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候选人》 第1章 [现代情感] 《她的候选人》作者：沁渔【完结】 简介： 龙薇合和林姚合伙的小猎头公司陷入困境，她们混圈子，拓路子，化解候选人职业危机，却化解不了自己的感情危机。 龙薇合第一次“卖”施正霖，没成功却惹来一场祸。第二次“卖”，祸更大，他要她这个“不良人贩子”对他的人生负责。 林姚更惨，读个在职mba，成了扶持企二代林禹勋上位的战略合作伙伴，合约到期，她想全身而退，林禹勋说想得美。 第1章 撬开这块大石头，用不得蛮力 “306，快递！” 一声闷响，快递哥扯嗓子隔门喊。 除夕日，有些人在旧年和新年间奔波无喘息。 快递箱又大又沉，林姚连推带挪弄进门。东西是老家寄来的。她给唐瑞芬发了条信息：“妈，快递收到了。” 原计划回去过年，票都买了，临了她约上一重要客户，准备和龙薇合明天去给人拜年，那是她们的财神爷。 开箱取出东西，掉落一个红色祈愿锦囊，是唐瑞芬去家附近的江边塔寺给她求的。每年必求。一模一样的，客厅抽屉里已攒了好几个。 把锦囊扔进抽屉，她才看出有些不同，以前的不是写着“平安”就是“工作顺遂”，今年的是个“求姻缘”。这大概是唐瑞芬焦虑的心迹。 那三个字尤其刺眼，她强迫症似的把锦囊翻了个面，背面满面粉色桃花。抽屉“啪”地一关。 求神拜佛她只求财。 唐瑞芬回了语音信息： “求的锦囊是寺里住持开过光的，记得放包里随身带。” “红色袋子装的绿茶和银鱼是给小龙的。” 龙薇合是大学高她一届的师姐。两人在校学生会做事，又在学校舞蹈社，投缘。她毕业后经龙薇合介绍去了同一家医药外企做hr，一起辞的职，合伙注册了个小小猎头公司，取名“林合”。她们聚焦大健康行业，干了三年。 要是以一家猎头公司的理念解读“林合”，林姚务实，常和人说，“林”即人才如林，寓意打造丰富的人才库，“合”则代表匹配合作，致力实现人才和岗位的高度匹配。龙薇合会附上一句“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合抱之木”就过于想象。现今的猎头市场不比从前，供需大变化，企业放出的单子少，大猎头公司拿单都难，她们这种小作坊式猎头公司更是夹缝里生存，风雨飘摇。 有客户曾说笑她们“猎场丛林，双木合生。”倒是一语道破了她们何以生存。 林姚没管唐瑞芬交代的什么袋子不袋子的，把东西拎了大部分来龙薇合这。 “搬家啊！这么多东西。”龙薇合开的门。 “我妈整的。钱多多呢？”林姚把东西堆玄关柜，换鞋，勾头往里望。 玄关摆了盆大年桔，挡了些视线。 沙发背处探出个小人儿头，恹恹一声，“林姚——” 四岁的钱多多是龙薇合的男版，五官全遗传。大人是个浓颜靓女，小的是个小靓仔。他喜欢直呼林姚，心情更好时会喊她小姐姐。 “呦，瘦了这么多！”她挨他坐沙发，拿出两个红包，“给！压岁钱！” 他感染了诺如病毒，腹泻呕吐了两三天。 红包是她上某宝找的那种漫威卡通人物。一手钢铁侠，一手蜘蛛侠，他拿着翻来翻去，感兴趣，回了些精神，不忘说上好听的，“小姐姐今年发大财，挣好多好多好多钱。” “算你懂。”她伸手摸他额头，“好些没有？” “不要！”他撇头。 她冲龙薇合笑，“你把他摸出心理阴影了？” “不是他有心理阴影，是我有。一年到头这个病毒那个细菌的，折腾几次，我都摸出了机械性。”龙薇合从餐边柜里拿出支红酒，朝她晃了晃，“整点儿。” 龙薇合的妈黄芸端菜从厨房出来，“林姚来啦！” “来啦来啦！来蹭年夜饭。龙妈辛苦了！”林姚忙起身，上前帮整理餐桌，把桌上一盆紫色蝴蝶兰挪了个位置。 “和阿薇吃一碗饭的人，老说什么蹭饭。”黄芸面慈语和。 她年近六十。早年在客家农村生活，龙爸出门做生意，农活她一人头上担，家里田地都是她赶牛耕出来的。她身上看不出丝毫粗粝，说话轻声细语。龙薇合去年离婚后，她从梅州过来帮忙，两头跑，不固定。 林姚跟着她进厨房，熟门熟路地从橱柜里拿碗筷。 钱多多又开始有气无力地哼唧闹性子，龙薇合被磨不过，打开电视给他看海绵宝宝，给喂加了补液盐的温水，他喝上一口嫌太咸，撇过头不肯喝第二口，她给换了宝矿力，才喝上几口。 “他不吃吗？”林姚把汤罐搬到餐桌分汤。 “呕得太频繁，晚上禁食。”龙薇合拿了三只红酒杯，倒上酒。 黄芸做的一桌子客家菜系，坐下举杯便提单子，“来来来，祝你们漂漂亮亮，今年单子顺顺利利！” 她大概平日听她们讲单子听多了，不是那个单子丢了，就是那个单子回款难。 龙薇合喊她一声“老板——”笑说，“好不容易避上一天单子，你又提上，压力好大！” 吃完饭，看电视的人靠沙发睡着。龙薇合抱他进房，在小脸上轻啄了口，额头贴贴额头，心疼，“搞了几天，少了好几斤肉。” 她比林姚大一岁，二十九，折腾了几天，相比下，脸显得疲惫很多。年前烫的漂亮慵懒长微卷绑成高丸子头，溜了几缕碎刘海挂脸，卧蚕套进了泛青眼圈。过年她特意穿的红色潮版宽松套头卫衣配条黑色鲨鱼裤，倒是能提些精神。 “要不明天你别去了，顾好钱多多。”林姚帮黄芸收拾完厨房，拿了两个沙糖桔，上沙发盘腿坐。 “他算平缓了，还是一起去吧。那是我们的财神爷，得好好拜拜。” “今年我们调整下打法？”林姚递给她半个剥好的桔子。 她把桔瓣塞进嘴，甜，转身去餐桌那拿了未喝完的红酒，一屁股坐沙发脚地毯上。 “还喝？” “好睡眠。调整什么 ？拓拓其它行业？” “没其它行业知识结构，也没资源。吃到了，也消化不了。还是聚焦吧，垂直深挖。”林姚觉得跨行业不现实。 龙薇合往沙发坐垫靠靠，慵懒晃着杯底，“野心不够大，人不够狠，今年该进步点，争取做几个大单。” 林姚笑，“做大单，得剑走偏锋。” “那就敬——剑走偏锋。” 酒杯撞出一声裂响，算是战略落定。 “你考研过了没有？”龙薇合问。 “提面过了，联考没出分，后面还有一轮政治复试。”林姚闷闷喝了口，纯白高领羊绒衫衬出脸上大坨红绯，“考上我也不见得上。” 她12月份参加的研究生联考。 “考试那会天天熬夜，白耗啊？” “现在想想，周末得搭进去，影响业务，耗精力，还得耗笔钱，性价比不高。” 清醒时积极上进。喝了点酒，酒精拖着积极因子面对现实一点点下坠。 她是精打细算的主，凡事讲性价比，攒了些钱，不舍得花。上课时间也是问题，遇候选人工作日不方便，她常在休息日同人沟通，报考的是某商学院在职mba，周六日得泡学校，时间有冲突。 “当初说什么投资自己脑子的事，干了不亏，现在后退？”龙薇合微醺，话微飘，挪身够手顺捋她头发，“乖，去读，好好读，认识些人脉，拓拓渠道，顺便拿下个男同学，搞单大的，发展个恋爱候选人。” “谈恋爱要什么候选人。”林姚扭腰身避她手，下沙发，“好好睡觉，明天好好拜财神爷——” 有些人的觉是不好睡的。 凌晨钱多多醒了，嘴上嘟嘟囔囔，“妈妈，我饿——” 龙薇合没开灯，摸出床头柜上的手机，蓝光霎间刺眼，她迷蒙起眼看看时间，五点多一点。 她有经验，他喊饿，说明好了。 顶着一头乱发进厨房，脚上像踩水坑洼。昨晚后面她一个人把红酒给收了底。 翻橱柜找出小米淘洗，一恍惚，滑溜溜的小黄粒粒被水冲了部分进水槽，觉得不够，又补了些。打出燃气灶的火，她好像才真正清醒。 黄芸听到声，跟着起，“起这么早做什么？” “多多喊饿。” “光吃粥怎么行，我给他弄点别的。” “这个时候肠胃弱，清淡吃点就行。” 黄芸想起昨天林姚拿来的银鱼干，想弄个银鱼鸡蛋羹。 “林姚这是拿了多少东西，昨晚我理上好一会。她老家算江南吧？”她开冰箱，抓出一把半透明的银白色鱼丝。 “长江边上，江北，算江南文化。” “她长得就是副江南美人胚子，秀气。” “看着秀气，硬骨头一个的。” 第2章 “你俩相反，你就是个面上硬骨头。” 黄芸意有所指，她一直说龙薇合离婚的态度很硬，手段太软。 “今天钱平涛过来看多多，别让他把人带出去，没好透，省得交叉感染。”龙薇合拿了个汤勺，刮起陶瓷锅里刚翻滚的小米粥，怕粘锅。 “那咋整？他在这呆？” “看多多需要，反正我不在家，回来他消失就行。”她把火调到最小，“焖一会。” “今天你们开工，图个大吉大利，和气生财。”黄芸怕他们见面说话不愉快，影响新年气运。 影响气运的人几个小时后在地下车库电梯口撞上。 “新年快乐！出去啊？”钱平涛两手提着玩具和保健品之类的东西，走回头路，跟上龙薇合的快步子。 “嗯。” 她出门前收拾起了疲态，一套带腰带的青紫色丝绒连体裤装，长微卷发打理得稍稍炸开，利爽带飒，飞快的步子之于他已是兜不住的风。 “不耽误时间的话，和你商量下多多生日的事？” “说。” “我问过多多，他想去迪士尼，我带他去香港行吗？” “行。” “住两个晚上？” “好。” 不多一个字，没有痛痒的表情，没有黄芸担心的愉快不愉快。 钱平涛把东西拢到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斯文皮相下犯怂，没再多一句话。 两个人一年前离的婚，他出轨，她迅速切割。黄芸说她不闹不报复，让他太好过。她说耗心力耗命的烂事，再多费一分钟都不值。 话是这么说，洒脱是别人看的，她清楚她是耗了半条命才走出来。 林姚也下了来，拍了拍驾驶位车窗，“我开。” 钱平涛和她打招呼，她像没看到，车开得是一溜烟就走。 到闸道口，保安大哥比平日积极，“新年好”道得热情洋溢，林姚递过双份利是封，他接过连道“恭喜发财！” 龙薇合见她往后座放了个礼物袋，“你拿什么了？东西我备了，姜伶俐现在喜欢研究精油，我找人调了一套给她。” 她清楚对方不是贪图东西的人，送礼物这种事情，得把握个度，送成负担就不好。 “我就给她女儿买了几个新款芭比。” 姜伶俐是她们做hr时的同事，比她俩大几岁，后来跳槽去了星坦医药，现在是集团人力负责人，放假常回她家在从化做的农庄，她俩现在赶去的地儿。 共事那会她俩是招聘组，姜伶俐是培训组总监，大家关系不错，但姜伶俐不是完全看关系的人，一开始她开了几条猎头线，给了她们个竞争机会。 开了条缝，这两人狠劲钻，找人速度和交付质量盖过其他猎头，消化了她多个关键岗，匹配度也高，姜伶俐瞧得起她们，现在也依赖她们。缝算是钻成了条路。 农庄她们来过几次，姜伶俐也不避嫌，欢迎态度。每次来都一样，一番游园。几栋带温泉池的木屋，花树，果蔬，鱼塘、鸡羊之类的一样不少。 她先生潮汕生意人，请的当地人打理，常把他生意上的往来人带来休闲，泡泡温泉，吃吃有机菜，顺便把生意也谈了。 靠人给单子，林姚和龙薇合懂得摆位置，好山好水里，你一言我一语里自然抬着姜伶俐。 有优越感的人心情好，话说得也多，能透漏些她们想知道的信息。 “我们筹备明年上市。”姜伶俐泡开了茶，陈皮茶香在这木屋茶厅溢开。 她俩年前从推荐进去的候选人那里听了些消息，现在姜伶俐口里说出来，准了。 上市意味着组织架构和人事变动。她们投入了大量精力，对星坦内部人员结构一清二楚，他们缺做上市的团队。 机会来了。两人互看了眼，暗喜对流。 “姜总对做上市的人有需求的吧？”林姚问，抓住机会求财神爷给单子。 “我们老板添了个ceo，为筹备上市，也管我这边人力。”姜伶俐倒上茶水。 一记猛料，她们之前未听到一丝风声。 算是双重好消息，新来老大意味团队大概率会换血，招聘需求大。 龙薇合探，“姜总大动作，ceo什么背景？” “这个位置不过我手，老板自己找的，空降。”姜伶俐半透半掩。 林姚是一定要掰透的，“不会是罗一宾吧？他年前辞了职。” 她搬个人出来不过是套个话。这个罗一宾的去向她早就知道，绝对不是星坦医药。 姜伶俐笑笑，“不是他。我们老板找了个更年轻的，施正霖，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人吧？” 施正霖到位，姜伶俐是不服的，这个人摆在了与她合作默契的老领导之上，空降兵和元老天然抵触。她也不在乎这两人在出任命前知道。 林姚眼起异样，看了眼龙薇合。 龙薇合端起茶水的手微微抖了下，拿到鼻尖嗅了嗅。 姜伶俐泡的是新会十五年以上的陈皮，刚才还浓郁高扬的香，这会她嗅不到。 她俩太知道施正霖这个人了，曾是她们的候选人，在她们人才库标了红，居最显眼位。 两年前龙薇合费尽心思撬动过施正霖，找他直接和她的老东家，某跨国药企kg中国区老板谈的，见过两次，在隐私性较好的会所谈的，谈得很好，没想在发offer前，总部那边出了人事变化，单子黄了，他倒也无所谓，但面谈的消息却散了出去。 施正霖当时仍在职，龙薇合曾保证一切在高度保密下进行。他认为龙薇合不专业，不能信任 。过程中她做到了足够的谨慎，人是她直接向老板推的，未经他人。 这个老东家老板她认识多年，他要求隐蔽性找的人，她相信他不可能说出去。她怀疑过竞争对手干的事，没查出其他猎头参与推荐。哪个环节出的错，至今是个谜。 她约施正霖当面道歉，他不见，认定是她散出去的消息，说不和没有职业道德的人打交道，打电话就挂，微信也拉黑。 施正霖为什么武断地认定她散出的消息，也是个谜，她够不着他，问不到。 自此，龙薇合在她的人才库里给这个人标了个红，赫赫在目，无法触及。 这两年他的变化她们是知道的。推荐他出问题后，他原公司是不能呆了，很快去了华东一家本土药企，啃了些硬骨头，创新药研发上市，出海业务布局都有业绩，公司还上了市。 他在那家公司配的股不少，有锁定期和服务期制约，摘果子的时候还未到，没想他反常出走，又转战广州。 回程两个人蔫了。 新年开工，兜上这么个消息。 星坦这两年融资顺利，几条创新药品管线研发，进入临床和上市的药品都有，一年能放出不少岗。去年她们的服务费回款，星坦占了三成多，两人投入的精力不亚于他们公司的招聘团队。 她们现在去其他公司竞标，星坦作为她们持续性服务客户，又有多个成功推荐案例，是弱势中的加分项，有助敲开其他客户的门。要是失去星坦这个大客户，损失的怕不止这一家的单子。 两人能想象施正霖看到猎头合同的情形，大凶，无吉。 “不能吧，不能坐以待毙。”林姚打了个方向盘，车调头，按导航走都走错几次，不在状态。 “那是个狠人。当初我能做的都做了，他话说得特难听，见面机会死活不给。”龙薇合咬唇，手指绞着发尾，看着前路发愁，“星坦高层大震荡，震出这么块大石头堵我们路。” “找个机会和他见上面，再解释下？都过去这么久了，说不定淡化了。” “撬开这块大石头，用不得蛮力，我想想办法。想想，想想……”龙薇合闭目安神。神难安。 第2章 看哪条缝可钻，造个偶遇呗 林姚窝阳台沙发椅，盘腿弄电脑。 今年春节花城不冷不热，不湿不燥，大中午的阳光极好，她喜欢在阳台呆。 房子六十平左右，租的。凤凰木的枝探进这南向阳台，被太阳晒出一股好闻的木香味。年前买的几株绣球和紫色小雏菊爆开，盆栽柠檬树发的新枝挂了个橙色转运风车，是钱多多和她年前一起逛花市拿他的零花钱买的，说转运。 也神奇，没觉出一丝风，风车一直转转停停，停停又转转。 她在人才库里搜出施正霖的简历，指尖“啪嗒啪嗒”飞速打字，添了些信息，发给龙薇合。 “简历我补了新，你看看。人现在撤回广州，住的地儿变了，年前搬到了珠城，星坦在黄埔嘛，以后他上班路线珠城和黄埔往返。这人以前打高尔夫，现在好像不怎么打了，跑步的习惯还有，早上跑，昨天早上六、七点还跑了，沿家附近江边跑，他在朋友圈晒了公里数和路线图，我截了个图。” “挖地鼠哇？你没在他朋友圈吧，哪里挖的？”龙薇合回。 “早上一顿早茶，约了对他有点熟的人一起八卦，她有他微信，我对着她手机里的朋友圈提炼的蛛丝马迹，你看哪条缝可以钻钻，约不上就造个偶遇呗。” 第3章 “走几脚路的事，发什么语音，上来，吃饭！” 她们住同一栋楼，隔着几层。 “天天粘一起会出问题。保持距离。”林姚把电脑合上，进厨房。 唐瑞芬当年有个天天粘一起的闺蜜，两人半路反目，明争暗斗，各自的孩子不幸成了比拼的武器。她觉得她们就是毫无距离，结果物极必反。她谨记，任何关系，保持适当距离才长久。 龙薇合听她讲过老闺蜜的事，回：“哪跟哪！我焊死你大腿上，不撒手。” 她单手去揭炖盅盖，蒸气冲了手，缩回到唇边吹了吹，“下来喝汤？” “喝不上，一会带多多去玩滑板。” 汤是炖盅隔水炖，乌鸡肉、黄芪、龙眼、红枣类混炖。罩上细火焖的煲仔饭，面上几片唐瑞芬做的腊肉腊肠，一个蛋，几根菜心，几片蘑菇，再撒点葱花，她拿木铲子翻了下，锅底还焖出了油锅巴。 一个人的午餐，她精细弄，也擅长，不觉得麻烦。 麻烦事全在单子上。 吃着饭来了候选人信息。推荐给涛象生物的候选人李璇很快试用期满，发信息给她，说涛象吹了裁员风，怕是自己不稳。 这单的保证期和候选人试用期是重叠的。费尽周折成交了的候选人保证期内离职，是她干猎头以来最头痛的事。 她约李璇明天下午出来附近咖啡店坐坐。 --- 涛象生物年后开工日，各个总的办公室员工扎堆兜红包。 开工习俗还是那个习俗，但磁场不是往年那个磁场，声声“大吉大利”类的词儿，李璇听着都觉得不是那个味。 她被林姚推荐来做商务拓展总，在涛象内部定位为“战略猎手”，负责挖掘市场药物研发管线、技术平台及商业合作机会，主导购买、合作。入职几个月，手上推进的目标药品权益购买项目，上面人支持疲软，她就意识到自己不稳。 林姚约她下午三点，没想，下午两点，人力找她去小会议室。 她是她这条线被通知的第一个，人到会议室门口，大办公区双双眼睛扎她身，私下互发的信息翻浪：“我去！来了！” 人力提前五分钟通知的她，进会议室前她给林姚发了条信息：“约谈了。你能想象开工第一天裁员？” 这个时候她倒不是怨林姚推荐的错。林姚事前和她对这家公司做了能做的客观分析，当时她在上家受上司打压，急于脱身，且家庭原因只接受广州本地机会，权衡利弊下，她接下这个职位做跳板。 会议室里，她的业务 直线领导和人力总周子欣并排坐。 直线领导程序式开了个头，说公司经营战略调整，抱歉不得不选择撤掉业务拓展的购买条线。他说完就是人力主场。 李璇不急不缓，把手机反放桌上，“我面试时您说公司战略调整，重视购买线，不过几个月，又来战略调整，这么大的公司，战略调整比翻书还快，人力规划是儿戏？” 周子欣接话，“不是公司战略变化快，是市场变化快，公司只不过灵敏反应，很正常。请理解。” “开工第一天，这么急着赶人走，公司也不吉利吧？”李璇直视她。 “公司人性化，让大家过个年，如果年前裁，大家是不是又说连年都不让过好？” 周子欣干了十几年的人事，慢条斯理之下是看得见的精明，两道细眉猛挑起来就是两道倒刺，是个难杠之人。 她话是这么说，裁不裁员的决策，春节期间上头才下定决心。定了后，那是一天都不会等。 “我的团队呢？” “一部分沟通离职，一部分重新整合。” 李璇挪了挪身，往椅子背靠，讪笑挂脸，说是整条线都砍，到底还是挑了人的。 “关于离职方案，你入职五个月，未满半年试用期，如果你签名确认这张绩效考核表，我们可以按一个月支付赔偿。”周子欣把表推到她面前。 李璇扫了一眼。入职的时候要她签名确认过绩效任务，她知道日后可能作为试用期考核的依据，认真衡量和修改后才签的，里面的个别任务未完成，因素在于公司决策变化，她留了证据，自知没什么把柄在人事手上。要掰扯她可以奉陪到底。现在上面考核意见栏赫然写着“个人原因，绩效任务未完成”，可笑。 “绩效我没问题，我为一个月工资坏自己名声？” “私下处理。我们出的离职证明，可以写明是你提出的辞职，非被动，这样不影响你找工作。如果有公司向我们做你的背调，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周子欣打的是蝇头小利和威胁的组合拳。 这种乱向处理，李璇弄不明白她什么套路。试用期内被动，她知道纠缠无意义。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操作吗？” 周子欣耸了耸肩，“公司人性化处理不好吗？这对你有利，总之，我们确保你不会有损失。” “我要是签了，出了这个门你们翻脸呢？” 周子欣瞥了眼桌上她反放的手机，发出洞察一切的笑，“诚信是公司对待员工的准则。” 李璇是职场里翻过浪的人，笑笑，把表推回，“我人可以走，该我拿的一分不能少，但拿得不明不白的，我不沾。你们也别左一句人性化、右一句人性化，那是把人白痴化。还有，我李璇，就从来没有过什么试用期考核不通过的。” 她撕了她脸，拿起手机，当着他们面关了录音，转身走人。 收到李璇信息时，林姚和龙薇合正和几个小伙伴开年后碰头会。 小小团队，小办公室在租金成本不高的非cbd区，边缘方位的八十来方，两人共用一间独立办公室，其他几个猎头顾问坐卡座，有个茶水间和休闲交谈区。小是小，收拾得整洁精致。平日大家办公自由，见候选人以人便利为多。 “周子欣一准会让她签绩效考核表。”龙薇合料到。 林姚回了短信给李璇，未收到回复。 “她不可能会签。”林姚笃定，“保证期拉长到六个月，压着款，我就知道周子欣有搞法。” 当初她们拓周子欣这条线很艰难，周子欣把保证期拉这么长，她们咬牙接受。几家猎头公司摆面前，你越小，她越压榨，越大她越宽松。分化对待，多数客户都这么干。这个过程，她们忍。 “忍”字一把刀插心上，滴一滴血，生痛。次数太多，忍不了。 “实在不行，她这条线舍了吧，她那里太耗，赚不了钱。”龙薇合把手上的笔旋出了桌。 小伙伴谭明弯身钻桌底，捡起笔递回她，嘴里口香糖使了劲地嚼，“这笔钱，周子欣她想赖没那么容易，她要是赖，我不缠死她！” 其他三个小伙伴你瞅我，我瞅你，闷闷不声。 星坦医药施正霖的事还堵着，涛象的尾款被周子欣做文章不付，开工会开得不得劲。 两个小时后林姚在约定的地见上了李璇。 “周子欣还威胁上。”李璇坐下，脱了外套，拢了拢很有味道的港式蓬松短卷发。她北方人，端庄大气，干练直爽。 林姚把刚取的咖啡递给她，“对不起，我没预判上。” “不是你的问题。” 两个人打交道到现在，互相印象是好的，话说得敞亮。 在李璇这种候选人眼里，猎头做机会桥接，对行业发展和岗位的认知客观，把利和弊讲清楚，真诚、真实就行。她讨厌装得能力通天的猎头，上来就抛开常规逻辑给人营销洗脑。 林姚接触过那么多候选人，触过礁，有些经验，在团队小伙伴面前常谈体会，比如说，越厉害的候选人根本就不想听你讲太多，这种信息满天飞时代，干猎头的别天真热血地把自己当传销头子，候选人都是带脑子的人，利弊权衡下，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花些心思深入了解他们的核心需求，解决人家问题就成。把李璇这种候选人发展成朋友，她就是这么干的。 “她是不是要你确认考核表了？”林姚问。 “我没签。她拿这个来威胁我离职证明和背调那套东西，干人事的不干人事，专干鬼事。我全程录音，你听听。” 李璇翻出录音，直接拉到这个部分。 林姚听了递回手机，凝了眉头，“是她风格。” “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和她合同上有个保证期约定，和你的试用期是重叠的，如果你在保证期内因个人原因离职或者考核通不过，按协议，剩余费用不仅不会给我们，之前支付的我们也得全退。但我们在协议里设定了必须要有考核通不过的书面依据，所以她条件置换你签考核表，作为不支付我们服务费的书面依据。猎头费和你一个月工资之间，她选抹掉猎头费，能省笔钱。” “她把这事搅合一起，白嫖哇！够鸡贼！那我是不是保住了你们猎头费？情况还不算太差。”李璇撇了撇嘴笑。 第4章 “绩效考核表她搞不上事，你试用期内被裁，没什么把柄，半个月赔偿是可以合法追溯的。” 李璇摇头苦笑，“我们条线十二个人，走九留三，走的里面五个女的，留下的全是年轻男，癫了！歧视！” “短视，盯着短期的人均能效，对企业会有反噬。接下来怎么打算？”林姚问。 “帮我再看看机会。咱们女的，谈恋爱，他们担心你恋爱脑没心思上班，已婚未育的，担心你很快要小孩，生了小孩的，他们觉得你生育正常，怕你生二胎，生了二胎的，年纪也来了吧，又给设个什么狗屁三五线。简直了！女人的职业黄金期到底在哪！”李璇喝了口咖啡，“我只关注广州机会，有局限，现在这种环境，合适的岗位不多，不好找。” 她和龙薇合一样，单亲妈妈，带着三岁的女儿，上班遇事请假规避不了，前上司能力在她之下，情绪过于不稳，什么事变来变去，还常打压她。有次她女儿生病，上司故意造出差任务为难，她就下定决心要走，那会林姚刚好找她。 “行。”林姚答应下来。 第3章 要是能逗她笑，我给你星星 李璇有事先走。林姚送她出店门，又返回服务台排队，准备给龙薇合带杯咖啡。 开年碰面聊天的人多，等待时间长，点好单后她站等待台边上等，拿手机出来埋头和人发信息。 大部分公司都是今天开工。信息全是精心编好的开工问候，逐一发给候选人和客户。年后企业人事变动活跃，做单黄金期。小鸡想啄米，得跟紧人。维护好现有人脉是林合的生存线。 十来分钟后服务员把咖啡放等待台，喊了声“林先生，拿铁。” 她注意力在手机屏幕，以为服务员弄错了性别，伸手去拿，和另一只手触到一起。 是个年轻男人，侧过面盯着她脸问，“你的？” 服务员又喊，“林女士，拿铁。” 她缩了手，看了眼台上新添的打包袋，“对不起，我弄错。” 取了咖啡她转头走。 “我好像哪里见过你。”那男的跟着出来。 标准的街头搭讪语，都不带创新，她停了步，转身盯他眼睛发笑，给了一个等他往下说的表情。 “11号，记不记得11号考场？” 那是她去年参加研究生联考的考场号。 她敛了些怠慢姿态，“你也在？” “对。” “是吧，挺巧。”她转了些友善的笑，把滑溜下来的一侧发撇到耳后，晃手机，“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 “留个微信？考友。”他边说边快速点出微信二维码，“林禹勋。” 手机就这么不顾人意愿地直直举了过来，不加好像不应该了。 职业习惯，她看面相，眼角微微上扬的双眼皮大眼，平直野生眉，颧骨和眉骨有一点点凸出，有种野生感的帅。行为看似主动，气质明明冷傲，附着比她高一个头的身架骨，带些莫名其妙的压迫感。看眼神又不觉得恶劣，感觉坏不到哪里去。 修了几年看人能耐，这是个她没本事看穿的复杂体。 天天和人打交道的人还能怕人？冲他帅，她加上。 林禹勋回咖啡店坐角落位，扒拉起她发的朋友圈。 头像是大部分猎头的标配，半身职业照。他没兴趣看她长相，一口整齐大白牙和梨涡笑在视线里秒闪过，他往下扒拉。 签名是“林合猎头”，分享内容全是大健康行业动态和一些岗位需求，别无其它。 她果然是个干猎头的。 考试那天，上下午连考，中午他在考场附近找了家稍安静的咖啡店休息，隔壁坐的人打起电话，他厌恶，瞪了她一眼，可能人长相和声音不令人烦，她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竟听上了个七七八八，内容大概是和人分析一个药品销售有关的工作机会，他就觉得她不是在企业干人力的就是干猎头的。后面考试见她进同一考场，人带种蓬勃劲儿。 钓女不是目的。找个靠谱、眼顺的猎头做工具人利用，一直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生性谨慎，市场的猎头他不随便找。他想利用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他有“她还行”的感觉，想进一步了解。 在网上搜起“林合猎头”，小小猎头公司信息有限，他付了费的某网显示出工商注册信息，法人代表林姚，合伙人龙薇合，公司地址等信息明了。他把她名字和公司名发给一朋友，让他找渠道了解私人信息，想把人家翻个底。 想了想，他给她发出第一条信息，问她报考的哪家学院。没等到回复，等到了他等的人。 “一堆人，非得这？回家不行？被人看？”来的人是他姐，林禹姗，黑色大口罩和大墨镜遮掩不了她一身的矜贵，凑近身对他连珠炮似的小声发问。 “不是你着急见我？我就常这些地方混的。你介意你回。”他放了手机。 她摁了下墨镜，要坐不坐，不沾凳，语气变柔缓，“换个清静地儿，好好聊聊。车在外面等。” 人也确实多。他扫了眼店内四周，起身，压声，“就十分钟。” 出来看到林禹姗的秘书和助理站门口候着盯人，他厌厌地压了他们一眼。 两人上车。林禹姗让司机往家方向开。 “这几个月你干什么去了？春节都没见你人。不是早分了吗？”林禹姗摘了墨镜和口罩。 “做事。” “做什么事？” “私事。” “爸爸让我带个话，商学院你选一个，长江和中欧，二选一，他找人带你去报名。” “不去。” “你到底什么个打算？” “没打算。” “公司一大摊子事，你不担事？” “不是有你和钟诚兵？” 钟诚兵是他姐夫，他们主要做医美产业链。 “一家人就不能齐心协力？现在不比以前，经营压力很大，你以为我们愿意插进去受罪？很累的！妈妈需要我们合力，合力，你知道吧。” “我不懂管理，发不了力。” “能不能成熟点？参与进去慢慢学嘛！” 他脸撇向自己那边车窗外，“你们成熟，你们厉害，你们好好弄，我不成熟，参与进去，内耗。” “钟诚兵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怎么就内耗了？” 他手抹了下脸上起的躁，“停车！” 车正入大道中间车道，司机缓了速，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看看林禹姗，等她发话。 “停吧停吧停吧，见面说不上三句话。没法沟通。”林禹姗带气把墨镜又戴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趟家！” “改天！”他背过身下车，低头看了眼信息，她报的是同一所学院。 车再启动，林禹姗朝他渐后的背影冷冷骂了句，“野性难驯！” 林姚边和钱多多聊天边回他的信息。 钱多多读的那家私立幼儿园比公立提前开学，今天第一天，龙薇合接他放学。 幼儿园在珠城，龙薇合办离婚时把珠城的房子卖了做财产分割，换了现在非核心区便宜很多的小房子，隔着原来的有点远，舍不得钱多多脱离熟悉的幼儿园环境，暂时没变动他，每天开车接送。 林姚刚急着赶过来蹭车一起回家。 “幼儿园找好没？什么时候办转学？”林姚觉得她这样很麻烦，路上接送来回得一个多小时。 “坚持到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们那附近也没什么好幼儿园。”她觉得现在还能坚持。 钱多多坐后座安全椅上吸着酸奶，摇头晃脑，“我们今天来了个奇怪的小朋友。” “什么样的？”林姚问。 “是个女孩子，叫撕撕，小朋友们都围着她叫‘撕撕撕撕撕撕撕撕撕撕撕撕撕撕撕……” “什么撕撕撕的，又给人取外号，大名呢？”龙薇合呵斥住。她知道一准不是这个名，他说话有些字的平舌翘舌很有问题，倒霉蛋，这个随了钱平涛。 “老师和我们说的，她 就叫撕撕！” “那你有没有和她做朋友？” “我不和她交朋友！” “为什么？” “她不说话，超级奇怪。谁和她玩都不理，还很不乖，哭了好几次。老师把她派在我们组，叫我帮助她。我和她说话，她瞪我，很凶！小朋友都说她不属于我们长颈鹿组，应该去老虎组。”钱多多抬起两只手做老虎爪状，朝回头看他的林姚做了个老虎脸，发出带奶里奶气的吼叫声。 “是转学来的吧，应该不适应，你想一想，我要是也给你办转学了，你离开熟悉的小伙伴是不是也会不开心？你不是老师的小帮手嘛，她叫你帮，那你多帮帮新来的小朋友。”龙薇合开着车，瞄了瞄后视镜说。 “你添个星星我就帮，我还差两个星星可以买钢铁侠积木。” “趁机捞一把你拿手！”龙薇合笑。 第5章 “你要是能逗她笑，龙薇合不给你添星，我给你添！”林姚发了个“不好意思，我现在忙。”的信息给林禹勋，终了屏幕上的聊天，回头看钱多多。 “逗女孩子笑很难的！我要两个星星！” “千金难买一笑，成交！”林姚逗他。 