,已经落了一层发黄的灰,车链子掉落在地上,糊了一层无法形容的油。 以至于人可以通行的空间显得格外狭小。 林淮叙挡在那唯一的通道,没有邀林德进门。 “是孔嘉树告诉你我在这儿的?”林淮叙简短回完童安鱼的信息,很平静地问。 “你妈到底在哪儿?”林德掩着口鼻,他甚至不想多呼吸一口这里陈腐的空气。 林淮叙没接他这句话,反而淡淡的警告:“如果我帮你报复了司氏,你还要纠缠我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淮叙!”林德将拳头攥的很紧,两腮肌肉抽动了一下。 常年的工作压力让他已经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所以当林淮叙再次忤逆他,他还是忍不住蓄了力。 可认识到现实后,他最终还是没有像上次那样抬起手。 第31章 林淮叙将一切看得清楚,手插在兜里,都没拿出来。 他仿佛能够灵魂出窍,飘到一个旁观的角度观察如今的自己和林德。 原来没有人是傻的,人只能欺负比自己孱弱无力的人,一旦发现暴力只会吃亏,他自己就能学会收敛。 “你爸我从小县城考了状元出来,到了海市,可以说一无所有,这些年我努力创业,为项目几天几夜不合眼,拿融资喝酒喝到胃穿孔,我浑身上下哪个器官没出过毛病?我为你创造了最好的生活条件,让你过上了同龄人望尘莫及的日子。” “我工作忙,没时间陪你成长哄你开心,可我林德不惭愧,我给你的,是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父亲给不了的!” “现在你说你站你妈,你认为她可怜,她需要保护,怎么她趁我跌入谷底抛家弃子,我倒成了恶人了!你说说看!” 林淮叙知道,他发现暴力行不通,便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们没必要谈过去。”他已经过了希望用对话和沟通唤起温情的时候了,“你给我的我记着,你答应我的你也记着,等司氏付出代价,我们两不相欠。” 林德沉默。 要不是他被限制了高消费,无法出国,他根本无需来找林淮叙。 终于他说:“行,如果你能让司氏损失惨重,股价崩盘,落个千夫所指的下场,我和你两不相欠。” “不送。”林淮叙面无表情。 林德一脚踢向本就破旧的电梯门,发泄心中的怒气。 楼梯间传来巨大的声响,有人打开房门探头向外看。 林德不管不顾地踏入电梯,头也没回。 林淮叙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会儿,从兜里摸出一瓶布洛芬,倒出一粒生吞了下去。 斐洛绅的工作压力确实大,经过几天的加班赶进度,他又犯了老毛病,因过度用脑而神经痛。 但他必须快点,再快点,完成和林德的约定,他妈就可以离婚,重获新生。 林淮叙闭上眼,布洛芬化开,口中苦涩一片。 他用力呼吸,平复心情,可呼进去的全是乌烟瘴气,呛得人肺疼。 直到他重新拿起手机,看到和童安鱼的聊天界面,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他伸手碰了一下童安鱼小鲤鱼泡泡的卡通头像,发现她的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被耽搁了十分钟。 【好好玩。】 【早点回来。】 童安鱼在飞机上失落,沮丧,无精打采,连五星航班飞机餐都没吃几口。 结果下了飞机,连上流量,发现林淮叙发的信息,她立刻又精神振奋起来。 又是早点回来。 小林呀小林,是不是会想我? 抵达旧金山当天,他们在酒店睡了一下午,晚上梳洗打扮,去和司湛的企业家朋友吃饭。 吃的是家创意法式菜,价格贵得要死,没有t大家属区煎饼果子好吃。 那几个金发碧眼的叔叔名字挺长,童安鱼听了一嘴,很快忘了。 反正有她哥代表小一辈发言,展现餐桌礼仪。 第二天去逛现代艺术博物馆,司煦特意请了个解说。 解说对着一根用银色胶带绑在墙上的香蕉大说特说,畅谈艺术家的创作理念,以及这根香蕉隐喻的现实意义,旁边蹭听的游客们托腮,蹙眉,频频点头。 童安鱼环顾了一圈,心说,这不有病吗。 作为一个从小没有艺术细胞的纯理工少女,她始终认为艺术的价值都是炒作来的,什么主题,理念,隐喻,艺术家的经历,都是炒作的流程,人们购买的也不是艺术,而是故事。 然后走到下一个展厅,童安鱼差点一脚踩进墙角的垃圾堆。 是的,一个彻头彻尾的垃圾堆,里面有破烂的编织袋,肮脏的空水瓶,干硬的袜子,生蚝的壳。 解说:“这是创作者面朝大海获得的灵感,这幅作品表现了他对海洋污染的痛心和悲悯。” 游客们掏出手机对着垃圾咔嚓咔嚓拍照。 童安鱼:“......”恕她浅薄。 后面的她都没怎么听进去,脑子一直在溜号,两条腿机械性地跟着家人往前走,在博物馆进行了一场徒步运动。 下午出了博物馆,司湛问:“觉得怎么样?” 司煦:“新生代的现代艺术家开始出头了,好多人以前没听说过。” 童安鱼:“我觉得我也能当艺术家,作品什么样不重要,只要能瞎掰就行了。” 司煦好笑地敲她脑袋:“那是你不喜欢,不懂。” 童淼:“你妹就喜欢吃,走吧,带她去吃墨西哥烤肉taco。” 好不容易到了参观斯坦福这天,童安鱼明显兴奋,早早穿好衣服吃完早餐,率先等在酒店门口。 一路吹着加州的风,童安鱼四处张望,翘首以盼,一刻也闲不下来。 车驶入校园区域,那种兴奋的心情飙升到最高点,她抑制不住地挺直了身子,掌心被汗濡湿。 这就是林淮叙曾经就读过的地方,这里的路被他走过,这里的棕榈树被他望过,这里的草坪被他躺过。 她感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微妙,时间始终向前走,但她依旧可以触碰他的过去。 两年时间,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没有变化,它们记录了他的足迹,再传递给她。 她伸手抱住一棵最高的棕榈树,招呼司煦:“哥,帮我拍照,要把树都拍进去!” 司煦:“傻,把树拍进去比例能对吗?你就是一小截。” 童安鱼:“没事没事,我放大看。” 司煦勉为其难地给她拍了,看了一眼,实在受不了自己手下出现这种摄影作品。 进入核心区,是极具特色的朱红瓦片屋顶和砂岩墙壁。 童安鱼蹲在这处拍一张,蹲在那处拍一张,抚摸坚硬的褐黄砖块,想象他曾经也碰过这里。 坐在草坪上休息的时候,童安鱼犹豫又犹豫,三思再三思,佯装不经意地给林淮叙发出校园的一角。 【旧金山天气真好。】 林淮叙放下手里的工作,看一眼手机,一眼认出了斯坦福校园。 哦,果然去了。 他靠向椅背,打量许久,不紧不慢从云相册里翻出一张以前的照片,发过去。 【是这里吧。】 照片上的他头发比现在更短一些,皮肤晒得很健康,穿某款价格不菲的小众潮牌,背抵着墙,露着小臂,那张脸虽然更青涩,但仍旧颠倒众生。 啊! 居然是在这里拍的照片! 童安鱼一把拽过被洋妞搭讪的司煦,直奔林淮叙拍照的位置:“哥,快,给我拍张照片!” 司煦满头问号:“你不是拍了半天了?” 童安鱼背过身,藏着手机,认真数砖。 确定好林淮叙的具体位置,她侧身站在墙边,提起肩膀,显得自己背很薄,然后挺胸,托脸,做出个仰头亲吻的动作。 “我刚搜的攻略,就在这拍最好看,你快拍吧。”童安鱼胡诌。 司煦怀疑着给她拍完照片:“喏。” 童安鱼:“再拍几张,我挑挑。” 三百六十度拍了一圈,童安鱼才放过司煦,开始飞速挑照片。 选到一个角度最正的,拍得最好看的,她挑了个滤镜,火速给林淮叙发过去,然后不经意地说—— 【真巧,小童也在这里拍了:)】 如果将两张照片拼接在一起,就会发现,童安鱼位置找得很准,她这样,刚好吻向林淮叙的侧脸。 回国之后,林淮叙没再看过以前的照片,那像是一块伤疤,回望会微微的疼。 他有太多事要做,没时间伤春悲秋,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所以相册是封存的,曾经的同学也不再联系。 下载,保存,点开相册,选择照片...... 但刚刚,他没有那种微疼的感觉了。 人都是会算账的,他现在很庆幸自己能回来,考上t大。 拼接,合成,调节滤镜,保存。 这里有更令他沉迷的,让过往的失去都变得无足轻重。 一张合照出现了。 这是他们第一张合照,穿越了三年的光阴。 【是够巧的。】 他将合照藏好,轻笑着回复她。 转眼到了八月,青蓝杯决赛的题目放出来了。 这次的题目叫——基于新媒体平台的个性化学习路径优化建模与智能推荐系统设计。 童安鱼拧眉:“新媒体,智能系统,好像都要现学啊......” 元晴看到却很开心:“啊,这次的题目和我学习的内容相关!”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她可以通过这次机会让林淮叙了解她的能力,她要让林淮叙知道,不是只有童安鱼才能做他的左膀右臂,她也可以。 孔嘉树纳闷:“懂得多不是要多干活,你这么开心?” 元晴不理他,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林淮叙:“阿叙,这次可要让我帮你了。” 第32章 林淮叙说:“一起努力。” 童安鱼完全没注意到元晴的心思,她只知道又有理由往林淮叙家跑了。 那地方第一次去很吓人,但去多了也就还好。 里面住的虽然大多是老京市市民,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人都是好人,也很热情。 这次童安鱼突发奇想去找林淮叙,一个人走在小区里,单元门口有个大爷穿背心抽烟,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朝她身后很凶的低喊了一声:“嘿!” 童安鱼吓了一跳,一转头,身后某个从地铁口就跟上来的中年男人撒腿就跑。 童安鱼心有余悸,大爷快跑两步,冲着那人的背影破口大骂:“五脊六兽子再过来试试!抽死你丫的!” 然后大爷转头对童安鱼说:“小姑娘多注意点,这附近什么人都有,我眼看着跟你进来了。” 童安鱼懵懵的:“谢谢大爷。” 大爷:“你自己住啊,家里有人没?” 童安鱼仰头望向四楼,见亮着灯:“......有。” 大爷一挥手:“喊人下来接你!” 童安鱼脑子一团浆糊,不自觉后怕,要是没这大爷,她被人尾随进了电梯,这破楼道里面连监控都没有,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她望而却步,有些不敢踏进黑黢黢的单元门。 她只好给林淮叙发消息。 【我在楼下,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林淮叙很快就回了。 【等着。】 没过多久,林淮叙从楼上下来,头发还是湿的,穿一件很薄的t恤衫,水把后襟都打湿了。 他刚见到童安鱼,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大爷劈头盖脸指责道:“这个点让你女朋友自己走,被人跟了都不知道,里面好多地方没有监控,出了事人家跑了,回老家了,你上哪儿找去?” 童安鱼赶紧解释:“呃......其实是我——”偷偷跑来的。 “我知道了,谢谢您提醒。”林淮叙眉头都没皱一下,接过了大爷的指责。 然后他拎过童安鱼手里的水果,仔细检查她全身上下,见没什么事,也不问她为什么过来,只说:“下次来记得叫我,我去地铁口接你。” “喔。” 不对啊小林,大爷误会你是我男朋友诶,你还因此挨批了诶,这都不解释? 第23章 八月底,林淮叙的实习结束了,斐洛绅给他结算了实习工资,it负责人还给他发了大红包。 他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出了租住的房子,钥匙交给房东,搬回学校。 临走,住次卧的室友问他:“不会再回来了吧?” 林淮叙笑笑,不置可否。 这次青蓝杯决赛进行的很顺利,林淮叙负责算法实现,数据处理,童安鱼负责统计和图论,元晴负责数据收集,传播分析。 元晴这次出了大力,就也格外忐忑最后的结果。 := 终于,九月七号,结果出来了,他们拿到一等奖,获得团体金牌。 元晴在大洋彼岸激动地跳出了屏幕,连镜头都被她撞歪了。 孔嘉树紧接着就要给大家表演一段肚皮舞:“谢谢各位大神罩,孔某无以为报,给大家跳舞助兴!” 冯俊达嫌弃:“你这是报答还是报仇呢,难看死了。” 林淮叙咬着根烟,不紧不慢地吸,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眼底也有了久违的笑意。 隔天,童安鱼突然被拉进一个群聊,名叫——923秘密计划。 童安鱼:“?” 元晴:“你怎么把她拉进来了?” 孔嘉树:“唉哟都是自己人,一起商量呗。” 元晴:“......” 童安鱼:“什么呀?” 孔嘉树:“你不知道?923是叙哥生日啊,我们琢磨着送他什么生日礼物呢。” 啊?生日! 林淮叙的生日! 她追了人家这么久,居然忘了问生日! 冯俊达:“过个生日还郑重其事的,难道还能去黄浦江包个游轮?” 元晴:“心意到了就行,游轮什么的不重要。” 冯俊达:“分逼没有,搞什么惊喜。” 孔嘉树:“唉,以前叙哥过生日,咱们要么包游轮夜游,要么去小岛上度假,还能喝到明姨自己酿的冰酒,现在游轮没了,小岛没了,就连明姨的酒都没了。” 冯俊达嗤道:“所以没钱庆祝个屁。” 元晴:“咱们比赛不是有奖金吗?不如都拿出来......” 冯俊达:“凭什么,死乞白赖才赚那点。” 元晴:“那也是阿叙赚的。” 冯俊达:“就他出力了,别人都没出?元晴妹妹,你向着他也有个底线吧。” 童安鱼不想看群里吵架了,她设置了免打扰,然后私下问孔嘉树:“如果我可以出钱包游轮呢?他会开心吗?” 孔嘉树:“诶,童姐,那不好吧,叙哥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这种奢侈消费,我们现在真搞不起了啊。” 他发了个苦逼脸的图。 童安鱼心想也是,一晚就消费十多万,那林淮叙辛苦一假期赚的九千算什么? 童安鱼:“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穿一百块优衣库,吃煎饼果子了。” 这次总不能把煎饼果子请回来吧。 孔嘉树:“叙哥他以前喜欢运动啊,游泳,山地车,滑雪什么的,以前我送过他滑雪杆,雪板,他都挺喜欢,但是这几项他都几年没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喜不喜欢了。” 童安鱼想起他那次甚至不想承认会骑自行车...... 孔嘉树:“哦,他还喜欢搞网络安全,他是国外某个网站很有名的白帽黑客,超牛,不过这玩意儿我们都不懂,也没什么可送的。” 网络安全童安鱼也不懂,遂跳过。 孔嘉树:“除此之外......嗯......就是明姨酿的冰酒了,明姨没事就搞点十字绣,插花,酿酒,手艺特别好,我们以前总喝,但......就再也没喝到了,叙哥应该是回国后就没喝过了吧。” 回国后...... 童安鱼:“他回国后就从来没回去过?” 孔嘉树:“他得备战高考,忙得要死,而且往返一趟那么贵,他去不起啊。” 其实那时候也不是完全没钱,但盈余都给元晴拿去留学了,而且还涉及明姨不敢回来,林叔逼着她回来的事,林淮叙自然不能轻易去看他妈。 当然这些隐秘孔嘉树没跟童安鱼说,那毕竟是林家的私事。 从没回去...... 那不是也有两年没喝了? 童安鱼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孔嘉树,你知不知道明姨现在在哪儿啊?” 孔嘉树:“叙哥不告诉我们,怕林叔知道,我只知道她陪读时候住什么公寓,怎么了?” 现在想想,当初叙哥执意让明姨去陪读,就是在为帮她逃离林叔做打算了。 “没怎么。”童安鱼捏捏耳朵,暗中思忖。 看来这个明姨在哪儿,就只有林淮叙知道了。 这可真不好办啊。 林淮叙这学期转到了计算机系,念大二。 好处是,他可以结交很多同系的校友,很容易加入一些兼职的项目,解决生存压力。 坏处是,他需要补更多学分,不得已压缩休息的时间,过得比大一更累,像是那年备战高考。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年他只有布洛芬,现在除了布洛芬,还有一条活泼的小鱼。 就是这条小鱼今晚话比较多。 她胳膊上被蚊子咬了个包,一晚上都在抠,抠着抠着就开口问他:“小林呀,我这趟去旧金山,觉得斯坦福不错,想去那儿读博。” 林淮叙睨了她一眼,鉴于她问的是个正经问题,也就没在意小林这个称呼。 “读博选的是导师,不是学校。” 童安鱼心道,我当然知道。 “哦,那你这两年就没想过回去看看熟悉的老师?” 林淮叙靠在椅子上,以为她想让自己帮忙联络斯坦福的老师,好提前套磁,毕竟博士申请已经开始了。 “我认识的老师不从事微电子和半导体方向,再说我只是读了两年书,我建议你找t大教授帮忙推荐,拿全奖的概率很大。” 童安鱼小鸡啄米:“是啊是啊,我有在联系。” 林淮叙收回目光,继续翻看面前的大部头专业书。 童安鱼又说:“我万一真申请那里了,你有住的地方推荐吗,我看学生宿舍都太小了。” 林淮叙再次抬眼,打量她,戏谑说:“你不是要住独栋别墅?” 童安鱼:“......公寓也行,现在不是很挑。” 林淮叙:“woodleighresidence,fremontardenwood都可以,华人多,出行购物方便,你应该也不担心租金。” 童安鱼扑向前,热切说:“孔嘉树说你妈妈也在那边,那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相互照应了?” 林淮叙微微一顿,捏着书页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气,沉默一会儿才说:“她现在不在那边了,公寓太贵。” 第33章 童安鱼慢慢直起身子:“那...她搬去哪儿了?” 林淮叙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童安鱼脑子极快:“你不是说那边不安全吗,可城市里安全的地方都很贵啊,不安全的街区你放心她一个人在那儿?” 林淮叙觉得自己太敏感了,童安鱼跟林德没有半毛钱关系,更不可能将他妈的踪迹透露给林德,她就是单纯爱说话。 “她不住市区了,在附近的农场工作。” 童安鱼脑袋耷拉下去了。 旧金山附近有数不胜数的农场,她上哪儿找去。 “农场挺不错啊,我们这次还去那个南瓜农场玩了,里面有鬼屋,游园车,稻草迷宫什么的,超级热闹。” 林淮叙轻笑:“她不在这种商业化的大农场。” 很好,范围进一步缩小了。 “也种南瓜吗?那九月初到万圣节都要忙了,我听南瓜农场说的。” 林淮叙:“不,她种橄榄。” “哦。” 童安鱼不敢再问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旧金山附近,非商业化小农场,不种南瓜种橄榄,接受华人雇员。 童安鱼看了一眼平板上标注的日期,九月十七日,距离九月二十三还有六天。 她不再跟林淮叙闲聊,而是快速在谷歌地图上搜索旧金山附近的农场。 不过麻烦的是附近的范围,她不知道多少公里以内才算附近,只能由近往远摸排。 不出所料,周边的农场非常多,名字五花八门。 已经做成热门景点,拥有不少谷歌评分的被她首先剔除。 再然后,是那些占地面积很大的。 接下来就要从南瓜和橄榄入手。 幸好加州农业部有几个公开平台收录了农场种植作物数据,她拉了个excel表格,帮助自己对比排除。 这一通搞下来,称得上是附近的橄榄农场总共有二十六个。 只能试一把了,找不找得到都听天由命。 童安鱼开始搜索这二十六家农场的联系方式,网上干扰信息很多,还有电话已经更换停用的,她只能辗转找人家的脸书或ins联系。 一旦能联系上,她就会问对方:“你好,请问农场接待采摘,游玩吗?” 如果对方说接待,她就会说:“我是华人,英语不是很好,请问农场有华人雇员吗?” 很多农场都回答没有,那她就表示遗憾,然后划掉。 如果对方说不能接待采摘游玩,她就会问:“我最近在找工作,请问农场可以接受华人雇员吗?” 她不问对方有没有岗位,这样对方就会直接回答她能否接受。 如果不能也被她划掉,如果能,她就问农场是否有其他华人雇员。 这一通操作下来,名单里只剩下三家农场,日期也到了九月十九日。 还剩四天。 除去往返交通时长,也就剩两天。 两天,她要尝试跑三家距离不近的农场,还有可能功亏一篑。 而且现在已经开学了,就算跨了一个周末,至少也要逃学两天。 天呢。 这太疯狂了。 从小到大,她连一节兴趣爱好班都没缺席过,更不用说逃学了。 好在大四已经没什么专业课了,大家都在忙论文和考研,除了论文导师有可能找她,别人或许大概不会注意到的。 购票平台显示出京市飞往旧金山的航班,每个时长都在十二小时以上,如果最早的话,她今晚就可以走。 童安鱼紧张得嗓子发干,心脏跟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样。 点击,付款,机票付款成功了。 买都买了,大不了就当再去旧金山玩一次,而且她爸有那么多企业家朋友在旧金山,她哥也在北美,这还不是轻轻松松? 她立刻回宿舍打包行李,跟室友说有事要回家,跟爸妈说有事要在校,然后利索地打车直奔机场。 京市时间周六下午三点,童安鱼降落在旧金山。 她订了五星酒店,提供机场接送服务,等抵达酒店,已经下午五点。 再过一会儿天都黑了,今天肯定是去不了农场了,她在酒店草草吃了顿自助餐,然后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让酒店帮忙雇了个司机,开车前往第一家农场。 这是一家种植橄榄和树莓的农场,人烟稀少,平原辽阔。 她见到了农场里的华人雇员,攀谈几句,排除了对方是林淮叙母亲的可能。 再反复确认这里只有一位华人雇员后,她彻底划掉了这个选项。 紧接着又奔向第二家农场,这位华人雇员只有三十五岁,怎么也不像能生出林淮叙来的。 她有些懊恼没在电话里问清楚。 此时天已经近黑了,再将车开回酒店还要三个小时,今天也只能到这里了。 第二天她又起了个大早,司机已经等在酒店门口。 最后这家农场是距离最远的,单程就要开四小时,如果这个还不是,那就没希望了。 她的目光落向这家农场的名字——olivevistaacres。 颠簸到中午十一点,她终于抵达了这家位于山坡上的橄榄农场。 今天天色极好,白云绵绵叠叠,天空压得极低,山谷里飘来徐徐的清风。 她走进农场,说希望可以在这个成熟的季节,采摘一些橄榄。 正在修剪花枝的女人放下手中的剪子,向童安鱼望来,风吹起她乌黑的头发,露出一张极具东方美感的面孔。 不知为何,童安鱼一看到她就有种强烈的直觉,找对了! 女人走过来,擦了擦手上的灰,用很生涩的英语问她:“中国人?” 童安鱼嗓子紧张地发不出声音,只得僵硬地点点头。 女人换做了汉语:“我们这里是不开放采摘的,不过你是中国人,我可以送你一些,跟我进来吧。” 童安鱼忘记说谢谢,同手同脚地跟她走进去。 女人给她和司机倒了两杯清水,自然不是热的,童安鱼咕咚喝了个干净,才能说出话来。 “怎么称呼您?” 女人:“我姓明,明知荟。” 好温柔的女人啊。 他居然有个这么温柔的妈妈。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明知荟问。 “就,自驾,路过。”童安鱼含糊其辞,反正司机也听不懂。 农场里还有其他人在工作,路过时会和明知荟热情地打招呼,看来这里人际关系简单,工作压力不大,她生活得不错。 “很少有中国人到这儿来,遇见你真开心。”明知荟笑盈盈,眼睛像盛了水一样。 她挽起袖子,在水池边洗了洗手,并用毛巾擦干,整套动作非常优雅,很像那种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您是怎么到这儿来工作的?”童安鱼跟着她,忍不住想了解更多。 明知荟似乎很久没有和国人聊天了,见到童安鱼倍感亲近,于是便没有遮掩。 “我之前住在旧金山市区,但家里出了些事情,市区的费用太昂贵,所以我求邻居帮忙介绍了份工作,就是这里。” 邻居。 煮咖喱的印度人。 “那......你的家人呢?”童安鱼问。 “在国内。”明知荟说。 “为什么不回国呢?” “我......暂时回不去。” 明知荟几乎对她毫不设防,所以她一点一点的,套出了林淮叙的过往,和明知荟不能回国的原因。 明知荟出生在海市,的确受到过良好教育,父母都是老师,对她要求很严格。 她在大学认识了小镇高考状元的丈夫,当时丈夫对她展开热烈追求,在父母的管束下从没谈过恋爱的明知荟很快沦陷了。 但父母却不允许她和对方在一起,因为对方的家境和她不在一个阶层。 为了拆散他们,明家父母使了各种招数,但明知荟是个善良柔软的人,不肯抛弃对她全心全意的丈夫。 而她那丈夫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并不介意岳父母的排斥和奚落。 他们还是结婚了,校园恋情,浪漫美好。 结婚第二年,明知荟怀孕,在家待产,而此时的丈夫已经不是当年的穷小子了。 他和校友创业卓有成效,当年净赚一千万。 一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有了这笔钱,明知荟住进了海市很不错的房子,比父母的老破小强很多。 孩子生下来,明知荟交给父母带,自己继续做公务员的稳定工作,与此同时,她丈夫在生意场上顺风顺水,赚得越来越多。 她的工资对家庭而言已经微不足道。 直到孩子六岁,丈夫要求她回家专心辅导孩子,不要让老人灌输一些腐朽思想,把孩子带坏。 从这时候,明知荟意识到他多年的怨愤终于不再掩饰。 他恨明家父母当年的嫌弃,所以当他有了能力,第一反应就是报复,他几乎是逼着明知荟在父母和他之间做选择。 第34章 明知荟不想选择,于是决定离婚。 丈夫不肯,然后开始粗暴的对待她,偶尔波及孩子。 更荒谬的是,她父母也不同意她离婚。 因为丈夫已经是个成功的男人,成功男人总会脾气不好,应酬很多,粗心大意,而她身为富太太,一定要坐稳这个位置,不可以便宜了其他女人。 更何况还有孩子。 明知荟很痛苦,却无处寻求帮助,父母对待丈夫甚至谄媚起来,丈夫给明家人提供工作,让他们倍有面子,他们好像拧成了一股绳,共同管束,指责,教育不安分的明知荟。 而从小就被管束的明知荟习惯了隐忍和付出,她为父母,为孩子,默默忍耐了十二年。 她失眠,暴瘦,出现自杀倾向,还要在外人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的妻子。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然后她刚成年的儿子说:“我想办法带你逃吧,逃离我爸,逃离外公外婆,也逃离我,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她愣住,然后慢慢反应过来,原来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对任何人。 童安鱼突然觉得很心痛,为明知荟心痛,也为林淮叙心痛。 享受父母的爱是多自然而然的事,他亲手推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明知荟说:“他说他也是我的拖累,不断消耗着我的生命,或许吧,但我还是很想他。” “我是个无能的母亲,空有名牌大学的文凭,却没有一点工作能力,没有事业成就,我不能给他任何助力和资源,却还要他为我反抗事业有成的父亲。” “其实他父亲破产后,我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样我父母就不用因为我想离婚而辱骂我,嫌弃我不够上进。” “可我这么想,却很对不起他,他不得不中断学业,失去了优渥的生活,日子也过得很苦。” “换做是我,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童安鱼突然说。 明知荟怔住。 “您并不无能,您只是为别人牺牲了太多,而他站在您这边,是因为即便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他依旧成长成了很好的人,分得清是非对错。而且他相信,无论身处何种境遇,哪怕暂时跌落谷底,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他一定做得到。” 明知荟拉住童安鱼的手:“谢谢你,姑娘。” 时间过了太久,天色已经黄昏,司机开始催了。 童安鱼慌张问道:“这里有没有葡萄酒可以买?” 明知荟摇头:“我们不是酒厂,没有酒卖,不过有我自己酿的冰酒,不是传统工艺,是我自己冷冻的,如果你喜欢就带一点。” 童安鱼抱着一小瓶冰酒坐上了返回市区的车,她依依不舍,频频回头,明知荟站在山坡上,遥遥地望着她,在夕阳下挥手,美得像画一样。 周一快要过完,林淮叙没收到童安鱼的猫片,也没在图书馆看到童安鱼喝奶茶。 他感到极度不适,微信聊天框敲下,删除,敲下,删除,反复几次,最后扣下。 这只是他的不适,他无权干扰童安鱼的自由。 周二,童安鱼依旧没个信,他在去理学院大楼办理最后的转专业事宜时,听到数学系的教授在打电话吐槽。 “这才刚开题,学生就跑没影了,你说这是什么态度,你们班主任怎么看的?” “完全没跟我请假,三个学生就她不在,电话也联系不上。” “我不管她家什么背景,她妈是咱们学校什么博导,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下午不到就别跟我做毕设了!” “什么,她跟季院长也认识?” 林淮叙脚步顿住,心中隐隐一动。 他站在那里,等教授打完电话,然后问:“老师,您那个学生是叫童安鱼吗?” 教授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林淮叙沉了沉气,然后面色不改地说:“抱歉教授,我之前拉着她参加了个建模比赛,决赛要现场答辩,本来应该我去,但我临时有事,就甩给她了,我不知道她毕业这么忙。” 教授气道:“你不知道她忙,她也不知道说吗,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人家都积极到我这儿来交流,就她分不清主次!” 林淮叙:“她说要见导师来着,我没当回事,耽误她时间,也给您添麻烦了。” “行了你走吧,让她答辩完赶紧回来。”林淮叙态度谦卑,教授的情绪得到了及时舒缓,也就没难为他。 林淮叙离开理学院就给童安鱼拨了电话。 果然是打不通。 他皱眉,给她微信留言,也没有回复。 当天晚上,林淮叙等在十五号宿舍楼门口,直到九点,果然等到了下课回来的朱晏。 他拦住朱晏:“你知道童安鱼在哪儿吗?” 朱晏看到他惊讶地张着嘴,半晌才道:“她说她这几天回家了啊。” 林淮叙:“电话打不通,微信没回复。” 朱晏愣住:“诶,是吗?” 林淮叙摇摇头:“没事了,谢谢。” 看来她室友也并不知道更多。 林淮叙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急躁了,她突然不见,联系不上,轻而易举的从他身边消失了,而他根本无能为力。 他甚至想入侵童安鱼的手机追踪定位。 但关键时刻,还是忍住了。 室友说她回家了,她大概率和家人在一起,那他又以什么身份侵犯她的隐私呢。 童安鱼此时正在旧金山飞回京市的飞机上,对于教授的愤怒,林淮叙的焦躁,室友的疑惑,班主任的诘责全然不知。 她这一路睡得特别沉,几天的辗转颠簸消耗她太多体力。 幸好赶上了。 童安鱼在首都机场降落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打开手机,她懵了。 手机消息恨不得淹死她,有班主任,有教授,有父母,有哥哥,有室友,有林淮叙。 “我犯天条了?”她喃喃道。 她头皮发麻,抱着那瓶冰酒,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头到尾打电话解释。 “妈,我买机票去玩了几天,没出事,刚回来。” “爸,你别生气呀,我就是突发奇想......” “哥,我的亲哥,我求你,拜托你,帮我劝劝爸妈......” “老师,我的错我的错,我刚刚在飞机上,一看到消息就给您打电话了,啊?建模答辩?对对对是去答辩了。” “朱晏,我回来了,马上往宿舍赶。” ...... 她解释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一个个应付过去了。 还有......林淮叙。 他又是怎么啦? 为什么会打五个电话,还留了一大串微信留言? 她不就是周一一天没去图书馆吗? 不过正好,明天就是他生日了,她要在今晚把礼物送出去。 林淮叙喝到这个冰酒肯定超惊喜的! 说不定就愿意和她谈恋爱了! 她把电话拨回去:“喂——” 还不等她说第二个字,林淮叙立刻问:“你在哪儿?” 童安鱼不答,神神秘秘说:“我马上就到学校了,你要不要给宿管阿姨签个条,冒着被扣分的风险来迎接小童?” 林淮叙呼吸很沉,似乎在平复情绪,片刻后,他说:“南门等你。” 这么容易? 她还想了好几个理由呢。 出租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把童安鱼送到了t大南门,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了。 远远的,她看到学校大门口站立的颀长身影,在苍白的灯光下,拖着长长的影子。 附近的店家都关了门,也不再有学生进出,庄严的校门显得格外寂寥。 “就这儿,您停这儿就行!” 童安鱼飞快交完了钱,扯着书包抱着冰酒跑下了车。 她面颊绯红,浑身的疲累都一扫而空,唇边情不自禁漾出笑容。 “林淮叙!” 林淮叙抬头望见她,那根紧绷的弦才彻底松弛下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一天不见,都让人辗转反侧,坐立难安。 可她还是这么开心,毫不知晓。 “你怎么到南门来了呀,难道晚上吃多了,想出来散步?” “还是......故意来接我的呀。” 童安鱼背着手,一根书包带挂在胳膊上,晃晃悠悠挪到他身边,兴致勃勃地拿他开玩笑。 如果她不是感知迟钝,就会发现林淮叙现在的情绪很奇怪,一点也不淡定,那双薄情的眼睛恨不得将她盯穿了。 “去哪儿了?” “嘻嘻,秘密。”她还背着手。 林淮叙缓缓点头,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了起来,眼底隐隐浮起红血丝。 “所以猫片也不发了,不去图书馆也不告诉我,打你电话也不接,微信也可以不回。” “啊?” 这语气怎么怪怪的?可是就只有周一啊,最多再加上今天,但今天晚上她就回来了。 第35章 “你跟室友说回家了,那我呢,为什么不跟我说?”林淮叙向她逼近,觉得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真可气。 童安鱼懵懵的,把装冰酒的瓶子都攥出了汗。 “你,你又不是我室友。” 况且跟你说了还算什么惊喜呀。 “怎么才会跟说我,怎么才能让我知道你的行踪,怎么才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林——” “这样可以吗。”说着,林淮叙扣住她的后颈,不允许她后退一步,然后眼睫一垂,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和他想象的一样软,带着尼罗河花园的清香,月光垂落她脸颊,皎白如瓷。 是男朋友,就可以拥有越界的权利了。 第24章 童安鱼没想到,脑袋被磕一下能想起这么多事。 现在回想她追林淮叙的一年,真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明明被拒绝那么多次,但她因为感知迟钝,完全领悟不了,还每天喜滋滋的傻乐。 而林淮叙从烦得不行到被她纠缠的勉为其难,都没说过一句爱她。 是啊,哪有什么爱,不过是她追得最猛,缠得最狠。 幸好她现在很有自知之明,没那么不要脸了。 几点了? 童安鱼揉揉眼睛,看外面的天色。 还黑着,窗帘都忘记拉了。 于是她翻起手机,点亮屏幕,打算看看时间。 然后发现,天塌了! 她和林淮叙沉寂七年的聊天界面多出好几条—— 【我拍了拍“林淮叙”】 【我拍了拍“林淮叙”】 【我拍了拍“林淮叙”】 【我拍了拍“林淮叙”】 ...... 晴天霹雳! 童安鱼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抖。 她几乎能想象到,林淮叙的手机在深夜连续不断的“嗡”“嗡”“嗡”...... 换位思考,她都能气死,然后直接拉黑! 但直到最后一条拍拍,林淮叙都没回复过什么。 说不定已经拉黑了。 林淮叙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找不痛快的? 冤枉啊,她只是想离宿敌远一点,不要相看生厌。 挣扎了几分钟,她开始打字—— 【抱歉,猫踩的。】 小童挟天子以令其爹! 毕竟cooper是林淮叙捡的,他当时那么喜欢,每天不发猫片都不行,肯定不会跟cooper计较这事。 消息顺利发出去了,她居然没有被拉黑! 可下一秒,她就看到林淮叙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童安鱼再次提起十二分精神。 然而仅一瞬间,输入就消失了,那边什么都没有发来,好像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童安鱼的心沉了一下。 可能是系统出了bug,这个时间,林淮叙怎么可能醒着,又怎么可能立刻回复她的消息。 再看自己的狡辩,也挺可笑的。 已经七年没发过猫片了,林淮叙或许早就忘记cooper了,就算是亲闺女,七年不见一面也没感情了。 他家里说不定已经有很多只猫了。 小库啊小库,幸好你妈有钱,你舅舅是劳模,你这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才能过得衣食无忧。 看看,妈只会养你一只喵,但爸就不一定了,亏你当初总舔你爸手指,扒拉你妈。 她打算撤回那条消息,却发现已经过了两分钟了。 童安鱼彻底睡不着了。 一觉醒来饿得不行,她给自己点了一份燕麦酸奶配华夫饼。 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处理邮箱中的抄送,直到上午八点,她收拾电脑准备上班。 办公室就在cbd,她走过去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 现在她入职在司氏旗下子公司核芯科技,担任项目组长,负责芯片设计工作。 童安鱼利落洗漱,换好衣服,补了个淡妆,刚好掐点到达经金中心七层。 做人脸识别时,她下意识往身后瞥了一眼。 那里曾经叫philolex(斐洛绅)律师事务所,是她陪林淮叙来面试的地方。 就今年,由于业务再度收缩,收入大幅减少,斐洛绅终于挺不住,关掉了京市办公室。 核芯科技犹豫过要不要将对面也租下来,但因为八层还交着不少租金,就耽搁了一阵,结果再问,七层右侧就租出去了,还连带a座的十二十三层。 对方装修了整整三个月,聒噪声就打扰了童安鱼三个月。 听说很快就要贴招牌了,她倒想看看,截胡的究竟是哪家公司。 “童组长,甲方昨晚稍微更改了下需求,抄送您看到了吗?”戴方框眼镜的技术骨干宋淮推开办公室的门,靠着人体工学椅问童安鱼。 童安鱼迅速调整到工作状态,一边快步走向办公室,一边回:“看到了,等会儿叫这个项目的人开个会。” “好嘞。” 童安鱼今年二十六,这个项目组的人大多比她岁数大,但她并不是靠家里关系坐上项目组长的位置,事实上她的简历拿出来比核芯任何人都亮眼。 朋友都说她是劳苦公主命,一款很新的富二代。 手头这个项目是为一家宠物手机公司设计芯片,这家公司刚成立不久,但背后的资本却来头不小,手里握着的项目各个诱人,十分有合作价值。 对方这次没有选择海外公司,说明已经认可了核芯的设计能力,这个项目要是做得漂亮,后续还会有更大的项目找来。 狠砸了十年投资,核芯总算不辱使命,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 开了两个小时的会,总算敲定设计修改方案,童安鱼来不及吃口饭,匆匆套上低调精致的礼裙,换掉舒服的办公拖鞋。 “peter,有事发我邮箱,我下午统一处理。” 宋淮探出脑袋:“哟,童组长打扮这么漂亮,约会去?” “约个大头,是那个京市青年创业者座谈会,上月邀请咱们公司的,陈总和杨总有事,我去一趟。” 宋淮震惊:“他俩谁是青年创业者?” 童安鱼:“人家说六十岁以下都算年轻有为。” 宋淮:“......” - 京市春季多风多雨,海汇大厦门前一马平川,风卷雨斜,伞都撑不开,这让童安鱼进门时多少有些狼狈。 作为京市老牌国资酒店,海汇自然是有地下通道的,只是红毯边各家媒体记者为这场座谈会已经等待多时,童安鱼不忍她们白来一趟。 在镁光灯前短暂停顿,童安鱼梳理凌乱长发走入大堂,礼宾员一边引导她进入会场,一边心虚致歉:“童小姐,这次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到。” 童安鱼宽慰道:“预报都不准的。” 礼宾员顿时心下一暖,就想将她引导至前排更亮眼的位置。 童安鱼偏巧在此时接起一通电话,于是自然而然在最后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 礼宾员欲言又止。 不想出头也是童安鱼的本意,她这人最讨厌社交了,只爱搞技术。 手机对面传来大学室友朱晏的声音:“小鱼,我刚刷到《商业周刊》的文章,你知道谁来京市了吗?” “你是想说......” “林淮叙!他好像到京市发展了!”朱晏的语气变得严肃。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童安鱼刚好抬头,不料正对上首排正中央沙发上的背影,那人手握茶盏,微搭膝盖,衣冠楚楚,笔挺矜严。 啊? 啊! 她不信邪地退出报告厅,重新看了一眼外面挂的招牌。 确实是【京市青年创业者座谈会】。 所以你打着京市的名头请哪门子的林淮叙啊!!! 你特么管一个昨天刚飞到京市的叫京市创业者? 人家深港同意了么! 就说连六十岁都叫作青年的会不靠谱啊! 童安鱼捂着脑后的大包,又开始头疼了。 此时会议还未开始,林淮叙周遭聚了一圈人,男男女女都有,男的风流倜傥,女的貌美生香,他也不似当年清高冷淡,反而与这帮精英男女谈笑风生,举手投足沉稳得体。 童安鱼心道,果然是微信bug,宿敌精神这么好,哪像熬夜的。 “你说他来京市要干嘛?”朱晏的声音有些敌意和警惕,“他现在发达了,会不会对你们家不利?你可别掉以轻心。” 童安鱼愁得发霉,怎么所有人都觉得林淮叙应该要报复她家啊?现在大家都风生水起,就不能各自安好吗? 她又想起昨天在车里,林淮叙反问那句“有多刺激”,她后悔不已,哪里刺激了,一点都不刺激,宿敌天天见,吓死人了。 “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童安鱼说得理直气壮,心里虚得不行。 朱晏又叮嘱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座谈会很快开始,会场里闲谈的声音渐渐消失。 主办方说了一些正确又无聊的场面话,紧接着就是青年代表发言,而林淮叙是首个上去的。 第36章 童安鱼第一反应,就是心虚的将头埋了起来。 头发遮住她大半张脸,阴影在眼前晃来晃去。 她在这儿兀自紧张,耳边却听到林淮叙不疾不徐的嗓音,他的音色比大学时更低沉。 埋头好一会儿,童安鱼才悻悻意识到,林淮叙并不一定在乎她在与否。 童安鱼坐的是东南角,而林淮叙着眼于前排,压根儿没往后看。 她慢慢把头抬起来,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七年了,当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或许早就被这位刀口舔血的青年才俊忘光了。 报复,也是种时间浪费。 外头大雨如瀑,门窗紧闭,室内开着空调冷气,童安鱼拢了拢潮湿的裙子。 林淮叙不知何时练就了如此卓绝的口才,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让他说得风趣幽默,鞭辟入里,丝毫不惹人厌烦,反倒觉得真诚。 最后他还不露声色地拔了一下高度,感谢京市政府给予创业者的优惠政策,并将个人成就归功于时代造就的良性土壤。 红字牵头的主办方被夸得眉飞色舞,俨然已经将林淮叙视为格局视野俱佳的青年表率。 场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这实在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座谈会。 童安鱼被冻出一身鸡皮疙瘩,她对了一下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现在离开不算失礼,反正交际不是她所长,她本就不愿与人逢场作戏。 就在她打算悄然退场时,主持人突然说,只有最后一次提问机会了。 童安鱼已经离了椅子,就听有人用很熟络的语气问:“我很好奇,林总现在如何看待科林动游与量子颗粒的那场商战?” 犹如一颗定时炸|弹被凭空抛出,童安鱼“墩”一声坐了回去。 第25章 童安鱼不知听谁说过。 “这个世界上一旦有新鲜东西出现,其余观望者便只有两种选择,模仿它或加入它,然后大量的关注和投资涌入,迅速占满整个大盘,让后来者无功而返。” 科林动游与量子颗粒大概就是这样的故事。 科林动游原本就是家游戏公司,在台式电脑逐渐普及的年代,搭上了游戏发展的高速路。 它做的就是第二种选择,加入。 国内游戏行业兴起的晚,它便和国外已经运作成熟的游戏大厂合作,用高价购买对方的版权,引进并本土化了多款网络游戏。 在做足了原始积累后,科林动游买下一家国外濒临破产的小公司,接手了它整个内容制作组,然后在这个制作组的努力下,做出了当时最火爆的crpg(电脑角色扮演)类玩法游戏《欧神殿》。 2007年,苹果发布了第一代iphone,2008年谷歌开发出第一代安卓系统,智能手机市场逐渐繁荣。 司氏就是在这时看到了机遇,开始进军手游市场,成立公司量子颗粒。 有背后强大的资金链支撑,它发展得异常迅猛,而它选择的是另一条路,模仿。 一开始它只是模仿经典手机游戏《俄罗斯方块》《贪吃蛇》,在原有玩法基础上增加一些美术设计和互动版块,就轻而易举吸引了大批粉丝。 然后它看到了端游市场《欧神殿》的火爆,于是迅速复刻其玩法,制作出了带有中国神话元素的手游《山海图》。 《山海图》一经上线,便引起巨大反响,依托早期积累的粉丝,配合量子颗粒铺天盖地的营销,这款游戏轻松占领了手机市场。 等科林动游反应过来的时候,时机已经不对了。 可其创始人林德个性高傲,极为偏执,一定要在手游市场与量子颗粒一较高下。 所以他不惜花费大价钱,聘请更多工程师,打点审核关系,将积累的财富全部砸进去,火急火燎地推出了手游版《欧神殿》。 做游戏只是第一步,推广才是最烧钱的,为了和量子颗粒抢占市场,他又向各处贷了不少款项,股东们也在他的游说和索要下不断加码。 商战一旦打起来,有了沉没成本,就很难再停下来了。 林德对自己的产品和用户忠诚度太过自信,他在推广宣传中不断强调首创玩法,独立设计,尊重创作,来暗指《山海图》就是个复刻玩法的low货。 然而手机用户并不在意这些,中国神话他们更熟悉,《山海图》他们接触的更早,没人会为了首创两个字放弃自己积攒的游戏经验,转而投入《欧神殿》的怀抱。 商战打了整整两年,在2013智能手机爆发的那年,科林动游被彻底拖垮了,而量子颗粒迎来了又一飞速发展。 林德气不过,将量子颗粒告上法庭,认为其《山海图》侵权。 版权官司打得耗时耗力,可惜法律有其灰色地带,玩法并不受到保护,量子颗粒提供了原创代码,即便除了地图设计和角色设计不同外,《山海图》与《欧神殿》极其相似,但量子颗粒还是胜诉了。 再然后科林动游破产,所有股东损失惨重,林德虽然在法律层面没有背债,但也清空了家产,欠足了人情债。 这件往事时常作为经典案例在民间流传,新一代创业者常说科林动游用惨痛的教训让所有人看清了市场的真相。 被打倒从此销声匿迹,叫败者为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被打倒但浴火重生,叫创业典范,商界传奇,从此成为信仰和榜样。 林淮叙就是那个传奇。 他今天能站在这里,实在为科林动游出了一口恶气。 问题一出,所有人都默契的四下环顾,窃窃私语,眼神相当精彩。 “谁这么敢问啊,好刺激。” “搞能源起家的孙家,提问那个孙萦祈刚留学回来,似乎也打算做芯片,毕竟现在半导体大热。” “司氏今天是不是也来人了?” “喏,往后看,好像是他女儿来了。” “哪个啊?” “淋成落汤鸡那个。” “天啊,这么搞吗?” “林淮叙今天出尽风头,她躲在后面不敢出声,也算一个迟来的回旋镖了吧。” 童安鱼脸上的镇定快要挂不住了。 台上那道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幽邃的,深沉的,但转而又嘲弄地看着她潮湿软趴的头发,以及她难以避免的尴尬局促。 她不确定,那目光是执念多一点,还是恨意多一点。 以林淮叙今日之城府,已经很难有人能揣摩他真正的心思了。 足有五秒的沉默。 终于,膝盖挪动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氛围,林淮叙舒了舒长腿,收回目光,看向提问的孙萦祈,云淡风轻道:“司氏教我的一课。” 品不出什么阴阳怪气的意思,但又不像是真的过去了。 主持人说暂时休息,童安鱼总算有机会离开会场。 安全通道的卫生间里暖和多了,她搓了搓手臂,站在盥洗镜前,摘过一旁的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好在头发只是发潮,吹了一会儿就干了,她简单梳了梳,看起来得体多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能偷偷溜走,在孙萦祈这个提问后,她就不能走了。 此刻她代表的是核芯科技背后的司氏,走了就算丢司氏的脸。 挂好吹风机,刚准备离开卫生间,安全通道里又传来两串脚步声,高跟鞋清脆的哒响,以及皮鞋沉闷的踏声。 没想到他们就在卫生间附近停下来了。 “林总,听得出来你对司氏怨气很大。”高跟鞋又踱了一步,声音是孙萦祈的。 听到司氏二字,童安鱼立刻屏息凝神,站定在门口,没有出声。 林淮叙没有回答。 孙萦祈继续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欣赏司氏,虽说商场如战场,但他们也太仗势欺人了,当年稍微留些喘息的余地,林家也不至于破产。” 有共同的敌人可以迅速拉进距离,孙萦祈深谙此道。 林淮叙依旧不置可否,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与她交心。 “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加个微信呗。”孙萦祈以为他只是过于谨慎,不想留下背后议论人的把柄,于是换了说辞。 “不是加了?”林淮叙总算开口。 孙萦祈笑:“我说私人号,你这工作号简直是无情的宣传机器啊。” “所以适合谈合作。”林淮叙说的很客气,但又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冷淡的样子。 童安鱼附身,稍微将耳朵靠近门缝。 什么合作? 一起对付她家的合作? 孙萦祈不愧是交际好手,立刻打趣道:“怎么,有女朋友连私人号都不能加啦?” 正常情况下,对方会笑着回一句怎么会,然后为了不显得小气,会配合地加上私人号,再客气地说以后多联络。 谁料林淮叙居然直接承认:“是。” 童安鱼:“......” 孙萦祈:“......” 孙萦祈笑容挂不住了,童安鱼也苦成黄连。 好啊好啊,恋爱怎么能跟谁谈都一样呢,林淮叙对别人明明就很会啊! 第37章 童安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脑袋又一涨一涨的疼,以至于一不小心,裙带上的金属扣“当”一声撞到门上,震得她浑身血液都凝滞了。 门外的孙萦祈反应更快,她单手扣住女卫门把手,猛地向外一拽:“谁!” 童安鱼没那个光速的本事躲起来,干脆绷着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林淮叙原本已经打算走了,身都背过去半扇,看到站在门口的童安鱼,他又停住了脚步,微偏头,用那种深沉的目光望着她。 “你偷听?”孙萦祈脸色难看。 童安鱼浑身的怨气都快要化成酸水从毛孔涌出来了,她也很不客气:“不稀罕。” “欲盖弥彰,你都站在门口了!” “不然也不知道你私底下是这种嘴脸。”童安鱼反唇相讥。 “你——”孙萦祈自知理亏,转而求助似的看向林淮叙,“林总......” 她想林淮叙对上童安鱼,总该是童安鱼理亏了。 童安鱼心一紧,她不知道林淮叙会不会帮孙萦祈出言反击,她只能尽力保持镇定,昂首挺胸,强撑。 别说话。 求你了宿敌。 咱俩坏聚坏散,这次你全当没看见。 以后有你的活动我保证不参加。 林淮叙似乎是笑了一下,很轻,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但却给了童安鱼离场的机会。 她快步从卫生间走出来,撇下孙萦祈,冷静地走向会场方向。 与林淮叙擦身而过时,她听到了拨弄打火机的声音,应该是s.t.dupont,弹开时独特的‘锵’声特别动听。 她恍惚想到,曾经在路易威登艺术展,她穿着昂贵的礼裙,冻得瑟瑟发抖,害羞又雀跃的为他点燃一支烟。 