钱多多喜滋滋，把酸奶吸管吸得巴滋巴滋响，屁股在安全座椅上左右兴奋挪腾，星星拿到手了一样。 林姚把咖啡递给龙薇合喝了几口，又接过放好。 “你给李璇另找？”龙薇合问。 “嗯。谭明整合的年后岗位需求我看了，有几家要业务拓展岗，就是不知道虚实，我想法子接触。” “她也是被娃给拖住了，出不了广州，要不然她那个条件很多外地企业会抢，bd高端人才，市场总体是很缺的。” “涛象也是眼瞎。他们那条线怕是很难推进下去。我约上了周子欣，明天上午过去谈。” “我明天不跟你走了，约了几个做人工关节的销售上午聊聊。星坦那边施正霖听说今天正式到任了，这两天忙着搞那祖宗开学，我也还没接触上，真丢了星坦的话，我们今年可能活不下去。” “小姐姐你看！” 林姚回头，钱多多把扔到后座装咖啡的方形纸袋抠出了两个洞套头上，眼睛刚好从洞眼里眨巴眨巴，模仿看电视学的海绵宝宝的台词和声调，“我爱我的工作！我爱我的老板！我爱我的汉堡！嘿！章鱼哥，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 刚发烦说活不下去的人，这会发笑。 第4章 想活下去，野路子必须上 林姚和伙伴谭明在涛象办公楼下碰上头。 谭明年轻醒目，毕业后干了两年医药销售，遇挫时林姚招的他，跟着做了两年，现在人才寻访和客户拓展都能做，对医药行业熟悉，有单子独立操作能力。 龙薇合不大喜欢他过于精明，林姚喜欢，有意合适的时候纳他一个合伙人。他一直和林姚搭档。 两个人按约定的时间到，被安排在前台一侧接待区坐。招聘经理过来打了声招呼，说他们开会，要等。 他们习惯了，每次来都这样，半个小时起步。 等了十来分钟，两个男的进了前台门，都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派。林姚认识其中一个，某知名外企k猎的所谓顶猎，负责华南区医疗组的陈文中。他往这边扫了眼，认出了同行。 大家经常在行业论坛遇上，还竟过单。 陈文中自带优越感，没有表情地朝他俩微点了下头。谭明扯笑回应了下。林姚低头看手机就当没看见。 招聘经理这会不开会了，出来接上陈文中他们就往内走。 “都裁员了，还有职位放？我们先到，还晾这。”谭明小声说。 “估计安排了几家，故意拢一起制造竞争呗。” “烟雾弹，以为我们有兴趣去抢个你死我活，无聊。” 谭明压声话刚落，另一家也到了，本土中等规模猎头公司尤可，领头的是他们合伙人之一，陆樊，也认识，他们是什么行业都做，什么单都拿，活干得不专业，还常破坏行业规矩。 陆樊油头滑面，见到他们夸张得像见到老朋友一样，隔着十来米距离，咧嘴笑，扬了只手，“hi——” 他也优先于他们被领走。林姚咬住声蹦出几个字：“条死猎狗！” 陆樊背地搞过几次她的单，手段低劣，抢食的嘴脸极难看。 一个小时后，他们才见上周子欣。 寒暄几句，周子欣直接说上李璇的事。 “那个李璇人不行啊，我这边没什么，主要是不符合业务老大的要求，试用期过不了。”她果然扯。 “她是试用期过不了吗？不是裁员？”林姚笑面问。 “我们其实是年后优化，算不上裁员，公司运行一切正常，李璇她是没通过试用期，他们递上来的你们那个请款单，抱歉，我不能签字。” 这是一句话就想抹掉别人服务的心血。 “周总，我们团队虽然不大，但我们走聚焦线，大家的专业是能支撑候选人质量的。李璇这里出了问题，我们很抱歉，我记得当时是签了试用期绩效表的，能看看她考核项哪些出了问题吗？是她的因素没完成任务的话，按照协议，我们可以退款，剩下的也不收。” “她的综合素质不行，人品很有问题。她不肯签字，这个扯起来就没意思了。” 拿综合素质和人品说事，是够扯不清。 “按我们合作协议，需要她本人签字的绩效考核表，如果没有，我们请款服务费还需要您支持。”林姚不打算让步。 “思路往长远走嘛，这个岗位我可以忽略你们交付质量欠缺，今年还有一些岗放出来，后面和你们谈谈。” 找了其他猎头放他们前面谈，烟雾弹放了一波，忽悠得了谁。林姚笑着朝谭明看了眼。 谭明懂她。马上接话，“周总确定给我们做吗？我们先谈谈您这边岗位需求和合同？” 周子欣挪了挪身，手肘衬上桌，“我们还要梳理下人才画像，这次匹配度不能有问题。没处理好李璇的事，合同我们先不能签，但可以告诉你们大致需求方向，你们可以先找找人。” 白纸黑字抹不掉就画大饼，摆 面前的协议她都不认，君子协议她能认？林姚笑笑。换其他公司或者其他人，她可能取舍选择保留个后续合作渠道。但周子欣这里，她知道就是个虚幌子，纯粹是拿虚岗位来抹掉钱。 “对不起，我们去年为您这边的岗投入了大量精力，李璇当时面试您亲自把关，您是满意的。按合同请款服务费，是行业基本规则，我们破了的话，对不起团队心血，也对不起同行。如果周总您有其他岗位需要，我们在交付速度和质量上仍会有保证，不签合同也可以先找。但这两件事我们希望能分开并行。” 听她说完，周子欣仰椅晃晃，不悦上脸，“行，先这样，我还有会，钱的事我们看看财务资金计划。你们推荐的李璇令我非常失望，合作到此为止。再见。” “周子欣太他妈恶心。”谭明出来骂骂咧咧，下个大楼台阶一脚跳跨。 “不是所有hr像她这样，打不到东家咱们打西家。涛象hr总三年换了两任，周子欣据说是小老板插进的人的，站小老板的队，应该做不长久。换了新人我们再去接触。” 林姚有情绪，但负面话在小伙伴面前控着说，她要留人一起干。谭明做到现在其实可以去投靠大猎头公司，公司平台大点，拓客户相对容易些。中间走了几人，他留的时间最长，选择和她死磕石子路。 两人分头走，谭明先回办公室，林姚和一个候选人约的电话时间到了，省得改时间，站在涛象办公楼下直接聊，也透透气。 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林禹勋发来信息，“查分了吗？” 今天研究生联考出分日。 她快速进入她的查分界面，252，英语近满分，管综扣的分。往年这家学院录取的前两名差不多这个分数。 是个高分。但没有特别喜悦。 在她这里，似乎任何努力都无法弥补高考的遗憾。 她回了条： “查了，应该能上。” 她截了个查分界面发给龙薇合。 龙薇合说要请她出去吃饭庆祝。她说晚上她自己做，叫黄芸晚上别煮饭。刚才在周子欣那窝的火这会也熄了。 半下午她就结了事，跑去市场买菜。 黄芸在的这段时间，她常被喊过去一起吃晚饭。即便这种老铁关系，她讲求个平衡付出。龙薇合喜欢吃辣的，她买了两斤那种硬壳的大只黑虎虾，挑上莲藕、土豆片和香芹做配菜，准备做香辣虾。黄芸平日晚上不吃饭菜，只喝汤，她买了只乌鸡，唐瑞芬寄来的那种五指毛桃可以一起炖上。钱多多最近喜欢上咕噜肉，酸酸甜甜的那种，她没做过，站菜摊边查的手机，按人家分享的材料买。 水产区挑了鱼，再拣上几个大扇贝。卖鱼老板娘见她白色素雅西装，带着潮汕音提醒，“站远点哦，小心血水溅身上。”说完把桂花鱼一刀斩，三两下利落清理好，套上袋递给她。 回家把料全洗切好，发现缺了撒在香辣虾里的白芝麻，蚝油也用没了，她跑去黄芸那里拿。 遇上龙薇合接钱多多回来，手上捧了大捧粉色玫瑰。 “林姚！那个星星，我不要了！”钱多多见上她就鼓腮帮，气嘟嘟。 龙薇合控住他，“花还没送上，你还来上劲！” 他不情不愿地拿过花花递林姚面前，赌气一声，“喏，送你的！” “说的什么话？态度像话吗？”龙薇合瞪眼提醒他。 他嘴巴子软下来，“春发其华，秋收其实。祝小姐姐学业有成。” 文邹邹的四字词一准是龙薇合刚刚路上教的。 林姚笑，”谢谢啦——” 接过花，她看看小的又看看大的。“怎么了？什么事给惹毛了？” 第6章 龙薇合把书包挂好，对她怂怂肩，一副无可奈何。 “龙薇合惹你了？”她蹲他面前。 “我去逗那个撕撕笑，她可真是撕撕撕，她把我给她看的书给撕了！”钱多多带气做了一个疯狂撕扯的动作。 林姚“扑哧”笑，又收住，“什么书？我给你再买一本。” “就是那种看了会很开心的小熊图画书。” 龙薇合笑他，“不是图画书的问题，是没逗上人家笑，赚不到两颗星。” “才不是！我都说我不要星星了！我不要星星！我不要星星！”钱多多跺脚，急了。 两人这会懂了他，图画书和星星都是其次，小男生受了挫，没得到小女生的笑。 “你一个男子汉，受点挫还能退缩啊？”林姚起身接过黄芸找上了好一会的白芝麻，做起他思想工作，“你多努力几次，有耐心女孩子才会和你交朋友。” 龙薇合牵他去洗手，“你还得用点方法，你很棒，用书做工具，但你喜欢的她不一定喜欢，你观察观察，看她喜欢什么，然后和她聊她喜欢的。” 钱多多对着两张女人的嘴，识时务，擦干手，不说话了，嘟嘴接过黄芸递的水果盘，坐客厅沙发吃自己的。 “我过你那一起弄。”龙薇合换了件家居衣，跟着林姚。 “我搞得差不多了，就拿点料，你们一会再下来。” “我不插手，我和你商量下明天怎么去逮施正霖。” “打算去找人了？” “不是你说的造个偶遇吗？想破脑袋也没别的办法，找中间人行不通，自己去兜吧，早晚得兜，兜上我做只舔狗，朝他老人家谢罪，道歉。” 两人回林姚那，按之前截了别人朋友圈的跑步地图，商量直接去他最有可能结束晨跑返家的那个江边绿化带守。 龙薇合找花瓶插上花，摆餐桌上，啃着苹果依上厨房门感慨，“走上绝路似的，你出这么个馊主意，两年前他就骂我野路子人。” “想活下去，野路子必须上。勇敢点！上他！” 怂恿话一出，锅里热油和酱油碰撞兹拉响，香菜和葱花滋溜出香，林姚拿起锅，把调好料汁淋上清蒸的鱼，“菜好啦，上菜！” 第5章 比野猫子觅食还苦 两个约好5点半车库碰面。 林姚先下来的，靠着龙薇合的车等。 本来就冷飕飕，负二层地库蒙一层昏光，设备房某种机器运转发出嗡嗡怪声，她突然心里发毛，不安上身。 她打开手机里储存的歌单，随便点一首，《若月亮没来》的女声极抚慰，转移了注意力。 唱到“山茶花微微开”的时候，龙薇合一身白色刺绣厚卫衣卫裤走过来。 “你这身行头不大行。”她关了播放器，冲龙薇合上下扫。 2月份，这几天降温，早上气温八九度，冷。龙薇合匀称高个，穿上这套厚的不算臃肿，但看着不像跑步的人，林姚怕偶遇引怀疑。 “我散步嘛！” “大清早他觉得你会散步？” “舔狗去舔只狮子，我还得披张狮子皮？” “行行，时间也来不及，你把头发扎高，披头散发的跑什么步！咱把美颜露出来。”林姚把自己扎了个高马尾的黑色发筋撸了下来，递给她，坐上驾驶位，“先说明，他不可能每天都出来跑，出差估计常有的事，今天能不能遇上看造化。” “还造化，造孽！”龙薇合扎上个半高马尾，利落很多，有了点运动感。 她又说舔狗又说造孽的，内心极复杂。 施正霖那句“不和没有职业道德的人打交道”，这两年想起来她就憋屈。她对他是有愧意，他在原单位呆不下去外地，不是她散消息造成的，但她认为和她脱不了干系，她不去撬他，应该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事。而她也是受害者，她认为自己没做错事，他冤枉她就是他的错。 就是这么个冤孽债。 “你记得他什么样的吧？别遇上了认不出来。”林姚问。 “皮肉出众，是个型男，忘不了。” “你好色。”林姚笑。 “我再好色也不好他那副死皮相，野蛮狮子架，翻起脸凶得要命。”龙薇合拉了车镜，涂了层几近无色的唇膏，抹上护手霜。车里浓郁的玫瑰香扩散。 接近目的地，天还没亮，寻停车场寻上好一阵。林姚把车停进一酒店室外停车场。 两人走到江边绿化带处6点多一点，路灯照射之外一片灰蒙蒙，不见一人。 夜间活动的两个黑团子从绿化带里突然蹿出来，吓她们一跳，“喵”出声才知道是野猫。 “比野猫子觅食还苦，我们这是。”林姚抱臂紧了紧身。她穿得单薄了些，白色薄运动套装套了个单层冲锋衣，江边风吹着更冷，在几米的范围内来回跑跑跳跳。 跑过一两个人，不够亮，看不清人脸。 “这么早，还真有人跑步。” 龙薇合话音刚落，又有人来了，一个穿着瑜伽紧身裤和运动背心的性感女孩跑过，另一个人手上拿着拍摄设备跟着跑动拍她。 高难度拍摄，应该是做跑步视频的博主。 “看看人家，比我们搏命。真佩服。”林姚眼露欣赏，视线跟随了她一段。 老天慢吞吞给她们上了光亮。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们想遇见的人七点左右出现。 他很容易被认出。一米八出头的个，棕榈灰的长袖运动衫贴住一身精壮，肤色偏小麦色，眉眼还是龙薇合印象中的老样子。 应该是结束了跑步，他离着龙薇合七八米做起拉伸。 龙薇合把腿搭在江边围栏上装做拉伸太久，平日缺乏运动，拉出了腿抽筋，捶腿走路缓缓，看见人，顾不上正抽的腿，又赶紧搭上，装模做样做上几个压腿。 另一个人不出面，隔着几十米，跑跑跳跳，眼睛聚焦他们。见龙薇合迟迟不动，跑跳的频率更高，急。 龙薇合深呼吸一口。怪了，她突然生出怕，居然很怕他。这会空气都硌人。 她感觉这人磁场现在硬得很，克人。 做了一会心理建设，她开始往他跟前移。 “施总？” 装出的意外总是有些夸张，她把握不好度。 施正霖顿了下动作，又继续，能一眼认出她。 这也是个令他印象太深刻的面孔，不然当初也撬不动他去和别家老板面谈，他就没搭理过猎头，她是唯一一个。 起始于好感，结束于憎恶。两年了，这张脸再入眼，就只有冷漠。 他面无表情，微点头，没打算停下动作。 “太巧了。真是施总！您这么早是跑步？” “是。” 一个字的回应，音都不愿长一点。 他不看她，自顾自，加大动作幅度，喘他的粗气。 她似他排斥的空气。 “好早！施总还是那么喜欢运动，超级自律。”她努力讨好。 他侧过面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丝笑敷衍，没接话。 近看他眉眼，她才觉出些变化，以前总掠出自信的内双眼多了些郁色。印象中打理得很潮的那种上扬前刺发型现在简单短侧分，没以前精神。 她斗胆靠近了一步，“施总，想当面向您道个歉一直没机会。今天凑巧碰上，和您说声对不起，后来kg给我单做我都没接，我也很气他们变卦，我确实没做好，抱歉。但您去谈的消息真不是我说出去的，大清早的，我敢发誓……” “不好意思，您贵姓？”他打断，停了动作，正面看她。 她感觉他胸部起伏喘出的气都咄咄袭人。 这个“不良人贩子”的姓和名，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 “我姓龙，龙薇合。”她烧脸。 他做出副想不起来的样，看了下腕上黑色运动手表，“抱歉，我记性不好，没什么印象，事也忘了，先走。” 嘴上说没印象，他眼底掠过的寒锐和不屑她是看得清清楚楚。 人是转身就走，她也秒解散了脸上挤出的干巴讨好神情。 林姚见两人交集这么快就结束了，跑上来，“什么情况？没说上几句？” “他不是失忆了，就是眼瞎了，两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没有印象？那会动作幅度那么大，又挂电话又拉黑的，深恶痛绝，能没印象？” “他装呗。” “个挡路煞。”龙薇合转过身靠住栏杆看珠江面，“石头没撬开半点缝，我觉得更堵。” “但总归和他道上歉。打听了几个人，都说他为人大方，有胸怀，你都诚意成这样了，他不至于吧。”林姚和她反着靠栏杆，看他矫健步消失在绿化带一侧，琢磨。 东面猎德桥把刚升的日遮了一半，龙薇合生出看不到全貌的烦躁，“看不透他，看姜伶俐了。她有他们老板靠山，希望在她身上，看她能不能保我们。” 停车场那边的酒店8点开茶市，两个人一早水都没喝上一口，上来酒店找了个江景位，要了铁观音，点了几份点心。 第7章 “他老婆，据说极品美人，当年医学院校花，跟了他就辞了职回家生娃，这种男人大男子主义，什么都逞能，漂亮老婆不给往外放。” 林姚喝了杯热茶水，胃暖了很多，把上次同人喝茶听到的八卦边角料倒倒。 “两年前我跟他谈意向，他和我说他女儿小，好像一两岁？当时他在任那家给他双重title，常出差国外，极忙。我就估摸他没时间顾老婆孩子，kg那个机会工作条线清朗些，没那么忙，我抓这个来说服他，其他更优条件根本谈不动，但他吃这口，倒感觉是个顾家男。”龙薇合回忆当时细节。 茶喝到一半，钱多多电话来催。他明天过生日，钱平涛今天来接他去香港迪士尼玩，这会不肯跟他走，说要等她回家。 “钱平涛最近动作有点多啊，安的什么心。”林姚把没来得及吃的核桃包和虾饺皇打包。 “我管他安的什么心，只要多多玩开心。无爱无恨，影响不了我。养娃搭子，他多出劳动力，我就少耗精力，图个清静。” 她到家父子俩在客厅玩那种静音篮球。 “妈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多多说要等你回来再走。”钱平涛陪玩一身汗，见她进门，气喘吁吁解释上。 他还喊妈，黄芸每次听了脸愠。 “妈妈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吧。”钱多多缠她。他等她回来的目的。 “我去不了，有工作，后天早点回来，生日礼物有惊喜哦。”她看向钱平涛，催，“时间不早，出发吧。” 钱平涛迅速拿了外套，瞄了眼她脸，“走了，谢谢！” “多多背上起了块湿疹，包外侧有个药 膏晚上给他擦擦。”黄芸叮嘱。 “知道，放心。”他一手抱上钱多多，一手接上黄芸递上的行李包，”儿子，和外婆、妈妈再见。” 人出门，黄芸长长叹了口气，“早上来这和我讨面吃，看在多多高高兴兴的份上，我给了口他，口口声声说多好吃多好吃的。以前多好一人，对你和孩子是上心的，他就是犯贱，糊涂，安稳日子不过……” “能不说他了。”龙薇合打断，把刚打包拿回的东西翻开，拿了个核桃包咬上一口。她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满脑子都是怎么克了施正霖这个煞星。 第6章 看姜伶俐怎么操作 周一的星坦各种会。例会后，姜伶俐的团队找施正霖开上人力资源专题会。 施正霖才来几天，高速运转，正式对内宣布了星坦进入上市筹备期，计划12月底进行上市申报。 内部上市评估和合规工作启动，他要求姜伶俐出人力合规和组织架构方案。她带团队整出来，插缝找他汇报。 对着ppt刚开口，她被他打断。 “会议制度尽快调整下，个个比赛做ppt，花里胡哨。你们梳理下会议体系，会议量精简到最少，内容仅限解决问题。”他反感现行会议体系。 “好。”她跳过ppt前面他说的花里胡哨的几页，直接进入组织问题。 一通讲述后，他觉得她还行，看着投屏上的组织架构图说，“大体可以，增加一条出海线，方向暂时东南亚，这个我和老板商量过，bd线现在的人太弱，得找人，找个bd总监，上市有很多合作要谈。” “那我们细化出海线的组织架构。”姜伶俐对坐斜对面的招聘经理黄萌说。 黄萌是具体干活的。他迅速记下。 “配置要精简，人员合规性和稳定性影响上市，把关要严，尽快到位。”施正霖看了眼手机。 “好。” “另外成立一个上市工作小组，这个小组你们也做个架构图，需要的话，我那里有，你们可以找我秘书要，做参考。人员内部能兼任的兼任，空缺的抓紧招。” “好。” “董秘内部有储备吗？” “这个得对外招，原来老板没提要上市。” 施正霖微皱眉头，“找吧。这个人要在医药行业做过上市。” “行，我们梳理下人员需求和岗位说明书，报您审批后我马上找人。另外，施总，年前原架构下我做的招聘预算是200万，主要是猎头费用，现在变动挺大，我同步做个调整，届时报您批。”姜伶俐脑子里迅速盘算了下，原预算不够，得增。 “预算不变。” 不容商量的语气。 姜伶俐和黄萌对看了一眼。这个预算，他们压力很大。 “原来的预算已经考虑了最大化控制成本。现在新增这么多岗，还是需要借助猎头找人的效率和质量的。预算不匹配招聘需求，还需要施总支持。” 该拉扯的，姜伶俐要拉扯。 “你们完善下内部招聘机制，内部招聘人员消化些岗位，别全扔给猎头，可以发动下内推。那么多裁员的，我们没有动作，还在吸纳，成本做好控制。” “我们自己找没问题，但渠道毕竟有限，效率上是有困难的。” 姜伶俐也不能说自己能力不行，自己扛也得把话说在前面，招人没那么快。 施正霖又看了眼手机。 开了十几分钟的会，姜伶俐看他放桌面的手机一直静音屏亮，电话一个接一个，手机没爆，爆了她八卦的心，谁这么执着，他无动于衷。 “预算的事先这样，具体遇到什么困难具体再说。股权激励方案你们以前做过没有？”他直接跳到其他任务。 “没有。” “同步得做了，下个月提交讨论。” “好。” 一项一项工作就这么砸下来。姜伶俐手上记下，脑子里想，空降到位不拢人心，来了就压人干活，死得快。 手机还在亮，他终于拿起，示意会议暂停，走到窗边接通，听那边说上一堆，回了句：“我回去，一个小时。” 挂了电话他阴郁上脸，急着散会，“上市筹备初期，不适合公开在招聘网上透漏上市信息。发布招聘信息你们注意下。”说完他匆匆走人。 留在会议室的人炸了。 “招聘难度太大了，不能发招聘网透漏上市，怎么吸引人？我们自己去做猎头？做定向寻访？现在手上一堆活，其它事可都别干了！” 黄萌急起。他知道姜伶俐对施正霖有意见，话向着她说，也给自己干活铺垫难度。 “你们先梳理几个难度岗给猎头，这两天约人过来谈。今年招聘量大，给两家做。该自己招的你抓紧些，现在市场找人没以前那么难。”姜伶俐收拾东西走。 对上对下她两头平衡，有招聘绩效考核指标背身上，她往下压。 黄萌按她指示，会后约了两家猎头公司。以前会约好几家，现在他们依赖信任林合，连上林合凑个三家，算是走个竞标形式。最后用哪家他听姜伶俐的。他也希望是林合，林合给他找人，他连岗位说明书都不用做。人家对星坦比他吃得还透。 姜伶俐懂得摆盘子，这次岗位多，若菜全添给林合一个盘子，怕上面审批生出什么嫌疑就不好，别以为她有什么猫腻。 她倒是晚上亲自给林姚打上了个电话，约的时间错开了，她们上午，另两家是下午，算是区别对待，照顾了些。 接完她电话，林姚发语音给龙薇合，“几天前偶遇，明天去他们公司，没隔上几天。” 她躺床上，沙哑声伴咳嗽，今天睡得早。那天去江边找施正霖穿少了，受冻重感冒，一般生病她硬抗不吃药，这次搞上几天，吃了感冒药晕沉沉，焦虑起这事有些心慌慌。看看时间，不到九点，她拿起床头的保温杯喝上几口水，嗓子完全润不开。 龙薇合回，“我就是早一年和他偶遇，可能也没什么区别。看姜伶俐怎么操作，明天探探她，得靠她了。” “时 间来的及的话，明天我去商场挑挑小礼物？买什么合适？” “订把鲜花吧，插办公室那种，进口小朵的那种淡粉色郁金香，姜伶俐以前办公室不喜欢摆嘛。黄萌那，买个好点的名片夹，我年前见他拿的那个有点磨损。” 龙薇合看了看时间，又发出一条，“明天来不及，商场没那么早开门，我现在去买。” 说去商场，钱多多非得跟着。晚上九点，再晚商场关门，龙薇合不和他消耗，拉上他就走。 湿雨天，小雨，有些冷。母子俩打车到家附近熟悉的一家商场。 商场一楼中庭是个儿童活动区，摆着很多卡通人物装饰，钱多多脱手跑去那磨蹭了一会，被龙薇合硬拽，急上二楼找那家店。 “多多！” 他们手扶电梯上来，兜头遇上钱平涛。他手里拎着两个购物纸袋。 “爸爸！”钱多多兔子一样往他怀里乱蹦跳。 他一把端起人，跟着她后面走，“我刚在这给多多买鞋。去香港玩他说喜欢那种走路带荧光的，买了两双，以为送过去，正好。” 接近商场关闭时间，她没功夫理会，径直进店找东西。 店员问：“男士用还是女士用？” 第8章 “男士。” 钱平涛听见说给男士买，拉钱多多到门口小声问：“妈妈给谁买啊？” “不知道。” 龙薇合快速挑上一个，结完账，过来拉起多多，“和爸爸再见。” “我送你们，车在地库。”他跟着。 那辆车是她亲眼看到的出轨现场，胃里顿时腾起恶心味。 提起车的人这个时候像刀削颜面，弱弱补了一句，“车我换了。” 怕怪异的气氛影响钱多多，她找话转移他注意力，“猜一会打到的士什么颜色。” “黄色！” 出来商场出口大门，小雨这会落成大雨。她出门太急，没个伞。 “我冷，我要坐爸爸车。”钱多多脱她手，往回缩，不肯往雨里去。 “别淋着雨，感冒！”钱平涛觉得是机会，想再抱起钱多多。 她迅速控制住人，脱了外套，长长的风衣，把人从头包到脚，抱起就往雨里冲。 钱平涛无法拦他们，赶在前帮拦了个绿色出租车，她不上。 后面一辆黄色出租车要靠边不靠边的，她腾出手急招。 雨刷面，睫毛倒刺眼，睁不开眼，她把抱着的人往上顶些，贴住遮他背部的衣服揩揩眼睛。 白折腾一番的人看母子俩上了车，抹了把脸上的冷雨，看看手上湿了的购物袋，也没来得及给，对催他上车的绿色出租车的司机烦躁摆摆手，示意他走。 司机伸出头，梗着脖子骂，“拦车不上，神经病！” 第7章 没有猎头公司不可替代 “这里！” 谭明朝林姚和龙薇合挥了挥手。他提前了半个小时到的星坦办公楼下。星坦在黄埔区的一个园区，地盘大，大堂一侧有个咖啡厅，他找了个位等她们。 他们习惯比约定的时间早个十分钟到人家办公室。时间还早，三人坐下聊起今天递上哪个岗的简历合适。 早就预估了星坦做上市缺的岗，他们揣了几份以前见过的候选人简历来，打算视情况灵活递上几份。 姜伶俐会找其他猎头来竞标，他们知道。竞争策略还和以前一样，抢速度，争匹配度。 “空降兵很年轻啊，星坦一堆老臣子，入了老狼窝，坐不坐得稳难说吧。”谭明剥了个口香糖进嘴，琢磨起施正霖。 “老板要他来做上市，上市前后一段时间不会人事大动荡，高管的稳定性关联上市是否成功，他持免死金牌。”龙薇合说。 林姚懒理他生死，满脑子单子成败，“他不会没脑子单打独斗嘛，一手融老，一手招新，他该融合好姜伶俐这种老人，该给她用猎头权限。” “他到底什么原因离开上家的，听说配的股不少，没满锁定期和服务期限，一大笔啊。”谭明都替他可惜。 林姚看了看时间，“那家上市公司发布的人员变动公告我看了，个人原因提的辞职，他的继任者简历也同步告示了，是个大咖，股价没受影响。” “重要位置，上家竟然没给他竞业，也是奇了怪。” “差不多了，上去吧。”龙薇合理了理大背头式低马尾，牵牵杏色丝绸衬衫的领口丝带，起身把刚搭手臂上的廓形烟灰色西装套上。 三人在大堂前台登记好身份信息。前台登记小姐姐忍不住盯他们看一路。三个都懂穿着搭配，样貌气质出众，合一起走出气势如虹。 面上气势，内里打鼓。进了人家地盘只字不交谈了。黄萌在前台接上他们，直接去了姜伶俐那。 姜伶俐见着面直接谈单子，拿出近十个岗，那叫一个亮晃晃。 这些岗里除了出海线他们没有想到，其他岗和他们料想的基本契合。几个岗的年薪范畴不低，加起来按费率折算，一笔吸引人的服务费。 出手阔气，林姚大方回馈，随即递上业务拓展岗和董秘岗简历，抓核心的说，“简历早给姜总准备好，bd总，首推李小姐，彤亚医美成功收购上游医美原材料和器械研发，是她主导。董秘三个候选人，药企背景，董秘资格证都有，其中两个注会、保荐人资格齐全，上市筹备经验都丰富，综合能力撑得起董秘职责，廉洁、合规也都调查过，没问题。” 要是施正霖拦截，姜伶俐抗衡，得有武器。这几份简历就是她的子弹。 “高效！回去做合同，我这边走个合同盖章程序返你们。交付标准、支付节点那些按以前我没什么问题，但是预付比例和整体费率这次你们得调调了。没办法，我们预算有限。”姜伶俐翻了翻简历，直说。 黄萌边上打配合，“新领导狠抓成本，招聘口压力很大。去年的费率太高了，今年这么多岗，预付我们接受不了超百分之十。” “费率比去年下调五个点吧，预付百分之十可以。”龙薇合应得干脆。 她和林姚来时已商量，不适合和姜伶俐拉扯，打包式的合作，费率不涉过底线，弹性调动正常。 “可以。”姜伶俐一锤定音。 “这边合同走什么样的流程？大概多久？”林姚探。 “和以前一样，合同盖章我们这边全部要去到ceo和老板。”姜伶俐说完让黄萌去帮她找前台拿快递。 她支开他有话说。 “放心，猎头合同就走个形式，这点权限我还是有的。你们把人找好就行，要快。今年我是二八分，你们占大头。”姜伶俐既卖人情又强调她的权力。 她确实自信她有这个权力。老同事面前，她要面子，要优越感。 “明白，谢谢姜总。” 她们就等她这句话，知道她极爱面子，护面子就是护城墙，在施正霖那，如遭拦截，她自然要为自己说出去的话搏一搏，哪能失了面子。 林合抓紧，合同是第二天下午就送到了黄萌手上。小伙伴同步赶的部分岗位推荐报告也一同附上。大部分简历黄萌都满意。 林姚隔天下班前电话探黄萌。他说快了，已走了合同盖章流程，姜伶俐和律师已审完，流转到了施正霖那，说他审批现在全公司最高效。 是生是杀，他oa上手一点的事。 这个合同，他偏偏就不高效，滞了一天，等消息的人也焦灼。 临近下班他喊了姜伶俐来。 “施总。”姜伶俐入他办公室。 “坐。”施正霖盯着手机上的oa界面，“你们的盖章申请，猎头合同，了解下。” 两家猎头公司的合同，她让黄萌整一起走的程序。以前的领导和老板看都不看，秒签。她坐下，想，过问这么细，不累死你。 “林合猎头，他们有个人是不是姓龙？” 他认得公司名字，合同乙方处签字的是林姚，龙薇合特意避开了签名。他要确认。 专挑和她有些私交的公司问，姜伶俐觉得奇了怪，挪了挪身，“是，一个龙薇合，一个林姚，两个合伙人。” “公司多大？在猎头行业什么地位？” 地位是谈不上的。姜伶俐照实说，“林合小公司，但两个合伙人原来是干这个行业的，人力出身，一直深耕医药，资源聚焦，很专业。” “这个公司我们不合作，另外那家没问题。你们重新走流程。”他放了手机。 “能了解下原因吗？”她脸变色。 “野路子猎头公司，小作坊，几丁人乱窜，不专业。我们要上市，团队的稳定性和合规性非常重要，人要严把关。猎头公司大把，这种就算了。” 对林合，他就是这般不能再入眼。 “我们合作了两年，她们的交付效率和质量都比其他公司有优势，现在研发几个条线的核心都是她们找的，您可以了解下，都优秀，也稳定。”姜伶俐硬气，拿自己打造的团队说话。 “他们优不优秀，稳不稳定，上市冲成功了才能看得出来。” 他不认。 “这次她们行动很快，已经给了我几个岗的简历，质量很好，我这几天面完就可以推您见了。我现在去拿简历过来您看。”她准备回去搬子弹。 “不用。他们推荐的人就不要给我见了。” 他又拿起手机，垂面看其它文件。 起了个半身的人坐下，盯着那张屏蔽了她似的脸，年纪比她小，倒是比她沉，想着对林姚她们说出去的话，脸皮子火辣辣。 她要磨下来，不得已，换了语气，她极少有的软调调。 “施总，我们和她们合作很顺了，这一换其它猎头吧，还得磨合，影响招聘效率，操作层面上，您支持支持我们，这也只是先签个合同。这样，我一定严把关，如果她们推荐的人不行，合同也没什么作用，我以后不合作了。” “合同不是有百分之十的预付？” “我重新和她们谈，取消预付。”她觉得这个她有把握谈下来。 “姜总，”他不耐烦了，手机放桌啪地响，“你做人事的，该知道，没有什么猎头公司不可替代，不是吗？” 姜伶俐又硬气起来，“施总，她们在这个行业找人的速度和质量，至少和我们合作的这三年，还真没有其他公司替代。” 第9章 “是她们真的无可替代，还是姜总不愿意让人替代？”他盯她眼睛。 她哑口，脑懵。 这是知道她们是老同事，怀疑她拿了人家提成？私交归私交，她从来没和她们在金钱上有往来。其它猎头还真和她暗示过费用分成，她理都没理。 再拉上几个回合都无用。再争，合同签不上不说，一顶帽子真扣头上了。 子弹成了哑弹，她面子皮也剥落。 她憋住闷气，喉咙发硬，“行，我们重新走流程。” 维持与林合合作和与新领导翻脸之间，她姜伶俐面上不会含糊。 人是恨得牙痒痒出来，她没想到其它，认为施正霖是故意针对她，找她茬，卡她权限。 极不爽。 什么狗屁的规范不规范，专不专业，我干这么久还不知道能不能用个猎头？行，你卡我，我也悠着点，反正急着用人的是你施正霖，后面也别怪我姜伶俐控制招聘节奏，我让你用人不爽。 她出他办公室门一路腹诽，铁着脸，喊了黄萌进来她办公室。 “猎头合同，踢掉林合，找k猎陈文中再来谈一次，全部委托给他们一家，重新走流程。” “啊？林合来的简历不错，有几个候选人我都排了这周见见。”黄萌一脸懵。 “推掉。先见k猎推荐的，你先见，我后面有时间再见。” “那我和林合怎么说？” “她们不追你就别回复。来追，你就说这周我们有重要培训，忙，暂时没时间见。” 事她会亲自和她们说，失了权限，没了面子，她要缓一缓。 第8章 急了眼的人变换路线 林合办公室，宋依惠近中午来。 业绩驱动办公，无打卡要求，大家相对自由。 她二十四五，长相娇俏可爱，在别的猎头公司干过一年，勤奋、心细，学的又是财务，人才寻访之外，搞定财务和办公室那些杂事，业绩提成外的底薪比 其他人高，收入较稳，在林合是个小太阳般的存在。 洽谈室乱糟糟，烟灰缸内，长短烟头杂堆，烟灰还落了地毯，她麻溜收拾干净，开窗，把刚刚在街头流动花贩那买的一把向日葵插进玻璃瓶。明艳黄膨胀，瞬间提亮一切。 “中午吃啥？帮我一起订个外卖？” 阿楠突然进来。 他三十出头，已婚，和她一组，做医疗器械、保健品、医院和医美之类的医疗机构。 “哎呀妈，楠哥你吓我一跳！我带了饭，微波炉里了。”宋依惠搬了茶具，转身去茶水间清洗。 /：. 微波炉“叮当”一声响，她打开取出便当盒。 阿楠进来接水，闻着饭菜香发饿。 “他们有星坦这个大客户，有肉吃，我这个月还没开单，面包屑都没有，饿死。” 他口里的他们，指谭明和另一个叫李颜的年轻靓仔，他俩专做药企。星坦这种一揽子单，会分出部分给谭明和李颜做。对比之下，他有业绩压力。 被说有肉吃的两人去楼下吃饭一起回来，听到了个话尾。 “饿不死——晚上龙姐请吃饭。”谭明往工位椅子上一瘫仰，“差点猝死。昨晚那个做临床的候选人聊激动了，把人生规划，老人、老婆连娃儿的苦水和我倒上，这哥们有多压抑，我陪聊又陪抽烟，呛得肺痛，搞得推荐报告回家熬夜写到三四点。” “有单子砸过来，有猝死风险我也愿意。”阿楠在他对面工位坐下，打起外卖电话。 李颜衬谭明办公桌屏风，说笑，“你常和候选人玩共情，小心擦枪走火，陪抽烟的我没兴趣听，说说上次陪喝酒的，那个漂亮女药品销售，怎么收场的？人家高压在你身上释放没？” 谭明拿纸烟盒往他头上扔，“滚犊子！我专业人士！不出卖色相！” 就这么四丁人小打小闹，来来去去的人里沥出来，在林合相对稳定。谭明能力最强，阿楠和李颜业绩不稳。分工上，林姚带谭明和李颜，龙薇合带宋依惠和阿楠，师傅带徒弟一样。 都赶回办公室，是因为龙薇合在群里说下午开个复盘会，晚上一起吃饭。 临开会，林姚和龙薇合一起进办公区，凝着神色，说会议暂时不开，进了办公室就关门。 十分钟前林姚追到黄萌，电话里他按姜伶俐交代的说。 话开个头，她就知道了结果。 门关上，电话急急给姜伶俐打过去。 “姜总，合同签批下来了吗？” 姜伶俐做好了准备，“你们是不是以前和施总接触过？” 她也就找个话头起起调，假假疑惑，掩掩尴尬。 “有些误会。”林姚这会如实说。 “啊？怎么没有和我打个底？得罪他了？”姜伶俐丢面子的心理包袱这下全没了，问题连抛给她。 林姚看了眼龙薇合，她人已经闭眼皱眉，手扶额，使劲揉，来回搓。 她解释上，“我们两年前撬过他，事黄了，但不是我们的错。职业道德嘛，出于对他个人隐私的尊重，就没和你提。也想着他毕竟坐那个位置的人，不至于那么点心胸。最主要是我们觉着也没必要提，这个事就该姜总做主，杨老板都尊重你意见，他怎么会干涉你该有的权限。” 林姚转移矛盾，拱她火，再煽煽，希望她再斗一斗。 “这个事就堵他那，我已经尽力，真尽力了，他对你们成见很大，引到了我身上，我无能为力了。先放放吧，后面有机会我再看看怎么推进。辛苦你们了。我这边其他朋友需要合作的话，到时我推荐推荐你们。” 一套完结了的说辞。 放放就是凉了。过不了多久，其他猎头抢食完，渣子都不会剩。 挂了电话，林姚一把拉开百叶窗，看了眼刺眼的日头，“没交易成功的候选人多得去了。他到底凭什么认为当初的消息是你散出去的，凭什么武断！” “恶霸！”龙薇合牙缝里迸出恨，“恶霸！” 这个时候的敲门声听起来连撞脑壳，闷响，极烦。 没应，还敲。 “进。” 谭明进来，眼睛在两张板着的脸上来回梭，抓抓脑袋还是把事说了，“我给星坦找的那个临床的候选人，刚电话我说k猎刚也找了他，同一个岗位，k猎那边现在可以安排他和星坦面试。”他顿了下，语气转急，“星坦怎么能这么操作，简历百分之百是我们先递过去的，是出了什么问题？” 撞简历这种情况，一般谁先给的，甲方认谁的单，后面的就递不进去了。 龙薇合回应，“你和候选人说简历是我们先给到他们的，我们正在协调对方的时间，尽快回复。” “话我是这么说出去的。星坦合作那么久，不像之前的风格，怎么像弄了我们出局似的。”谭明要弄清楚。 “施正霖审批合同有点问题，我们正在沟通。”林姚边说边看了眼信息，也是给星坦找的候选人，问她面试时间。 她发信息回复：“正在确认，明天联系您。” 这个职业她最不喜欢的地方，变化常出，不得不对人说过渡话，算假话。 龙薇合腾地从办公椅上起身，拿了个飞镖，朝墙上挂的飞镖盘狠狠扔过去，平时十扔十偏，这次接近靶心。那是常带钱多多来办公室，怕他无聊，给他备着扔着玩的。 “晚上的饭还吃吗？”谭明问。他觉着该取消。 龙薇合抒了口郁气，转过身对他，“吃。你通知他们，老地方。” 单子没了，饭得吃，人心不能散。 “我约了人，和他聊完我直接去拿位置等你们。”林姚拿包走。 她约的人是给星坦找的海外拓展总。现在拿着没拿到的单子去跟人谈，像是虚假岗位招聘。 候选人刚从海外回来，正和几家准备做出海的公司谈。两人见上。 “星坦目前海外目标市场先拓东南亚。您对东南亚市场的机会和门槛怎么看？”她问他。 她之前很少做出海的岗，但对医药出海做了大量的追踪研究。 “东南亚市场增长潜力还是很大的，相比欧美，那边准入门槛低点，对外国临床数据也更加开放，我之前做的是pd-1嘛，从临床、注册到上市，我算是磨了层皮，那边支付能力相对有限，销售渠道非常复杂，毕竟国外的品牌，品牌认知度不高，这个星坦要有长线准备，关键是打造那边本土化的团队，当然也有快速进入的战略。” “什么战略？” “收购。我在新加坡就经办收购了一家本土医药公司，本地化策略非常成功，这是最快的打通路径。” 候选人详细谈开了布局东南亚市场的思路，她后面竟听不进去，说的东西在她脑子里嗡嗡鸣。他表现的越优秀，她越难受。 心不甘。 和候选人分开后，她坐那，一股气推着，直接拨通了施正霖的电话。 “你好！哪位？” 第10章 “施总您好，我是林合咨询的林姚。”她坐得板直，像就坐他对面。 他转了冷调，“招聘的事，请直接和我们人力部联系。” 她预知的态度。 “耽误您两分钟。施总，星坦我们服务了很长时间，当作我们自己的企业一样服务，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为您需要的人做匹配。请施总给个机会看看简历，就刚刚，刚刚我还谈了一个做东南亚市场的，经验在市场上太难得，各方面都很契合你们出海战略……” “对不起，我在开会。” 他挂了电话，她绷紧的身和心瞬间懈了。 有人更不甘心。 下午四点多，龙薇合去幼儿园接上了放学的钱多多，直接去晚上团队吃饭的地，越想越过不去，看时间还早，想去找人搏一把。 这个事已不适合同姜伶俐做沟通，为难人没意思。她打算自己上。 她打起她去年推荐进星坦的一个研发候选人电话。 “hi，张总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托您的福，挺好，龙小姐有什么事吩咐？” 对方很尊重她。 “想了解下，你们施总，施正霖现在在公司吗？” “在，他刚还和我们一起开会。” “他办公室在什么位置？我上去你能接下我，帮我指引下？我现在过去找他。” “现在？来不及吧，他刚还说有事，下班就要走。” “我加快。你们员工停车还在园区地面的吧？” “对，就园区入口。您想挖他？别啊，我们好不容易来个能正常指导干活的领导，靠他上市，挖他就是挖我们饭碗，龙小姐手下留情。” “不挖他。他我也挖不动。我有别个事。帮个忙。” 对方想了下，“行，我指引下他办公室，但我不方便帮你约的。” “好，感谢。” 急了眼的人变换路线。 第9章 助一把敌人的敌人 龙薇合把车停园区外，拿上出门时打印的一沓简历，牵上钱多多进园区，入星坦的一楼大堂，在咖啡店找了个位。 “妈妈有事办，我给你买点心，你在这儿坐着吃，电话手表戴好，不能走开，我会看你定位。你可以随时电话我哦。”她急急叮嘱。 “多久回来？” “大概三十分钟。” “你是去哪里？” 她指指闸口电梯厅方向，“楼上。” “去找谁？” “客户。” “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 好人封了口，他放下心，想到了吃。 “我要巧克力味的蛋糕。”他两手搭桌上，嘴馋，一脸乐。 看她转身去买，又说，“不要巧克力蛋糕了，要布丁。” 等她到服务台，他屁颠跑过来，“妈妈，我还是要蛋糕吧。” 他又犯了选择困难症。 她把蛋糕和布丁都点了，为了延长他坐得住的时间，买了个小玩偶挂件给他玩。 安顿好人，她出来到大堂前台登记，拿了卡准备进闸口。 出闸口的人和她兜头撞，人脸瞬间放大，她脑子一燃，正是恶霸挡道。 钱多多刚延了会时间，不然电梯错过。 施正霖脸稍现意外，又漠然绷紧，擦肩急过，往门口走。 黑西装背硬挺如城墙，她来了就是要攻。豁出去的人疾走跟上。 到边上她又感觉他如黑煞。 “施总好！” 他不理。 “我专门来找您。” “又搞什么野路子。” 当年她在高尔夫球场接近的他，林姚策划，她执行。拉黑前他发给她最后一条信息，就“野路子”三个字。 “施总能放条大路给我们，野路子我也不想走。”她快速从包里拿出简历，“星坦这个老客户我们不想丢，单子我们很想做，也有能力做，几个岗的简历我带来了，您审核，里面肯定有符合您要求的人。就算我以前做得不对，您宽宏大量，给个机会。我们一定服务好星坦，服务好您。”她语速跟随他步子频率，语气无比诚恳。 抛下尊严厚脸皮求人，她真没几次。 电话又来，他看了眼没接，发躁，停了脚，转身看了眼她手上的简历，“我需要的人，只有你能给？” “对，我们能给别人给不了的人，也能快过其他人。” “一定要我直说？你们常和人打交道，理解不了信任？信任这种东西，丢一次就没了。我为什么不用你们你应该很清楚，这个事我已经做了决策，只要我施正霖在星坦一天，这个决策就不会变。你们认为自己专业，就该干专业的事，走正道，野路子不适合我。” 撂过来一眼凌厉，人转身走。 简历还杵着。 被认作歪门邪道，她感到羞辱，被剥光了一样受霸凌。 气颤，简历在手上抖。这个时候，他施正霖就是求她为他服务，她也不干了。 简历被她一把塞进包，一团糟。 来上这一趟，她恨自己对他没有判断力。在刻板成见面前，什么搏一把，什么专业，什么简历，全部是权力随意撕碎的纸片垃圾。 回到大堂，远远望见钱多多刚坐的位置上没人，心瞬间直落，她慌色跑进咖啡厅。 “多多！” 里面坐的两个人被她的急声吓一跳。 她问完他们又去问服务员，都说刚刚人还在，转个身的功夫，去哪都没留意。 身子发软，脑子混乱，才想起手表定位，显示在这大楼，看不出具体位置，她出来咖啡厅往大堂内里找，“多多！多多——” 六点多一点，下班时间，大堂人杂影响视线，她大声连喊，顾不上人眼光。 “妈妈！妈妈！龙薇合！妈妈！” 声音在电梯口那边。 他进了闸机口，身比挡板矮，她完全看不到人。 她往那边跑，看到小人儿头，才觉出自己眼起了湿，眼前一片模糊。 “叫你别乱跑！”她隔着闸机给他些脸色。 钱多多机灵鬼，怎么进的这会怎么出，有人出闸他跟着人屁股快速过，她没来得及阻止，怕他被挡板夹到，伸手去护。 人钻到她怀里，嘴撇成瓢，掉上豆子，“是你说可以打你电话的，我给你打了好几个，你都不接。我吃完点心一个人有点害怕，我想去找你。” 她拿手机出来，他打了五六个，静音忘了调回来，顾着追那黑煞，没看。 “对不起，对不起。” 他额头全是汗，她用手抹了又抹。 一忍再忍的湿热溢出了眼，破了防。离婚后她就没哭过。说不清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 她抱起人，脸贴他小脑袋，亲了又亲，脸上的煞白回了些红。 林姚电话来问他们在哪，这边人齐了，等他们。 地儿是他们常去的湘菜馆，一伙人都吃辣。 本压抑的一顿饭，钱多多来了，气氛不一样，都说要抱他大腿。 “给姐姐抱抱嘛。”宋依惠逗他。 “才不要！” “我给你买了罐糖，放办公室了，就抱一下。” “不要！不要！”他心情不好，可能是刚受了惊吓，不配合，绕着桌子躲。 林姚露笑，举茶杯调气氛，“钱我们要自己辟路去赚，不靠抱大腿。没有什么资源会永远属于林合，别人的资源也不会永远没我们份。星坦今年我们放一放，施正霖也不可能永远坐那个位。祝挡路的早日让位。我们开辟新路子，努力！” “努力！努力！” 丢了星坦的单，不丧是假，大家维持着面上的精神气。 龙薇合情绪缓了些，“给星坦找的候选人，撞了单的，k猎安排见就去见吧，现在找份合适工不容易，也别误了人家事。其他候选人注意解释清楚，没安排上面试，该道歉道歉，收个尾。” 星坦，她彻底放弃。 “施正霖多大年纪？”阿楠问。 他没接触过药企组的人才库，好奇。 “三十三，是个厉害角色。”谭明啜了口茶，“复旦生命科学专业，毕业入了外企沙恩默，先干销售，转型做bd，中间gap两年去了沃顿商学院，全职读了两年，回来还是老东家沙恩默，后面一路晋升，龙姐那个时候能挖动他，费了不少力吧。星坦杨成凯找他，应该是看中后来他把本土药企干成上市，还能利用他搞出海。” “看他这履历，领导力和国际化视野应该可以啊，怎么就……”阿楠形容不来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到了一圈大丧脸。 “还国际化视野，虚得很，眼界心胸就这么大。”李颜愤愤比出个小拇指。 他昨晚盘算过，自己做的星坦单子要是能成，这两个月有几万收入，眨眼没了。他恨不得把施正霖当成自己小拇指捏死。 龙薇合切了话，“我们不会吊死一棵树上，把手上其他单子做成。星坦的事不再提了。” 第11章 刚说完不再提，星坦的人就来了电话，姜伶俐打给林姚。 她解释说手头上有俩份她们给过去的简历，其他猎头公司也给了，想说清楚，避免生误会。她对她俩还是有些情份，在意她们看法。 “没事，理解，你安排面试就是。那个李璇的简历你看得上吗？其他猎头没推荐她吧？”林姚顺搭上。 “看了。其他没推。” “她特别适合你那个bd总岗，如果感兴趣，可以见见，免费为你个人服务。就当黄萌网上找的简历呗。” “不好吧。本来就对你们抱歉，你们辛苦谈的人，我白占这个资源？” “姜总照顾我们这么长时间，很感谢，只要你看得上人，非常乐意。” “谢谢，回头安排，我让黄萌约她聊聊。” 姜伶俐心里有数，这个岗的人不好找。 谭明吃了口酸菜鱼，被辣到，也被林姚的话刺激到，呛了，撇过头猛咳一阵，缓过来红着脸梗着脖，“别啊姐，施正霖踢我们出局，免费给他送兵送将？” “不是送给他，是送给姜伶俐，进去了是姜伶俐的人。”龙薇合边说边给钱多多碗里的米饭拌上蒸水蛋。 她太清楚星坦里面的道道，也太了解姜伶俐。姜伶俐不是随意服贴人的主，施正霖不融合她，她必定会暗地和他对着干。既然施正霖已是敌人，那就助一把敌人的敌人。 林姚给谭明加茶水，“喝口茶，别激动。送一个，她姜伶俐说不定哪天还我们。她资源广，后面我们拓其他家，托她引个线也好说话。涛象的款不结清了嘛，李璇让我们赚到了服务费，对她该弥补。” 第10章 她自由了 黄埔离珠城有距离，下班高峰期大堵车，施正霖的司机小何看了眼时间，心急。 见缝斜插，正好绿灯最后两秒，他准备直冲。有行人没等绿灯就过斑马线，他又猛刹，三分之一车身压线。他从后视镜里瞄瞄后座刚刚仰躺闭眼的人，弹起来一张黑脸。 黑脸不是怪他抢，是嫌他前瞻性不够，没提前预判好时间。话不用说出口，小何知道。已经被说过好几次。 车进一条稍通畅点的道，施正霖又催，“开快点。” 多余话。哪一次回家路上不来这一句。小何跟他才三个星期，听这句指令已机械。每天两眼警觉地盯着办公楼门口，远远望见人过来，他必定提前发动车，路上能快则快，为了给他抢那么点时间。 三个星期，小何算过，超速罚款已经八次，有三次是扣分那种。他不得已，费尽心思去买别人扣分。 公司入职培训，规则和他说得明确，司机不允许违章，违章造成的罚款和扣分自负。他工资还没拿到手，怕是不够扣。而且每个月超过一定违章次数就作离职处理，公司行政管理制度上写得是明明白白。 小伙子前两天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和他说了，不能再超了，难做。 他立马给他转了一万块，专供罚款，说不够了和他说。 能再说什么钱堵了嘴，加速了腿。 至于什么违章次数多就离职处理的制度，施正霖教他看破潜规则，“他们要是想整人走，没依据也能造依据让你走。我不让你走，他们就是拿一百本制度来压你，你也走不了。怕什么。” 小何听得明白，服务好他就行。 姜伶俐本来给施正霖配的是个老员工，想在他身边安插个人。他说他高强度运转，那个老司机跟不上。 整天跟他行踪的人，无论商业机密还是私生活，全在眼里。他不可能用个不清楚背景的人全方位盯自己。 家里阿姨早就托他帮她外甥找工作，本分老实的小何站面前，他一眼就看中。 小伙子养家糊口，提了个稍超出公司司机薪酬标准的要求，姜伶俐耍点小心机，借施正霖要求她控制人力成本，说司机团队成本超了标，控着公司司机工资线，不能满足他，实际卡他入职。 施正霖让他接受公司工资额度，自己私下会每个月给他添三千。超他预期很多，就这么跟着上岗了。 家里阿姨一天到晚给外甥洗脑，“施总对你这么好，你机灵点，车开稳点，要珍惜，好好干喏。” 他一肩扛好处一肩扛压力，每天跟着他干得是提心又吊胆。 司机休息室有同事见他常处理罚款，笑他是单子哥，很快传到了行政经理那里。她找他聊，明面提醒他注意安全，实则想套套施正霖内事。 别的不说，新任年轻老大，身板子型，脸又正，公司好奇他私生活的人太多。 “ 施总家里很忙吧，他太太要不要用你开车啊，忙不过来你和我说，我看能不能调用其他司机帮帮忙。” 行政经理可劲地往关心里问，字字都是八卦味。 小何认主便忠，被施正霖培训过，一句“谢谢，我下次注意。” 在他身上谁都套不来半个字。 进了珠城又堵上。 施正霖看看手表，刚被那猎头耽误，李雅颂限定的时间他没办法做到。他把黑西装一脱，扯开白衬衫上扣，一只手掰住后肩颈处，左右活动了下颈脖，骨节硬响。昨晚喝的酒后遗现在，从头到颈都不舒服，他总缺少一口空气。 开窗透气，聒噪声入耳。 他又烦躁地关了车窗，“开冷气。” “啊？哦。”小何照做。 二月下旬的花城，这几天白天温度十来度，车外的那些人杂穿各异，有人还穿厚羽绒。 十分钟后，小何把车开进地库，停他家停车位附近，紧张地看了下时间，用时52分钟，比昨天快了3分钟，算是又顺利过了一天，他怕试用期被炒鱿鱼。 施正霖下车，“开走吧，明早我应该不会回公司，你早上7点和我确认。” “好。” 小何开走的是公司配车，施正霖坐进停车位上自己的车。不回家。 稍做调整，终于接通一路连呼索命的电话，他平静语气，“我到了，别在家谈，对孩子有影响，下来吧，我车库等。” 他买的是两个车位，连在一起，旁边李雅颂的车停靠得和昨晚他看到的不一样。他知道，她今天又开车出去了。 隔了几分钟，家里阿姨来电话，问回不回来吃饭，他说有应酬。 回家热菜热饭谁不想。这一刻他没有饥饿感，只有累。 精力极旺盛的人没感觉过工作有多累，至少他是这样。累，因为李雅颂。 她提离婚整整半年，理由是他当时人在外地，无法陪伴。从一开始的沟通、周旋，争吵，到他撤回广州妥协，到今天身心疲惫，感情消磨殆尽，爱意消散。 他知道，差不多了，该放手。 自他入职了星坦，每天电话轰炸，律师打，她也打，搅得办公不得安宁，今天她电话说他不回应令她情绪崩溃，他怕孩子受影响，答应按她要求的时间回来谈。 这会她又不着急下来，他懒得催，静静等。 刚被那猎头拦截的画面总跳出来，消不去。 那个猎头，造祸端的猎头，他倚着座椅仰面闭眼想她，如果不被她找去kg谈，她不散他消息，他不会离开沙恩默，不可能去外地，现在这么个破局面，问题核心在哪他知道，她只是一个引子，谈不上罪孽深重。 他捏了捏眉心，又想，她不过要吃口饭，犯了错又如何？那些尔虞我诈的求存游戏，自己不也深陷其中，转得游刃有余。断一个女人的路，他施正霖不至于。她倒霉吧！偏偏这个时候在眼前晃来晃去。 他这么想着，电话又来，是老板杨成凯，和他商量两天后两人出差北京的事。 聊着，李雅颂来了，敲敲车窗，坐上副驾。 她厌倦听他讲工作，头侧过一边，美艳的脸露出鄙夷神情。在她眼里他工作上的那些破事都是一堆烂废料。 他尽量控制了通话时间，挂了。 两人互不看对方。 “孩子闹，我搞了她一会。上去吧，我不想在这谈。”她说。 “我说过，不想在家谈这个事。”他发动车。 “去哪？” “兜兜风。” 他一脚油门，迅速过减速带，车猛震。 她受吓，“你疯了！” “到底谁疯了，我刚接手一摊子事，整天逼，能让我过一天安生日子？” “你签了。签了都安生。” 他克制，不吭声。 “你说句话。”她催他表态。 “不想死就等停车再说。” 他怕两人起争执生交通安全问题。 车开上琶洲大桥，风满灌。她说冷，他关了他那边窗。他一路沉默，她一路给人发信息，一条接一条。 过到琶洲江边，车停在一处露天停车场。 望向对岸珠城他以为能重新开始的新家，他已无话可说，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他觉出她应该是有人了。忙得要命的人，没时间去查，也没想去查。 第12章 她不作声。 “想签，就告诉我实话。”他盯她。 “你不在外地，我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终于认了。 他想过，只要确认有人，他放，立马放。 “好！我的责任！全是我的错！”他咬唇点头，手指衬了衬额间发笑。 “你不爱我，你自己不知道吗？施正霖，你不要和我说你还爱我，你不爱了，就该还我自由。” 她最需要爱。 这个他眼里曾经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在一堆疯狂追逐者里跟了他。她曾得到的是他与她合体缠绵时会激动会哭会颤栗的高浓情爱，她不能失去那种浓烈，淡一点点都不能活。 “现在别扯什么爱不爱，责任呢？说说，对她，责任。” “我不需要为任何人负责，我不该为你活，也不该为她活，从现在开始，我要为我自己活。” 话没毛病。他赞同。 “好，为自己活，我尊重你，尊重你为自己活。” 他眼红声哽，“东西呢？我签给你。” 她半年前就备好的离婚协议，家里有，他公司有，车里也有，到处备着，随时待签。她拉出储物格里的两份，连笔一起给他。 他迅速翻页，飞快翻，翻出了其中一页的边角破碎，翻过没完没了的纠缠，没完没了的催命电话，天天路上赶死鬼一样配合她时间，都翻过，统统翻过！一切翻篇！ 一笔签的名字疾速落在她名字后。签完他把笔往车窗外一扔，砸落硬水泥地，笔芯弹簧分离。 平复了下，他把协议递给她，“你自由了。” 她接过，不敢看他，“我约民政局。下周我要去新西兰。这周办吧。我自己回去，你路上注意安全。” 去新西兰，原来催命办是为了去新西兰。他狠拍了把方向盘，自嘲，为这个家拼一切，这一切她当垃圾一样抛掉。 车里留下她身上的温香，萦绕悲凉。 摇曳的身姿依然摇曳，她绕过他的车，往大路边走。他坐车里没动，看她渐远。累一下子懈了，他能受到些空气。 来来往往的空出租车，她没招，路边等。几分钟，一辆路虎越野停靠，她上了副驾位。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侧脸。血冲上脑，他本能地启动，车飞出了停车场的斜坡。 快要跟上，电话响，他蓝牙接上。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软糯焦急的稚嫩声，消褪了血管里的愤恨撕扯，令他清醒过来。他放缓了车速。 刚和她说过的，她自由了。对，她是自由的，他不该不记得。 需要他的声音还在不停追问：“爸爸，我要你现在回家。几点到？” “爸爸马上，十五分钟，你数。” 前面车调头，他直走，一脚油门，往家方向。 第11章 无法平衡，只能取舍 姜伶俐对林姚说的关于对李璇的“回头安排”，安排在了两个月后。 她控制招聘节奏控过了头，到后面由不得她控了，不是这个候选人放鸽子，就是那个候选人背调出问题。两个月，无论k猎推荐的还是自招的，人员到岗率不到一半，踩了绩效考核表上的招聘周期红线。 例会上用工部门提人力问题，施正霖给她施压。 她再而三只提困难不解决的话，要么显得她太无能，要么就暴露了她和他做对。 “那几个岗得抓紧了。” 会后，她喊了黄萌进办公室。 “施总用人标准掐得死，既要又要，既有又有的候选人也不一定愿意来嘛。就说bd岗，他见了七、八个了都，没一个符合他要求。上次您看好的那个，免疫出身，有法律、财务知识结构，有并购经验，综合能力也不错，去到他那就是不行。太苛刻，猎头给不了更好的简历。还有，他面试，反反复复临时改人家时间，效率都折在他那。” 黄萌高压，一顿输出。 面前的直属领导前期不重视，有问题不出面协调，现在把压力转他身上，他有意见，又不能喷她。 姜伶俐这才决定见见林姚推荐的李璇。 “把林合推荐的那个bd简历找出来，你先见见看。” “不是说她们推荐的人施总不见？” “这个她们免费推，和那人沟通好，统一口径，说是你自己在网上找的简历。” “好好好。我马上约。”黄萌释了些压。 李璇带娃和父母去大理租了个屋子，趁空档期在那边放松了一段时间，原打算下个月返，接到星坦面试电话，提前回来。 姜伶俐做hr非常好的一点是不设什么年龄性别线，能力和经验为上，在用人建议上，以前的上司和大老板杨成凯都听得进去她的话。 面过李璇，姜伶俐对她评价很高，和她强调虽然竞争者很多，但看好她，会极力向施总推荐。 她算是先摆个立场，拉拢人心从初面开始。 趁施正霖在公司，她见缝插针，亲自协调他面试。 “现在不行，下午三点可以，如果候选人愿意等。”施正霖回她。 她看看手机，现在上午十点多，人家得等上好几个小时。 “那我协调她等等，她要是不等的话，等下次约。” “再等下去上半年就没了。这有几份简历，你们这两天约来见见，我这周不出差。”他递给她一沓简历。 她接过，翻了下，基本能覆盖剩余空缺的几个关键岗，也有bd岗，部分履历和他的履历有重合，应该是他自己人。 心一拢一落，她意识到自己控制节奏太过，他借这档子空间操作自己人进来，能忍又有手段，她的算盘被他算计了。 招聘周期红线摆在那，再不进人，绩效考核难看。她现在是没时间和空间操作，只能进他的人了。 “行，我尽快约。”她面上无异样，内有挫败感。 李璇还在她办公室。 回来问她，没想她说愿意等。姜伶俐仔细看完手上施正霖给的简历，那个bd岗的人是他前下属，认为李璇肯定进不来了，会是个空等。 不知内情的候选人态度认真重视，姜伶俐揣着明白走形式，有些过意不去，安排她在前台接待区等，还亲自给她倒了杯水。 几个小时，她除了上趟洗手间，坐那没离开过，中午饭都没吃。 林姚昨晚就电话揭了施正霖老底给她，面试策略也和她研究了一通，说他干过跨国药企bd，必然会在bd口上抓她问题。李璇做好了他专业轰炸的准备。 这会她又来了信息问情况，发了条：“他要是刚，咱们璇总就柔，柔克刚，克了他！” 面上是句玩笑轻松话，李璇笑笑，回她，“你个猎头精，不就是嫌我个性太刚嘛，遇上施正霖这种刚的，怕两刚撞上嘎嘣脆，谈崩。” 下午四点，比原说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他才有空。姜伶俐带她到他办公室，做了个介绍就退出。 施正霖习惯单独面试。 李璇之前见过他，一次外地行业论坛上，还一起拍了张大合影，他坐前排偏中间位置，她站最后一排边角。行业男神，她对他印象深刻。 他不认得她，示意她在他对面坐下。 “通过什么渠道了解这个岗的招聘信息的？”他随意翻了翻简历。 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来源。 猎头给的简历套的是猎头公司专用格式，像她这种没有标记的简历，他要了解是否是内部推荐，弄清楚推荐人是谁，防关系户或者内部人安插。黄萌给他简历时说过是他们在网上找的。他要双向问。 “贵司人力打电话给我的，估计是招聘网上看到我简历的吧。”她按黄萌提醒的说法，回应得自然。 “在涛象只做五个月？” 他挑她最弱的部分问，她在彤亚集团干了八年写在了工作经历栏的最前面，他看不到似的。 “他们裁员，我试用期五个月被裁。” “整条线被裁？” “没有，部分人。” 圈子小，她如实说。 “为什么裁？” “战略调整。我们能理解。” 即便是对涛象一万个不理解，这里也怨不得。秘书端了咖啡进来，她谢过，喝上一口。 接着是几个岗位相关问题，问了她在彤亚集团收购的项目后续财务数据，再绕着biotech、科研院所、cro产业链问问她资源，有什么药企合作渠道，过往交易的设计结构等之类问题。 这些问题都在她舒适区，回答起来她游刃有余。他反应平淡。 “已婚已育？” “有一个女儿。” “几岁？” “三岁。” “我们这边工作强度比较大，你孩子还小，怎么平衡工作和孩子？”他合上简历放一边，往椅子背靠，一副面试尾声姿态。 女性专属问题，到哪都规避不了的烂俗问题，他做为压轴题。 搞不清是这个问题令她不适，还是空腹喝咖啡有反应，她反胃，挪了挪身，尽量保持面试仪态，“无法平衡，只能取舍。但工作之余，为弥补亏欠，我把全部的精力都给了我女儿。” 第13章 他听后有那么几秒不问话。 “之前出差频繁吗？”他继续问。 “挺频繁。” “你先生没意见？” “有意见。离了。”她坦然。 “孩子谁照顾？” “我父母。” “他们理解？” “他们很支持。” “你要出差，孩子不同意你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令她大跌眼镜，一个ceo，绕着孩子、家庭类私事往深里剥，无非就是担心交代任务和家庭有冲突，问得过细就很怪，令人生厌。 换平常，她要刚了。她笑笑，不就柔嘛，林姚叮嘱了要柔，柔呗，克制下。 “我家孩子没出现过这种的情况，她很有安全感。但要是出现，我想应该是孩子在某些方面焦虑，该关注下孩子的感受。我以孩子为重。” 平日痛楚被剖开了般踩踏，背负的责任成了职场累赘，她痛恨，怕是又会栽在这个问题上，她想。 “先这样，人力反馈，谢谢！” 果然。 无下文的标准结束语。全程她是看不出他有录用意向。 “不好意思，施总， 我想再占用您两分钟。” 去他的柔，结果已这样，她不吐不快，尊重他的眼神变成对抗。 他摊了下两只手，等她往下说。 “我上午九点到的您公司，”她看了看手表，“现在下午四点多，我等您的面试等了七个多小时，能换取您两分钟说说您的面试意见吗？您是行业大佬，我想知道我哪些方面需要改进，向您学习学习。” 施正霖未作思忖，稍直了些身，“我认可你的专业和经验。这个岗有很多合作方要跟进，需要更多的投入，加班和出差是常态，而且我们要出海，不排除常出国跟进合作项目，我们上市时间也挺紧迫，误不得事，需要人员长期稳定。你的情况，我认为入职应付会很困难，会对你孩子有影响，抱歉。” 李璇笑了，明明是怕对工作造成影响，他要搭上对孩子有影响，瞎操心，虚伪，鬼扯。 “恕我冒昧，刚才那种什么平衡孩子和工作的问题，您会对一个男人问吗？”她硬硬刚上。 他看着她，沉默以对。 