而他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眸色很深,不紧不慢地拢起了火光。 她是那样富贵精美的装饰,上赶着别在他的领口,而他却毫不在意。 可惜她发现的太晚了。 回到会场,童安鱼却意外发现,室内变暖和了,头顶也没有空调风呼呼吹了。 台上是一个做mcn公司的老板在分享经验,童安鱼轻手轻脚回到位置,舒服的喟叹,两条腿也不用紧紧贴在一起取暖了。 整场座谈会大约三个小时,结束后天空已经放晴,浓赤的阳光涌入窗户,起身离席时,童安鱼听到有人抱怨:“热死了,半路空调怎么还没了。” “估计有人冷让关了。” “唉服了,衣服里面全是汗。” 这就是童安鱼没让礼宾员关空调的原因。 与会的创业者大多是男士,西装从上到下包裹还是挺热的,几位穿裙装的女士也始终坐姿优雅,她总不好让所有人来迁就她。 但走到门口时,她还是伸手拽住频频颔首的礼宾员问:“后来空调怎么关掉了?” “您不是淋了雨吗,多谢您没追究我们服务的不足。” 童安鱼手一松,原来如此。 因她一点柔软的善意,礼宾员回馈她一份关心。 “你挺细心的。”童安鱼夸奖道,想着回去后以钻石会员的身份给礼宾员一个好评。 “您别客气,也是一位先生提醒我才注意到。” 童安鱼敷衍点头,其实没听进去,因为她看到林淮叙正在酒店大门口躬身上车。 他今天穿了套深蓝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衬衫紧贴在薄韧的腰背,此刻沾了不少汗,显然下半程也热得不行。 阳光很烈,照得他笔挺的西裤熠熠生光,那两条长腿依旧如此招摇。 车门合上,司机小跑回到驾驶位,一骑绝尘,车开走了。 第26章 林淮叙坐进车内,吩咐:“温度调低。” 司机赶忙照办,但又妥帖的没有降得很低,以防林淮叙因此感冒。 “里面没开空调吗,您出了很多汗。” 林淮叙没什么情绪地回:“让人关了。” 刚刚还在会场谈笑风生的人,此刻却完全沉冷下来,与初春的明媚格格不入。 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年轻有为的意气风发,他好像过早地进入了很难快乐的阶段。 司机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在驶出环岛时余光一瞥,发现他正透过车窗向外望。 司机于是也望了一眼。 又见那天那位童小姐,手臂亮白如藕,她抬起遮在额头,阳光洒在她身上,将低调的裙子照得亮盈盈,她正站在那里,发呆。 很单纯的发呆,目光落在环岛中央的花草上,像是周遭所有情绪都与她无关。 真是让人羡慕的状态。 司机很有眼力见的将车速慢了下来,因为老板正近乎偏执地看着她,仿佛她身上有他遗落的某种东西。 但她还是越来越远了。 巴博斯继续在金宝大道上行驶,在这条京市最为富贵迷眼的道路两旁坐落着数不胜数的顶奢品牌,最终车辆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面前。 门前一尊铜铸雕像,策马奔腾,下方深黑石台标刻黄亮色‘京市湾港马会会所’几字。 此时林淮叙已经重新调出工作状态,有专人将他引入内部。 天擎量化的方总正在春园等他。 门扉轻掩,香茗飘起,一名旗袍女子在展示茶道,滚烫的沸水斜飞入盏,遮上盖,在指间辗转腾挪,再尽数淋于金蟾茶宠上,洗过一遍,重新冲泡,杯碟撞出铮铮脆响。 当色泽适宜的茶水斟入杯中,女子的五指已经微微发红。 方擎拂手,等人离开,才笑着问林淮叙:“觉得京市的圈子怎么样?” “比深港含蓄。”林淮叙坐在他身边,衬衫的汗已经完全干了。 “的确是含蓄,这边人政治嗅觉更敏锐,做事小心。”方擎今年五十多,对林淮叙可谓十分看好,林淮叙几次融资都有他的身影,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湾港赛马会每年一次的推荐名额方擎也给了林淮叙。 当然这些年林淮叙也没让他失望。 茶盏旁放有卷好的消毒毛巾,方擎示意他边品茶边说,林淮叙便取了毛巾净手,擦拭时却避开了右手掌心。 “怎么了?”方擎很敏锐,看到林淮叙掌纹上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很浅,指甲大小,细看,在烫痕下面,还有一道经年的疤,截断了爱情线。 “烫的。”林淮叙不甚在意,放下毛巾将热茶一饮而尽。 “什么能烫到这儿?” “烟烫的。”点燃的烟,被他整支折进了掌心。 方擎深看他一眼:“这次在京市也待不了多久吧?” “两天,明晚回深港。” “真是折腾死了,你托我帮你加入这个座谈会,到底是为了结交京市的人脉,还是为了见什么人?” “本来没指望能见上。”结果运气好,昨天刚一下机就碰上了。 “为了个不确定的偶遇,你说你累不累?”方擎听着都累,但林淮叙一向这么有主意,他习惯了,“明晚就走了,今晚带你见识一下帝都的夜生活。” 林淮叙靠在楠木椅上,掐眉心,露出疲态:“还是让我多睡会儿吧。” 昨晚因那几个拍了拍,他近乎一夜未睡。 方擎望着他感慨:“现在半山上有房屋,维港里停游轮,车库里塞豪车的,谁不是红颜知己遍地,你道德准则系唔系太高点嘞。” 林淮叙闻言展开手掌,盯视掌心烟蒂烫出的伤口,目光既深且浓,嗤笑:“也不是特别高。” 就在座谈会现场,他收到了朋友的回复。 国际应用物理学联合会只有一位叫作yumingji的中国人,t大毕业,普林斯顿深造,去过剑桥访问,现被聘为加州某校的客座教授,在应用物理学上颇有建树。 其母亲是国家一级演员,名下有一家一线影视公司,其父亲更是享誉全球的物理学家。 季家与司家交往密切,关系甚笃,季郁明虽然比童安鱼大十岁,但也算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值得一提的是,季郁明的父亲季渃丞还是林淮叙的大学院长。 当年新生奖学金的事,就是他及时出面,才让林淮叙多了五千块钱吃饭。 滴水之恩,报是报不了了。 所以他的道德水平也没有特别高。 方擎掀掉盖在腿上的薄毯,难得急脾气:“究竟系乜嘢女人,你仲唔好捻到手?” 林淮叙也是后学的粤语,说的不好,但也就顺着说了。 “最好嘅。” - 从海汇大厦出来,童安鱼没急着回办公室,而是到公司楼下的西餐厅点了一份能量碗。 她将绿咖喱酱倒在黑米饭上,和煎三文鱼与水煮蔬菜拌在一起,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琢磨。 她发现,只要见到林淮叙,她的情绪就跟坐了过山车一样。 她会思考林淮叙的每句话有什么深刻含义,思考他的一颦一笑想表达什么。 这样很不好。 还不如以前感知迟钝的时候,起码能毫无负担的傻乐。 第38章 吃了一半,朱晏再次打来电话,问:“新闻通稿我都见着了,你和他撞上了?” 座谈会刚开完没多久,主办方的就发文了,林淮叙那句“司氏教我的一课”被视为格局大的表现,很快登上热搜。 童安鱼一脸愁苦相:“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啊,见前任不说闪亮登场,至少也要器宇轩昂吧。” 结果她第一次见就把脑袋磕了个大包,劳烦他把她从车上扯下来,还控制不住吐了他一身。 当时林淮叙那个眉头跳的,冷淡脸都快绷不住了。 也亏得林淮叙的素质比山高比海深,还能给她拧一瓶水漱口。 丢脸丢成这样就算了,结果第二次见,林淮叙在台上侃侃而谈,她在台下冻成鹌鹑。 要不是有好心人把空调关了,她的喷嚏能惊艳会场所有人。 朱晏:“没事,我觉得他习惯了,你以前见他的时候也挺衰的。” 比如正义感爆棚,害人被泼了一身咖啡。 “这是个好习惯么!”童安鱼哀怨。 朱晏:“你放宽心,我仔细思考过了,反正他和你从事的行业不同,你们俩工作上没有任何交集,他没那么轻易能报复你家。” 童安鱼:“这倒是。” 扒拉完最后一口饭,童安鱼不禁吐槽这健康饭吃了跟没吃一样。 她近半年忙项目压力大,体重直逼一百二,本来减肥这事她已经咸鱼躺平了,但不知怎的,今天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决定瘦回一百斤。 大学的样子。 抹了抹嘴,她从地下通道走回经金大厦,刷卡,按电梯,一路上楼,开门就看见装修师傅在倒腾工具。 似乎是要给隔壁装招牌了。 她也是吃多了嘴欠,闲着没事问道:“师傅,隔壁是什么公司啊?” 她想问问公司的类型,和核芯的业务有没有交集,要是竞品公司,那火药味就很浓了。 结果师傅扭回头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说:“叫什么拍拍拍......派特派踢。” 另一人说:“瞧你那破英语,人家是皮特派踢。” 童安鱼木住了,不敢置信地说:“petparty?” 师傅:“对对对,还是你英语好。” 童安鱼险些栽回电梯里。 啊?啊! 说好的他们俩工作上不会有交集呢? 她这是被宿敌追杀了吗! 隔壁招牌一装好,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栋楼。 核芯科技立刻炸开了锅—— “童组长!隔壁那是真的?” “组长,日后我们要应对危险的商战了吗?” “我建议还是多雇两个安保,对方这一招可谓是出其不意,近水楼台先得月。” “呸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是这意思吗?” “童组长,老实说,对方记仇也是应该的,但我们不可坐以待毙,还应早做准备。” “你们说对面装修了三个月,消息瞒得这么死,是不是早有阴谋?” 童安鱼深吸气,轻吐气,很有主心骨说:“不要慌,我自有决断。”个屁。 她慌得要死,恨不得扯着林淮叙的领子猛摇,问问他到底是何居心。 该说不说,宿敌这人生可真够丰富多彩的。 当年来这个地方面试,被其他面试者嘲讽穿不起正装,穷,结果短短八年吧,他就以老板的身份把这儿包下来了。 这要是让当年那两个人知道,估计要怄死了。 “组长威武!” “不愧是司总的女儿。” “我们核芯誓死效忠组长。” “组长......你走路同手同脚了。” 咣一声。 童安鱼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只剩自己一个人,她立刻泄了气,于是裙子都懒得换,窝在办公椅上开始头脑风暴。 真就不想放过她吗? 其实当年,她又不知道他们有仇,所以才会纠缠他。 而且她也没有缠得很讨厌啊,她都不敢打扰他自习,就是默默在旁边陪着,只为每天晚上能和他走几百米的一小段路。 她也不会经常发微信骚扰他,很多时候都克制自己最多发一张猫片,不要惹他不耐烦。 后来因为需要他到地铁口接,她都不好意思再去出租屋找他了,也没再借着蟑螂的名义往他怀里扑。 她除了在建模比赛时和他拌过两句嘴,其余时间都不惹他生气。 想着想着,童安鱼眼圈红了。 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妆都花了。 第27章 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外面响起宋淮的声音。 “稍等一下。”童安鱼不得不快速将脸收拾干净,主要是已经花了的妆。 大概是卸妆棉擦得太用力,眼睛附近的皮肤被她弄出一片红,看着像只独特的大熊猫。 她被自己这状态逗得噗嗤苦笑了一声,然后站在窗口吹了两分钟的风,等情绪慢慢淡了,才戴上一副低度数眼镜遮掩,拉开了门。 宋淮抱着电脑在门口,探头进来:“童组长,没影响你吧。” 核芯的员工只知道司家和林淮叙有仇,并不知道童安鱼与林淮叙还有段过往。 所以他以为童安鱼的反常全部来自于仇人的极限施压。 “没事,你说。”童安鱼强迫自己放下情绪进入工作状态。 宋淮赶忙把电脑托起来。 “哦,客户之前不是说这次的芯片除了要ai智能识别,多传感器融合,还要增加智能家居联动吗......我觉得在这个基础上,他们理想化的低功耗是做不到的,功能我们可以设计出来,但这个问题必须提前跟他们说明。” 这点童安鱼早就预料到了,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形成报告。 “宠物手机的佩戴时间一般较长,其实延长续航时间更重要一点。”她客观说。 宋淮抱着手机不方便,只好一跺脚。 “对啊,其实他们提的什么多宠物联动根本不是客户的首要需求,就比方说我的运动相机吧,我现在觉得就很鸡肋,因为一次只能用个二三十分钟,要是有公司能搞出几小时续航的我必买,而且——” 童安鱼打断:“这只是我们这么想,客户有客户自己的考量,现在宠物手机市场竞争也很激烈,大家都想打出差异化。” 宋淮气势弱了一点:“所以说我们能不能跟对方商量,我们可以保证在市场原有功能的基础上,实现最低功耗和最大续航,这样设计方案就不用改太多。” 还有一点宋淮不好明说,芯片设计是项特别复杂的工作,他们整个工作组已经按原来的思路设计挺长时间了,结果甲方突然换需求,虽说能加钱,但实在让人愤怒暴躁。 童安鱼将目光从电脑屏幕转向宋淮。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甲方是个结构复杂的大公司,选择更改产品方案肯定经过了很多部门审批,让这样的公司收回决策几乎不可能,他们只会解决最好解决的,也就是我们。” 宋淮还欲争辩,却突然顿住,然后小心翼翼问:“组长,你......哭了?” 童安鱼将脸正对着他他才发现,她眼睛还是红的,睫毛稍微有些湿,早上化得很精致的淡妆也擦掉了。 出于男性的保护欲,宋淮立刻义愤填膺道:“靠!谁欺负你了,哥几个去收拾他!” 童安鱼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在人前哭过了,她慌忙推开眼镜,在脸上囫囵抹了抹:“不是,刚刚卸妆不小心进眼睛里了。” 宋淮将信将疑:“真没事?” “当然啦,我可是集团老总的女儿,我能有什么烦心事。”童安鱼笑。 “行......那组长你压力也别太大了。”宋淮抱着电脑退出去了。 童安鱼挤出来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但她强迫自己想点好的。 比如下下个月她博士学姐要在京郊酒庄举行婚礼,她可以有一个为期三天的短暂假期,吃住欧式古堡,看薰衣草,泡温泉,纯享受。 在此之前她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哪有时间伤春悲秋。 这是核芯第一次使用自主研发的芯片设计软件,而甲方愿意与他们大胆尝试,所以这个项目意义非凡。 曾经整个行业都是使用美国两家公司的设计软件,市场也对其极其信任依赖,这导致对方一旦设卡,就会给国内很多企业带来巨大损失。 为了打破封锁,核芯简直是烧钱才研究出一套新的设计软件。 但软件想要推广出去,成为国际主流,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只是他们,光刻设备领域,晶圆厂领域,也有像核芯一样的公司,不计代价地投入研发,突破层层枷锁,夜以继日地向前追赶。 为了中国半导体不再受制于人,他们所有人都必须成功,只能成功。 一通电话打进来,竟然是许久未联系的孙晗。 童安鱼刚接通,对面就迫不及待说:“小鱼,我看见新闻了,你和林淮叙在座谈会碰到了?” 第39章 “啊。”童安鱼干巴巴笑。 孙晗依旧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哪怕她已经在港市职场工作多年:“唉,怕你难受,给你打个电话,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联系你。” 孙晗大学毕业后读了人工智能的博士,赶在行业风口,她在深港找了份算法工程师的工作。 谁承想几经跳槽,她被猎头卖到了林淮叙的petparty,那里有个十分适合她的岗位,工资待遇颇丰,而且肉眼可见petparty还在高速发展期,会越来越好。 只是跳过去后,她隐隐觉得对不起童安鱼。 童安鱼倒是想得开:“没事的,要不是你去了petparty,我都不知道元晴他们一直白拿分红。” 知道了,也就彻底死心了。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她完全是乱入了林淮叙和元晴风雨同舟的感情。 “小鱼,我跟领导申请转到京市办公室了,以后咱们就可以常聚了。” 他们公司内部都以为林淮叙要去新加坡开海外分公司,没想到他一直在布局京市办公室,如今快落成了才内部通知。 “那太好了!”她和朱晏都常驻京市,平时经常一起吃饭,如果孙晗也来了,好像又能回到大学时光,唯独...... “对了孙晗,晓英这些年去哪儿了?”童安鱼问。 做完手术后,她忘记了很多事,恰逢手机丢失,她通讯录里所有的好友都需要重新添加。 当她跟朱晏要蒋晓英的微信时,朱晏却冷冰冰说:“不要加她了。” 她莫名其妙,她们宿舍一直很好,怎么就不要加了。 她体贴问朱晏是不是跟蒋晓英闹了矛盾,朱晏说是,且已经绝交了。 后来她又问孙晗,孙晗说她们都已经不跟蒋晓英联系了,既然她忘了,刚好不要想起来。 对于这件事,童安鱼始终不得其解,她们到底是如何与蒋晓英绝交的,又是什么事能让四年的好友分崩离析? 孙晗果然很平静:“不知道,她也没主动联系过我,咱们就当没这个人。” “可我有点想她了。”童安鱼小声说。 “你最不应该想她。”孙晗道。 和孙晗通完话,童安鱼就埋头在工作里,她晚饭也没吃,总算忙完了给甲方的报告。 到了凌晨两点,她关了电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背,从办公室离开。 长时间用脑让她脑后的大包隐隐作痛,她起身时眼前发黑,缓了一会儿才好。 出了公司,电梯间的灯光应声而亮,她又忍不住向对面看去。 petparty此时还没进人,办公区空荡荡的,却很容易催生想象。 她仿佛看到林淮叙穿着五十块钱t恤,泛白的牛仔裤,拿着实习合同从里面走出来,轻笑着将一条口香糖塞进她嘴里,低声叫她的名字—— “童安鱼。” “我保证。” 那双薄情眼看向她的时候很浓炽,像流淌着温和的火。 她至今都不知道他保证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电梯抵达的叮声惊扰了她,大学的林淮叙在眼前消失了。 这里什么都没变,大楼,瓷砖,灯光,电梯,只有他们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走进电梯时童安鱼忍不住想,林淮叙再次来到经金中心,也会像她想象力这么丰富吗? 大概不会吧。 毕竟那是一段多么无足轻重的过往。 走出大楼她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还挺大,今年京市雨水出奇多。 因为公寓到办公室只有十五分钟,所以她平时都走着上班,也不开车。 但现在让她走十五分钟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童安鱼认命地掏出手机,加价很多打专车。 果然重赏之下有勇夫,大约十分钟,有人接单了。 车灯照亮豆大的雨珠,地面溅起焦灼的水花,大雨没有停的意思。 这场雨一下就是一天,直到第二日晚上七点,雨才彻底停下来,星空像被洗了遍,熠熠生辉。 这样的夜色让人愉悦,元晴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首都机场头等舱休息室里,林淮叙轻搭着膝盖,闭目养神。 飞机已经延误了两个小时,但现在陆续在起飞了。 元晴笑说:“阿叙,外面的星星特别漂亮,等会儿起飞能近距离看。” “其实你不用跟来。”林淮叙没睁眼。 这些年他逐渐变得沉寂阴郁,捉摸不透,像是某种不需要阳光的沼生植物,越是滋长,越让人觉得危险。 “刚好我要去尖沙咀逛街。” 又有什么是尖沙咀有而京市没有的呢。 实在是很蹩脚的借口,但林淮叙没再追问。 “对了阿叙,我给你定制的那套西装呢,怎么换了?”元晴佯装不经意问起。 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就这点好处,什么都可以问得理直气壮,自然而然。 她的礼物,他也会收,就像小时候那样。 但她不知道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多久,她在等林淮叙给她一个信号,可至今都没等到。 “弄脏了,已经送去清洗了。”林淮叙也以朋友的身份回。 “是蹭到灰了吗?” “差不多。” 那就不是。 元晴记得,给林淮叙接风那天,他们在梅园等了许久。 林淮叙姗姗来迟,雨后那么冷的天,他却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衬衫。 冷雨将他的手骨冻得微红,他情绪不佳,浑然不觉,饮一杯热茶才缓过来。 所以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司机是她为他配的。 元晴不再提这件事,切换了话题:“这场座谈会到底有多重要,你居然特意飞过来。” “很重要。”林淮叙睁开眼,登机时间快到了。 “为什么?”元晴天真地看着他,却在他快要回答前主动抢答,“哦我知道,有重要的合作伙伴在,做能源的孙家是不是?你可真够拼的。” “由京市飞往深港的航班正在登机,请您前往登机口......” 广播打断了她的话,她却莫名松了口气。 头等舱先登机,在第一排坐好,元晴探头去看雨后的繁星。 她很快找到了北极星的位置,兴奋地想要分享给林淮叙。 但林淮叙已经打开手机处理邮箱了。 他紧蹙眉头,完全屏蔽了周遭的嘈杂,仿佛世间所有风景都与他无关。 元晴没觉得太惊讶,这七年来,她已经习惯他不要命似的工作。 就像外界说的,他竭尽所能的疯狂敛财,像是在挣脱某种束缚。 “阿叙,十天后,你和转到京市办公室的员工一起回来?” “是。”手机界面切换到微信聊天框,林淮叙的手指久久未动。 飞机滑行的光影切在他的侧脸,恍惚间给他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几条生动活泼的拍了拍,还有她小聪明的狡辩上。 工作的高压和失控的嫉妒似乎被冲淡不少,他很想回,又不敢轻易破坏由她构建的轻松活泛。 仿佛是给一潭死水的聊天框注入几尾游弋的小鱼。 而置顶的旧账号里,是数年不曾被回复的—— 【happybirthday,babyfish】 “那以后可以京市常聚了。”元晴笑说。 第28章 经过了十天的休养,童安鱼脑后的大包几乎消了。 本应该上周就去医院复查的,但她想一来离得有点远,二来今年的公司体检也快了,就没去。 孙晗周末就回了京市,她家本来就是这儿的,连租房都免了。 童安鱼说等她周一正式上班再请她吃饭,这周末要带猫做驱虫和心脏检查。 缅因猫容易患心肌炎,况且cooper已经七岁多了,也算进入‘老年期’,她不敢松懈。 回到家她先在爸妈身边粘了一会儿,然后简单关心了一下在外出差的司煦。 “我哥呢?” 童淼说:“去珠市参加一个科技博主的聚会。” 童安鱼有点无语:“他算科技博主吗?” 童淼笑:“人家给他发的邀请函,也可能是看你爸面子。” 童安鱼:“那可不是,我知道这个会,全网千万粉丝级别才会被邀请,我爸都去不了。” 现在的企业发展与以往不同,以前只要拿出的产品硬核,就能在残酷的竞争中屹立不倒,但随着短视频的兴起,现在反倒更强调企业家的个人ip。 产品的质量保证不及企业家的信誉度,若是老板个人有亲和力,更受大众欢迎,那么整个公司的价值都会水涨船高,大众更愿意买单。 所以近些年不少年过半百的企业家都硬着头皮注册账号,强迫自己学习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工作状态。 司湛骨子里还是有些特立独行,不爱搞这些迎合的东西,于是就把任务交给儿女了。 第40章 童安鱼专业的东西懂一大堆,但实在是出镜羞耻,一想到要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她就焦虑心累。 于是她把任务全部外包给了她哥。 司煦一个学管理的,对技术纯一窍不通,公司搞运营的小姑娘把平台规则和短视频黄金三秒给他讲得明明白白,他也懒得效仿。 他直接怼着自己的脸拍了一段问候:“大家好,我是司氏集团创始人的儿子,我叫司煦。” 直接爆红了。 事实证明,顶级美貌是稀缺资源,能够击溃任何人类总结的规则。 司煦从来不讲自家科技公司的专业技术,但被冠上科技博主的称号。 他也从不精心研究选题,就是拍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以及被老爸安排的高压任务,偶尔还哭诉一下从小到大被妹妹智商碾压的心酸。 评论区表示:“说什么叽里呱啦的一大堆,真是一张女娲炫技的脸。” 凭着这张脸,司煦轻轻松松积攒了千万粉丝,成功达到了替自家企业宣传的效果,分担了童安鱼的出镜压力。 所以对外都知道司氏集团创始人有一对儿女,儿子是个脾气很好的绝世大美人,女儿是个谜。 童安鱼给司煦发消息—— 【小童带cooper去做检查和驱虫啦,你安心在外面玩吧。】 【ok,回来给你带礼物。】 幸好cooper脖子上挂着定位项圈,不然别墅这么大,童安鱼还真不好找它。 “cooper!” “喵~” 大猫从罗汉松上跳下来,矜持地走了两步观察童安鱼,发现是亲妈,翘着尾巴扑了上来。 足有一米长的大猫把童安鱼扑的一个趔趄,好在是结结实实抱住了。 猫粘人的往她身上爬,认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娇气脆弱的宝宝,童安鱼只好抱着沉甸甸的猫往屋里走。 “小库啊小库,你是不是又吃胖了,我怎么抱你越来越费劲了?”童安鱼呼哧带喘。 cooper不管那些,趴在童安鱼肩头舔爪子。 当年宠物医生说孩子会长很大,没想到会长这么大。 童安鱼非常有心机地说:“小库,你爸回京了,我跟他提你他没回,十分无情。” 猫只管舔完自己的爪子舔童安鱼的头发,对爸这个称呼无动于衷。 童安鱼欣慰了。 看看,到底是养恩大过捡恩,孩子这么多年没白养。 童安鱼:“不管你爸现在养了几只猫,妈一辈子就只有你一只。” “喵。”cooper对人类的头发绝望了,粘舌头。 带cooper做完检查,一切健康,童安鱼也就放心了。 周一她回去上班,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对面变得人声鼎沸仍然感到虚无。 林淮叙真就把分部开到了她对面,以后他们就要在同一楼层工作了。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林淮叙已经不再搞技术了,更不会长时间留在分部,这里最多留他一个办公室,他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在港深的pet大楼里。 就像核芯科技员工在暗中观察petparty,petparty员工也在偷瞄核芯科技。 彼此都知道隔壁是老板的对家,所以平白的就生出一股火药味。 这边在议论那个林淮叙城府很深,座谈会上明显是在阴阳,说不定以后给他们使什么绊子。 那边议论量子颗粒当年做事就不地道,可见核芯科技也是家不择手段的公司,企业文化如此,他们得注意提防。 但讨论归讨论,如果对面有薪酬更高的工作机会,大家完全不介意当场倒戈,投向敌营。 临到中午,童安鱼给孙晗发消息。 【林淮叙这次没来吧?】 【来了,在办公室。】 【......那你等会儿避开他出来。】 【放心,这我还不懂。】 【嗯,我还没做好准备跟他碰面。】 宿敌的态度挺奇怪的,当初说要她赔西服钱加了微信,结果这都十多天了,发票还没找到,对她那些拍了拍也毫无反应。 这到底是懒得理她呢,还是不在乎这点钱了呢? 可要是既不在乎又懒得理,当初为什么要加呢? 搞不懂。 治好了感知迟钝也搞不懂。 【对了小鱼,我这儿有个同事,在深港跟我同组的,她在京市没有朋友,一会儿可以跟咱们一起吃吗?】 【我没问题啊,但你别跟她说我和林淮叙的事,我怕她有心理负担。】 【明白,我说你是核芯科技普通员工。】 【对!】 童安鱼揣着工牌,拿好手机,出门跟孙晗碰面。 没过多久,孙晗领着一个身材娇小,打扮干练的女生出来。 孙晗主动介绍:“我大学室友小鱼,在核芯做工程师,这位是我在深港认识的朋友,辛锐。” 辛锐性格外向,跟童安鱼握手:“那你们太巧了,这下就在对门,干脆小鱼也跳槽到我们这儿来吧,我们公司正大批招人呢。” 童安鱼:“哈哈,不了吧。” 那可太灾难了,她的简历会被宿敌直接扔进垃圾桶。 孙晗打圆场:“她是学半导体的博士,跟咱们互联网还不太一样,过不来。” 辛锐:“这样啊......哎哟我都忘按电梯了。” 她赶紧把电梯按了,等一会儿人多,整栋楼都要吃饭,下去就更费时间了。 童安鱼:“你们想吃什么?” 孙晗:“这地方还是你比较熟,你定吧。” 童安鱼:“我知道有家分子料理环境挺不错的,要不就那家?” 孙晗:“行啊。” 童安鱼:“好,我请你们。” 辛锐:“别别别,我们公司有餐补,何必浪费钱。” 哦豁。 还有餐补呐。 孙晗:“是,午餐九十,晚餐九十,如果晚上加班超过八点的话。所以你就......让我们老板多花点钱吧。” “待遇还挺好。”童安鱼酸溜溜的。 辛锐:“该说不说,林总毕竟富二代出身,出手确实大方,我们下午茶也特别丰富。” 童安鱼垂眼,暗中狂揪衣服上的带子,心道,你不知道,他还有焦糖拿铁都不舍得喝的时候呢,还有租的房子满地爬蟑螂的时候呢,还有一套t恤穿两年的时候呢。 他大方不是因为富二代出身,而是这个人本身就很擅长做领袖。 “林总......” 童安鱼没抬眼,闷闷道:“是,我知道你们林总有钱。” “林总你也出来吃饭?”辛锐尴尬地笑笑。 孙晗猛戳童安鱼。 童安鱼一个激灵抬起头,然后就看到林淮叙穿着黑衬衫,黑西裤,也出来等电梯。 很好,上班第一天就撞宿敌。 让她拿出司氏公主的气势来! 童安鱼昂首挺胸,脚尖都不自觉地点了点。 但这个人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把光都遮住啦? “嗯。”林淮叙答的很客气,但又不热络,他其实并不算平易近人的类型,只不过职业魄力很让人折服。 他很自然地扫过辛锐,将目光落在童安鱼脸上。 看她后脑勺不鼓包了,应该彻底好了。 童安鱼见他望过来了,立刻将脸扭到一边。 不行,还是心虚,还是气短,还是手脚发麻...... 气势这一块她是没救了,以后还是苟苟嗖嗖躲着走吧。 辛锐客气道:“林总要不跟我们一起吃啊?” 这就是职场的人情世故,其实领导大概率不会跟她们一起吃饭,别说林淮叙对她根本没印象,就算有印象,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也没什么话题聊。 童安鱼心道,呵呵,妹子那你可想多了。 宿敌巴不得铲了我家,还一起吃饭呢。 孙晗笑得发僵:“算了吧辛锐,林总有事忙呢。” “好。”林淮叙说,“吃什么我请。” 啊? 啊!!! 童安鱼呆若木鸡。 宿敌你也被方向盘撞坏脑子了? 辛锐惊讶一瞬,赶忙说:“小鱼推荐了一家分子料理,说做得不错。” 电梯到了,林淮叙率先上电梯:“走吧。” 辛锐不知所措的跟上去,留下表情凝固的孙晗和气若游丝的童安鱼。 孙晗低声给童安鱼打气:“不要慌,姐妹在,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童安鱼:“呵,我是谁,我不慌。”她同手同脚。 孙晗先她一步进去,站在中间,不动声色地将林淮叙隔开。 童安鱼刚欲进电梯,电梯门就突然闭合起来。 “哎!”她忙一缩肩膀,结果电梯没有夹到她身上,而是被一只手给用力撑住了。 “想什么呢。”林淮叙沉声道。 再然后,电梯门感应到异物,缓缓弹开。 而他的手却顺势抓住她的肩膀,一用力,将她拽了进来。 第41章 孙晗不得已向后退,童安鱼被他拽到了身边,直到电梯再次闭合,他才慢慢松开手。 肩膀像是被烫了一样,一定留下什么烙印了。 可童安鱼不敢看,她离林淮叙很近,手臂擦过他粗粝的黑衬衫,然后又闻到了久违的清泉水味道。 生理性喜欢再次击溃她的理智,让她一见到这个人,就快要神魂颠倒。 第29章 孙晗很快发现,和林淮叙一起吃饭怎么坐是件麻烦事。 把辛锐撂下,让她和林淮叙挨着坐不合适,毕竟林淮叙是童安鱼的前男友。 把童安鱼推给林淮叙那更不合适,两人分手分的那么惨烈,还隔着父辈的破产之仇,谁知道林淮叙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和林淮叙坐一起倒没什么,但又特别怪,毕竟她才算是在场三位都认识的朋友,辛锐和童安鱼才刚见面。 孙晗这儿还没纠结出结果,林淮叙就已经替她做好了分配。 服务生将他们领到一个四人座位,林淮叙自然而然握住童安鱼的手臂,将她拽到了自己这边。 恰逢有出餐的服务生端着滋滋冒油的煎牛排路过,他这举动,就好像让童安鱼让路一样。 四人就此分成两边,辛锐也没多想,带着孙晗坐下。 孙晗欲言又止,频频跟童安鱼交换眼神。 童安鱼简直半边身子都麻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电梯间就该拒绝和林淮叙一起吃饭。 无论是旧情还是旧怨,他们都不适合再走得近了,可这句话堵在喉咙,怎么也没说出口。 身体自然而然渴望和林淮叙亲近,就像她曾经忍不住趁他睡着偷亲他一样。 仅仅是蜻蜓点水的触碰都让她雀跃,这是她这七年都没再有过的体验。 她曾经以为自己成长了,稳重了,能够将情情爱爱搁下投入到更高境界的科技发展上去了。 原来...... “坐。” 林淮叙松开了手,率先坐在沙发椅上,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 明明他才是被邀请的那个。 童安鱼故作淡定地坐下,被他握过的地方仍持续不断地向大脑传递着错误的信号。 他的手指可真长,怎么握着她的小臂,也能完全环住,这几乎让掌心明显高于体表的温度闭环了。 他没有七年前那么清瘦了,肌肉练得恰到好处,使力时小臂稍微绷紧,黑衬衫将浮起的青筋遮掩包裹。 再然后,她看到了他佩戴的手表。 百年灵赤蛇复仇者。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归是泼来一盆凉水。 童安鱼瞬间冷静了下来,然后将椅子向外稍微挪了一下,与林淮叙隔开两掌宽的距离。 这表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黄色的表盘与一身黑色正装搭配也不显得突兀,只是她就不必再靠近讨嫌了。 林淮叙此刻刚刚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没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菜单底下紧了紧。 余光扫向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横亘着的无法逾越的鸿沟,还是她亲自拉开的。 明知她已有所属,明知她不想和过往纠缠,仍避免不了那瞬间的情绪反扑。 很想像以往那样扣住她的后颈,揽住她的腰肢,截断她所有后路,吞下她毫无防备的呼吸。 数秒后。 林淮叙将菜单推到桌面中央,情绪已然变得自然:“你们点吧。” 辛锐:“小鱼来吧,你比较了解。” 童安鱼掌心出了一层薄汗,她摸过菜单,手指在上面留下浅浅的指印。 “嗯,这家比较出名的是——”她随意一翻菜单,却突然顿住,话音也卡在了嗓子里,像出了故障的磁带。 没料到,第一个展现在眼前的菜品居然是煎蒸鳕鱼。 煎蒸鳕鱼,煎蒸鳕鱼...... ——“焦糖拿铁,煎蒸鳕鱼,还有其他你想要的,我都想让你得到。” 她究竟是为什么喜欢这家店的? 真的因为菜品比那些吃惯的川菜湘菜更可口吗。 她回国后又为什么定了那台巴博斯,真因为它在众多豪车中更加出彩吗。 原来潜意识的选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原来在她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身体还想要爱林淮叙。 辛锐探身:“鳕鱼......这家鳕鱼好吃吗?”她见童安鱼看了好半天。 童安鱼猛回神,几乎是有些狼狈慌乱地翻了一页,将鳕鱼盖住:“没吃过,可能也没那么好吃吧。” 孙晗不知道煎蒸鳕鱼牵扯的那段过往,但她很熟悉童安鱼,她的一只小指仍夹在鳕鱼的那页,不肯松开。 于是孙晗贴心说:“你要是想吃就点一份。” “我不——” “我想吃,点吧。”林淮叙淡声道,端起又酸又涩的青瓜柠檬水饮了一口。 咚,咚,咚。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响啊? 哦,原来是她的心脏。 该死。 只有她乱成麻团,宿敌可能根本没想起那天。 他只是单纯爱吃鳕鱼。 “喔,原来林总爱吃鳕鱼,这下清楚你的口味了。”辛锐笑。 看吧,果然。 那本来就是他的口味,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童安鱼又心不在焉地选了几道招牌菜,大家都没有异议,于是便招来服务生下单了。 服务生记录下所有菜品,然后问:“各位有什么想喝的吗,我们店的茶饮也很不错的。” 辛锐想着,和领导吃饭,要不就喝茶吧,管它大麦茶还是大红袍,总归不会出错。 “你们这里有什么茶吗?” 服务生:“红茶,绿茶,白茶都有,还有以茶为基底的其他甜饮。” 辛锐苦思:“那就......” 林淮叙:“一杯焦糖拿铁谢谢。” 啪。 手边的刀叉被童安鱼给撞掉了。 辛锐:“诶,林总不是喝黑咖啡吗?” 她记得在深港入职后听人说,就因为林淮叙喜欢喝黑咖啡,所以公司的pantry才买了很好的咖啡机和豆子。 林淮叙:“不怎么喝甜的,但有人以为我爱喝。” 所以他从没有澄清过。 因为有人递过来的,确实很好喝。 辛锐好奇:“谁呀?” 林淮叙没答。 辛锐:“秘书姐姐吗?” 童安鱼慌忙猫腰去捡掉落的刀叉。 别问了!是我,是我呀! “客人,一会儿我们捡吧。” “没事没事,我方便。” 童安鱼赶紧将脸埋在桌子底下。 结果定睛一瞧,她傻眼了。 方便个屁。 刀倒是还好,就在她椅子底下,但叉太不是东西了,居然蹦到了林淮叙的皮鞋跟。 她要把叉子捡回来,就得把手伸到宿敌腿下面。 宿敌的腿...... 哎,是不是西裤太显身材了,怎么这个角度看他的腿那么长? 也对,要是不长也不会每次都把她的山地车座椅调到最高了。 应该不会被感觉到吧? 就是一瞬间。 童安鱼探出两根手指,朝林淮叙腿下探去。 她的手刚越过林淮叙西裤笼下的阴影,向皮鞋边靠近,光线在她白皙的胳膊上画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界限。 后脑勺突然被手掌抚住。 “起来。”他说。 童安鱼僵住不动了。 他听见宿敌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松弛摆放的双腿此刻绷得很紧,西裤扯起明显的褶痕。 偏头向上看,宿敌垂着眸,眼珠极黑,酝酿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把手从宿敌腿下缩了回来,明明差一点就捡到了。 林淮叙见她起来坐好,才亲自躬身,分开长腿,将叉子捡了起来。 服务生接过脏掉的刀叉:“麻烦你们了,除了焦糖拿铁,还要什么吗?” 童安鱼后脑勺也木了,她深呼吸,缓出气,放平心态:“凉茶,给我广式那种清凉消火的凉茶。” 服务生:“广式凉茶没有,但有冰荔枝消火茶。” 童安鱼:“可以。” 她必须消消火了,宿敌居然又摸她脑袋。 虽然是为了催促她起来。 这么一打岔,辛锐也忘记问那个人是谁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疲惫地叹了口气,又将手机扣下了。 孙晗问:“怎么了,工作上有事要处理?” 一提起工作,林淮叙也抬眼扫了过来。 辛锐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是我前任,听说我来京市,总是想方设法跟我约饭。我是觉得分手了就没必要再联系了,以后就是陌生人了,但他想继续做朋友。” “前......前任?”童安鱼心虚地大喘气,更燥了。 她前任就在身边呢,约饭呢。 孙晗和童安鱼对视一眼,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辛锐的脚:“真喜欢过没法继续做朋友吧,算了我们别聊前任了。” 第42章 “不是。”辛锐没领悟意思,继续说,“他这个人多情又深情,当年我去深港,和他异地,他因为寂寞爱上了别人,但又放不下我,总想继续和我保持联系。要我说,前任就该像尸体一样死在通讯录里,心里还惦记对方就是滥情,要是还和对方纠缠就是人渣!” 暴击,暴击,接连暴击。 童安鱼快被滥情和人渣给砸蒙了,她端柠檬水的手都在晃。 偷眼看宿敌,倒是神态若素,情绪稳定。 要不说人还是得创业,创业者的心态真是稳到不行。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杯盘见底,童安鱼总算有种解脱感。 买单时服务生主动走到林淮叙身边,或许因为他是唯一的男士,或许他领导感太足,总之别人争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林淮叙就刷了卡。 辛锐:“小鱼,这家确实挺好吃的,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聚。” 童安鱼:“好啊好啊。” 辛锐:“领导,那多谢你请吃饭啦,有空请你喝咖啡。” “客气。”林淮叙语气淡然。 坐上经金大厦的电梯,童安鱼彻底松了这口气。 总算结束了,她可以躲回核芯科技了,以后她要做一个安分的尸体,再也不和宿敌偶遇了。 电梯上行,童安鱼盯着一个个蹦出来的数字。 林淮叙冷不丁问:“cooper呢?” 童安鱼一挺身。 辛锐以为领导在问孙晗,于是纳闷:“谁是cooper,哪个同事吗?” 孙晗:“呃......” 林淮叙这下偏了目光,指向明显:“童安鱼。” 童安鱼脑子嗡嗡的,又不能装白痴,于是说:“......在我爸妈家。” 林淮叙收回目光,云淡风轻说:“那么多拍了拍,应该是孩子想我了,什么时候把它带来,我见见。” 叮! 电梯到达七层了,在童安鱼想把它炸了毁尸灭迹前。 第30章 林淮叙语不惊人死不休。 辛锐瞠目结舌,看看童安鱼,又看看林淮叙,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往外蹦字:“孩......孩子?” 虽然她入职petparty不长时间,但对公司创始人还是有一定了解,林淮叙在她眼中就是工作狂,敬业,拼搏的代表,有那么段时间,林淮叙几乎是住在飞机上。 没有想到,他居然已经有孩子了! “猫!是猫!是我们捡的猫!”童安鱼疯狂解释。 但这至多将平地惊雷变成平地小雷,毕竟林淮叙常年在港深,怎么可能和身处京市的核芯科技小职员有猫呢? 那就只能是曾经了。 这也意味着,童安鱼和林淮叙曾以猫妈妈猫爸爸自称,一般这种关系,大概率是......情侣。 辛锐一阵眩晕。 电梯门已经开了,门口站着人,有petparty的员工,也有核芯科技的,两方戴的工牌一白一蓝,特别好区分。 因老板是传说中的死对头,所以两拨人之间默契地留出安全距离,轻易不与对方搭讪。 然后他们看到林淮叙与童安鱼同处一个电梯,童安鱼热得面红耳赤,林淮叙倒是很气定神闲。 “林总。” “林总好。” petparty那边并不知道电梯里的核芯小职员就是传说中司湛的女儿,所以反应还算正常。 但核芯这边就不同了。 宋淮朝童安鱼挤眉弄眼,又是震惊又是唏嘘。 就这么背吗? 刚出门就和隔壁老哥一个电梯? “组长?” 童安鱼快步从电梯里挤出去,给孙晗匆匆留下一句:“明天见。” 她人都迈出去了,又顿了顿,怕造成误会,于是刻意加了个名字:“孙晗。” 孙晗:“好。” 孙晗拉住惊愕不已的辛锐,将她也拽了出去,低声匆匆道:“我跟你解释,没那么复杂。” 林淮叙是最后一个从电梯间离开的,他望了一眼童安鱼近乎是逃窜似的背影。 她想要远离他这件事,一开始就表现得很明显。 曾经那么话痨爱说的人,哪怕在最凛冽的冬天也像个永远烧不灭的火炉,现在对他已经无话可说。 他摩挲着右手掌心的位置。 烟烫出的伤口已经完好如初,唯有那道酒瓶划过的疤仍然还在,变成有些增生的白色。 往日经久不息。 回到办公室大概一个小时,在他喝完一杯美式黑咖消解焦糖拿铁的甜腻后,不出意料收到了童安鱼拒绝的托词—— 【猫很大了,带出来不方便,算了吧。】 果然,那种热络的,活泛的,他不敢轻易破坏的氛围,还是由她亲自打破了。 【我可以派司机去接。】 童安鱼望着他及时的回复,用力揉了揉脸。 哎,也怪她自找的。 找什么理由不好,非要往猫身上赖。 这下可好了,让宿敌赖上猫了。 看来林淮叙真的很爱小动物,当年那么拮据,都肯花上千给cooper治病,现在又成立了与宠物有关的公司,每年还拿出一大笔经费资助全国各地的流浪救助站。 【cooper不一定记得你了。】童安鱼委婉地说。 林淮叙每天到宠物医院看它,抱它睡觉,给它喂食,陪它玩耍的时候它还只是个小宝宝,哪有什么深刻记忆。 【我记得就够了。】 看到这句话,童安鱼承认自己微微悸动了一瞬,哪怕这句话是对猫说的。 但转而又不知从哪儿来的火气,一时冲动发给他—— 【不是也七年都没过问吗。】 发完她就后悔了,火急火燎地点了撤回,祈祷宿敌没有看见。 她到底在说什么? cooper只是他救助过的其中一只小猫,这些年他不知道救助了多少小猫,难道每一只都要时时刻刻惦记,年年月月过问吗? 她对他要求也太苛刻了。 他能记得,能在来京市后见见,已经很不错了。 【周末吧,经金楼下星巴克。】童安鱼发完放下了手机。 那家星巴克是宠物友好店,还可以赠送宠物奶油。 其实她和林淮叙不适合私下见面,毕竟对方已经有女朋友了,但cbd的星巴克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工作场所,来喝咖啡的不是在谈生意,就是打开电脑忙碌,没有几个是真正清闲的。 这就好接受得多。 刚刚那条撤回并没逃过林淮叙的眼睛。 童安鱼差点成功拒绝了他,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七年,的确漫长。 但他已经尽力了,他没有一刻敢停下休息。 可还是晚了一步。 “林总,林总?”秘书轻声叫他。 “说。”林淮叙没抬眼,给童安鱼回复了一个【好】字。 “您上周的工作时长已经严重超标了,这周末还要安排和投行的人见面吗?” “取消吧。”林淮叙果断说。 秘书有些意外老板能放松下来,但挺开心,于是说:“那太好了,您早就该放松一下了,元小姐说您周末有空的话——” “我有私事,和投行见面定在下周。” petparty打算a股上市,最近在紧锣密鼓的约见投行方,希望能早点将招股书定下来。 如果a股上市成功,林淮叙就彻底财富自由了。 秘书愣住。 多重要的私事,连投行方也能推,而且这私事显然和元小姐无关。 看来成功男人,果然都是不可驾驭的。 她很快就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好的,我替您和对方约时间。” 临出门前,秘书又问:“对了林总,还需要帮您盯着孙晗何时离开吗?您最近是要抓迟到早退?” 林淮叙思考了一会儿,说:“不用了。” “好的。”秘书点头出去。 孙晗回到工位,狂给童安鱼发消息。 【没事吧姐妹,林淮叙太出其不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没事,是我的锅,辛锐那边......】 【我跟辛锐说咱们以前是校友,都挺熟的,你俩一起收养了只猫,后来闹了点矛盾,猫判给你了。】 【判给我......】这说法好像离婚啊。 【她估计猜到你和林淮叙的关系了,但放心吧,她嘴很严的。】 【唉,别吓到她就好,我也不是故意瞒着。】 【我知道,都怪林淮叙。】 这之后的几天童安鱼小心翼翼,狗狗搜搜,成功的没再撞见林淮叙。 她心情平复了不少。 周末。 按照约定时间,她把cooper从家里抱了出来,由司机送往公司楼下星巴克。 cooper这猫别看长得威武,个头也大,但其实胆子特别小,出门不敢下地疯跑,非要死死扒着它熟悉的人,路过的吉娃娃冲它喊一声,它都能吓得够呛。 这猫还有个坏毛病,就是外软内硬,在外面怂的像个鹌鹑,但在家里却趾高气昂,每天跟皇帝巡视领地似的,哪个小朋友碰它的小玩具和猫抓板都不行。 第43章 家里每个人,要是在外面抱了别的小猫朋友,让它闻出来,它都要生闷气一整天,占有欲极强。 往好了说叫撒娇精,往坏了说叫心眼小。 车开到了。 童安鱼给cooper戴上脖套,将它从航空箱里抱了出来。 一长条猫,趴在身上,将她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 可cooper毫无自觉,还以为自己很娇小,在童安鱼身上蹭来蹭去,蹭掉一堆猫毛。 “小姐,我来吧?” 童安鱼:“没事儿,我抱得动,您在旁边等会儿我,我大概很快就能回来。” 看看猫而已,宿敌最多也就半小时。 毕竟他忙起来不要命,周末显然也是要加班的。 到了星巴克,林淮叙果然已经等在那里,果然膝盖上搭着电脑,果然在一刻不停的工作。 童安鱼不禁站定在门口。 这幅场景真的很熟悉很熟悉,像每天图书馆里的晚自习,像那间小破出租屋里的熬夜加班。 他好像一点都没变。 本想再欣赏一会儿宿敌的工作状态,但小库的体重实在是个负担,童安鱼抱了一会儿就开始大喘气,然后半点欣赏的兴致都没有了。 她将猫往上掂了掂,朝林淮叙走过去。 “喏,孩子来了。”她说。 她刚把猫放到林淮叙面前的桌上,猫就叫了一声,飞快跳回她身上。 冲她哈气,气她把自己抛下了,然后紧紧勾住她的衣服,怂怂的卷起尾巴。 窝囊货,那是你失踪七年的爸。 童安鱼暗暗道。 然后实在累得不行,她墩地坐在林淮叙对面:“它胆小,可能把你当生人了。” 哪是当生人啊,在cooper眼里你就算生人了。 林淮叙扣上电脑,瞥了一眼巨型宝宝:“长大了。” 童安鱼:“嗯......” 她心道,这算什么? 离婚爹妈感情破碎,多年后为闺女放下干戈,和平相处? 林淮叙:“这么胆小,不像你。” 语气越来越奇怪了啊。 小库当然不像她,怎么说的像她生的一样。 “嗷......”cooper朝童安鱼叫了一声。 童安鱼心疼地捂住孩子耳朵:“它能听懂,你别挑它毛病。” 林淮叙伸手:“我抱抱。” 童安鱼作势往外送,cooper勾她的脖子,她立马又抱了回来:“它不乐意。” 林淮叙点点头,也不失望,然后问她:“喝点什么?” “星冰乐。” 林淮叙:“帮我看下电脑。” 他起身去点咖啡。 果然母凭子贵,要不是为了猫,宿敌才不会给她服务呢。 童安鱼遥遥望着,他取出钱夹,抽了卡,递给店员。 简直幻视他们初见那会儿,林淮叙也是去买咖啡,玻璃窗外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照亮他极好看的侧脸。 不过这次可没当初那么抓马,没一会儿,林淮叙就端来一杯星冰乐,还有一份动物奶油。 他自己的倒没点。 “谢......”童安鱼打算将咖啡接过来,林淮叙却直接帮她放在了桌上。 她一愣。 然后她发现林淮叙没有回去坐着的打算,而是站在她身边,俯身将纸杯奶油递到cooper鼻翼前。 他突然离得特别近,让童安鱼的呼吸都艰难了。 她紧张地挺起背,抬起目光却正对林淮叙的领口。 黑衬衫解颗扣子,滚动的喉结和训练有素的薄肌在眼前忽的一晃,简直让人头晕目眩。 林淮叙用奶油引诱cooper的注意力,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抚摸它柔顺的毛发,修长的指节几乎擦过童安鱼的脖颈。 他独有的气息经由这亲昵的动作,几乎无孔不入的侵袭。 “不让抱,那只能这样了。”他说。 童安鱼恍惚觉得,他也给了她诱惑的‘奶油’,他想抚摸的并不只是猫。 第31章 cooper这只头脑简单,天真贪吃的猫,真的被林淮叙的奶油给诱惑了。 它顾不得眼前这个‘陌生人’的抚摸,抻着脖子,伸出舌头,在小纸杯里尽情舔舐。 孩子吃的开心,童安鱼只好保持姿势抱着它。 林淮叙浮着青色血管的手背一遍遍逼近她,又远离。 她好像真成了鱼,看着眼前的饵忽近忽远,只好极力克制自己咬钩的欲望,强迫自己回想曾经犯过的蠢。 是司氏害他失去了从小优渥的生活。 是司氏害他无法继续斯坦福的学业,荒废三年时光。 是司氏害他母子分离,数年无法相见。 这些过往就像扎进心里的刺,随着时间的蔓延,越扎越深,越扎越狠,最后和血肉长在一起,模糊不清。 她总不至于如此天真,以为自己在林淮叙心里的分量能重过这些苦难。 更何况林淮叙根本也没怎么爱过她。 林淮叙突然伸过了手,食指托着她的下巴,拇指在她唇角轻轻一擦:“别动。” 童安鱼大脑一片空白,刚刚劝慰自己的话仿佛涂在纸上的染料,泡在水里就化了,化成一团,搅合在一处,分也分不清了。 鱼为什么会咬钩呢? 鱼不知道是陷阱吗? 生物真的能对抗生理性需求吗? “猫毛。”林淮叙松开手,继续抚摸cooper,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刚刚是不是有点暧昧? 不对,应该是她恋爱脑了。 可能猫毛真的快要进她嘴里了,宿敌看不过眼才伸手的。 她现在真的很自恋,以为人家冲你笑一笑就是想跟你暧昧。 童安鱼这边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跌宕,而林淮叙已经平静喂完了一杯奶油。 cooper动爪子扒拉沾在胡子上奶油,然后再一点点舔进嘴里。 刚吃完好吃的,它就不允许林淮叙碰了。 它扭过身子,朝林淮叙的手掌哈气,十分没良心。 林淮叙还想摸它,它就三百六十度螺旋扭动。 这迫使林淮叙不得不时刻改变手的位置,时而在童安鱼眼前,时而在童安鱼肋侧。 