她继续，“当一个男性这么问，该想象下家里太太或者家里其他女性站在职场边缘请求一份工作，这对她们是否公平。”她拿上包，“我呢，出来工作，不完全因为钱，在职场站着生存，是给我女儿看的。我希望她看到的是韧性而不是受歧视。感谢您的时间，再见！” 她起身就走。步子踩了刺尖，如果有得选，她希望这些个当权歧视狗江湖不见。 “稍等。” 她近门处立住，侧过身看他。他又拿起简历。 几秒沉默。 “什么时候能入职？” 他眼睛里的犀利不见，投过来一眼平和。 转折性的结束语。 她意外，转身正面他，恢复些尊重姿态，“两周左右。” “能提前吗？” “一周吧。” “人力通知。” 第12章 你这么老还考试啊 面试第二天，李璇收到黄萌发的offer。这个效率她没想到，立马打电话给林姚，说请她和龙薇合吃饭。林姚这几天晚上要准备考试，龙薇合要出趟差，约了入职后。 李璇是人情必还，问她们手头上要找什么人，可以帮她们搞搞一些公司的通讯录，或者做做候选人介绍。林姚苦闷谢过。她现在缺的不是候选人，缺的是客户给单子。 年后的招聘黄金期已过，这一两个月，除了她去参加老乡商会春茗拓了个私立医院院长的单子给龙薇合运作，林合就没拓到其他新客户。老客户给的单子寥寥无几。 猎头行业整体情况比去年更差。丢失星坦的痛不减反增。 “想好了？” 林姚挂了李璇电话，喜色转凝色，问李颜。 “嗯，和薇姐也谈过。她说理解。”李颜眼闪躲。 他提出辞职，说老家有事，要回家处理一段时间。 “辞什么职，请假呗，或者停薪留职，社保给你照交，处理完你就回来。” 她和几个小伙伴签的是一般的保密协议，并无严苛的竞业条款，他若入职其他猎头公司，带走部分人才库，必然损失。他跟她后面干了两年，也多少有情份。 “还是辞职吧，多长时间我不确定，我也不一定做这行了。现在市场中高层流动性不高，跳槽都比以前谨慎，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放出的岗位少。如果有机会，我想转换下做做甲方。” 他手上目前没什么单子做，记不清打出去多少电话求拓展，那些hr，手里的猎头预算是越来越少，猎头资源是越来越多，他顶着林合这个小平台插不进去。自己拓不上，林姚暂时也没单子分给他。 “对不起，老大……”他垂面脸红。 他毕业后在一家疫苗制药公司做了两年行政，工作内容和人力无关，林姚手把手教他出来，林合这个时候困难，他提辞职也有心理负担。 林姚自然是不开心，看穿他说辞，过不了多久他大概率会出现在其他猎头公司。 晚上她电话龙薇合说这事。 “他该不会跳槽去别家找的借口吧，别一转身就去竞争对手那了。你再找一个？”龙薇合手上正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出差外地。 “不找了，放放再说。” 进入业务瓶颈，跟着一起干的人赚不到钱，留人她都不知道用什么留，也怨不得别人走。 龙薇合行李没理完，黄芸进她房，“什么时候回来，赶得上我回去的时间吧？” 老家龙薇合的爷爷摔伤住了院，奶奶也需要人照顾，都是八九十岁的老人，龙爸一人在家顾不过来，黄芸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两头难顾，要回去一段时间。买了后天的票。 “来得及，我后天晚上到家，照走你的，林姚管他。” 她出差很少，一年跑不了几次。这次给私立医院卓睿找的院长候选人颜彬在外地三甲公立医院，前后和招聘方视频面了三次。推荐的两个候选人里，招聘方唯独对他的评价最好，双方都有兴趣见面深入聊。对方医院事务忙，暂时无法过来面，招聘方又急着要人，她去找他见面谈谈再往下安排。 第二天幼儿园晨检，排队轮到钱多多，校医一套流程，先量了量体温，又照照喉咙，再检查手心手背。 最近幼儿园轮状病毒、手足口病、流感之类的又是一轮高发，早上晨检校医查得严。 “钱恩铭——”校医对着镂空的围墙喊。 龙薇合心一紧，从一排勾着脖子往里看的家长堆里挥了挥手，“这里——” 被喊代表有问题。她最怕晨检不过关，领过好几次“退货”回去。每次被“退货”，这一天甚至后面好几天的计划全打乱。 “喉咙很红，上火，多喝水，注意下。”晨检医生大声说。 “好！” 放下心，她冲里面的人叮嘱，“多喝水！多多！记得多喝水！” 只要钱多多不生病，她觉得再怎么样都不算太糟糕。 入园门口有孩子尖锐的哭声 ，引了围墙这边双双眼睛。 看上去和钱多多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死死把着栏杆不放手，又哭又喊，“我不去！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回家！……” 这种场景每逢开学那几天总会上演，现在上学都快三个月，这种死活不进幼儿园的少见。 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拉她往里走，哭声更大，大概是心软手也软了，不再劝哄，站着无措。眼瞅着她就要妥协把人带回，一老师忙急过来，她有经验，一把拿上小背包，嘴上说安抚话，把人抱起就迅速往里走。毫不手软。 她看不清孩子的脸，只见小可怜在老师身上动作更剧烈，两根绑高的细长小辫挣扎里晃来晃去，哭声从门口一路到内廊，久未消停。 钱多多刚上幼儿园那会也来过一两次这样的，她也是心一横，把人硬往里面送。不狠心的话，还会多来几次。 这边操场上的孩子们集合组队进班，一堆家长也撤了，她才瞄到围墙另一头的钱平涛，隔着十几米远。 钱平涛是早看见她的，比母子俩来的还早。 “说好的平时不干扰，这个时候跑来这做什么？” “我出差新加坡，这次得一个月，一会去机场，过来和你打个招呼。我就看看他。” 他提着个超大行李箱，是要出差的样。 “多多说你今天也出差？” 昨晚钱多多和他电话说的。 “嗯。” “去哪出差？” “外地。” “机场吗？一起？” “不同路。” 车停马路对面，她过得急，来了辆没减速的车，他跟后面下意识拉她手肘，“小心点！” 她甩开。 “我那需要换个md，驻华南区，你有人推荐下？我和人事说一声。”他还跟着。 第14章 她停脚，梭了眼马路上来往的车辆，视线回他脸上，“我谢你了。我的候选人，没有和你匹配的。” 他们以前同事。她小他六岁，实习期就跟了他，在一众同事里算早婚早育。后来她辞职，是规避两人长期在同家公司有影响，一留一走。他刚晋升分管华南区市场销售，手上拿上了点权力，开始施恩惠。 上了车，她想起刚晨检医生说的，摇下窗，“以后带他吃东西注意，每次回来喉咙上火。” 钱多多和她说，他就没做过一餐饭，每次周末带人出去，从早到晚不是麦当劳就是披萨。黄芸背地骂过他，说一个男人把生活过成这个鬼样子，起个炉灶给孩子做个面条都不会。 她在地铁口接上林姚。林姚准备送她去机场再把她的车开回。 “这单代价太大，那个颜彬，一个公立大医院的副院长，挪个地，条件多，人又在外地，不确定因素大。”林姚上车。 “李怀刚我认为更适合，可惜和老板磁场不对。” 另一个候选人李怀刚人就在广州，一家三甲医院任副院长，龙薇合找医保局的朋友牵线才沟通上的人。他跳槽私立的条件是每年休一个月假，老板一听就说他低情商，人没进就提休假，不愿意面，说这种人以后就不要推。她们也就弃了。 半下午林姚到幼儿园接人。 钱多多他们班排队下了楼，统一坐户外小凳子上等老师叫名交接给家长。他伸脖子瞧见林姚，屁股在小凳上坐不住，左右晃。 “小姐姐！” 他奔过来，早就盯上她手上提的一袋吃的。 “你经常说的那个撕撕是哪个小朋友？指给我看看。”她把卡士酸奶插好吸管递给他。 “她今天闹，不乖，中午被人接走了。” “明天我考试，我们早一点到幼儿园好不好？” “嗯。”他觉得奇怪，咬住吸管，抬头发问，“你这么老还考试啊？” “啊哈——你觉得我老啊？”她弹开，装生气，然后还真气。 “就是考试有点儿老。其它不老。” 不知道他哪来的逻辑。 和他逻辑相通的，还有唐瑞芬。她说她这个年纪该做的事不做，节奏全错。 第13章 我家孩子需要他家孩子一个道歉 林禹勋在学校食堂门口找了个餐桌椅坐下。 他摘了墨镜，红砖绿瓦，古树绿茵，满目熟悉。毕业7年，再回来，熟悉又新鲜的空气吸入肺腔，膨胀出那几年的碎片，飘一飘就过了，才觉出并无多大留恋。 “也来考试的吧？” 坐他对面稍年长的男人搭话。 “是。” “不少人啊，得有两百多来号吧。” 男人边说边看一圈。林禹勋跟着人家视线扫了扫眼前他说的这两百多来号人。 学校有好几个食堂，南门食堂离考试那栋楼最近，这拨人在这周围等进考场。 林姚之前研究过这家学院的mba往年录取数据，盘算过人。金融、制造业、医药、互联网大厂、地产、律所和四大之类的生源居多，大多数任职中层，少量高层，以前平均录取年龄30以上，这几年年轻化，平均年龄28，部分该是已婚人士。 这家mba排名靠头部，录取率很低，之前的提前面试通过率大概18%，再经全国研究生联考分数排名再次筛选，录取线要比大部分院校高很多。这两百多来号人经这两轮筛选出，今天是参加学院自行组织的政治考，最后一关了。 考试还有半个小时，无人拿书搞什么临阵磨枪，三三两两，由互问工作单位开始热聊，“哎呀，还是你们国企稳定啊。”“你们律所方律我认识，他和我们事务所一起合作过一家公司背调。”“啊，对对对，他是我前同事，现在去你们那了？”…… 社交从这一刻开始。 和搭话的男人打了个招呼，他起身脱了周边嘈杂，跑到路边晃荡，瞧见个人骑自行车，蹬得那叫一个飞快。 纯白t恤扎进黑色紧身牛仔长裤，半高长马尾，那股子蓬勃劲比去年冬天考场见着还盛一点。 狩猎的人眼睛一亮，嘴角还浮出点笑，是她，那个猎头小白兔。 林姚怕停车不方便，没开龙薇合的车，打车送钱多多到 幼儿园，查了导航又塞车，选择坐地铁过来，出了地铁口一看时间紧，就扫了辆共享单车，从北门骑到南门，加劲儿踩。 她找地方放自行车。 “早。” 他跑她面前，吓她一跳。 “是你呀！早啊！” 她拿上车篮子里的大号黑色珑骧包，扫了眼他，和上次见变了些样，发型变了，精神的上扬碎发，黑色亚麻长袖衬衫他也不嫌热，两手揣进杏色短裤裤兜，一张脸和他的言语一样不冷不热。 微信上来来回回联系过几次，考试前他还发过信息问她买的什么政治复习资料，她甩了个链接过去，想着这么个成年男人一点动手能力都没有，连钱多多想要什么都知道上淘宝搜搜。 考友成准同学，在校园这种环境聊上几句倒也不生疏。 “你做猎头多久？” “三年。” “以前做什么的？” “hr。” “找人难吗？” “没以前那么难。我们人才库搭了起来，针对和聚焦。” “能赚钱？” “小钱。我们很小。” ”你们发展局限在哪？” “客户啊，现在行业供需变了，拓客户难。” ”客户哪些行业？” “就药企、医疗器械、医院、医美那些。” “医美做过些什么岗？” “主要上游，原材料和器械研发岗，中游医美医生和管理岗也寻访过。” 别的不聊，他追着她干的活问来问去，她觉得他面试似的。她面试候选人还讲究个询问节奏和亲和，他硬生生上来就问一堆，再问，她就不舒服了。 “林姚？” 有人喊。 她循声看人，是去年联考时认识的一美女，顿了下，想起名，庄绯，三十出头，加过微信的，印象里是个社牛。她做服装公司，是个小老板，专做定制职业装，动态里三天两头见她晒生意案例打广告，不是某航空公司，就是某万人国企，这些单位的工服是她供应的，看上去资源不错。林姚认为她应该去emba混人脉，非跑mba死卷。 “一起，差不多了。”庄绯过来挽她手肘往考场走。 有人插入，林禹勋收了嘴，脱开她们，保持距离。 庄绯是真社牛，30米路扯着考试之类的话，下个30米扯上家里的猫和狗，平时利齿的林姚也要让她三分。不说阅人无数，她也见过不少人了，这么自来熟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帅哥，你做什么行业的？” 庄绯拖住她滞了步，把林禹勋扯进来。 “无业。” 断绝话题的冰冷二字。 社牛转身不搭理他了，不是没功力融他，是没有资源利用价值，她不浪费时间，拉上林姚又走个飞快。 俩人又是一个考场。 按规定把包放教室前墙角，林姚在第一排左一位置找到自己位。林禹勋最后一排。 考试还有几分钟，有些人小声左右打招呼。 她的隔壁桌是个男的，侧向她小声，“你好！你联考分数是不是250以上？” “你怎么知道？” “这次好像是按联考分数编排座位。我差一点二百五，排你隔壁。” 他还挺幽默。 “我比二百五强一点。”她笑。 单门考试轻松。 她和那男的一起先交的卷出教室。 “幸会。”他递给她一张名片。 她拿过名片礼貌性小声读了下，“阮一言，阮总——幸会，我林姚。” 两个人加微信她才开的手机。 龙薇合几分钟前给她打了电话，还有条短信：“考完速回电话” 她赶紧拨过去，林禹勋赶上，要说话。她给了个等一下的手势，边走边通话。 那头一串急音，“考完了？帮我去趟幼儿园，钱多多老师刚打电话，说他在学校楼梯上摔了！得接他去医院看看！我晚上的飞机，改签只能下午！” “天呐！怎么摔的！马上去马上去，别急别急！” 她自己急红脸，“不好意思，我急事，先走了。”顾不上边上人什么反应，拉腿就跑。 “你骑车过来的吧？我送你。”林禹勋跟着。 “我打车。” “我车停校内，就那，前面停车场，比你打车快。” 可不是热心肠，溜溜小白兔才有切入机会。 她站刚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喘气，共享单车一辆不剩。走到门口打车得十几分钟，没有更好的选择。 “添麻烦，谢谢！” 龙薇合发了老师手机号给她，她一路和老师电话，又和龙薇合电话，中间黄芸也打过来。幼儿园老师一开始没打通龙薇合的电话，打的备用联系人黄芸电话，她隔空跳脚。林姚一顿安抚。 第15章 林禹勋听了个鸡飞狗跳，插入他想聊的话题明显不合适了，也不说什么话，专注开车。从大学到幼儿园，正常要四十分钟，他用了半个小时，时间压缩到了极限。 急急谢过，下车，林姚推了把幼儿园铁栅门，锁了的。 消遣在短视频里的保安听见“哐当”一声响，拉开保安室的玻璃窗，探出个头，“找谁？” “找中二班杨老师，麻烦开下门。” 保安慢吞吞电话老师确认，拿出钥匙，指了指，“孩子在医务室，一楼。” 指向的位置这个时候有孩子哭声，在室外游乐场一堆孩子的嬉闹中隐约，她听得出是钱多多。 进来见坐小椅子上的人眼泪鼻涕糊一脸，校医给他额头擦着红药水，也不晓得给他揩揩黏糊。 “多多！”她蹲下捧他脸，看他嘴撇成瓢的弧度就知道有多委屈，头鼓起的包块明显，大块淤青，“怎么摔的？哪里痛？” “手痛，头也痛！”钱多多低头看自己动不了的左手，“撕撕推我的！都怪她。” 这个电话里老师可没说。 老师赶紧解释，“我们室外活动结束上楼回班，两孩子落了后，我在前面引导孩子们上楼，没看太清他们俩怎么回事，可能一起玩闹不小心的。” “我没玩闹！我就和她说话！逗她笑！她使劲推我！”当事人不服。 他思路清晰，还有劲头抗衡，林姚放了些心，翻包拿纸巾擦了擦他脸，站起责问老师，“多高？摔了几个台阶？” “好高好高，差点……死了……呜呜呜……我差点死了……呜呜呜……”钱多多抢着答，话里夹着哇哇哭。 老师红上脸，“大概二十来个台阶。我也没看到具体位置，我们的台阶是橡胶材质，边缘也做了安全处理，我和校医刚检查，他左手腕那里有些问题，肿了，怀疑骨折，其他应该没事。” 林姚起身对她面，“老师啊，楼梯台阶上把人推下去，太危险了！推他的孩子为什么推他，事到底怎么发生的，我们需要你们给一个事实说明。要看监控。有什么事谁都免不了责！我先带他去做检查。等你们电话。” 她给老师施压。赶时间去医院，她抱起人就走。 “我要下来，不要抱！” 到了室外活动场，钱多多挣脱，怕被其他小朋友看见笑话。 “你不痛吗？能走？” “我手痛，脚又不痛，能走！”他也不哭了。 出来幼儿园门口，林禹勋的车还在，摇了车窗朝他们挥手。 林姚停了招出租车的手，上前，“你还在啊？” “送你们去医院。” “不用，我们打车。” “上来，不然我罚单白交了。” 车一直停的学校门口，被交警赶，他说情况特殊，要接孩子去医院，交警没和他废话，直接出了张罚单往他车头一拍。 上了车林姚给龙薇合打了个视频，那头算是缓了些急。 林姚逗他，“栽女娃娃手上了，怎么又是那个撕撕？” “我再也不和她说话了！再和她说话我是小狗狗！” 彻底死心。这会他也不喊痛了，能分些神想别的，从后座勾头往前瞅瞅一路不出声的陌生男人，问，“你是谁？你是林姚男朋友吗？” “钱多多！别乱说话！” 尴尬猛上头，她把他扶好，“要有礼貌。喊——”她滞住，也不知道该喊哥哥还是叔叔。这边小孩对那种年轻面相的男人以结婚论叫法，未婚喊哥哥，已婚喊叔叔。 “哥哥你好！”钱多多自行判断，麻溜喊上。 林禹勋微微笑了下 ，“你好！” 他不喜欢小孩，平日还有些讨厌，装热情都装不起来。 酷面难耐小社牛。钱多多对他感兴趣，从他车头的放的一个星球大战角色摆件开始主导对话，一个无邪发问，一个带邪气又不得不正儿八经地回答，别扭又滑稽的一来一回，竟能拉扯到医院门口。林姚还插不上话。 他把两人送到医院门口撤了。林姚觉得他是从钱多多嘴下逃了生。 下午排队等上好一会，还是托医院接触过的候选人才拍上的ct，头没事，左手腕移位性骨折，折腾到六点多才处理好。 龙薇合改的下午飞机，直接来的医院，在医院门口见到，把行李箱猛一扔，抱起人，“痛不痛？” “不痛。”钱多多摆头。 石膏夹手，他像得了只钢铁侠的手一样，觉得酷，炫给龙薇合看，脸还起了笑。 林姚上前去捞地上的行李箱，“人不痛，行李痛！” “你和她说的什么话推的你？你把经过好好和我说说。”龙薇合小心翼翼捧住石膏手。 “我们玩完游戏，排队，撕撕排最后一个，还哭了，上楼梯我问她怎么又哭了，她说我烦，使劲推我，我就掉下去了。”钱多多回忆起来委屈又上头，“她都没和我说对不起。她应该和我道歉！我要撕撕和我说对不起！” “你和我说实话，你有没有骂她什么话刺激她？” “我没有！可是其他小朋友天天骂她是好哭鬼。” 孩子遭了罪，需要“对不起”三个字，做妈妈的是要给他撑腰的。 她立马打起老师电话要个说法。 “恩铭妈妈，我们看了监控，确实是小朋友无故推的，真是抱歉，我们有监管责任，先和您道个歉。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协调对方家长来学校，你们当面就医疗费的事协商一下？也让她家长和您道个歉。” “医药费是其次，麻烦您和那家长说明，孩子之间的事孩子自己解决，我家孩子需要他们家孩子一个道歉，不是大人道歉。” “这个应该的，我们协调好！您放心。” 第14章 我偏不道歉 协调对方家长这件事，老师想得就太简单了。 对方答应好见面处理，时间改了又改，拖到了事后第三天，来的人还是家里阿姨。 龙薇合认出了人，出差那天早上拉着哭闹孩子进幼儿园的是她，意识到钱多多口里的“撕撕”就是那个小女孩。 人来了直接摊态度，“孩子爸爸临时有事走不开，我代表。麻烦把医药费单子给我，我这边马上转钱。” “先不谈钱，孩子之间该先道个歉。” 龙薇合只有一个诉求，钱多多要声对不起。 “该赔钱我们赔钱，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哪说得清楚，也不会无缘无故推人是不是？” 阿姨话说得不好听。 “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负责任的。老师这里有监控，要不要看看孩子在哪里推的人？为什么推人？” “小孩嘛，较真做什么。”阿姨怼。 “我要是较真，那就不是一句对不起的事了。这么高的楼梯推人，万幸没出大问题，小孩没安全意识，大人也没有吗？引导孩子说声对不起不应该吗？” 龙薇合看看老师，连着她一起说。 老师不是没引导，孩子就是不吭声。家长不引导，她做老师的更不能强迫。 她监管也有责任，怕龙薇合找园长追究，忙劝阿姨，“我们看了监控，确实是孩子无故推的人，该道个歉。她家长我很少见，建议你给她爸爸打个电话，该来一趟。他是答应了我今天来的。” 孩子这个学期插班进来，她想起总共就见过一两次孩子爸爸妈妈，办入学时见的，拉他们进班级群也没理。三个月了，班级群里唯独这个孩子没有父母在，只有这个不明身份的阿姨。 “这个……我刚说的就是孩子爸爸的意见，他说赔多少钱都可以，但不能强迫孩子。”她面露难色，拿出手机，“等等，我再电话她爸爸，看他忙完没有。” 她受遥控的，拒绝道歉不是她本意。身上压着孩子爸爸交代她要护好孩子的任务，她做不了主。 招架不住，阿姨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她爸爸过来得一个小时，如果一定要他过来，就麻烦你们等等。” “我等他。” 不给钱多多办成事，龙薇合不撤。 时间太久，老师那边还有一班孩子，领着钱多多先回了班上，龙薇合留接待室，从包里拿出电脑就地工作。 一个小时人还没来，她把电脑“啪”地合上，窝着火，出来透气。 她站的二楼走廊，瞥见阿姨在楼下接头上的男人，脑子就像炮引子被点着，呲溜冒火星子，那副身型像是两个多月前打过交道的人。 他顺着阿姨手指的方向往二楼看了眼，她确认上，是那黑煞，灭了她一条路的施正霖。 脑炸。 匆匆赶的人上楼梯是一步跨两级的那种。她听着那声声闷响都觉得似阎罗。 人上了来，见到她，也是意外挂一脸，话也说不出一句来。 两人都互不理睬，同时背过身，同步打电话，都打给老师。 龙薇合速度快点，老师接通她电话。 等待的几分钟，两个人背着身各走远了几步，龙薇合低头看手机，他给司机小何打电话，说什么半个小时出发。 第16章 老师火速领着两个孩子从班上过来，一手牵一个。钱多多手被束缚住，但脚力足足的，跟得上老师的快步子，另一个孩子愁着脸被拉扯着走。 她先安排了两个小的到互通的另一间房，那是间图画书室，一人给了一本图画书，又拢了两个大的坐到一起，面对面。 施正霖看了眼小的那边，钱多多一只手费劲地翻图画本，脑门大块淤青，一脸乐呵，自己的女儿把图书扔到了一边，团着手臂低头生闷气。 老师做了下介绍，起了个头。 毕竟理亏，怪异的气氛他先打破，“对不起，临时有事。” 龙薇合冷面未吭声，想着谁还没别的事，公司管理做得不怎么样，做家长也做得与众不同。 “医疗费损失费什么的，你提个数，我支付三倍赔偿 。”他继续说。 他认为龙薇合这种人会踩着这个台阶上，毕竟前不久她还左一声施总、右一声施总求他给单子，这或许是一个她求之不得的契机。 “我家孩子需要的是您家孩子的道歉，不是您的钱。”她面露讥诮。 这会可没有什么施总不施总的了，求单子求生存，可以低三下四没尊严，但在自己孩子面前维护他的正当诉求，不要说单子，就是放弃整个世界她都可以。 这个时候她就是一个妈妈。 “我替她说，对不起。”他语气倒也诚恳。 “不是你对我说，是孩子之间说。” “我的孩子有她自己的态度，我尊重，不强迫。”他把椅子挪了挪，看着她，立马换了硬姿态。 “是尊重还是纵容，您分清楚了，别教育坏了孩子。” “我的孩子，怎么教育是我的事，没有人有资格教育我。” “您想多了，您和您孩子，确实没人有资格教育，现在是恶果砸了别人，别人不是教育，是要你负责。” 商业谈判还有个你退我让，各自护犊子的两个人死杠。 “要负责？还是别有用意？” 他认为她为丢了单子的事故意刁难，拿这事出气。 这句话挑到了她底线，她气不过，“恶意推人下楼梯，这是校园霸凌，我还就奇怪了，孩子这么小怎么会这么暴力，原来霸凌还遗传。” 话出去，她盯着他，腹诽里火浪翻腾，我受限于你职场男权的手掌，你掌着权力公报私仇，断了我的路，遮了我的光，这里不是你的场子，没人陪你玩！绝不允许你再黑我！绝不允许你黑到我孩子头上！我就没想过走星坦的回头路，去你的单子！ 说自己霸凌他无所谓，说孩子霸凌他就不饶人了，“一个成年人，拽着一个四岁的孩子不放，拿校园霸凌做文章，到底谁霸凌？” “不谈了不谈了，这事我必须追责到底。”她站了起来，转向老师，“杨老师，无法沟通，不可理喻，我报警。” 老师猾头，口枪战里怕惹上子弹，一直不出声。这事她也难办，想着任他们自己谈出解决方案。 龙薇合说要报警是想激老师，她要老师出来裁定。 老师果然紧张，幼儿园要是真出了警，动静搞太大，对幼儿园运营有影响，毕竟私立幼儿园，招生靠口碑，她在园长那里难交代。 论理，她肯定是站龙薇合的。 她劝施正霖，“建议您和孩子再沟通下，孩子之间道声歉很正常，教育孩子勇于说对不起，对孩子成长是好的。” 老师也在教育他怎么教育孩子，他嘴边勾出点冷笑。 再看了眼两个孩子，他起身入他们那边的场。 妥协，他倒不是给老师面子。他认为龙薇合这种野路子人会来真的。把警察拉到孩子面前，对孩子会有心理阴影。只有维护孩子的感受能拿捏得了他。 在女儿面前蹲下，他小声哄，“宝贝，你看那个小朋友受了伤，很痛的，我们一起去和他道个歉，好不好？” “不好！”女儿一声抗拒。 “我们做错的事，应该道歉。” ”我没错，你为什么悄悄出差不和我说，我不开心才推他的！妈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她边哭边大声说，这边的人全听得见。 他脸沉下来，“我再和你道个歉，对不起，下次爸爸注意。你推了人不对，你去说声对不起。” “我不！我偏不道歉！” 大人的僵局变成父女俩的僵局。 刚才还硬气十足的施正霖，这会蹲在大哭的孩子面前手足无措，尴又衰。 龙薇合是没想到会有这种场景。对于她，协调钱多多说声该说的对不起是极容易的事，在他这里好像是比登天还难。 孩子的哭声一阵比一阵高，哄也不是怒也不是，他竟收拾不了局面。 龙薇合见孩子哭得可怜，有些动摇地看向钱多多。 钱多多被哭声惊到，乌溜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和龙薇合一样，有副软心肠，扔了手上的书，单手衬起屁股爬起，跑过来父女俩这边。 “撕撕你别哭了，我不用你道歉了，我原谅你了。” “我都说一百遍了，我叫施诗！我叫施诗！我叫施诗！不叫撕撕！” 哭的人更委屈，哭声更大。 钱多多不是故意的，平翘舌不分惹的祸。龙薇合纠正过一些字，还没纠正到这个音头上。 施正霖蹲着转身面对他，歉意上脸，“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钱恩铭。” “钱恩铭，叔叔向你道歉，对不起！谢谢你！”他摸了摸他头。这个时候，面前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救星。 一句稚嫩的原谅卸了所有人的盔甲。 杨老师大释一口气，上前抱住他，“哎呀，钱恩铭你真棒！老师给你赞！” 龙薇合意志随钱多多的意志转移。钱多多没有了诉求，她也没了诉求。 “杨老师，这事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孩子得先请一个月的假，养手。” 她收了还摆在老师办公台上的电脑，插进包，过来牵上钱多多就走，没再看施正霖一眼。 第15章 内部有谁不稳定吗？ “施诗爸爸，麻烦等下，和您聊聊。” 杨老师安抚施诗回了班，追到楼梯口，喊住施正霖。 “不好意思，下次吧，我有些事得赶。” 他要赶回黄埔，刚是从公司商务接待中途离场。 “我有一班孩子在等，我时间也紧。难得见到，就占您五分钟。” 他摆正身，面向老师，“请说。” “孩子来了快三个月，还没适应，不怎么和别人交流，玩不到一块。我们是留意到她有情绪的。” “她和小朋友相处有问题是吧？” “没有问题也不会发生这件事。建议您多关注她情绪，我们 也在努力帮她适应。” “好。辛苦你。谢谢。” “建议你还是入下班群，我们常在群里发些孩子们动态，多关注。” “我回头加上，我关注。”他看看手表。 看他转身就走，老师白了他一眼。 说是多关注，晚上应酬完回到家又是十点后，还喝了不少酒。 阿姨轻手轻脚从房间出来，闻着他一身酒气，小声对他说：“刚刚睡着。你也休息去吧。” 他半开房门进，把掉落床边的公仔捡起放回床上。走廊的灯斜射入房，能看到睡着的小脸透着憋屈，眉头微拧。 出来被阿姨叫住，“先生，这段时间她常发噩梦，一夜好几次，话零零碎碎，还大喊大叫，她应该是焦虑，受了刺激，得想办法安安神，要不要去看看医生？今天幼儿园那事折腾，估计又睡不好。” 阿姨姓许，自施诗在娘胎就被找来帮照顾。 “慢慢帮她调调。有种小孩子安神的药挺有效，我叫人去澳门拿了，拿回试试。” “要不幼儿园暂时不上了？她也不愿意去。” “宅家里更会出问题。” 他挣扎过这个问题。 “也是……幼儿园有群孩子总热闹点……”她吞吐，还是直说，“孩子是想妈妈，需要你陪，昨天我听她电话她妈妈，说……” “我尽量多陪陪她。” 廊灯下他脸色阴郁，不等她话说完，进了主人房。 许阿姨站走廊黯色叹声，在他面前就提不得孩子妈妈。 他进盥洗间，冷水冲脸，冲了又冲，一把扯开衬衫领口，忍不了，人跌进房角沙发椅，拨通李雅颂电话。 “什么事？” “什么时候回来看她？” 他躬着身，垂着面，一只手撑捏眉骨，刚洗脸的水未擦，顺着颌角往下滴，问他不想问的话。 “她放暑假那会吧，七八月份，暑假我陪她。” “可以早点吗？她挺想你。” 乞求，不是他需要她，是施诗需要。 “早不了，我们手续还没办好。我每天都和她视频了的。辛苦你带好她。” 第17章 他们正在办新西兰移民手续。两个自由了的灵魂全世界飘荡。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往地板一砸，嘣响，屏裂。 抹了把脸上的水，身一仰，他闭眼想了一会，又去捡手机，拨通电话。 “施总——” 对方是刚入职星坦的董秘方思淤，是他那一沓简历里的人，他的老部下，一手带出的心腹，来协助他统筹上市工作，未来将任上市公司董秘。 “最近上市申报审核关于高管稳定的规则有没有变化？” “最近几年都没变过。内部有谁不稳定吗？”方思淤警觉。 “没有。就问问。” 上市所有规则他自己清楚不过。大概喝晕了他才问了句废话。 不久前从上市公司脱身，费了多大心思和代价才让股价没有因他的离职受影响，他怎么会不清楚。 答应星坦老板做上市那会，对家庭稳定还抱有希望，不曾料想现在。已经上了人家的船，签了一堆承诺书，竞业协议之类锁死，上市筹备关键期，他这种核心位置要是撤人，抛开个人前途尽毁不说，会对公司造成重大不良影响，严重影响上市审核，他施正霖，就会沦为业界笑话，沦为职业道德败坏者，沦为坑害背叛老板的失信者。 想到这，他剧烈头痛。 能怎么办？全天下干这个位的职业经理人工作量都是这个鬼样。干，就得忙。不干，由不得你想。 问李璇那个平衡的问题，他现在烂在这问自己，无法平衡，只能取舍。莫大的讽刺。人家李璇还能借力父母，他能借力什么？唯有阿姨。想到这，他发笑。 也是酒后这么想想。明天清醒，他会鄙视自己生不切实际的念头。 近11点，还有电话，姜伶俐打给他。 “施总，股权激励方案我们做了个ppt，刚发您微信了。明天几点视频会议？您指示。” “我先看看，视频会明天开不了，有问题就周一例会碰。” 明天周六，原打算趁陪施诗的间隙找机会开视频会。现在他想把整天的时间都给她。 姜伶俐孩子大些，两个女儿都在读小学，时不时得盯下作业，刚刚审核完公司绩效经理赶做的上市股权激励方案ppt，又骂了孩子一两道题，还得要落实明天他要求的会，正躁头上，挂完电话骂骂咧咧，“大周末的催人干活，现在又放着不管，故意整人！神经病！和老子作对，老子和你对着干到底！” 第二天早餐时一个电话，陪女儿的计划全翻。他老板人在天津，在那边见了个药品研发机构，有药品权益售卖意向，兴奋头上，想他马上过去一起谈。 在刚合作不久的老板面前拿家事推拉，他干不出来。 “施诗，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给你买好不好？” 回到餐桌，他开始艰难做工作。 “没有。” 施诗听见了刚才电话。他开口就和上次做她工作的套路一样，她能辨识。 “再想一想，什么东西都行。你今天和阿姨去公园玩，边玩边想，我有工作任务要去完成，我也想一想，过两天我回家带你去买。” 哄孩子，他是越来越口拙。 “不好！” 喝了一口的牛奶也不喝了，碟盘被她推到了一边。 “我要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妈妈？” 她关于李雅颂的诉求，他听着就无能，看了眼许阿姨。 许阿姨赶紧抱她安慰，“宝贝，爸爸妈妈都有自己的事做，我和王姨今天都陪你去公园喂鱼，乖乖。” 王姨是专门做饭搞卫生的临时工，才来不久，捧着刚做好的蛋挞从厨房出来，“中午再给你做好吃的。” 他看了眼手机，老板秘书订好了机票，给他发了航班号来。时间来不及，没办法再哄，他起身去收拾行李。 爷爷奶奶来了视频，打在许阿姨手机上。 他们是医生，几年前随施正霖哥哥一家定居美国，哥哥嫂子在那边创业多年，生了四个孩子。他们帮老大，没办法顾老小，一年见不上一面。 离婚的事他知会了他们，最近老人和施诗是一天一个视频。 撞上施诗哭诉，不肯和他们说话。老人起了急，打起儿子电话。 “孩子被你们整成这样！你个混账东西！”施父开口就骂。 施母柔软，“正霖啊，你计划计划，你嫂子说帮你办妥，这边他们不也得要人帮帮嘛，你过来也闲不着。” 自他离了婚，他们就劝他带施诗也办移民过去，相互有个照应。 “回头再说。三年之内不可能。”他开了免提，在衣帽间柜子里急乱翻衣。 三年是他设定给星坦的最低服务时间，他要保人家上市，也要保人家上市后的股价。 “你哥给我们买了票，下个月我们回去一趟看看施诗。” “回来多久？” “一个月。” 他像要得了颗救命药，翻衣服的手也没那么急。 许阿姨见他拉出行李箱，愁，“先生，你出差几天？” 他拧眉没答，行李箱放一边，把手上的西装外套搭拉杆上，抬手腕扣衬衫袖扣，扣到一半没耐心，干脆一把挽了起来。 李雅颂离开后，原来穿着考究极注重形象的人随意了很多，刚才收拾衣物都是拉上几件随便往行李箱里塞。 施诗早餐没吃了，哄不住，坐客厅地毯上嘤嘤不宁。 哭声缠心，上次被缠住只能偷偷溜，造成了幼儿园祸事。这次不敢了，脚怎么都迈不动。 悲催了。 他生了个念头，拿手机查起航班剩余座位。 “飞机还有位，我补订票，许阿姨你带她和我一起去天津，白天你们酒店周边玩玩，至少晚上她能和我在一起。” “来得及？”许阿姨发懵，还能有这操作。 “二十分钟吧，小何也有一会才到，二十分钟后出发。简单收拾些衣物，东西可以那边买，那边现在还没入夏，十几度，带外套。” “行，行，我这就去收拾。”阿姨捣快碎步进房，慌急一脸。 第16章 我太太意见比较重要 “一会接到人，要有礼貌。我工作，你别捣乱。” 龙薇合开车去机场，在高速路上对后排儿童座椅上的人提要求。 “嗯。” 周六，天气好，路上很多车是全家出动，去从化增城那些地方度假。钱平涛没出问题前，也常周末开车带他们找地方休闲，这条高速常走。 钱多多一只手忙得很，玩着两个乐高小人仔，嘴里碎碎念着打斗台词，意识不到他们走的路已不同从前。以前是享乐，现在是奔波。 他一搁家，她的计划打乱，办事麻烦了很多，外出能带他就带着。 她睡眠一直不是很好，昨晚尤其严重，对施正霖气，又为今天的候选人面试操心，她大概就凌晨两三个小时的睡眠，脑子发涨，一路时不时拿那种泰国八仙筒鼻通棒在鼻下闻闻。 浓浓的薄荷味能撑一段路的清醒。 去机场接的人，是上次出差外地见的那个候选人颜彬，某三甲大医院副院长，国内权威的心血管专家。 他近期只有这个周六一天时间，早上来，晚上得走。协调到招聘方大股东老板休息日面谈不容易，双方时间都紧，为无缝隙对接，她约了机场接他去面谈。 招聘方旗下卓睿高端私立医院，对院长候选人有硬指标，得有公立三甲医院副院长以上的行政管理经验，要在指定的医学领域有知名度和影响力，还要有国内外医疗机构和专家的人脉资源，最好对高端私立医院的运营模式熟悉。 虽然薪酬诱人，按这个条件想从公立医院挖人，很难，各方都物色了很长时间。 单子得来不易。林姚参加一年一度的老乡商会春茗，和一她盯了三年的老乡宋瑜清对干了半瓶白酒，被宋依惠和谭明去架着回家的。有点运气，罪她没白受，这个宋瑜清在医院大股东那里任职董事长助理，他们今年想调现任院长，他给老板寻这么个人继任。 龙薇合能寻访到颜彬，完全靠人脉，这种角色去市场直接找就太不现实。她把医疗圈所有认识的人问了个遍，求人推荐，渗透整个圈，筛出两个候选人，一个是已经在宋瑜清那里淘汰掉的李怀刚，一个就是颜彬。 无单子可做的境地，有这么个大单子，两个人狠拼。林姚拓的客户资源，她拓的候选人，服务费将会对半分成，能支撑这一年的办公室租金和办公杂费。 颜彬是她以前做成的一个生物医药研发专家给介绍的外地同学，刚好有意来南方发展。他的条件基本符合，唯一就是资源跨地区。但他有其它优势能弥补，形象好，气质儒雅，沟通谈吐能体现出很强的综合能力。宋瑜清和他视频聊了两次，和林姚直夸他情商高，判断老板一定会喜欢他。 出机场高速，排队缴费，钱多多眼尖，看到隔壁缴费通道也在排队等待的车上有熟人，突然喊，“撕撕——” 第18章 龙薇合吓一跳，看了眼那边车，撞上施正霖投过来的眼。 孩子就是孩子，闹的不愉快早就抛到了脑后。 “撕撕你去哪里？”钱多多巴着车窗大声问。 施诗被带着出来，心情好了些，不吭声，眼里还能露出点见到他的惊喜。 “是那个幼儿园小朋友呢，宝贝打个招呼？”旁边许阿姨提醒。 “我出去玩。”施诗终于开了口。 “我也是，我和妈妈——” 龙薇合投了卡，一脚油门，开在了他们前。钱多多后半句话被吞没了音。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了一段。 “舌头，舌头不能平，微微卷起来，你跟我学，施——诗——” 龙薇合听不过去，矫正他的发音，变了个道。 施诗视线追随他们的车，巴住副驾椅背，“爸爸，其实我有点想和钱恩铭道歉。” “想道歉了？等以后见面你和他说。” 他盯看那辆车，见她又变了个道，开得比小何还快，消失不见。 想着还没赔偿，他交代后面许阿姨，“你在班级群里找找她微信，加一个，我转钱给你，你转给她。”想想，又补充，“话注意点说，态度客气点，表个歉。” 许阿姨回，“好。我办好。” 她牵着钱多多在到达口等，远远望见人，不止颜彬，还有个女人，看上去四十五六，和他差不多年纪。 颜彬儒雅相，浑身透着亲和，走近笑着介绍起，“我太太，这位龙小姐。” 上次面聊他和龙薇合提到过家庭状况，太太全职。 “你好，颜太。不好意思，孩子今天上不了幼儿园，出门跟着，不介意吧？” 钱多多马上问好，“叔叔阿姨好！” “你好呀！”颜太眼睛掠过钱多多受伤的手，语气温柔，“我们才不好意思，影响你们周六休息了吧？麻烦来接。” 龙薇合带他们往停车场走，颜彬凑近她小声，“我太太陪我过来看看。毕竟大动作，她不大同意我过这边，我太太意见比较重要，如果谈得契合，我还得说服她。” 龙薇合笑说理解，心想他这是给谈条件加筹码。 “颜院长，陈董属蛇，您属猴，你们合得来的。他性子有些急，喜欢讲重点听重点，面谈涉及到的问题，大概率会侧重医院后续的运营思路和盈利模式。” “这个也是我侧重的，我有思路，你放心。” “私立医院嘛，重财务数据，文化狼性，对正常之外的休假有管控，这个您不介意吧？” 她吸取推李怀刚面谈失败的教训，特意提醒他提额外休假要求要慎重。 “在医院干了这么多年，能有个正常节假日休假我就很满足了。这个不打紧。” “另外，他母亲八十几，有些心血管问题，他是个大孝子，一直很紧张这个事，年纪大嘛，有医生建议做支架植入，也有医生建议不要做。私下了解到的，您心里有个数。” 这个是林姚在宋瑜清那里挖的。 “他要是提到，我认真和他探讨下，会给周全建议。” 颜彬知道她的意思，万一对方提及，他是心血管专家，可以借此在专业上给出最佳判断，获取好感。 这边开车做着面试辅导，那边林姚早到了卓睿医院找宋瑜清。两人里应外合。 林姚带了老家那边的两小罐绿茶，在医院行政办公室亲自给宋瑜清泡上。 “老家味道，请宋总尝尝。敬上！” 林姚毕恭毕敬里刻意表现出一副家乡小妹的亲切。 “你这家伙，喝酒能把我干趴，这茶我接得手发抖，心慌慌，好怕怕。都有心理阴影了。”宋瑜清接过，笑眯眯喝了口。 “喝酒哪敢和您比，您是照顾我，多谢照顾。” 宋瑜清四十出头，长相和言行带点喜感又夹点粗放，林姚得跟着点他的说话特点和节奏。 她在老乡商会把他观察得很透，那真是一人几副面，在一两个企业家老乡面前那可是拍马屁溜子，对她这种资历比他浅的，一开始是吊着眼睛看人，装得要死。 要让他高兴办成事，不得不投他所好，也得拿他马屁溜子那套套他，顺捋他毛。林姚捋得也差不多了，去年商会春茗上他喊她小林，现在动不动说林姚你这家伙，热情了很多。 “您眼光就是毒，看人准，哎呀，我真是眼拙，还以为李怀刚比颜彬强，您这一评价，这个颜彬真是个宝。” 李怀刚反正已淘汰，剩下这么个颜彬，她借抬他使劲捧颜彬，得拿下。 “那个李怀刚，上来就和我要一个月假。我还没让他进门槛呢，你说是不是个低情商，医院一把手能来这么个人？看人我很准的，错不了。” “那绝对，您看颜彬错不了。” 第17章 我怕没有回头路 林姚笑面看宋瑜清喝茶，一番思想。 马屁精喜欢马屁精，颜彬面试待他客气，把他搞高兴了，就得到青睐，李怀刚是龙薇合费尽心思谈的，有他自己的傲骨和姿态，就这么被埋汰。 两人都是权威专家，都有行政管理经验，在她和龙薇合的评估体系里，谁往这个位置一放，谁都合适，尤其是李怀刚。他宋瑜清自己有医院资源都找不来这样的人，还把人家放手掌心里掂量斤两，实则看人浮泛。这年头，用人单位要求候选人躬身入局，躬身请人入局的老板都是大胸怀。 她忍着不爽，继续给他倒茶，“入得了您眼的，到陈董那成功机率就大了。” “我在我老板那可是大力推荐你们给的人。他一般周六回香港家庭日，被我弄来面试，我被他太太骂死。这个颜彬，最好能成。成，老乡商会，我给你林姚贴金，不成，你可就害死我啰，商会再遇上，酒我怕是不会和你再喝了。” “成成成，您支持就成。” 能不能成，复杂因素太多，不到人入职，甚至顺利过试用期，都没法算成。她暗忖，个马屁精，就敢对我林姚胡萝卜加大棒。 半个小时后，她出来接应龙薇合。 颜彬交接给了宋瑜清，接下来他们内部怎么个流程，她们就干预不了了。 她下午还有个论坛要去蹭蹭，和颜太打了个招呼先走。 临时多了个颜太，和计划有偏差，龙薇合没办法回家，也临近中午，她牵着钱多多带她找了附近的酒店喝茶。 “这边很多酒店的茶点都是预制的，这家现做，地道，新鲜，尝尝。”她给颜太夹了块虾饺皇，又夹了块乳鸽。 “谢谢！年轻那会公司外派我在广州分公司呆过一年，印象最深的就是这边早茶。” “那您对广州也熟悉，颜院长谈得满意的话，您打算一起过这边吗？招聘方可以提供家庭住房安排。这边气候和人文还是挺适合居住的。”龙薇合趁机做她思想工作。 “是挺好，但我暂时过不了，我女儿读高二，颜彬父亲身体也不好，我也管着。等孩子上了大学，那会看情况。” “颜院长考虑外地机会，您支持，难得。” “他看好粤港澳这一块的一线城市，来这边给孩子的未来铺铺路也行，只要对孩子有利，我都不反对。要谢谢你牵线搭桥。” 这大概是颜彬说服她的切入点。从她面上态度看，不像颜彬口上说的要对她做多大思想工作，龙薇合想。 “孩子不错，都不吵你。”颜太看了眼刚一旁乖乖吃东西的钱多多，这会趴椅子上又玩起乐高小人仔。 “是很棒！”龙薇合夸他，“多多吃饱没有？要不要吃块马蹄糕，很甜的。” “吃饱了，谢谢。” 他玩小人仔也玩不腻，甚是专注。 “他放弃公立医院前程，选择这种私立，要是做不好，我怕没有回头路。龙小姐，人是您找的，辛苦帮多多评估这里面的风险，他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 龙薇合讶异她考虑的不是异地对家庭影响，而是他个人发展。夫妻感情这是有多好。 “这家医院几个股东合力，根基稳，大股东，也就是今天颜院见的陈董，他的企业您应该听说过，港企里的稳实型。上一任院长做了四年，是晋升了另一个股东的医疗集团管理岗。提供的年薪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合同长期聘任制，福利也有保障。当然，私立医院嘛，不确定因素在于股东后续对医院的投入，绩效考核上也有一定指标。我相信颜院和他们谈了之后，他会有对自己更为有利的判断。” 颜太平和质朴，她回应得也实在客观。 “他发信息了，说中午陈董安排了一起午餐，下午一起逛逛医院，叫我改晚上最晚的航班。”颜太看了下手机短信说。 和老板一起吃上饭就是谈得好的信号。龙薇合直觉成功几率大。 “您的改签机票我负责，我来我来。”龙薇合高兴。 候选人异地面试产生的路费，招聘方会负责承担，但随行人费用肯定是不在其内的。 第19章 颜太是真实在，不给她操作，说不该她承担的不能让她承担。 龙薇合对她很有好感。 下午她陪颜太也去医院走了一圈，近傍晚，和聊完的颜彬接上头。 “感觉怎么样？”她问颜彬。 “医院环境、服务都不错，设施超乎我意外，没想到很先进齐全，不比公立差，医疗团队素质也还行，管理目前是弱了些。关于医院后续发展的侧重点，陈董聊了他的理念，未来转向便利高端老年群体就医，要针对性提升老年人常见病医疗团队素质，和我的看法很契合。”他看向颜太，“我和我太 太回去商量，需要些时间综合考虑。” 他十分尊重太太。 “我追他们意见反馈，有什么需要再了解的，您随时联系。”龙薇合送他们上车。 车是颜太通过叫车软件约的，她看她带着孩子陪转了一天，母性同理心，过意不去，拒了她送机场。 陪转一天的钱多多累了，上车就仰座椅睡着。龙薇合瞥到那只石膏手被压到，开了一段又停了车，把人放倒平躺，再系好安全带。 到家天黑，楼下地库停好车，她抱出人。包从肩滑溜到手腕。刚醒的人迷糊，还能单手帮她把包挂回肩。 “妈妈你的单子成功了吗？” “还差一步，要等等看。你累吗？” “不累。” 她在他胖脸上猛吸了一口。 “陪上一天？谈得怎么样？”林姚开门，一只手套了一次性手套，刚在厨房腌制鸡翅。 她参加行业论坛回来准备晚餐，还没来得及问宋瑜清。黄芸不在，龙薇合光是搞定一日三餐都够呛。 “颜彬自己感觉不错，宋瑜清那边你探下情况。” 钱多多进门闻着味，扒上餐桌，够着脖子瞅瞅菜。 油焖虾，葱爆花甲，西红柿牛肉丸滚汤，几个菜专门对付他的口味。 “你的鸡翅在烤箱，再等一会。”林姚钻回厨房。 龙薇合跟着进，洗手帮忙，“你这里要是有个男人跟你过日子，我都嫉妒。” “其他男人的饭我做不来，专供钱多多。”林姚盛了碗饭递给她。 饭正吃，幼儿园杨老师打电话来，说施正霖转了三万块钱托她转，赔偿损失费，叫龙薇合微信上点了。 下午那个许阿姨加上她微信，发了钱，说了一堆，她点了退回。 “干嘛和钱过不去。收他！”林姚见她拒了老师。 “不到两千的医疗费，我收他三万，有钱了不起！习惯拿权拿钱操控一切，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就是个典型的情感荒芜伪精英，冷血。那孩子有那种爹是不幸。” “要是和他算算帐，他给个100万都不够，害我们损失的，你算算。” “我眼瞎当初把他当宝挖。我活该！” 她滑拉微信，把老师的转账也给点了退回。 幼儿园班级群里，半个小时前施正霖以“施诗爸爸”的群昵称入了群。老师发了个“欢迎”，几个家长跟着发了几个拍手掌图标。 她下意识点击了下他图像，可能下手太重，群里冒出来几个字——我拍了拍“施诗爸爸”。 “这是怎么回事？” 她都不知道怎么拍的他，脸慌慌。 “怎么了？”林姚看了眼她举过来的手机屏，抿嘴笑，“你还拍他啊？这么热情和他互动？” “我怎么弄出这个的？” “应该是点击了他图像，好像连点两下就出现这玩意。” “怎么撤回？” 她拍出了个大黑洞似的，急急想填。 “撤回干嘛，拍的就是他！拍不死他。” 刚说拍，门被人拍响。 弱弱两下响，停了会，又来了两下。 第18章 有件事托你 “谁？”林姚开门。 “hi！”钱平涛拖着行李箱拘谨站门外。 “走错门了！” “多多在吗？”他往里看人。 钱多多听见，把碗一放，跑出来直往他身上蹿，“爸爸！爸爸！”刚拿鸡翅的油手蹭到他白衬衫。 “小心，小心手！”他抱人上身，“手痛不痛？” “不痛。” 林姚皱眉，故意提高声调，“钱多多你进来，你把拖鞋搞到外面去了！” 钱多多不理会。钱平涛和他说出差要一个月的，中途突然回来，惊喜，兴奋。 “有事吗？怎么跑这了？”龙薇合站玄关问。 “多多受伤，我不放心，临时请了个假，回来看看他。下了飞机就过来，上你那等了一会，我猜你们在这。” “多多你去把饭吃完。” 他还粘，“爸爸你吃饭了吗？” “没有。” “一起吃吧。” “不了。” “进来一起吃！”他从他身上滑溜下来，不管不顾，一只手使劲把人往里拉。 钱平涛半推半就，看林姚脸色。 “没饭！”林姚冷淡。 “有！你刚还逼我多吃点，说煮多了米饭，吃不完浪费。我碗里的也可以分给爸爸。” “没菜！” “有！有好多菜。”他望了望餐桌，“小姐姐，你就给我爸爸一点饭吃。你都很大方的，大方小姐姐，求求你了，小姐姐……” 成年人要体面的话，这个时候该走人了。他居然不吭声，任由钱多多安排。 林姚看了眼龙薇合。 钱多多随她视线转了个向，“妈妈，我想和爸爸一起吃饭。” “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不能做主。”龙薇合脸沉。 钱多多没再求，嘴开始撇，眼里亮晶晶打转。 “哎呀，进来吧进来吧。” 林姚觉得钱多多这样很可怜，侧了个身让他进，从鞋柜里抽出双拖鞋“啪嗒”一声扔他面前。 她发过誓不和他一起吃饭。以前关系好时，她认为全天下男人出轨也轮不到他钱平涛，搞得她现在看男人或多或少带滤镜。 他把行李箱拉进，蹲下开箱，“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机场买的。”边说边拿出一堆护肤品放边柜上。 “别别别，没人要你东西，赶紧吃，我要洗碗。” 林姚转身进厨房给他盛饭，带气堆了一碗，想想，又带气刮下来一勺。 他坐上桌，看了眼龙薇合，畏手畏脚，“是真饿了，飞机餐没吃，赶路，两餐没吃。” 龙薇合看他紧张钱多多成这样，倒也没再黑脸，把桌上自己吃了一半的碗收了进厨房。林姚跟着进，把厨房门一关。 “我林姚做饭给他钱平涛吃！他脸皮真厚。”林姚把几个碗一股脑扔进洗碗机，手有些重，碰撞得“哐当”响。 她总觉得龙薇合心太软，他利用钱多多做杠杆，迟早有一天龙薇合会被他再撬回去。但嘴上骂归骂，感情这种事她从来不插嘴给龙薇 合出主意。 吃饭的人吃了十来分钟，走时说后天要返回新加坡，问能不能明天来接钱多多去他那。刚好医院那边人力总来电话，说老板满意颜彬，需要背调资料确定入职意向，龙薇合心情大好，说行。 她在屋里给颜彬电话反馈面试意见，林姚追出来叫住吃饱了饭等电梯的人。 “喂，你吃了我的饭，该给我干点活。” 他来了兴致，从电梯口走回几步，“你说你说。” “听说你高升了是吧？” “刚调了个岗。” “够得着leon吗？” 这个leon是他们kg亚洲大区的大老板，当年施正霖面谈的岗是他临时决策撤掉不外招的，三个月后他内调了个负责日本市场的人来顶那个位置。 leon为什么突然不外招，当时和施正霖谈得好的中国区老板也给不了解释，还被调去了新加坡。她们了解kg当时的人力结构和人事决策风格，怀疑事有蹊跷。现在的中国区老板，也就是钱平涛的上上级，她们不认识，够不着。 “跨地区，现在还不行，接触机会不多。” 他说的实话。 “不管，你吃了饭，总得干点活，想办法弄清楚，两年前他为什么撤了中国区vp岗不外招。” “这个当时不是探过一些人嘛，没法弄清楚。大老板用人想法有变很正常。你又不是没在kg干过。” 当时关系好，龙薇合让他在内部探过人，级别不够，没探出名堂。 “以为你高升有点权，还隔着几级啊！你是够不到吧！明白，就这么个能耐。理解。”她激他。 “你这个人，现在话说得这么难听。你也不想想当初谁招你进的kg。给了你个饭碗，现在吃你一口饭，还埋汰人。” 当时龙薇合进kg一年，钱平涛正追求她，帮她运作招了刚毕业的林姚进来。 “你那会舔狗，跪舔龙薇合，帮她办这事，讨她欢心，目的不纯。我真是后悔死了，要是知道你得了她人就背叛她，我林姚哪怕一辈子无业游民，饿死大街，也不会让龙薇合拉我一把，得你赏个破饭碗！” 第20章 钱平涛气绿了脸。 她转头“啪”地关上门，心里骂他酒囊饭袋，尽干些没用的，帮不上半点忙。 龙薇合挂完颜彬电话，“招聘方意见反馈给他了，他说他需要两周的时间考虑。” “两周？悬。”林姚叉起一块苹果给她。刚都没吃好饭。 “这么大的风险变动，考虑长些时间，正常。” “他考虑的核心是什么？” “家庭牵绊，尊重太太，要和太太商量。背后有什么其他顾虑没说。他应该还会摆出他的条件。这个人的真正需求是什么，我摸不透。薪水那些讨价还价的事，他已经在老板那干了，还干得挺漂亮，年薪超原来这个数。”龙薇合撑开一只手掌。 “超这个数他们都能接受！和老板有缘。” 林姚听了兴奋，打电话谢宋瑜清。 “宋总，接到你们人力总监电话了，您交代的吧？太高效了！谢谢。颜彬的背调资料我们尽快整理好发过去。” “我看中的人到我老板那差不了。他和老板谈得不错，都谈上老板老母亲的身体维护了。这个人你们把他尽快办理到位，钱是给足了的。人力可是和我说了，有其他猎头也推了人，还不收订金，服务费率比你们低一半，简历我都看了，我hold住没给我们老板看，做个备用。你们抓紧。” “哪家猎头？” “尤可还是可尤，我没接触过。” “有个尤可。” “那就是尤可。” 林姚挂了电话，骂，“廉价狗。” “你骂谁？”钱多多远远听见。 她控制下语言环境，回，“没骂谁，我说的是新出的一种狗狗品种。” 避开他，她对龙薇合压低声，“陆樊，死猎狗成了廉价狗，到处搞乱市场。医院那边，他也推了人给他们，不收订金，服务费只收我们一半。” “他给不了什么好简历，宋瑜清借这事压你搞定颜彬。我觉着颜彬能成。”龙薇合倒不紧张。 能成的人深更半夜电话龙薇合。 她刚洗漱上床，猜测他是不是和老婆炕上一商量，把事给终结性决策了？ 难得疲劳犯困，这会接通电话人全清醒。 “龙小姐，这么晚打扰了吧？” “不打扰。您请说。” “有件事托你。” 第19章 这次她要保她稳 龙薇合拉枕头垫背，坐直了些身，听他讲。 “我有个外甥女，在广州上班，最近辞了职，想寻个工作机会，我那边不熟，你们人脉广，方便帮个忙？” “她什么情况，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毕业两三年吧，在我们这边医院做了两年行政后勤，去广州那边干了几个月，公司太小，没前景，想换家大点的公司，岗位无所谓，类似行政都成。” “颜院要是过来，您是有用人权限的。” 她提醒他，一个院长在自己的医院安插个行政岗还能难得住？ “她不想在医院呆，就想进公司，发展前景不一样嘛。” “简历有吗？发我先看看。” “一会发过去。辛苦你。” 龙薇合多少不舒服，他想着你现在求我接受offer，我年薪谈了那么高，你会大赚一笔，干点附加服务是应该的。 她没遇见过这种候选人，捆绑个人要你落实工作。换其他人，她会当即拒绝，但他的单子特殊，大家都太想成了，怠慢不得。 简历几分钟后发来。真叫简历，极简的履历，几行字。 这种大环境，要快速落实一份工，哪有那么容易，还要求大公司，就这个简历质量，怕是简历初筛就沙子一样漏了。 她看着手机屏上的简历头痛，睡意全无，回了条信息，“收到。有合适的就和她联系 。” 两天后，这份简历被抛在了林合几人微信群里。她为此拢了大家在办公室开会。 “颜彬外甥女，戚玥，简历群发了，人在广州，谁搞定她的工作，颜彬这个单子要是能成，我抽两万奖励。” “我也抽两万。”林姚说。 她们花些心思求人不是解决不了外甥女的就业。这个月，除了谭明，宋依惠和阿楠都没做成单，大家状态不行，算是给他们单子做，拉拉劲头。 “章子晔公司好像在招行政，我问问。”谭明先响应。 章子晔是他女朋友，在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做招聘经理。 “都一起找找。颜彬要是能到任，可转化成客户。毕竟他外甥女嘛，我们落实，关系维护好，以后在他手上拿单子更容易。” 龙薇合这话是说给宋依惠和阿楠听的，提醒他们积极。 他俩互看了眼，口上说“好好好”，想，不是我们不积极，给这个简历找份工，比去挖个客户还难。 谭明行动迅速，把简历发给章子晔，中午跑去她公司附近找她吃饭，商量可行性。 章子晔是他大学同学，俩人毕业后一道从外地过来，同居几年，感情稳定，计划买房就结婚。买房的钱还差很多，两人租了个小公寓，小日子精打细算，工作都很拼。 “请你吃这家。”谭明停一寿司店门口，拉她进去。 “他们家死贵，不吃，前面看看。” 章子晔沿街挑了一潮汕卤鹅店。 38块钱一份的鹅肉饭来了两份，谭明再多要了份鹅翅膀和鹅肝，端上桌，章子晔嫌他浪费。 “什么人啊，就几行字都不好好写。”章子晔边吃边拿手机看简历。 “我一会优化优化。”谭明夹起鹅翅膀往她盘子里放，转头又去给她拿辣椒酱和可乐。 这种潮汕自制辣椒酱特香，也特辣，章子晔直发出“嘶嘶”声缓解嘴里灼热，“我前天才在网上放岗，一个普通岗，简历一堆，几百份，算法帮我选出的那些，个个条件比她好。就算我给机会她，去到我上司和用人经理那复试，难过关。” “普通行政岗，工作能复杂到哪里去，要精算那么多条件做什么，硬件比不过，你从软件上拉扯下她呗，反正你知道复试那些套路。”他嬉笑哄她，旋开可乐递上，“我老婆高手点拨下，她不就有优势了？” “真是服了，你们做个单子太难，林合平台太小，你干脆撤了算了，出来做soho那种也行，挂靠个好一点的平台去拿单，别死犟只做医药，也做做互联网。互联网我还能帮帮忙。” 她不是第一次劝说。 “李颜前脚刚走，我再跟着走，林姚那就空了，再等等，年底看情况。” “你倒是有情有义，人家提成点都不给你动动。” “她带我干起来，大部分单子都是她分给我做的，我也算赚了些钱吧，你那没个数？现在我抽腿就走不合适。再说，你以为走了就比现在更好？不见得。走到哪都差不多，整个行业都不好做。” “反正年底再不拉高提成，就撤，我也辞职算了，咱俩一起做。” “别。一个锅里吃饭，锅要是砸了，全得饿死。咱们分散风险。” 谭明扒拉完盘子里的饭，抽出背包里的电脑，就着餐桌美化起简历。他在行，十来分钟，搞定一份关键信息不失真又令人眼前一亮的简历。 “简历重发了，请领导过目。回头她们做成这单，奖金四万我全数上交领导。” “这还差不多，值得我费费脑子。”章子晔拿纸巾擦擦嘴，笑。 他把润色过的简历也分别发给了两个合伙人，说已经搞定章子晔，下午她就电话约人初面。 林姚人在黄埔，正坐在星坦附近一商场内的粤菜馆等李璇，发了个“赞”给他，说他高效得可怕。 李璇入职不久，两人约了中午出来吃个饭。林姚自由些，就她近。 等了半个小时，李璇风风火火到，一身克莱茵蓝西装套装进门带来强烈视觉，攻气十足。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和合作方谈事，不好撤。” 她坐下，瞅了瞅这小隔间四周，隔板是那种薄板，压低了些声音，“这里不隔音，小声点儿，公司就附近，防着点隔壁有星坦的人。” “放心，我来的时候特意看了隔壁，就一阿姨一儿童，不是上班的人。” 常年谈人事，论敏感度，林姚比李璇更过敏。 李璇静止听，隔壁确实是女性和小孩的对话声，再认真听，还能听出几句内容。 点完菜，李璇拿茶杯敬她，“要谢谢林猎，给星坦萌新支支招呗。” “璇总哪里需要我支招。我就敲个边鼓，那边新旧争斗，小心些。” 这次她要保她稳。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正常。欸，那个姜总挺关照的，她什么背景啊？” “她位置稳固，大老板信任她，个性傲气，极爱面子，但尊重她她就给人面子。施正霖上市搞改革，必然对老人有冲击，他强势，应该得罪不少人了吧，新旧必然有争斗，你站队慎重，站哪队都要小心。” 第21章 “我两队不站，干活。” “两队不站，那就是两队都站，会很累。”林姚笑。 两人吃菜聊起拓人脉。 “好像龙薇合会打高尔夫球？”李璇问。 “会。怎么了？” “我最近进了校友高尔夫球友群，里面有个做医疗器械的师兄，掌权人事，她要是有兴趣，下次约一起打球。拓人脉嘛，干巴巴介绍不如打场球，看你们需不需要。” “需要需要，我和她说。” 吃了不到一个小时，李璇接电话，公司董秘方思淤找她，说施正霖出差天津中午刚回，叫她下午上班就去他办公室开会。她看看时间，来不及。 “方思淤什么底细？”李璇扫码买单问。 “那个董秘是吧？施正霖带过来的，他狗腿子。” “狗腿子喊我回去开会。下次找个周末约龙薇合一起出来吃个像样的饭，今天太赶，实在对不住。” 人急匆匆出来，隔壁包厢的人也出来，走在了她前。刚林姚说的一老一儿童没错，里面还有个人，那么大个，她怎么愣是漏了没看见。 淡定姐再淡定，脚下似黏了胶，脸也烧得通红。 第20章 站他 施正霖抱着施诗，进电梯，看了眼滞在那边的李璇。 下商场地下车库，许阿姨先坐进车，他躬着身把睡着的施诗交给她，又交代小何，“路上开慢点。” 他从机场出来急着回公司处理事务，小何接机先送他回星坦，再送许阿姨和施诗回家。这样走也顺路。到星坦差不多中午，他干脆找了个地方一起吃饭。 林姚留意吃饭隔间时他确实不在，来了个电话，他看不隔音，跑到外面讲电话去了。 在外几天，施诗路上奔波有些累，但情绪好了太多，吃完饭趴他身上睡得香沉。 关好车门，看车开远，他吁了口气，像过了道难关，再看看手表，急急回公司。 李璇走的手扶电梯，回公司直奔方思淤办公室。 方思淤年二十八九，金融专业背景，板直精神小伙，她和他交会几次，极聪明，思维敏捷，专业过硬，姿态稍清高，沟通起来不多一句废话。她对他初印象是很好的，所以才和林姚打听他背景。上市公司董秘属高管，年纪轻轻扛这个职责在身，她能看出他在施正霖用人体系里的份量。 “施总什么时候说开会的？”她探方思淤。 “我发信息给你的前几秒。” 哼，前几秒，狗腿子执行力真强，她平伏下，又问，“哪些人开会，需要我做什么会议准备？” “就你一个。无需准备。” 她算是明白了，施正霖这是给她警告，甚至是惩戒。 刚回来路上她压着心慌揣度他心理，他出差刚回肯定一堆事吧，临时拉她开什么鬼会，肯定是听到了，全听到了，在他的紧急事务链条中，她不属于最优先环节，绝对不是。 现在居然喊她一人开会，惩戒意味更明显了。 真是太毒了，上一秒让你吊坐针毡，下一秒把你放他面前火上烤。 大热天，直冒汗，她想想，打了个寒颤。 林姚隔空凌乱甚过她。她是留隔间晚几分钟才走的，当时想打个电话，听李璇电话和她说，她脑死亡几秒。 她认为说人家狗腿子是其次，谈话提到了好几次龙薇合，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若听到，他必定是知道了李璇是林合推荐的，这真是要了命，以他那点心胸，不仅影响李璇的稳定，说不定也害了姜伶俐和黄萌。 她都不敢去和龙薇合说这事，巴巴的一个人先受着，怪自己千防万防犯上这一低级疏漏，掐着秒等待李璇的信息。 