手掌遮盖的一小片阴影也在童安鱼脸前无规律摇晃,她实在不知道被溜的是猫还是她。 “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就——” 童安鱼刚想抱着猫告辞,突然有人不确信地喊了一声:“是林总吗?” 童安鱼的话被打断了,林淮叙直起身,偏头看去。 他脸色很淡然,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辨别出对方的身份,然后笑着迎上去,伸出手:“韩老板。” “客气客气,我算什么老板啊。”韩停被认出来挺开心,这两年林淮叙风头正盛,petparty也即将在a股上市,谁都希望自己的朋友圈多几个这样的牛人。 “您不算老板,那我从小到大在梅园的消费进谁口袋了?”林淮叙反问。 韩停更开心,用力拍拍他的手臂,玩笑道:“那肯定不是我,我绝不能收林总的钱啊。” “我当真了。” 韩停爽朗大笑:“好好好,以后林总来梅园消费我包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我新开的宠物餐厅林总可得免费帮我推流啊。” “那看来我要多吃几顿梅园了。” 两人都不在意这种小钱,适当的让利能够让关系拉进得更快。 童安鱼抱着猫,默默拿起星冰乐喝。 林淮叙和韩停离她不远,但隔壁桌有四个年轻人在开会,她根本听不清林淮叙在说什么,只看到他肢体动作很自然,笑容也恰到好处。 她再次佩服林淮叙的能力,他总是能适应任何环境,并完美地融入其中。 或许搞学术搞科研她更胜林淮叙一筹,但在人情世故,结交人脉方面她就远远不如了。 韩停偷眼一扫抱猫喝咖啡的女孩,刚他远远就看见了,这女孩坐着,林淮叙则是站在她身边,喂她怀里的猫。 让林总附身躬腰,这场面可不多见。 韩停低声问:“这就是你在采访里提到的那个很难哄的女朋友?” 林淮叙也循着看一眼,目光变得缓而温和,随后应道:“是。” 曾经是,未来也必须是。 韩停:“怪不得林总一往情深。”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五官精致灵动,但呆在林淮叙身边,却丝毫没有花瓶的廉价感。 韩停自认看人很准,这女孩要么出身极贵,要么实力过硬,她自有支撑筋骨的底气,所以才让林淮叙都肯花心思哄。 短暂攀谈,韩停说:“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去给孩子买限量款。” 林淮叙跟他作别,转身回到童安鱼身边:“走吧。” 走? 走哪儿? 童安鱼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猫也是。 “去取洗好的西装。”他说。 “西装?”童安鱼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是自己吐的那件,顿时又有些尴尬,“清洗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第44章 “不知道,朋友送的定制,洗后才报价。” 童安鱼更惭愧了,那可是别人送的礼物。 她本来想和宿敌分道扬镳,到时候转个账就好了,但现在又不好意思开口了。 “行吧。” “你有车?”林淮叙问。 “有。” “嗯,那搭我一下吧。” “......” 童安鱼一度怀疑,宿敌拉她同去,是不是为了蹭车? 司机在路边等了远不止一会儿,才看到童安鱼抱着巨型小库出现。 但身边还跟着一个。 仔细一看真眼熟,这不就是当年把他们家小姐拐带着打出租的穷学生吗? 还特别过分地要走了披在小姐身上的西服外衣。 他开车跟在后面,看小姐跟他分别后,穿着价格不菲的礼裙,一路蹦蹦跳跳地乐回了家。 这人怎么又来了? 司机给童安鱼拉开车门,童安鱼抱着猫艰难坐上去,对他说:“叔,送我们去趟金宝大街。” “好的小姐。”司机刚要把林淮叙迎进副驾驶,就见林淮叙特别自觉地绕了半圈,自己开车门,坐在了童安鱼身边。 司机:“......” 司先生,童夫人,家里又遭贼了! 林淮叙一坐在身边,童安鱼立马感觉不一样了。 就像左侧有磁场在作用,她每个皮肤细胞都酥酥麻麻。 天呢,这要是让深港媒体知道,林淮叙坐上了司氏创始人女儿的车,还不得连挂三日头版头条? cooper似乎有点接受林淮叙的存在了,它歪头看他,尾巴扫来扫去,时而搭在林淮叙的西裤上,时而扫进童安鱼的腿间。 仿佛是某种介质,在连接她和他的体温。 童安鱼很后悔,早知道开一辆座位不相连的车来了。 “金宝大街哪里?” “163号。” 司机驶出停车位,向金宝大街方向。 童安鱼向右偏头,故意看着窗外的风景。 可宿敌那样近,气息那样明显,不过是掩耳盗铃。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突然意识到这是宿敌刚碰过的地方,于是又迅速地缩回了舌头。 这期间林淮叙的手机时不时有消息在震,但他一次都没打开手机处理。 半小时后,车开到了金宝大街一家名叫longcut的店前。 童安鱼对这款定制西装品牌不熟,但能开在金宝大街的,一定有点分量。 猫就放在车里,下车进门,有礼仪接待,给他们递上两杯品牌特制的薄荷水。 “两位想定制什么样的西装?” 林淮叙取出名片:“之前送来清洗的。” 礼仪接过名片,看清上面的title,立刻抬头打量林淮叙。 然后她赶紧将名片递给了经理,经理根本不需要名片,笑着迎过来:“林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周末有空。”林淮叙坐在沙发上,左膝搭着右腿。 “清洗费是多少?”童安鱼直入主题。 经理:“这......两千二百元,我们已经熨烫好了。” 童安鱼赶紧掏手机:“是我弄脏的,我来付。” “就当这个月的抚养费了。”林淮叙突然开口,坐姿不再松弛,握着水杯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以后每个月,还有之前的七年,我都会弥补。” 童安鱼怔怔望着他,有点拿不动手机:“你这是什么意——” “我想要探视权。”林淮叙直视着她,眼底很深很沉,许久没有挪开。 那眼神是越界的,放肆的,像兵临城下,只等一个冲锋的号角,或是主动打开的城门。 宿敌居然这么想念cooper? 因为是第一只猫吗? 探视权......岂不是要登她家的门? 童安鱼呼吸不是很稳,这个问题不像数理化,没有标准答案,她也不敢轻易给出答案。 “你......这些年没养过别的猫?” “没有。” 林淮叙回的很快,也很坦然。 “你做了那么大的宠物短视频平台,每天都看各式各样的明星猫,就没想过养一只?”童安鱼不敢信。 “没有。” 童安鱼感到血流速度有些加快,胸口热热的,难以避免的感动。 他惦记着他们一起救的小猫,他也没有别的猫。 是不是说明......小库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它有完整的爸妈的爱? “两千二不够。”童安鱼小声嘟囔。 林淮叙挑眉。 “cooper每月花销一万二。”有小玩具,小零食,进口猫粮,顶级猫砂,还有猫猫学院的课程。 林淮叙笑了。 “好,我全包了。” 童安鱼恍惚觉得她是在跟大学的林淮叙对话。 他们又回到不清楚彼此身份的时候,林淮叙总是被她搞到无语,然后嗔笑。 就像她送给他没熟的饺子,或是在他讲python时惦记着亲他手指,又或者试图探向他牛仔裤的兜。 “你出一半吧,我会跟它说你好话的,希望它能早日接受你。”离异爹妈明算账,她绝不占人便宜。 “我谢谢你。”林淮叙说。 第32章 cooper这懒猫正趴在车里睡觉,不知道自己的探视权问题已经被爹妈解决好。 林淮叙取出卡交给经理:“清洗费。” “不用了。”经理笑笑,“元小姐已经垫付了,她前两天还打电话来问好不好清洗,还说要是洗不出来就再给您定制一套呢。” 方才两人间流动的和缓如泛起涟漪的湖面,此刻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着痕迹。 童安鱼顺畅流通的热血也随之停滞下来。 她从想入非非的云端坠落人间,后知后觉惊醒这并不是七年前,她面前的也不是一无所知但很绅士的林同学。 他是带着一身不肯认命的骨气,从泥沼爬上来的宿敌。 她这个享受着胜利果实的局中人最该为之胆战心惊。 童安鱼抬头望着经理的脸,问:“这套西装也是元小姐送的?” 经理:“是啊。” 童安鱼的眼睛垂了下去。 她太抱歉了。 她弄脏了林淮叙女朋友送的衣服,还让人家发现了。 那元晴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定是林淮叙说的,或许为了宽慰她,或许是跟她解释并非有意。 总之,司家女儿这块心结再次堵在那两人之间。 若说憎恨司氏,元晴恐怕比林淮叙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孙晗说,元晴从俄亥俄州立毕业之后曾在美国找工作,可惜这所学校离加州纽约都远,名气也不如南加大,她几乎处处碰壁,遭了很多罪。 拿着这样的学历,做勉强应付生活的工作她又不肯,只好继续申请读研,林淮叙于是出了钱。 他那时刚卖了那款卡牌游戏。 说起来元晴求学的波折也可以算到司氏头上。 这些年林淮叙接连创业,元晴继续读书,后来林淮叙回国,元晴索性不找工作了,本打算当林淮叙的助理秘书,但林淮叙大概不舍得,于是拒绝了,另招了有经验的秘书,让元晴与孔嘉树,冯俊达一起拿他公司的分红。 就像他当年执意带着他们打建模比赛一样,他们之间的情谊可谓牢不可破。 如果知道是童安鱼弄脏的,元晴怕是要和林淮叙大吵一架。 这店里的冷气可真足啊。 怎么那么冷,冷的让人想打哆嗦。 她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鱼,总也不知道长教训。 童安鱼将手机一点一点攥进掌心里,深呼吸,让自己看起来足够洒脱,然后说:“探视权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将钱转给你比较方便。” 她打开微信要给林淮叙转账,手腕却被林淮叙一把攥住。 他用的力气不小,却也不至于弄疼她。 童安鱼看到他的血管绷了起来,直至没入袖口。 他的掌心是热的,指腹扣在了她的脉搏上,可惜这点热度抵抗不了空调的冷气,童安鱼并不觉得温暖。 经理讶异地看着林淮叙的反应,在得知元小姐过问且主动结款后,他并没有动容或是开心,反而神情极度阴郁,仿佛即将溺入深不见底的沼泽。 他几乎是急迫地扼住了身边那位小姐的手,就像抓住一根摇摇欲坠的枝。 经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只是看元小姐的样子,怕是已与林总不分彼此,难道林总竟然别有心思吗? 像是要给彻底冷至冰点的气氛添一柄热柴,童安鱼的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季郁明。 手机铃声很是动听,却如直刺肺腑的尖矛,让林淮叙倏地松了手。 童安鱼赶紧接起电话,站到了一边。 “郁明哥?” “是我啦是我。”姜斯沅玩世不恭的嗓音从手机对面传过来,显然他抢了他哥的手机用。 童安鱼:“哦。” 第45章 姜斯沅腾的从沙发上坐直,嘶了一声:“有没有良心啊,管他叫郁明哥,管我叫哦,亏我听说林家那位回京,特意打电话关心你。” 季郁明端着果盘走过来,有些无奈地瞥了弟弟一眼:“你都多大了,还和小鱼拌嘴。” 童安鱼却忍不住笑了。 若论她这几个哥哥,小时候捉弄她最多的是姜斯沅,但最能逗她开心的也是姜斯沅,这人没什么长幼有序的概念,行动做事很不拘小节。 当年被家人知晓她和林德的儿子在一起,是因为送那瓶冰酒。 她逃课,独自乘飞机往返加州,终究瞒不住父母。 论文导师那边由季渃丞出面安抚住了,但她做这么危险又胆大的事,就是一向温润如玉的季院长也不赞同。 身边所有亲人朋友,唯有姜斯沅支持她。 “牛啊小鱼,这种悬而未决的浪漫,有人一生也难得体会。” 姜斯沅的脑回路与所有人都不同,他认为任何事只要有可能,都值得一试。 虽然事实证明他预估错了,但童安鱼仍然感谢他给予的勇气。 “干嘛,我没事啊。” “他都搬到经金中心了,真没欺负你?” “没有啊。” “不是欺负,那就是对你余情未了?” “你想多了,他都——”童安鱼瞥了林淮叙一眼,刻意压低声音,捂着唇,“他都有女朋友了。” “这样啊,那看来我又预估错了。”姜斯沅吊儿郎当。 “你怎么总错呀。”童安鱼指指点点。 “有事记得开口,别自己憋着,像当年似的。”姜斯沅突然又正经起来。 当年? 当年怎么了? 童安鱼一点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操心呗。” “叫哥!” “略略略。”童安鱼挂断电话。 她和人打电话时生动愉悦的表情被林淮叙尽收眼底。 一个本性活泼乐观的人,和谁在一起都会无忧无虑,那不可多得的阳光,并非他一人独有。 意识到这一点,林淮叙像是已经彻底浸泡在了沼泽里,胸肺被挤压着,传来巨大的痛响。 童安鱼打过电话就转了钱。 手机叮一声,林淮叙低头看去。 是她的转账信息。 林淮叙没接,只是看着她说:“你答应过的。” 答应过,焦糖拿铁,煎蒸鳕鱼,还有其他我想要的,你都想我能有。 我想要你。 童安鱼为难地挠了挠头。 唉,刚才怎么就答应了呢? 刚说出口就反悔确实不好,而且林淮叙思念救过的小猫情有可原。 但她要是总和他因为猫私下见面,让元晴知道又成什么了? “总带猫出来也不方便,你要是实在想它,我给你发猫片吧。”童安鱼妥协一步。 林淮叙没说话。 然后童安鱼没再邀林淮叙同乘一车,林淮叙也没主动要求。 司机打开车门,她低身迈入车内,露出一小截藕白的踝骨。 她走后,经理敏锐的察觉,林淮叙气场完全变了。 他把玩着手中盛薄荷水的玻璃杯,沉郁的眼神被巧妙遮蔽,似是漫不经心问道:“元小姐问什么了?” “呃......”经理一顿,又很快醒悟过来,真正的财神是面前这位,元小姐不过缘木而上的紫藤。 只可惜条蔓纤结,却并非与树连理。 “元小姐问西服哪里脏了,问您差人送来清洗时是否说了什么,我们......把您司机交代的话和她说了......” 比如是不小心被吐上的,比如清洗不出来就照做一件。 林淮叙放下玻璃杯起身,衬衫的褶皱也随之抻平。 他打了通电话,大约半小时,一辆巴博斯匆匆驶来,停在longcut门前。 林淮叙准备走了。 “林先生,衣服!”经理急道。 “不必了。”林淮叙迈步出门,淡声留下句,“她这么上心,由她来取吧。” 林淮叙依旧很绅士,但经理清楚的知道,这件衣服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位新贵身上了。 上了车,司机问道:“林总,您要去哪儿?” 林淮叙:“先开吧。” 车缓缓驶离金宝大街,两侧绿植郁郁葱葱,直至上了环城快速路,油绿才彻底消失。 烈阳当空,京市今日陡然升温,气象局提醒市民注意纳凉避暑。 而车内却始终恒温。 透过后视镜,能看到林淮叙面色冷肃,不置一词。 司机战战兢兢驶下快速路,行至僻静阴凉的路边,终于认命,主动开口:“元小姐问起那晚的事,我想您与元小姐亲密无间,就没有隐瞒......” 上错车,偶遇那位童小姐,然后将人送至医院,再独自一人离开。 他是元晴请来的人,他也没有办法。 “去经金中心。”林淮叙说。 车开到经金中心地下停车场,林淮叙不用他带车门,兀自下车,留下句:“车留下,明天不用来了,工资按一月算。” “林总......”司机嗫嚅,却又无言以对,他知道林淮叙已经仁至义尽。 童安鱼周一回到核芯科技,已然整理好了心情。 甲方对她的报告很重视,愿意内部商讨一下再给出结论。 谈判本就是不断拉锯的过程,有时并不被合同完全约束,尤其是这种资金充沛的大客户。 童安鱼等着甲方的反馈,倒是难得腾出清闲。 反之林淮叙,短短两周频繁飞了五次,鲜少在京市办公室露面。 petparty忙于上市,律所,投行,会计师事务所连天开会,抄送邮件一封接着一封,林淮叙此刻不敢分心,事必躬亲。 偏在这时环保平台montemar被州政府突击审查,以涉嫌威胁用户信息安全为由,被要求缴纳数千万美金罚款。 明知是所谓‘用外国人的钱,治理国内的沙漠,实在功在千秋’产生的连锁反应,林淮叙却也不肯将压力转嫁给国家。 国际政治万分微妙,其中斡旋更考验智慧,他这次飞往美国,据说见了数位议员,才将风波平息下来。 小道消息传到国内,有人盛赞林淮叙深谋远虑,若是此时在新加坡开海外分公司,他必然分身乏术,petparty出海也必将处处掣肘。 还是先开京市办公室,等稳妥上市,有了融资再一举拓宽商业版图得好。 好事者询问与他亲近的投资人方擎,方擎笑说林淮叙忙得要住院,还没时间与他细说montemar。 谈及先开京市分部,暂缓出海,方擎口风很严,说林淮叙也不是事事算无遗策,或许只是运气好,当然他这个投资人运气更好。 商人信风水,信财势,林淮叙的为难被一笔带过,哪怕他才因连喝五瓶威士忌,突发急性肠胃炎被送往医院,输液三天。 出院后,他立即坐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返回京市。 凌晨抵达,又将餐食呕了出来,深夜看急诊。 当然这些事童安鱼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林淮叙看京市办公室稳定,便不再出现,或许是将重心转移至别处,或许另有安排。 总之京市未见得在他心中有不可替代的分量。 转眼就到五月,京郊薰衣草簇簇盛开,学姐的婚期到了。 童安鱼包好礼物,准备赴约。 第33章 童安鱼在放假前一日看见了林淮叙。 她收拾好电脑包,锁了办公室门,跟同事们打了招呼,正准备去乘电梯。 结果刚走到公司门口,就透过玻璃看见林淮叙在等电梯。 有人跟他问好,他点头回应。 明明看着那么随和,偏偏有种难以亲近的孤独感,沉黑的西装似乎成了他的底色。 曾经童安鱼觉得他清高凉薄,但光线却毫无道理的向他聚拢而来。 现在他依旧那么惹眼,窄腰,长腿,衣着考究,但好像暗淡下去了。 他最近瘦了很多,唇色有点苍白,下颌线也更加明显,约莫是工作忙的。 见林淮叙有偏头的趋势,童安鱼赶紧背过身,快步往里走。 她心虚。 虽然答应林淮叙了,但这两周她一张猫片都没发。 倒也不是故意,主要是周末她忙着给学姐选新婚礼物,没回家。 林淮叙早就用余光看到了她的身影,只不过一直有下属打招呼,他没来得及偏头。 再看,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为了不和他撞见,不乘一班电梯。 秘书说:“中午刚出医院,您就应该在家休息,有什么重要事情交代我跑一趟就行了。” 特意到办公室转一圈,结果就是把明天婚礼要送的礼物交给她保存。 她听完半天没反应过来,简直诚惶诚恐。 哪有老板病中亲自跑过来叮嘱工作的? 林淮叙语气平淡:“已经好了。” 第46章 电梯到了,林淮叙乘上电梯,消失在七层。 童安鱼足足等了五分钟,才重新走到公司大门。 电梯间已经换了一拨人,林淮叙不在了。 有petparty的员工在闲谈。 “林总太好了吧,从美国回来还给大家带礼物。” “是啊,这盒酒心巧克力上千呢,我以前旅游都没舍得买。” “你猜秘书姐姐帮他收着的红宝石吊坠是送谁的?” “女朋友呗,我记得他有吧。” “真羡慕,卡地亚呢。” “羡慕啥,都说林总有女朋友,但你看他女朋友露过面吗,而且他别说秀了,还有点避之不谈的意思,上嫁吞针,你受得了男朋友去哪儿都不带你,觉得你拿不出手吗?” “那倒是,从来没见林总秀过恩爱,而且他忙得要死,到处飞,基本不着家,我可受不了。” ...... 童安鱼心道,哪有你们猜得那么惨,人家是青梅竹马诶。 而且送卡地亚的红宝石吊坠还不够表达爱意吗? 她当年可是收个煎饼果子都开心半天。 学姐的婚宴从周六开始,一直狂欢三天,作为铁杆闺蜜,童安鱼必然参与全程。 当年她博士毕业能去因特尔工作,都靠学姐强力内推,这让她几乎没吃什么找工作的苦,轻松积累了经验,并把经验带回了核芯科技。 他们当年几个住得近的学生报团取暖,学姐是里面唯一的abc(美籍华人),没想到一晃居然和另一位师兄结婚了,两人还打算到国内工作。 所以童安鱼除了真诚祝福他们俩新婚快乐,还希望邀请学姐和师兄入职核芯科技,为中国半导体添一份力。 她给学姐准备的礼物是一幅连理图,出自知名画家之手,价格不菲,收藏价值更甚。 周六一大早,童安鱼就差司机带上礼物,赶往薰衣草庄园,顺便也想给学姐帮帮忙。 没想到她刚一到,还来不及把礼物拿出来,学姐就拉过她的手,满脸歉意:“小鱼,跟你说件事。” “你说。”童安鱼热心肠。 学姐叹气:“我真不知道你家和林淮叙的恩怨,你也知道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对国内的企业根本不了解。” “林......林淮叙?” 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吧...... “我也邀请了林淮叙。”学姐沉痛道。 童安鱼深吸气:“你认识林淮叙?!” 学姐苦笑:“他是我大学同学啊,你知道我大学学计算机,博士选的半导体方向。” “!” 救命她真的知道! 读博那会儿他们聚餐无数次,聊天无数次,学姐提过无数次,但她居然一次都没把学姐和林淮叙联系在一起。 他们都念斯坦福,都学计算机,当然很大可能是同学啊! 要不是她当年恋爱谈得如火如荼,也不会申请到他的母校读博,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没事,真没事,我和林......林淮叙也是t大校友。”童安鱼挤出笑来。 幸好她当时做完手术记忆不好,没跟学姐提过谈恋爱的事,不然今天恐怕更乱了。 学姐体贴道:“我尽量给你俩安排远一点,反正婚礼人多,你们应该也没机会说话,不过都是我的朋友,希望你理解我。” 朋友...... 他还是我前男友呢。 “我当然理解,你别操心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还能怎么样呀。”童安鱼气定神闲的样子。 但送出礼物,等学姐和白人师兄一转身,她就丧了。 早知道林淮叙也会来,她在电梯间躲他干嘛呢。 婚礼要忙的事很多,要接待的人也多,童安鱼以娘家人的身份帮忙核对人数。 直到......下午五点,婚礼开始前一小时,林淮叙赶到。 时值黄昏,红霞仿佛渗漏的油彩,蔓延至薰衣草田,将田岭染成一片火红。 京市一贯大风,今日却雨歇风止,他的影子被夕阳拖得很长。 他穿了很得体的礼服,在司机和秘书的跟从下迈上台阶,古堡阁楼很合时宜地传来钟声,与他步调保持一致。 童安鱼挠了挠下巴,在他名字后面打了个对钩。 实在被夕阳晃得有点目眩。 林淮叙来到跟前,站定看着她,原本沉寂暗淡的瞳仁突然有了几分光彩。 昨天没见到,没想今天见到了。 这完全是巧合,并不是他有意安排。 断供退学后,他和斯坦福的同学也断了联系,后来开始创业,才陆陆续续重新接触,他也不知道童安鱼会和他的同学相识。 “礼物。”童安鱼闷声提醒他,简直不敢抬眼。 因为是学姐的婚礼,为了不喧宾夺主,她打扮的很低调,裙子是藕荷色,淡雅,清新,遮着肩膀和小腿。 但林淮叙穿的礼服可真特么帅啊,一点没有加班干活时的死气沉沉,快把她治愈多年的颜控弄复发了。 想当年路易威登艺术展,林淮叙穿一套租的廉价西装她都觉得快超过明星了,没想到那只是半成功力。 林淮叙始终垂眼盯着她,一抬手,秘书将红宝石吊坠递过去。 “卡地亚红宝石。” 童安鱼伸头一望,愣住,愕然抬头,脱口而出:“你这宝石是送学姐的?” 居然不是送元晴的。 而且就像那几个petparty员工所说的,这种参加婚礼的私人场合,他居然带司机带秘书,不带女朋友? 他这人对女朋友太冷淡,难道是一以贯之的? 但能给公司分红,也不算是不好吧,他可能只是不会表达或者忙得没有仪式感。 林淮叙挑眉。 这问题倒有趣,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他买了这颗红宝石。 “你以为我是送谁的?”林淮叙附身,双手撑着白色桌面,双眼如澄澈湖水,又如天边明月,静静望着她。 童安鱼吞咽,再吞咽,喉咙发干。 干嘛这么看着她。 这样她怎么撒谎啊? 林淮叙并不见好就收,他隐隐觉察了什么,稍蹙眉:“我很奇怪,难道你心里还有个人选吗?” 她从哪儿来的人选?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没有啊。”童安鱼反驳。 宿敌的压迫感好强,怎么目光像有温度似的。 果然不承认。 林淮叙轻叹气,伸手捏住她攥紧的平板:“告诉我,你认为我会送谁?” 他实在有点疲惫,接连吃了几天流食,胃里发酸发涩,连手指都没什么力气。 要不是为了给婚礼捧场,他大概只想卧床躺着。 秘书惯会察言观色,不管童安鱼是谁,不管林总和她是什么关系,秘书都表现得极为不感兴趣,拉着司机躲远了。 问问问! 就你会问啊! 小童也有几分暴脾气。 板脸,瞪眼,绷唇,一气呵成。 “元晴呗。” 林淮叙心尖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生出些灼热的希冀来。 所以那天在longcut不是他的幻想,她真的有点在意。 就像当年大年初三,在学校食堂一样。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 童安鱼有点不理解那一瞬林淮叙的眼神,很复杂,他的手也有点轻微发抖,连带着平板另一端她的手指也在抖。 “我为什么要送元晴?”林淮叙逼问。 “猜的。”童安鱼烦躁的很,藏在心底那点别扭心思也被他逼问到底,“我警告你别拽我平板。” 她跟他对着干,却没想一用力,居然真的把平板拽回来了。 林淮叙脱了手,指腹被平板边缘磨得发红。 童安鱼抢回来也惊讶了。 奇怪。 宿敌这一身肌肉,居然力气还不如她? “童安鱼。”林淮叙双眸敛紧,好像更理直气壮,沉声问她:“不是说吃窝边草的连兔子也不如吗?” 还有一句他没问出口。 绝对不跟发小在一起,怎么就你忘了? 童安鱼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她曾经警告他的话。 时过境迁,他居然还记得? 刚刚将前一波朋友送进教堂的学姐一回来,就看到林淮叙和童安鱼针锋相对,气氛紧张。 学姐提裙子就跑。 白人师兄在后追赶,操着生涩的中文:“肿么辽,老婆?” 学姐用她这辈子学会的第一句中文咆哮:“我艹,我两个朋友要打起来了!” 第34章 学姐过来及时将两人拦开了。 她拽过林淮叙的手臂,偷偷朝童安鱼努努嘴,然后说:“好久不见了淮叙,怎么感觉你比上次见瘦多了?” 林淮叙大学毕业出国那会儿他们见过,后来林淮叙将卡牌游戏卖掉的钱投到留学行业,学姐也帮忙牵了线。 林淮叙淡笑:“最近比较忙。” 他总是能很快切换情绪,不露丝毫破绽。 第47章 他取过桌子上的卡地亚红宝石,交给学姐:“这次去新泽西看到的,我记得你大学时喜欢红宝石。” “对,我现在也喜欢,谢谢淮叙。”学姐将林淮叙越带越远,拉着他往教堂里走,“不过你这次是去接受问询和审查,还惦记着我结婚,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都还好。”对于那两周的经历,林淮叙说得轻描淡写,但稍微了解点内情的人都知道,他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你妈妈现在还在国外吗?”这是曾经林淮叙最挂怀的事,学姐还记得。 “嗯,不过她去年回国离了婚,现在已经自由了,她习惯了农场里的生活,不愿意跟我走。” 因为七年前发生的某件事,明知荟和林德的离婚一直拖到去年才完成。 林淮叙完成了与林德的新协议,林德终于松口,放明知荟自由。 明知荟此时已经在农场呆了很久,农场主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对她很照顾,上次聊天,林淮叙估摸她已经找到了新的幸福。 林淮叙卸掉了压在肩上的担子,转头却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他夜以继日的工作,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却是将每个亲人推离自己身边。 他一开始就很清楚,却无法自私的要求任何人留下。 白人师兄望着老婆远去,朝童安鱼耸了耸肩。 童安鱼笑。 师兄努力说中文:“你没事吧?” 童安鱼摇头:“没有。” 但她却在回想林淮叙那句话。 他那么理直气壮,目光那么沉,那么黑,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和躲闪,似乎在不吃窝边草这个问题上毫不心虚。 难道元晴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以朋友身份待在他身边? 他给她分红,只是和给孔嘉树与冯俊达一样,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那他那个谈太早的女朋友又是谁呢? 白人师兄打断了她的思路:“陆旷飞机晚点,六点才能到。”师兄指了指表盘。 “陆旷也来,我以为你们还要回加州办一次。”童安鱼很惊喜。 陆旷和她同届同导师,也是他们当年报团取暖华人团体的一员,而且陆旷高中就出国了,烧的一手好菜,他们经常买了东西到陆旷家聚餐。 一般是童安鱼切菜,陆旷烧菜,学姐做蛋糕,白人师兄摇鸡尾酒,还有其他几人帮着打扫卫生,刷碗,或是烤饼干。 读博那四年,他们跟亲人也差不多。 偶尔需要加班,或者有了好事喝酒庆祝,一群人随便倒在哪个人家的沙发上睡过去都是常有的事。 师兄:“加州也会聚,这次更隆重。” “那陆旷还挺奔波的。”童安鱼感慨。 他们这波人毕业后都去了各家大公司,平时工作也很繁忙,想集中抽出时间聚会已经很难了。 学姐和师兄就是考虑到这点,才两边都办一次,留在北美的人就去那边,在国内的就来这边。 陆旷一直在圣何塞的阿斯麦软件和研发中心工作,童安鱼没想到他会特意飞十多个小时回来参加婚礼。 师兄:“陆旷似乎在看中国的工作机会,你也知道,那边对华人越来越提防。” 童安鱼疑惑:“他怎么没跟我说,我家——” 但她很快顿住,意识到陆旷既然不说,说明他不打算来核芯科技,但又怕影响朋友关系,才好意隐瞒。 其实他想太多了,童安鱼也乐得他有更好的工作机会,并不会因为他不来投靠自己就心生芥蒂。 师兄解释:“他着眼初创公司,有点带技术入伙的意思。” “原来如此。”童安鱼明白了,陆旷的野心更大。 师兄说:“其实我和你学姐想过撮合你和陆旷。” 这句的语调太奇怪了,童安鱼一时没听明白:“啊?” 师兄见林淮叙已经被学姐拉进去了,才带童安鱼往里走:“我们又觉得如果你们能在一起,那四年早就在一起了,于是作罢。” 童安鱼联系上下文总算听明白了,不禁失笑:“你们居然有这种离奇想法。” 她就像听了一个夸张的笑话。 当年他们关系太好了,什么窘态都被彼此看到过,戏谑损人也毫不留情,全然没把对方当作可发展对象。 白人师兄倒很正经,蓝汪汪的眼睛望着童安鱼:“我不觉得很离奇,我和你学姐也在一起了。” 童安鱼笑容稍微凝固。 好像是这样,她当年全没看出学姐和师兄有什么苗头,因为那里面只有她太小了,别人考虑着成家立业,而她还在享受青春。 进了教堂,人已经聚了很多。 学姐果然把她和林淮叙安排在了相隔很远的位置,隔着人山人海,她仅能看到林淮叙突出的长腿。 童安鱼收回目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六点钟声敲响,陆旷还没赶到,但吉时不能再等,婚礼正式开始。 两人虽然身处京郊,但仪式还是西方的,牧师宣读了圣经经文和祈祷词,随后新人入场,面向彼此宣誓,牧师宣告仪式成立,带领全场进行祈祷,为新人祈福。 虔诚的祝福后,就是品尝美味菜肴环节了。 庄园准备的菜品摆在教堂前的草坪上,足有六十多种,共摆了三排桌子。 宾客们自行拿着餐碟,去草坪取餐,然后坐在一旁就餐。 当然也可拿着酒杯,找想熟识的朋友攀谈交流。 比如林淮叙,在开餐不久就陷入源源不断的交际里。 大家都知道petparty打算上市了,以后林淮叙的身价今非昔比,况且他今年才三十岁,实在是前途无量,大有可为。 此时就算没有学姐阻拦,童安鱼也碰不到林淮叙的面了。 童安鱼一个人咬着披萨,托腮思考,有时候觉得现在这个社会对科研人真是挺苛刻。 埋头骨干钻研技术的,往往不如懂营销的。 一个产品投在研发上的钱,可能还不如宣发的多。 但这是市场的选择,就连核芯科技也逃不出这个怪圈,所以他们才那么看重和宠物手机的合作,因为甲方答应他们,产品上市后会将中国团队独立开发设计软件设计芯片作为宣传卖点。 也幸好他们家还有他哥可以承担这方面的工作,不然她这个性格,非得把公司带的越来越曲高和寡。 她觉得林淮叙其实比她更聪明一点,不是指智商。 因为他早早放弃了钻研技术,当年擅长的计算机,网络安全,被他一并抛下了,毫不留情。 现在回想建模比赛时的林淮叙,她会觉得跟这个商人林淮叙挺割裂的。 童安鱼吃的口渴,于是抓过一旁的酒来喝,吃一口喝一口,她也不清楚自己喝的什么酒,喝了多少,只是看着虚晃的人影,听着嘈杂的笑谈,满脑子都是林淮叙。 穿军训服的林淮叙,被泼咖啡的林淮叙,骑山地车载她的林淮叙,救小猫的林淮叙,教她python的林淮叙,吃半生饺子的林淮叙,租破房子的林淮叙,参加实习面试的林淮叙,在学校南门亲吻她的林淮叙...... “小鱼,你都喝空一排了,这冰酒这么好喝?” 酒? 冰酒? 哦对,她给林淮叙带了冰酒,从遥远的加州农场...... “小鱼!你看谁来了!” 童安鱼猛抬眼,眼前花了花,逐渐聚焦,看清一个熟人脸:“陆旷?” 陆旷笑道:“你真行啊,一年没见,我叫你都不搭理我。” 童安鱼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是陆旷问她的。 她拍了拍脸,打起精神:“你才真行,打算回国都不告诉我。” 陆旷深望着她,解释道:“别多想,准备确定了才告诉你,我还没想好。” 童安鱼喝得晕乎乎的,笑着摆了摆手:“开玩笑的,没多想。” 师兄揽着陆旷的肩膀,用力在他肩头拍了拍:“一路辛苦,lu.” 陆旷惭愧笑道:“可惜还是迟到了,我也没想到飞机会晚点,京市还堵车。” 师兄:“别担心,来了就好。” 师兄立刻招呼学姐:“老婆,你看谁到了?” 学姐此刻正在林淮叙所在的小包围圈里聊天,听师兄喊,她停下话音,踮起脚看,一眼看到摇手的陆旷。 她眼前一亮:“陆旷!总算到了!”转头和面前的宾客说:“我博士同学到了,我去接待一下。”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学姐这边刚走,林淮叙就给附近静守的秘书和司机使了个眼色。 秘书连忙挤进来,举着手机,有些着急的表演:“林总,深港那边有点事,让您尽快处理一下。” 刚欲和林淮叙继续聊天的人只得暂且等待。 林淮叙皱眉:“什么事?” 秘书欲言又止,目光环视,讳莫如深,尽量含蓄道:“很急。” 林淮叙装模作样的思索,一边从人群中往外走,一边低声对秘书说:“和ceo说了吗?” 第48章 秘书:“已经知道了,他们现在就等着您拿决定......” 一句话说完,林淮叙已经走出老远,司机悄无声息的在他身后一挡,将这波人的视线阻断。 秘书见没人执着追上来,松了口气,将手机收起来:“您没喝酒吧?” “没有。”林淮叙暂且自由了。 他将秘书和司机带来就是为了脱身。 按他原本的计划,仪式结束他就应该告辞了,只是事出突然,童安鱼也在。 他只好一直待下去。 教堂的灯光很亮,夜色,人影,杯盘,音乐,钩织成一幅旖旎动人的画面,呼吸间是沁人心脾的草香,远远望是常思长念的故人。 林淮叙迈步走了过去。 秘书立刻小步跟随。 他到身后时正听他们这些博士同学聊天,学姐捧起插在冰桶里的酒,炫耀道:“小鱼必须爱喝啊,这是我老公家乡安大略省最出名的酒厂出的,他特意带到婚礼现场给大家品尝,用的是威代尔葡萄,果香非常浓。” 童安鱼又抿了一口咂摸滋味,事实上她刚刚根本没在意什么果香。 但看在师兄如此用心的份上,她很给面子的夸奖道:“嗯,好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冰酒了!” 师兄朝她竖起大拇指,很得意。 陆旷也倒了一杯:“是吗,那我可得多喝几杯。” 林淮叙停住了脚步。 他所站的位置刚好在两盏大灯之间,光线最微弱的地方。 童安鱼绯红的笑脸被灯光照耀的很清晰,她眼睛亮晶晶,像盛着清凉的月色,藕荷色礼裙散发着细腻柔和的韵味。 而他却暗淡的,仿佛一根凋零颓败的沉木。 她喝过最好喝的冰酒。 已经不是和他一起喝的了。 他未能参与的,她留学时的时光,也是永远也挽回不了的遗憾。 “这么好喝,我也尝尝。” 林淮叙走到桌边,两指夹起一支高脚杯,娴熟的将冰酒在指间绕晃三圈。 “林总!”秘书及时出言制止。 他刚刚出院,医生叮嘱短时间内不要再饮酒,饭食也要以好消化的为主,胃主要靠养。 林淮叙不在意,垂眼饮了一口甜酸微凉的酒,喉结滚动,眼睫浓深阴郁。 事实上他并没有破坏什么的意思,语气很随和,动作也优雅得体,袖口的冰蓝色珐琅袖扣终于捕捉到了光的触角,在探照下熠熠生辉,以至于学姐和师兄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秘书看着着急。 刚刚那么多人敬酒都忍住不喝了,怎么现在又喝了? 童安鱼定定注视着他。 换做平常,没有喝酒的情况下,她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盯着林淮叙看的。 她的大脑会时刻提醒她,林淮叙是宿敌,他搬到她对面来目的不明,她为了家人,为了公司也要小心提防。 但此刻大脑被多余的酒精麻痹了,她想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她那句话被林淮叙听到了。 学姐见周遭人不少,童安鱼与林淮叙的距离不算近,也就放下心,调笑道:“我知道你喝过的好酒多,但这可是冻葡萄鲜酿的,怎么样,足够做林总的口粮酒吧?” “嗯,挺好。”林淮叙笑笑。 平心而论,比他妈酿的冰酒更清冽纯净,毕竟明知荟没有条件从藤上采摘冻葡萄。 师兄夸大道:“我保证这是世上最好的冰酒。” 童安鱼却喃喃开口:“不,不是我喝过最好的。” 她其实喝过更好的。 那天晚上,她把藏在身后的冰酒交给他,等十二点一到,面颊绯红眼神热切的跟他说:“林淮叙,祝你生日快乐,你想要的,小童都会找给你!” 她长时间飞行,没来得及打扮很好看,但中秋刚过,月色依旧圆满。 和煦的夜风和璀璨的星让那晚变得很难忘,林淮叙喝了酒,俯身再次吻她。 吻的很用力,她能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于是她缩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尝到他口中的甜味。 那是清泉水混合着葡萄的香甜,她观瞧那双浓黑的眼,哪怕感知迟钝,也莫名觉得他的目光变得很深情。 他说:“童安鱼,恭喜你,现在为零了。”你当我女朋友的距离。 “啊,什么呀?”她在他怀里痴痴的笑。 他抚摸她润湿的唇角。 也恭喜我,彻底沉沦。 师兄纳闷:“小鱼,你刚刚不是这么说。” 童安鱼只是望着林淮叙,也不说话。 她呼吸间都是酒气,酒精烧到了眼睛里,灯光仿佛一根根细线,努力将画面织到一起,可它们还是在她眼前分离,重影,摇晃,像是世界快要分崩离析。 她以为自己没动,但其实飘得厉害,这样香甜的酒,没想到度数并不低。 学姐第一个反应过来:“小鱼喝醉了,快扶她去客房休息。” 师兄挠头:“我记得她以前挺能喝啊。” 学姐:“你看看那一排空杯,恐怕都是她喝的,这玩意就着披萨当水喝呢!” 陆旷赶紧放下杯,扶住童安鱼的手臂:“你们去招待客人吧,我送她去卧房。” 学姐:“好,那你——” “我送。”林淮叙瞥向陆旷的手,眼底终于生出一团火,将黯淡焚烧殆尽,他再次抬起眼,目光已然变得锋利和强势,他拨开人群,向前走了几步,抬起右手,“童安鱼。” 学姐愣住:“淮叙你......” 陆旷谨慎的上前一步,保护的架势,将童安鱼护在身后:“不合适吧林总。” 他毕竟是中国人,比学姐更了解国内的新闻,也知道科林动游和量子颗粒的往事。 孰是孰非他不评价,但此刻他绝对要站在童安鱼这边。 除了他们有四年的同窗情谊,还因为他很欣赏这样聪明灵动的她。 林淮叙并没分给陆旷眼神,他知道童安鱼醉得一塌糊涂,她精神松懈,她毫无防备。 而他道德水准没有那么高,自从知道她会介意元晴的存在,他打算不择手段。 童安鱼眨了眨热红的眼,突然挣脱开陆旷的手,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 “小鱼——”陆旷先是愕然,然后急声唤她。 可童安鱼浑然不觉,就见她晃悠到林淮叙面前,双眼迷离,睫毛乱颤,似乎分不清过去与现实。 她突然赧然一笑,一伸手勾住了林淮叙的脖子,压松他的领带,歪倒在他肩头。 “你送我去哪儿呀。”她说话有点含含糊糊,但还不等他回答,又紧跟着说,“随便吧。” 第35章 童安鱼的举动让诸位博士同窗愕然,尤其是那些知道两家宿仇的。 学姐欲言又止,上前一步想把童安鱼拽回来,林淮叙却单手环住了她的背。 而童安鱼毫无反抗,全然不像读书时一腔心思都在吃喝学习上的乖巧少女。 她皱着鼻子,嗅林淮叙身上的味道,人已经有些发晕,但眼睛却不住的眨动。 而一向为神秘女友守身如玉的林淮叙此刻却任由她在他脖颈间嗅吻,像是个将洁身自好,礼义廉耻全然摒弃的渣男。 学姐认识的林淮叙,是斯坦福的风云人物。 他曾经毫不低调,开学介绍就说自己是bugcrowd(全球安全研究人员社区)榜上有名的白帽黑客,这对其他同龄人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况且他并不是美剧里刻板印象的眼镜弱鸡学霸,他还喜欢滑雪,山地车,且样样玩的都好。 再配上那张足以突破不同人种审美偏差的好皮囊,他当时极其受人欢迎。 可他却全无发展一段感情的心思。 有人问他他就说觉得浪费时间。 他也确实将业余生活安排得非常丰富,挤不出丁点陪女孩子逛街,购物,煲电话的时间。 学姐也认可,一旦对某个领域产生热爱,其所带来的满足感和征服欲不亚于进入一段感情。 而林淮叙如此专精网络安全,必然投入了百分百的精力。 再然后林淮叙家里突然断供,他靠做兼职卖旧物撑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回国了。 她对他的了解也就断了。 至于童安鱼,他们这六七人博士小队是在校友群里认识的,因为买卖家具,出二手书和杂物,彼此有了交集。 但童安鱼是不需要用二手的,她家里很有钱,旁人都是几人合租一间公寓,甚至还有住在客厅隔断的,而她是自己住一整套。 她之所以和学姐有了交集,是因为当时学姐在家煮牛肉咖喱,做的多了,就问校友群有没有人愿意付点餐费来吃。 旁人没有理会,唯有童安鱼跳出来:“要要要!” 后来她俩搭伙,童安鱼买菜,学姐做饭,她又通过学姐认识了其他人。 初次大聚餐时有一道锅包肉,是在附近中餐馆定的。 这种又甜又酸又香的炸肉不仅华人爱吃,老外也爱,但数量毕竟是有限的,谁都不好意思大快朵颐。 第49章 当时师兄把自己那份默默夹进了学姐碗里,学姐瞬间红了脸。 其余看到的人都意味深长的笑,唯有童安鱼猛猛干饭,全无察觉。 当时学姐就想,她果然还小,脑子里根本没装这根弦。 后来陆旷对童安鱼渐渐关心,偶尔有什么数量有限的好东西,陆旷会先拿给她。 但她谢谢陆旷后,转头就热情分给其他人,一点不小气。 学姐又想,她粗枝大叶,在感情方面不敏感不细腻。 学姐曾想过点破这层窗户纸,撮合陆旷和童安鱼,可陆旷已经努力一阵儿没有回应了。 陆旷说:“算了吧,我看她心思都在学习和玩乐上,还是个小孩子。” 学姐也道:“也是,你二十七了,她才二十,肯定不着急恋爱结婚。” 后来博士毕业,学姐内推童安鱼进因特尔,童安鱼又狂学技术,废寝忘食。 直到回国,学姐也没听童安鱼说渴望恋爱。 她猜,估计这种少年班的高智商天才,想法就是与众不同。 但今天,林淮叙和童安鱼两个人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淮叙!”学姐低叫了一声,还是有些担忧。 林淮叙说:“放心,只是把她送过去,有服务生跟着。” 学姐倒不是担心这个:“你......” 林淮叙果然明白她想什么,冷静说:“稍后解释。” 学姐止住了话音,她其实已经有了个荒谬的想法,但仍不敢相信。 可能吗? 两人之间可隔了家族破产的仇,况且林淮叙因此付出过惨痛代价。 司机及时喊来了服务生,服务生引着林淮叙往客房方向。 陆旷眉头紧蹙,刚想继续阻拦,秘书微笑着拦在他面前:“放心,我们林总不会罔顾声誉做不合适的事情。” 陆旷并不让步:“我关心我朋友,她喝醉了。” 秘书仍旧微笑,反问道:“您又怎么知道,我们林总和她不是朋友?” 陆旷:“你!” 学姐拦住他:“有服务生跟着,而且petparty正准备上市,淮叙不会乱来的。” 其实她清楚,陆旷反应激烈除了关心童安鱼,还因为别的什么。 想必她看出来了,陆旷也看出来了。 从教堂前往客房要路过那片茂盛的薰衣草花田。 花田中央有一条窄窄的石子路,还搭了个白色小凉亭。 这附近没什么灯,光线较为昏暗,服务生打了手电筒。 “您小心点地上,有些鹅卵石比较大,别绊倒了。”服务生及时提醒。 林淮叙瞥一眼走路飘飘忽忽的童安鱼,叹了声气。 他将礼服外套脱下来,搭在童安鱼肩膀上,然后一用力,干脆将童安鱼抱了起来。 秘书倒吸凉气,她也是第一次见领导抱人。 “林总,小心啊!” 毕竟林淮叙吃了好几天流食,病刚好,力气还没恢复。 林淮叙:“我有分寸。” 童安鱼忽的双脚离地,头又晕了片刻,她紧紧皱着脸,半晌才缓缓睁眼。 肩头披着礼服,胳膊能感受到礼服内侧的体温,这种润物无声的温暖将夜风隔绝在外,五月的京郊星辰漫天,蝈蝈在田间低鸣,目之所及是簇簇淡紫花串。 她抖着眼皮,盯着林淮叙的下巴,总觉得这夜和路易威登艺术展那天如出一辙。 礼裙,西装,灯光,宾客,都对上了。 她突然探着脖子,凑近林淮叙的耳朵,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带车来了,我家司机就跟在后面。” 说完她有些羞赧得意的笑。 她这来回乱窜的脑回路,就算是林淮叙也得反应好一会儿。 她蹙眉:“你怎么不说话,因为我骗了你?” “哦......下不为例。” “不对,你说以后都没有下不为例了。” 她口齿不清,嘟嘟囔囔,记忆像被切碎了的菜叶,时不时从案板上蹦出一块。 林淮叙问:“为什么骗我?” 童安鱼闭了下眼,像是快要睡过去,因为靠在林淮叙怀里,一晃一晃的走实在是太舒服了。 但她还是努力掀起眼皮:“......不骗你怎么和你一起呀,你更不会让我在你鞋上歇脚了。” 无论是服务生还是秘书司机,都默契地隔着一段距离,这使得他们根本听不清童安鱼的小声嘀咕。 只有林淮叙听得清。 他轻笑:“其实你不骗人,我也舍不得放你走。” 穿着粉白礼裙的她,紧张而热望的她,满眼只有自己的她。 都让他觉得—— 如果荒废的三年时光是为了在t大遇见她,也没有什么不值得。 “哈......”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她直接转换了话题,“其实你穿西装比那些男明星好看,比如...比如......” 她拧眉开始想那些追过的明星,脑子里却一个名字都没有,他们变成了模糊的概念,和丢失的记忆一起消失了。 “我脑子里好像只剩你了,为什么只有你能想起来,别人都想不起来了?”她自言自语。 林淮叙这下是真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什么叫只有他能想起来,别人想不起来。 她这种智商,近乎过目不忘,还有能忘记的东西吗? 总算走过了薰衣草田,来到对面欧式古堡风格的客房。 服务生去前台取了钥匙,是真的钥匙,木制的,足有手掌大小,一层大厅还燃着壁炉,摆放着两台欧洲老爷车。 电梯也是仿古的,木头刷了褐棕色的漆,上楼时电梯间里会发出吱吱的响声,透过玻璃,能够遥遥望见依旧在狂欢的教堂。 这下秘书和司机没有跟来,只是等在一层大厅。 服务生挺敬佩林淮叙,他足抱了童安鱼好几百米,也没说将人放下来缓和一下发僵发酸的手臂。 “402号房间,园景风光大床房,插钥匙取电。” 服务生用钥匙拧开房门,帮他把钥匙插在门边的取电口,然后默默退出房间,等待林淮叙将人安顿好出来。 林淮叙将童安鱼放在了大床上,手臂一卸力,竟不自觉的发抖。 明明是凉爽的五月,他却已经出了一身汗,赴美这两周他被刁难得不轻,montemar险些就保不住。 要不是那些议员足够贪婪,恐怕就不是五瓶威士忌外加急症住院能解决的了。 他望着童安鱼红扑扑的脸,握住她白净的手臂,低喃:“等到petparty上市,我就不欠任何人的了。” 他刚想把她的手臂拉下来,让她在枕头上枕好,童安鱼突然挺起背,在他侧脸上偷袭般亲了一下。 她嘴唇是热的,很软,带着冰酒香,像果冻弹到了他皮肤上。 林淮叙瞬间停止了动作。 童安鱼狡黠的笑,眼神有点失焦,显然已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餍足地舔了舔唇。 林淮叙眼神幽深,将她的迷蒙尽收眼底。 他用指骨碰碰她的唇,声音缓而低沉:“还想亲我吗?” 童安鱼从鼻子里轻嗯了一声,努力用眼睛描摹林淮叙的轮廓。 浓睫深眉,鼻挺唇薄,再加上一双极易蛊惑的眼睛,真有让人意乱情迷的本事。 她又贴上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林淮叙的呼吸更沉了,屋内灯光是昏的,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淡白色窗纱挽在头顶,床脚歪着两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继续。”他蛊惑着。 童安鱼像一而再再而三偷吃到奶酪的小老鼠,不断在他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吻痕。 从侧脸,到耳垂,到脖颈,到锁骨。 她喜欢他身上散发的清泉水味道,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顺从了生理性的吸引。 “你喜欢吗?”她小声问。 她以前也爱这么问,尤其是在小破出租屋里,趁他在沙发浅睡偷亲他时。 “喜欢。”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不紧不慢说。 “诶不对,你不应该不回答我吗。”童安鱼嘀咕,抱怨,“你从来不说喜欢我。” 林淮叙不知该作何回答。 不说,难道她就看不出来吗? 他没为别人做过的,都愿意为她做,他没给过别人的眼神,嗔笑,动情,一股脑给了她。 他后来看她的目光都快燃火了,要不是因为她太小,做什么都像是欺负,怎么都怕不够珍惜,他何至于克制忍耐。 在这短暂恍若幻象的旖旎时刻,她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 震动响在她身边,幽蓝色亮光里显示来电——季郁明。 林淮叙眼神倏地一暗,所有高涨的情绪沉了下去,像泡在冰凉的泥沼里。 他又看向童安鱼,童安鱼没有察觉。 于是他抬手盖住她的手机,摸到关机键,毫不留情将屏幕暗灭。 他神色不变,对童安鱼说:“再亲一下,别停。” 第50章 童安鱼喜滋滋咬上他的喉结。 林淮叙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里,抚摸,掌控。 突然,他的无名指碰到一块类似疤痕的地方。 在耳朵附近,很浅。 第36章 童安鱼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脑袋也微微发胀。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环视了一圈房间。 这地方极其陌生,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什么时候过来的。 但她很清楚自己一定是喝多了,被人发现送来的。 于是她立刻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发现裙子好好的,内衣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松了口气,还好没发生坏事。 但紧接着,她又抬起手臂,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片刻后,她搓了搓手指。 昨晚喝醉了,她也......没有乱摸什么吧? 扶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童安鱼发现自己的鞋被脱了,搁在床边,旁边还有人贴心地摆着一双拖鞋。 服务真细致,也不怪房费那么贵。 她踩上拖鞋,打算去卫生间冲个澡。 一路走着,她忍不住挠腿。 昨天晚上压着纱裙睡了一晚,在腿上印出一片网纱状红痕,现在痒得不行。 等她洗完澡披上浴袍,动手一拉客房门,才发现自己的行李都放在门口。 她将行李拖进来,换了一套舒服的便服。 转身一摸手机,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她给手机充上电,抻了个神清气爽的懒腰,透过窗户往外看。 工作人员正在修剪薰衣草田,教堂斑驳的墙壁爬满爬山虎,尖顶上挂着的大钟指向十二点半。 草坪上的佳肴和长桌已经撤了,远没昨晚那么热闹。 停车场的豪车也少了一大半,不少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回去了。 唯有少数清闲的朋友才能在这里短暂度假。 童安鱼心情莫名不错,甚至还有点甜蜜,她将手机放在屋里充电,自己拿着钥匙去找吃的。 或许吃饱饭可以去后山爬一圈。 郊区空气就是清新,她问了前台午餐餐厅的位置,然后双手插兜,穿着拖鞋晃了过去。 穿过薰衣草田走的是那条鹅卵石小路,她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这条路还挺长的,虽然没有什么印象,但走在这当中,莫名心情很好。 穿过花田来到餐厅,发现学姐师兄还有几个朋友也在,似乎吃了一半,还在聊天。 她小跑过去打招呼:“你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新婚哎!” 学姐抬头看见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但还是先回答她的问题:“新婚也不能饿死呀,再说该干的我们早就干了,还差这一晚上。” 童安鱼找了个空椅子坐下,环视一圈,问:“陆旷呢?” 昨天刚见,还没来得及聊两句,有点遗憾。 师兄:“陆旷今天要跟国内的合伙人见面,所以一早就走了。” 童安鱼:“哦,他果然找好目标了。” 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要是陆旷真来核芯科技,她反倒怕怠慢老朋友,朋友之间没有利益纠纷更纯粹一点。 学姐:“我听说好像是家叫瑞光的初创半导体公司,背景很强,老板做能源起家的。” “瑞光......我知道。”也真是巧了,陆旷想技术入股的公司居然是孙萦祈的,孙萦祈最近又在和林淮叙搞什么合作,还真是来势汹汹。 童安鱼倒是不怕竞争,核芯科技毕竟已经有十年底蕴了,况且现在还有独立研发的芯片设计软件,不是那么容易被超越的。 “小鱼,你和林淮叙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学姐小心翼翼且委婉说。 昨晚林淮叙将童安鱼送回房间,果然回来给了她个解释。 不过很简短。 “大学时谈过,当时不知道彼此身份。” 林淮叙这人对私事一向讳莫如深,言简意赅,能挑明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易。 他解释过后,便在秘书和司机的陪同下告辞,整晚只喝了一口冰酒,外加几杯矿泉水。 而学姐却因此唏嘘了一整夜。 “我们什么事?”宿敌?旧仇?林淮叙搬到她公司隔壁? “你们大学在一起的事。” “......我昨晚喝多说什么了?”童安鱼热血一下窜到头顶。 学姐:“不是,你没说......” 童安鱼震惊之余稍微松一口气:“不是我就好。” 她怕自己喝多了耍酒疯,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倒出来倾诉,惹全场尴尬。 那看来是林淮叙说的。 难不成林淮叙喝多了耍酒疯? 学姐:“......但你做了。” 童安鱼:“?”这个字能轻易用? 学姐扶着额头,轻轻揉了揉眉心:“昨晚你喝多了,我们商量着送你去客房,但你偏就勾着林淮叙的脖子不撒手。” 童安鱼差点把面前的碗碟掀翻。 她勾着林淮叙不撒手! 童安鱼忍不住检查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骨折了。 “他没一掌把我劈死?” “......没。”学姐觉得童安鱼误会了什么。 童安鱼倒在椅子上,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恍惚。 所以昨晚是林淮叙送她去客房的? 他是愿意的,还是被她缠得太紧了,没法挣脱? 林淮叙这人就是怕磨,死缠烂打,他就没办法了,只能认了。 她当初就是这么追到他的。 “哈,那他还挺克制......不过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连怎么走到客房都忘了。”童安鱼无措,不知道手该往那儿放,最后就落在膝盖上来回搓。 “小鱼,你没走,他抱你回去的。”师兄强调道。 学姐:“......这不是关键。” 想让这个一板一眼的老外抓住重点太难了。 童安鱼已经有点搓不动了,她手指颤抖,胸口像有小蚂蚁在爬,酥酥痒痒。 “这还不是关键?!他抱我回去?!” 脑中隐隐闪回片段,夜空是晃得,星星也是晃得,花草香很浓郁,她的目光定格在男人的下颌。 光线很暗,他的喉结挂着汗珠,再往下,皮肤严丝合缝地藏在衬衫里,一侧领口别着金色的领针,小链子随着脚步轻晃。 她说了一些话,对方也动唇回了什么,现在记不清了,可是最后,对方隐约提了一下唇角。 估计是幻觉。 童安鱼双手盖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 “太不合适了。” 从各方面来说都太不合适了。 学姐以为她担心自身安全,于是宽慰道:“别担心,服务生一直跟着,他没做什么不合适的。” “我不是说。” “算了。” “那就好。” 童安鱼语塞。 她起床时就检查过了,自己衣服很完整。 况且是林淮叙她就更放心了,虽说他们有仇,但林淮叙不会这么对她。 他有很高的道德底线,这点童安鱼无比确信。 只是她不想承认,得知那个规矩且冷静的将她裙子遮好的人是林淮叙,她其实有点失落。 一点点。 不是很多。 这说明林淮叙在她最毫无防备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趁人之危的心思。 他是个正经人。 也是个对她全无感觉了的正经人。 人真的很复杂,总愿意纠结一些矛盾的事。 比如她理智上认可林淮叙的所作所为,情感上却又难过于他的淡漠冷静。 她既想自己安全,又不愿他毫无波动。 我可真坏啊,她想。 学姐欲言又止:“他是没做不合适的,但你......” “我?” 童安鱼叉开手指,露出两只眼睛,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她虽然年轻力壮,但也不是很受得了一些跳楼机一样的剧情。 学姐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头,最后埋下头拿小勺在鸡蛋羹里捣。 “昨天林淮叙从你房间出来,喉结上,下巴上,和脸上有那个......口红印,他秘书拿湿巾给他擦了,别的都擦掉了,但是喉结上还有个牙印,擦不太掉......” 童安鱼险些原地晕了。 人生怎么还有这种可能? 不是宿敌非礼了她,而是她非礼了宿敌! 哈哈,这日子谁爱过谁过吧。 “我怎么是这种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既羞耻又懊恼。 羞耻于自己的放纵不自重,懊恼时隔七年,她仍无法抵抗林淮叙对她的吸引。 学姐:“别担心,他没怪你,但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我是不会对前任这样。” “对,你说的对,正常人都不该对前任这样,我太可恶了。”童安鱼沉痛自省。 “小鱼,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你们俩。”学姐抚摸她的肩,“你在这里休息两天,好好放松一下,其实我觉得淮叙对你没有恨,反而......” 第51章 她不好说得太肯定,现在谁也猜不透林淮叙的心思。 万一林淮叙不恨童安鱼,但是恨司氏呢? 那也是无解的。 童安鱼没吃下饭,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间,跪坐在床上看手机。 屏幕仍然没亮。 然后她才发现,不是没电了,而是关机了。 她什么时候把手机关了? 错按了? 把手机打开,昨晚遗留的消息才一封封弹出来。 首先是一封来自t大校友会的邮件,邀请她参加八月中旬在学校举办的校友晚宴。 原则上所有校友都有权利参加,但其实邮件只会发给那些有一定资产的校友。 名义上是晚宴,实则是敦促校友捐款,回报母校。 这活动三四年能搞一次,童安鱼爸妈都参加过。 今年发给她,估摸是觉得她这颗小幼苗成长起来了,可以薅了。 再然后是陆旷,消息发在凌晨五点。 【小鱼,我今天还有事,就先回市中心了。】 【难得和你见面,有空吃个饭吧,周三晚上怎么样,我大概周四回加州,盼回复。】 陆旷说话突然变得特别客气,童安鱼有点别扭,但也没多想,赶紧回他—— 【ok,那选个离你近的地方,我请客。】 退出微信,居然还有一则季郁明的未接来电。 童安鱼赶紧拨回去。 等待了几分钟,对面接起:“小鱼,昨天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 童安鱼拨开披散的头发,耳垂依旧臊红,她努力保持镇定,避重就轻:“郁明哥,我昨天参加学姐婚礼,可能有点喝多了,误关了。” “哦?原来不是电耗光了。” “不是啊。”也不知道她昨晚是怎么稀里糊涂关机的,这手机都得一年没关过了。 “昨晚你身边是不是有别的人?”季郁明问。 童安鱼不慎咬了舌头,疼的她直捶腿,半晌才保持冷静,有些大舌头道:“当然木有啊,郁明锅找我有什么事唔?” “也没什么大事。”季郁明一如既往沉稳。 “那就好......”童安鱼松一口气。 “只是同事告诉我,林淮叙找人调查我的身份。”季郁明道。 “他?调查你?”童安鱼惊了,随即又紧张地坐直,“他要做什么?他应该没能力影响国际应用物理学联合会吧?” “别担心,他做不了什么。”季郁明看得很明白,所以得知这件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不过你还是趁早告诉他,我不是你男朋友。” 因为他反打听了一下,发现老外对中国文化理解有误,告知林淮叙的是,他们两家关系很好,所以他和童安鱼是puppylove(青少年间的不成熟纯恋)。 “你觉得他是因为这个调查你?”童安鱼万分谨慎,又有点心颤和希冀,“不是因为想对付司氏的朋友?” 季郁明笑,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不做猜测,只做告知,不过从家人的角度,这两种我都不希望。” 挂断电话,童安鱼仰身重重陷进被子里。 一百六的智商也转不过来这个弯。 林淮叙居然调查郁明哥。 好事?坏事。好事?坏事。 她翻来覆去打滚,滚得被子床单皱皱巴巴。 突然手机又震了一下,存在感很强。 【我的珐琅袖扣不见了,是否掉在你房间了。】 结尾都是句号,让人根本连语气都无法分辨。 童安鱼盯着这行字,反复观看,目光总是被房间二字吸引。 她想起学姐的形容,脸又烫了起来。 敢作敢当,躲避又不是办法。 她起身找了一圈,果真在床边发现一小颗冰蓝色亮晶晶的东西,躺在一支玫瑰身边。 看来酒店夜床服务还点缀了玫瑰,只是一支太单调,大床都该是两支。 她捏起袖扣,吹了吹,托在掌心,拍了张照片。 【找到了,掉在我床上了。】 她拍照发给他。 【嗯,是我的。】 他怎么不提他怎么不提他怎么不提? 难道只有珐琅袖扣值得发信息询问? 你喉结的咬痕呢?你脸上的口红印呢?你的贞操呢? 怒斥我,谴责我啊! 【昨天......我断片了,但学姐都告诉我了,我不是故意非礼你的tt】 童安鱼硬着头皮道歉。 她真是馋得要死,亲就算了,居然还去咬,林淮叙要是有会要开,不完蛋了? 【哦,喝多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不是......】 【那你打算怎么负责呢?】 第37章 林淮叙手中擒着另一枚珐琅袖扣。 这两枚袖扣是他的专属饰品,两年前加入湾港赛马会时差人从俄罗斯定制的。 冰蓝色珐琅釉料填充了象征他名字的暗纹,若有心者,就会发现他佩着它出入很多重要场合,从未丢失。 赛马会会员的专属私物,一旦少了一枚,必定被人大做文章。 而此刻从京郊庄园换来的一支玫瑰,正静静摆放在他手边。 童安鱼没有立刻回复,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就像匍匐在丛林深处的食肉动物,静静窥视着猎物,冷静而耐心,只等对方踩入自己的警戒区,再一击必中。 至于他的警戒区...... 林淮叙抚上喉结淡去的牙印。 秘书进来,象征性敲三下门。 “林总,您找我?” 林淮叙将袖扣收在掌心,食指点在一张照片上,不紧不慢向前推去。 “帮我递给深港的媒体。” 那张照片拍自地库,林淮叙正靠在巴博斯的后座,放下车窗,搭着手臂,指间夹一支燃至半截的烟。 他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偷拍,整个人阖眼养神,略显疲惫。 恰因这个姿势,刚好能看到他喉结上的一抹红,在地库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毫不掩饰地透着暧昧。 一向将私生活保护得密不透风的petparty创始人罕见有桃色新闻流出,媒体必定争相报道。 “明白。”秘书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有人打探,就说我的袖扣丢了一枚。”林淮叙叮嘱。 秘书秘书倒抽凉气。 林总这是要加码! 林淮叙擅长玩策略她是有领教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将这招用在横刀夺爱上。 她不禁有些怜悯,童小姐那位斯文正经的物理学家男朋友,怎么玩得过。 “还有,替我备一份太平猴魁给方总,谢谢他送来的电话号码。” “知道了。” 方擎给的两个私人手机号,分别来自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院长和神经外科主任。 她头上为何有伤疤,七年前曾做过什么手术,季郁明对她磕到头为何如此紧张...... 他想要拿到她的病历,几乎易如反掌。 只是电话始终没有拨出去。 林淮叙端详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号码投进了碎纸机。 那毕竟是她的隐私,还是换种方法。 - 童安鱼不是故意不回复。 她是没办法负责。 如果只是弄脏了一件衣服,那很好办,她还钱就是了。 但酒后占了林淮叙便宜怎么办? 难道让他咬回来吗? 童安鱼只好躲着,装死,当缩头乌龟。 这导致她从京郊庄园回来后没敢到核芯科技上班,而是在家远程办公。 甲方考虑后最终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可以给核芯加钱,但是芯片设计必须改。 这很遗憾,但也在意料之中。 童安鱼不纠结,拉了线上会议跟宋淮他们商讨修改方案。 中午陆旷来电话,说那就定在西城的梅园,原先是海市的招牌本帮菜,如今开来京市,也很红火。 梅园。 怎么这么巧。 京市十二万家饭店,偏偏订了这家。 她到现在都记得,林淮叙喜欢吃梅园的四喜烤麸和蛋饺。 “行啊。” 原来开到京市了,她还没尝过呢,到底有多好吃。 她其实还想问问陆旷是否要去孙萦祈的新公司了,但陆旷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回避。 童安鱼远比大学那会儿情商高了,心照不宣地略了过去。 总觉得工作后就没那么单纯了,当初那么好的朋友也开始藏着掖着。 或许感知迟钝是老天给她的奖励,那时候她成天没什么烦恼,做任何事都义无反顾。 她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肩膀,联系孙晗。 “亲爱的,我有个东西,能不能麻烦你给你们老板?” 孙晗:“?” 孙晗:“什么情况?” 童安鱼觉得这事太羞耻太难堪,也不好意思交代,只说:“一件小事,我们恰好都去京郊参加朋友的婚礼,他有个珐琅袖扣落在那里了,现在在我手上,你帮我交给他。” 第52章 孙晗:“啊......好曲折好奇怪。” 童安鱼:“他的大学同学刚好是我博士学姐,纯意外。” 孙晗:“那你上班来给我。” 童安鱼:“咱俩在外面碰头,你给他送过去我再上班。” 孙晗:“......更奇怪了。” 童安鱼:“一点也不奇怪啊。” 孙晗:“那你等两天,林淮叙现在不在办公室,等他什么时候在我call你。” 童安鱼:“行。” - 夜晚的京市温度适宜,街巷静谧,梅园店门前悬挂着暖黄色灯笼。 迈入朱红色大门,走过一串石子路,有服务生领至大堂落座。 大堂里装修的是江南风情,流水潺潺,桌与桌之间隔着纱帘,私密性不错。 “你说什么,他把刘叔给开了,你没跟他说刘叔是科林动游的老员工?”出声的人嗓子沙哑,像是被什么熏坏了声带,磨的人耳膜不适。 附近食客纷纷不悦蹙眉,向声音望去,可惜有纱帘隔着,看不到脸。 好在大家素质都很高,没斤斤计较,姑且忍了。 “我当然说了,他也同意对刘叔多照顾,可能......怪我吧。”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为啥怪你?”孔嘉树摸不清头脑。 元晴垂眼:“我关心的多了点,刘叔又感激我,对我知无不言的,可能他觉得触犯到他隐私了吧。” 冯俊达嗤道:“屁的隐私,我早就说了,他就是个忘本的人,刘叔在科林动游工作八年,他现在连这么点事都要斤斤计较,把刘叔的生计给断了。” 孔嘉树:“别这么说吧,叙哥不是这种人,再给刘叔介绍一个工作呗。” 冯俊达:“你傻吧,元晴还不是觉得林淮叙给的工资高。” 孔嘉树小声嘀咕:“那也不能慷他人之慨啊。”他心里还是偏向林淮叙,毕竟这些年给他分红的是林淮叙。 元晴:“我以为大家是发小,以前不分彼此,现在感情也不会变......结果我多问了问,他不止把刘叔开了,连我送的生日礼物也不穿了,不说了。” 孔嘉树:“别多想,我送叙哥的限量版运动鞋他也不怎么穿啊,冯哥买的表他不也就戴了一两次。” 冯俊达含着电子烟,猛吸两口:“还发小呢,这些年他对我们的态度不是很明显,就等着协议达成,跟我们一刀两断吧!” 元晴“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怒瞪着冯俊达:“那还不是因为你当年——” “别他妈都怪我,他背叛他自找的!”冯俊达沉了脸,随后又扯出丝嘲弄的笑,“别说你没得到好处,元大小姐,我们仨都一样。” 孔嘉树不再打圆场,他将脑袋垂下,埋得很低。 就在他们左后侧,纱帘放下,童安鱼和陆旷落座。 童安鱼端着菜单专心致志点菜:“四喜烤麸,蛋饺,响油鳝丝,葱烧大排......” 而陆旷就盯着她的脸看。 等童安鱼点了几个菜,想问陆旷行不行,一抬头,才发现陆旷的眼神。 她愣了愣:“看我干什么呀,你看看菜行不行,或许换几个。” 陆旷轻笑,接过平板扫了一眼:“四喜烤麸算了吧,凉菜,太甜。” “啊......” 陆旷手指一顿:“你喜欢吃?” 童安鱼直起身子:“都行。” 陆旷看出来了:“那就留下吧。” 梅园菜量小,葱烧大排卖完了,陆旷又点了小黄鱼,还有一份菜饭和葱油面。 童安鱼说:“怎么样,真决定来国内工作了?” 陆旷:“差不多,那边限制越来越多,还不知道国际形势怎么发展。” 童安鱼:“你不来我这里也没关系,你这种人才能为中国半导体添砖加瓦就很好。” 陆旷失笑:“行啊,你现在很有高度。” 童安鱼:“我认真的,这跟赚多少钱没关系,是另一种成就感。” 陆旷饮一口茶,打趣道:“可能只有你的家境才能培养出这种思想高度吧,我们还挺在意赚多少的。” “哪有啊,我不也得苦逼加班斗甲方。”童安鱼夹了一口四喜烤麸。 奇怪的口感,又甜又腻,宿敌严选令人失望。 陆旷深深看她,突然很正经说:“小鱼,那天晚上其实我想送你去客房的,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最亲近。” “啊......都一样,反正我喝多了。” 陆旷:“但你却甩开了我的手,他喊你的名字,你就奔他而去了。” 童安鱼筷子一歪,一颗青豆滚落到桌上。 陆旷苦笑:“人喝醉了,大脑无法思考,全凭直觉,可能就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那不是......我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去的。”童安鱼不承认。 陆旷说:“其实我以前喜欢过你。” 童安鱼筷子差点吓掉了。 陆旷:“你爱吃唐人街的披萨,每次你们来我家,我都特意开车去买,给你买。冬天连绵大雨,出不了门,你又不爱做饭,宁愿饿着,我就经常组织聚餐,他们不来最好,我可以偷偷给你煮热红酒喝。为了能和你稍微匹配一点,我咬牙租了套大公寓,还参考了你喜欢的轻奢风格。” 童安鱼彻底呆住了。 陆旷继续说:“等等吧,我觉得这些小细节还挺多的,不过你都没有注意到。” “我真的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童安鱼不知该说什么,油澄澄的响油鳝丝都不香了。 “其实我内心挺骄傲的,觉得自己很优秀,应该能让你忽略我们家境和年龄上的差距。所以我猜或许你生活太好,得到的爱太多,才很难感受到我的付出,就算感受到了,你也并不懂得怎么去爱,怎么回应。” “现在我清醒了,你不是不会热情主动,只是不喜欢我。”陆旷轻叹,“那天之后我就不再犹豫,决定加入瑞光制造了。” “谢谢你让我知道,抱歉啊,我太粗心了。” 原来喜欢人都是这样的。 会记得他爱吃的食物。 会担心他冬天饿着。 会不在乎他住的是轻奢公寓还是破出租屋,都想和他在一起。 会忽略家境和年龄上的差距。 她居然这么热烈地爱着林淮叙。 但林淮叙既不热情也不主动,其实也是不喜欢她吧。 梅园大堂传来微微骚乱,服务生都向某个方向聚了过去。 有人随和低声:“不用不用,你们忙自己的,我就过来看看。” “老板,位置都订满了,但是今天有几道菜品销的很快,几桌客人都没点到。” “什么菜?” “葱烧大排,酒酿元宵,冰酿小番茄。” “甜品就算了,葱烧大排怎么能没有了呢,主打菜啊。” “是......可能没把握好量。” “哪桌没点到领我过去看看。” “a14,a18,a37,a61......” “以后再遇到这种问题给客人道个歉,给点优惠,不然你这菜都没有,人家下次还会来吗?” “明白。” a18座,菜都没怎么动。 元晴站起身:“算了,不吃了,没胃口。” 冯俊达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模样,将电子烟扣起来:“林淮叙惹你生气,你跟我们俩摆什么脸色。” 元晴:“你说我摆脸色,你又阴阳怪气给谁看呢,要不是当初阿叙不计较,你早就进去了!” 孔嘉树:“我求求了,哥哥姐姐......” 他们正说着,纱帘突然透过人影,三人同时闭上了嘴。 “顾客,这是我们老板,听说你们没点到葱烧大排,想跟你们道个歉,给你们打个八折。” “韩老板?”元晴惊道。 韩停:“熟客?” 元晴笑:“我们是海市人,从小就吃梅园啊,以前经常几家一起定包房聚餐呢。” 韩停看着也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哪几家:“那别八折了,给打个五折,这都是老顾客。” 孔嘉树有便宜就占,笑嘻嘻道:“谢谢老板。” 冯俊达仍摆着一副臭脸,他又不在意这点钱。 韩停:“你们吃着啊,我去看看别的客人。” 说着韩停奔最近的a14走去。 一掀帘,韩停愣住了:“哟。” 童安鱼和陆旷同时抬头。 熟啊,真熟啊。 这人在哪儿见过呢? 就见韩停语出惊人,嗓门还大:“这不是林总女朋友吗,快快快给这桌免单,林总也是太客气,都不跟我打个招呼。” 童安鱼左顾右盼,上瞄下看,后背嗖嗖冒冷气。 这桌难道有她看不见的女人吗? 元晴,孔嘉树,冯俊达霎时停住脚步,神色微变,朝a14望去。 大堂经理小声问:“哪个林总?” 童安鱼也想问,哪个林总? 韩停:“哎呀petparty的林淮叙嘛。” 第53章 大堂经理恍然:“噢噢噢。” 童安鱼一脸懵,拿手指头指着自己:“我吗?” 第38章 这可真是奇了,居然有人说她才是林淮叙的女朋友。 童安鱼仔细观瞧,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曾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里与韩停有一面之缘。 韩停显然是误会了。 她和林淮叙分明是离异父母为了孩子别扭重聚。 童安鱼连忙否认:“我不是啊。” 而得到过林淮叙亲口认证的韩停哪会怀疑这个事实,他只以为童安鱼是有难言之隐。 或许是林淮叙太过风口浪尖,想要保护女朋友不受打扰。 “我懂。”韩停微笑。 我都不懂,你又懂什么啦? 童安鱼眉毛抽动。 可韩停不再打扰,留下一句慢用,便又去下一桌慰问。 韩停和大堂经理一让出来,在纱帘未垂的间隙,元晴三人看到了童安鱼的脸。 孔嘉树惊讶一指:“童——” 在即将喊出这个名字时,他心里其实没生出多少憎恨,脑海里闪过的反而是学生时代童安鱼活泼灵动的笑。 司氏毕竟是个庞杂的,没有温度的名字,而童安鱼却是他真真切切接触过的人。 她身份被戳破后,他确实感到愤怒,懊恼,于是跟着冯俊达元晴摇旗呐喊,甚至很赞同让她立刻付出代价。 但真让他去做什么伤害她,他是不敢的,也是动不了手的。 这些冯俊达和元晴体会不到,只藏在他与她一起打游戏,偷吃零食,惹恼林淮叙的点点滴滴里。 他冷静下来甚至想,不择手段害他们几家破产的是量子颗粒,是司氏,能不能跟童安鱼分隔开? 连他都这么想,他也不意外林淮叙会走到今天这步。 元晴呼吸滞涩,突然抢走几步,拦住韩停,强笑问道:“韩老板,是谁跟你说她是阿叙的女朋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韩停这才隐隐反应过来,这三人似乎也和林淮叙有些关系,林淮叙也曾提到,几家聚餐,从小到大。 但想必只是曾经亲切。 “这是林总亲口说的。”韩停笑答一句,见元晴呆在原地,也不逗留,示意大堂经理继续带路。 空调冷风自上而下,吹的人头皮发紧,大脑胀痛。 元晴站在过道里,觉得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冷。 她不禁抬起双手,摩挲双臂。 她不理解。 她只因抢夺了唯一留学的机会,又冷眼旁观他在进退维谷下签了协议,都惭愧自卑至今,以至不敢表露爱意。 童安鱼凭什么得到他的宽宥,纵容和爱? 因为她更嚣张,大胆,恬不知耻吗? 冯俊达弹了弹指甲里的灰,痞里痞气说:“要不要我去把她桌子掀了,咱们出一口恶气?” 元晴低斥:“你疯了!” 孔嘉树赶紧把他往外推,眼神躲闪,说话也磕磕绊绊:“我们都答应叙哥了,你...你别忘了。” 冯俊达被膀大腰圆的孔嘉树推着,身子像根风中摇晃的竹竿,他嗤笑:“瞧你们俩的窝囊样,怪不得被林淮叙吃得死死的,放心,我才不会傻到把自己搞进去。” 元晴心烦意乱:“你想做什么?” 冯俊达摸了摸下巴:“林淮叙连喜欢上仇人这种恶心事都能干出来,你管我做什么。” 天涯此时。 深港的夜空亮起烟花,五彩缤纷,投在玻璃幕墙,映亮家家户户。 为期一月的非遗嘉年华正式开始,林淮叙却在今晚飞离这座热闹的城市。 好在他并不白来,留下一则劲爆的绯闻,给深港的彻夜狂欢添了一味助燃剂。 不论社交平台如何沸反盈天,媒体如何狂轰乱炸,当事者本人此刻正躺在飞机头等舱,关了灯,脸上挂着运筹帷幄的镇静,一夜安眠。 童安鱼结束跟陆旷的聚餐,执意付了钱,回去的路上,才知那枚袖扣惹了祸。 孙晗用消息轰炸她,短短十分钟,把这辈子要用的感叹号都发了。 童安鱼稀里糊涂地点开链接,定睛一看,差点喘不上气。 林淮叙被人偷拍了! 就在学姐婚礼的那天晚上。 爆出车内照片的是深港一家相当权威的狗仔工作室。 这家工作室曾为了拍明星绯闻,秘密跟踪对方两年,然后一举撕开那位老艺术家的伪善面孔,将他混乱的私生活公之于众。 老艺术家开始还挣扎,驳斥,最后在实锤面前哑口无言,默默退圈。 虽然这种做法侵犯个人隐私,极有争议,但不可否认,这家工作室愿意下狠功夫,手里都是真料。 工作室声称照片是高价获得,原图也拿到了,放大看那片红是一个还未消的牙印。 喉结上的牙印,光想想就知有多大胆。 更何况林淮叙探出窗外的那只手臂,少了一枚袖扣,被标红圈出。 林淮叙这些年忙于敛财,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女朋友始终被金屋藏娇,不曾露面。 现在他身上突然有这些暧昧痕迹,不禁让人联想,这究竟来自他的女朋友,还是别的什么人。 难不成林淮叙终于也抵不过花花世界的诱惑,开始纵情欢场了? 深港大小电台更是在庆祝非遗嘉年华之余添油加醋,声称林先生好兴致,送上佳照与大家共浸节俗—— “没想到林先生还有这么性感的一面,果然男人事后都想来一支烟。” “诶,你不要发散思维啦,只是一张照片!” “我没有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你看,激动到袖扣都扯掉了呢。” “据说被拍当晚他去京郊参加了同学婚礼,我猜女主人公大概就在现场。” “女主人公不是他多年的女朋友怎么办?” “那事情就大喽,创始人行为若导致公司名誉受损,影响投资人信心,或许会影响上市哦。” “我记得那是他定制的专属袖扣,全世界只此一对,是不是说明现在袖扣在谁手里,给他留下痕迹的就是谁?” “我们已经狂轰乱炸了petparty,可惜没有得到任何正面回复。” ...... 童安鱼仰起头,望着漫天星空,用力抓了抓头发。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糟糕。 她原以为林淮叙会被这痕迹耽误开会见客户,却没想耽误的是万分重要的上市。 随着流言发酵,他还不一定被解读成什么样。 而这件事,完完全全是她的错。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能做缩头乌龟,逃避责任,但如今牵扯林淮叙的名誉,牵扯到petparty,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小鱼,是你吗?”孙晗问。 童安鱼懊恼的在原地转圈:“我喝多了。” 孙晗:“听说林淮叙还在飞机上,已经有媒体去机场堵他了,估计一下机就要炸了。” 童安鱼掐着腰,满身是汗:“我的错,我会负责。” 孙晗:“你打算怎么办?就说你喝多了,失控了?别说大家不信,你的身份要是爆出来,那这新闻更轰动了。” 童安鱼:“我心里有数。” 默了一会儿,孙晗问:“那你的名声呢?” 童安鱼虽然不是走千金名媛,从小喜艺术读哲学的不食人间烟火路子,但毕竟也算大家闺秀。 喝醉酒玩暧昧,咬人喉结,摘人袖扣传出去可不好听。 童安鱼一愣,她确实完全没想到自己。 她皱皱眉:“我没事。” 她毕竟是技术专家,也没在大众面前亮过相,过段时间公众就把她遗忘了。 孙晗不知还能说什么,只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别客气。” “谢啦。”童安鱼故作轻松。 确如孙晗所料,林淮叙凌晨刚下飞机,完全没有防备,就被狗仔层层包围。 他来不及申请vip通道,只好被人挤着,一路从登机口走到航站楼,相机和麦克风几乎要怼到他脸上,无论秘书如何制止都无济于事。 他难得睡个好觉,身体也刚恢复,没那么多力气与媒体周旋,于是全程蹙眉,闭口不言,衬衫被人抓出好几道褶,扣子险些都扯掉了。 有人瞄准他喉结的位置拍。 林淮叙立刻用手掩住前颈,看得出来,媒体的越距让他不适且厌烦。 待出机场上了车,将围追堵截的媒体远远甩在身后,林淮叙才变了神色。 他缓缓抬眼,眸色锋利,静靠在椅背上,旋开领口被人扯松的扣子。 秘书建议说:“林总,要不要在胳膊上抓几道,以示你被媒体纠缠的凄惨。” 秘书陷入想象:“到时候可以借机要求童小姐帮您涂药,勾起她的愧疚,怜悯,心软。” 林淮叙睇她一眼:“不用。” 秘书暗暗叹气。 林总还是对自己下手不够狠。 但林淮叙却很清楚,这已经足够了,足够童安鱼愧疚,怜悯,心软。 第54章 凌晨雾浓。 车驶上高架,林淮叙望着朦胧月色,不紧不慢给童安鱼发去一条消息。 【童小姐,我实在被扰的烦。】 这下童安鱼没有拖延,几乎是立刻给了回复。 【我知道了,我们要不见一面谈吧。】 林淮叙确定好位置,敲打屏幕。 【金水河畔,宝格丽酒店。】 此刻就算林淮叙发的位置是新疆火焰山,童安鱼也能立马订机票,绝不推辞。 过去的路上,她忍不住想:“信女愿三年不吃荤腥不近男色,希望这件事别给林淮叙造成任何影响。” 梅园距离宝格丽酒店有段距离,但好在已至深夜,路上行车骤减,她很快就抵达了宝格丽酒店门外。 路上她看到了林淮叙在机场被推搡的视频,他素质实在是高,有人手机都快贴到他脖子上了,他也只是冷脸,没发飙。 童安鱼到时林淮叙正背靠玻璃窗,坐在酒店大堂的黑沙发上。 他穿一件深色衬衫,两条长腿交叠,面前摆着杯饮了一口的咖啡。 商海里修炼成精的人,任何时候都能做到气定神闲,谁也看不出他正被铺天盖地的绯闻叨扰。 童安鱼服气。 想起自己满头大汗原地跑圈的模样,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定力。 林淮叙眼观六路,见到她便起了身,将剩了不少的咖啡撂在原处,对她说:“走吧。” 童安鱼愣住:“不去里面说?” 她以为谈重要事肯定要在私密场合。 林淮叙偏头,挑眉:“所以你想在凌晨登记身份证,进我房间?” “......” 童安鱼舒展肩膀,抖擞双臂:“外面挺好的,凉爽。” 酒店外就是金水河畔,水岸绿道。 此刻灯光旖旎,河水潋滟,唯独没有人。 金水河是条很长的水系,从市中心一路淌到东五环外。 倒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如今的金水河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 童安鱼被水光照着,更多的记忆终于开始复苏。 上次来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恰逢白色情人节,本来约好到暮色港湾吃饭,吃童安鱼被种草了很久的窑炉烤肉。 结果林淮叙接的项目要加班,于是他就抱着电脑,在嘈杂烦乱的餐厅里,心无旁骛的工作。 偶尔吃两口童安鱼喂的肉,应两句话。 童安鱼郁闷的不行,也心疼的不行。 她恨不得立刻给林淮叙大开绿灯,塞到司氏拿高薪去,省的受生活的苦。 当晚他们俩都没怎么吃好,林淮叙扣上电脑,要送她回去。 她不肯。 哪有人过情人节是一起加班的,还没好好享受。 暮色港湾十点关门,灯都暗了下去,童安鱼借口要看大冬天的河景,于是在金水河边磨磨蹭蹭,不肯回家,实际腿都冻麻了。 林淮叙也看出她有点沮丧,但已经很晚,最后一班地铁停了,他执意要送她回去。 童安鱼气他太冷淡冷静,偏赖着不走。 月光将天空照成浓蓝色,河水又潮又凉,她鼻子冻得红红的,拿出手机拍河面,说要给林淮叙换个头像。 林淮叙倚着栏杆,偏头看她硬撑。 童安鱼指着水面说:“看,我们的影子像在接吻。” 他轻笑,口中呼出薄薄的雾气:“只有影子像吗?” 不然呢—— 她冻得发白的唇突然被用力吻住,属于林淮叙的温度在口齿间蔓延。 他用手指摩挲她的后颈,吻得很透彻,也很强势,□□在冰冷的冬夜一点即燃。 良久。 他问:“开心了?” 童安鱼七荤八素,好像是开心不少。 “那能回家了吗?”林淮叙说。 “能不回家了吗?”童安鱼说。 ...... “投资人应该很快就要来质询我了。”林淮叙不紧不慢地说着,顺便打量童安鱼的脸色。 她还是那么好懂。 林淮叙看到她发红的耳朵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童安鱼的猫薄荷,童安鱼只要吸一吸他就能变得开心。 那位物理学家大概没有这么好的体质,这是他的底牌。 童安鱼握着栏杆,深吸两口浓雾,扫清杂念。 “我可以帮你澄清,这事完全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好心送我回客房。” 林淮叙点了支烟,逆着风,慢条斯理地吸一口,烟都吹到远离童安鱼的方向。 “太像低级公关,别人不会信。” “......这事真的会影响你公司上市吗?” “有些投资人介意,况且私生活混乱,大众形象不好,股价也会低。” “我以司氏继承人的身份帮你澄清呢?会不会可信度高一点。” 林淮叙定神注视她,烟卷一寸寸灼烧,忘了吸。 她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的名声扔了? 只是他不想。 “袖扣呢?”林淮叙另起话题。 童安鱼被他转折的一愣,仍然懵懵回:“没带在身上,在家。” 林淮叙碾了只吸一口的烟,对她说:“留着吧。” 嗯? 新闻里不是说那是他的专属私物,丢了会被无限发散? “不用败坏任何人的名声。”他深望着她,眸色比河水更深更沉,喉结缓缓滑动,“假装做我女朋友,帮我安抚投资人,直到petparty上市。” 精明冷静的猎手终于开始收网。 第39章 还不等童安鱼仔细思考这跌宕起伏的剧情发展,林淮叙继续说:“媒体扒出痕迹出自京郊婚礼,所以行程必须对得上,况且很多人看到我送你去客房,是不争的事实,我没别的选择。” “那——” “petparty顺利上市对我很重要,你不用挑明司氏继承人的身份,也不用在媒体前公开亮相,只需要陪我出席一些社交场合。” “可——” “虽然是假装的,但确实会造成困扰,不过这件事本就是因你而起。” “......” 童安鱼没话说了。 反正是假装的,反正只有少数朋友知道她是司湛的女儿,反正整个上市流程最多也就一年,按petparty的盈利能力,估计六个月就完事了。 林淮叙都不怕事闹大,她怕什么,她一个技术宅。 “那好吧。”她抿着唇,偷瞄林淮叙。 然后瞥到他被拽松的扣子和皱巴巴的衬衫,有点想笑。 林淮叙大概和她命里犯冲,来京市这段时间,非但没能报复她什么,反倒被她折腾的够呛。 她都能想象到林淮叙发现被登报时有多慌。 估计绞尽脑汁一路才想出这个鬼办法。 装情侣。 这还不简单,又不是没当过真的。 林淮叙注意到她的目光,伸手掸了掸急需熨烫的衬衫。 紧张的气氛被雾气吹散,凌晨的河景突然就流动起来了。 “在公司不用吧?” “不用。” “那还好,核芯的人都知道我们有仇,要是在公司也装,他们要吓死了。” “你会怕这个?” “不怕呀,那不是假的么,以后不好解释。” 林淮叙不置可否。 又说:“周末有事吗?” “没有......吧?平时就是回去看cooper。” “陪我飞趟深港。”林淮叙说。 “深港?”这座城市她只去过一次,去旅游购物,读完书回国听说林淮叙在那儿,她刻意不再往那里跑。 “我的投资人大部分都在深港,陪我去个私人活动。” “......噢。”都答应了,还能怎么办。 “cbd有房子吧,地址给我,到时我去接你。” “不用,我——” “童安鱼,我的机票行程是可查的,狗仔或许会跟,你戴着口罩,做戏做全套。”林淮叙的逻辑毫无漏洞。 童安鱼只好把公寓的住址发给他了。 林淮叙看了一眼,挑眉:“在建东路?” 建东路,他们当年租的那间破出租屋也在这条路上。 只是这七年里那几栋老房子被拆迁了,如今已经是一片平地,当年的所有痕迹全部消失,在这高楼林立,寸土寸金的cbd,再也没有那一段不太安全的小路,需要他来接她走了。 “嗯。”童安鱼手指不安分,轻轻敲着栏杆。 她也搞不清自己当初怎么想的,是否是潜意识帮她选择了这条街。 好在林淮叙没有追问,他收起手机,放松步步紧逼的节奏,对童安鱼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周末见。” 童安鱼没拒绝。 巴博斯上不仅有司机,还有林淮叙的秘书。 秘书姐姐是个热情的人。 童安鱼一上车就感觉到了。 “喝水,童小姐。” “谢谢。” 童安鱼不渴,但接过那瓶价格不菲的矿物质水喝了一口。 第55章 “车内温度适宜吗?” “很好。” “座椅是可以调动的,要是想睡会儿我帮你调?”秘书行动力超强,作势就要帮忙。 童安鱼赶紧推辞:“不用麻烦,我不困。” 谁遇到这种事还有心情睡觉啊。 和前男友兼宿敌装情侣,谁能比她更离谱。 “童小姐被蚊子咬了吧?我包里刚好带了驱蚊水,帮你擦一点。” “行......谢谢。” 童安鱼伸出胳膊,上面有四个红红的包,都是在河边被咬的,刚才跟林淮叙站一起,她完全没注意到。 秘书取出化妆巾,喷点驱蚊水,温柔的帮童安鱼涂在包上。 “马上夏天了,蚊子都出来了,我知道一款特别好用的香片,对人体无害,刚好咱们公司近,等明天我给你送去哈。” 童安鱼这下真诚惶诚恐了。 妈耶,林淮叙一个极致淡人,怎么找了个如此热情的秘书? “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己人。” 童安鱼心道,难不成林淮叙没跟秘书说他们是假装情侣? “姐姐,你别看我跟林淮叙表面关系好——” “实则也并不差。”秘书接过话茬,微笑着对她说,“突然出了这种事,林总真是焦头烂额,投资人一个接一个打电话,尤其是天擎量化的方总,很不开心。” 童安鱼惭愧。 唉。 命运戏弄小色鱼。 秘书打量她的脸色,佯装不经意提起:“有时候觉得林总真是命苦,去婚礼之前他刚在美国接受审查,为了保住montemar,陪那几个议员喝了五瓶威士忌。” “五瓶?!”童安鱼腾的坐直身子,表情惊急。 秘书聊天似的:“还好,也就急性肠胃炎,差点胃穿孔,在北美住院几天。” “胃穿孔?!”童安鱼差点呼吸不上来了。 秘书抬眼一扫,又垂眼,云淡风轻:“都过去了,他连夜飞回国,又进了国内急诊后就好多了,要不怎么能参加婚礼呢。” “回国他......又进急诊了?”童安鱼眉头拧得很紧,手指关节不自觉被她攥出声响。 原来那段时间林淮叙没在经金中心出现,是因为这些事。 他真是疯了,居然敢喝五瓶威士忌,命不要了? 他总是这样,以前也是,拼起命来根本不顾惜自己。 已经这么成功了,到底为什么非要赚那么多钱? 秘书:“林总这人坚强的很呢,就是住院的时候总是刷微信,说想见什么cooper,看着有点脆弱,还好都过来了。” 童安鱼:“......”她真该死啊! 终于快到建东路了,秘书叠了叠化妆棉,矜持坐好,打算下月找林总加薪。 “到了童小姐,晚安。” 童安鱼并不安。 她找国外的朋友了解了一下,才知林淮叙面临的境况有多么凶险。 他想保住montemar,想它继续成为海外用户了解中国的桥梁,就必须做出让步,接受州政府的吹毛求疵,故意针对。 但让步却不能屈服,谄媚,示弱,他需得不卑不亢,保有尊严的探寻生机。 因为他代表的是华人企业家,他的身份具有特殊性。 办成这件事需要很高的智慧,想必他那段时间是身心俱疲。 抛开他们之间的恩怨,林淮叙本身就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周六中午十二点,是飞深港的时间。 林淮叙会在九点来接她。 之所以定在这个时间,是为了大家都能睡个好觉。 可童安鱼六点就醒了,她特意回家里别墅把cooper接了过来,让林淮叙能在出发前看一眼。 洗得香喷喷的猫被交给林淮叙:“以后你想见,我会让你见的。” 林淮叙显然有些意外,但不动声色,他将cooper抱在怀里,用手顺着它蓬松顺滑的皮毛。 “嗷~”猫在状况之外,扭过头看童安鱼。 童安鱼没有接过它的意思,于是猫又看向林淮叙。 大概是那份星巴克奶油起了作用,cooper并没有排斥多久,很快就安分地趴在林淮叙怀里,懒洋洋扫着尾巴。 当年只有巴掌大,两只爪子抱紧他一根手指,现在都半人多高了。 时间紧迫,林淮叙逗弄了cooper一会儿,跟它说:“爸爸下次来看你。” 童安鱼心里微妙了一瞬。 他怎么叫得这么顺口啊。 cooper伸了个懒腰,没有反对。 去飞机场的路上,童安鱼一直松嗓子。 “嗯嗯嗯,嗯嗯......” 林淮叙瞥她一眼:“不舒服?” 童安鱼背过脸,装作随口提起:“听说你住院了,那......好全了吗?” 好全了。 林淮叙静默了一会儿,说:“偶尔疼。” 童安鱼忙扭回脸,眼睛睁得溜圆:“怎么还疼啊,你没治好吗?” “医生说需要养。” “......养多久啊?” “事事顺意,心情好,就养的快。” 车停在首都机场贵宾楼,林淮叙与童安鱼都是贵宾卡,走的vip通道,一路便捷。 工作人员为他们准备了私人休息室,送了餐点进来。 这时京市突然下起了太阳雨。 雨很大,倾盆而至,眨眼盖满地面,再被太阳一晒,水蒸气腾起来,空气里湿度陡然增加。 童安鱼吃着东西,发现林淮叙的脸色有点不对。 他几乎是绷紧了后背,握着拳头,抵在自己左侧肋骨的位置,闭眼忍耐。 片刻后,林淮叙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起身离开,过了会儿才回来。 唇上有些湿润,似乎是喝了水。 回来他话也很少,微蹙眉,依旧以紧绷的姿态坐在沙发上,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恢复正常。 童安鱼盯着他肋骨的位置:“你怎么了?” “没事。”林淮叙开始吃东西,但食欲不佳,只吃了童安鱼剩下的糕点。 “还是胃疼?” “嗯,有点,吃了药就好了。” 他在说谎。 他捂的位置根本就不是胃。 而且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难受? 因为下雨? 童安鱼手抬起一半。 她真想看看,林淮叙到底在捂什么,可那毕竟是肋骨,她又不能把林淮叙当场扒了。 林淮叙的脸色逐渐恢复自然,童安鱼才稍稍放心。 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可以登机了。 好在风不大,也没电闪雷鸣,飞机照常起飞。 座位是林淮叙秘书订的,由于这个点只有小飞机,商务舱也没多豪华,顶多空间大一点,服务好一点,两个位置挨着。 飞机陆陆续续上人,童安鱼戴上了口罩。 林淮叙毕竟是公众人物,或许会有人认出来。 好在全部上完,也没人打扰,看来林淮叙的知名度和当红明星是没法比的。 童安鱼这下安心了,她刚欲遮上眼睛浅眠,林淮叙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说:“有狗仔。” 童安鱼一个激灵,忙用余光扫视后方。 空姐已经将帘子遮上了,就只剩同坐商务舱的稀疏几人。 有人摆弄手机,有人换拖鞋,有人低声聊天。 难道坐商务舱的也能是狗仔? “装装样子。”林淮叙说,然后不紧不慢地将手指插入童安鱼指缝,与她十指紧扣,放在两人座位之间。 他的手掌是热的,很干燥,相反童安鱼有点潮湿。 可潮湿也有好处,她掌心很嫩,很软,蜷在他手中,像白白一块海绵。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童安鱼也不得不信,于是她压低声音问:“他会拍我们吗?” “嗯。”林淮叙肯定。 童安鱼感慨:“狗仔真是无孔不入!” “所以握紧我。” 童安鱼赶忙听话的回握住他。 第40章 大概是起太早了,又或者口罩里的二氧化碳浓度过高,童安鱼躺在座位上很快睡了过去。 飞机里温度适宜,她盖了条薄毯,遮住膝盖以下。 因为惦记着狗仔,所以她一直没有松开林淮叙的手,她的心情从悸动微妙,变得轻盈自然,好像有些在七年前悍然折断的东西,在慢慢长出纤维,努力连接在一起。 飞机稳定在高空,空姐取过菜单走至近前,目光越过睡熟的童安鱼,犹豫瞥向林淮叙。 林淮叙轻轻摇头,示意不用。 他不想打扰她,不想把手松开。 于是童安鱼安然睡了一路,而林淮叙在飞机上一口水都没有喝。 飞机落地的瞬间,童安鱼被震醒了,她睁开眼才发现已经抵达了深港,正值下午,阳光很足,地面都被照得微微发光。 准备下机时,童安鱼垂眸看两人的手,又抬头看林淮叙。 林淮叙不动声色将手松开,掌心有些发红。 第56章 紧握这一路在彼此手上都留下了痕迹。 童安鱼很快将手缩回袖子里。 他们带的行李都不多,林淮叙只有一个小手提箱,而童安鱼只背着大号露露背包,里面塞了衣服和电脑。 反正只是一夜,反正缺什么都可以临时买。 早已有专车等在vip通道出口,林淮叙保密工作做得确实足,倒真像防狗仔防的厉害。 童安鱼问:“你的私人活动在哪儿办?” “粉岭。”林淮叙说。 “那我订酒店。”说着童安鱼就要翻手机。 林淮叙按下她的手臂:“住我家。” 童安鱼登时睁大眼睛。 “这帮投资人都很精明,曾经我以有女朋友为由挡他们牵的红线,他们将信将疑,如果我让你独自住酒店,他们一眼看出破绽。”林淮叙给的解释非常完美,然后他又说,“放心,晚上我会与他们彻夜,只有你住。” “等等。”童安鱼慢慢挺直了后背。 “所有房间床品都是新换的,菲佣每日清扫,随便你住哪间。”林淮叙说得更详细些。 “不是。”童安鱼能感到自己心跳在微微加速,但又像被提了起来,悬而不落,扯得难受,她必须问出口,让自己解脱,“以有女朋友为由?” 林淮叙停住话音,看着她,眼神是在问怎么了。 “你不会根本没有女朋友吧?”童安鱼小心翼翼问,呼吸都屏住了。 林淮叙依旧不说话,但却换成了明知故问的眼神。 他不想说自己没有女朋友,因为曾经有过,现在又重新拥有了。 但那七年,他确确实实是事实性的单身。 “你是编出来的?!”童安鱼看明白了他的眼神,觉得有些荒谬,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释然和惊喜,他的眼神很清楚,但她的心情却很复杂。 所以什么谈很久的,很难哄的女朋友,都是无中生有,为了挡桃花的? 不是元晴,也不是别的什么人,林淮叙这七年真就全心全意的创业捞钱,就跟她薅着头发与科研较劲一样? 林淮叙却从她的反应中捕捉到了别的什么,于是坐姿反而松弛:“你看过我的八卦新闻。” 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说实话,与林淮叙相关的消息,除非是petparty又有什么重大改动,或是取得了什么突破,否则更多是在深港这片区域蔓延,不太能辐射到京市。 京市有自己的圈子和核心人物,深港的电台或媒体跟这里水土不服。 也就林淮叙突然在京市成立办公室,又参加了几场活动,才算闯入京市上流人物的视线。 童安鱼没法否认自己看过,她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抿起唇,然后脖子一点点升温。 其实已经是变相承认在关注着他了。 林淮叙扯出有个女朋友的谎是三四年前,这个时间点刚好在中间,足以证明童安鱼一直没彻底将他遗忘。 如果说被她酒醉亲了能有五成把握,那现在约有八成。 童安鱼早晚会和物理学家分手。 林淮叙不太明显地笑了。 这个小动作被童安鱼捕捉到,在这微妙的交互中,她慢慢放松下来,将热红的颈子扭向另一边,穿过隧道公路,她努力看蝴蝶湾海滩。 林淮叙没有刨根问底,她也没有故意装傻,阳光灿烂,海面宁静。 他们需要先去林淮叙在深水湾的家休整,然后在晚上六点前往粉岭高尔夫球会。 林淮叙的房子一百五六十平,和童安鱼在cbd买的公寓差不多大,只是价格却是天壤之别。 打开门,林淮叙按着她的手指,在大门上输了指纹。 录入成功后,童安鱼才反应过来:“我不用吧。” 林淮叙只是说:“你晚上自己回来,方便。” 童安鱼心说,那他之后再删除吗?好像也可以。 但刚进门,就看到菲佣姐姐出来迎接,她一顿,偏头。 难道让菲佣姐姐给她开门不是更方便吗? “乌比。”林淮叙介绍道。 童安鱼不再纠结那点小事,朝菲佣姐姐点头微笑。 乌比手里攥着抹布,也朝童安鱼咧出个笑容,她看起来性格很内敛羞涩,很快便取出拖鞋,摆在童安鱼和林淮叙脚边。 只是她瞅着自己的拖鞋,顿了顿,无奈的用手比划。 林淮叙说:“乌比是哑巴,出来打工前被家暴,伤了舌头,她跟你说没有女士拖鞋了,你要不要她脱给你。” 童安鱼努力不让自己的反应太过惊愕,于是赶忙蹬上了拖鞋:“不用不用,谢谢乌比。” 于是乌比不比划了,继续回到厨房擦灶台。 童安鱼轻声问:“你还能看懂手语?” 林淮叙理所当然道:“乌比说不了话,我学了一下。” 他走进去才发现童安鱼站着没动,于是转回头,蹙眉问:“拖鞋太大不舒服?我找人送一双。” 童安鱼赶紧大步往前走,趿拉趿拉:“挺好的,很舒服。” 她刚刚只是惊讶于林淮叙明知乌比说不了话,却不把她换掉,而是自己去学了手语。 深港这边招菲佣大多希望对方能给家里创造英文环境,所以能说地道英语是很重要的能力。 乌比哑了,想必一直被挑挑拣拣,很难找工。 外界说林淮叙捞钱做派,行事激进,以至树敌良多,早晚过火。 但其实有些东西一直没有变过。 就像当年他在胡同里拦住醉汉,阴差阳错救了她,以及从车轮下捡起cooper,脱下羽绒服包裹。 无论身处谷底还是意气风发,他都不缺挺身而出的勇气,和对弱者的怜悯。 走到林淮叙身边,童安鱼小声嘀咕:“至少说明你家里确实没有别的女人来过。” 林淮叙想摸一下她的脑袋,但是忍住了。 由于乌比不说话,这屋子一向安静死寂,如今她穿着明显过大的拖鞋,在地上啪嗒啪嗒乱走,倒像是让这里的空气活了过来。 林淮叙从未有一刻如此迫切的觉得,这个家确实需要一位女主人。 活泼的,不受拘束的,自信且灵动的。 童安鱼确实不拘束,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把他家转了一圈,然后很失望的发现,何止是没有女人,简直是没有人气儿,这还是乌比常年驻守的情况下。 林淮叙家里毫无生活气息,家用电器都是最必须的,除此之外连个调节氛围的花瓶都没有。 窗帘被罩也是很苦闷的米白,浅灰,确实亮堂,也确实单调。 衣帽间根本就是搁置的,他只在卧房里摆了个衣柜。 倒是书房堆得挺满,书架上摆了挺多书,角落里挤着未打开过的滑雪杆,高尔夫球杆,大约是什么人送的礼物。 是因为曾经破产,没有安全感,所以才疯狂赚钱吗? 为什么就忘了生活呢。 “我去洗个澡换衣服,你想住哪间都可以。”说着,林淮叙脱掉西服外套,挂在衣架上,往卧室走。 “抢你的主卧也行?” 童安鱼没过脑子,直接跟了一句。 她就是精神太放松了,或许因为得知他女朋友是编的,或许因为他两次微不可查的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对宿敌的警惕被和前任的温情盖过了。 林淮叙停住脚步,深望她一眼,随后改变方向:“去吧。” 他去了次卧。 “唉我开玩笑的林淮叙,我没想抢你主卧。”童安鱼见他当真了,立刻后悔,赶忙解释。 “我没开玩笑。”林淮叙真就去了次卧的浴室,当然他没忘把手提箱拎了进去。 童安鱼站在客厅凌乱。 