忍不住，她发过去一条，“开会了？对不起对不起，谁知道他阴魂似的，突然冒出来，还不出声，太可怕了。” 李璇回，“没事，姐不怕死。” 她进他办公室。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装得出来。 他倒也平常面色，扫她一眼，“方思淤呢？喊他一起。” 是生吃还是火烤，他还找狗腿子来旁观？她笑，“好叻，我去喊他。” 方思淤拿了个笔记本板板正正在他面前坐下，她本松弛一人，搞得也板板正正，等待他开涮。 “两位都是公司核心，又是新招，上市筹备工作正式铺排开，方思淤你先说下你这边目前核心工作情况。” 这开头，她思忖他是先加油盐酱醋料，不着急把她下锅。她稍松了下身子。 方思淤倾身认真答，“公司近五年的财务数据和整体合规情况我基本已摸完底，准备约几家券商、律所和会计师事务所初步谈下，您有没有推荐？” 上市中介的选用机制，每个拟上市企业可能有差异，大部分至少有个决策机制来规避推荐人利益上的敏感，毕竟服务费不低。决策机制要是不完善，推荐人有猫腻也说不定。 方思淤这种跟过上市的，手上中介资源大把，之所以问，她认为他无非是讨好施正霖。施正霖若真有推荐，后面有其他部门参与评估，该不敢提反对意见了。 她看掌权者什么说法。 “中介做得专业的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家，我就不推荐了，律所，你请公司法务总推荐，会计师事务所和券商，你协调财务总推荐，当然，”他转向她，“李璇总过往有成功收购案例，应该接触过不少中介，你若接触过专业过硬的团队，也可推荐。” 她尴尬点点头。 他继续，“所有推荐名单，一律竞标，方思淤你做综合分析，召开上市小组成员会议共同评估筛选，我参加，最终报老板决策。” 李璇倒吸一口气，他这是针对那句“狗腿子”做回应啊。滴水不漏，自己没有私心，又防了别人私心，他在告诉她，他和方思淤之间没有不道德的私人利益关系，只有规范的运作体系。 “明白，我列入上市筹备计划表，按节点完成。”方思淤回。 他转向她，她又板起身来。 “李璇总目前手上工作还适应吗？” “哦，创新药出海这块我在和投资机构谈，合作模式初步方案下周报您。” 他点点头，“天津有家biotech想撤，有意把他们进入临床药品的商业权益转给我们，我刚去谈完回来，下次就该李总去具体谈了，对方资料一会我秘书给你，这家我和老板倾向股权合作模式，动作影响上市股权结构和估值，操作上得符合上市规范和利益最大化，你接手主导，方思淤参与进来，你们多沟通。” 这是重大核心任务，他让她接手主导，她意识到他反向操作，重用她。 真有手段啊，重用，还给设了防线，要她和方思淤扭一起干。她干得好干得差，全在他眼里。 “好！”她应得有底气。 干活她不怕，有信心，就怕人阴里阴气台底下整。 她绷紧的身心回归松弛。不管怎样，他台面上把这事快速解决，懈了她心理包袱，还能驱动她这职场老鸟心服口服卖力干活，强人呐！ 施正霖收尾，“两位职业素养我高度认可。大家认紧目标，把星坦弄上市，把出海战略做成功。在我这里，不分新旧，不分出身，不认乱七八糟，”他停住，看着她，着重抛出几个字，“我只认干活的人。” 她面微红，想，她和林姚说的那句“我两队都不站，干活”，肯定也入了他耳吧。 “先这样，我还有事。” 前后几分钟，他高效完事。 她回办公室给林姚回复了条语音，极小声，“施正霖是摄人心的深海异怪，是操纵人心的高手，比你想象的更可怕。终于知道他年纪轻轻怎么上位了。抱歉，我打嘴，收回两边不站，我现在是两脚已陷他的阵地，冲他胸怀，冲他能力，自此我李璇，毫无疑问的，忠诚的，绝对的，站他！” 施正霖这边已有第三拨人来办公室谈事，施诗来电话。 “爸爸，我买的玩具什么时候可以送给钱恩铭？” 她到家整理路上买的玩具，其中一个是在机场买的一套乐高小人仔，说是道歉的时候送给钱多多。许阿姨问她为什么送这个，她说幼儿园里她扔过一次他的小人仔，想赔。 他喜欢的玩具搁手上了，她等不及想送给他。 许阿姨发钱给龙薇合被退回时就跟他出过主意，说施诗好不容易主动想道个歉，是个她和其他小朋友联络感情的机会，以后去幼儿园至少有个伴玩玩，还说人家孩子遭了那么大罪，都请了一个月的假，带施诗上个门看望下是应该的。 他当时没应。 “好啦好啦，爸爸在上班，明天回幼儿园，我问问老师他住哪，我带你去一趟。”许阿姨抚慰。 耐不过施诗总问，他又不回应，她就自己做个主。 她不知道这事背后还有其他，想，什么事他都果断，这件事他还犹豫不决上了。单纯从这件事想，她认为无非自己带施诗跑趟路，多大点事。而且虽是低头向人家道歉，实质是利己的，施诗在幼儿园需要个朋友，有利缓解孤单，他不应该想不通。 第22章 施正霖揉揉眉头，“我这边忙，晚上回家再说。” 第21章 妈妈你多做点菜 许阿姨接施诗放学。 “杨老师，能不能给个钱恩铭家地址，我们想去看看那孩子。”她牵着施诗问。 昨晚得到施正霖同意，她想过微信上问龙薇合，又怕她像上次拒收钱那样拒绝。小孩子磨她，她磨老师，想直接上门。 “我不方便单方面给地址。”杨老师看了眼施诗，蹲下问，“施诗，你想去看钱恩铭啦？” 施诗点头。今天钱多多没在幼儿园“骚扰”她，她反倒不习惯。 “我帮你打电话，你自己和他说好不好？” “嗯。” 杨老师想着这对施诗是个融合班上孩子的机会，链接下孩子之间关系她还是愿意的。 她拨通电话，龙薇合正带钱多多在家门口超市买菜。 “恩铭妈妈，恩铭没上幼儿园，班上小朋友还蛮惦记的，施诗想和他说话，他在你旁边吗？” “等一下。”龙薇合手上正挑着牛柳，把手机直接给了坐购物推车坐板上的人，“是杨老师，和你说话。” “喂——” “喂，钱恩铭。”施诗小小声。 “你是谁？” “施诗。” “撕——施撕，你有什么事？”隔了几天没喊，他发音又弄不明白了。 “钱恩铭，我想和你道歉了。” “我早原谅你了。” “你的手好了吗？我可以找你玩吗？我有玩具送给你。” “当然可以。” 许阿姨听着扬声器，在一旁轻声提醒，“问他家在哪？一会我们去找行不行？” “你家在哪？一会去找你行不行？” “我家在汇悦小区。” 许阿姨又提醒，“问几号房。” “几号房？” “6栋1506。” “怎么说上家里房号了？”龙薇合接过手机，把他推到牛奶区，拿起一排酸奶，找生产日期看。 他杵起石膏手，撅起屁股要从推车上下来，“快回家，施诗要去我家玩！” “什么意思？” “施诗说现在要去我家。我要下去。” “真的假的？你怎么不问我同意？”她日期也看不进去了，把手上的酸奶往推车栏里扔，皱眉抱他落地。 “真嘟。”他往收银自助机那边跑。 东西还没买齐，她推着车跟上，“你叫人来家里要和我商量！你知不知道，钱多多！你要问我同意！” 没管住他的嘴，也管不了他的腿。 许阿姨电话施正霖说了声，拉施诗回家换了身漂亮裙子，把准备好的装了现金的信封塞进包，拿上两盒海参和玩具。 按门铃前她叮嘱施诗，“我们不能打扰人家太久，爸爸说了，十分钟走。” 她“嗯”一声。 钱多多抢开的门，龙薇合搞不清状况，站玄关位先听动静。 “施撕！”小主人家扬起热情。 “钱恩铭。” “小朋友，妈妈呢？”许阿姨站门口往里探。 听着是阿姨，龙薇合才出面，大人一番面上话，施诗把玩具送给钱多多，得了心头好的人拉上她直接跪地板上玩起来。 许阿姨坐沙发上有些拘谨，打量起屋子。客厅没放茶几，有架钢琴，装了室内投篮的篮球架，木地板角角落落全是玩具，一大一小两个滑板挂在墙架上。 “施诗不适应幼儿园，天天闹脾气，情绪缓过来些也知道自己错的，想来道个歉。孩子手现在怎么样？”许阿姨问。 “还行。” “上不了幼儿园，挺麻烦的吧？” “是很麻烦，得一个月去石膏。”龙薇合递水给她。 应该是巨大麻烦，一个月后差不多该放暑假了，得领上三个月窝里蹲，黄芸还一时过不来。 干瘪瘪地聊了会，许阿姨看时间差不多到设定的十分钟，她提醒，“施诗我们该走了。” “不要！我要在这里玩。” “我们下次约一起玩好不好？王阿姨喊你回家吃饭。” “我不饿，我要多玩一会。” 施诗头都不抬，钱多多手不方便，她帮他拆积木盒，一脸专注。 “施诗你在我家吃饭吧，我让我妈妈多做点。”钱多多想起要经龙薇合同意，去看她，“妈妈，行不行？妈妈你多做点菜，我请施诗在我们家吃饭。” 龙薇合拿着手机看短信，应，“你们自己商量决定。” 做饭她现在还没功夫，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谭明刚发了语音给她，章子晔搞定了颜彬外甥女，说人家硬条件虽然差点，但人形象可，很有灵性，谈吐也不错，章子晔一番运作，把复试问题和注意事项提前和她做了沟通，复试也顺利过了关。 许阿姨看施诗难得玩开心，她想顺她，但受施正霖遥控，叮嘱办完事就走，得和他商量。 她拨通施正霖电话，把手机杵施诗耳边，“你和爸爸说好不好？” “嗯。” “施诗怎么了？”他问。 龙薇合听到煞星声音出现在自己屋子里，一种发毛不适感，皱着眉头背过身，回她的短信。 “爸爸，我想在钱恩铭家玩，他邀请我在他家吃饭可以吗？” 他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向，钝了好几秒说“好”，又补了句，“电话给许阿姨。” 许阿姨故意掐了电话，就当没听到后面那句。 施诗大开心，“爸爸同意了！” “恩铭妈妈，添麻烦了，那我……我先回去，您看几点方便我过来接她？”许阿姨拿起包。她的心态是只要施诗开心，脸皮厚不厚，麻烦不麻烦人家无所谓。 “他们俩说了算吧。”龙薇合拿起她进门时放地上的袋子，“带回去。” “给孩子补身体的，小心意，一定得留下。” “不需要。”龙薇合这会语气很冷，明显的抗拒。 许阿姨识脸色，又拎回。 龙薇合看看客厅里的两人，回厨房转转，撸起两只袖子，对着买回的菜发懵，那煞星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怎么就搅和在了一起。 煞星是煞星，孩子是孩子，她把买的菜拿出来洗，好好招待。 菜正准备下锅，林姚来电话。她请谭明和章子晔在外吃饭，对他俩处理颜彬外甥女的出色绩效给予及时反馈。 “晚上吃什么？外卖？” “自己整。家里来了个意外之客，招待。” “谁啊？” “施正霖女儿。” “怎么上你家了？ ” “钱多多招惹的。” “他可太行了！跟你屁股后没白跟，小猎头把施正霖女儿猎上手啦？” “他就是个耳根子软货。” “施正霖这是主动链接你，以后星坦单子是不是有戏了？” “别想这茬。都饿了，我给他们弄吃。” 她原打算晚上整个西红柿炒牛柳，蒸个水蛋解决，施诗在，她从冰箱拿了条冷冻海鱼出来蒸，再炒个油麦菜。做菜她不太擅长，慢，四个菜弄了很久。 施诗对挂墙上的滑板感兴趣，钱多多拿下一个在地板上滑溜了两下，显摆本事。年后他开始学的滑板课，两脚踏上能滑行一点点距离。龙薇合端菜出来制止，“小心手，可以吃饭啦。” 两孩子真饿了，这餐饭吃得晚也吃得香。 她坐施诗对面，细看上小模样，眉眼像极了施正霖，但这个是顺眼版本。她怕她被鱼骨头刺到，帮她剔刺，孩子还蛮懂礼貌，会说谢谢阿姨。 施正霖回家路上电话许阿姨，埋怨她怎么真让她在人家吃上饭。电话后面他是想让她做丑人把施诗弄走。他不想让龙薇合感觉到超过一个道歉之外的粘连。 许阿姨夸张得不得了，说实在劝不动，怎么拉都拉不走，总不能在别人家强行抱孩子走。 她和龙薇合联系过，半个小时后接人，刚坐上出租车往那边赶。施正霖要了个地址，叫小何换路线，过去接她们。 他比许阿姨还早些到，把车停地下车库，起先坐车里等，闷，跑出来靠车站，站不住，又来回荡步，拿出手机想催，又按捺住。 施诗磨了好一阵才下来，看到他，脱了许阿姨的手，跑过来，“爸爸——” 他举起人。 她一轻盈，他整个人像泄了个口，笑起来阴郁全消，像换了个人。 上了车许阿姨连串问，问在那里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几个人吃饭？” “我和钱恩铭，还有阿姨，三个人。” “他爸爸不在家吗？” “钱恩铭说他爸爸和他妈妈离婚了，分开住，那是不是和我爸爸妈妈一样？” 许阿姨听了发起感慨，“那孩子妈妈性格也犟，拿去的东西和钱不收。这个麻烦造得大，孩子上不了幼儿园，她又是工作又是孩子的，够难。来道这个歉应该的，宝贝做得对。” 第23章 施正霖不吭声。 “爸爸我想学滑板，钱恩铭说等他手好了带我一起学，可以吗？” 看他没应，施诗又问一遍。 他回过神，“好。” 第22章 惊人一瞥 “你好！你找哪位？” 宋依惠在工位上看到门口有个男的探头探脑。 “靓女，找你呗。” 是个年轻男人，形象和开口一张嘴有点油。 办公室无他人，她最早到。突然有个陌生男人进来，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她有点害怕。 他端了端姿态，正式了些，“我们公司做无人机的，刚在你们楼上拜访客户，路过，”他指指公司铭牌，“你们做猎头的对吧？” 那么大的字，用得着问？宋依惠上下打量他，“是。” “就你一个人在？”他伸脖子往里探。 她防范，“你有什么事吗？” 他走近了两步，“想了解下你们公司，看看以后有没有合作机会。” 宋依惠头一遭遇这种事，有人主动上门谈机会，而且跨行业。她如实说，“我们专做大健康的，没做过其它行业。” “有机会都不做？带我看看你们公司？”他掏出张名片递给她。 就一个名字，张麒，没有职位，他这个无人机公司名倒是很有名气，宋依惠是知道的。她来了兴趣，“你想招什么岗？” “我们常招些算法的，也找销售，先看看先看看。”他脚往里迈。 宋依惠防着，保持距离跟着，“你想了解我们哪些方面？” “当然是实力，靓女介绍下。” 她简单说了下他们做过的一些单子案例。 地方不大，走个四五分钟完事，他脚停在洽谈室门口，瞅着一面墙上几人的职业照和介绍。 “你们这么小，没几丁人，业务做不起来嘛。” “我们走聚焦，业务聚焦大健康，岗位聚焦高层，团队也聚焦业务精英，不在多，在专业。” “没看出你们有什么特别。太弱。你们这两合伙人，看面相不像是一路人，一起干不长，常吵架的吧？” 宋依惠生了气，“你看错了，我们内部很和谐，不吵架。” 他眯住眼往林姚照片上凑近看，“这个林姚，一副柔弱样，她有什么能耐？” 能有什么能耐？她要是在这听上这话，能一掌劈了你，宋依惠站他身后给了他个白眼。 意识到这人不正常，她不客气了，“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我看你不像谈业务的。” 正说，被质疑没能耐的人接着宋瑜清的电话进门，“我错了我错了，宋总，别骂了，今天他一准会回复。晚点向您报告，先这样，拜拜。” 宋瑜清又打电话催颜彬确认录用意向。 林姚挂了电话和陌生男人打了个照面，“你是？”那人看看她脸又看了眼照片脸，“我那什么，我考察考察你们公司，那个我有事走先。再见。” 他说完快速往门口走。 “什么人？”林姚看他逃似的。 宋依惠把情况和她说了下。 “哪里的野混子进来踩几脚就跑！你把名片给我。” 她拿手上一看，“公司名字是真，名片是假，这么强的公司能有人到处晃荡找猎头？荒诞！变态！绝对别有用心，来路和动机不明，以后注意些安全防范。” 没心思细想这事，她进办公室电话龙薇合，问颜彬给她电话没有。他说今天做最终确认的。龙薇合说要晚一点，在等。 她在宋瑜清那边顶住压力，终是顶到今天，是成是败，都比每天吊着被催命鬼似的催命强。坐下缓了口气，手边是之前给过宋瑜清的颜彬背调资料，多打印了一份，她拿起掂了掂，沉甸甸。 现在的大数据环境，对一个医院副院长做职 业层面的基础调研太容易。医院的行政职务履行得好不好，可以上医院官网追朔历年的评先评优。要核实执业资格之类，政务平台和卫健委都是权威渠道。医患口碑行不行，上某线上看诊网把他的评价和评分一拉，虽不全面但也可作为参考之一，至于sci论文、课题那些学术造诣，学术期刊，专业数据库都有。 从这堆背调资料上来看，颜彬无疑是个优秀候选人。 就是这么个优秀候选人，一直拖着时间。戚玥从面试到接到offer不到十天，人都快办入职了，他的回复却压在了比原约定晚了两天的今天。 下午龙薇合得到了她们想得到的结果。 颜彬电话里说，“我这边情况你知道，离职手续复杂，等上级部门审批，要做离职审计，至少四十天后才能入职。这四十天要是他们出现变数怎么办？我一旦提了辞职就被动了。” 龙薇合回，“对方会发录用通知书，我们会协调明确损失赔偿，也会要求他们盖公司章，确保有法律效力。他们发出后您再提离职，稳妥些。” “能不能提前签劳动合同？”他不放心。 “您还在职，签上双重合同违规吧？不是说要审计吗？都要提辞职了，没必要套上这么个风险，实在不放心，我协调他们签个意向书之类的过渡要约，你们双方都签字。” 这样对医院方也有利，也可以防他中途变卦给医院造成损失，双方权益都有保证。龙薇合更倾向这个操作。 没想他答应。 他有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也有加入的决心。龙薇合认为好事。 意向书邮寄签也行，特快也就两天来回的事，他坚持过来签，说想再跑趟医院看看。签完就回去辞职了。林薇合也认为是好事。 他来又是一个周末，这次他周五下午到，打算周六上午去医院那边。龙薇合根据这个行程给他订的机票和酒店，打算去机场接他，他说已安排。 她喊林姚一起请他吃晚饭，一开始他是答应的，后来说有事吃不了，晚一点可以一起找个地方坐坐，顺便签意向书和沟通后续入职事项。 就他方便，她约见面的地点就在他住的酒店西餐厅，时间定晚上九点。 钱平涛接了钱多多去他那过周末，两个人有闲，特意去商场挑了一支百利金的笔准备送颜彬，直接去约的酒店西餐厅吃晚餐，六点多就到了。 要落定的大单，像久旱降大雨。 林姚是兴奋的，龙薇合没有多大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一路接触下来，她对颜彬的好感是逐减的，除了他压上他外甥女做筹码添了麻烦，说不出来其它他具体哪里不好，总觉得他奇奇怪怪。林姚没接触过他，她是不知道。 过于感性一向是她做一个猎头的弱点，以前吃过很多亏，还和林姚产生过意见相左。她甚至怀疑过颜彬外甥女真假，但这个职业所需要的理性告诉她，得抛开无依据的主观猜测，应专注专业本身，否则和以前一样，主观判断失误，翻大跟头。 她认为是施正霖那单造出的后遗症，自己太紧张，怕生变。吸取教训，她并未和林姚交流疑虑，但心里总不痛快。 “这单算是落定了，我们找时间去农庄找找姜伶俐？” 吃得差不多，林姚拿起装柠檬水的玻璃杯和她碰。 “这个时候找她干嘛？” “钱多多同学和施正霖女儿交好上，不是发展了条小杠杆？我们和姜伶俐沟通下，下次有什么岗要找人，再去申请合作，结果可能不一样了。施正霖该做回人了。” “不行。” “怎么不行？” “拿孩子做梯子，我不爬。” 林姚愣了下，认为她想严重了，“两孩子是自然认识的，不是你龙薇合刻意利用的。再说，本来就属于我们的机会，我们现在再去争取一次算正常吧。我们一直被施正霖误会，说不定借此关系缓和上，有个正常交流，你还能脱了当初的黑锅。” 她受李璇影响，对施正霖看法有点改观。 龙薇合把手上玻璃杯往一边拨开，“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岗可以做，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吧，往别处看。” “我盯的不是他，我盯的是星坦，他施正霖职业经理人，企业又不是他的。他的什么误会、什么偏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该放眼里，就该把他当棵大白菜，在大白菜面前，在乎有没有面子，就太……”林姚弱了下，“太浪费心力。” “我不是浪费心力，我是尊重我自己的感受，星坦我说过了，不沾就不沾。”龙薇合有了点情绪，看了下时间，八点半，她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去下洗手间。” 林姚知道她对施正霖深恶痛绝，一直没敢提，借着有高兴的事和她商量，没想她反应这么大，有些后悔提起。 去卫生间要出餐厅，龙薇合出来往右直走，往电梯厅瞥了眼，电梯门开。 惊人一瞥。 第23章 我不愿成就他 颜彬搂抱一年轻女孩出电梯。 两人缠绵亲热，未看见已走进通道视线盲区的龙薇合。 第24章 入了辣眼异物般的人滞住脚，回头再看了眼，他们在离着西餐厅有些距离的位置分头走，女孩朝她这边来。 洗手间里花香味的清新剂散出一股刺鼻的浓烈，龙薇合进来满腹腔不适。 女孩随后进，到镜前拿出化妆包，未觉察到旁边洗手的人扫过来的眼。她就补了个口红，顺了顺头发，不到两分钟又离开。 龙薇合马上电话章子晔，叫她发一张戚玥的照片过来。最初的那份简历无照片，后来谭明和章子晔一手搞定面试，她没见过人。 章子晔还在公司加班，拿出戚玥的入职申请表，上面贴了她寸照，拍了张发来。 看上照片，她确认是她。 她想起上次颜太坐她对面，说他来这边为女儿的将来铺路，口口声声担心他没有回头路。她大概不知他来这边和别的人偷情，而她龙薇合干的是为他们偷情铺路的活。 伪君子，欺骗。 一股气冲上头，她对着洗手间镜子自嘲，我龙薇合挖的不是人才，挖了个狗男人。 搞不清在洗手间滞了多久，林姚来了电话催她，“颜 院长到了。” 她返回餐厅，面色很难恢复正常。 颜彬站起，“龙小姐，又见面了。” 他头发弄了发胶打理，穿着纯白polo衫扎深色牛仔裤，眼镜都蹭亮，比上次见到精神很多。 “又见了。” 她忍住不适，在他准备抬手握手的那一秒快速避开，在他对面坐下。 “颜太太这次没一起来？”她盯他眼睛问。 “没有。她忙。” “冒昧问，您是怎么说服您太太的？” “不是说服，是商量。当初龙小姐怎么帮我做分析的，我就怎么和她商量，体制内一眼望到底，新机会是个新体验，新挑战，她支持。感谢龙小姐介绍。” “体制内出轨不易，颜院长有魄力。”她讽刺意味。 “不过是洒脱些，随心选择。” “不是谁都有条件随心选。您有个好太太。” 他大概听出了弦外之音，笑笑，脸色是真能镇得住，若无其事，拿过服务员刚送上的鲜榨橙汁喝了口。 林姚觉出怪异，忙转移话题，从包里取出文件递给他，“医院起草的意向书我带了两份来，颜院长过一遍？” 他其实已经看过电子版，拿过又仔细翻了一遍，“你们帮我把关，相信你们专业。现在签？” “现在……”林姚拿出要送他的笔，准备递给他签字。 龙薇合打断，“还是明天去医院签吧，当着招聘方面签更合适些，也有个仪式感。颜院长觉得呢？” “我随便。听你们安排。”他叉上手，晦涩不明的笑。 精美包装的笔盒已经拿了出来，林姚干脆就手送给他，“专门为您挑了支笔，祝书写新辉煌，一切顺利。” 他接过，“谢谢！医院那边团队还是要强化的，我到位后，几个科室要优化，到时辛苦你们帮我物色人。” 他撒把糖回敬。 龙薇合没再说话，林姚和他聊了会入职事项，很快散场。 他先走，她俩找服务员开停车票。 “怎么了？怪怪的，签个入职意向书拖到明天？”林姚出了餐厅问。 “狗男人。我去洗手间看见他和他口里的外甥女苟合，匪夷所思，谎话张口就来，骗我说是外甥女。” 林姚大无语，按电梯把下按成上，又按下。 到负一层，两人记不得车停哪个位置，找错方向，晕乎，高跟鞋在地平漆上凌乱响，找上好一会看到车。 “这事往下怎么走？”龙薇合上车，把高跟鞋一脚蹬开，换了双拖鞋。 “能怎么走，都这个时候了，往前走！”林姚开动车。 “往前走？我走不动。” 林姚看了眼她，车打方向晃了下，“你不会这个时候打算弃单吧？” 她凝眉不语。涉及她俩和谭明三个人的利益分配，她有什么想法也得走个流程，该内部讨论一下。 “把谭明约出来。” “现在？就当没看见吧。”林姚意识到她想法，不赞同。 “人是我挖的，我不能眼瞎。” 走的道前面分岔，林姚开错道，没法调头，她开了一小段干脆把车停了边。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专注业务本身吧。别想多。”林姚也头痛。 “他有不正当关系是违反医师职业道德，要是丑事曝光，对医院声誉、团队信任有恶劣影响。这个推荐动作，是我一手经办的，我没办法不多想。” 林姚侧过身看她，“候选人私生活信息受法律保护，我们不可能擅自去对招聘方说些什么，也不好和他本人聊。” 她一阵沉默，闭眼思考。 林姚继续劝，“还记得去年k猎被起诉的事吧？入职的候选人婚外情，客户想单方面撤单，起诉k猎赔偿服务费，最后法院怎么判的？败诉！因为合同未涵盖私人道德条款。我们这单，合约没有明确规定需要调查他私人品行。私生活不在背调范畴内。” “把谭明叫出来吧，一起商量。”她坚持。 林姚朝车外长吐了口气，拿出手机，“行，我给他电话。” 晚上十点多，三人在林姚家碰头。 “候选人背后私生活千奇百怪，谁能看得透，得和工作分离去看。我们干的是猎头，不是人家老婆，管人私事干嘛。”谭明环着手身靠沙发对面的书架说。 他听了不觉得是什么事。 “他虚伪，人品差，和工作分离得了吗？” 看她脸沉，谭明收了些随意姿态，看了眼靠坐沙发沉默的林姚，清了下嗓，缓着说，“薇姐，我们按客户设定的标准找的人，他们的标准里没有私生活的要求。客户不一定在意。至于虚伪，成年人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哪个不戴面具。” “一个医院院长的职位，私生活道德败坏，我不相信他工作干净到哪里去。” 谭明在沙发坐下，“背调我们已经做得很到位了，一个导师，带出一堆学生，做了那么多课题，医院管理有突出亮点，没出医疗事故，没贪污腐败的痕迹，连看诊评价这些细节都是优于其他人。客户看的是这些，其他事是人家老婆都不管，我们忽略吧，薇姐。” “我忽略不了他骗我给小三找工作。这种人我不愿成就他。” “男人嘛，有些出轨是一时冲动，是下半身的事，工作是脑袋的事，下半身和脑袋两回事，出轨不代表工作绩效差，那么多成功男人……” “谭明！” 林姚一声打断。 她知道这话捅了龙薇合的伤口子。钱平涛出轨时就口口声声说他一时冲动。 谭明意识到，收了声。 林姚起身拿了支矿泉水递给她，“你什么想法？” “人是我去挖的，我像是给他老婆挖了个坑。我看人重大失误，交付给卓睿我交不出手。我不想成就这么个狗男人。” “他那德性和你去挖他无因果关系。他和他老婆什么情况谁知道。”林姚来回晃着步子，“理智想想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没有操作空间和时间了。” “抱歉，我弃这个人。希望你们支持。” 第24章 我希望您向好 谭明从沙发上弹起，“几十万服务费，说弃就弃？已经推给客户了，人家老板他都见了，怎么撤回？之前把他捧成宝，临了说人不行，以后怎么在猎头圈混？专业呢？薇姐，这样砸自己的牌子，以后出去根本拿不到单！” “他是医院一把手，有男女关系污点被曝光的几率很大，一旦曝光，对医院是毁灭性的打击，客户遭受损失，更会痛恨我们推上这么个人。我继续推，等于给卓睿埋了个雷。颜彬这种人一旦冲破道德枷锁就会为所欲为，以他的谎言，我是不相信这个人不会爆，迟早会爆。那个时候损失的就不是今天的钱。” 龙薇合挣扎后的情绪起伏很大，放弃的痛苦和不甘交织。 谭明更激动，“我确实没有你有境界，薇姐，我是喜欢钱，今天的钱很重要对不对？大家都要吃饭对不对？公司不要活了？不要钱续命？这单我要什么奖励不奖励的放一边说，你跟这个单子跟了两个多月吧？外地你也跑了，人是你聊下来的，付出多少你自己知道。还有，” 他顿住，看了眼林姚，喉结微颤，声音收低了些，“损失的不是这单钱，还有宋瑜清这条人脉。” 为拓宋瑜清这条人脉，他亲眼目睹了林姚快喝死的惨态，宋依惠喊他一起去架的人回家。他多了解林姚，一个自信专业的猎头顾问，能力完全能支撑她在市场上摆出硬身板姿态，不是市场困境所迫，怎么会求人脉求到如此狼狈。 一直不出声的人拿手机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多。 争执下去，大内耗。 她面向龙薇合，面色平静，“我不赞同，但我尊重你的感受。人确实是你挖的，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吧。但你得想清楚，处理起来要谨慎。你要是选择和客户沟通，泄露隐私是违法的，只能迷糊提示，客户自行评估决定是否录用。但这样一提示，客户会认为我们不专业，也有可能不理睬，照样录用。你要是选择和颜彬沟通，恐怕你得注意措辞，收起个人情绪，避免越界，别被他拿捏了诽谤或者侵犯隐私的把柄。” 第25章 龙薇合沉默一阵，许久后出声，“对不起，我选择和颜彬谈。我看人失误，一切责任后果我承担。” 三人散场，有人的情绪散不了，谭明回家路上电话林姚。 “首先我表明，我得不得那几万块钱无所谓，你们合伙人自己不损失的更多嘛。但薇姐这种行事风格，我认为作为一个职业猎头，不专业。” 他第一次背后说龙薇合。 “没有对错，多些理解。” 她其实也在说服自己理解。 “人家拼命成单子，她拆自己单子，不正常！” 她不想就这个事的对与错再讨论，话她不能往团队分割了说，缓了缓，“我尊重她想法，不是考虑这个单子本身了，大家争论点可以有，单子和渠道损失了再寻寻路。但大家心生间隙，损失更大。我们要一起走下去不是吗？” “林合现在这种情况，市场这种环境，拓展客户太难，薇姐这个事这么处理，走下去，我不认为……我不认为林合能走多远。” 他说的实话，即使他不走，林合又能撑到哪一天？ 挂完电话，她往床上一栽，躺平，剧烈头痛。 理性告诉她，这个单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弃。但理性也告诉她，龙薇合考虑颜彬爆雷风险没有错，错就错在她们现在业务窘迫。她不妥协就分裂。她们要是分裂，之于她，怕会是天崩地裂。 谭明说他不认为林合能走多远，这话在她脑子里盘旋不散，她翻了个身，拿枕头埋了自己的头。 次日早。 原和颜彬约好的上午十点去医院直接碰面，龙薇合不到八点就到了酒店，在自助餐厅找到他。 他多少知道异常。 “龙小姐是有什么问题要沟通吧。”他吃他的早餐，淡定如常。 她在他对面坐下，“颜院长今天确定offer，重大决定，签完意向书您回去得辞职了吧。出于对您负责，在您提辞职前，有些细节还想聊聊。” “你很认真，”他笑笑，放了手上的叉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面色瞬即转严肃，“请说吧。” “上次您带太太来，我和她也是这样面对面，她说的一句话，我当时不以为然，但现在，我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她顿了下，眼瞟了下取餐区，好像又看到了戚玥，视线切回来，“颜太太这句话，也是我干这个职业以来，一直所负重的。” “哦？她说什么了？” “怕没有回头路。” 他微微斜倾了下头，一副不理解的样。 “您太太说，怕没有回头路。”她重复。 他挤了丝笑，手去摆弄桌上的手机，不自然了。 “我们干这一行，一个推荐举动，可能就改变一个候选人一生的轨迹，甚至改变和他关联的人的轨迹，关联客户方的发展轨迹。我想赚钱，也有敬畏之心，因为我也怕我自己没有回头路。” “龙小姐有话不妨直说吧。”他摊开手。 “颜太那天和我说她全力支持你的发展，说您走到今天不容易，要我评估好这里面的风险。” “是吧，那你怎么评估这里面的风险？” “稳定性风险。您应该最清楚不过，医院注重医生个人公众形象，这家医院尤其注重，正式劳动合同里也会做一些道德层面的约束，我举个例，例如因个人私生活造成医院损失，医院有权利随时解除合作，还需要赔偿损失。我认为这不是赔偿的事，个人的职业生涯也会毁于一旦。我对每一个候选人都会做这个提醒，为我的候选人负责，也为客户负责。” 他脸有些难堪了，转而浮笑，换了个坐姿，身微后仰，“我在公立医院，那是属于公众监督的岗位，二十年吧，我清清正正。你大概也做了背景调查。我什么言行，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自然可控。我对自己前途负责，对医院负责，这个不是别人操心的事。” 她点头，似笑非笑，看了眼手机，林姚发了短信问情况，要她注意边界。 “颜院长，我一个猎头，确实，从来不关注或者过问候选人私人感情，但如果候选人利用我甚至是欺骗我去给他的私人感情铺路，我是不看好他能走好这条路。”她收拾起包，站起，“我把您引荐到这，我希望您向好，客户向好，我也希望您太太向好，她令我印象太深刻。这块后续事项，林姚会对接。有什么需要沟通，和她联系。祝好，再见。” 她对他的服务到此结束。 颜彬看她走，脸起郁色，取了眼镜，搓揉起眼两角。 他明白，她应该是看见了什么，她这番话给他上任这个岗位加了把要命的锁。他也知道她手上有他太太微信。 权衡和取舍。一个小时后，他给林姚电话，“林小姐，协议我不签了。” 第25章 我一猎人，怕什么狼 宋瑜清接到林姚电话，火爆脾气，口无遮拦。 “你干什么猎头？有没有脑子？不专业干什么猎头？” “这个时候和我说什么潜在道德风险，之前干什么去了？白折腾这么久，我告诉你，我给你面子，才重视你推荐的人，别以为只有你们能给人，几个别家猎头推荐的人还候着！” “林姚你听着，我要在老乡商会封杀你！你敢来混！这个行业你也别想混！别让我再看见你！” …… 粗口话暴雨点子似的密密砸下，林姚像孙子一样没有吭声机会。她觉得活该，脸涨通红，扛。 等他缓了口气，她解释，“我们这边刚知道些情况，钱我们还不想赚？还不是考虑卓睿……” “考虑个屁！你不考虑我？我在我们老板面前推荐这么个人，一直协调等着人入职，我现在去和老板说，哦，我宋瑜清找的人不行，我宋瑜清看错了人，我宋瑜清没能力办事，老板怎么看我？以后怎么信我？你害惨了我，我和你说！” “你怎么骂我都行，但问题得解决不是，我建议再考量下李怀刚，李怀刚他除了那休假要求……” “别扯李怀刚！李怀刚更不是个东西，上来就要休假，什么素质！我能再信你推的人？我信你个鬼！” 电话里的声音让站一旁的谭明都感到炸耳。 宋瑜清掐了通话。 她把手机扔了，眼红，狠咬唇，眨着眼睛忍着。 谭明递了纸巾盒给她，她一把拿过，扯了片纸巾盖住脸，不说话。 纸巾湿了一块。 情感上她是他师傅，看她这样，他也不好受，也没了丢单的情绪话，安慰起，“事到这份上，算了，别想多。” 龙薇合推门进，谭明见着她，没了声，看了林姚一眼，出了门。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沉默。 大学师姐妹一起三年，一起上班，一起创业，生活和工作交织在一起快要按十年算，她在她眼里是硬骨头，她在她眼里是软心肠，不是没有过观点不同，闹过矛盾，吵过架，见证过彼此多少忧喜，相互拉扯到现在，凭着三观一致，没有一件事能冲散她们。 硬骨头哭，软心肠没见过几次。 早上进办公室她煮的一壶花茶还未喝，龙薇合指腹触了触玻璃壶，凉的，加热了下，拿起她办公桌上的水杯倒上，放她面前，“对不起。” 她掀了盖脸的纸巾，眼睛通红，“我被宋瑜清骂也就算了，我不是被他骂哭，我是……”她又抽了张纸巾揩了下鼻子，“没有单子成，林合已经不像正常的猎头公司，我们也不是正常的猎头顾问，我是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往下走，不知道……” 她是真迷惘了。 “谭明的奖励我照给，我个人会打进他账户。我同意你的想法，给他入伙。对你的损失，很抱歉，我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伙人。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她盯她。 “这半年状态很不好，很累。就是想休息。谭明会是一个会赚钱的合伙人。” 她听得明白她的意思。 “龙薇合，这就是你说的你承担责任的做法？你要是不干了，大家干脆散了！散了！散了！”她从椅子上弹起，拿了桌上包就走。 包碰倒了水杯，水漫桌，淋到地。 她头也不回。 宋依惠见她出来，忙拿出刚收到的快件追上，“林姚姐，你快递！好像是录取通知书，恭喜恭喜！” 没有一丝喜，她接过塞进包，快步出办公室，看都没看一眼。 宋依惠回头看了看谭明和阿楠，三人视线碰了下，都没说话。 她直接回家。 胸闷，跑阳台呆了会，依然胸闷。平日在家喜欢做的那些事，一件都干不进去，窝坐沙发静想。 看了眼手机，大概是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林禹勋发短信问她分在哪个班，她没兴趣核实和他在不在同一个班，把手机扔沙发另一头，懒得回。 饿了才觉中午饭没吃，下午两三点，她拉开冰箱给自己整吃的。 第26章 好好做吃，在外头好好吃饭，是她的奶奶殷雪英一周一个视频跟她念叨的。一碗面，她拌上自制牛肉酱，吃光，没那么难受。 晚上她找谭明和章子晔出来坐坐，说有事谈。谭明找了个酒吧。 谭明入伙的事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从未和他本人提起过，之前和龙薇合提，是考虑林合小平台吸引不来能力和资源更强的，再去找人培养，付出时间精力，最后还是留不住人。谭明有独立拓客户和做单能力，走了必是损失。 龙薇合当时建议年底给他拉高提成，入伙的事放一放。她有她的顾虑。 她清楚，龙薇合这个时候同意让谭明入伙，不是她真正意愿，但如果现在对谭明什么都不做，他没有理由跟着继续耗，他不走，章子晔也会逼他走。她变通做法，把龙薇合提的原计划的年底拉高提成提前到现在。晚上和他俩谈这事。 这家是清吧，不吵不闹，人很少，氛围算有点格调，有个男驻唱，是个孤独靠近孤独的地方。 “薇姐转钱给我，我没收，我谭明是爱钱，能什么钱都收？薇姐就是容不得沙子，由着性情走。她大概是没被生活逼到位。”谭明酒量很小，喝个三杯红酒下去人就飞了，嘴巴子又转回这个事。 章子晔说她生理期，不喝，一旁敲他，“你少废话！不许背后说薇姐！薇姐是敢做敢当。” 她圆融，知道林姚和龙薇合终归关系不一样，替嘴碎的谭明圆话。 “戚玥你打算怎么安排？”林姚问她。 “没办法，已经发了录用通知书，我运作她进来的，肯定先照常录用，两个月试用期内随时让她走。你们没意见吧？” “你做主，你的体系内。”林姚晃酒。 章子晔细说起这事，“这姑娘下午给我打了半个小时电话，完全不遮掩，为了保住工作机会是真敢说啊，她说当初过来这边就是为了和颜彬分清界线，颜彬主动来找她，主动给她解决工作。她那之前不是和颜彬一个医院干过一段时间嘛，应该是那会勾搭上的。” “为了一份工作，把颜彬卖了，这要是在他们那个地方，不就爆了嘛。”林姚摇头。 “她说她一个人在异乡不容易，没依靠没资源，没了工作，也找不到合适的，她确实依赖颜彬的帮助。她想保住工作，求我一个试用期机会。先不管她说的真假，你说这姑娘厉害吧，完全没什么顾及，想说就说。有一天颜彬要是得罪她，那不爆得很难看？老婆发现也有老婆爆的风险，小三不开心了有小三爆的风险。管不住下半身的脑残，随时爆。这么看，薇姐考虑也是对的。” 见林姚只管喝闷酒，章子晔对谭明使眼色。 谭明发酒懵子，“什么？” 她又敲他脑壳，拿起他的酒杯，为刚谈好的提成表个态，“要谢谢林姚姐，加油干！” 林姚已经喝到第四杯，逃避今天的事，扯别的，“章子晔，你老公在林合，他们几个里算他赚得最多，他小气得要死，没请过我吃几餐饭，你管管他，他个谭小气！” “我小气就是她管出来的。”谭明眦嘴嬉笑。 “你犯贱要我管你！今天喝酒你买单！”章子晔拍打了下他背，眼怼 他。 “行行行，你给预算！”谭明伸手要。 “你喝了点酒就丢人现眼！”她给打缩回去。 林姚“啧啧啧”声，扯身和他们拉开点距离，嫌弃样，“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缺德了吧，回吧，你们回家秀。” 章子晔看看时间，“呀，不早了，我明天还有培训，课件还没写完，是得走了，一起走吧？” “你们先走，我把这杯酒喝完再走。不浪费。”她晃了晃杯底剩的一点。 “周围全是狼，一起走。”谭明晃着脑袋看了看四周。 “哎，啰嗦死了，回家过你们小日子，我一猎人，还怕什么狼，我放松下，一个人难得清静。喝完手头这杯就回，我现在清醒得很。快快快，走走走。章子晔你管好人。”她把谭明放吧台一侧的包往他身上扔。醉了的人没接住。 “好好，你喝完这杯就走哈。晚些我们给你打电话。” 章子晔捡起包，买了单，扶谭明撤。 剩下的人喝完杯里的，又把醒酒瓶里剩下的酒倒上。 有个瘦高个男过来问美女要不要一起喝，她扶着脑门给了个白眼，狼性吼，“滚蛋！” 零散四周的人看过来，那人走开，嘴里叽歪骂，“神经病。” 她感觉自己上头了，有些晕熏，收拾包和手机准备走，手机微信里林禹勋又发来一条：“网上看到名单，一个班，林同学，明天一起吃个饭？” “你真是烦死了！” 人又坐回，手机掉台面一声响，揉揉头皮，又捡起，迷蒙着眼啪嗒点击屏幕，连发，“吃什么饭”“来喝酒”“请你喝酒”“来啊” 第26章 我不可能喜欢你 定位发了过去，他说半个小时到。 她没再喝，撑着头听驻唱男唱伤感情歌。有陌生骚扰电话打进，她烦，嫌破坏气氛，调了手机静音。 有人点了首许蒿的《如果当时》，驻唱男唱出了浓浓的情绪。 “我们俩用文言文对话真的很搞笑，还笑那曹操贪慕着小乔，天灰了，雨坠了，视线要模糊了，此时感觉到你的重要……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 契合的歌词，一字一句，全戳中。 丢单，受骂，分歧，连收藏起来的那点陈年心思都被拉出来戳戳。她笑，越想越难受，醒酒瓶里还有酒，继续喝，脑子上糊。 一顿潜意识操作，她鬼使神差打开香港某大学官方网站教授介绍栏，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还是手点错，没找到那张脸，她趴桌哼唧，“死哪去了！啊？你死哪去了？” 不到半个小时，林禹勋到了酒吧。她趴着，难被辨认，他找上好一会，微信问她位置，收不到回复。等趴下的人又衬起头，他才认出人。 他见了头大，喊他来，酒没喝上，她看上去已神志不清。 “hello，认得人吗？”他在她眼前晃晃手。 她迷蒙眼，使劲看上一会，手指着他笑，“林禹勋，你怎么在这！” 他挨她坐下，看了眼醒酒瓶，酒没剩一滴。酒吧这种地方他没怎么来过，他喊服务员随便来一瓶啤酒。 “怎么一个人喝酒？常喝啊？” 她摇头，把酒杯一推，“这鬼东西，谁常喝，难喝死了，我烦，我烦死了。” “为什么烦？” “为什么烦，”她晃脑，头发遮了脸，手去拨开，“我和你说，林合要崩了，龙薇合要是不干了，我也不干了……不干了！全完蛋！” “为什么崩？” “老天要我们崩。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转过来，把脸杵他面前，盯他眼睛，“你烦死了，一万个为什么，阴魂不散，你不会是喜欢我吧？啊？林禹勋你喜欢我？” 他钝了下，避开她醉熏又霍亮的眼，直接拿酒瓶喝了口酒，“想多了，我不可能会喜欢你。” “我也不可能喜欢你。虽然你帅，没他帅。” 他拉扯了下两只衬衫袖口，淡淡问，“长得帅的人是谁啊？你喜欢他啊？” “不告诉你。”她疯笑，“我就喜欢那么一个人，好多好多年，他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她举起杯要和他碰。 “明白，爱而不得。”他小抿了口酒，没和她碰，“你这么大人了，喜欢人怎么就不敢告诉人？看不出你胆子小啊。” “我胆小？鬼扯！我是……我是……”她快拽不住自己了，眼里蒙上盈热，内里世界和眼前的混杂之间拉上了一层防膜，看不到他脸。 他看得到。 再这么问下去，他都觉得自己邪恶，鄙视自己无聊到这种程度，问她隐私，触人伤痛。 她扯了扯他胳膊肘，“喂，林禹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放下酒，“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我喊你来，对，我喊你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喊你来吗？” “为什么？” 她垫着胳膊趴桌，脸侧向他笑，“你很坏的，我早就看出你有坏心思，你总联系我是想利用我对吧？” “我利用你什么？”他面向她。 “利用我帮你找工作对吧？啊？对不对？我就告诉你了，我没那个能耐，我帮不上你，读个鬼mba，只有我求人资源的份，我没资源。我是个很失败的小猎头，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我要你来，告诉你，离我远一点，别老烦我，烦死人。” 他盯着她，微拉眉头笑。喝多的人一般丑态尽现，他看到的是她一副可爱媚态。 他把她手上的酒拿开，“你喝多了，该回家。” 她拉扯他手臂，伸手再去够，“我再喝一点点。” 第27章 “再喝，你被人卖了你都不知道。酒吧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一个人来，以后少来。” “我知道……我知道……有狼……我不怕……” 最后一点意识支撑不了一句完整的话，眼 皮拉跨，脑回路关闭，彻底糊，她从桌台滑下去。 “喂！”他差点没接住，捞上人。 她倒他怀里，不舒服，嘴上哼哼唧唧，头抵他脖子，拱来拱去，他低头看了眼人，额头拱到他嘴唇，他被点燃了似的。 人在他手心，烫手烫心，待他处理。 一女服务员怕他是坏男，一直盯着他看。 他瞪了服务员一眼，问怀里人，“你住哪？” 完全没反应。 没喝什么酒的人十分清醒，他的目的是和她谈事，不是和她有什么男女瓜葛，麻烦他不想惹。他给人打电话，“把那个猎头林姚住的地址发给我。” 他打算送她回家，叫了车过来，拿起她手机和包，扶人走。毫无意识的人的脸和一侧身体都贴着他。他得紧搂腰，用些力把她往上托，人才靠得住。 车从停车场开过来得有点时间，他搂着她站路边等。 她头抵他胸，女人的香混着酒气扑他，他不排斥这个人。 街灯下他垂面仔细看她，模样干净灵秀，个头不高，肉多骨架小那种，在他眼里算好面好身材，这种姿态下衣服被牵扯，宽衬衫溜了一粒扣，一边肩头锁骨下露出大片，黑色半杯胸衣都能看得到，饱挺尽现。他竟起了反应。来往车呼啸，他看大马路转移注意力。 他把她推松点，撑她肩膀，她又立不稳，他又拢紧腰。 她的手机和包在他手上，他瞄了眼手机屏，谭明，龙薇合两个人来电轮流出现，一个接一个。他犹豫了下要不要接，想想省得惹麻烦，把手机塞进她包。 推松和紧贴，他就这样反复调整，没给一个安全稳固的依靠，她头发在他下巴位滑来滑去，细滑柔软在他身上反复磨蹭，更糟糕。他干脆抱紧她立着不动。 车还没来，他打电话催人，“是隔着江还是河了？你给我把车快点开过来！” 车没开过来，有人来了。 一声急音大喊，“林姚！”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第27章 妈妈，我相信你 “滚开！” 龙薇合掰过醉酒的人，推开他。 力气不够，她架上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钱多多跟着，一只手帮拉扯了下衣角。 林禹勋被突来的暴力弄出了火，“你谁啊！” “你谁啊！我问你！你想做什么！”龙薇合声音更强。她认定他是混酒吧的捞男。 她推搡毫无意识的人，“喝成这样！来什么酒吧！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林姚！” “谁想害她了？”他狠厉声。 街边夜灯下光线不匀，钱多多仔细瞧，认出他是上次开车的人，“妈妈，他是哥哥。” “什么哥哥，哪来的哥哥！想把她往哪里带？滚远些！不走我报警！” 林禹勋这才认出钱多多，知道了这女人是谁，压了些火，“我是她同学，她喝多了，我准备送她回家。” “你知道她家在哪？”她不信。 “我怎么不知道？她告诉了我。” 龙薇合撑不住人，顾不上继续盘他，喊钱多多去开车门。刚以为找停车场，她一眼看见人，着急把车临停路边，离着几米远。 他看她把人弄进车，把包递给钱多多，“拿好。” 钱多多石膏手还吊着，就一只手能用，龙薇合一把拿过包，叫他坐进去，“你坐边上看着点她。”说完上驾驶位，开了车就走。 被打了一巴掌，受辱感引发脸阵阵烧灼，被他催的车这才到，按了声喇叭提示，他过去一脚猛踹车轮胎。 龙薇合把车开上一截市内快速，“多多你安全带要系好了。” 他坐那一直盯着林姚，见她一动不动，哇哇大哭起来，“……林姚……林姚不会死吧？妈妈，林姚她会不会死？” 她缓了些速，安抚，“不会，她喝醉了酒，睡一觉就好。你自己坐稳了。” 章子晔打来电话，问找没找到人。她和谭明回家不放心，打林姚电话一直没打通，便打电话给她，问有没有见林姚回家。她一着急就要了个地址来找人。 钱多多是已上床又爬起跟她出的门，一路帮按电梯，开门，拿包，跟着转。 把人搬回来，已近十二点。 酒精过了最浓一阵，一路折腾，林姚迷糊喊难受，开始吐，她把她弄上床平缓下来，拿热毛巾给她擦了把脸。 出来客厅，见钱多多双膝跪在地，上身趴在沙发上睡着，石膏手垂着，一侧脸被挤压变形，她挺不住了，脆弱一瞬间决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小心翼翼把人抱起在沙发上放平。 他还是被扰到，半睡半醒，困得眼眯条缝，“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 他伸手摸她脸，眼睁开了些，“妈妈你哭了，你为什么难过？” “没什么，有点累。” “妈妈，我相信你，你要加油。” 她说不出一个字，俯下身抱他，像他婴儿时期一样轻轻拍他背，侧过面，无声哽咽。 拍着拍着，他又睡着。她立起身坐到沙发另一端，不想动了，也累得动不了。她闭上眼，脑子里白天的事消散不去。 婚姻和男人击垮不了她，一单成败也击垮不了她，可所有积蓄到一个临界点，会在一瞬间崩塌。 白天在办公室看到林姚哭，彼此都沉默的那一阵，她意识到自己成了团队拖后腿的人。 婚姻看错人，她认，后果自担，工作看错人，后果让团队一起担，这是她释不掉的心理负担。看错一个施正霖，给公司造了这么大的祸，现在又看错一个颜彬，惹得团队理念分歧。这一年到底怎么了？她产生了自我怀疑。林姚和谭明的工作理念似乎更合拍，她认为他们搭档合伙人或许公司还有生存发展的机会，他们更会挣钱。 她好像气力已尽。 钱多多翻了个身，说了句梦话。她看向他熟睡的脸。他成了这个夜里唯一的慰藉。 闭上眼，她闪了些念头，想到了被弃的候选人李怀刚。 黑夜一过，脆弱也散。 一早她去林姚房间看了下人，回厨房用电饭锅 煮了粥，给她发了条短信，便叫醒钱多多回家洗涮。 上班日早高峰，她拖着钱多多压着医院规定的报到时间到骨科外科前台。 李怀刚是骨科关节外科教授，有副院长行政工作在身，手术也多，一周只有一天看诊。昨夜她查的挂号信息，下午他的普通号早被抢光了，只剩上午最早的特需专家号，可能是有人临时取消，捡漏了一个。 人已经是约不出来了，他是清高之人，上次和宋瑜清聊得不愉快，他就不再理会她。她用钱多多的病历挂的号。 她想和他再聊聊，了解他要求连续一个月休假的真正动机。一个月的休假，不要说在一个纯盈利性质的私立医院，在任何单位都很难说得过去，她想再做次沟通。宋瑜清的老板没见过他，她想有没有可能把这两人桥接上。 李怀刚走路一阵风，经过走廊进诊室。她站了起来，电子屏上很快显示出钱恩铭，叫号了。 她推门，“李院长——” 他一看她就知道不是单纯来看病，防着点，喊了跟着他的两个助手学生先出去。 “钱恩铭？手有什么问题？”他瞥了眼他手，又看自己电脑，平常对待。 “他小问题，不浪费您精力，李院长，抱歉以这种方式和您见上面，卓睿……” 他正面打断，“电话里没理你是我真的很忙，没别的意思。我还有一堆病人，你不需要和我讲任何，我只讲核心，只要效率。卓睿情况我清楚不过，我愿意去谈，是我对这家医院有兴趣也有信心掌舵。至于一个月休假，是我的核心需求，我之所以摆出来先说，就说明我知道这在任何单位都很难，没谈妥，我觉得正常，个性需求嘛，我没有任何责怪对方责怪你的意思，不必放心上。你要是想和我就这个机会再沟通，你想一想，我跳槽的意义是什么？我工作了二十几年，连轴转，你说我还需要什么？名？利？我缺什么？我只缺每年有一段时间陪我家人做些其它事情，具体什么家事我就不透漏了。这个条件满足，我肯定去。我在医院看多了生死，没那么多乱七八糟顾虑，很多事在我眼里都是小事。这个条件不行，一切谈的就没有任何意义。哦，有一点我实话和你说吧，我太太五年前就去了私立，在口腔专科医院任院长。你说，我还需要你替我分析什么私立和公立吗？” 他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同她初面他的印象一样。 “理解。我来就是想和您说，我想争取您和卓睿股东再次面谈的机会。但凡有一丝可能性，我都会去争取。” 第28章 “我建议你先问问那位股东同不同意每年给我一个月的假。我认为很难。随缘吧，别强求。”他转向钱多多，露亲和笑，“小朋友，你几岁？” “四岁。” “来，让伯伯看看你的手。伤多长时间了？” “快20天。” “小问题，观察好皮肤颜色，注意血液循环，孩子皮肤娇嫩，也防止下皮肤发红过敏。再过一个星期适当活动一下，幅度不要太大，防止关节僵硬和肌肉萎缩。“他摸摸钱多多的头，笑笑。 第28章 和蛇玩游戏，要抓七寸 半上午，林姚翻了个身趴床上使劲想，记忆只能回溯到她发信息喊林禹勋来喝酒，后面完全断片。 手机状态令她吓一跳，电话昨晚被打爆，翻微信，龙薇合早上发了“厨房有粥”，半个小时前林禹勋发来“酒醒了没有？” 她快速打字给林禹勋：【昨晚你陪我喝酒了？我怎么回家的？】 他秒回：【带你回家的人没告诉你？她带着小孩在酒吧门口把我当流氓，上来就一巴掌，这账怎么算？】 她打算电话龙薇合证实下，想起昨天的争执，揪了把乱发，没拨出去，又返回，发出：【误会吧。不好意思。】 他回：【你昨晚说今晚请我吃饭，几点？地点？】 说过什么完全不记得，她仰面一躺，恨脑昏，恨手贱，发什么信息让他来酒吧。 晚上吃饭在琶醍江边，西餐吧，室外露天位。 他先到，远远见她来，一件黑色polo领运动式修身及膝连衣裙，轻盈活力，和昨晚判若两人。罪恶，他脑子里出现昨晚的一处画面，一直回味她的颓态。 他朝她招招手，起身。 “hi！”她故作大方入座，掩饰尴尬。 六月天气，白天热，傍晚江边有风，凉爽，珠江两岸夜灯刚刚亮起，舒缓的爵士乐跟风一样慵懒，正正好的放松环境。她动了点脑子想的地儿。 “这里挺舒服，夜景不错。”她无话可聊，望着珠江岸，说着大概大部分人到这都会说的话。 “你会选地。”他递菜单给她。 各点各的，简单。她要了个牛肉粒蔬菜沙拉和海鲜烩意面，他点了个牛排，问，“来点酒？” 她笑着连摆手，“不了，喝酒误事。”脸起些红，趁机问，“那什么，昨晚我们聊哪些事了？我完全没记忆。” 他把菜单递回服务员，笑，“聊得可就多了。” “我都喝醉了，能聊些啥，胡言乱语。”她试探。 “挺能聊的。我回顾下，”他装认真想，“考试，先说了考试，你挺骄傲的，说你是学霸，考了第一名，学院会给你发奖学金，还说要请我多吃几顿饭，这不约了今晚嘛。到底多少奖学金？这么大方。” “就够吃上几顿饭。”她笑，低头吃东西。 这话她信，一半事实，喝醉了飘了，另一半估计真说了。 “你昨晚一直盯着我看，夸我长得帅，你还挺颜值控。说我是你见过的男的里面长得最帅的，是不是真的啊？” “我没那么花痴吧？对对对，帅哥你最帅。”她捂嘴笑，想着指不定乱说了什么话。 昨晚袒露的内心和今天伪装的面孔，他就这么坐她对面阴暗欣赏。 “后面，我准备送你回家，你告诉了我你住哪，你家门牌号我算是白记了，出门就挨上了一巴掌。那女的谁啊？带着上次那小孩。” “我合伙人。” “狠人。” “误会啦。对不起林同学，道个歉。”她举起水杯。 “你要是真被酒吧混子捞了，她倒是护了你个周全。” 唱jazz的外籍妹子起了个 新调调。她转移话题，问，“你学什么专业的？” “自动化。” 和她做的行业无关，她想帮他留意工作也无能，没再吭声。 “你个人接单做吗？” 他问得突然，神情和语气变得正经。 “什么？” “个人单独接单子做，保密，其他人不参与。” “私单？我不做。我和我合伙人信息透明，捆绑。” “有钱不赚？” “钱谁不想赚？我不赚游戏规则以外的钱。” 他笑，“你和你合伙人走得远吗？” 她听这话一懵，“怎么走不远？我们是多年好朋友。” “你们利益捆绑一起就很危险，走不远。” “那要看是什么捆绑，总有些东西，让你在利益面前更想去维护，况且我们利益分配规则都很清晰。” “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在利益面前拉扯不清，别太绝对。” “你是有单介绍？” 她听出他在试探，先挑拨一番合伙人关系，怂恿她出来单干，坏鸟，她想。 “我有个朋友，他想找个靠谱的猎头私下合作，对保密性要求极高，关于企业人才布局。有没有兴趣？” “企业人才布局不在企业内部解决，私下在外面找合作？”她听着就觉得不靠谱，“那得依赖一个专业机构，专业团队，靠一个猎头怎么可能解决得了。不可能。” “涉及高度保密，怎么找机构？他不需要团队，就需要一个能力强的外部猎头配合就行。” 她明白了，要这个猎头干的是见不得光的活。 “你朋友现在什么个情况？” “他现在不在企业内部。” “局外人？” “暂时是，但迟早要接班。” “接班，企二代？” 她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企二代接手难题，核心永远是人的问题。 “是。” “他想要猎头怎么配合他？” “帮他拆掉一些人，再补上他用得上的人。” 补人没问题，她求之不得，但有目的性地去拆人就不是什么光明事，她理解的拆人就是帮他干掉一些人，利用得上猎头干的，该就是把人挖走。这哪里叫人才布局，就是人事斗争阴术，难怪他要保密，她想。 脑子里迅速评估了下，她认为可操作性太低，问，“什么行业？” “医美全产业链为主，还有一些杂的，酒店之类。” 医美产业链她是感兴趣的。 “你朋友现在做什么的？” “他有自己的一些事做。” 她猜测他的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是他自己，他想利用她，又不完全信任，还在试探。 天完全黑了，江边璀璨，室外灯光稍暗，他逆着光，眼睛霍亮。 她不动声色地再打量他一番，穿着普通但有质感，手表看不出什么牌子，行头是看不出来是富家子弟，气质确实有些贵气。 那些二代三代的培养路径大部分都走国际线，即使要在国内读个工商管理，读的也大概是中欧、长江emba之类，谁会苦兮兮来这种严进严出的高校mba班拼命卷。她估摸他要是真二代，企业盘子也不大。 “你朋友有些幼稚。”她故意激他，套话。 “怎么幼稚？” “现在二代接班难题，不是一个法人与股权的变更那么简单，市场这么个环境，老爷子顶着都吃力，只求儿孙别做妖。也没几个二代接班成功，参与进去干嘛，搅老爷子的局，不就是搅了自己的安乐窝，还不如干脆躺平，吃好喝好玩好。” “吃喝玩乐有什么意思。”他叠上手上的餐巾，扔到一边。 “但扛起企业就太惨了，那种压力，想想都可怕。你看那些上市公司，很多是二代一接班，股价立马下跌，市场反应摆在那。轻松自在的接班二代是臆想出来的浮夸。很多未经风雨的公子哥哪有创始人坚韧，一下子被压垮的大把。” 他笑笑，“我相信例外。” 她看到的是年轻浅薄下的盲目，又问，“你那朋友现在进不去企业吗？” “进得去，但得和人斗，内耗。选择时机入局很重要。” “什么时机？” “等别人犯错的时机。”他露出一丝狡黠，冲抵她刚说的幼稚，“没有制衡，就没约束，没有约束，就一定会出错。等对方出错，才能清场碍事的。当然，得提前布局好自己人。进场，耗里面没意思，要出招就有胜算。” “你朋友玩阴险游戏。” “和蛇玩游戏，要抓七寸。” 好毒，比蛇毒。 她笑着喝了口水，确定了他说的是他自己，暗忖，也不知道他口里的蛇是谁，这不是个没脑子的，是个脑洞大开的。 第29章 极度失望会令人沉默 一顿饭吃下来，林禹勋话说不通透。 她意识到他接近她不过借机了解她，应该是有了个大致判断，现在又套上了个同班同学，才试探她。他想利用她，这个动机她巴不得，客户难求。 他借朋友说事，不过打层掩护，好放好收，防着和她什么都说了，结果她不干，目的没达成，自己计划卖了出去。他要万无一失。 一不说什么企业，二不说做什么岗位，具体什么个组织架构她都不知道，这种拆人又补人的灰色做法她没干过，他不过试探，她也就含糊，没应下这事，说要考虑考虑，但明确表示不可能做私单，得同她合伙人龙薇合一起做。 第29章 他可以对一个摸了底的人冒风险，但对那个冒失打过他一巴掌的合伙人泄露心思，他还要斟酌。牵制一个人替他干活，可以上手段，范围扩大到两个人就太麻烦。但她不愿意做私单，在他这里是加了分的，他认为她至少不贪钱卖义，利用起来更放心。 事他也不着急，他要的时机还未到，便就此打住，转移其它话题。 差不多，她扫码买单。他说买 过。 “不是说好我请？” 他笑，“抱学霸大腿，得多请你吃饭，以后抄你作业别蹬了我。” 抄作业蹬他？她内心呵呵，同学关系一起得三年，他若真有企业，能给她单子做，不要说给他抄作业，就是给他写作业她都愿意。 分头后她坐地铁，进了地铁车厢，坐下马上搜人。 搜索网页输入“林禹勋”，查不出什么信息。 她补上“企业”、“医美”等关键词，一堆杂乱信息里，她翻出几条。 一条是企业工商信息，有个无人机公司，四个股东，其中一个显示林禹勋。她想起几天前那个去林合溜一圈的人，名片上的无人机公司就是这家。这个林禹勋是他？他让人去探底？她冷汗直冒，要真是，真狗啊。 另外几条出现的是她熟悉不过的企业和名字，彤亚集团林禹姗，和他重两个字。 彤亚是李璇的前前东家，医美界实力大企业，做医疗器械起步，转型到现在，从上游的医美原材料和器械研发，到中游的医美整形医院到下游的渠道和消费者，全链条都做，旗下另有高端体检中心和酒店，是她和龙薇合一直攻不下来的目标大户。她们挖过他们的人出来，就是没有缝塞人进去。 企业顶层结构她知道，老板林光辉，有位能干的女总裁江之平，女儿林禹姗前几年国外回来，把女婿钟诚兵带进了场。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个儿子。 林禹勋说是医美行业，人又在局外。有点重合度。但不像啊，林禹勋哪里像这么个大集团的公子哥了？粤圈二代低调的多，低调也不至于低调成这样，还读什么mba。 