林淮叙扣上门,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给方擎发信息。 【晚上帮我个忙吧。】 【咩事?】 【我跟她说你们这些投资人会为难我上市。】 【......那痕迹不是你自己掐的吧。】 【倒真是她咬的。】 【怎么做到的?】 【保持身材,和脸。】 【哈哈,后生仔够劲。】 通了气,林淮叙已经彻底解开了扣子,他把沾了薄汗的衬衫扔进脏衣篓,迈入浴室。 玻璃门映出他侧身的轮廓,肌肉线条紧致匀称的向下蔓延,又在腰腹下收拢。 他没有刻意将肌肉练得夸张,只是高强度的工作需要有好身体支撑。 淋浴打开,他偏过身,透过玻璃,能看到他左侧第五六根肋骨的位置,有一道八厘米长的疤。 颜色比他皮肤还要淡,那是很靠近心脏的位置。 林淮叙一离开,乌比就及时出现,并递给她一杯水,指着林淮叙的房间邀请她进去。 童安鱼:“我还是等他出来吧。” 乌比又开始比划,见童安鱼并不懂,她指了指时间,又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然后拍拍脸蛋。 第57章 童安鱼明白了,是告诉她时间不多了,要尽快洗漱化妆。 童安鱼将背包放在地上,把带来的裙子拎出来,交给乌比去打理,然后她不得已进了林淮叙的房间。 既然让她随便,应该就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吧? 推开门,主卧不愧是主卧,面积最大,而且落地窗景观很好,能望到热闹繁华的维港。 她站在窗边短暂欣赏了一会儿,转回身,又忍不住吐槽林淮叙的简洁。 床,床头柜,灯,衣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连卫生间也仅装了智能马桶,淋浴喷头,偌大的空间,也不填个浴缸。 怪不得林淮叙不介意,这跟五星酒店有什么两样,酒店还会弄个minibar和小沙发呢。 童安鱼背过手去解衣服的拉链,顺便往床边走。 床单被乌比打理得格外整洁,她看到床头柜摆着一只平板,还有一本夹着书签的书。 她想看看书的名字,于是凑近了些,偏巧平板充电结束,自动断开,屏幕亮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屏保照片—— 她站在斯坦福的红砖墙前,侧身,托脸,仰头亲吻,而林淮叙背抵着墙,双手插兜,微垂眼,略带轻笑。 他们从没在那里合照,那是十七岁的她和十八岁的他。 他自作主张将照片合在一起,藏在家里,直到现在。 为什么呢,林淮叙。 第41章 林淮叙洗漱好,换了新的衣服,靠坐在沙发上看书。 也不是《巴菲特》《彼得林奇》之类投资高手的经验之谈,而是一本叫《随园食单》的清代饮食文化书,里面描述了一些乾隆年间江浙地区的菜肴,饭点,茶酒。 林淮叙无意朝美食家的方向发展,所以他看这本书纯粹是为了休闲的。 这对他来说很难得。 以往这种片段时间他都用来处理邮件,扫一眼国内外的时事新闻。 但此刻,想着她正在自己房间里洗漱,乱走,留下痕迹,突然就觉得等待也很好,也不算荒废时间。 原来他不是停不下来,也不是焦虑症,他只是一直在追求这样的时刻。 得到了,就什么都好了。 乌比端来了冰咖啡,林淮叙将书放下,端起饮了一口,说:“帮我准备一些女士生活用品吧,她可能会常来。” 乌比会意,比划着手势问他这位小姐是否是他的妻子。 在她的国家,很多人只肯同居不愿结婚,虽然法律对事实婚姻有一定保障,但作用甚微。 林淮叙思索一会儿,说:“会是。” 乌比笑笑,告诉他恭喜他。 童安鱼大约十五分钟后才从浴室出来。 她用毛巾卷着头发,不让水落在地上,然后拉开房门走出来。 “我没找到吹风机。” 林淮叙放下书,看到她面颊被水晕得微红,睫毛鬓角坠着水珠,头发被卷成一团抱着,那双乌黑清透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不施粉黛,也很好看。 怎么晚上偏就有活动,要是能与她一直在家就好了。 林淮叙心中遗憾,但面不改色,他起身,走向电视柜。 头发他一般不吹,没那么精致。 况且以深港这边的温度,很快就干了。 从柜子里找出来,拆掉盒子,插好电,林淮叙说:“过来。” “递给我就行了,我带回浴室吹。”童安鱼挪了一下拖鞋,嗒嗒,留下两个湿漉漉的水印。 没办法,她已经尽力弄干鞋底了,但她只有一双拖鞋。 林淮叙看到了,仍然勾手:“不用管,过来。” 干嘛这么勾手指啊,她是cooper吗? 童安鱼还是挪了过去,刚准备接过吹风机,林淮叙就将胳膊提了起来,对她说:“坐好。” 童安鱼惊悚。 林淮叙不是要帮她吹头发吧?! 然后她的发丝就被修长的手指提了起来。 林淮叙个子高,所以只好单膝跪在沙发上,他似乎并没觉得这姿势跌份,膝盖将沙发压出一个内凹的坑,面对着童安鱼。 童安鱼盘腿坐在沙发上,努力挺直后背,让自己变得更高一点,让他吹的更方便些。 林淮叙身上的味道飘过来,混合一些须后水,一些洗发露,一些表带皮革。 成熟男人的味道。 “不合适吧?”她眼珠一直往上瞥,偷眼瞧林淮叙。 按理说他们只是虚假情侣,合作关系,林淮叙没必要现在就进入角色。 “什么?”林淮叙调好温度,风速并不大,也不烫。 “petparty创始人给司氏继承人吹头发啊......”童安鱼小声说。 林淮叙似乎轻笑了声,手指停住,垂眼自上而下和她对视:“哪里不合适。” 童安鱼望着他的眼,并没发现他对司氏二字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的目光很深邃,但状态却很放松,像是没有那么恨,又或者真的过去了。 她忍不住想,或许可以试着放下忧虑,再将心交给他一次。 就最后一次。 “林淮叙......”她想问,他的平板里为什么存着那张照片,但又觉得有偷看之嫌。 万一林淮叙不想被她发现呢,万一是她自作多情了呢,她又开始退缩了。 “嗯?”林淮叙收回目光,换了一绺头发握在掌心。 吹风机仍将她潮湿的发吹起来,又缠绕在他指间。 她深呼吸,很希望自己此刻还是醉着的,那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触碰林淮叙,询问林淮叙,满足本能的渴望。 “你有平板吗,借我玩一下。”半天憋出这句话,童安鱼看不起自己。 面对甲方时的据理力争呢? 开组会时的稳如泰山呢? 林淮叙目光飘向自己卧室,随后轻描淡写说:“你看到我平板锁屏了。” 呵呵! 跟聪明人说话还真是......真是简单便捷呢! “什么,没有啊。”童安鱼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淮叙嗔笑,这下真笑得很明显:“没有密码,想用就用吧。” “密码都不设,也不怕隐私被看到。” 头发快吹干了,林淮叙云淡风轻说:“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还不等童安鱼关心什么事,他的手掌就盖在她后脑勺,问:“磕的没事了?” 他的手很宽,且温热,童安鱼又被转移话题:“应该没了。” “应该?” “马上公司体检,就没去检查。”这很正常,没人愿意隔三差五往医院跑。 林淮叙手掌抬起,就在童安鱼以为一切结束,她可以起来了时,林淮叙的手指突然穿过发丝,碰了一下手术的疤痕:“这里是怎么回事?” 童安鱼忙一偏头,捂住脑袋。 没人愿意被看到疤痕,虽然头发可以挡住。 “一个小手术。”童安鱼含糊道。 “因为什么?” “......”童安鱼不想答。 “童安鱼,如果我作为你名义上的男朋友,不知道你做过手术,这很麻烦。”林淮叙严肃道。 你确定? 需要装这么真? 你那帮投资人都是狗仔转世的? 童安鱼将信将疑,但涉及到petparty上市,她也不敢敷衍。 “我从小感知迟钝,医生说是神经有点小问题,出国前就干脆把手术做了。”她尽量说得不值一提,但到底是脑部手术,其实风险还是不小的。 这点林淮叙也懂。 “感知迟钝?” “就是没法根据表情辨别人的情绪,只能靠对话。”以前一直那样不觉得什么,现在治好了,发现世界真是神清气爽,很多人她一眼就看穿了。 林淮叙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所以你大学时也是。” 怪不得。 他问童安鱼喜欢他什么,她回喜欢他多说话。 在出租屋的时候,他有时将床让给她,自己到沙发上睡觉。 但醒来总能感到她凑过来,在他脸上轻轻啄一下,他要是不睁眼装睡,过会儿她就再偷偷啄一下。 他要是睁眼,她就红着脸问他喜欢吗。 可他没那么腻歪,只会懒倦的半阖眼,藏起些笑意,翻个身。 然后她就有些郁闷的指指点点:“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想,什么怪问题,难道会有人不喜欢女朋友偷吻? 还有他们七年前见的最后一面。 那时刚知道她是司湛的女儿,他只觉得老天在跟他开一个荒谬的玩笑。 他呕心沥血这么久,终于快要完成协议,却没想到对付的仇人是她。 一面是马上可以离婚解脱的母亲,一面是手足无措毫不知情的她。 他实在别无选择。 她那时真幼稚,真慌,真害怕失去,甚至愿意把自己在司氏的股份送给他解决债务。 反正她刚刚成年,刚好可以自己处理股份。 傻得可以。 第58章 换做旁人,真就把她的股份拿走了,用来对付她最亲的人。 但林淮叙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然后她眼泪扑簌簌往下坠,手都在发抖,不断重复:“你说句话啊?” “可不可以跟我说句话?” “求你了林淮叙,我不懂,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然后他狠心说了很绝情的话,但他那时也才二十出头,神情的挣扎是藏不住的,他以为她或许能看到一二。 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她真以为他恨死她了,再也不要她了。 “现在全好了,除了对记忆有点影响外,别的都正常,但不记得也挺轻松的吧,出国就能专心投入学习了。”童安鱼没注意到林淮叙的变化。 林淮叙沉默良久,问:“你都忘了什么?” “大致记得,细节忘了不少,也说不清。”童安鱼应答尽答,然后抬眼瞧林淮叙,疑惑道,“你怎么了?” 林淮叙闭了闭眼:“没事。” 她忘了也好,那么混乱难堪的一段时间,最好永远也不要想起来。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淮叙将吹风机交给乌比,膝盖撑得久了,已经有些发麻,他站稳缓了一会儿,血液才重新流通,涌入酸麻的小腿。 “找人给你化个妆,我们该出发了。” 林淮叙也不算完全说谎。 这次私人活动请来的都是深港有名的投资人,他们也确实看好petparty的发展,有意布局一些股份。 这当中的确有人给林淮叙牵过红线,甚至一直暗示他将挂件女朋友换了,与他们介绍的更有能力更出色的女人交往。 所谓强强联合,在上流社会已经见怪不怪。 今天带童安鱼去是为了消除绯闻,也是想告诉他们,不会有更有能力,更出色的女人。 她无可取代。 童安鱼虽然不爱类似的场合,但也不惧,她毕竟是这个环境中长大的,京市的圈子与深港比有过之无不及,因为活动里不仅能看到亿万身家的富豪,还能看到手握权柄的不可说,场面要复杂得多。 深水湾到粉岭大约四十多分钟,临走时林淮叙将那本《随园食单》倒扣着随意放,显然是打算有空继续观看。 它成了这个偌大客厅里,难得充满意趣且轻松自在的东西。 太阳逐渐变作晚霞,狭窄紧塞的深港终于在抵达粉岭时变得豁然开朗。 童安鱼靠在车里,瞳孔映出一片红绿交织的奢华金迷。 “嚯。” 即便是她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这场面在京市已经不多见了。 随着监管越来越严,谁要是头铁搞这种场面,纯粹是在作死。 她托腮,倚窗观瞧,连衣裙的领口露出他那枚珐琅袖扣。 造型师很优秀,将浓郁沉稳的男士袖扣点缀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无声宣誓身份。 林淮叙的车一出现,便有记者追了上来,他们早已接到消息,因为咬痕风波,petparty创始人会带藏匿已久的女朋友出席活动。 车窗防窥膜很好地遮住了童安鱼的脸。 昂贵的会籍费将记者阻拦在活动范围外,有人身在远处,努力拉近镜头,对准豪车。 只见车门一开,走下一个娉婷玉立的背影,与生俱来,气质斐然,并不似传闻中不值一提的花瓶挂件。 而一向矜严沉稳,气定神闲的林先生,一下车,便急着拉住了她的手。 就在她快要偏头被拍下时,林淮叙以身挡住她,在踏进大门时说:“童安鱼,挽着我。” 第42章 童安鱼挽上林淮叙的左臂,手指捏住他的袖子,这种感觉很微妙。 她以前出席类似场合都是拉着她哥,兄妹俩就没什么讲究了,他哥一会儿嫌热推开她,她一会儿嫌累把她哥甩在一边。 有时踩高跟鞋不舒服,她还会暗搓搓压他哥的肩膀借力,他哥则趁人不备无奈地翻个白眼,然后将肩膀借她随便使。 所以男女相伴出席这回事,在童安鱼眼里一直挺儿戏,挺无聊,挺形式化。 但现在她终于感觉到不同了。 她是以林淮叙女朋友的身份来到这里,这里每个人的每个眼神都在重复,砸实,卯定这个前提。 她从那双双眼睛里看到了对他们亲密关系的猜测,和对林淮叙喉结咬痕的旖旎幻想。 就连意味深长的笑,由上至下的打量,都变得不再单纯。 她很希望和林淮叙不单纯。 这么想着,她的手不由使了些力,攥紧了他。 林淮叙误以为她紧张,微弯手臂,然后用另只手盖着她的手背轻拍两下。 童安鱼的目光落过来,在自己手上停顿了五秒才移开。 她很喜欢林淮叙下意识的反应。 “紧张?”林淮叙问。 呵? 他居然以为她紧张。 童安鱼很快意识到,装紧张还有这种好处。 林淮叙这万年淡人也会体贴了。 “有点。”她直接说谎。 林淮叙轻挑眉,安慰她说:“别担心,他们大部分还不如你爸身价高。” 童安鱼:“......” 你现在已经可以随意打趣司氏了吗? “哟,林总,到得早啊。”有人上前来打招呼,是个身材干瘦但目光炯炯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 其实林淮叙来的并不早,但也不是最后到的。 虽然他在生意场上分毫必争,但私下里并不很爱出风头。 可今日不同寻常,无论他什么时候来,都注定成为焦点。 “徐董,好久不见。”林淮叙抬手与人回握,既有晚辈的谦逊,又不失朋友的热络。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朋友?”徐力望向童安鱼,在看到她连衣裙领口的袖扣时会心一笑,“郎才女貌啊。” 林淮叙低声为童安鱼介绍:“洛力新航的创始人,船舶生意做的很大,也是我认识很久的朋友。” 朋友二字说得亲热,其实是场面话,不过活动上有几次交集,建立了联系。 童安鱼弯眸,上前与他浅握下手:“您好,童安鱼。” 洛力新航这家公司童安鱼听说过,但也仅是听说过。 京市那边对船舶业不感冒,毕竟不靠海,也不喜水。 比起徐力,她更关注他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女人。 模样很熟,好像是她小时候看过的深港电视剧里的演员。 “这是我老婆,以前演戏的。”徐力见到她的眼神,于是扭头,皱眉,然后招呼,“你过来啊,站那么远干什么。” 女人忙放下手机,噔噔噔赶到徐力身边,赔笑道:“孩子补课老师来消息,我回一下。” 哪怕上了年纪,明星到底是明星,童安鱼看她依旧楚楚动人。 想起来了,是一部古装剧的女主,演个古灵精怪女扮男装的小御医。 当年童安鱼看得可入迷了,放学就直奔电视机,不肯放遥控器。 “又考的一塌糊涂,来来回回补课。”徐力不悦地吐槽一句。 “哎哟,孩子还小嘛,长大开窍了就好了,我也是上高中才认学的。”女人为孩子说话。 “你又学成什么样了,还不是后补的文凭。”徐力不客气地戳穿她努力维系的体面,女人只能尴尬地笑。 林淮叙见怪不怪,深港这边很多老板是白手起家,年轻时肯干,能吃苦,脑子机灵,并不是学院派出身。 他们身上还带着浓浓的传统习性,会有些诸如大男子主义,口不择言的毛病。 能够走到他们身边的女人自然也是很优秀的,只不过难免在琐碎的生活中被忽略。 “早就听说林总身边有女人了,就是一直没见,害得我们还以为他扯谎呢。”徐力见童安鱼格外年轻,约莫也就二十出头,大概率不是林淮叙的同学。 女人也笑说:“是呀,没想到女朋友年轻又漂亮。” 到底是在名利场摸爬滚打的,耳濡目染,看人难免要评判价值。 女人上下打量童安鱼,猜想这么年轻能走到林淮叙身边,估摸是有些手段的。 “我之前在美国读博。”童安鱼心道,林淮叙找她装女友真是妙计,她的经历绝了,简直能完美补上他所有漏洞。 “读博?”徐力愣住,重新端详童安鱼,居然已经博士毕业了吗? 女人也愣,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读过博? 水博吗? 她开了个玩笑:“前几年我们圈子也流行提升学历,我有朋友就去韩国买了个博士学位。” 徐力听出她意有所指来了,忙嗔道:“你提你那朋友干嘛,买个学历装样子。” “怎么装样子啦,好用着呢,不然她能认识三星的那谁?” “你别说话了。” 童安鱼听得挺明白,觉得好笑又有点可悲,怎么就认定她读的是水博了呢? 她掉的头发不服! 第59章 童安鱼刚想说话,却听林淮叙蹙眉感慨:“那肯定很贵吧,还好她全奖直博斯坦福,不用花钱。” 徐力夫妇一同瞠目。 还是徐力先反应过来:“童小姐看起来就像二十刚出头。” “看得真准。”林淮叙承认。 童安鱼没那么脸大,赶紧说:“都二十六了。” “二十六就博士毕业了?”徐力再次震惊。 童安鱼张口,林淮叙抢先发言:“她上学早,考的t大少年班。” 徐力:“哎哟,内地的竞争这么大,童小姐能考少年班可真厉害啊。” 童安鱼是个谦虚的人,不习惯被人这么夸。 她又要张口,林淮叙说:“还好,智商超一百六就能考上。” 徐力:“童小姐果然是学霸。” 童安鱼动唇,林淮叙清嗓:“我算学霸吧,她应该是学神。” 童安鱼第一反应,那你很诚实哦。 第二反应,小林你真的很会吹...... 她脚下有点飘,快扛不住了。 徐力老婆已经彻底不说话了。 徐力很羡慕:“跟你说实话,我家孩子也十多岁了,可是烂泥扶不上墙,砸了几百万培养他,还是什么都学不好。” 他老婆面红耳赤,想辩解几句,又实在没底气。 林淮叙该说的说了,无意掺和别人家事,于是转换话题:“方总到了吗,我去看看。” 徐力仍沉浸在家有学渣的悲伤里:“到了,我刚还跟方总说,下一代要是像林总这么出类拔萃就省心了。” 林淮叙推拒:“您别抬举我了。” 徐力:“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懂了,孩子出息比赚一个亿都光彩,哦,以你俩的智商,孩子随谁都不会差。” “是吗。”林淮叙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将目光瞥向童安鱼。 童安鱼猛眨眼,看我干嘛? 林淮叙慢悠悠收回目光,轻描淡写说:“借徐董吉言。” “......” 童安鱼扯了一下林淮叙的袖子,林淮叙感觉到了,却没偏头,只是握住了她乱动的手。 童安鱼不安分,心说,看着我的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徐力看到林淮叙和童安鱼的小动作,笑说:“林总真会哄人。” 他老婆尴尬,惭愧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调笑,嗔道:“那你还不学学,一点都不会哄人。” 童安鱼手立刻不动了。 她从没想过这句夸奖会落在林淮叙身上。 林淮叙,会哄人? 以前谈恋爱可都是她哄着他啊。 没走两步林淮叙又被拦住:“林总,听说petparty准备上市了,恭喜啊。” 林淮叙应对自如:“等我公开募股时刘总多认购一点,我就信您是真恭喜我。” “哈哈,你真是连路演的苦都不想吃啊。” 林淮叙看起来人缘不错,童安鱼跟着他一路走一路认人,认了个七七八八。 这里还真有人可能认识她,做互联网生意的,对京市也很熟。 只不过司氏小公主和林淮叙在一起太过猎奇,那几人虽然觉得熟悉,但完全没多想。 途中徐力老婆说让他们男人谈事情,她们去喝点这里新调的酒。 童安鱼刚想走,林淮叙手臂就使了力。 “不是紧张吗?” “......鹅。” “那就呆在我身边。”说完,他继续与投资人寒暄,却不肯放童安鱼离开。 徐力老婆看着林淮叙始终弯起的手臂,会心一笑:“没想到林总会这么粘人,那你听着,我去喝点儿。” 童安鱼目送她走了,还没来得及说,她曾经特别喜欢她演的那部电视剧。 “来了淮叙。” 面前飘来阵浓郁的雪茄味儿,说话的嗓音低沉浑厚,有些年纪。 “来了。” 林淮叙与方擎彼此对视,目光交错,已经无声表达了很多。 方擎擒着雪茄又吸了一口,不紧不慢吐出,故意说:“掌上烫的疤好了?” 林淮叙抿着唇,微微眯眼。 他猜到方擎会使坏。 年纪不小了,玩心这么重。 童安鱼果然听进去了,忙翻过林淮叙的手掌看:“什么疤?你哪里烫了疤?” 林淮叙两只手都被她检查了一遍,掌心很干燥,没那么细腻,右手只有曾经被玻璃划过的痕迹。 方擎二指夹着雪茄,轻点童安鱼:“连他怎么烫的都不知道,真是女朋友吗?别是看出了绯闻,找人冒充的吧。” 童安鱼心虚气短,心中暗道,好犀利的老头,居然一猜就中! 但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肯定不能随意露怯。 她昂头,笃定:“我是,我当然是。” 方擎挑眉,无视林淮叙制止的眼神,笑道:“那你不问问他用什么烫的?” 童安鱼的目光微移向林淮叙。 林淮叙终于开口:“方总。” 童安鱼恍然。 方总? 原来这就是秘书口中对绯闻颇为不满的天擎量化董事长——方擎。 方擎微一抬手,将雪茄递给一旁的助理,也不看林淮叙,淡淡道:“别叫那么亲热,你被偷拍那事闹出的风波可不小,现在很多人怀疑你德行有亏呢。” 林淮叙提眉,想看看方擎到底要怎么玩。 童安鱼一无所知,听得惭愧,确信这事真的对林淮叙有影响。 她连忙解释:“哪里德行有亏了,我们两地分居多年,难得见面,亲热一下不是人之常情吗。” 说完难免耳朵发烫。 其实只是她醉酒后独自发疯,根本不是情难自抑下的亲热。 “这就说得通了。”方擎笑笑,一招手,有服务生端来一托盘的鸡尾酒,各种颜色,滚着冰块,飘着薄荷,“林总把这六杯喝了,这篇就算掀过,投资你放心,不会为难你。” 林淮叙定定望方擎一眼,随后闲懒垂眸,抬手就要去端酒杯。 童安鱼一时情急,上前一步挡在了林淮叙面前:“他前段时间刚出院,现在不宜大量饮酒。” 这种场面她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无非是服从性测试,无非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欺压。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她在现场,不允许任何人当着她的面欺压林淮叙。 他那么骄傲清高的人,永远不可以低头。 方擎当然心知肚明,可却摆出副不太开心的样子:“这也不多吧,林总五瓶威士忌都干了,难道我还不如北美那些贪得无厌的议员?” 林淮叙不信方擎真要把他送进医院,他又想端杯:“行了,我喝。” 童安鱼干脆将他的手压了下去,寸步不让:“那帮议员是故意针对华人,才逼着他多饮,方总是自己人,肯定不会用这种方式为难同胞吧。” 有什么了不起,得罪了方擎,大不了她补上那些认购,她手里握着的司氏股份,未见得比方擎能拿出来的价码少。 方擎眯眼打量童安鱼。 她表现出的气魄,可不像一般小家碧玉。 怪不得林淮叙忍耐多年,求而不得。 这姑娘的底气绝对不小。 就在方擎想怎么把话圆回来时,童安鱼又话锋一转,刚柔并济:“当然,这件事毕竟给方总带来困扰了,您是长辈,我代我们俩敬您一杯。” 说着,童安鱼毫不扭捏地拿起了杯粉粉嫩嫩的酒,朝方擎一举,仰头饮了一大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软硬兼施,就不信方擎年纪一大把了,还会跟他们小辈过不去。 但酒入口中,她却愣住了。 咕咚吞下去,酸酸甜甜。 “水蜜桃苏打?” 方擎破功发笑,抬手一拍林淮叙的肩膀,揶揄道:“女朋友咁护住你,仲唔快啲亲亲人哋。”(女朋友这么护着你,还不快亲亲人家。) 林淮叙抬手揽过发懵的童安鱼,仔细擦去她唇边的苏打汁,眼眸比深港的晚霞更亮。 “回去亲。”他说。 第43章 童安鱼在方擎爽朗的笑声中热红了脸,才知这是一个玩笑。 看林淮叙的样子,估计早就知道。 亏她刚才神经绷紧,拼命护他。 她本该生些气,可听到林淮叙低沉的贴在耳边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 她憋了又憋,只好作罢,不跟他计较这事。 方擎挥手让人将苏打水撤下去,唯有童安鱼喝的水蜜桃苏打被林淮叙留下了。 球会有几家高档餐厅,做好了特色菜品,送到私人会厅里来。 厨师都是米其林级别,菜肴精致袖珍,偏南洋风情。 菜上全了,众人开始吃饭。 童安鱼各尝了一点,填肚子,但又不敢多吃,怕小腹凸起来,撑着礼裙不好看。 其他太太们吃的也少,有的干脆用嘴抿了抿,就放下叉子。 倒是男人们不讲究那么多,吃的都很大口。 第60章 方擎边吃边跟林淮叙谈正事:“听说你要搞实体?” “嗯,有这个打算。” “怎么,反对声音有点多?”方擎问。 他消息来源颇广,对于自己投了大价钱的petparty也极为关注。 林淮叙承认:“高管们觉得冒险。” 方擎皱眉:“是挺冒险的,你这个宠物云超市的想法太猎奇了,我听都没听说过。” “是宠物专用平板,比笔记本屏幕大一些,绑定petparty自营宠物超市,佩戴便携按钮。到时我们会采取低价租赁或积分兑换模式,大范围铺开。主人根据教程教一教,宠物就可以自己逛超市,寻找喜欢的食物和玩具,加入购物车,下单,我们会把产品介绍做成适合宠物观看的样式。”林淮叙不疾不徐的解释。 方擎:“你这完全是把宠物当成人来对待了。” 林淮叙认可,但又说:“在主人眼中,宠物和孩子没有区别。” 方擎:“可是宠物千奇百怪,能玩懂你这个的有多少?” 林淮叙:“根据现有统计,全球有超九亿宠物狗,平均智商为人类1.5-2.5岁水平,还有三亿多宠物猫,智商也在一岁以上,这已经是很大的市场了。” 方擎:“虽然是这样,但需求呢?” 林淮叙:“技术的发展总是领先于市场的需求。” 方擎:“所以上市之后,你就要用这笔钱投这个?” 林淮叙:“是。” 方擎玩笑:“到时都财务自由还咁搏命,你图咩?” 刚认识林淮叙那天,他就觉得这人会成功,因为足够聪明足够狠,对自己也狠。 有几次林淮叙为融资过劳昏厥,把方擎都吓得不行,还专门差自己的营养师盯死他,省得他还没赚够钱就把自己折腾死。 方擎不是菩萨,这些年就做一次贵人,纯粹是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年轻的影子。 林淮叙余光扫去,见童安鱼正品尝一块羊奶布丁,吃得专心致志。 “你之前问我,究竟系乜嘢女人,我仲唔好捻到手。”(究竟是什么女人,我都得不到手。) 方擎挑眉:“她果然......” 林淮叙垂眸,抿了口果酒:“司氏集团小公主。” 方擎震惊,又有点恍然。 怪不得面对他的刁难也能从容不迫。 有这么大的底气,她若不敢为林淮叙出头,也没人敢了。 林淮叙轻笑:“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拼了?” 方擎衷心赞道:“有种。” 吃过饭,有人张罗打牌。 球会早就请好荷官,等待这帮大佬们娱乐怡情。 只是一张牌桌人数有限,难免有人会觉得无聊。 有人提议:“不如换种方式,刚好大家在粉岭,让他们开局夜场,比洞赛,18洞,一洞一单元,赢者通吃。” 前来活动的人都穿着昂贵礼服,最不适宜运动的装束。 “著呢身,点打?”(穿这身,怎么打啊) “肉赤外衣钱就唔好下场喽。”(心疼衣服钱就不要下场喽)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更刺激的娱乐方式,穿西装打球倒也新奇。 况且这里谁又是真在乎一套私人订制的。 比赛方式敲定下来,球会立刻叮嘱人开夜场。 高尔夫比赛不拘人数,谁想上都行,所谓比洞赛,就是每一洞杆数最少方获胜。 总共18洞,积分制,赢一洞记一分,最后算总分,赢者通吃,输了血本无归。 童安鱼也会打高尔夫,对规则有粗浅的了解,但她并不擅长,属于练习场水平。 林淮叙签单下了注。 这种场合他想缺席都不能,总会有人催他下场,所以他干脆主动点。 童安鱼看他签的钱,有点替他心疼,于是小声问:“你打得好吗?” 林淮叙早就过了张扬的年纪,含蓄说:“为谈生意练了练。” 童安鱼心一沉:“那这钱不是打水漂了?” 林淮叙本欲选杆,闻言停住,偏头看她:“童小姐心疼这点钱?” 童安鱼眼神飘到一边,佯装随口:“你赚钱又不容易。” 毕竟她见过林淮叙最穷困潦倒的样子,t恤都穿五六十的,羽绒服拿去洗了就穿冲锋衣顶着,吃饭能糊弄就糊弄,租房也跟贫民窟似的。 白手起家啊,这么挥霍应该吗? “哦。”林淮叙抽了杆,在掌心掂量着,不紧不慢笑说,“原来是替我心疼钱。” 童安鱼:“......” “今天先这样,以后你再管。”林淮叙将选好的几支杆递给球童,随后将礼服外衣剥了下来,露出光泽优雅的黑绸衬衫。 嗯...... 嗯? 什么叫以后她再管? 她凭什么管? 童安鱼没来得及问清楚,林淮叙就摘下戴在左腕的珐琅袖扣,递给她保管,随后将袖子解开,向上挽了挽,露出半截手臂。 运动实在不该穿正装,但对观赏的人来说,却别有风情。 参加活动的太太和女老板都停下话茬,朝场地望去。 “怎么早没有人办正装高尔夫,这跟斯诺克有什么区别,我都愿意买票看。” “真靓,没想到今天是他们男人展示身材。” “还得是年轻人啊,我家老头子穿正装也不行。” “你还愿意看家里的老头子,那林淮叙是摆设吗?” “人家女朋友在呢,乱说什么。” “看看有什么介意喽。” ...... 童安鱼不介意。 她自己也看,目光简直移不开,盯着他微压的腰,修长的腿,随甩臂绷紧的衬衫,然后呼吸越来越烫。 早怎么没发现高尔夫这么有魅力呢? 开球一号杆摆动幅度很大,他身体极其舒展,小臂上肌肉痕迹却能看得清楚,黑衫打着褶勒在腹肌和后腰上,完全把轮廓描了出来。 随着清脆的一抽,球高高飞了出去,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雪白的残影。 林淮叙收杆站定,望向球的方向。 gps测距仪很快传来数据。 开球300码! 连场上球童都开始鼓掌,这简直接近专业选手的水平了,没刻苦练过是做不到的。 “哟,打这么远,林总身体力量真不错呀,对吧童小姐。”徐力老婆朝童安鱼暧昧眨眼。 “对......”童安鱼捏着手里的袖扣,心道姐姐,我也没体验过呀。 但那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替林淮叙认了这句夸奖。 徐力老婆:“幸福呀。” 童安鱼不争气地狂喝冰水。 大抵是夜晚视线不好,或是正装活动不开,大家都没发挥出正常水平,比赛十分焦灼。 一口气打到凌晨,记分牌上是林淮叙,方擎,唐亚则不分上下。 大家都有些疲了,好些人干脆放弃,在一旁边喝酒边观战了。 最后一杆决胜负,方擎笑说:“等等,你们俩都太厉害了,我要向太太借些运气。” 方太太是深港有名的风水师,寻常人请都要排队。 众人均是羡艳方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方夫人听到笑着过去,亲热地揽住方擎的脖子,边拥抱边嫌弃说:“一身汗啊,运气都难渡给你。” 唐亚则打趣:“方总这么努力,看来我也要求助太太了。” 他递杆,张开双臂,唐夫人害羞着迎上去,也给了他个大大的拥抱。 “我可不懂风水,你自己加油。” 就剩林淮叙。 他直起身,黑绸衬衫同样被汗打透,已经解开两颗扣子。 打了17洞也不见他有多狼狈,下颌的汗躺进衣领,留下条条亮色,反倒有种潮湿的性感。 他将幽邃目光移向童安鱼,缓声道:“童小姐,讨个好彩头。” 众目睽睽,童安鱼哪能拒绝。 她提起裙子,踩着高跟鞋走过去,与呼吸微促的林淮叙对视。 他是出了很多汗,但眼睛也像被水洗过,清晰映着她的样子。 “我要怎么做?”童安鱼轻声问,他们毕竟不是真的情侣关系,所以她处处掣肘,也怕冒犯。 她睫毛抖得厉害,小心地抬起手臂,勾住林淮叙的脖颈:“这样吗?” 她轻轻把自己贴上去,鞋跟抬起,小腿绷直,皮肤在夜灯下光洁白净,身上还散发着他沐浴露的清香。 也是怪了,她一点也不嫌弃林淮叙潮湿的汗,她甚至心尖酥麻,只因贴上了他充血的肌肉。 好坚硬,好温度。 运动后果然不一样。 林淮叙垂眼,寸余之间就是她细腻的侧脸,薄红的耳朵和小巧丰盈的唇。 她都不知道,她身体轻轻颤着,经由两人相贴的胸口递过来,将紧张表现得淋漓尽致。 林淮叙微偏头,低声问:“用的是我的沐浴露?” 童安鱼果然身体一僵,尴尬羞赧说:“乌比送女士沐浴露时我已经洗过了。” 第61章 他的是松杉雨林味,留香很久,低调幽沉。 “方太太是风水师,拥抱不够。”林淮叙突然说。 “那......怎么办?” 林淮叙俯首,吻上她红透的耳垂:“luckykiss.” 第44章 耳朵上的触感稍纵即逝,林淮叙松开她,眼神还是干净的,好像真的只想要一个幸运之吻。 童安鱼七荤八素地向后退,晚风勾起裙边,拍着她的小腿,都像是轻盈的抚摸。 最后这单元依旧是标准5杆的长洞,方擎率先开球,打到了离洞很近的位置,出师大捷! 众人齐齐恭维起方太太,夸她不愧是风水师,受上天眷顾的。 方太太掩唇而笑,说今日风向好。 唐亚则和林淮叙的发球就没那么顺利,唐亚则的球干脆挂在树上,是靠球童上去抖下来的。 唐太太的表情就有点僵,童安鱼也很紧张。 虽说所谓的拥抱只是个仪式感,与球打的好坏并无关联,但此刻又难免觉得是自己不够幸运。 倒是方太太很会说话,说唐生这杆寓意很好,万里无一,高高在上。 她是讲风水的,大家都信她,唐太太脸色也好看不少。 她与童安鱼说的话就很实在了,从方擎那里,她也听得了童安鱼的身份,于是意味深长说:“淮叙身边有你,就是他最大的运气。” 童安鱼不知这是不是宽心,总归很耐听。 只是她心里清楚,她只是暂时在林淮叙身边,直到公司上市。 而她这些年带给林淮叙的也不是运气,反倒让他过得更加艰难。 “谢谢您。” 谁料第二杆形势就陡然变化,方擎失误了,球滚的偏离,又沿坡滑下,并未靠近球洞太多,这杆相当于废了。 球场上这种事层出不穷,方擎虽然遗憾,但也不至懊悔。 毕竟才第二杆。 相反唐亚则这次抖擞精神,打得很好,球落点也好,他用力一握拳,唐太太也有了笑意。 林淮叙这杆依旧平平无奇,不出错,不出彩。 童安鱼揪心。 莫非假的就是假的,肯定不如真太太给的运气好? 林淮叙打完第二杆时将杆递给球童,放松下手臂,然后拿目光丈量离球洞的距离。 按理来说,这两杆打完,他和胜基本没什么关系了,但目的已经达到,他倒不是很在意签的这几十万赌注。 打到第十五洞时,他与方擎商量,最后一单元搞点花样,让太太们也有参与。 方擎心知肚明,睨他一眼。 唐亚则才是完全不知情的那个人。 到第三杆,童安鱼已经默默垂下脑袋,去查petparty的财报,想看林淮叙这一晚赔的钱多长时间能够赚回来。 谁料不多时,太太们突然开始惊呼,人群中逐渐充满掌声。 “老鹰球!” “本场居然有人打出了老鹰球!” 所谓老鹰球,是指比该洞标准杆少了2杆完成。 “林总好运气,三杆绝杀!” “童小姐果真是他的幸运女神,恭喜林总今晚赢者通吃!” 童安鱼愕然抬眼,有点不敢相信。 屏幕上有回放,林淮叙那位置,也就遥遥能看到球洞的方向,他举杆一抽,球应声飞出,原本没落在球洞附近,但偏巧赶上那里草坪稀少,露着土,滑度大大增加,凭着一点点坡度,球居然慢吞吞的朝球洞滚去,最后围着洞绕两圈,咕咚掉了进去。 这可真全凭运气了。 比赛结束,林淮叙胜了,拿走全部筹码。 唐亚则和方擎交了杆,来恭喜他。 林淮叙笑着拧开瓶水,灌了好几口解渴。 乘车回到会所,童安鱼双眼放光:“你赢了啊!” 林淮叙取毛巾擦净手,用指骨碰了碰自己亲过的耳垂:“童小姐果真好运。” 童安鱼心道,无论是谁运气好,总归你赢了我就开心。 太太们也上前恭喜。 “恭喜林总了,大获全胜,今晚丰收。” “看来林总早该带女朋友出来,童小姐旺你哦。” “就是,大家还以为你是诓人呢。” 林淮叙不解释,望着童安鱼道:“我的错,早该带她来。” 赢者通吃这种事林淮叙做不出来,他本就是晚辈,所以今日消费由他全包,就从赢得筹码里出。 大家少不了跟他客套寒暄,纷纷来找他饮酒。 夜已经很晚,林淮叙让司机送童安鱼回去休息。 童安鱼蹙眉:“那你呢?” 林淮叙就算再拿住院当借口,有些人也是不好推辞的,所以他说回不去,是真回不去,估计要在这里通宵。 “晚上和我同处一室,童小姐不担心?”他挑眉问,半真半假的。 “我有担心什么的,你又不是那种人。”林淮叙对她一直都很客气,客气到她其实感受不到激情,以前谈恋爱时也是,连吻都要她自己去讨。 她猜,可能是她对林淮叙的吸引力不那么强,又或者林淮叙本身不热衷肤浅的荷尔蒙宣泄。 “哪种人?”他问。 “就......居心不良的那种人。” “我要是真对你居心不良呢?”林淮叙眼神很锋利,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 童安鱼愣住。 小林你说这话非常危险啊! 好在林淮叙慢慢移开目光,又淡淡说:“回去吧,乌比在等。” 这下童安鱼没理由了,她只好随车回去。 深港这边天气炎热,黑夜晚,所以这个时间路上车也不少,但还是比下午宽松多了。 她再次回到林淮叙的公寓,尝试着将手指按在感应处,大门滴声开了。 乌比果然在等。 童安鱼跟她说抱歉回来晚,打扰她休息,乌比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但再踏进这间屋子,童安鱼却发现了微妙的不同。 门口摆放着女士拖鞋,客厅点着舒缓精神的线香,乌比还给她指闲置的衣帽间,她去看了眼,发现卫生巾,女士睡衣也都摆了进来。 再是她用过的浴室,林淮叙那套松杉雨林的洗漱用品被推到架子一侧,而另一边则放了女士洗护和香波。 这也太......破费了。 她只是暂住一晚啊! 乌比枕着双手示意她早点休息,童安鱼却拉住她:“我现在不困,哪里方便,我可能需要处理下工作。” 乌比居然也没思索,径直拉着她往林淮叙的书房走。 “这不好......算了。”她连人家卧室都用了,还在矫情什么。 林淮叙书房要是真有什么机密,也不会允许乌比进,况且她就算看到了机密也不会做什么。 书房和她上午来转悠时差不多,依旧是一柜子的书,第二层被抽出一本,应该就是林淮叙撂在茶几上的《随园食单》。 童安鱼取来自己的电脑,搭在林淮叙书桌上,查询邮件。 别的倒没什么,不过甲方抄送邮件,说芯片暂且不急,让他们不用赶进度。 宋淮等人客气了一下,感谢他们理解,气氛很融洽。 童安鱼看完也表了个态。 搞完邮件,她又开始看行业动态。 孙萦祈的公司果真搭建起来了,办公室设在长河软件园,目前正在高薪招聘芯片设计工程师。 陆旷也成了他们团队中的一团,担任设计主管。 乍看这公司介绍光鲜亮丽,势头很猛,完全不似一般磕磕绊绊的小公司。 公司网站新闻页还挂了一段孙萦祈的采访。 童安鱼点开看,发现这段采访很长,她直接调了三倍速,看孙萦祈的创业规划。 其中比较末尾的地方孙萦祈提,她正大力促进与各行业大厂的合作,而最近接洽的是petparty,至于具体是哪方面,现在还是秘密,等后续揭晓。 童安鱼关掉采访,心事重重。 倒不是焦虑孙萦祈来竞争,只是petparty有哪些需要芯片设计的项目她连听都没听过,更无从竞争了。 这就说明孙萦祈有方法得到内幕消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结交人脉的能力比自己强太多。 如果童安鱼没有与林淮叙的过往纠葛,会在林淮叙刚到京市时就结交上这位后起之秀吗? 大概不能的。 当然她并不是说要走林淮叙这个后门拿到什么,她只是对自己接手核芯的规划产生了怀疑。 专精技术,真的能领导一家公司吗? 因为想的太多,所以她忘了这是林淮叙的书房,她本能拉开抽屉,想从里面取出橡皮糖含一颗。 手指摸到一个瓶装的东西,拿出来刚要拧盖,才意识到不对。 她局促地想要放回去,却一眼扫到了上面的标签,saridon拜耳。 童安鱼皱眉,翻过去看说明。 对乙酰氨基酚,用于缓解多种疼痛,生产日期是半年以前。 生产不过半年,那买来用也就几个月,看封盖显然是用过了。 第62章 林淮叙用止痛片干什么? 曾经发烧吗? 但有必要将止痛片放在书房抽屉里? 童安鱼很想问,但又觉得越距,林淮叙无论用止痛片做什么都是他的隐私。 她悄无声息的将药瓶放回去,没动抽屉里其他东西。 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结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 林淮叙果真如他所说,一夜未归。 早晨乌比起床做早饭,童安鱼再也忍不住,她干脆不为难自己,翻出药瓶去找乌比。 “乌比,昨天我不小心把药瓶碰撒了,可能污染了,还有用吗,需不需要我买一瓶回来?” 乌比蹙眉看了一眼,朝她比划了几下,就关掉火,要换衣服出门。 童安鱼心一沉。 她要去买。 说明这药是还要吃的,不是发烧感冒吃一次就放下了。 童安鱼拦住她,以知情人的态度问:“他那里还是痛吗?” 乌比又比划,指了指外面的天,然后按了按肋骨的位置,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说完,她就匆匆出门买药去了。 童安鱼垂着手,静静站在厨房外,药瓶被她攥出了汗。 林淮叙到底怎么了? 她想起飞来深港时,林淮叙在贵宾厅脸色突变,出去一会儿才好。 他那时就吃了止痛片吧。 第45章 林淮叙上午九点才回来。 衣服还是昨晚那身,身上也带着粉岭独特的清香露水味。 他虽清醒着,但眼睛也难免泛红丝,显然这一晚的应酬并不轻松。 他脱下外衣交给乌比,问童安鱼:“吃饭了?” 童安鱼点头,默默看他。 林淮叙实在没精力察觉童安鱼的神色异常,他边解扣子边走向主卧,但临到门口才想起来,他把这间房给童安鱼睡了。 于是退回来想去次卧,童安鱼推他的背:“你去洗吧,我都收拾好了。” 林淮叙垂眸对上她的眼睛,没有反对,推门进了主卧。 刚进去,他站在地板上静了会儿。 不知是否被她睡了一晚的缘故,总觉得这间熟悉的房间有了些变化。 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潮气,光线也柔和温暖了些。 床铺其实铺的很整齐,但枕巾一丝不易察觉的褶皱,是她休息过的证据。 床头柜的平板悄悄移了点位置,空调遥控器显示温度是26,而非他习惯的24。 紧绷了一整晚的情绪总算舒缓下来,他将黏腻的黑绸衬衫脱下来,又把西裤搭在一旁,迈入浴室。 架子上不只有他的洗漱用品,还有一套女士的,是他特意交代乌比准备的。 恍惚间,这个家像有了女主人。 他拧开淋浴,将自己罩入水中,用力揉了揉脸。 童安鱼忐忑地等在外面。 她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能看到林淮叙的肋骨到底如何。 “乌比,你有没有东西要递给他?”童安鱼问。 乌比摊手,表示不解。 童安鱼一指:“他穿着昨晚的衣服就进去洗了,不需要给他拿干净衣物吗?” 乌比比划,用力点了点主卧,告诉她不用担心,里面都有。 童安鱼抓了抓后脑勺,灵光一现:“吹风机,里面没有吹风机!” 乌比又比划,表示林淮叙不用吹风机。 但童安鱼已经跑到昨天电视柜边:“乌比你不用管了,我一会儿帮他吹。” 乌比眨眨眼,回厨房去了。 童安鱼拿了吹风机,在主卧门口游走半天,趁乌比不在,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 水声总算停了。 又等了一会儿,见淋浴没再开启,估摸着林淮叙是真洗完了。 盘算时间,应该也能擦干。 她心道,怕什么,以前又不是没亲没抱过,看看怎么啦? 于是童安鱼一鼓作气,按下门把手:“林淮叙,我给你送吹风机来了!” 林淮叙刚裹上浴袍,头发没擦,内裤没穿,领口微敞,正在镜前剃须。 童安鱼拧开房门时,他刚洗掉泡沫,还没来得及掸须后水。 就见童安鱼三两步闯进来,手里举着吹风机,目光却直直盯着他脖子以下的位置。 头发上的水珠正顺着林淮叙的脖颈淌到胸口,他的锁骨没有大学时那么突出,瘦削,但仍旧是好看的,健康和带着力量的好看。 他身材练得不错,浴袍半遮半掩,也能看出胸肌的轮廓,空气里都是那股松杉雨林的味道,这味道还是放在他身上合适,让人忍不住想嗅。 只是好可惜。 浴袍穿这么松,带子都半垂着,胸口也露了一大片,偏偏肋骨被挡住了。 “你......要吹头发吗?” 林淮叙不紧不慢地扯紧浴袍带子,将胸肌又遮了遮,然后问她:“你闯进来送吹风机,看来是知道我在洗澡。” 若换做旁人,不敲门就闯入他的私人领地,林淮叙必然会生气。 但童安鱼例外。 他不生气,但很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他一直清楚自己外表对童安鱼的吸引力,但也很清醒,童安鱼没那么头脑发热。 童安鱼面对刚刚出浴的林淮叙,已经燥热得想逃,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差一点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硬着头皮稳在当场,对林淮叙的胸膛摆出一副我知道但我无所谓的态度。 “你都帮我吹了,我也帮你吹吹吧,别客气。” 林淮叙眯眼,没动:“你怎么帮我吹?” “你在床上坐着就行。”童安鱼挺胸抬头,就要上前。 “童安鱼。” “嗯。” “我里面没穿东西。” “......” “还吹吗?” “......你先穿吧!” 童安鱼道德底线还是不够低,听了这句话夹着吹风机落荒而逃。 林淮叙幽幽望着房门口,轻笑一声,才解开浴袍,换上舒适的便衣。 等林淮叙从房间出来,乌比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林淮叙胃口不佳,简单吃了个蛋羹,便撂下筷子:“乌比,我们中午回京市。” 乌比点点头,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林淮叙想了想,说:“看安排,可能下周末。” 乌比又扭头看童安鱼,比划问她呢。 乌比笑得很天真,像是真的期待她再来。 童安鱼却难免心虚起来,她攥着玻璃水杯,垂眼说:“再看吧。” 其实她应该不会再来了,除非...... 中午十二点,童安鱼和林淮叙准时乘上深港飞往京市的飞机。 林淮叙实在太困,几乎躺下就睡了过去,连飞机起飞都没醒。 等飞机平稳后,童安鱼探出手,拉下挡帘,将窗口遮住,隔绝晃眼的光亮。 林淮叙微蹙的眉渐渐舒展开,身子微微一偏,靠向童安鱼的方向。 飞机里开着冷气,童安鱼感受了一下,找空姐要了张薄毯,然后轻悄地盖在了林淮叙身上。 确认没有惊动他,她才开始自由呼吸。 意识到这点,童安鱼有点想笑。 照顾人其实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只要真的喜欢,他的所有细节都能注意到。 林淮叙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是很酸,对身处何地也有些恍惚,他刚一抬手,就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张薄毯。 他微微一顿,偏头看向身边的童安鱼。 童安鱼也睡过去了,脑袋微微垂着,椅背都忘了放,后脑勺的头发支棱的很乱。 没想到去时是他照顾她,回来反倒成她照顾他了。 林淮叙抬手,托起童安鱼的下巴。 童安鱼一下惊醒了,抬起头来,下巴上还有他掌心的余温。 “到了。”林淮叙说。 “哦。”童安鱼迅速拢了拢头发,有点懵地盯着前排的椅背。 林淮叙撤回手,慢条斯理地叠着薄毯,直至将薄毯叠得方方正正,他才放在座椅一边。 下机后,林淮叙的司机准时来接。 童安鱼家也有司机,两辆巴博斯前后脚停在停车场,十分惹眼。 当初没有多想,如今却觉异样。 为什么要买巴博斯呢,车牌号还如此相像。 上车前童安鱼扭身瞥一眼林淮叙:“上班后,就不用装情侣了吧。” 林淮叙缓声道:“嗯。” 童安鱼顿了顿,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讲,才有些僵硬的上了车。 不多时,车驶离机场。 林淮叙也紧跟着离开。 明明不是很累,但回到家,童安鱼还是睡到了晚上十点。 她迷迷糊糊爬起来,抱着膘肥体壮的cooper下楼,听见她哥在和爸爸聊天。 童安鱼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 因为太哑,司煦没听到,还在继续说:“听说这周末petparty创始人带女朋友参加活动了。” 第63章 司湛掀起眼皮:“你怎么也关心上他了。” 司煦笑笑,枕着手臂:“都说他东山再起后要报复咱家,我总要盯着点。” 司湛嗤笑:“都不是一个领域的,哪那么好报复。” 司煦:“我想也是,但短视频平台炒得特别热闹,大众就看爱豪门狗血斗争。” 司湛:“那就让法务告几个账号。” 司煦:“别的我倒不担心,就是小鱼,要是林淮叙真报复咱家,她应该会伤心。” 童安鱼当初为了林淮叙能有多冲动,他们都看在眼里,虽然因为手术后失忆恢复了冷静,但感情基础毕竟还在。 司氏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打败了多少竞争对手,根本不怕谁来报复。 唯独感情无法控制。 如果林淮叙利用童安鱼的余情,他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童安鱼听到这儿,意识到这个话题十分危险,她抱着猫想溜。 司湛:“小鱼。” 童安鱼:“......” 童安鱼:“嗨,爸哥,聊什么呢,我刚睡醒,带cooper去院子里玩一圈。” 只想睡觉的cooper缓缓提起眼皮,大圆脸都浮肿了。 司湛:“听到就听到了,躲什么?你哥刚刚说林淮叙已经带着女朋友进深港圈子了,现在这事算彻底过去了吧。” “嗯......”可是他带的那个人是我啊! 司煦:“别偷偷伤心啊,分这么多年了,人家有女朋友太正常了,而且听媒体说气质不错,背影挺配。” 童安鱼难以避免脸红:“是么......” 司煦:“公开了基本就是快领证了,估摸就在上市之后。” “也不会吧......”只是假装情侣,上市后就分啦。 司煦:“全球好男人那么多,明天哥就给你介绍个更优质的,这个前任就赶紧扫进垃圾桶。” “我还是回去睡一觉吧!” 周一。 童安鱼照常上班,就像这个越轨的周末从未发生过。 深港的夜晚留在深港,京市的他们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宿敌。 理智上这么警告自己,但到底还是有什么微妙的变了。 同在一层楼,难以避免在电梯里碰面。 有时是下楼吃饭,有时是和孙晗约下午茶。 与林淮叙同处一个电梯时,童安鱼会止不住偷瞥他,脑子里闪回他落在耳骨上的吻,还有他撩起她头发吹风的手。 珐琅袖扣仍在她手上,就像牵起一道隐秘的,将断未断的情愫。 “几层?”林淮叙有时会开口问。 如果电梯里人多,童安鱼就不说话,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回答,然后谢谢林总。 林淮叙只是点点头,就再未开口。 如果就只有他俩,童安鱼就会回复,比如二层咖啡厅,比如一层大厅,比如地下美食广场。 林淮叙就说:“刚好,一起。” 不知道是巧合碰一起,还是有意为之,反正他脸色很正经,反正童安鱼会努力压唇角。 童安鱼还发现,林淮叙最近换衬衫的概率有点高,各种材质和颜色的,她都撞见了。 他以前似乎没这么爱打扮,一条纯白t恤能洗洗晾晾穿一整年。 但不得不说,男人穿正装实在迷人,尤其想象到那衬衫包裹的是一副训练有素的美好胴体,简直恨不得扒光细看。 超级卷王童安鱼不服输,每天早起一小时化妆打扮。 姜瑶小姨送的战服派上了用场,至少一个月,她还没穿到重复的。 童安鱼偶尔加班,可能会到很晚,有时一抬眼,时间弹到零点。 她匆匆收拾东西,来到电梯间时,会发现隔壁petparty也亮着灯。 不得不说,这完全冲淡了她的孤独感,让零点仅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这天周三,十分清闲,童安鱼正靠在椅子上想明天穿哪件战袍,宋淮突然敲门,表情有些严肃。 她忙直起身问:“怎么了?” 宋淮说:“童组长,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还没说是什么事,明明今天天气这样好,但童安鱼的心还是难以抑制地沉了下去,就像有某种预感。 宋淮说:“宠物手机的甲方已经很久没有发邮件催进度改需求了,就好像这个项目突然之间停滞了,我不是受虐狂,但这真的不符合常理。” 童安鱼脸上的轻松缓缓消失,电脑桌上泾渭分明的午后光线也在消失。 她扭头往窗外看,发现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彻底遮住了这片天空。 天气预报,今日雷雨。 第46章 童安鱼尝试给甲方负责人发邮件沟通细则,但分明是工作日,对方却迟迟未回。 直到快要下班,那边才模棱两可的回复一些不落地的虚词,等她再要细究,对方却说有个会议要开。 其实他们有甲方的电话,只是涉及到项目的事情,大家都默契的使用邮件,因为便于留痕,责任清晰明了。 童安鱼看着宋淮,宋淮也看着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事态严重。 当天宋淮尝试给负责人打电话,对方依旧有很多说辞,比如今天太忙,比如还在另一个项目上,比如公司人事变动,他可能不再负责这个项目。 每听一句话,宋淮就更压抑一点,因为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打到最后,甲方居然还挺生气,告诉宋淮不要再浪费他的下班时间。 宋淮只好道歉,然后尴尬地挂断。 他将电话录音放给童安鱼听。 “童组长,怎么办?” “甲方有可能把我们换了吗?”童安鱼面色凝重。 “他们疯了?订金那么多都不要了?现在多少企业都开始降本增效,白花花的银子就让这部门打水漂?”宋淮气得要命。 他为这个项目倾注了很多心血,虽说前款已经拿到,核芯不会吃亏,但哪个设计者不想看到项目落地,成为自己简历中亮眼的一笔。 “各行各业黄了的项目比比皆是,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童安鱼说得镇定,但心里也很郁闷,她虽然可以做好这种准备,但谁不希望工作顺利呢? “关键我们没做错什么啊!而且我觉得咱们性价比挺高的,水平也够硬......”宋淮颓然抓了抓头发。 “你觉得是被人截胡了吗?”童安鱼问。 宋淮:“要真是被截胡了,对方报价得多低才能覆盖成本,这样低廉的价格,出来的会是什么好东西,能用在他们最重视的升级新品上?” 童安鱼:“所以我觉得我们得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才能对症下药。” “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说啊。”宋淮无奈。 童安鱼想了一会儿,说:“把甲方在这个项目上的人整理一下,名单给我。” 成人世界注定有很多灰色地带,这曾经是童安鱼最不愿涉足的东西。 她以为,只要将技术做到最精,就可以免于劳心伤神,左右逢迎,但事实证明,是她太天真了。 人就生活在人群里,无论是大小姐,还是小职员,都逃不开与人打交道。 项目出了变故,童安鱼也没心情更换战衣了,刚好孙晗告诉她,林淮叙要到国外出差去了,估计得半个月,等校友会晚宴再回来。 果然当晚,她就收到了林淮叙给她发的消息。 【出差半个月,记得发猫。】 童安鱼盯着这条消息,猜测他的用意到底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因为这真的很像是出差前的报备,她本没想过他会告知的。 【这次还要喝那么多酒吗?】 她问,担心他像上次那么艰难。 【不用,在为petparty出海选址,会轻松很多。】 童安鱼难免心荡。 虽然以前早有类似的传闻,但始终没得到过petparty官方证实。 后来montemar出了事,林淮叙又开了京市办公室,大家就以为他暂时不会出海了。 没想到林淮叙还是在暗中运作这件事,估计这次就是去见当地招商的政府官员。 但这应该是公司高层才知道的事情,他就这么告诉她了。 【祝顺利。】 【嗯,你也是。】 童安鱼放下手机,心说我可一点都不顺利。 宋淮把名单搞出来交给她了。 这些人都很好联系到,但想约出来见面却难如登天。 普通打工人不清楚内情,不知道深浅,更怕担责,所以一再推脱。 管点事儿的大多签了保密协议,不肯透露任何内部消息,只说公司一切太平,就是项目团队要换人,才耽搁了。 一连五天,全部折戟,童安鱼一想不行,越拖越麻烦。 所以她干脆和宋淮穿着常服,到甲方公司门口堵人。 宋淮望着玻璃窗外的大太阳,饮了口柠檬水,深吸气:“组长,一会儿人来了我去缠,你就看我能多不要脸。” 童安鱼:“......” 第64章 晚上九点,他们熟悉的甲方负责人总算结束加班。 那人刚打算办公楼,宋淮一个箭步冲出去,一把抓住负责人的胳膊:“牛哥!可算等到你了,我核芯的小宋啊,有点急事找你,这样,我做东,咱俩喝点细聊怎么样?” 负责人先是吓得一激灵,然后才怒目圆睁,不悦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宋淮早就料到负责人的态度,依旧赔笑:“这不是找不见您嘛,我就到这儿等您,咱们就聊一会儿,或者您想喝咖啡也成。” “大晚上的喝什么咖啡,我工作已经很累了,我得先回家了。”负责人说着就要走。 “哎哎哎牛哥,我们有车,送你回去,咱们在车上聊两句也成啊。”宋淮不放手。 甲方负责人左右为难,不好太无礼,又确实没办法如他们所愿。 “你们别为难我了,我真得回家了。” 童安鱼这时也走了过来,摘掉帽子,心平气和道:“牛总,我们也不拐外抹角了,可以给句准话吗,市场就这么大,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 面对宋淮负责人还能严防死守,但面对童安鱼,他实在没办法继续装傻。 一来这是对方公司的领导,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性,话都说得这么明了,他再玩语言游戏就没劲了。 “唉。”负责人叹了口气,抖开宋淮的手,对童安鱼道,“你们也不用再找我,我马上就不管这个项目了,公司派了新的负责人,我只能告诉你们,确实出了点问题,但还没有最后决定,你们要是真有本事,就搞定新负责人。” 童安鱼点点头,如今确认出了问题,负责人已经看在面子上仁至义尽了。 她平静道:“选新负责人,也是为跟我们终止合作做准备,毕竟没有交情,有些话好说。” 负责人沉默不语。 宋淮有点压不住脾气,双手掐着腰,呼哧喘粗气:“我实在不明白,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好吗?你们前期砸了那么多钱,到现在想换合作对象?” 负责人疲惫道:“我不会再说任何事。” 童安鱼:“那麻烦问一下,接手这个项目的新负责人是谁?” 负责人:“她叫蒋晓英,一年前刚跳槽到我们公司,担任项目经理。” 潮湿温热的风自旋转玻璃门外吹来,拂起童安鱼的衣领。 这个季节的风好像从来都没什么变化,带着草香,带着清露,和闯进t大宿舍楼的一模一样。 她仿佛看到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四个女孩穿着五颜六色的睡衣,一个扭腰送胯炫耀舞姿,两个充当气氛组呱呱鼓掌,还有一个弓着腰,噙着笑,专心致志的拍照。 拍照的女孩脸很白净,下巴尖,戴着很可爱的圆框眼镜。 她爱喝当时很火的绿瓶巴黎水,喜欢涂据说工作党才用的sk2。 那时她们亲密无间,经常一起去青花食堂吃饭。 她们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宋淮:“我查查linkedin,看这个蒋晓英有没有联系方——” “不用查了。”童安鱼淡淡道。 宋淮懵了:“啊?” 童安鱼垂着眼睛,望着光洁大理石地砖中自己的倒影。 “她是我大学室友。” 晓英啊晓英,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断了联系? 第47章 孙晗说让她不要再联系蒋晓英,现在她却是不得不联系了。 拿到蒋晓英的电话并不难,她毕竟还有那么多的校友。 添加好友时,她做好了蒋晓英不想见她的准备,没想到申请发出去没多久,那边就通过了。 还不等她想出个合适的,平静友好的方式寒暄,蒋晓英就主动说:“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什么。” 童安鱼静默无言。 蒋晓英又说:“我们见见吧。” 童安鱼本想问问孙晗和朱晏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又觉得如果是件无法转圜的事,可能会影响这次会面。 她的主要目的不是忆往昔,而是为了这个项目。 和蒋晓英的见面定在skp顶层一家主打女性主义的茶餐厅,里面提供西餐甜品,装修十分清新。 地方是蒋晓英定的,离童安鱼公司更近些。 她选了一张靠窗台的桌子,透窗俯瞰能看到整条建东路忙碌繁华的样子,只可惜着眼没什么绿色,并不算很好的风景。 既然是她先到,她就点了两杯咖啡,甜品和主食没点,她不确定蒋晓英是否在减肥,因为对方大学时十分在意身材管理。 蒋晓英按时到了。 远远望着,她和大学有点不同。 她变得更瘦了,脸颊上的肉已经完全收了回去,可爱谈不上,倒是非常精神干练。 大学时戴的眼镜现在没有了,她化着非常职业化的妆,头发裁到肩膀高度,两根锁骨格外突出。 她穿着价格不菲的碎花衬衫,及膝短裙,一双高跟凉鞋,小腿细得跟两根筷子似的。 “小鱼。”她先叫了一声,似是有些近乡情怯,在原地站了片刻,见童安鱼没什么情绪才走过去,坐下。 “好久不见。”童安鱼开口,将咖啡推给她。 “你没怎么变。”蒋晓英双手握住咖啡杯,像暖手似的在掌心拢了拢,才抿一口。 童安鱼心说久别重逢是否都是这一套说辞,没点新意。 蒋晓英酝酿片刻,说:“小鱼,这些年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童安鱼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抬手打住:“我做完手术后不怎么记得以前的事了,如果特别不好,要不你还是别刺激我想起来吧?” 蒋晓英剩下的话卡住了。 童安鱼做手术她是知道的,那时候她们还不算正式毕业,只是交了毕业论文,拍了毕业照,还有很多同学已经实习工作了。 毕业典礼时,童安鱼没来,说是手术还没恢复,毕业证和结业证还是孙晗给她邮到家的。 当时蒋晓英虽然仍住在宿舍,但孙晗和朱晏已经不跟她说话,她也逃避由自己一手酿成的恶果,能不面对她们就不面对她们,所以她并不知道童安鱼手术后恢复怎样。 大学毕业后她出国读了硕士,两年后回国进入海市的互联网大厂,有几年经验了,她决定跳槽到这家宠物手机公司担任项目经理。 其实她曾经尝试过给童安鱼的微信账号发消息,但都没有收到过回复,童安鱼的朋友圈也不再更新。 她并不知道童安鱼丢了手机,以为童安鱼只是不想再与她联系。 这次也是凑巧,跟核芯的合作项目落在了她头上,让她有契机跟童安鱼接触,也间接知道童安鱼早已更换了微信号。 童安鱼说:“晓英,我找你是为了项目,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贵司态度变得消极了。” 其实她知道这个问题很为难,涉及到某些保密协议,前负责人不肯说是不想担责,现在责任落到蒋晓英头上了,她这时叫蒋晓英出来,其实有点挟故图报的意思。 蒋晓英淡淡一笑:“对,这个项目确实出了问题,但公司高层还在纠结,所以不允许我们对外泄露。” 童安鱼不问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只问:“那你会泄露吗?” 蒋晓英松开咖啡杯,靠向身后松软的沙发背,十分坦然道:“会,是你就会。” 童安鱼暗暗松口气,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蒋晓英开口:“七月份,公司管理层得到一条口头消息,说我们的宠物手机如果使用核芯的芯片,将无法在petparty上进行营销推广。” 童安鱼瞬间睁大眼睛。 蒋晓英继续说:“你们实力很强,性价比也高,其实公司很愿意陪国产芯片一同成长,只是这消息来自一个管理层极其信赖的人。” “虽说独立公司不该被平台裹挟,除petparty外,还有的是平台可以宣传,但不得不说,petparty在宠物圈影响力非常大,营销转化度也最好,放弃了这个平台等同于还没开始就自断一臂,这是整个项目组无法接受的。” 童安鱼问:“消息是谁传的?” 蒋晓英:“我不知道具体的人,但肯定在petparty担任重要职位,再加上司氏与林淮叙的旧怨,总之我们公司管理层信了这是林淮叙的意思。” 童安鱼攥紧了手指,深呼吸,努力保持镇定:“只是传言,贵司这么不专业吗?” 蒋晓英苦笑:“只能是传言,你知道,这东西要是留痕很容易被告的,毕竟违反《反垄断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 “林淮叙不是这种人。”童安鱼笃定道。 他们的关系才刚缓和,她去了他的家,睡了他的床,还给了他luckykiss,深港那一夜历历在目,她不相信他的眼神是假的。 蒋晓英望着她,眼神有怜悯,还有不忍,总之十分复杂,若是在大学那时候,她一定立即出口反驳童安鱼荒谬的想法,但现在她们已经没有那么亲密了。 第65章 “小鱼,我冒着风险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早做准备,管理层吵得很焦灼,但就快有结果了。” 童安鱼不置可否,只说:“我以核芯研发组长的身份郑重邀请贵司,和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次,放心,我知道贵司同样备受困扰,我不会让贵司为难。” 蒋晓英静默了一会儿,叹气:“我会尽力促成,如果核芯能想办法弥补petparty带来的隐形损失,我们公司还是愿意继续合作的。” “好。”童安鱼不与她解释,印象里,蒋晓英对林淮叙就是颇有偏见的。 “等我消息。”蒋晓英站起身,还是工作日,她不能逗留太久,临走时她又说,“当年,我真的很抱歉。” 说完,蒋晓英匆匆离开了,似乎是怕自己失态。 童安鱼望着两人没喝完的咖啡,心头像是压了块冰山,又凉又闷。 她点了四五份甜品,大快朵颐,但吃完了,也没觉得心里多甜。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林淮叙不会做这种事的。 她刚想联系林淮叙问个清楚,大脑突然微痛,她捶着脑袋,尽力忍耐,但记忆中最后一层迷雾还是被拂开了。 她想起来了。 想起和蒋晓英为何决裂,与林淮叙如何分手。 她和林淮叙九月二十三日在一起,共谈了六个月的恋爱。 开始宿舍没人相信她把林淮叙追到了,直到某天林淮叙拎着两杯奶茶,靠墙,边看手机边等在十五号宿舍楼下,引得进出的女生频频侧目。 孙晗才拼命摇她的肩膀:“小鱼!你牛逼大了!真让你给追到了!” 朱晏连吼三句我靠,感慨道:“我终于相信什么叫有志者事竟成了,你这几个月的自习没白上。” 两人都为童安鱼开心,童安鱼也美得不知东南西北,唯有蒋晓英很安静,笑容只浮在表面。 只是当时的童安鱼并未发觉。 三月春招,那时林淮叙的卡牌游戏刚在steam上线,逐渐有火的趋势。 一旦这款游戏成功,林淮叙就将拥有第一笔启动资金,日后他无论想创业还是想深造,都宽裕的多。 童安鱼特别替他开心,不仅自己玩了,还推给认识的同学。 林淮叙那时明显轻松不少,不再紧绷着,玩命似的工作。 他跟童安鱼说:“再过一个月,我们去逛梵克雅宝。” “干嘛?”童安鱼不解其意。 林淮叙盯着她,不紧不慢的将最后一口烟吸了,然后才笑:“跟我谈恋爱,总不能真只有易拉罐铁环。” 童安鱼记性好,愣了一刻,很快就想起那晚图书馆外,第一次见冯俊达时他说的话。 ——“那你太倒霉了,要是三年前追到他,他说不定还能送你梵克雅宝,现在估计只能送易拉罐铁环了。” 原来林淮叙始终记得。 她心里很暖,但可不舍得林淮叙花几万块钱买那华而不实的东西。 “我又不喜欢梵克雅宝。” “那你喜欢什么?”林淮叙挑眉。 “下个月五路口小火车就要停了,你陪我坐最后一班,我们去看居庸关的花海。”童安鱼说。 这条铁轨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它从城市中心穿行而过,直蔓延到八达岭长城。 每次有列车经过,道路两旁就会撂下杆,响起叮铃铃的铃声,然后那个最繁华的路口两旁便站满了人,目送火车在面前缓缓驶过。 它过时了,但成了某种象征和旧日的怀念。 于是t大兴起坐最后一班列车的潮流。 刚好是春季,刚好百花盛开,居庸关漫山遍野都是花海,所以大家又叫它通往春天的列车。 “就这个?” “这个不浪漫吗?”童安鱼反问。 “哪天?”林淮叙问。 “四月十二号!” “知道了。” 这件事敲定后,童安鱼觉得人生前所未有的圆满。 她以很优秀的绩点毕业了,拿到了斯坦福全奖读博的offer,林淮叙说会考虑和她一起去美国,拿伴侣签。 有了这个签证,工作不受限制,而他的水平,想在国外找工并不是难事。 当然他最想做的还是创业,如果能加入一所初创公司,作为核心成员,那也不错。 她就像是中大奖了一样,被接二连三的好消息簇拥着,觉得未来充满光明。 直到那天。 蒋晓英她们都打算留学,所以不用找全职工作,而是投了大厂的实习。 孙晗作为计算机专业毕业生最好找工作,很快就拿到了报酬颇丰的offer。 蒋晓英的工程管理专业也还不赖,虽然工资低了点但t大的名头拿出去够用。 唯独朱晏的理论物理专业很尴尬,跟大厂完全不对口,只能找些不限专业的没有含金量的工作。 朱晏家在小县城,父母当初也没远见,认为考上t大就高枕无忧,所以给她选了这个专业,毕业才知愁人。 童安鱼不忍心看她垂头丧气,于是就推荐她去自己家公司工作。 凭朱晏的学习能力,就算专业不对口,也能很快上手。 三人这才知道童安鱼父亲是司湛,她是堂堂司氏集团的大小姐。 孙晗尖叫:“我只知道小鱼家有钱,没想到这么牛逼,我闺蜜是大富豪啊!” 朱晏抱着她蹭:“啊啊啊啊小鱼谢谢你!我肯定好好干不给你丢脸!” 蒋晓英愣了愣,重复道:“你......家是司氏?量子颗粒是你家子公司吗?” 童安鱼承认:“对啊。” 蒋晓英瞠目结舌,僵硬半晌,突然笑了,不是很开心的笑,而是略带嘲弄和恍然的,不知所措的笑。 她早在追林淮叙时就打听出他家如何破产,之所以从没提科林动游这四个字,是因为她觉得不重要。 只要破产,只要欠债,就已经被她权衡利弊后放弃了。 她本以为自己放弃的洒脱,明智,正确。 可后来她见童安鱼真的追上了林淮叙,而林淮叙俨然成为物理转计算机系的传奇人物,他不仅成绩刷的接近满分,就连自研的游戏也那么成功,上线steam不久就有爆的趋势。 肉眼可见林淮叙的未来会越来越光明,那点负债或许不算什么,他是不可估量的潜力股。 蒋晓英很难形容是什么心情,批判自己有眼无珠吗?还是哀怨这样一个人却被纯粹颜控的童安鱼稀里糊涂追到了? 其实她可以接受林淮叙跟人坠入爱河,找到真命天女,但就不能是她身边的人,不能让她日日看见。 她那时太小,还无法克制嫉妒和懊悔,更不知道为了私欲失去友谊是多么愚蠢和遗憾的事。 于是她对童安鱼说:“小鱼,林淮叙不是做了个卡牌游戏很火嘛,刚好你家量子颗粒也是做游戏的,要是能在《山海图》某个小副本中植入他那个卡牌玩法,不是帮他在行业立足了吗,还能让你爸妈看到他的才华,更容易接受他了。” 童安鱼对她毫无防备,还因她的提议而惊喜,激动地晃她的肩膀:“晓英,你说得对啊!” 蒋晓英被她晃得像根柳枝,努力保持着笑容,却觉得肌肉都被石膏封住了,又板又死。 “那你给他一个惊喜,等跟家里谈成再告诉他,最好赶在愚人节那天,戏剧效果更强。” 这个惊喜,像是被按下倒计时的定时炸|弹,彻底摧毁了童安鱼所有美好幻想。 她努力说服冬叔看看林淮叙的设计,虽然最终被采纳,还是少不了被父母痛骂一顿。 她确实是徇私,确实是恋爱上头干扰公司正常计划,她不理智,不成熟,不体谅量子颗粒游戏设计组...... 但那又怎么样,她只想林淮叙开心。 可她换来的,却是元晴歇斯底里的痛骂,冯俊达咬牙切齿的恐吓,以及林淮叙疏离冰冷的沉默。 她才知道,原来他们的仇人是她啊,他们决心要报复要干掉的是她家啊。 原来是她家公司害林淮叙断供,母子分离,节衣缩食,浪费三年...... 但她当年十八岁,甚至没有出过社会,她幼稚的以为生活像热血漫一样,少年赤诚,能荡平任何劫难。 她自己誊写了一份股权让渡书,她想只要她替林淮叙抹平债务,他们之间就不再有隔阂,他还是能陪她去加州,延续那个美好的畅想。 四月七号是星期六,她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下了雨,将校园里盛开的玉兰花打落一地。 她终于在男生宿舍门口堵到了他,当时天色很压抑,雨下的不停。 林淮叙看了她一眼,就想绕开走。 她怕晚一步就来不及了,干脆一脚踏进了雨里,抓住了他的手臂。 雨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淌,她很快成了落汤鸡,眼睛被水蛰得疼,她也不肯闭上。 她拿出那份股权转让合同,觉得自己像孤注一掷的白发魔女,为了跟少侠卓一航在一起,不计任何代价。 第66章 可能是疯了,可能会被所有人唾弃,但她愿意赌一次。 那样的热忱和奋不顾身,只属于十八岁。 “这是我在司氏的全部股份,成年后,就全部由我支配,林淮叙,只要你签字,它就是你的了,这些可以弥补你的那三年吗?” 林淮叙的雨伞掉落在地,他也暴露在大雨中了。 乌云和雨雾挡住了他的表情,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抬手,接过那份合同。 就在童安鱼松口气时,他就当着童安鱼的面,毫不留情的把合同撕碎了。 童安鱼怔忪,望着滚入下水道的纸片。 他突然扣住她的脖颈,将她按在粗粝的墙壁上,开始亲她。 他亲得很用力,微凉的唇滑到她锁骨和脖颈间,吐出的热气烫着她的皮肤,她明显动情,情不自禁环住他的腰,以为爱可抵万难,他愿意放下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与她和好如初。 他的手掌探入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后颈,背像一张拉满的弓,肌肉绷得很紧,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深幽沉郁。 她头昏脑涨,刚想回应给他满腔爱意,他却突然咬了下来,齿痕很深地刻进亲吻过无数次的地方,手掌截断她所有退路。 她痛得发抖,奋力挣扎,用婆娑的垂泪的眼睛望着他。 她想自己当时的眼神一定很哀伤,因为林淮叙很快放开了她,雨滴砸在他的眼皮,他沉着脸,用指腹狠狠擦过新鲜的齿痕,像是要确认一个深久的烙印。 童安鱼淌着眼泪,双手慌乱摩挲他的眼睛,鼻梁,侧脸,下巴,茫然地问:“你为什么让我疼呢?” “你不打算喜欢我了吗?” “你要放弃我吗?” “林淮叙,你可不可以说句话?” “求你了林淮叙,我不懂,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她祈求了很久,林淮叙拂开她的手,终于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们才认识两年不到,放弃你是最容易的事吧。” ...... 童安鱼终于明白,郁明哥为什么警告她,放弃过你一次的人,还会放弃你第二次。 孙萦祈成立芯片公司,petparty要和孙萦祈达成合作。 这是她被放弃的第二次。 第48章 童安鱼回到家,寻到地下室,在保姆阿姨的帮助下,找到了她大学时的杂物。 她把那大箱子搬回了自己屋,努力翻找,终于在一个安悦枇杷润喉糖的小糖罐里,找到了一张没核销的过期车票。 那时的车票还是粉白色,薄薄一张纸,上面印着五路口到八达岭,下午一点发车,全程十二块钱。 距离那个雨夜已经过去五天。 林淮叙没再回学校宿舍,也没去学校上课,他不知用什么方法请了假,总之童安鱼再也找不到他了。 那天中午,她用自己的身份证取了车票,便一直等在站台。 他们的票还是一起买的,林淮叙用信用卡付的款,现在只能取出来一张,因为她没有林淮叙的身份证。 那天天气很好,京市居然没有刮风。 四月份的温度很舒服,穿一件薄长袖,就不会觉得冷。 五路口的站台很简陋,取了票,让人看一眼,打开铁栅栏就能进去。 那天有很多人,周边居民,还有t大学生,大家都想乘上这班通往春天的列车,留下最后的记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也从头顶上方微微朝西偏斜。 她以为可以拖延很久,但一点钟很快就到了。 蓝皮火车停稳,车门打开,人群兴奋的,乌泱泱的上了车。 有父母带着小孩,有闺蜜结伴,还有情侣同行,总之每个人都是快乐的,兴奋的,充满期待的。 八达岭并不稀奇,居庸关的山桃花年年都有,可驶过十八岁的列车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最后一个人上了车,童安鱼还站在站台,上了年纪的乘务员拍她的肩膀:“你哪辆车的?” 童安鱼攥着车票,慢慢收进掌心:“下一辆。” “下一辆要晚上五点了。” 童安鱼颤着睫毛:“嗯。” 乘务员没再说话,因为他看这小姑娘哭了。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伤心,有人哭泣,有人遗憾,有人失去,旁人就算觉得再可怜,也无能为力。 乘务员默默离开了,童安鱼一个人等在这里。 列车从面前缓缓驶过,消失在道路尽头时,她其实没有特别悲伤。 或许是早就有了准备,林淮叙不会再来。 只是心里独独存了那么一点希冀,希望或许会有什么不同,林淮叙或许会记得梵克雅宝戒指兑换的这天。 平时总觉得时间过太慢,比如太慢下课,太慢放假,现在却觉得,原来太阳从高空到落山,不过短短一瞬间。 五点的列车也开到了,这班车上的人很少,因为这时看花不够美,到达八达岭也关门了。 可就连这辆被嫌弃的班次也从她面前开走了。 乘务员没有走近,也没有走远,就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再下一班,是晚上十一点,今天一过,站台就彻底关停。 十一点上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童安鱼将车票揣起来,不再奢望看到那片花海。 但她也还不想回去。 脑袋变成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也很虚无,她就漫无目的地站着,没想好接下来会怎么样。 和林淮叙分手后,从大学毕业后,人生会有什么不同吗? 此刻的林淮叙,又在做什么呢? 天终于暗了下来,站台的灯光亮了,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本就是利用率不高的小站,此时就剩她一个人还在等。 没了太阳还是有些冷的,但童安鱼也懒得搓搓胳膊动动腿,她能感到身体因冷而起鸡皮疙瘩,这让她有种踏实的存在感。 她一边告诉自己只是失败了一段感情,没什么的,一边又总是想起这一年半的经历。 她劝说自己初恋总会失败,但想起再也见不到林淮叙又觉得痛彻心扉。 说句很矫情,但又很符合她当时心理的话,她觉得身体某些部分死去了。 她再也不会独身一人飞往加州,奔赴农场,只为找一瓶冰酒作为给人的礼物。 她的力气都用尽了。 晚上八点,她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司煦头一次语气这么差:“回家。” “......我晚点再回。”童安鱼垂着眼,嗓子干,很敷衍。 司煦很郑重的跟她说:“童安鱼,就在此刻,司氏全体工程师研究员全部在岗待命。总公司系统出现重大心血漏洞,牵涉百家企业和千亿资产安全。一旦漏洞在修复前泄露到外网,遭到全球黑客攻击,司氏就完了。所以你还在为情所困,伤春悲秋吗?” 童安鱼就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心跳快得厉害。 近些年,企业都会建立自己的安全应急响应中心,对外收取相关漏洞及情报,为白帽黑客提供超高额奖励资金,上不封顶。 因为网络安全对企业来说至关重要,关乎存亡。 司氏遭逢危机的时刻,她居然自怨自艾的守在站台,等一个根本不会来的人。 她甚至还拿出自己在司氏的全部股份,想要挽回一段感情。 她太自私,毫无责任,毫无担当,她将压力和重担都给了家人,司氏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毫不知情...... 童安鱼瞬间清醒了,大病初愈一般出了一层冷汗,冷汗被夜风一吹,又干粘在身上。 她颤抖着说:“我马上回家。” 挂断电话,童安鱼转身就往家里跑,却不想双腿站了太久,已经麻木,她刚想动,居然噗通摔倒在地,将掌心和手肘都磕出了血。 她咬牙愤恨的一锤地,抹掉眼泪,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站台。 好在是司氏应急管理中心收到的情报,在众多研究员的努力下,司氏顺利度过危机,一切都安然无恙。 童安鱼决定将神经的手术做了,她痛恨无法识别他人情绪的无力和恐慌。 手术很成功,但她忘了一些事情,比如忘记了这张车票,忘记了等待的八个小时。 从那以后,她再没去过八达岭,也没有看过居庸关的花海。 童安鱼盯着泛旧的车票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它撕成几瓣,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拉了视频会议,将蒋晓英告诉她的现状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我们不能寄希望于甲方的怜悯和犹豫,所有人辛苦一点,这几天重新出一套方案,想办法在当前低功耗的基础上,不仅增加甲方需求的智能家居联动,还增加高端连锁宠物医院建档联网,实时云服务。这项合作,由司氏出面去谈。” 宋淮内心澎湃:“对啊,司氏的资源肯定是别的芯片公司比不了的,这样我们就有绝对优势了,甲方很可能放弃在petparty上的宣传,选择我们!” 第67章 童安鱼稳定心绪:“中国不止petparty一个宠物聚集地,petparty也并不是没有竞争对手,核芯以往只是不爱串联资源,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资源。” 姜瑶小姨经营着影视公司,合作方中有不少营销公司老板,这些公司旗下矩阵分布在各个领域。 当前国内的头部宠物博主,她都可以通过这条渠道搭上线,这些博主在各大短视频平台都有私人账号,同样可以达到宣传目的。 只要甲方肯把违约金砸在营销上,她不介意牵线做这个中间商。 林淮叙已经在国外考察十日,频繁的倒时差让他生物钟变得混乱,已经分不清具体日期。 好在一切进展的不错,他们考察的几个国家政府都对petparty相当欢迎,愿意给予一定的政策优惠。 petparty高层还在商讨要选择哪里。 林淮叙按着太阳穴,点进微信看了一眼。 他已经两天没收到猫片了。 或许她两天忙忘了,或许没有回家,他不愿逼她,虽然每日收她的消息已经成了个期待。 “林总,ceo那边的电话。”秘书敲门进来提醒。 “接过来。”林淮叙说。 很快,ceo的脸出现在办公桌前方的屏幕上,一副‘我等你定夺’的样子。 “我得到的可靠消息,有波人自认为拿到了你的把柄,打算投诚给司氏,干扰petparty上市,你想怎么办?” 林淮叙掀起眼皮,不咸不淡问:“哪波人?” ceo耸肩:“看看,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吧。是接手你共享生意的那波,吃了大亏,想报复你。” 林淮叙听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反而双手交叠搭在膝盖,很懒散的模样:“做生意哪有不得罪人的,放心,他们成不了事。” ceo挑眉问:“交给司氏也没问题吗?他们成不了,司氏未见得。当年科林动游如何失去先机,还不是司氏在出版署有熟人,人家的游戏版号一个月下来,你家的三个月都批不下来。” 林淮叙:“我们的上市材料没问题。” ceo:“有质疑就很麻烦,要是司氏带头质疑,证监会必然增加审核时间,资本市场也会恐慌,咱们还要砸大笔的钱给投行,律所,会计师事务所,就算最后成功上市,损失也很大。” 林淮叙沉默一会儿,重新坐直身子,目光投向两天前的猫片:“司氏不会。” ceo:“你怎么知道,你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威胁。” “我肯定她不会。”林淮叙说。 - 应对策略定下第三日,童安鱼接到了蒋晓英的消息。 蒋晓英:“管理层愿意八月十六号在科尚大厦见你们一面,好好准备。” 童安鱼姑且松口气,愿意见面就还是有的谈:“我知道了谢谢。” 她说谢谢只是习惯,并没有多郑重,但蒋晓英却呼吸变快,有些不自然。 她惨然道:“不用谢谢,我该做的。” 童安鱼很不是滋味,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但她们再也无法亲密无间的做朋友了。 “小鱼,我——”蒋晓英还想说什么。 “我有电话进来了,抱歉。”童安鱼匆匆打断她,接起了另一通来电。 “郁明哥。” 季郁明问:“你在和别人通话?” 童安鱼避重就轻:“已经结束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点小事。”季郁明随意闲聊似的,“其实你爸和你哥对林淮叙并不是没有防备,他这些年为了敛财手段激进,行事过火,不是没留下过把柄。” “怎么突然提到林......淮叙?”童安鱼越说声音越虚,其实她猜到了,核芯遇到的问题她爸一定是知道了。 “petparty正值上市的关键期,想要他上市失败,输掉与天擎量化的对赌其实不难,他们之所以没告诉过你,是不想你担心。”季郁明语气依旧温和,“小鱼,关键在你怎么想,你是想林淮叙一举败掉全部身家,从此再没有能威胁你的实力,还是——” “不要!”童安鱼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反对,呼吸很急,情绪明显激动,“不要,我不要!” 季郁明轻叹气,才继续说:“......还是想他平安通过审核,发行上市,彻底在资本市场站稳脚跟,成为悬在司氏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童安鱼紧紧抓着膝盖,小臂都在颤,咬着牙说:“郁明哥,我想他好好的,他没做错什么。” 哪怕是针对我,站在他的立场也不算错。 他有合作伙伴需要兼顾,他肩负着上万员工的生计,他选择利益最大化无可厚非,放弃童安鱼更无可厚非。 从古至今人们都爱宣扬爱情的至死不渝,正因它脆弱而稀缺。 “嗯。” 季郁明似乎早就清楚她是什么反应。 童安鱼紧闭着眼,眼泪偷偷地往下坠,她稳了稳心神,发誓一样:“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幼稚,商业竞争哪有什么对错,但我不会让那把剑落在司氏头顶的,我不需要未雨绸缪的保护,我自己也是战士。” 她对她参与研发的eda工具有信心,它的物理规则准确性和工艺适配性好于当前市场上美国的两款eda工具,能够极大概率提升良率,避免数千万美金的流片报废。 等这块芯片研发的“基石”推广至全球,核芯科技也将彻底站稳脚跟,无人撼动。 季郁明轻笑:“司叔和小煦让我来试探也是多余了,放心,你不愿意,那他就会好好的。” “谢谢,郁明哥。”童安鱼卸力般颓坐在床上,再一看膝盖,已经被抓出好几道红印。 她知道季郁明不会把她的原话转述过去,因为那不好接受,所以季郁明得自己酝酿说辞,帮她安抚住爸爸和哥哥。 “小鱼,我只有一句,保持善良,珍惜自己。” 童安鱼轻轻拿起那枚袖扣,放进送还的盒子里:“我知道。” 第49章 接连四天没有收到童安鱼发来的消息,林淮叙终于察觉了不对。 他甚至第一次在当地政府官员面前分神,忽略对方的话。 好在反应快,悄无声息化解了尴尬。 面谈过后,他主动给童安鱼发去消息—— 【猫怎么样了。】 童安鱼不知他是以什么心态来和自己聊天的,将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吗? 工作上可以毫不留情地针对核芯,生活上又能保持暧昧和温情。 无论林淮叙是否有这么心态强大,她可受不了这种煎熬。 于是她回。 【t大校友会的捐款晚宴你去吗?】 答非所问。 林淮叙蹙眉。 【嗯去。】 【那十五号见,刚好我把东西还给你。】 什么假装情侣的约定,都算了吧,她实在奉陪不起。 【什么东西?】 【袖扣。】 聊天框安静了很长时间,林淮叙捏了捏眉心,迈步来到酒店落地窗前。 夜景很美,只对高高观赏的人来说,马路上的拥挤和刺耳鸣笛折磨着每个通勤的人。 此刻林淮叙也像被从楼顶拽到了拥挤中央,被聒噪刺激着神经。 【我怎么得罪童小姐了。】他问。 不承认?装傻?还是在他心里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 【那天见面说吧。】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感知障碍的大学生了,她会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的反应,看他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再爱一次不过是她不切实际的肖想。 距离十五日只剩两天,机票已经订了,林淮叙却恨不得改签到今晚。 可惜这座知名旅游城市的机票已经全部售罄,他不得不被困在这里。 “组长,十五号晚上我跟你去吧,我给你壮胆撑腰。”宋淮说。 “我又不是去打仗......”童安鱼无语。 宋淮一拍大腿:“骂战也需要帮手啊!你放心,就凭我贴吧十年的履历,保证让林淮叙在你面前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我有什么底气骂战啊,本来当年也是《山海图》借鉴了《欧神殿》的玩法......”童安鱼郁闷托腮。 宋淮晃着她的肩膀:“组长,你的道德底线也太高了,做生意哪有你这么善良的,只要不违反法律,那就是正常竞争,胜者为王。” “虽然这么说......” “你看各行各业砸钱补贴抢市场的,给对手买黑热搜的,暗搓搓搞垄断和不合法竞业协议的......也就咱们公司靠技术壁垒赚钱,不然这么老实早晚要被吃干抹净。”宋淮道。 童安鱼对那些阴招满脸的不赞同:“也不是没有正直的企业家不靠打压对手成功。” 宋淮:“那都是什么时代了,以前蛋糕够大罢了,现在都不够分。” 童安鱼无心争辩:“你想去就去吧,但别骂战也别惹事,我跟他挑明就够了。” 十五日那晚,童安鱼挑了件低调的黑礼裙,还涂了很红的口红,眼线细细描了两遍,眼影也打的暗色,眉毛不再化成弯的,而是更加凌厉的平眉,头发从柔软微卷的披肩改成精致优雅的盘发。 第68章 再看向镜子里的人,气场就沉下来,没那么天真了。 童安鱼会想起那些所谓女主黑化的桥段,觉得自己现在的气质还挺符合。 晚上七点,她准时到了学校附近的紫花园。 打算捐的款项已经定好了,一会儿就是走个流程,接受一下校领导的慰问和感谢。 宋淮主要起到一个吃的作用。 今晚紫花园全部被包下来了,一共三层,一层是沙龙区,有钢琴和小提琴演奏,便于各位校友轻松友好的闲聊。 二层是就餐区,菜品由紫花园内大厨提供,其实不太好吃,学校食堂水平,但大家来又不是为了吃。 三层就酒吧区,适合晚一点,大家聊得尽兴,来几杯鸡尾酒,在昏暗的环境中随着音乐摇摆。 紫花园后方是个小花园,这个季节正是郁郁葱葱的时候,花园里也有服务生提供咖啡和饮品,嫌室内人多或闷也可以到外面透透气。 童安鱼是在和校长聊天时发现林淮叙的。 林淮叙从外面进来,可谓风尘仆仆。 身上那件西装略带褶皱,也不是礼服样式,显然从机场过来根本来不及换。 好在他这张脸像自带诱捕光似的,轻易将众人的目光吸了过去,没人注意他穿的是礼服还是普通西装。 童安鱼余光一瞥,很快又收回来,继续跟校长寒暄。 林淮叙走到哪儿都受欢迎,认识他的人比宋淮吃的龙虾都多。 童安鱼不打算往旁边凑合,见校长也有去和别人聊天的意思,童安鱼巧妙结束对话,拿了杯百香果汁,去花园吹凉风。 随便聊,等别人聊完了,她再去送东西。 林淮叙虽然被缠着,但偶尔也会用余光确定一下童安鱼的方位。 他看见童安鱼身边领了个男伴,看着眼熟,好像是核芯科技的员工。 那员工吃得倒很尽兴,半点没有向上结交的意思。 只是偶尔遇到很好吃的,他会拿一份给童安鱼尝,童安鱼都会勉为其难地吃进去,把口红都吃得淡了点。 她这妆,倒是很职场女性。 只可惜眼睛长得太灵动清澈,依旧有点掩饰不住的天真。 “林总,看什么呢?” 林淮叙淡定收回目光:“花园修的不错。” “嗯,紫花是老饭店了,以前是国营的,后来被咱们校友收购,重新装修了一下,现在成校职工聚餐的据点了,哎,你大学没来这儿吃过?” “没机会。” “啊......那以后可以多聚聚,这次看你捐了不少啊。” 林淮叙笑:“回馈母校,应该的。” “是是。” 林淮叙拍了拍他的臂:“先忙,我去见个朋友。” “好的好的,回聊。” 林淮叙放下杯子,直奔童安鱼而去,眼神毫无躲闪,目标极其明确。 童安鱼深吸气,见花园尚有服务生不方便,她便主动走向隐蔽幽静的小阳台。 宋淮慌忙擦掉嘴边的油花,如临大敌:“来了来了,组长,我做好准备了!” 童安鱼推开他:“你别准备,一会儿离我远点,林先生手段强硬,别殃及池鱼。” “合适吗组长?” “合适,让我来。” 童安鱼昂首挺胸,颇有诸葛亮西城弹琴的架势。 林淮叙果然将她堵在了阳台,先是瞥了担忧的宋淮一眼,才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姿态闲适:“见面都不打招呼了,看来事情不小。” 他冷静的分析着,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事。 童安鱼企图在他脸上寻找出一丝慌乱和逃避,然而并没有,或许林淮叙的城府就不是她能看穿的。 “袖扣还给你吧。”她也冷静。 成年人哭天呛地就没意思了。 林淮叙没接,深深望她:“为什么?” “因为我装不下去了。”童安鱼迎着他的目光。 她无法一边接受他虚假的照拂,一边忽视他暗中的针对。 林淮叙扶着栏杆的手紧攥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松开了。 “只是伪装也那么难接受吗?” “因为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酒醉影响你的名誉是我的错,你记恨量子颗粒也可以算在我身上,但你要明明白白告诉我!”童安鱼越说情绪越激动,眼神不受控的颤抖着。 林淮叙依旧很克制,他踏向前一步:“我做什么了?” “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我要是皱下眉头——” “好。” 距离足够近了,林淮叙不由分说擒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淡淡香槟气息的吻将童安鱼逼到墙角,久违的纠缠让她惊愕,战栗,羞愤。 林淮叙轻颤的睫毛拂过她的脸颊,他亲得很凶,索取意味很浓,就像被她那句话激的失控了。 他在那么冷静的面孔下失控了。 “小鱼,其实我——” 小花园里,只有宋淮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瞠目结舌,喃喃喊道:“组长,你——” 童安鱼瞬间惊醒,她强硬扭脸躲开林淮叙的唇,将他温热坚硬的胸膛推开,忿忿道:“林先生是想和我偷情吗!” 林淮叙的呼吸刹那停住了,他褐灰色的瞳孔仿佛蒙上一层模糊的暗色,仿佛深夜的云,积水的路,连目光都带着潮湿的味道。 这又是童安鱼不懂的表情了。 时至今日,明明已经不再感知迟钝,可她还是看不懂林淮叙。 他的喜怒哀乐都藏得很深,就好像吃过很多情绪外露的亏,然后不肯让任何人看了。 过了好久,林淮叙才重新有了动作,他本能去摸烟,才意识到今日活动,他兜里什么都没有。 重新将手搭在栏杆上,他笑了一下:“就当是偷情吧,可以吗?” 不知为什么,童安鱼觉得他语气有点伤感,或许是错觉,他又有什么可伤感的。 还不等童安鱼回答,宋淮已经冲了过来,他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于是指着林淮叙磕绊道:“你你你还有没有点道德,针对我们核芯就算了,亲我们组长算怎么回事!你令人发指!” “我没事,宋淮。”童安鱼用手背贴了贴湿润的唇,呼着花园的氧气。 没想到再次接吻是和同一个人以这种方式。 “我怎么针对核芯了。”林淮叙蹙眉问。 “他还不承认。”宋淮对童安鱼说,转而瞪向林淮叙,“你还不承认!” “说来听听,都面对面了,是我做的我就承认。”林淮叙完全不在意宋淮的情绪,他只需要关键信息。 童安鱼放下手背,不解地看着他。 林淮叙这义正辞严的模样,就好像真跟他无关似的。 可甲方不会无缘无故找茬,孙萦祈和petparty的合作也是她亲耳听到的。 宋淮理直气壮:“你是不是暗示我们甲方,要是使用我们家芯片,就进petparty黑名单!” “我没有。”林淮叙毫不犹豫的否认。 宋淮:“不可能,就你跟我们组长有仇,要不是你暗示的,别人没事闲的找我们麻烦?” 林淮叙望向童安鱼:“你是因为这个生我气?多久了?不给我发猫开始吗?” 童安鱼被他一连串问题搞的发懵。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啊? 林淮叙认真说:“我没暗示过,如果有证据,可以告我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如果没有,你不该冤枉我。” 宋淮冷笑:“你当然知道《反不正当竞争法》了,所以怎么会留下确定证据!” 童安鱼把宋淮拉到身后,重新站在前头,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是冤枉的,明天敢陪我去趟科尚大厦吗?” 林淮叙与童安鱼对视,直截了当给秘书拨了个电话,没有片刻犹豫。 “明天所有行程取消,我有急事。” 第50章 今天晚宴和哪几个人握了手,聊了天,校长怎样讲话,童安鱼统统不记得。 她只记得林淮叙最后很有涵养的跟她说:“明天见。” 那涵养或许也是装出来的,毕竟他能在神色如常的状态下失控,与她接吻。 童安鱼抿了抿唇。 她能感觉到那不是正常的吻,跟情|欲更是完全无关,林淮叙仿佛是孤注一掷的,要打破什么,抓住什么。 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做到了。 童安鱼险些撞在公寓的玻璃门上。 她赶紧收神,挪开脚步,走了进去。 晚上蒋晓英再次发来信息,千叮咛万嘱咐。 【只这一次机会,千万做好准备。】 【知道了。】 不管明天如何腥风血雨,她都要做好分内的事。 童安鱼重新检查了为甲方量身定制的新设计,又将几种petparty的替代方案准备好。 确认项目组所有人电脑里都有了备份,她才安心躺下。 但心里揣着事,躺下也睡不安稳,她梦见林淮叙和孙萦祈在签约现场笑着握手,林淮叙说支持国产芯片发展,孙萦祈说希望与petparty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第69章 然后,核芯科技就被挤出去了。 她站在角落赌气说:“不就是一小块市场吗,我不要了。” 再然后,黑暗中无数声音批评她—— “作为核芯未来当家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呢?” “果然女儿不行,把那么有潜力的公司越带越差劲。” “本来就是量子颗粒先得罪人家,服个软认个错又怎么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林淮叙都能陪人家五瓶威士忌,你凭什么不能?” “要是再这么傲气,还是回家做小公主吧。” 被这么多人批评,童安鱼委屈的要命,她怒喊:“我研发了新的eda工具!我当过因特尔首席工程师!我在爱思唯尔和ieee发过五篇文章!” “这算什么?和普通人比吗?” “比学历比成绩?呵,难道你还是学生吗?” “大家说你学生思维,说你幼稚,你扯这些干嘛?” “这么优秀还丢了合作,只会给名校丢脸吧。” 童安鱼蹲在地上,气哭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抬眼,发现有只手伸了过来。 她沿着这只手向上看,看到了林淮叙的脸。 林淮叙说:“童安鱼,挽着我。” 她没有伸手,红着眼睛问:“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林淮叙只是深浓地望着她,目光像寂静的湖:“你自己想。” 童安鱼惊醒了。 再一看表,是上午六点。 她捂着脑袋重新摊在床上,心道男女之间哪是亲密关系,分明是博弈关系。 买定离手,落子无悔,博的就是人生,比赌还要恐怖。 谈判时间在上午十点,童安鱼八点开始化妆,九点准时出门。 林淮叙到的比她还精准,就想把时钟刻在血肉里了一样。 童安鱼看到他,昨晚那个问题又浮现在脑中,她最后警告道:“你现在不想去也可以。” 林淮叙笑得漫不经心:“我都不怕,你担心什么?” 核芯项目组的四人,外加林淮叙,一共五人来到科尚大厦。 这里已经是五环开外,地价相对便宜,一整栋楼都是甲方的。 进门时没人拦,大概蒋晓英提前打了招呼。 根据蒋晓英给的地址,他们乘电梯上了四层,前台拦住他们打电话,蒋晓英很快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出门看到林淮叙,她便是一惊,随后惭愧地偏过头:“跟我来。” 谈判在一个大会议室里进行,蒋晓英手底下的人已经等在里面,她又拨给两位有决定权的管理层。 “凯文,舍莉,核芯的负责人到了,你们有空就过来一下吧。” 打完电话,蒋晓英心中已经明了。 今天不是谈判,而是对峙。 来的可不止核芯负责人,还有petparty创始人。 看来无论外界怎样传言,童安鱼和林淮叙的关系依旧不同寻常,不然今天林淮叙也不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你们坐。” 林淮叙似乎没有认出蒋晓英是谁,他没什么架子的拉开最靠边的椅子,气定神闲地坐了上去。 没一会儿,凯文和舍莉到了。 一进门便自带音效:“劳烦核芯亲自来人跑一趟,这位就是童——” 看在司氏的面子上,凯文刚想跟童安鱼握手打招呼,突然瞥到一旁面色冷肃的林淮叙。 凯文断电一样卡在原地,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舍莉同样瞠目结舌,碍于身份,才不好表情太夸张。 童安鱼挪开椅子走过去,主动握住了凯文的手,不卑不亢说:“既然贵司对核芯与petparty的关系有疑虑,今天我就将林总请来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当面探讨,省的出现误会。” 凯文被童安鱼牵回神志,强笑一下,猛地看向蒋晓英,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蒋晓英无奈地怂怂肩:“我也是刚知道。” 舍莉已经完全明白了状况,她的目光在童安鱼与林淮叙间逡巡,随后笑着坐下:“既然林总亲自到场,看来这当中确实有误会。” 童安鱼侧目睇着林淮叙,像自言自语,又像与舍莉说话:“我很想搞清误会到底出现在哪个环节。” 舍莉歪头拍一个员工的肩:“去叫李总立刻过来,无论什么事都先放下。” 员工点头,赶紧走了。 大约十五分钟,那位李总到了,开始不解其意,但进屋看到童安鱼以及林淮叙,他同样脚步一顿,懵了。 舍莉问:“李总,核芯被petparty拉入黑名单这事确凿吗?” 林淮叙靠着椅子,双手交叠搭在腿上,姿势不慵懒,反倒很有气场。 李总盯着他,喃道:“确凿啊,就是petparty内部人士透露给我的,提醒我做好风险把控。” 林淮叙笑了:“哦?哪个内部人士,我认识吗?” 李总噤声。 他不确信林淮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认为这件事就是林淮叙暗中授意的,难不成今天林淮叙要当众反水陷他和他的爆料人于不义? 舍莉见他不说话,脸当即沉了下来:“李总,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明年最重要的新品,无论透露给你的人是谁,你都不该替他遮掩,既然现在林总在这儿,那也好问个明白。” 李总当然明白孰轻孰重,人再仗义也不能影响自己的饭碗。 “要不我给她去个电话,再问一下?” 舍莉:“公放,留痕。” 李总点头,开始打电话。 第一遍没打通,他又拨了一遍。 这次接通了,对面环境隐隐有回声,似是在安全通道里。 “李赫?” 李总:“诶老同学,忙呢?” “当然忙,下个月就中秋国庆了,品牌合作都比较急,我成天开会呢。” 李赫:“是这样,上次你提醒我要小心跟核芯的合作风险,我再确认一遍,这事儿准吗?因为现在想找替代核芯的公司也挺难的。” “当然准了,你也不想想,我们创始人跟核芯母公司是什么过节。” 李赫撩起眼皮扫一眼林淮叙,就见林淮叙微眯着眼,似乎在辨认说话的人是谁。 “是,我知道当年量子颗粒与科林动游的交集,所以这件事是林淮叙授意的?” 对面笑了:“老李,这话我哪能肯定的跟你说啊,我们林总一直在风口浪尖上,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告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李赫:“所以林总没有亲口说过?” “暗示你懂吗?有些事还用领导亲口说?都做了这么多年高管了,老李你更应该懂吧。” 李赫:“是是是......我就想万一是个误会。” “你就放心吧,不可能误会,趁早换乙方啊,不然损失更大了,跟你是同学我才冒险提醒你的。” 李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淮叙招手,李赫赶忙将手机递了过去。 对面还在问:“老李,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回去开回了啊,底下员工都等着呢......” “我什么时候暗示你针对核芯了?”林淮叙突然开口,声音像掺了冰碴,带着不可估量的沉怒,“品牌bd主管许菡。” 对面霎时收声。 林淮叙将手机放在桌上,掷出响亮的一声:“说话,哑巴了?” 许菡脑袋嗡的一响,僵立在昏暗的安全通道。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电话里听到林淮叙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难道老李不信任她,直接联系了林淮叙? 不对,老李跟林淮叙要真有交情,一早就确认了,何必等到现在? 许菡百思不得其解,可现在由不得她搞清楚缘由。 她冷汗涔涔,说话磕磕绊绊:“林林总,我我以为......” 林淮叙:“我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暗示你将核芯拉入黑名单,传一份证据来,否则核芯提告我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时麻烦。” 许菡不说话了。 她哪有证据。 林淮叙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你不说petparty就要提告你商业诋毁了。” 许菡声音里带了哭腔,依旧说不出话。 事到如今,众人都看明白,这件事就是许菡暗中搞鬼,林淮叙完全不知情。 凯文和舍莉气不打一处来,望着天花板长叹气。 这一遭公司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结果只是一场误会。 李赫尴尬惭愧,正因老同学的身份,他才对许菡无条件信任,结果误了大事。 童安鱼偷偷瞥向林淮叙,见他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却越看越难过。 她义愤填膺的指责他,居高临下的批判他,没想到都是误会。 他没有再次放弃她,也没有想要针对核芯,他辛辛苦苦出差,就莫名其妙被她讨厌了。 可这个许菡又为什么要针对她呢? 林淮叙见许菡不说话,干脆替她说:“冯俊达是你男朋友,他授意你这么做的。” 第70章 “林总!”许菡惊叫,没想到林淮叙连这种隐私都知道。 “收拾东西,和你男朋友,一起滚出petparty。” 众人听得倒抽冷气,谁也没想到一贯修养到位,沉稳得体的林淮叙会说出如此严厉的话。 落座到现在,林淮叙是真的生气了。 “林总,我以为他说的就是你的意思!你们不是发小吗?我真错了,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林淮叙不再听任何狡辩,直接挂断电话。 他转而用自己手机拨给hr主管,只两条命令:“许菡开除,冯俊达不再占公司分红,同时启动法律追责。” 干净利落,处理果决,毫不留情。 就在众人还没从低气压中缓过劲儿来,林淮叙垂着眼,一边将通话录音传给法务总监,一边郑重其事说:“再给你们吃颗定心丸,我很喜欢童小姐,所以核芯的产品petparty将无条件支持。” 第51章 从科尚大厦出来,被临近正午的日光一照,凉热明暗的交叠让童安鱼有些恍惚。 她甚至暗暗抓了下大腿,来确认今日是否真实。 她从未期盼过,会听到这样一段话,这样甚至于有些明目张胆的偏爱。 林淮叙的感情是克制的,内敛的,藏匿的,让人捉摸不透和分辨不清的。 她始终无法确定这个人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 以前是不懂,所以无知无畏,现在神经的问题解决了,却又好像更迷惘了。 他方才坦然的说,喜欢。 就连坐在她身边的宋淮都不敢置信地双目圆瞪,活像挂画里的火眼金睛兽。 “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代。”林淮叙突然说。 他立在阳光下,却穿一身黑色正装,或许是巧合,他今日衬衫也是墨绿色,近乎于黑。 于是他仿佛没受到任何照拂,成了楼与楼之间,孤立的,沉默的石碑。 他瞳孔的颜色其实是褐灰的,比寻常人要浅,可惜此刻大概有过于晴朗的反衬,他的目光变得浓黑,藏蓄着微不可查的寂寥。 童安鱼不确定自己是真的辨别出了他的情绪,还是那只不过是错觉。 “什么?”她大脑有些迟钝,然后才缓慢的转动起来,“哦,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况且她还冤枉他了。 但她也不确信自己是不是该说抱歉,因为这件事源自林淮叙的发小,虽然他不知道,但他给的信赖与权限是这些人为所欲为的基础,而核芯根本是无妄之灾。 “对普通商业伙伴来说,够了,对你,还不够。” 童安鱼望向他的眼睛,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她会被特别优待吗? 好像期盼了很久都没得到过的东西,突然到手,人都会变得不知所措。 所以她也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反应,以至于静默的,反倒像是做出了不信任的姿态。 于是林淮叙的眼神更寂寥了,他重新保证:“不会再有人打着我的名义伤害你了。” 其实童安鱼对冯俊达,孔嘉树,元晴三人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厌恶,他们的情绪有理有据,他们也没阴差阳错跟自己谈场恋爱,也没深入跟她接触,不甘心或耿耿于怀都情有可原。 “你如果为难的话——” “不会为难了。” 林淮叙的表情那么严肃,童安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老半天,吐出一个“好”字。 昨天才翻了脸,童安鱼就算脸皮再厚,也没办法立刻和好如初。 不过那枚要还的袖扣她没再提,默默留下了。 然后她推说公司高层要开会,得先回去。 林淮叙没有拦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坐在车上,宋淮终于憋不住,像开了闸的水箱似的:“组长,你们俩到底——” “先别问,我静静。”童安鱼闭上眼,靠在后座,想起当时舍莉和凯文的惊愕表情,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林淮叙亲自下的命令,亲自飞至深港善后,事情处理得堪称飞速。 许菡当天下午就收拾东西,当着众多员工的面,离开petparty深港总部。 不出一个小时,公司内网就清除了她的名字,并全公司邮件通报。 互联网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传的比5g网速都快,许菡滥用权力,暗中给企业设置黑名单的消息传遍了各大公司。 高管层级胆敢越权做这种事,基本相当于告别这个行业了。 没有哪个同级别的大厂敢用有这种前科的员工,否则老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背锅得罪了人。 或许是许菡的做法太恶劣,太惊世骇俗,以至于讨论的话题全在品牌bd主管是否权力过大上,没人关心被拉黑名单的究竟是哪家企业。 #互联网圈大瓜,给企业拉黑名单的bd高管# #惊了,某p厂当事人竟是我高中同学# #据说该高管和分红股东有不正当关系,现两人都被开了# #吐槽下p厂,这就是急于扩张没做好管理的锅# #创始人太能捞钱,没想到手下人也背着他收保护费# #疑似当事人朋友圈道歉,被告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顶替她职位的乐死了,接事业运# 当然,也有人批评林淮叙没有创始人的胸襟,这种事偷偷处理也就算了,全公司通报,岂不是让许菡彻底告别大厂。 但更多的,都是吃瓜看好戏的态度。 等八卦消息从深港传到京市,已经过了一日。 核芯的工作回归正轨,童安鱼和甲方互相给个台阶,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之前耽搁的进度要赶回来,她忙得不可开交。 本想等林淮叙从深港回来,情绪降降温,再好好讨论喜欢这回事,却没想最先找到她的,是元晴。 童安鱼对元晴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学时期。 一看就是海市有钱家庭悉心培养的文艺才女,与她这种纯工科直女截然不同。 对元晴这个人她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唯独有那么点别扭和酸溜溜,是因为元晴与林淮叙的亲近。 但她又无法改变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娃娃时期就熟络的事实。 喜恶同因,她欣赏林淮叙的责任感,就要接受他不可能对昔日伙伴翻脸无情。 元晴穿一身莲白色短款旗袍,簪着发,很古色古香。 童安鱼则是一身干练的日常装,高腰牛仔裤,紧身白背心,还有一件防空调风吹的淡黄色亚麻外搭。 元晴说:“童安鱼,可以和你谈谈吗?” 童安鱼拢了拢披散的头发:“行,谈吧。” 自从蒋晓英用她的身世做局引爆情绪,她就没再跟元晴见过面。 元晴的歇斯底里和愤怒都是从手机里传来的。 褪去了学生时代的稚嫩,元晴现在看起来柔善多了。 这个点经金中心还开着的,就剩一家以价格昂贵著称的便利店了。 实在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但童安鱼又没心情请元晴到自己公司。 刚好便利店里有座位,此时空无一人。 童安鱼拉开椅子大咧咧坐下了。 元晴见状顿了顿,抽纸巾擦了好几遍椅子,才勉为其难的并拢双腿,贴边坐着。 童安鱼等着她找麻烦,却听元晴说:“我是来替冯俊达求情的。” 童安鱼愣住。 元晴像是已经麻木了,继续说:“淮叙终止了给冯俊达的分红,还让法务对冯俊达和许菡提告。我们几家的家长介入也无济于事,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冯俊达决裂了。” 如此不留情面,也是做给她和孔嘉树看的。 如果他们像冯俊达一样触碰底线,下场也是同样的。 童安鱼不是没有脾气,反应极为冷淡:“这件事我更管不着吧。” 元晴:“淮叙越成功,就越脱离掌控,他越有钱,往日的牵绊就越束缚不了他,直到昨天,他将林德叔叔也拉黑了,我就知道,能劝他的人只有你了。” 童安鱼匪夷所思:“难道你觉得冯俊达倒霉我不会开心,我是圣母转世?” 元晴被噎了一下,脸色变了变才说:“他也不求能继续拿petparty的分红,只是他女朋友许菡是无辜的,纯粹被他牵连的,现在许菡事业毁了,已经崩溃了,你能不能劝林淮叙放她一马。” 童安鱼反问:“她下黑手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事业毁了,我也会崩溃?” 元晴又被噎了一下。 来之前她自认逻辑梳理的很好,很有道理,很中立正派,却没想还是被童安鱼怼的无言以为。 “......你现在看起来没事。” “她熬一个星期也会没事的。”童安鱼硬下心肠,绝不松软。 元晴那伪装出来的冷静终于坚持不下去,她瘦弱的身板发抖,像以往一样带着情绪喊:“你已经什么都得到了,为什么不肯得饶人处且饶人!” 童安鱼简直疑惑,这感觉就像走在街上被砖头砸了一下,第二天被传中了大奖了一样。 第71章 “我得到什么了?” 元晴腾的站起身,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压抑至今才能发泄。 “童安鱼,你都为他做过什么?大年初三施舍的几个饺子吗?还是玩有钱人的游戏,往返加州农场拿来一瓶冰酒?你以为自己很伟大,很浪漫,为爱情奋不顾身吗?” “难道他没有因为你被污蔑斯坦福学历是假的,因为你差点被醉汉割断手筋吗?” “你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用着剥削科林动游的钱,纡尊降贵的爱着受害者,凭什么能得到他的真心?” 空调冷风吹着童安鱼的眼睛,让她双眼变得干涩无比,但她仍努力看着元晴,没有眨眼。 “我得到他的真心?” 元晴耿耿于怀的,是她得到了这个? 她什么时候得到的? 元晴最看不得童安鱼这一脸无辜,一脸的状态之外。 她被保护的多好啊,这些年他们的挣扎,痛苦,委屈,愤懑她一概不知,她理所当然做出这样的表情,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元晴深知冯俊达是在触林淮叙的逆鳞,可当得知这件事,她的第一反应却是痛快。 冯俊达做了她不敢也不忍心做的事。 “淮叙从小在外婆家长大,没体会过什么一家三口的温馨,我爸妈心疼他,总是接他来家里吃饭,还单独给他准备了房间,希望他能当成自己家一样。” “他上私立寄宿学校那会儿,因为性格刚硬冷淡,被高年级霸凌欺负,是冯俊达带着人打回去,给他撑腰。” “孔嘉树是个脾气好到爆的小胖子,淮叙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指哪儿打哪儿,从不反驳,连他父母都羡慕。” “我们为他做了这么多,和他那么多年的情谊,凭什么被你断送了?你不过才出现一年半而已!” 元晴的声音太大,惹来了便利店收银员,她好心提醒:“麻烦两位小点声,已经很晚了。” 童安鱼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不是她的锅她不背。 “我什么时候断送你们情谊了?当年我并不知道你们和科林动游的关系,我一腔热忱的爱他,真诚的跟你们做朋友,哪怕最后你们接受不了,痛骂我,诅咒我,扬言报复我,我都认了,林淮叙因此抛弃我,我也接受。我从未想过用任何手段阻碍,伤害你们,我到底断送什么了?” 许是收银员的提醒起了作用,元晴的声音确实小了许多,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仿佛一支快要凋零的白荷。 她笑得很难看:“他没有抛弃你,恰恰相反,他选择了你。” - 深夜。 京市是一片璀璨星辰,深港却是暴雨如瀑。 从经金中心打车直奔机场,买上今晚最后一班飞机直飞港深,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 凌晨两点,空中电闪雷鸣,飞机盘旋不敢降落。 据说台风要来了,深港航班大面积停飞,机长在与塔台艰难沟通后,不得已迫降在临近的梅市。 梅市的雨也越下越大,溅起的水雾模糊人双眼,机场内一片嘈杂,游客拥堵成群,妄图赶在最后时刻离开这座即将迎来台风的城市。 童安鱼寻到一辆出租车,雨刷器飞速刮着玻璃窗,溅起片片水珠。 明明没淋到雨,但她身上很快就潮了,空气中湿度已经爆表,机场广播还在不停歇播报着晚点消息。 “恶劣天气要加服务费嘅。” “我加三倍,去深港深水湾。” “嗰边雨更大吖!” “我知道。” 反正台风还没来,有钱赚谁都会冒这个险,司机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大雨挡人视线,好在路上车辆不多,行人稀少,凌晨六点,童安鱼到达深水湾。 她付了车费,一刻没停的下了车,大雨顷刻间将她吞噬。 司机在后喊:“我送你一啲遮啦!”(我送你一把伞啦) 可身影完全被风雨盖住。 童安鱼几乎瞬间就湿了个透彻,大风卷的树枝发出几欲断裂的恐怖声响,树叶花瓣狼藉躺了一地,雨水沉重地砸下来,打得皮肤生疼。 她从小生长在北方,从未经历过台风天,此刻却觉得天气和她的心情一样,崩塌重淬。 她再次踏进她以为再也不会来的公寓,用泡的泛白的手指触摸智能门锁。 滴。 防盗门不出意料的打开了。 室内亮着幽静的灯,乌比刚刚起床,看到她便震惊了:“啊...啊......” 乌比用手比划着。 童安鱼深喘气问:“他在吧?” 乌比指了指书房。 林淮叙经常熬夜,通宵更是家常便饭,因为他还有海外的生意要管。 林淮叙同样听到了响动,他刚拉开书房门,童安鱼朝乌比低语了一句:“抱歉乌比,劳烦你收拾。” 说罢,她便带着一身的雨水冲向林淮叙。 见到面的那刻,她不由分说撕扯林淮叙的衬衫,扣子被她拧开两颗,拽断一颗,她终于看到了想看的。 最靠近心脏的肋骨的位置,有一道泛白的丑陋的疤,它紧贴在骨骼上,产生了黏连,让腹肌都变得有些畸形。 林淮叙实在太过惊愕,再加上通宵一夜,他思维也变得迟钝,居然就任由童安鱼撕开他的衣服,看见他隐藏的,狰狞的秘密。 他的大脑甚至还在想,她怎么不打伞。 童安鱼触碰到他的疤痕,紧攥着他的领口,指甲缝里渗出不知何时挤压出的血珠。 她抬起湿漉漉的脸颊,用痛恸绝望的泪眼看着他,像小兽一样情急哭嚎。 “林淮叙...林淮叙...我为什么要说你和我偷情,我为什么要伤害你啊......” 林淮叙只好将湿透的她搂进怀里,抚摸她崩溃到颤抖的身体。 “没关系。” 这个台风天的清晨,也是他拥有过最好的清晨。 第52章 林淮叙始终觉得,他的人生就像在撑一艘千疮百孔的船。 一艘外表很华丽,实则千疮百孔的船。 从他有意识起,这艘船就需要不断修修补补,仿佛稍微反应慢一点,这艘船就要带着他一起倾覆了。 他很小时就经常接收来自于三方的,截然不同的信息。 外公外婆说,你爸很成功很有钱,有这样的爸多亏你妈会选,但你要盯着点他,让他把财产都留给你,钱都给你花,还要劝你妈凡事忍着点,就她那点本事,洗衣做饭都懒得做,能找到这样的男人都是撞大运了。 总的来说,他们很欣赏这个事业有成的女婿,同时很瞧不起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 但他们之所以这样贬低自己的女儿,都是良药苦口,希望她认清自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妈则说,当年我和你爸结婚,你外公外婆嫌弃他家是外省,又穷,极力反对,是在我的坚持下才有了你。我不后悔有了你,但很后悔结婚。 和你爸在一起生活很痛苦,他自私敏感脆弱偏激,婚前隐藏的,婚后都暴露出来。他赚钱之后不尊重我,不尊重我父母,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了,想带你走,可他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我只能为你继续忍耐。 这让林淮叙对自己所谓更好的生活始终很愧疚,每当明知荟委婉的表达想离开,却被外公外婆疾言厉色的叱骂回去,每当她坐在窗边默默流泪,每当她跑去医院并开一大堆药回来......林淮叙都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他念的双语国际学校,他每一件价格不菲的衣服,他吃下去的昂贵菜品,他参加的费用极高的活动以及所有培训课程,都是他妈用健康和血泪换来的。 他好像一出生就带了原罪,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德说,这个家不允许任何人忤逆我,你们是什么水平,什么境界,什么高度,凭什么置喙我的决定。凭你们捏着海市户口却寄居在三十平的老破小吗?凭名校毕业却一无所成当家庭主妇吗? 每当他这么说时,明知荟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外公外婆则在一旁强颜欢笑,林淮叙静静地观察每个人的脸色,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说:“爸,我有一道奥数题不会,你可以辅导我一下吗?” 听到奥数两个字,林德的脸色会和缓一些,因为他不能接受林淮叙是个资质平庸的人,他必须比自己更聪明努力优秀,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林淮叙把林德带走,明知荟才能喘口气,外公外婆也松弛了。 他又一次,把脑海中想象的那艘船补好,将渗漏的水舀出去,然后机警地守着,等待它下次漏裂。 中学时,他被送去寄宿私立学校,也是海市教育水平最高的私校。 林德给他制定了严格的kpi,哪怕这所学校强调的是寓教于乐,挖掘特长。 他就在这种诡异的,集中外教育之大成的夹缝中生存。 他得庆幸自己的智商还不错,精力也够用,能够应付生活中绝大多数任务,否则他那艘船一定破损的更快更彻底。 第72章 其实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霸凌了。 日子并不好过仿佛已经成了一个常识。 若是哪天顺遂一点,随性一点,快乐一点,他才会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奇怪。 所以当他跟冯俊达,元晴,孔嘉树三人念叨寄宿学校的点点滴滴,三人惊呼他遭遇了校园霸凌,他才后知后觉那是霸凌。 但紧接着又觉得,也不过如此。 后来他如愿考上了斯坦福,进入这所国际生人人羡慕的学府。 异国他乡的生活让他终于能够松口气,他逐渐有了自己的锋芒,自己的选择,他从身边优秀的人身上汲取能量,审视自己,修补那些创伤带来的缺陷。 他决定结束令人窒息的自罪,帮助他妈逃离林德,获得渴望已久的自由。 以当年斯坦福毕业生的薪资待遇,只要辛苦一些,他还可以在十年之内偿还林德给他的投资,彻底摆脱林德的规划,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这艘船似乎真的开始变完美了。 就在他按部就班沿着既定航线航行时,噩耗传来,林德破产了。 他好不容易可以放松警惕,安然酣睡片刻,他的船就触了礁,冰冷的海水一拥而入,将残垣断壁卷入深海,并拉着他不断下坠。 他就知道,人生没那么轻松,这两年的日子不过是迷惑他的假象。 他只颓废了很短的时间,就重新振作起来,变卖杂物,退学,复读,考t大...... 只可惜冯俊达,元晴,孔嘉树没有他那么复杂的童年和被锤炼出的好心态,这场劫难彻底改变了他们。 至于改变了什么,他也是后来才慢慢领悟的。 有时候他也在想,是否该怪命运捉弄,煎熬人性。 如果说退学来到t大还有一件称得上是好事的,就是遇到了童安鱼。 起初他对她的印象很复杂。 一个脑回路清奇且带着盲目正义感的小熊t恤。 她的正义感波及到了他,也惠及到了他,这让他既好笑又无奈。 往常女生遇到他这样油盐不进的,反应冷淡的人,很快就会没了热情。 毕竟他所接触的女生也都是很优秀的,并不需要放下身段去追求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再好看,再聪慧,再有潜力。 现在已经不是那样的时代了。 可童安鱼顽强的让他惊奇。 她就像完全接收不到那些冷淡和排斥,依旧兴致勃勃,依旧充满活力,叽里咕噜说些稀奇古怪的理论,也不管别人能不能跟上她的思路。 林淮叙时常会被她气笑,又觉得无可奈何。 但不得不说,她在他心里的形象越来越鲜明,生动,与众不同。 他享受她呆在身边,就好像他摇摇欲坠的船上,突然落来一只飞鸟。 飞鸟精神世界丰富,自娱自乐就很开心,他默默的观察着,偶尔喂点饵料,飞鸟就肯停留在这里,成为他片刻的轻松,难得的风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称呼她为小熊t恤,而是童安鱼。 他已经深刻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最初,林淮叙是没有任何心思谈恋爱的。 倒不是他眼高于顶,而是无论人生哪个阶段的他,好像都负担不了一段感情。 他疲于修补自己的船,让人生不至一坠到底,他哪有精力给别人浪漫美好的记忆。 现在就更不是时候,他不仅满身疮孔,焦头烂额,还背负了前所未有的债务。 当然字面意义上的债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可是他依旧没办法脱身。 他本打算再坚持冷淡一段时间,童安鱼也就知难而退了,可他低估了自己的贪心。 对童安鱼,他大概是生理性喜欢。 所以她一小盒润喉糖,一杯焦糖拿铁,一盒半生不熟的饺子都可以打动他。 在他为数不多的年岁里,类似的事似乎也有旁人做过,可只有童安鱼做让他觉得意义非凡,这就是不讲道理的偏心了。 他开始想要留下她。 或许他可以抽出一点精力,和她在一起。 刚好他努力兼职,有了一点积蓄,可以带她吃京市好吃的餐厅,逛好逛的街,虽然不多,但起码能尽到一个男朋友的责任。 其实无论那天她是否往返加州带回一瓶冰酒,他都是要表露心意的。 只是她那样热烈赤诚,让他情难自禁,吻了她的唇。 在一起后,他盘算着自己要修补的漏洞。 偿还林德的高价养育之恩,赎完亏欠明知荟的原罪,修正人生偏移的轨道,成为不需要她对抗什么就相配的对象。 将目标厘清,按步骤完成,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 前两个,都和量子颗粒以及它背后的司氏有关。 他从初中就开始研究的漏洞挖掘派上了用场。 只要他能帮忙找到司氏的安全漏洞,林德和几个叔叔就有办法通过境外黑客发动攻击,让司氏损失惨重,背上巨额赔偿。 如果还因此损害了国家安全,那么司氏旗下各子公司的法人都要吃官司。 司氏倒了,量子颗粒就倒了,到时林德再融资,说不定能让科林动游起死回生。 林德答应,完成这件事,他就尊重林淮叙的意愿,和明知荟离婚。 林淮叙想说是尊重他妈的意愿,但他已经不想跟林德纠结字眼了。 他登上司氏的安全应急响应中心,逐条看了已递交的软件漏洞情报,又了解了司氏挖掘漏洞的手段,最后又观察了英雄榜上的各位白帽黑客。 对这些白帽黑客的技术水平,以及已修复漏洞做到心中有数后,他才开始寻找司氏的盲区。 这是个不小的工程,他必须夜以继日,片刻不停的努力,因为晚一刻,未被找到的漏洞就可能被别人挖掘,他的机会便又少了一点。 学业,兼职,实习,创业,漏洞挖掘全部压在他身上,他不得不压缩和童安鱼恋爱的时间,甚至辜负她的期待。 他们谈了半年恋爱,从没出去看过一次电影,因为两个小时的电影时间对林淮叙来说太奢侈。 就算出去吃饭,他也经常抱着电脑,随时处理工作。 他们约会最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最常做的双人运动是学习。 童安鱼总是自嘲,她,学习,以及林淮叙当中必有一个第三者。 好在两人都是学霸,童安鱼直博压力也不小,她倒没怎么抱怨过。 京市第一朵玉兰花盛开的时候,林淮叙终于找到了司氏系统的关键漏洞,他前所未有的轻松。 能这么快达成目标,也多亏林德和几个叔叔的帮忙。 他可以确信,这个0day漏洞会给司氏带来重大损失,足以安抚科林动游破产的伤痛。 他再一次感到,他的船被砌上了最大破洞,稳在了崩塌之前。 林德与明知荟离婚后,他就可以放慢步伐,等卡牌游戏再火热一点,他就卖出,赚取自己第一笔启动资金,然后他想创立一家互联网公司,公司方向已经有了基本雏形,还需要再细化,考察市场。 不过不着急,他还有时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无论是斯坦福的同学还是t大的老师同学,都是他不错的合作伙伴。 t大有创业基地,有校友支持,有国家项目补助,肉眼可见的,他的人生会越来越光明。 他总算能够暂时解脱,在童安鱼出国之前,抓住为数不多的时间,陪她做任何情侣该做的事。 直到那一天—— 童安鱼一脸兴奋神秘的告诉他,她说通了陈冬,可以将他那套卡牌游戏的玩法植入《山海图》的副本中,让量子颗粒支付他价格不菲的版权费。 “别开玩笑了。”他有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因为他几乎无法思考,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荒谬,太可笑。 那天刚好是愚人节,但他不喜欢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我想送你一个惊喜,量子颗粒就是我家的呀。”她眼睛亮亮地说。 那一瞬间林淮叙的大脑是空白的,他感觉自己努力维系的,缝缝补补的船,终于粉身碎骨了。 第53章 林淮叙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但他相信童安鱼一定从他的失常中感受到了。 他心乱如麻,肯定没办法很好的隐藏情绪,他觉得他需要时间,去解决这个注定无解的问题。 他费尽心思整垮的,居然是她家的公司,让他们如此真切恨着的,原来是她的父亲。 林淮叙第一次扔下所有工作,不跟任何人联系,独自一人乘地铁,来到金水河边,撬开瓶啤酒,边看河水边喝,静静的清醒一整晚。 他想明知荟渴望的离婚,想林德失控发狂的憎恨,想他们四个发小被迫中断的学业和未来。 又想童安鱼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一点一滴。 他只觉得十分割裂。 他一边和她谈着恋爱,一边想办法让她倾家荡产。 他喝掉最后一口啤酒,单手将易拉罐捏瘪。 第73章 这件事并没能拖延太久,很快元晴他们就知道了,居然还是童安鱼不解他的失态,主动去问的。 元晴,冯俊达,孔嘉树自然没有他那么克制,他们的反应堪称天崩地裂,然后童安鱼就也全明白了。 明白他为什么失态,为什么避而不见。 她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单纯。 得知前因后果,居然没想着动用季院长或是谁的权力将他们按死,反而很傻的要将司氏的股份转让给他。 他望着她的脸,雨水混着她的泪,他想知道那些泪的踪迹,于是让唇在她脸颊,下巴,脖颈,锁骨游走,可惜咸味很快就被雨水冲掉了。 她居然又十分信赖地抱住他,和以往每次一样。 林淮叙又气又恼。 一个人怎么能傻成这样呢,童安鱼。 我手里握着能搞垮你家的0day漏洞,只要我动动手指,把它发到外网。 林淮叙几乎不用过多思考,都能想到很多种报复司家,让她很惨的方法。 但他将那份股份转让合同撕了,让它随雨水冲到下水道里,然后他在童安鱼的锁骨上用力咬了一口,看她疼得发抖挣扎才松开。 他希望她能深刻的感受到,他们之间横亘的鸿沟,顽固的宿仇。 这样的他,是不该信任的。 她果然吓坏了,像被主人放逐的小猫,眼中带着哀求和希冀,却一点点后缩。 林淮叙没有拉住她,没有安慰她,而是转身走进黑暗的楼道里。 冯俊达他们知道,几位家长也就都知道了。 林德暴怒:“你居然跟司湛的女儿在一起,荒谬!我们不等了,现在就把漏洞发给黑客,今晚就发动攻击!” 另三位叔叔也赞同。 “淮叙也是不知道,我们嘉树也被骗了,先别怪他了。” “免得夜长梦多,我去联系黑客。” “淮叙,这事之后你就不要再跟她见面了,她如果知道是你发现并泄露了漏洞,也一定会恨你入骨的。” 林淮叙却说:“再等等,她说要把自己在司氏的股份补偿给我。” 林德:“什么?” 林淮叙淡淡道:“拿到股份,先出售套现,然后再对司氏动手。” “好小子,你这招够狠!” “不愧是淮叙,脑子就是活。” “那姑娘可真是个恋爱脑,居然为了你失心疯到这种地步。” 林德巴不得司氏更惨一点,于是说:“就按你说的,再等等。” 林淮叙已经没再上学了,他靠着阳台,身子一半暴露在月光下,一半藏匿在昏暗中,面无表情。 林德亲自给他请的假,说外公外婆病故,林淮叙要回海市处理丧事。 至于这说辞是否吉利,林德才不在乎。 元晴,冯俊达,孔嘉树也请了假。 元晴特意从美国飞回来,一整夜未合眼。 她抵达海市时刚好是四月十一日,有位明星在海市举办演唱会,演唱会的名字叫‘再见十八岁’。 粉丝蜂拥而至,她在地铁上挤挤攘攘好久才到家。 到家不久,就收到林淮叙的微信,约他们见一面。 元晴完全没多想,匆匆洗了把脸,上了个淡妆就赶去约定的咖啡厅。 她并不知道,林淮叙发给她和孔嘉树的见面时间,比发给冯俊达的晚一个小时。 野象咖啡厅刚好在演唱会场馆附近,晚上七点,如约开唱,歌声震耳欲聋,场馆里沸反盈天。 冯俊达双手插兜,从地下通道晃悠出来的时候,看到林淮叙正靠在露天座位上吸烟。 林淮叙穿了件薄t恤,宽松牛仔裤,身形显得格外薄瘦。 烟雾飘过他薄情的眉眼,将他衬托的像一具没有情绪的石膏像。 桌面的烟灰缸里已经插了五六根烟蒂,他显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 冯俊达对林淮叙并没什么好脸色。 哪怕林淮叙不知情,也是跟司湛的女儿谈恋爱了,这件事本身就很恶心,就像烙在脸上剜不去的疤。 “叫我们来干嘛,听你忏悔?愤恨?”冯俊达拉椅子坐在了林淮叙对面。 他顺便看了一眼表,已经过时十分钟了,元晴和孔嘉树还没来,他不禁皱起眉。 以元晴偏心林淮叙的程度,不该迟到这么久。 场馆里突然响起架子鼓声,震得他眼皮一跳,隐隐不安。 林淮叙懒倦地直起身,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漫不经心问:“你想听我忏悔什么?” 冯俊达嗤笑一声,翘起二郎腿:“听我爸说童安鱼要把自己股份给你,行啊,果然还是小白脸好使,连复仇都比我们带劲。” 他又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林淮叙听着没生气,反而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他拨开咖啡杯的盖子,饮了一口已经散去热气的拿铁,反而问道:“你怎么迟到了十分钟?” 冯俊达眉头紧了一下。 这问题实在莫名其妙,他们之间的聚会,迟到算什么事吗?更何况才十分钟。 “你什么意思?那俩不是比我还慢?” 林淮叙放下咖啡杯,突然掀起眼皮,盯着冯俊达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如果你早来十分钟,就能亲眼看到我把0day漏洞发给司氏安全应急响应中心。” “你他妈说什么!”冯俊达腾身而起,膝盖撞得桌子猛烈颤晃,将拿铁掀洒一地。 “我说我把漏洞提交司氏了,所谓股份是我用来拖延时间的。” “我操你妈的林淮叙,你个狗杂种,老子打死你!”冯俊达脾气火爆,情绪激动,抡拳向林淮叙脸上砸去。 林淮叙偏头一闪,堪堪躲过他一拳,却更激的冯俊达失去理智。 他咣当一脚踹翻木椅,拽飞木桌,整个人如发狂的野兽般,不管不顾地朝林淮叙砸去。 而这次,林淮叙没再躲。 演唱会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伴随着冯俊达用力砸下来的拳头,让林淮叙有种天地旋转的晕眩。 钝痛好像被共振掩盖了,他的心脏也随着歌声的节拍在跳,先是越来越快,直至巅峰,再慢慢滑落,归于沉寂。 他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儿,喉咙一痒,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他听到演唱会上的第十一首歌结束。 如他所料,元晴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他听见在歌与歌的间隙,元晴惊恐的尖叫声—— “阿叙!” “住手!冯俊达你住手!” 冯俊达被元晴死命拉住,双手关节挂满了血,他望着一片红慢慢恢复了理智,喘着粗气僵站在原地。 元晴大哭大喊,推搡着他:“冯俊达你疯了!你要打死他吗!” 冯俊达被她推的后退,却一语不发。 元晴蹲在地上,泪流满面,哆嗦着手拨打急救电话。 躲在一旁的女店长见打斗终于停止,这才敢出来,警告道:“我已经报过警了,你,你别想逃。” 冯俊达迟钝的神经已经经不起更多思考了,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紧接着到的是孔嘉树,孔嘉树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听元晴哭着说了亲眼所见,他立刻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冯俊达。 冯俊达觉得他们用看杀人犯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明明是林淮叙犯了错。 救护车很快来了,只能一个人跟车去医院,元晴自告奋勇。 进了救护车,林淮叙用仅剩的那点意识说:“我要做伤情鉴定。” 他的声音是沙哑含混的,像被刀片割过,医护赶紧禁止他说话,告诉他会提供的。 检查发现林淮叙左侧第五六根肋骨断裂,刺穿纵隔内血管,骨折断端移位明显,与心脏极其接近,情况危机。 四月十二日零点,林淮叙被紧急推入手术室。 两小时后,他因合并并发症被送往icu监测生命体征。 两天后,林淮叙恢复意识,被送入普通病房。 元晴,孔嘉树,几家的父母,林德都在,突然发生这种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 他们看着林淮叙,露出那种迷惑的,迟钝的,焦虑的,担忧的眼神。 林淮叙扫视过他们,见所有人小心翼翼,就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冯俊达父亲先开口:“淮叙,我们两家几十年的交情,冯俊达他是冲动了,不是有意的。” 冯俊达已经被公安机关拘留,只等林淮叙这边的伤情鉴定出来。 达到轻伤水平,冯俊达必然要判刑坐牢,除非他拿到林淮叙的谅解。 林德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他脸上沟壑纵横,以至于肌肉抽搐着也无法填平凹陷的两腮。 他说:“冯俊达进去前说你把漏洞提交给了司氏,是真的吗?” 在这个问题弄清楚前,他不知道对这个儿子的情绪该是怜惜还是愤恨。 林淮叙嘴唇苍白,胸口绑着厚厚一圈纱布,胳膊的滞留针孔正源源不断输入消炎药物。 第74章 由于肋骨折损端也伤害到了肺部,所以现在他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可他并没表现出脆弱。 他用褐灰色的眼珠注视着他们,心平气和说:“我受的伤,至少是轻伤二级,演唱会场馆外,公共场合暴力殴打,情节恶劣,冯俊达大概率被判三年。” “淮叙,叔叔替他给你赔礼道歉,你们可都是朋友啊!” “听我说完。”林淮叙吐出一个字都很艰难,不由紧着眉心,“我可以给冯俊达出具谅解书,让他判缓,不用蹲,但协议我要更改。” “十年之内,我偿还你们三位投资给科林动游的所有钱,外加每年5%的利息,安全漏洞这件事,所有人都不能再提。” 病房里鸦雀无声。 倒不是众人真被镇住了,而是无论他们有多愤怒,都不敢对此时的林淮叙做什么。 一旦在医院动手,让林淮叙再进一次icu,那就要陪冯俊达去牢里作伴了。 “逆子......混账!你真把安全漏洞递交司氏了,你为了司湛他女儿!” “哈,我们还说人家女儿是恋爱脑,失心疯,看看真正失心疯的人是谁啊。”孔嘉树母亲冷笑。 “淮叙,你行,阿姨看错你了,你太让人失望了。”元晴母亲说。 看着这些从小关照他的人,此刻用愤怒的,失望的,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自己,林淮叙其实有点难过。 他突然肺部一疼,猛地咳嗽起来,咳嗽牵扯手术后的伤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他几乎瞬间被冷汗湿透,双目逐渐失焦。 “阿叙!阿叙!医生!医生!”元晴急着跑出去找医生。 医生过来,帮林淮叙检查一番,调整了吊瓶的滴速,转而严肃叮嘱所有人:“病人受伤很重,你们还是不要长时间打扰,等他好点再说。” “我们走!”孔嘉树父亲拽过傻眼的儿子就要离开。 冯俊达父亲突然道:“等等!” 他一喝,孔嘉树父亲不解回望。 冯父冷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一天不出谅解书,我儿子一天就要关在拘留所,那是什么环境,他怎么受得了?所以我求求各位,看在俊达的面子上,答应他吧。” 其实也是无计可施。 漏洞已经递交给司氏了,司氏必然紧急补漏,他们本就前功尽弃,现在至少林淮叙还肯还这笔钱。 孔父:“你——” 冯母掩面而泣,崩溃道:“我儿子还在拘留所受苦呢,你们赶紧同意他吧,俊达脾气那么硬,要被其他犯人欺负死的!” 元父:“十年,我咽不下这口气!” 冯母:“那要怎么办么,反正都这样了,先救俊达出来啊!” 这时候谁也不能说不管冯俊达死活,就要跟林淮叙过不去,且不说林德心里会藏着个疙瘩,冯父冯母也会跟他们反目成仇。 所以这条件,他们都只能接受。 林淮叙总算不再咳嗽,他将目光移向面色阴沉的林德,不带一丝感情说:“这债不是我身上的,而漏洞是我发现的,我愿意替你还这笔钱,但你也要答应彻底放过我妈。” 林德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心寒。 他儿子的确聪明,也的确心思深,令人细思生寒。 不惜赌上生命,更改游戏规则,这份激进和胆魄,是他远远不及的。 林德没有说话,沉着脸转身就走,但沉默,也表明了态度。 孔嘉树父母也拽着孔嘉树走了,孔嘉树像个失去了方向的陀螺,他至今都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然后是元晴父母,他们想带元晴走,可元晴执意不动,两人也没心情跟女儿在病房拉扯,便先行离开。 冯父冯母走前一遍遍提醒:“谅解书,你尽快写谅解书,俊达要早点出来!” 最后只剩下元晴,她眼睛里布满血丝,疲惫而伤感。 她站在床边问:“阿叙,你是故意的对吗?你故意激怒冯俊达,让他将你打伤,然后你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林淮叙不置可否。 元晴喃喃:“你为了她愿意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呢?明知道她是司湛的女儿。” “我喜欢她。”林淮叙给了她显而易见的答案。 他曾说过,他保证,不会让她喜欢错人。 他不做林德那样的人,他的承诺,何时何地都有效。 四月十一号,海市‘再见十八岁’演唱会圆满成功。 四月十二号,京市五路口最后一班列车驶出站台。 有人用演唱会歌曲剪了对五路口列车的告别视频,火爆全网。 那首歌唱—— [说声再见吧 美好的梦境不会消散 你的爱枕在臂弯 心脏将毕生柔软 既然相遇是种来自于时光的馈赠 那么离别时也一定要微笑着回忆放心中] 第54章 屋外狂风大作,街道上空无一人,林淮叙后知后觉地感到危险,无论是随时会被吹倒的大树,还是飞溅的碎石乱沙,亦或是被扯断的高危电线,每年都会带走一些人。 他扶着童安鱼的肩膀郑重其事说:“台风即将登录,你不该来。” 童安鱼全然没有在意这个,她抬起通红的眼:“那么危险的地方,伤到心脏了怎么办?你做过风险评估吗?考虑过后果吗?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林淮叙现在问她如何知道的已经没有意义,只是当初,他怎么能让她知道,他努力了很久的事,他放弃陪伴她的时间,是想将她家害到万劫不复。 林淮叙抬手,擦去她往下淌的眼泪:“都过去了。” 他当然在事情发生前做过推演,正常来说,在不用任何利器的情况下,想要空手打死一个人是很难的。 所以他特意选择了这家几乎没有任何趁手工具的咖啡厅,就连烟灰缸都是纸壳的,那些容易致命的地方他也一直护着,比如太阳穴,比如脖子两侧,比如脊椎和后脑勺。 但他确实没有预料到,那两根肋骨会断那么快,好在他留了后手,限定了冯俊达失控的时间。 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对他来说确实是按计划完成。 他唯一没办法知道的,就是童安鱼因为感知迟钝去做手术,恰好失忆,又在刚到美国时被偷了手机。 这导致他们直接失去了联系。 其实他知道童安鱼去了斯坦福,辗转几人,未见得找不见,只是他一向自我要求较高,背着那么多的负担,就算再次靠近她,还是会有很多阻碍和麻烦。 七年时间其实不算特别长,他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不再受任何人束缚,而童安鱼也才二十六岁。 二十六还是很小的年纪,不足以让一个人在忙碌的学业,起步的事业干扰下走入婚姻。 当然这些预判是有风险的,可人生的每个选择本就伴随着风险,做生意是,做人也是。 “可我过不去,你吃的止痛片是不是因为这个,因为伤得太重,所以下雨会疼对吗。”童安鱼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我妈妈认识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帮你调理好。” 林淮叙没料到她已经想了那么远,他的确刚吃完止痛片不久,每年台风天,都是比较难熬的时候,他本该在这段时间躲到干燥少雨的地方去,只是今年临时出了许菡的事。 “好,不过你要先洗澡。” 童安鱼的手已经很凉了,雨水在蒸发,头发都黏在她皮肤上。 童安鱼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头发被风吹得比草原狮子都狂野,衣服皱皱巴巴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眼睛红得能直接演鬼片,再搭配上飞行一夜的浮肿,简直吓人。 怪不得乌比刚刚见到她吓到瞠目。 “乌比,帮忙给她拿件睡衣。” 幸好上次准备了,不然这个天气,商场都关门,什么都买不到。 童安鱼没有拒绝,她接过乌比递来的睡衣和浴巾,贪婪地望了林淮叙一眼,才推门进了主卧浴室。 林淮叙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坏的衬衫,还有露在外的胸膛,难免无语于她的力气还有这衣服的质量。 看来也不能穿了。 “帮我整理一下次卧吧。”林淮叙对乌比说。 以现在的天气,童安鱼只好陪他一起被困在深港。 童安鱼很快就冲洗完了,穿好睡衣就来找林淮叙。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掩饰自己对林淮叙的渴望和迷恋了。 林淮叙没有不喜欢她,当年他们是两情相悦,直至现在,也没有变。 林淮叙也换了套家居服,现在正站在次卧门边。 童安鱼走过来,陪他一起站在门边往里看。 林淮叙感受到她的存在,呼吸到清新的,带着温热的香气,心中微动:“你用了松杉雨林。” 浴室里一共两套洗漱用品,她却用了他的那套。 童安鱼仍然盯着次卧里面,说实话她现在也不是特别清醒,毕竟她精神紧绷到现在,一整晚没睡了。 第75章 “你站在这儿干嘛?”她问。 “一会儿让乌比把主卧床单换一下,你去休息一会儿。”林淮叙说。 “你要睡次卧吗?” “嗯,我也休息一会儿。”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睡?”童安鱼歪头,用那种非常坦荡的,直白的眼神看着他。 林淮叙沉默了,也同样望着她。 “不要换了,我喜欢你的味道。”童安鱼拉着林淮叙往主卧走。 当然,她不是想要在此时此刻做什么,毕竟她很累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跟林淮叙分开,哪怕是睡梦中。 “你确定?”林淮叙抬手制止住要抱着新床单进主卧的乌比。 “确定啊。” “我是问,你确定要斩断和别人的恋情,重新和我在一起么。”林淮叙这么问的时候,用手扣住了童安鱼的臂,他根本不想听到别的回答,也根本不想给童安鱼退缩的机会。 “你说郁明哥?”童安鱼终于想起来要解释这件事了,以前没契机没心情,总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 童安鱼深呼吸着,把林淮叙拉进主卧,“季郁明从小到大都是我哥,还有姜斯沅,本来第一次见就是你误会了,但我当时以为你和元晴在一起,心里别扭,就没反驳。” 卧室门被扣上,锁环发出嗒的一声。 “所以你一直是单身?”林淮叙呼吸渐深,沉郁的眼神却顷刻化开。 “爱过你,我爱不上别人。”童安鱼有一只拖鞋掉了,但她来不及管,她踮起脚尖,跟腱绷得很直,去亲林淮叙的唇。 她将重量都靠在林淮叙身上,用很亲昵的依赖的方式,cooper一样摩挲着他的唇。 她很后悔上次没能好好享受,而是把林淮叙推开,把那样哀伤和孤独的他推开。 想到晚宴那个夜晚,她就会心痛。 人为什么注定要伤害自己最爱的那个。 没有哪个男人能扛得住这样一句话。 林淮叙很快化被动为主动,揽紧她的腰,含住柔软的唇。 习惯很容易找回,七年前他就曾这样吻过她,她很喜欢搂着他的腰,将身体贴很近,一幅要挂在他身上,全部由他负责的架势。 现在依旧如此,所以林淮叙主导着一切,一边深吻一边将她带至床边,随后让床沿卡住她的膝弯,让她不得不仰躺在柔软的床垫上。 自然而然,吻就变得天翻地覆,一上一下。 林淮叙松开她的时候,她还下意识追逐了一下,抬了抬脖颈。 林淮叙低笑着擦她通红的唇角,抚摸她因剧烈呼吸而起伏的锁骨。 手指停在睡衣衣领边,没有继续向内。 他像是跟她说,又像跟自己说:“安分点儿,不然一会儿真要乌比来换床单了。” 童安鱼:“......” 她遗憾的平复心情,在他的盯视下,钻进被子里。 还好被子里有他的气息,很淡很淡,但她就是能敏感的察觉到。 这让她很安心。 林淮叙也躺了进来,两人靠在一起,窗外已经阴的比黑夜还恐怖。 酝酿睡意的时刻,童安鱼埋在林淮叙怀里,嗅着清泉水味道:“我有没有说过,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什么味道?”林淮叙蹙了蹙眉,他昨晚才洗了澡。 “不好形容,很清澈,很干净,像从雪山上淌下来的清泉水。” “泉水也有味道?” “有,我连矿泉水都能尝出区别来。” 林淮叙低头,掰过她的脑袋:“你还真是天赋异禀。” 童安鱼继续说:“所以别抽烟了吧,不然就盖住了。” 其实是因为林淮叙当年伤了肺,毕竟肺泡不可再生,要精细一点。 还有肋骨骨折的后遗症,瘢痕组织和筋膜黏连,当年林淮叙一定没好好疗养过,才一直疼到现在。 看似事业有成意气风发,实则将身体糟蹋得一塌糊涂,她必须帮他保养回来,让他陪她很长时间。 “好。” 他吸烟本来也是因为焦虑和压力,这习惯是在复读时养成的,任务量太大,目标太艰巨,他休息时间很短,又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学习了吸烟。 当然,这也是从林德那儿学的恶习,只是他当时没什么选择。 后来压力始终如影随形,他也就一直没改掉。 但现在,他前所未有的轻松。 “会很难吗,我陪你一起。” “还好,不是特别考验毅力。” 毕竟坚持和克制欲望对林淮叙来说已经驾轻就熟。 “我可以摸你的伤疤吗?”童安鱼用手指勾着林淮叙的扣子。 “很丑。”他自己都不愿意看,坚持健身后,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给练出的肌肉拍过照。 “我不觉得,你好完美啊林淮叙,我的眼光怎么这么好,偏偏对你情窦初开。”童安鱼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抚摸林淮叙的脸。 这样有责任感,有恒心,专情勤奋,思维敏锐的男人,简直比春|药还烈。 当然,林淮叙永远不会听到她这句形容。 林淮叙为她提了提被子,裹春卷一样将她搂紧在怀里,只露出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想摸就摸吧。” 童安鱼仗着手指纤细,都不用解扣子,顺着缝隙滑进去,摸到紧贴着骨头的,发硬的伤疤。 她一边心疼一边小声说:“以示公平,你也可以。” 想摸就摸吧。 林淮叙静默了一会儿,静默到童安鱼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沉着嗓子说:“你还想不想睡了?” “......”童安鱼手指不动,闭紧了嘴巴。 第55章 童安鱼一觉睡了很久,但这次睡得沉,清醒的也很快。 她没忘记自己在哪儿,做了什么,所以刚睁开眼睛,就下意识用手摸。 果然摸到了温热的皮肤,和薄肌包裹下的肋骨。 她松了口气,也很满意。 她希望一觉醒来能看见这个人,而不是冰凉凉的床铺。 一抬眼,发现林淮叙已经醒了,正侧躺着注视着她,目光很平和安静,没有防备,没有隐忍,微乱的遮在眼前的碎发甚至还让他有了丝七年前的青涩。 然后童安鱼就对他笑,这实在是她太满意的画面了,成年真好。 “你什么时候醒的。”童安鱼问。 “刚醒不久。”林淮叙答。 “抱抱。”童安鱼说。 于是林淮叙张开双臂,把她抱在了怀里,两具身体隔着睡衣贴在一起,他用手抚摸她的发丝和后背。 抱了好一会儿,童安鱼问:“几点了?” 外面天已久又昏又黄,看不清时辰。 林淮叙喊屋里的人工智能,很快得到答复,已经下午四点了。 童安鱼腾的坐起来,披散着头发,领口歪歪斜斜,挂在肩头:“我还没请假!” 她这一路太急了,脑子里塞了更要紧的东西,于是把上班全给忘了。 “我也没请。”林淮叙抬手,抚向她白皙光洁的肩头。 私心里,他还是希望童安鱼陪他躺着,这对他来说难能可贵。 童安鱼:“你不一样,我还没彻底接管核芯呢!” 凭着超强的责任心,童安鱼还是爬了起来。 手机里果然已经有不少信息和未接来电,童安鱼赶紧在公司群里回—— 【临时有事飞往外地,抱歉,忘记请假了。】 倒也没人指责她什么,毕竟她工作一向认真,这次应该是真有急事。 但童安鱼紧接着说—— 【我可能还要请几天假,现在被困在台风区,航班都取消了。】 【啊,童组长去东南沿海了?】 【小心啊,我看新闻记者都被风刮跑了。】 【这么急,还要顶着台风去。】 【肯定跟新项目有关呗,我猜组长去谈新合作了。】 群里热聊,童安鱼心虚。 “饿了吧,我让乌比做点东西。”林淮叙坐起来,替童安鱼提好领口,才低头系自己的纽扣。 然后他出门告知乌比,弄点简单的吃的。 台风天,乌比提早囤积了食物。 童安鱼趿拉着拖鞋,看了眼手机所剩无几的电,问:“你有充电器吗,我可能还要用下电脑。” 充电器倒是不缺,但林淮叙问:“还要工作?” 童安鱼:“不是,检查下邮件,然后在公司内网留请假记录。” 她没法用外面的电脑工作,因为缺少必要的软件。 林淮叙:“书房都有。” 他带着童安鱼进书房,先找出个充电器给她,然后单手撑在办公桌上,晃亮屏幕,敲击密码,进入桌面。 林淮叙的书桌上笔记本和苹果显示屏都有,童安鱼习惯用哪个工作都可以。 “我马上!” 童安鱼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坐在他椅子上,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登录邮箱。 第76章 她直接用的笔记本屏幕,不得不说,林淮叙的桌面整理的比她还干净,实在是和当初一样井井有条。 “我去给你冲杯咖啡。”林淮叙退出书房,把空间留给她。 童安鱼也不想被工作牵绊太久,所以她处理邮件的速度飞快,其实只是看下最近的抄送,确认下有没有漏掉甲方的需求。 邮件一晚上就攒了几十封,其中倒真有一点值得注意的,虽然项目组大概率能注意到,但她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于是她下意识将鼠标滑到屏幕右下角,点开了微信的图标。 等整个对话框弹出来,她才意识到这是林淮叙挂的微信。 她知道林淮叙有两个微信,对公和对私的。 看头像,她一眼就分辨的出来是对私的。 刚表明心意在一起,童安鱼不想搞这种类似查岗似的误会,但她刚要关掉对话框,却发现主页上有两个置顶。 一个是她现在的账号,一个是以前的。 像是有个小人在童安鱼后背推了一把,她蠢蠢欲动。 曾经的账号连同手机一起丢了,那些聊天记录也都没了。 她到现在也没想起来两人谈恋爱那半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实在是遗憾,她很想要这份过往的记录。 反正都是他们的聊天,应该不算侵犯隐私吧? 于是童安鱼点开了这个账号—— 2023年10月31日: happybirthdaybabyfish。 平安喜乐。 2022年10月31日: happybirthdaybabyfish。 惟愿顺遂。 2021年10月31日: happybirthdaybabyfish。 岁岁安宁。 2020年10月31日: happybirthdaybabyfish。 学业顺利。 2019年10月31日: happybirthdaybabyfish。 身体健康。 2018年10月31日: happybirthdaybabyfish。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平安。 2017年10月31日: happybirthdaybabyfish。 一路顺风。 2017年4月12日: 林淮叙,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童安鱼捂住了眼睛,眼泪却顺着指缝淌下来。 她沉浸在莫大悲伤与他告别那天,他正躺在icu里。 这就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了,他收不到回复,也不知道她手机丢了。 原来不止她以为他彻底放弃了,他也以为她不会再要他了。 如果早看到这些信息,她就不会在重逢时对他产生那么大的误解。 林淮叙端着两杯手冲咖啡进来,正看到童安鱼双臂撑在桌面上,挡着眼睛,咬着唇,克制不住地抽泣。 “怎么了?”他走过来,瞥一眼发亮的屏幕,就全明白了。 已经过去很久,他不觉得难过。 “喝咖啡吗?” 童安鱼依旧挡着眼睛,她不想让林淮叙看到自己哭得很丑的样子。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撤回的是什么?” “我很想你。” 那天喝了酒,没忍住,但很快就撤回了,之后他再没犯过这个错误。 “我落地美国手机就被偷了。” “我知道。” “我也很想你。” “我知道。” 童安鱼抽调手,抱住林淮叙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腹部,崩溃道:“呜啊,我为什么要注册新账号啊!为什么要和你分开这么久啊!我好爱你啊林淮叙!” “昨天都哭过一次了,今天还要哭?”林淮叙托起她的下巴,伸手替她抹源源不断的眼泪。 “其实我不觉得苦,一切都挺值得,命运对我也很好。” “哪里好了。”童安鱼闭了下眼,把泪挤出来。 “我曾经以为我一直在失去,一旦我得到点好东西,就意味着厄运要来临了。可是时至今日,丢掉的都被我一点点找回了,我只是暂时失去了一段时间,它们并没有被夺走。直到现在,我也不过三十岁,还有很久的未来。” 童安鱼不认同,但也没有继续反驳他。 片刻,林淮叙又低笑:“不过看你心疼成这样,还是挺开心的。” 童安鱼哀怨地抬起眼睛,然后就被林淮叙扯起来,含住咬出印子的唇。 林淮叙搂着她亲了一会儿,亲得她喘息不匀,才松开,揉捏她的耳朵说:“我真后悔。” “后悔什么?”童安鱼目光落在林淮叙唇上,还想继续亲。 林淮叙贴近她被揉红的耳朵,唇抵上薄薄的耳骨,藏着气声:“没有准备安全措施。” 童安鱼明显一挺背,然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林淮叙。 林淮叙感受到空气里微妙的变化,谨慎眯眼。 就听童安鱼说:“不用。” 林淮叙:“......” 童安鱼:“我要和你结婚。” “童安鱼。”林淮叙郑重叫她的名字。 这种话,难道不是应该由他来说吗? “嗯?你不想吗,你都三十了。” “结婚可以,但先吃饭。” 林淮叙想,他要尽快准备戒指和聘礼了,还要去过最后一关,童安鱼的父母。 第56章 台风过境整三日,在家里的食物快要消耗尽时,风雨终于停了。 日光显露风貌,一时一秒蒸发着地面淤积的水汽。 环卫工出动清扫狼藉的路面,航班总算能正常起降。 童安鱼与林淮叙抢了最早一班飞回京市。 这次来深港,她不光把女朋友的身份成真了,还把自己一个黑色皮筋落在了林淮叙的床头柜。 在机场卫生间里想起这一点,她只是愣了一秒,随即便冲着镜子笑了。 很温馨旖旎的粗心。 飞机上,林淮叙又很悠闲的没有管工作,而是端起那本《随园食单》来看。 这本书他将将读了不到一半,似乎每次只有童安鱼在身边,他才能读下去这么悠闲的书。 童安鱼则侧躺在座椅上,用手臂托着侧脸,肆无忌惮地看着林淮叙,就像曾经她在图书馆看他时那样。 机舱内灯光灭去,遮光板拉下,趁着空乘不在,林淮叙搁置下书,偏过身子,在童安鱼唇上吻了一下,停顿一刻还觉不够,于是又吻一下,才压低声音说:“不困?” 早起赶飞机,她根本没睡够。 童安鱼小范围摇头,满足地抿了抿唇。 林淮叙干脆将书扣起来,再次靠近一些:“那和你说件正事。” “嗯?” “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 最大的单子就是宠物手机那家,因为几次磋磨,他们对这个项目已经十分熟悉,思路也特别清晰,大概下个月就能把设计终稿交上去。 之前花的心思也不算白费。 “petparty打算设计一款宠物专用平板,推动宠物自发自主购物,平板要搭配极简触控界面和触控辅助垫,我还需要它具备智能偏好筛选功能,以及低能耗长续航优势。难点在于防干扰模式,误触识别,宠物画像学习,以及我希望达到的气味识别系统,通过装载气味释放器,辅助宠物通过嗅觉筛选商品。” 林淮叙开始跟她说自己的计划,这个项目原本他就打算交给童安鱼来做。 “创意确实不错,如果cooper能学会网购,那我会觉得很新奇惊喜,而且它选择的东西我大概率不会拒绝,更有付款冲动,但你所说的气味辅助可连人类的手机都做不到呢。”童安鱼蹙眉思索。 虽然已经有越来越多人畅想手机可以闻到气味,这样看吃播就更起劲儿了,但气味共享的难题据她所知还没有人钻研。 林淮叙:“宠物不需要识别很多气味,简单的就可以,鸡肉味,鱼味,猪骨味,蔬菜泥味等,主要是搭配着产品一起。” 童安鱼:“那你的设备需要多大呢,气味释放器需要外置吗?便于拆分和替换?” 林淮叙:“多通道,微米级胶囊,可替换,类似墨盒。” “逻辑上可以做到,一款主控芯片搭配几款辅助芯片......等等!”童安鱼突然回过神来,“你不是在和孙萦祈的芯片公司合作?现在把项目交给我不合适吧。” 虽然她很感兴趣,但也不希望林淮叙做个公私不分的创始人,既然先和孙萦祈敲定了合作,那她可以等以后。 林淮叙蹙眉,定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到底对我有多少误解,我什么时候说要和孙萦祈的芯片公司合作了?” 童安鱼再次睁大眼睛,甚至坐直起来:“你什么意思?海汇大厦那会儿我撞见你们在谈合作,而且孙萦祈在采访里说她们大力推进和大厂的项目,最近接洽的就是petparty。” “我是和孙萦祈有合作,不过是因为petparty要做一个宠物综艺,孙萦祈的猫通过了海选,和芯片没有一点关系。”林淮叙缓缓道。 “这也行?!”童安鱼泄气地倒在靠背上。 第77章 真的累了,孙萦祈也太能夸张了。 他忍不住,抬手在她脑门上轻戳了一下。 真不知道在他一无所察的时间里,她到底憋了多少气。 童安鱼一把抓住林淮叙的手指,贴在脸上蹭了蹭。 又消除一点误会,开心。 林淮叙手指被她拿着,也不动,问她:“怎么,喜欢?” 童安鱼只是笑,不说话。 林淮叙也就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猫一样蹭来蹭去。 直到空乘来发餐,童安鱼才嗖的松开他。 下午一点半,两人到公司,同时进电梯,林淮叙按下七层按钮。 这个时间点工作党都已经吃完午餐回去了,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 林淮叙很自然地拉住了童安鱼的手,透过电梯里的不锈钢板,能清楚看到他们贴近的肩,相握的手。 电梯门再次打开,两人必须得分开两个方向,林淮叙说:“晚上几点下班?” 童安鱼:“不加班的话六点,加班就不好说了。” “一起。”林淮叙说。 重重握了一下,手松开,他们进了两扇相对的门。 不巧,童安鱼今日还真要加班,原本以为九点能结束,结果没打住,她给林淮叙发消息。 【哭泣.jpg】 【还没完?】 林淮叙等在办公室里,petparty的灯也亮着。 【估计还得一两个小时,叹气.jpg】 【没事,忙吧。】 童安鱼全神贯注干到十一点,还差一个收尾,她只好又跟林淮叙说—— 【怎么办,感觉要奔凌晨了。】 毕竟因为台风耽搁了三天,还是有不少急事等着她处理。 【知道了[照片]。】 林淮叙发了张照片来,拍的是办公桌桌案,那本《随园食单》已经快看完了。 童安鱼不敢放松,继续加班,终于赶在凌晨那刻完成所有工作。 她一把扣上电脑,踢掉拖鞋,勾起外衣匆匆出门,边往外走边发消息—— 【我完事了!】 凌晨,最后走的两人关了办公室的灯。 林淮叙走向那辆巴博斯,第一次坐进驾驶位。 童安鱼坐在副驾驶,安全带刚扣紧。 林淮叙说:“送你回家。” 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急着发动车子,车钥匙躺在中央,仪表盘安安静静的。 童安鱼眨了眨眼。 “等了这么久......”林淮叙轻吐气,突然侧身,挽住童安鱼的后颈,一边摸索她的颈脉,一边品尝她的唇。 她大概刚喝过醒神的果茶,口中一片清香,唇舌交触时发出暧昧的声响,在私密的车内,显得格外清晰。 童安鱼被压在副驾驶,顺从地接纳着他的吻,手指揪住他的袖口,没有很用力。 或许是夜色的催撩,或许是加班令人焦躁,松开时,两人吻的都很不甘心。 凌晨已过,一晚就这样耽搁,他们并不住一处。 童安鱼的唇潮湿着,眼睛如墨汁浸过般黑亮,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下面,清脆一声,解开了安全带。 林淮叙的目光被声音吸引,看着她的手指,还有纤住腰身的蓝色细带。 “童安鱼,知道怎么调座椅吗?”他问。 两人是一样的车,一样的色系,童安鱼自然无比熟悉这车的构造,没了感知障碍的干扰,她也无比清楚林淮叙的意思。 座椅向后滑去,前方留出足量的空间。 “过来。”林淮叙揽住她的后腰,掌心稍一使力,便促着她坐在了绷紧的西裤上。 童安鱼垂目而视,长发披下来,掖在短裙里的衬衫被揉得皱起,溜出。 再次接吻,只是这次,童安鱼每下呼吸起伏,身体的颤抖,微小的挪动都经由短裙和西裤传递给他。 她的睫毛在他眼睑投下阴影,微弓的脊柱感受到他指腹的摩挲。 到了这个程度,怎么舍得他走。 “到我家来。”童安鱼深喘着气。 林淮叙抵着她的额头,继续摩挲她的脊背,像是在思考,没有立刻回复。 她又说:“公寓我一个人住。” 林淮叙似乎是奖励似的碰了碰她的唇,但依旧没说话。 童安鱼急了:“怎么,你不愿意?” 她都这么主动了,林淮叙还在矜持什么?她明明感觉到他也动情了。 林淮叙终于低笑,将手抽出来,替她把衬衫重新塞好,然后轻拍她的后腰:“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一趟便利店。” 第57章 从便利店出来,他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件事童安鱼没有参与,她躲在货架后面假装研究面包,那东西的品牌,味道,大小都是林淮叙独自选择的。 当然,便利店的选择也有限,他们完全是兴之所至。 付了款,然后上车,启动,车轮一转,驶出环岛,驶向十字路口。 童安鱼的公寓离这里很近,她曾经告诉过林淮叙地址,但林淮叙并没有走最短的那条路,而是绕了个弯,驶向建东路。 童安鱼望着路牌,开始惊讶,后来渐渐明白。 车停在那条通往明光里小区的入口,曾经仿佛寄生于繁华cbd的老旧小区,如今已经是一片被水泥浇灌铺平的白地。 坑洼不平的路面,破败斑驳的垃圾桶,随处可见的小贩,贴满广告的墙面都成了深埋水泥下的记忆,这里变得干净,整洁,空旷,寂寥。 童安鱼记得很清楚,他们住在四层,出那间晃晃荡荡的电梯后,右拐进入一条狭窄的楼栋,忍过密不透风的陈腐味,就来到挂着几年前春联的大铁门。 用钥匙拧开铁门,迈步进去,是褐红色的地砖,旁边有台老式海尔冰箱,跨三大步就是一人长的沙发。 客厅有电视,但从没人打开过,他们租的主卧在卫生间旁边,拉开门,是独属于两人的天地。 这里破破烂烂毫无可取之处,童安鱼不知被它的年代感震惊多少次,但唯有一点好,这里有林淮叙。 她躺过那张宽大简易的铁架子床,擦过方方正正的土黄色书桌,撞倒过竖在床边的黄色台灯,拉断过年岁比她还大的灯绳。 现在回想,没有嫌弃,只剩时间烹饪出的甜蜜。 她想林淮叙也是这样的。 哪怕这里已经不复存在,但来到这个路口,望向那个方位,伴随着亘古不变的月光,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如此深深共情于那段经历,仿佛神经的每个突触都能毫无芥蒂地牵上手,交握得严丝合缝。 他们深望着这里,不必说话,只是呼吸,空气里都像有火花在闪烁。 那片空地上隔空建起破旧高楼,他接着她从地铁出口,一路向南,走过停靠的巴博斯,走过路灯的交织处,然后,在进入单元门时突然回头,穿过七年的岁月,回望一眼。 车内开着空调,温度却陡然攀升。 巴博斯驶出建东路,在一马平川的柏油路上狂奔,发动机嗡鸣着,将气温轰得更加火热。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短短五分钟,车就停在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然后熄火,下车,上电梯,进房间,一气呵成。 童安鱼还来不及摸开关,林淮叙的吻就侵了过来,他们在玄关跌撞的拥抱,接吻,像两个身经百战的老手,使出浑身解数,向对方宣泄压抑多年的渴望。 公寓里只有电器闪烁着幽亮的蓝光,除此之外,一切静谧在昏色里。 这颜色给了人抛弃斯文和含蓄的底气,她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将自己送的更近。 一边亲,她一边含糊地,着迷地叫他的名字。 这样夹杂着喘息和颤音的唤声简直是切断理智的利器,林淮叙将她的衬衫彻底从短裙内松了出来,手指拨开轻盈的遮掩,沿着脊线上游。 男人的手掌太过宽大,几乎不会错过任何地方,他的动作太细致,太考究,偶尔还要轻轻捏掐,像是在代替眼睛审视她的每寸。 她情不自禁地颤抖,始终踮脚绷紧的小腿肌肉发酸,快要站不稳。 然后林淮叙突然用手指勾住她前腰的细带,不紧不慢的旋转,随后用力一扯。 她被这股力道带的向他扑去,在完全撞到他怀里那刻,腰带随着一声脆响,落在地上。 那一声像是敲响了进攻的鼓点,她松垮着衣衫,双腿悬地,被他抱了起来。 他双眼如沉醉的黑夜,藏匿着惊涛骇浪。 “卧室在哪儿?” “左边,最里面。” 她的公寓面积还挺大的,这一路,她感觉自己的衣衫越来越松,越来越乱,最后它们只是摇摇欲坠地挂在她胳膊上,小腿上。 当她落向床垫时,林淮叙果然轻而易举将那些累赘拿掉了。 她借着月色看向衣冠楚楚的他,突然觉得有点羞耻,但羞耻中又生出更炙热瑰丽的火焰。 她的身体在月光下犹如银色的沙丘,她刚一缩,沙丘便落下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记。 第78章 偶尔微疼,但更多是小螃蟹爬过似的酥麻,她在这酥麻里翻腾,躲避,蜷缩,挺腰,回过神来,才发现不过是在他双臂间的方寸之地折腾。 “你怎么还穿着衣服?”她粗喘,气鼓鼓说。 “不急。”他抽空说。 “怎么不急?” “才第一次。” 嗯? 嗯!!! 所以你是想几次? 林淮叙果真如他所说的,衣冠整齐地坐在床上,托起潮湿的她,面对面接受月光的洗礼。 她听见拉链一寸寸滑开的声音。 然后,她的山丘经历他抚摸,她的沟壑接纳他涌入,他将她搂得很紧,轻拍她后仰拉紧的背。 她像跃出海面的鱼,摇尾颤抖,再坠入循环往复的深水。 “这么喜欢?” 林淮叙轻笑着扯掉用过的雨伞,扔入一旁的垃圾桶,而她虾子一样盖着银光,下意识抖动。 “不能说...你不能说。”她借被子蹭着烫红的脸,也一并蹭掉鬓角的汗。 就在她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和林淮叙聊聊贤者二三事,她又听到了塑料被撕开的声音。 童安鱼:“......” “既然戒烟了,中场休息也无趣。”林淮叙好整以暇地思忖着以什么姿势拥抱她,最后选了背面,他说,“那就继续吧。” 谁说中场休息无趣啊! “你要不再吸一根,我们不要戒的那么激进......” “晚了。”林淮叙挺身,开疆拓土,“我记得有人说她从小身体就好,而我是体弱多病的林黛玉,我们验证一下。” 童安鱼:“?” 昏睡之前,童安鱼见到了京市的天亮。 或许是激素影响,洗过澡换过床单,她完全记吃不记打,拱身又进了他怀里。 “小林你太过分了。”童安鱼眼皮打架,还不忘指指点点。 林淮叙揉她的后脑勺,在耳垂落下一吻:“辛苦,宝贝小鱼。” 日上三竿。 敬业的童组长再次请假,一向劳模的林总也没有上班。 童安鱼点完餐,发现林淮叙正靠在床头,拿了本她的专业书来看。 她是真佩服这个人,好像但凡不在工作,对他来说就是休闲了,那么枯燥的书都看得进去。 童安鱼抽走他手里的书,迈步跨坐在他面前,感慨万千:“七年前就想这么做了。” 林淮叙扶着她的腰,薄被就挂在腰腹间,他明显很餍足,眼神都多了平日没有的慵懒的味道。 “就这么想我欺负你?” “......怎么能叫欺负呢。”顿了顿,她用一副非常前卫的语气批评他,“这叫取悦自己,认为女性在性中吃亏是种非常老旧的思想。” 林淮叙嗔笑,拨开她的领口,点了点锁骨的位置:“当初在这儿咬一下都吓成那样,逞什么能。” 童安鱼理亏,只好嘟囔:“你当时那么吓人。” “不然你不就把股份硬塞给我了?”林淮叙提眉。 童安鱼低头:“当时只想留住你,没想那么多。” 林淮叙拉她,让她趴在自己肩上:“我当年要是收了你的股份,或者不负责任的和你做,我们才是真的完了。” 童安鱼眨眼。 “司氏和林家的过节,其实只是利益冲突,只要有足够多的钱,都可以解决,但我不能利用你的爱。”林淮叙偏头,拨弄她的发丝。 童安鱼听进耳中,从他肩头滑下去,沿着胸膛,直至肋骨的疤痕,轻吻。 “都说结婚需要一时冲动,林淮叙,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每时每刻都有这种冲动。” 第58章 “我和林淮叙在一起了!” 童安鱼将这条消息分别告知了几个人。 朱晏震惊:“什么,几个月前你们俩不还是宿敌状态吗?” 童安鱼:“以前有些误会,现在说开啦!” 朱晏倒抽凉气:“难道科林动游和量子颗粒的旧仇还有内情?” 童安鱼:“那倒是没有:)”是真的有仇。 朱晏匪夷所思:“那你们是怎么破镜重圆的呢?” 童安鱼:“唉,都怪我当初做了手术丢了手机,不然我们根本不用破镜啊!” 朱晏:“......” 孙晗:“牛逼,我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以前在深港总公司,孙晗跟林淮叙秘书根本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两句,但自从来了京市,秘书姐姐每天都要在她工位转悠一圈,将她的时间安排了解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几次和童安鱼约饭都能撞到林淮叙,她差点要怀疑秘书姐姐的性向了。 童安鱼:“当初还以为他把办公室搬到经金中心是为了灭我,原来是为了追我^_^” 孙晗啧啧赞叹:“我真不知道该说谁恋爱脑了。” 一个家里被坑破产都可以不计较,一个毫无心机,一往情深,七年不变。 但或许正因两人都足够宽容真诚,才能错失七年后重新在一起。 童安鱼:“可能都有点?” 孙晗:“豪门出情种诚不欺我。” 季郁明收到消息时只觉得情理之中。 从机场初次见林淮叙,林淮叙对他和童安鱼的亲昵表现出不悦时,他就清楚这个人余情尚在。 恰好童安鱼也耿耿于怀,这两个人若有契机,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只不过四个月,比他想象的快一些。 季郁明:“恭喜,我相信你经过了充分的思考,才做出这个决定。” 童安鱼心说,其实根本来不及思考,解除误会,了解内情,奔赴深港,相拥而眠,不过短短几天。 但这个决定是认真的。 “郁明哥,多亏你一直相信我,支持我。” 季郁明:“想好怎么和你爸妈交代了?需不需要我父母帮忙斡旋?” 童安鱼:“暂时还没说,你也先别跟他们说,等我做好准备。” 季郁明笑:“那你可快点,我瞒不了姜斯沅很久,你也知道,他嘴有多快。” 童安鱼:“等我忙完手边的项目!” 告知身边亲人朋友,童安鱼又愁,要不要让公司的人知道。 尤其是宋淮,恐怕已经猜到一二。 林淮叙刚收到酒店送来的衣物,转身对童安鱼说:“劝你暂时不要。” “嗯?” “你主导和参与的项目落地之前,我们的事不能成为你的标签。” 童安鱼面露不解。 林淮叙耐心说:“现今社会对女性领导者还是过于苛刻,如果绯闻比实绩先一步流传,你的威信会大打折扣,这对你将来掌控公司非常不利。所以最好是在宠物手机上市之后,或核芯自研eda工具崭露头角时,把它作为助兴或辅料告知员工。” 林淮叙很不忍心对她说这样的话,但作为伴侣,他必须给出专业的建议。 “可你很郑重的把我介绍给朋友了啊。”助兴和辅料,这对另一半也太不公平了。 林淮叙似乎明白她的意思,走过来捏她的后颈:“这就是现今社会对女性苛刻的地方,因为我有怎样的感情生活,都不会影响外界对我专业能力的判断,爱情不需要做到绝对公平,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失落。” 童安鱼听进去了,认真思考片刻,发现了夹缝里的悖论。 “等等,之前我在你喉结上咬了一口,被狗仔拍去了,你不是说会降低投资人对你的信任,甚至影响petparty上市吗?” 林淮叙手指微微一僵。 百密一疏,他把这一茬给忘了。 但就这一僵,童安鱼已经想明白了。 她书读的久,管理经验不多,但脑子可不慢。 “林淮叙,你骗我,是不是根本没有影响上市这回事?” 童安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没料到,清高冷淡如他,居然能想出这种招数。 有的时候,林淮叙真不希望童安鱼这么聪明。 林淮叙抽手,作势要去客厅。 童安鱼火速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抱住林淮叙的后背,忍笑说:“你不许跑,说清楚!” 林淮叙被她撞得一晃,单手扶着门框,继续装傻:“说什么?” 童安鱼胳膊使力,牢牢圈住他:“你骗我当你女朋友,骗我收下袖扣,骗我给你happykiss对不对?” 林淮叙唇角微微一提,但很快蹙眉倒吸冷气:“肋骨。” 童安鱼瞬间松手,笑容也没了,紧张地要解他衣服看:“我忘了,勒疼你了?” 林淮叙转回身,眼睫微不可见一抬,突然抱起她,让她勾着自己的腰,将她抵在墙壁。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吻平她蹙起的眉头,坦然承认:“是,我故意的,想让你和别人分手,想不择手段介入你的感情。喉结上的痕迹是我诱导你咬的,照片也是我纵容人拍的。” “道德呢,原则呢,你怎么这么坏呢,我要是真谈恋爱了,估计也被你搅黄了。”童安鱼小声点评,然后回吻了林淮叙一下。 第79章 林淮叙反问:“我什么时候说我道德很高尚了,童安鱼,是你一直对我滤镜太深了吧。” 童安鱼噘了噘嘴,然后又笑:“诶,那我当时要是没答应帮你怎么办?” “你不会的,你不忍心,又被养的太善良。” 善良到明知道他可能会对司氏报复,也不忍做任何打压petparty的事。 这会轮到童安鱼反客为主,回敬道:“林淮叙,你对我滤镜也太深了吧,你真以为谁都能用这招要挟我吗?” 除你以外,绝无可能。 “所以,是真想做我女朋友。” 林淮叙很受用。 耳鬓厮磨的一日过去,第二天到公司,两人同时接到消息—— 公司例行体检就定在下周一,福华路希年健康体检中心。 京市各企业公司员工体检基本都与两大专业体检机构合作,不是希年就是望和。 一般是哪家离得近就去哪家,这么多年也成了习惯。 所以核芯与petparty撞在一起实在是太正常了。 按理说林淮叙不会和员工们一起体检,他有专门的医学顾问负责检查,但既然童安鱼去,他也就顺便享受一下公司的福利。 第一项抽血。 林淮叙袖子挽了起来,单指压住手臂的酒精棉,坐在一旁的休息椅等童安鱼。 他等的很不经意,表情一如寻常冷淡,再加上早晨体检人多,除了孙晗,没人能发觉他在等人。 童安鱼抽完血,去查视力,林淮叙也自觉起身,跟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偶尔视线相撞,再不动声色收回。 途中总有员工打招呼,他们都隐藏得滴水不漏,童安鱼甚至还觉得这种在众人眼皮底下谈恋爱的感觉很刺激。 正当她沉浸在这种新奇的刺激里时,一个声音喊住了她:“小鱼。” 童安鱼猛一抬头,看见来人,立刻问好:“阿姨。” 叫她这位是希年的合伙人,也是她妈大学的同学,她很熟。 “来检查啊,怎么样,还有几项,阿姨带你直接检了。” “阿姨不用......” 童安鱼还磨蹭犹豫着,阿姨已经利索抽走她的单子,看她有哪项还没打勾。 “咦,谁把tct给你开了,没有过性生活不用检,你不是没男朋友吗。” “......” 刚有的,刚有的姨。 “开都开了,我就检一下吧。” 林淮叙离得不远,佯装关注自己的项目,实则听得很清。 等童安鱼终于把阿姨哄走,长松一口气时,他才借擦身而过的契机,悠闲低语:“放心,男朋友很洁身自好。” 第59章 如果说自研eda工具获得认可是童安鱼的立身之本,那petparty成功上市财务自由就是林淮叙的立身之本。 十一月,petparty顺利通过了证监会的审查,林淮叙也跑完了全程的路演。 petparty定价相当不错,市场反馈也很热情。 敲锣那一刻,他真正成为了三十一岁就手握上市公司的杰出才俊。 他也终于能够平等的,坦然的,不卑不亢的与司湛见面,提亲。 虽然童安鱼觉得他完全不用非等到这个时候,但林淮叙很坚持。 她就突然发觉,他也不是全然自信的,他也需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来支撑底气。 - 平心而论,司湛并不喜欢林淮叙,听说宝贝女儿再次跟他搞在了一起,司湛的第一反应是生气,第二反应是无奈。 对此童淼接受程度比他好一些,还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 “看来小鱼是真的爱他,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既然这样,我们反对也是没用的,还不如让她开开心心的。” 司湛脸色极差:“就是因为小鱼过于爱他,哪个父亲受得了女儿痴迷一个人到肯把所有股份都给他,无论如何都不愿他受到伤害的地步?” 怕吃亏,怕受委屈,怕女儿被辜负是再正常不过的心理。 童淼:“不是还有我们托底,她又能吃什么苦。” 司湛沉了沉气,虽然认同童淼的观点,但还是不甘心:“我宁愿她找一个疯狂喜欢她的人,也不愿意她疯狂喜欢别人。” 童淼伸手按他皱起的眉心,笑道:“你是不是怕女儿因为当年量子颗粒的事受委屈?你在事业上杀伐果断,从不后悔,结果现在突然有了软肋。” 司湛沉默不语。 童淼猜对了。 商业竞争本来就是残酷的,市场有限,蛋糕有限,赢者才能通吃,只要不违反法律,所有人都要自担盈亏。 他是,科林动游也是。 他当时交代陈冬抢夺手游市场,陈冬成功了,他从没后悔过。 可如今女儿要跟林淮叙在一起,他为了让林淮叙始终对女儿好,不得不违背意愿,做出些让步。 他怕童安鱼承受林淮叙的怨气。 “小鱼也不傻,能够选择他,说明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童淼宽慰司湛,甚至贴上去抱了抱他,“好啦,都答应今天见面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我来说。” 见面时间定在下午两点,这是个非常巧妙的时间,刚过了午饭午睡,又离晚饭还远。 林淮叙相信,他们还没熟悉到能在一个桌上吃饭的程度,所以如果赶上晚饭,司家邀请与否都尴尬,还不如他在晚饭之前得体离开。 林淮叙自然带了礼物,其实送什么他纠结了很久,童安鱼的父母显然什么都不缺,越是奢侈品,他们见得越多,思来想去,就只好找最稀有的。 听说童淼是三甲医院院长,对中医也颇感兴趣,他找人淘来一本流传到海外的医书,如今可以算是古董了。 司湛的工作重心是搞智能机器人,近些年卓有成效,只不过还没开始量产。 他送的礼物则是一份采购合同,在没看到产品,没得到价格,不了解性能的前提下,无条件信任。 司氏什么时候生产出来了,petparty什么时候接收。 而司煦喜欢马术,林淮叙从土库曼斯坦给他运来一匹价格不菲的汗血宝马。 其实他送的这些,司家也绝对能搞到,但这至少可以证明他的用心和诚意。 若非他们是童安鱼的家人,林淮叙相信自己绝没有这个胸襟与耐心。 “你别担心啊,我爸妈不会为难你的,我提前探好口风了。”童安鱼跨坐林淮叙腿上,一边按揉他的太阳穴,一边打气。 林淮叙轻笑着环住她的腰,抚摸她一阵,又把她压进怀里亲会儿。 “总归是我的了,为难我也认了。” 亲着亲着,童安鱼动情,又伸手去摸他的肋骨。 那伤疤现在成了她时常光顾的地方,她一点也不觉得伤疤丑,反而很爱摸它,亲它,只要回想起它是如何造成的,她就会有种灵魂战栗的悸动。 曾经她根本不敢相信,林淮叙会爱她爱到这个地步。 林淮叙感受到她指肚的温热,及时攥住了她的腕:“一会儿还想不想出门了?” “来得及。”童安鱼瞥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从这儿开车到她家,也就四十五分钟,他们有一个小时可以胡来。 林淮叙继续按着她:“来不及,你光算中间,不算前戏和aftercare吗?” 每次结束,童安鱼都要抱着他,让他抚摸后背,听他低声耳语,直到睡着。 童安鱼从他身上翻下来,一副看透的表情:“小林,其实你就是紧张吧。” 半小时后,他们准时前往司家的别墅庄园。 司家阿姨早有准备,引着林淮叙的司机将巴博斯停在车位,童安鱼则拉着林淮叙进屋。 还不等林淮叙先与司湛和童淼问好,cooper便从爬架上跳下来,直奔林淮叙而去。 它蹭他的西裤,在他腿边钻来钻去,还往他身上扑,嗷呜嗷呜直叫唤,俨然一副熟络到不行的架势。 就在不久前,童安鱼还说她和林淮叙绝没有婚前同居,林淮叙暂住宝格丽酒店,连她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司湛眉毛抖了抖。 童安鱼赶紧把cooper捞起来抱住:“爸妈,这是林淮叙,我男朋友。” cooper四仰八叉的被童安鱼抱在怀里,一脸懵。 它实在是太大太重了,所以在她公寓里,基本都是林淮叙来抱,这也是cooper能跟林淮叙尽快熟络的原因。 看司湛的脸色,林淮叙知道暴露了什么,但他面色如常,举止得体,朝司湛伸出手去,一如既往沉稳矜严:“伯父,久闻。” 司湛不咸不淡地跟他握了下手:“坐。” 林淮叙又朝童淼颔首示意:“伯母。” 童淼笑说:“早听小鱼说过你,果然一表人才。” 林淮叙让司机把礼物拿过来,一一说明后,司湛脸色果然好看一些。 知道投其所好,至少证明他对童安鱼是真心。 一开始寒暄的倒是融洽,童淼问些林淮叙的情况,创业的艰辛,林淮叙都对答如流,但两方坐下来,很难不提到当年的事。 第80章 喝了几轮大红袍,司湛说:“其实我很意外你会喜欢上小鱼,人人都说量子颗粒和科林动游有仇,你怎么看?” 童安鱼刚要开口打断敏感话题,林淮叙就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他坦然道:“我在采访里说过,那是司氏教我的一课,当年跌过跤,创业时就避开了很多弯路。喜欢上小鱼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您女儿,如果早知道,我可能真的会避开她。”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相信司湛调查的也很清楚。 果然司湛对他的回答不意外,但却无声笑笑,仰靠着沙发问:“只是避开?” “不然?”林淮叙挑眉反问,但语气里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疑问。 司湛一副他明知故问的样子:“你这么有能力,就没想过回敬一二?” 童淼蹙眉,担忧地看着司湛,可不得不说,这问题也是她担心的。 没什么比得到童安鱼更能影响司氏的了。 话题确实尖锐,可对林淮叙来说不算棘手。 他深埋七年的善因,本就该在此刻结下果,在决定永不放弃童安鱼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林淮叙微笑,迎着司湛探究的目光:“如果我想这么做,那么七年前就可以。” 司湛果真蹙起眉,更加细致地打量他。 “白帽黑客spectrum,伯父还记得吗?” 聪明人之间就是好沟通,司湛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你就是spectrum。” 当年安全应急响应中心收到名为‘心血’的漏洞,几乎全员大骇,所有研究员工程师立即暂停手中的工作,紧急处理漏洞。 一天结束,漏洞堵死,司湛才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提供漏洞的黑客spectrum也成了当年贡献榜第一名,足以获得司氏赠与的百万奖金。 但spectrum拒绝了奖金,从此以后就消失在贡献榜。 “知道小鱼身份前,我发现了这个漏洞,但知道她是谁后,我只好放弃了。”林淮叙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司湛。 大红袍茶色鲜亮,茶香浓郁,飘着丝丝缕缕水雾,带着灼手的温度。 他只说漏洞,不必提所受的伤,所面临的处境。 他不是来卖惨的,他只为证明他的诚意。 司湛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接过茶杯,他依旧盯着林淮叙,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将茶喝了。 两人都是搞网络技术的,他清楚林淮叙放弃了多好的机会,那不是他此刻财务自由时做的决定,当年的他一无所有。 半晌,司湛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林淮叙没提日期,只坦诚说:“我等待太久,实在渴望。” 第60章 司湛依旧不那么想见林淮叙,但却并不抵触将童安鱼嫁给他,毕竟从理智上来判断,林淮叙确实是个很合格的女婿。 不过司氏小公主结婚,婚礼必然盛大隆重,筹备期也会很长。 童安鱼和林淮叙等不及那么久,干脆在她生日那天先领了证。 拿到证书那一刻,虽然只是个简易的流程,但童安鱼仍觉得有什么东西微妙的变化了。 比如林淮叙可以明目张胆搬进她的公寓,她也可以尽情往林淮叙深港的房子里塞东西。 不得不说,她那公寓的位置是真好,离经金中心特别近,林淮叙的司机都清闲下来,不用接送老板上班。 核芯和petparty京市办公室的员工也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同。 比如petparty给员工的健身房福利,核芯员工也能同等享有。 比如核芯的每日下午茶券和周末电影券,petparty员工也能凭工牌取用。 双方虽然是两家公司,但是各项福利都在拉齐,某次核芯员工的电脑需要维修,居然是petparty顺便来人给修好的,后来宠物购物平板项目启动,双方项目组成员干脆弄了对方公司的指纹识别,随时冲到隔壁对齐颗粒度。 越来越多员工偶遇林淮叙和童安鱼一起乘电梯,一起吃午饭,私下里八卦传的沸沸扬扬,但明面上,两人从未承认。 有些单纯的,还真当他们被利益绑定在一块,决定冰释前嫌了。 这期间那款宠物手机终于上市,在发布会上,ceo着重介绍了中国人自主研发的eda工具,以及国产2nm芯片,经过测验,其性能已达到国际一流水平。 一时间,设计芯片的核芯,造芯片的晶圆厂都被奉为传奇。 而童安鱼作为核芯领军人物,也一跃进入大众视野。 又到春江水暖的季节,童安鱼受邀出席国际科技交流会。 巧合的是,林淮叙同样收到了邀约。 按理说林淮叙现在和科研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但架不住他成立的专项基金扶持了不少创新项目,主办方希望他从企业需求角度给科研工作者一些建议和方向。 能一起出差,和度蜜月有什么区别,两人果断接受了邀约。 不过童安鱼看着与会人员教育背景不免唏嘘。 想当初林淮叙也是不可多得的网安天才,要是能在这个领域深耕下去,现在一定也成绩斐然。 是科林动游的破产和与童安鱼的恋情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让他一切向金钱靠拢,彻底远离了曾经的热爱。 全球安全研究人员社区排行榜经历了无数次刷新,现在不会有人知道白帽黑客spectrum。 “林淮叙,你后悔放弃网络安全吗?” 林淮叙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转头看刚洗好澡,盘腿坐在床上的童安鱼:“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果然还是不能太闲了,就应该让她陪自己收拾。 “说说呗,你那时候那么热爱,但我们参加完建模比赛你就放弃了吧。”童安鱼眨巴眼睛,身子使劲往前倾。 林淮叙将行李箱立起来,起身:“有舍有得,没什么可惜的。” 他从来没强求过把爱好变成工作,他这人幸运本就不多,得用在最重要的地方,其他方面吃些苦头他也认可。 “如果没有——唔!” 林淮叙跨步过来,将她剩下的话堵在口中,稍一用力,就让童安鱼倒在床上。 他扯开她盘的像不倒翁似的腿,单膝跪在床边,迫向前,给了她个绵长深刻的吻。 一吻过后,他说:“你非要胡思乱想,不如我们再做一次。” “我刚洗完澡,不了不了。”童安鱼非常机灵,像条小鱼似的从林淮叙身下滑走,到一旁玩手机去了。 林淮叙在她腿根上轻拍一下,转身去收拾另一个箱子。 周五,两人同时从京市起飞,往加州方向。 也是巧,他们人生中几次关键转折点都发生在这里,虽然不长,但承载了太厚重的情感。 主办方尚不清楚他们的真实关系,倒是没少听说科林动游和量子颗粒的陈年往事,为了让此次交流会平安无事,童安鱼和林淮叙的酒店房间相隔老远,甚至不能乘同一架电梯。 对此,童安鱼哭笑不得。 于是当晚她就舍弃了自己的套房,溜到林总房间,睡在林总床上。 交流会第二日上午开始,中午管饭,一直到下午四点。 进了会场童安鱼才发现还有更夸张的,自己和林淮叙的位置隔着八丈远,差不多快是整个房间的两极。 她不得不佩服主办方公关人员的细心,只是这信息有点过时了啊...... 童安鱼的演讲安排在上午,主要是介绍她自研这款eda工具,这是个推广的好机会,她准备的十分充分。 上了台,她才终于看清坐在遥远另一排的林淮叙,两人目光对视,林淮叙提唇轻笑,童安鱼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正式开始演讲。 对于呕心沥血创作出的成果,她非常有感情,介绍的也相当充分,以至于提问环节各国研究员热情高涨,逮着她问。 好在她对答如流,最后由于时间缘故,只能暂且停止提问,邀另一位分享者上来。 或许是她给在场众人留下的印象深刻,以至于午饭时间还有人围着她探讨芯片行业的发展,中美未来的方向,芯片链条新格局等等。 也有从事芯片设计的工程师和她聊些专业的东西,她不吝分享。 童安鱼太受欢迎,就连林淮叙也没机会靠近她说点夫妻间的悄悄话。 午餐只有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下午场。 下午首个上台分享的就是林淮叙,但设备似乎出了点问题需要调试,林淮叙暂且在台上等待。 众人见还没正式开始,便又窸窸窣窣地聊了起来。 童安鱼身边恰好坐着两位年龄相仿的研究员,两人瞄了眼时间,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童安鱼。 “嘿,安鱼,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你和你的团队敢挑战当今世界的规则。”一个金发碧眼的澳洲人说。 这天童安鱼穿了黑色及膝的裙子,很正式,头发也刚做了卷,乌黑浓密地披在后背,她颈间垂着一条祖母绿的吊坠,散发静谧的光泽。 第81章 她以为又是个对芯片感兴趣的工程师,于是友善询问对方做的是什么方面的工作。 对方说是医疗器械。 这领域童安鱼不熟,也没打算涉猎,所以客气地终止话题,安静等待。 谁知对方热情不减,干脆掏出手机调到whatsapp界面:“安鱼,我们添加一下联系方式,等交流结束,我们一起喝咖啡吧。” 国外的date邀约就是这么直接,童安鱼刚欲拒绝,另一侧卷毛的拉丁裔研究员便急道:“等一等,明明是我先和安鱼熟悉的,应该是我先邀请。” 童安鱼一脸茫然地望过去,实在不记得他是谁,他们什么时候熟悉的。 可能是午饭时候,她胡乱添加了很多人,但其实印象都不深刻了。 恰在这时,设备修理好了,主持人将空间让给林淮叙,自己默默退下。 童安鱼顾不得别人,立刻向台上望去。 林淮叙倒不急着分享,他单手撑着讲台,另只手抬了抬话筒的高度。 因手机干扰,话筒发出些许杂音。 林淮叙稍稍抬眼,目光危险的向童安鱼的方向扫来,停顿三秒,他用手指轻扣讲台,状若漫不经心:“童安鱼,帮老公拿下手机。” 他说的是英文,力求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场内霎时哗然,金发碧眼和卷毛拉丁裔更是瞠目结舌。 童安鱼在众目睽睽下起身,走到讲台前,伸手接过林淮叙的手机,借着背身,忍笑抱了他一下。 她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怎么吃醋呀林淮叙。” 随后撤身,一本正经用英文回:“加油,亲爱的。” 第61章 两人的婚礼定在四月初,共有两场,一场在京市,一场在加州。 婚纱照他们特意选在t大拍,为了更有纪念意义,两人还穿上了t大的毕业学士服。 当年阴差阳错,他们都没参加过毕业典礼。 童安鱼是手术修养后就出国了,毕业证书还是托室友拿的。 林淮叙毕业前夕已经在创业了,初期处处掣肘,时间也不自由,自然是放下当时看来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童安鱼套好学士服时,林淮叙正背身跟摄影师聊天,他身材一如既往优越,个子也高,长袍虽然盖住腰身,但遮不住挺拔的身形。 午后的光线正好,将他的影子拖到等人高,他与摄影师探讨自己的构想,偶尔低笑,露出轮廓出众的侧脸。 童安鱼忍不住想起当年一眼惊艳的军训照,也是在这样好的阳光下,他或许青涩一点,但只是冷淡注视着镜头,就将所有人衬托的黯淡无光。 林淮叙偏头看到她,朝她招手:“小鱼,过来。” 她快步走过去,林淮叙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背,托起她的下巴端详片刻,欣赏会儿她滴流乱转的眼睛,才更紧的将她带到怀里,然后对她说:“你看这个构图行不行?” 童安鱼心道,还是不一样的,当年林淮叙可没有这么热情,更不会有这么多亲昵的小动作。 “是要在图书馆门口拍吗?” 摄影师解释:“图书馆太高了,这个距离很难照全,除非离得远,但离得远就有其他建筑入画了,所以我想就拍这个环形楼梯和大门,古色古香的,也非常好看。” “倒也不用执着背景好看,门口不拍也没关系,最主要是四层那张学习桌必须要拍。”童安鱼强调。 摄影师:“啊?” 林淮叙定神看了她几秒,轻笑:“我懂她的意思,那地方是我们以前经常一起自习的,不用管大门了,走吧,上楼拍。” “原来两位大学时就在一起了,怪不得新闻说你们谈了很多年。”摄影师感慨。 童安鱼听着,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林淮叙一下,林淮叙攥住了她,一直没放。 好在t大校友卡可以自由进出图书馆,好在下午上课时间图书馆没多少学生,四层拐角处那张孤零零的学习桌还空着。 童安鱼主动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拉椅子坐上去,往日的记忆席卷而来,一点一滴历历在目。 她感慨地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觉得每一处花纹都无比熟悉。 摄影师端好相机,本以为林淮叙要坐童安鱼身边的位置,却见林淮叙不紧不慢地走到对面,斜对角,才稳稳当当坐好。 摄影师:“咦,怎么坐这么远?” 童安鱼:“就是这么远。” 摄影师心道,看来学霸情侣对学习才是真爱,即便一起自习,也不允许对方干扰自己。 他赶紧找来一本工具书,递给林淮叙:“好的,那请林先生深情注视着童小姐,把书交给对方,童小姐对林先生笑一笑,我们拍两人都抓着书的画面。” 童安鱼:“不对,是他靠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看书,我深情偷看他,他连眼睛都不抬。” 摄影师:“......” 林淮叙忍俊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只好端着书,摆出当年不问世事的样子,微靠着椅子,目光黏在书本上。 其实如果是电脑更真实一点,绝大多数时间,他都专心致志搞兼职。 也不是完全没注意到童安鱼,只不过他当时真要拼命赚钱。 童安鱼也去拿了本书,翻开书页半遮着脸,但眼神却瞄向对面的林淮叙,亮晶晶的,淌着情似的。 摄影师将画面忠实记录了下来。 拍完照,林淮叙立刻把书撂下,揶揄:“记仇啊童小姐。” 童安鱼托腮:“没记仇啊,就觉得很有纪念意义,以后每次翻结婚相册,都能看到咱俩是怎么谈上的,将来有了孩子,还可以给孩子看。” “行,以示公平。”林淮叙起身,走到童安鱼身后,把摄影师的电脑摆在脸前,然后一撑手,将童安鱼笼罩在身下,他倾身下压,下巴快要贴上童安鱼的头顶,“我教你python那段总不能不拍吧。” 童安鱼微微塌身,扭头看他,林淮叙还是那张严肃的脸,伸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像当年那样警告:“别看我,看屏幕。” 他皮肤很薄,下颌线条流畅,喉结上下滑动,很性感。 童安鱼忍笑扭脸看向电脑,整个过程被摄影师抓拍很多张。 林淮叙突然积极了起来,他又让摄影师拍自己借书,童安鱼傻兮兮在旁边看的照片。 童安鱼不解:“拍这个干嘛?” 林淮叙:“不记得那天了?” 童安鱼:“记得啊。”就是她第一次遇见孔嘉树他们那次,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林淮叙问:“你真以为那天我是回来借书的?” 童安鱼:“啊?” 林淮叙:“没有想借书,图书馆也不会提前关门,当时学院警告有校外人士骚扰女生,怕你出危险,特意来找你。” 童安鱼呆了几秒,眼睛后知后觉地亮了起来。 “林淮叙,你真的......” 林淮叙静静望她。 “你怕我出危险?你担心我?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啦?”童安鱼笑得跟当初没什么两样,一颗梨涡陷得很深,小牙洁白,脸蛋圆润,丸子头趾高气昂,眼睛弯的像月牙糕。 林淮叙忍不住,捧着她亲了一口。 当年很多次都想这么做,可惜只能克制。 拍完图书馆,又去拍骑单车。 他们当年还需要自买自行车,但现在共享单车已经很发达了。 就在捡到cooper的地方,摄影师给他们拍了好几张。 童安鱼搂着他的腰,不禁感叹:“你当时把羽绒服脱下来裹着小库,我就觉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善良啊,虽然看着冷,但其实心很软。” 林淮叙抚摸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这就能感动你了,那你也很善良。” 能够透过他的孤僻,拮据,敏感,看见他的优点。 当年卖煎饼果子的铁皮房已经换了地方,有了自己的小门脸。 但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价钱只涨了两块。 “孩儿,要什么的?” 林淮叙主动说:“多放辣椒和香菜,不要泡菜不要葱,还要再加包金针菇,抹点腐乳。” “你还记得?”童安鱼惊讶。 “嗯。” “哟,我认出来了,小伙子你以前经常来吃吧。”做煎饼的阿姨指着林淮叙道。 “是。”林淮叙轻笑着付了款。 那时与其说是想吃煎饼果子,倒不如说是想念童安鱼陪伴他的时光。 他这人搞创业搞技术的,很信奉向前看,始终跟上时代的发展,但偶尔他也愿意沉浸在过往,让自己喘息片刻。 童安鱼怔怔看他。 林淮叙不疾不徐地解释:“你毕业后,我经常自己来吃,确实挺好吃的,怎么都忘不了。” 童安鱼扁着嘴,眼睛微微发红。 她知道林淮叙一向没有什么口舌之欲,能对煎饼念念不忘,其实是因为她。 林淮叙好笑地捏了一下她的嘴唇:“别可怜我,我现在什么都得到了,很满意。” 第82章 童安鱼口红被他蹭掉了,一边用手背遮一边闷声道:“我是难过阿姨都不记得我,明明是我开发的吃法。” 阿姨尴尬:“认识认识,我看你就眼熟,哎哟主要是每天来的学生太多了,他一个人还每次都买两份,挺特别的,我就记住了。” 这次两人没在煎饼摊前分道扬镳,林淮叙陪着童安鱼吃完一整个煎饼。 摄影师觉得全部画面都很生动,于是干脆录像,记录下两人最生活化的场景。 在户外拍了一圈,恰好到黄昏,童安鱼又拉着林淮叙去了当年《物理学前沿导论》的教室。 这是她追林淮叙的起点。 “他坐这排,我离他远点,那时候他身边的位置超级难抢,而且他每次都来的特别晚,还故意坐到男生堆里面去。”童安鱼评价。 “你不客观。”林淮叙扫了她一眼,反驳说,“明明后来,都是你坐在我身边了。” “难道不是我持之以恒,熬走了那些不耐烦的?” “那我为什么不继续扎进男生堆里?” “你......” “我早说过,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看来感知迟钝,真的让我错过了好多啊。”童安鱼勾着林淮叙的手指,垂眼拨弄他无名指的戒指。 林淮叙反攥住她的手:“不过就算你感知到了,我当时大概也不会承认,从动心到认命,我也挣扎了快一年。” 从来不是她孤零零地追了一年,他也忍不住动心了很久。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童安鱼遗憾。 “说了,我们谈恋爱的时候。” 在某次实习部门聚餐喝醉酒时,在跨年夜京市绚烂的烟花下,在银色港湾旖旎浪漫的小船上,在除夕前分别的高铁站中,只不过这些,童安鱼还没记起来。 夜晚夕阳最红灿时,他们背靠背坐在情人坡的草坪上,地面感受着橘红的洗礼,人的眼睛也染了潋滟柔波的情。 “林淮叙,我们当年也来过情人坡吗?” “来过。” “也是坐在这棵树下吗?” “嗯,你穿了褐绿色的毛衣,半身裙。” “我们在干什么?” “凑热闹,你说情侣都来这里约会,所以我们也来。” 童安鱼忍不住笑,又觉得有点难过:“可我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办呀。” “我慢慢讲给你听。”林淮叙与她十指交握,轻晃示意她,“看镜头,老婆。”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