出来地铁站，她打起李璇电话，问林光辉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听说有一个，在外面和人合搞了什么无人机，没来公司干。”李璇说。 合上了。大概率是他。她暗喜，“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多大年纪？” “不到三十吧，林禹姗不才三十出一点嘛。” “彤亚现在内部什么个顶层架构？” “林光辉掌大局，江之平拉着团队掌业务核心，女儿掌财务，女婿占业务关键岗。” “经营情况呢？” “医美全链条他们算是早抓成金条了。酒店财务数据一直不好看，体检中心还行。” “林光辉怎么没让他女儿女婿上个更好的位置？江之平管了很多年了吧？” “这没办法，江之平能干啊，跟随林光辉打天下，掌控核心资源，林光辉是个冷血商人，首先得考虑企业存亡和商业效益，至于女儿女婿接班，这两人掌权没那么容易，他们俩加起来能力差江之平太远。再说那个女婿用人有问题，管理理念也有问题，我之前那个上司就是他招的人。他和林禹姗留学回来，理念搬国外那套，本土土壤，弄棵洋树苗，他们要是接上班，早晚死。林光辉还不得磨磨他们，栽培一段时间看看什么货色。” “他那儿子，为什么不来公司做？” “据传是个恋爱脑，当初他老子要把他送去国外读大学，他谈个姑娘死都不出，在国内读的大学，是个痴种，有人猜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这个是大家八卦的，真实情况咱也不知道，我们也没见过。人家痴种也算有种，自己在外面做出了事情。再说，他来公司，怎么可能干得过江之平，也干不过他姐夫钟诚兵，钟诚兵那是高超演技派。林禹姗说实话我看她和她弟弟没什么两样，读个剑桥回来白读了，也是个恋爱脑，对钟诚兵没脑子的信任，企业未来交给她，还不是落钟诚兵手上。”李璇奇怪她问这么细，“你想做他们单子？” “不是，就纯八卦。”林姚走到了自己小区，“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 “这几天难，施正霖给的项目周期短，我赶一赶。周六吧，到时提前定地，约龙薇合一起。” “好，等你有空。” 林禹勋能想到她或许会查，顶多查出个工商信息，没想到分开不到一个小时，被她剥出了彤亚，还剥出了八卦。 她热血冲上头，要真是他，这可是彤亚啊，大生意。 又转念想，按李璇这么说，林禹勋就是个废太子，身在局外潇洒，为什么这个时候要硬插进去？彤亚人事结构极其复杂，他想插脚进去夺权接班，和林禹姗抢？蛇到底是谁啊，江之平肯定算吧？钟诚兵和林禹姗也是？她想想觉得他不自量力，没胜算。 她等电梯看信息，林合五人群里的一条信息打破了这两天的群死寂。刚因林禹勋起的兴奋一下子被失望冲散。 宋依惠发的:【李颜入职k猎了，跟陈文中一组。】 阿楠跟着发：【不会吧！】 宋依惠又发：【真的，我有k猎的人的微信，晚上他们一起吃的饭，照片里有李颜。是他的入职饭局。】后面附了张人家朋友圈截图。 谭明和龙薇合都未出声，大概等着她出声。她一手带出来的人，前不久离职时和她说的话还清晰在耳。 她能出什么声。龙薇合令她失望，现在李颜又背叛。极度失望会令人沉默。 换以前，她会马上跑去龙薇合那，找上她论这事的影响，发泄一番被背叛的痛恨。颜彬这事产生分歧的后遗症发作，龙薇合说她累了，要休息，这话给她们的关系上了层敏感色，谁不累？她也累了。大家都需要空间好好想想。 到家她把自己投进淋浴，热水冲脑，越冲越心凉。 吹完头发她电话谭明，“群里消息怎么不吱一声？你知道这事吗？” “我他妈去找李颜了！”谭明火正头上。 “你找了他？” “找了。他去哪里不去，去陈文中那！那是和我们对着干，我不弄死他！” 谭明见她没吭声，转换了另种语气，“他现在也没办法，太缺钱。从老家回来一直没找到工作，他爸的病得长期续命那种，欠一大笔债，他也就跟着我们干积了些基础，在陈文中那里有点价值。回来这里吧，他又担心没单子做。” 看人看事早过了非白即黑的阶段，陈文中那里有公司品牌和客户资源支撑，人往高处走，她拿什么捆住人家求发展的脚。她这个时候也说不出什么气愤话。 “我没本事搭个好平台，留不住人。”她自嘲。 “那也不是，实话和你说，陈文中以前也找过我的，我就没动。我没和你说，怕你误会，以为我提条件压你给我加提成。”谭明顿了会，“他昨天入职的，不敢当面和你说，托我和你说一声，他说在林合的时候，他和陈文中没有任何私下利益牵扯，没做一张私单。还说，会还你钱。” 第30章 鞋子没了，干脆赤脚走 “薇姐今天没来，不在这。”宋依惠拦钱平涛，拦不住。 龙薇合以前交代过，不让他进公司。 他往里冲，“我找林姚！” 林姚正烦上头，见他突然推门进来添乱，一声斥，“你来这干嘛？” “阿薇去哪了？” 龙薇合三天没来公司，也没去她家找她，就发了条信息，说她带钱多多出去几天。她像是在践行她说的要休息。 收到信息的人沉默，没回，没问她去哪。 “不知道。要找去别处找！” 他坐下来，“我昨晚去她那找，没应门，电话也不接。今天联系还是一样。你最好告诉我她去了哪。” 她收拾着烂摊子，气正没处撒，见他还硬气上，火直喷他头上，“凭什么告诉你？你有什么资格管她去哪？钱平涛我告诉你，别一天到晚整些没用的，把人整散了就是散了！失她者永失！” “我找她是有事告诉她，上次你要我探的消息，我弄到了。不想知道是吧？” 他兜里揣了筹码。 她顿了下，依然没好声，“她出去休息了，想安静，没和我说地方。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费尽心思干成活，还不受待见，他憋着气，气红脸，要说不说，起身走。 走到门边拉住把手又立住几秒，回了个头，“李明鹏，李明鹏在leon那搞的，是他搞的那个施正霖。我就告诉你这么多，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也别和人说是我说的，我还得在kg干！” 他走，她嘀咕骂，“做了回人事，还把自己当人样。” 怀疑被证实，果然有鬼。即便时隔两年多，她好奇心仍被拉扯了个大洞。 李明鹏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熟悉，她印象里施正霖原来所在的沙恩默好像有个管市场的叫这个名。她忙急在电脑存储资料里搜出沙恩默最新通讯录，没查到，便电话给之前打听过施正霖情况的一个沙恩默候选人。 第30章 对方告知的确有这么个人，和施正霖同一批毕业进的沙恩默，原来管销售，但已离开这个行业自己创业，现在情况不清楚。 她琢磨起，这个李明鹏和施正霖应该算熟识，有什么深仇血恨，要搞这么大动作背后捅他刀子？ 一堆烦心事，又搅进根陈年大骨刺。这根刺刺她神经一天。晚上回家，她躺床上翻来翻去，憋不住，终于给龙薇合发了信息：【在哪？】 信息回：【刚回家。】 她看了下时间，近十一点，把睡衣换了，跑上楼。 “龙薇合呢？”她进。 “在洗澡。”钱多多给开的门。 “这么晚你还不睡？你的。”她递给他一套他最近迷上的汽车总动员角色车模玩具。网上买的，搁家里好几天。 他张大嘴，觉得她大手笔，手指点着数起，“麦昆，板牙，雷蒙……二十个！小姐姐你发财了！” “不发财还买不起你要的东西啊。我不来找你，你怎么不找我？也不给我打电话，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她蹲下双手拉捏他胖脸，假假使劲。 “妈妈不让，说你心情不好，叫我别去烦你。” “你不找我才心情不好。说，这两天去哪了？” “去香港了。” “干嘛去了，又去迪士尼玩了？” “没有玩，妈妈说要找一个伯伯。” “什么伯伯？” “不知道。” “找到了吗？” 他摇摇头，嘟嘴低头不开心，“没找到。妈妈心情很不好。小姐姐，你是不是和我妈妈吵架了？” 她仔细看他，才发现小脸晒黑许多，手指轻轻刮刮他鼻头，“吵架怎么了？吵架很正常啊，你们小孩子不是吵完架就会和好吗？大人也一样。” 龙薇合洗完澡出来，“多多，快去睡觉！” 她把他弄进房。 林姚窝进地板上一只豆袋懒人沙发，瞅着地板上翻着盖的行李箱，里面一堆东西乱糟糟，该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她不吭声。 龙薇合拿毛巾抹着湿发出来，身靠餐桌，把头发抹了又抹，许久出声，“气消了？” “没办法，你是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刚，我再刚，我怕我俩像唐瑞芬和陈岚静，真完蛋。”她手衬地板从豆袋里爬起，去拉冰箱，拿了灌冰可乐。 “你拿唐瑞芬和陈岚静做反面教材好几年了，我听着耳朵起茧了。那个人刻你骨子里了？” “你少转移话题。” “大晚上的喝这玩意。你正大姨妈的吧？不要身体？” “这个月内分泌失调，大姨妈还没来，反正乱了，全乱了全乱了。”她又窝回豆袋，把易拉罐拉出清脆的“嘶啦”响，灌上一口，“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李明鹏，知道这个人吧？” “钱平涛发信息和我说了。他不就是以前在沙恩默干市场的嘛，我没接触过。” 林姚讶异她如此平淡。 “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我为什么要有反应？” “被冤枉了这么长时间，被残害这么惨，你没想法？得让他施正霖付出代价。” “让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就是让他继续被人捅，他最好被人多捅几刀子！我去帮他撩开背后捅刀子的人，他想得美！”她扔了毛巾，拿了个玻璃杯去倒水。 “不是，我才不管他仇不仇，被人捅不捅，你啊，你背黑锅啊，要弄清楚，得要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被人捅了还乱砍人。这锅不能继续让你背。” “现在焦头烂额，都活不下去了，没闲工夫再去捡他施正霖的事，反正星坦现在也没有岗放出来。放一放吧。”她从她手上拿走冰可乐，把温开水递给她，“我前几天去了趟医院，找李怀刚。” 林姚瞋她，“找李怀刚干嘛？不是休息吗？我以为你真要撇了我不干了。” “这个事我想给你一个交代，也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我真的……我真的质疑自己不适合干这行。小黑点，就像一个小黑点，一天到晚在我脑子里飞。没法休息。” 她顿了下，听见钱多多房间里有动静。 他在床上玩林姚刚送的车还没睡，她去管教了一番又出来。 林姚晃着玻璃杯里的半杯水，透过玻璃眯眼看了看光晕，“干这一行，专业干不过人性，不确定，不可控。真成交了，说不定真成了黑点，擦不了。我们都放过自己吧。别想了。说说，你去香港找谁了？” “宋瑜清老板，陈原拓。宋瑜清安排面试那会不是说过他老板的日程？一周内周五和周六才在广州这边，其余大部分时间他该在香港公司总部。我拿着李怀刚的简历去他们办公大楼，蹲守了两天，无果。”她摇摇头，情绪低落，“也不知道他在还是不在。我在前台小姐那求见了两天，她不帮约，完全跟不了一点他的踪迹。” 林姚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不可能了，先不说能不能找上他，在他那里给李怀刚要上30天假？不可能。” “我和李怀刚谈过，只要这个条件满足，他是一定会加入卓睿。这个人我相信我的判断，99%的确信，如果再出现那1%的意外，那老天都不让我干下去了。现在是争取一个和陈老板沟通的机会，我认为不能全信宋瑜清。” 林姚思量了一番，放下盘起的腿，“我去吧，我去想办法约上他们老板。” “怎么约？” “找宋瑜清。” “你还敢找？找他是死路了吧？” “鞋子没了，干脆赤脚走。别以为他封杀我我就死一边去，他狗眼看人，就算死我也要往他宋瑜清面前一横，拉他垫垫背。” 第31章 大家都需要个机会 “要是见上，你想好了怎么谈？”林姚问。 龙薇合仰躺沙发，望着天花板绞尽脑汁，“人家的身份和段位，哪里是我们这些小猎头够得着的，见上可不能教育他讲什么人性化。商人，价值论，得从他的利益考虑，把李怀刚能带给他的核心价值讲明白。至于30天，就看他有没有抓大放小的格局了，另外，要赌，赌眼缘，他这种人和人谈事，合眼缘很重要，他要是眼里排斥，一分钟就会让你走人。这就看天注定了。” 林姚从豆袋里爬起来，“这种人忌讳高管请长假，担心影响工作是表面，最根本的是心理层面，质疑忠诚度，认为破坏了忠诚契约。我要是他，哦，这种商业环境，我做老板都做牛做马，天天疲于工作，然后我的高管出去旅游潇洒，还搞上一个月，我也看不惯。”她晃了几步，“预两手方案？和李怀刚再沟通沟通，松一下条件有没有可能？减个10天，或者5天？” 龙薇合摇头，“本来就该有15天年假，人家多要个15天做自己的计划，明确表态1天都不能少。我尊重和理解。我要保他需求。” 已过十二点。 “明天等我消息。我要睡个好觉。”林姚呵欠连天，去玄关换鞋下楼。 其日上班早高峰，她进宋瑜清他们那栋办公楼，有种赴刑的感觉。她能想象他指着她鼻子骂的暴粗相。 她贴紧他们员工身后混进办公区，前台以为是员工带进来的人，没去管她。 在宋瑜清办公门口，她深呼吸一口，推门探进个头，扬出一声亲切，“宋总——” 宋瑜清见到她，像见着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兜面甩脸色，“你还敢来！” “敢！见老乡前辈怎么不敢。”她笑嘻嘻，脚往里迈，自觉脸噌长了一层厚皮。 他不理会，起身冲着门外喊，“小张！小张！” 小张是他秘书。 “不知道我要去开会啊！我这正忙的，送人！”他呵斥。 小张是看见他们上次见面喜笑颜开的，知道他们是老乡，刚没干涉，这会也跟着翻脸不认人，“宋总一会开会，你请出去。” 林姚不动，“宋总，如果我现在走，我就直接去香港找陈老板了！我要是托其他人帮忙，肯定能见上他的，我和他说我是您小老乡，受您关照，向他汇报我们为什么没让颜彬入职。您觉得可行？您看我是找其他人见上他合适，还是找您更合适？” 她威胁上。宋瑜清气得嘴两侧的横肉微颤，叫了小张先出去。 “你几个意思？你一个黄毛丫头片子，在我面前耍什么手段？” 她坐下，“在宋总面前我哪敢耍什么手段，要耍那不背后耍？专业猎头不搞那些。我认你是我老乡前辈，你骂我，我接受，前辈的教诲，一定得听。今天来，是来帮你解决问题，我直来直去，不耽误你多长时间。” “给我造那么大篓子，你现在跑来能解决什么问题？” “能。你帮我约上陈老板，我能让他接受李怀刚，能化解老板对你找人不济的看法。” “我找人不济，你好意思说？不是你干出的败事？” “你大力举荐我推的人，我害了你，我不补过对不住你。你给个机会我补过。” 第31章 他看穿她表演，扯嘴笑，“少鬼扯，你想捞这笔钱，现在又来套我脖子，没戏，我手上有其他候选人，排着队，等老板见。” “老板要是见了还不满意呢？满意了人要是放鸽子不来？进个人，有很多不确定性，你最清楚不过。颜彬就是个例子。宋总有没有考虑过这对你会有更大的风险？” 上次他说尤可猎头也推了人，她赌他们提供不了什么好简历。 “更大的风险？你林姚会鬼扯，来，我听你鬼扯，继续扯，我听听。” “老板用人该急了吧。他应该不是没有资源，宋总这边帮他把着用人关，他信任你，但都这么久了没确定候选人，他没耐心，会不会自己通过其他渠道找人？那问题真就来了，一来，将来进的这个人就不是宋总的人了，管理上你怕是得费心费力，二来宋总在老板这边的可信度受影响，那会可就没有一个李怀刚可以来弥补了。” 掐到了他的痛点，他的老板确实已经开始托这边的朋友物色人了。 被她看穿，他轻哼一声，“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说服他接受李怀刚？你跑去他那说几句，他就听你的？” “他不是听我的，他是老板，他有智慧选择他需要的人，李怀刚就是他需要的人。” “李怀刚成不了。我不知道我自己老板的用人要求？那个30天假期，我和他提过，他听了直摇头，我把这个人说得天花乱坠他都听不进去，我还敢再往他面前送人？” “所以，我们来和他见面，我们来说服他见上。不用你为难。你就说我们有最佳候选人向他汇报就行。大家都需要一个机会。老板也需要。” “我劝他都劝不了，你比我本事大？” “我比宋总本事差太远。立场，只是立场不同，有些话，你的立场受限，不好和老板直说。我们第三方嘴里说话，会方便很多，不一样。”她看他脸色缓了些，问，“您和老板合作几年了？” “七年。” “休过长假吗？” 他冷笑，“七年我当他四年助理，除了过年假期，没有连续休超两天的假。你说说，那个李怀刚，是不是犯了大忌？” “您认为您休个长假会对工作造成很大影响吗？就没想过什么时候休上个长假带您太太和孩子出去放松放松？” 宋瑜清环手臂仰向椅子背，想起去年暑假他老婆请了个假，要他一起带两个孩子去云南玩玩，买了机票，订好了酒店，他硬着头皮试探老板走开十天，老板不同意，全家出行计划泡汤，他老婆为此和他闹了一场。 他认定李怀刚的要求在老板那里过不了，连他这样一个服务了几年的人都享受不了一个正常假期，一个还在面试的候选人进来就能比他享受优待？ 他考量的核心，确实是他需要安排自己招聘的人上岗，他在人力系统上抓手多，饭碗更稳固。一开始他就不是什么帮衬小老乡心态，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想自己牢牢拿捏住这个岗位的人事权。现在这 个局面他确实快失控。 胡萝卜加大棒是他当初扔给面前这个人的，没想今天他被她给反持了。 林姚见他松动，再捋把他毛，“宋总，我感谢您给机会照顾，今天来这就是这么个交代，接下来由你安排。结果不会让你失望。” 宋瑜清盯着她眼，带着一股压码下注般的狠劲，“十分钟，我给你争取十分钟。明天周六，他约了人打高尔夫球，我争取在球场给你们插上十分钟。错过这个机会后面几天他就不在广州了。李怀刚我是说服不了他见的了，看你们能耐。你办成这事，大家都好。办不成——我不仅让你林姚在商会身败名裂，还会让你回老家都没一条好走的路。” 谈完，林姚出来办公楼，吐了口气。刚说的话，一半她有底气，一半她自己都不知道拿什么去保证的。关于人心的东西，哪里有什么能保证。 但能怎么着？她想着闯一关算一关。 抬头看了看日头，她目眩，高尔夫球场，十分钟……老天呐！下一关更难，得看龙薇合了。 第32章 像入虎穴 宋瑜清发的地址是某山湖旁的高尔夫球场，时间下午三点。 前几天林姚打电话给李璇探彤亚，李璇说这个周六约，也来了电话，撞了时间。大家一商量，不改期了，干脆把地儿约在宋瑜清发的那家高尔夫球场，里面会所有餐饮，打算上午一起练练球，中午吃完饭，龙薇合接着办上事。 李璇上次和林姚见面说她有个做医疗器械的师兄，掌权人事的，与她同在高尔夫球校友群，想介绍给她们，看他有没有资源帮衬，她试着约一起，还约上了。 龙薇合以前学打高尔夫目的为混人脉。她表弟在一高尔夫球场做职业球童，她常跟表弟练，也常跟钱平涛出去和他朋友打。 她盯上目标候选人施正霖那会，没办法正常接近他，探到他常去的高尔夫练习场，在林姚的怂恿下，蹲守了几个周末守到人，球算是没白练。自事败，他骂她野路子，她没再以这种方式接近任何候选人，后面练得少，这一年更是没碰过球杆。 这家高尔夫球场会员制，球场不对非会员开放，李璇找一有会员的朋友约的球道。李璇带了她女，龙薇合带了她仔。林姚没碰过球不会打，她说负责带娃。 李璇的何姓师兄拎着他的大容量球包来，看到她们没带球包带的是“拖油瓶”，面上笑嘻嘻，有些反感还是能看得出来。 一番介绍，他派名片，任职cho，知道龙薇合和林姚的猎头身份，摆起了些姿态。 两人对他感觉都不好，知道他们公司，也听说过这人，甚至在来的路上查了他们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各大招聘网也搜了一番，寥寥几个招聘岗。 李璇和他也不算太熟，一起打过几次球，之前他准备招她去他们公司，没谈成。 要打球的两个人都没带打球装备，在会所租。接待她们的球童给介绍了球场布局、地形、障碍区位置等信息，帮选了适合她们击球风格的球杆。球场资源充足，这种三人打闲球的也可配两个球童。 娃闹着跟，林姚带着他们进球道。 儿童是不被允许进入发球台和果岭核心区的，一定要跟随的话，得呆休息区或者果岭后方缓冲区。其中一个球童怕生安全问题和影响其他球员，干脆和林姚一起带两娃到果岭周边体验区，使用玩具推杆玩一玩。 球童看上去二十几，女的，棒球帽下偏深肤色，有活力，教起李旋女儿潇潇推球姿势很耐心。钱多多手还不行，在一旁心痒，老捣乱，林姚管着费劲，天热又晒，出一身汗。 林姚看了眼球童胸前铭牌上名字，梁格。 “我认识的一人，陈原拓，约了下午在你们这打球。”林姚和她说。 “陈董吗？都很熟了。” “他打得不错吧” “在我们这个场他80-85杆，有时能破80，算中差点吧。”梁格应。 林姚也听不懂，她想套些信息供龙薇合参考。宋瑜清说是让她上球道谈，提前对陈原拓有个了解，到时也有个打球话术。 “他常来吧，是你们会员？” “会员太多，这个我就不记得了。” 梁格守球场规定，不愿透露会员太多私人信息。 打球的三人不知道打到了几洞，人都看不见，日头特晒，呆不了一会，潇潇闹着要回会所。梁格开球车把他们先送出了球道。 近十二点，打球的三人三个多小时里步行完成了9洞，回来会所餐厅。 自助餐，林姚带娃在另一桌，吃得差不多，为不影响旁边桌三人谈事，她带了两孩子去会所休闲区玩。 李璇和何师兄两人聊，龙薇合吃她的东西，不怎么吭声。 “你原来老东家，林家的彤亚，现在的人力总是我好朋友。”他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眼睛去瞄龙薇合。 “何总认识的人多，什么时候介绍人给我们小龙认识下？她人才供应很专业。”李璇穿针引线。 她发现龙薇合不大正常，不愿意搭理他。 “行啊，留个微信，有机会约一起吃饭，我那也有些岗，也可以合作。”他主动翻微信给龙薇合。 龙薇合扫上，“您帮和彤亚hr打个招呼？我找天去他办公室拜访。” “要做他单子，没那么容易的，最好是能让他入你们伙，也可以考虑我入个伙，我给你挖尽我所有资源。”他意味深长地笑。 见龙薇合表情有点懵，他哈哈大笑，“我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 这一句玩笑话，李璇没明白意思，以为他是真开玩笑说入伙。 龙薇合听了算大开眼界。这是她第一次听到hr借着玩笑话暗示要提成。 “您真会开玩笑，我们几丁人小公司，容不了大佛。”她不 顺他话。 他以为她会为了单子攀附他，被冷落，话也少了。 气氛很怪，李璇做中间人也尴尬。 第32章 吃完饭把他送走，大人和孩子都凑到一块。 “哎呀，我带一天娃，快没生存欲望了，真累。”林姚让娃各归各妈。 “我以前没生存欲望，更别提有什么生育欲望，也是奇了，生了她，生存欲望还上来了。”李璇给她女儿水壶喝水，问龙薇合，“不对啊，你对我那师兄反应不正常。怎么回事？” 龙薇合看了看钱多多，支开了他去一边玩，小声说，“是他不正常。在休息站那，你上洗手间那会，他说有蚊子，拿他的蚊贴给我贴，我说不用，白天大太阳底下，哪里有什么蚊子，他拿了直直贴我腿上，还摸了一把，吓得我！你们一起打球他会这样吗？” 李璇两眼瞪圆，“这贱男，真不知道他这种人。在我们一起打过两三次球，一起人也多，没感觉出他好色。” 龙薇合穿粉蓝polo衫，下身白色及膝运动裙，她一下子撕了膝盖往上一点的那块蚊贴。 要不是看李璇好心搭线，省得她尴尬，以她平日脾性，她会当即翻脸。 “他仗着我想做他单子吧，刚提林家彤亚hrd是他朋友，说什么入伙玩笑话，是暗示给提成，有钱分他就办事，这种男人，要的是交易，不在你身上捞色，就捞钱。跟他要是牵扯上，灾难。” 林姚听了把手上刚倒的橙汁往桌上一挫，“什么恶心东西！他以为他能让人赚个几千万几个亿？几个小钱还想蹭人便宜。”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李璇好气。 “知道你好心帮衬，有什么对不起的。”林姚看时间，接近两点，想到球童梁格说的陈原拓打球信息，“我听那球童说，陈原拓他在这个球场80、85杆，中差点什么的，什么意思？什么水平？” “算个进阶水平，每周规律打球消遣那种吧。”李璇应。 龙薇合揣着这件要办的大事压胸口，一上午沉甸甸，闭上眼快速给脸又喷上一层防晒喷雾。 正说，宋瑜清给林姚来电话，说下午三点下球道太热，他们改订了夜间灯光场。 林姚说没关系，几点都等他，挂了电话就骂，“没个准。得耗这一天。” 商量了下，她领钱多多跟着李璇母女先撤。要办事的人留下等。 以为是要下球道聊，她没去换衣服，穿着打球服，留会所看看手机又看看杂志。 等到下午五点多，宋瑜清来，又生了变，说陈原拓今天是和合作方打球，她不能去球道打扰他心情，会趁他们在会所用晚餐，分流个十分钟给她。 上午走了几公里打球也很累，她懒得和宋瑜清做太多沟通，求他办事，随他安排。 宋瑜清是不打球的，说是过来桥接一下，实则在场控制局面，怕她在老板面前乱说话，反复叮嘱，“就十分钟，别影响他心情，林姚那家伙在我面前说的那套，希望你做到。陈董不多废话，别扯其它，见上直接说事。” 她饭都没吃，按他要求在中餐厅包房外面的接待区等。 近7点，大概是里面的人吃得差不多了，宋瑜清从包厢出来喊她进。 上午遇见了只色狼令她犯恶心，现在又像入虎穴，结局未卜。 门推开，她脑子一轰。 连宋瑜清四个人，正中间那位稍年长的该是陈原拓，他旁边的两人，其中一位认识她的，就这么怔怔地看她入门。 第33章 我是猎头，不是舔狗 虎穴有煞星。 施正霖和星坦的老板杨成凯居坐其中。 杨成凯不认识她，她是认识他的，以前她经常跑星坦，在办公区看见过他。 医疗圈子小，小到她此刻面红耳赤。 施正霖曾说她在高尔夫球场接近他，走的是歪门邪道。现在又在高尔夫球场，他看她进这个门，一身打球装扮，想，老手啊，又走歪门邪道。 宋瑜清介绍，“老板，林合猎头小龙。” “陈董好！打扰。”她调回正常反应，专注她该专注的人。 陈原拓五十几，挪了挪身，严肃面里挤出笑，“我一会打球，就几分钟，请你坐下说。你要推荐什么人？哪家医院的？他叫什么名字？” 她看了眼施正霖。 这个曾骂她不保密候选人个人信息、无职业道德的人，此时转开视线，端起茶杯喝茶，表情冷淡，在等着看她如何自证她所谓的职业道德。 她选择保密候选人信息。 “抱歉，陈董，能借您移步说几句？”她并未按他要求坐下。 这话一出，宋瑜清当即脸变色。 陈原拓看看自己的客人，没面子，按捺住，笑着说，“这里都是我朋友，你直说无妨，不用有顾忌。” 宋瑜清看看手腕表，给压力，“请你抓紧时间。” 老天横下这道题压她。 几秒时间，她脑子里左右拉锯，正准备开口，有人先开口说话了。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球道适应下夜间？”施正霖放了茶杯，侧过面笑着对他的老板说。 “好，我们先做做准备。”杨成凯笑眯眯起身，“陈董啊，今天我是一定要赢你一次的。不着急，你们慢慢聊，我们球道等。” 他带他老板避开，解了围。 从她身边经过离场，他看了她一眼，像不认识一样。 对着两张不悦的脸，她知道接下来的艰难。 “陈董，候选人李怀刚，这是他的简历，您过目。他是难得的优秀候选人，非常符号卓睿需求。” 她坐下，恭敬呈上简历。 “李怀刚？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上次你说的那个？”他接过简历，翻翻，侧过面问宋瑜清。 “哦，是他，这个人是挺不错，但假期要求30天，有问题。”宋瑜清应，转而装模做样斥问她，“怎么回事？有没有其他候选人简历？” 她对着陈原拓说，“简历很多，但没有人能替代李怀刚，您时间宝贵，我只推最佳。” 陈原拓把简历往桌上一放，“我们不养闲心人，30天假太贵，我给不起。你想赚的是我的服务费，该聚焦我的需求，把他的需求架我头上，就别浪费时间了。” “因为您需要他，聚焦您的需求，我才 关注他的需求。” 他发笑，瞅瞅宋瑜清，又看回她，“你说说，我需求他什么。” “价值，不可替代的价值。”她硬气。 宋瑜清小心翼翼瞄了他老板一眼，起身给他斟茶，也给她倒了杯，缓缓气氛。这个时候他极后悔听信林姚，她死皮赖脸求机会，这会见上老板不仅不讨好，还挑战上。这破事，越干越破，他闷声出不得气，内心剐了林姚好几刀。 “谢谢宋总，”她接下茶，继续，“他所在的医院实力口碑您是知道的，他任副院长，行政职责上分管医疗质量和公共卫生，能轻松整合专家团队，引入医院退休的名医和现在职医院专家常驻卓睿出诊。这个资源不是一般候选人能带来的。” 她停停，看他脸色。 他板着的神情松了松，“我只需要这个？” “您需要的不止这个，他能带来的比您需要的更多。他太太是东之仁口腔医院总院院长，您可能知道这家，规模很大。他太太公立转私立任职后，这家医院在珠三角设了多家分院，市场商业化运作非常成熟，管理体系完善。您招揽李怀刚一个人，等于拥有了两个脑，都懂私立医院运营的脑。这一点是任何一个候选人都无法具备的，额外价值能超他想休的一个假期。” 他来了兴趣，眼里已有耐心等她继续往下说。 宋清瑜最会看他脸色，跟着变换了副面孔，又装模作样，“小龙你这个之前没说清楚啊，这个确实挺难得。” 她不理宋瑜清，继续说，“陈董，卓睿未来医疗资源上会倾斜老年人慢性病和康复，李怀刚是关节外科权威，关节是老年人常有的毛病，他来了可以直接加强骨科科室市场竞争力，拉动看诊量。他这种人很难挖得出来，不是因为他有不同于其他人的一个月的假期需求，根本谈不动，我们费尽心思去和他谈，他不是非得要这个机会，但您的医院需要他这样一个人。他有想法给医院上个台阶，这一点他是没机会和您做深入探讨。我想争取一个你们进一步沟通的机会，卡在一个月的假期需求上就太遗憾了。” 陈原拓这种商人讲价值论。他算账几十年，算得比谁都精。衡量价值和得失，他拎得清。 “一个月没人在，能力再强，责任感和忠诚度总该是要的。”他缓和了语气说。 他要价值，还要控制感和忠诚度。被林姚说中。 她笑笑，“他拿手术刀的，0失误，这类人思维上习惯把风险问题摆前面考虑。很多单位忌讳人员请长假，他把这当成大事，尊重您，提前征询您意见，而不是高薪入职，临了找个令人难以拒绝的借口请假。他提前说，是对您负责，恰恰说明他有别于他人的责任心和忠诚度。” 第33章 他笑了，看了眼宋瑜清，又问，“一个月假期，医院运行的损失他怎么考虑？” 他大概就剩这个顾虑了。 “恕我直言，以我目前对卓睿的了解，我认为现在去考虑一个月假期的损失，不如考虑怎么完善医院现行管理机制。从公司治理与风险控制来说，系统运营依赖个别高管这本身就很有危险，机制越完善，个人行为引起的风险越小，您也不会被请假、人员流失、招聘这些问题牵扯太多精力。李怀刚来，他会做这个工作，是完善医院管理机制的机会。另外，您要是担心团队心态不平衡，这一个月长假对内可以转化一下说法，他任院长，那些医疗联合体组建，学术交流，科研项目的，他也常要参加，假期可以融这些活动进去，他也不可能完全撇开工作。他要是出国休假，顺道可以做些国外考察，国内的话，卓睿以前在云南和西藏有做一些提升医院形象的医疗公益，他要是去这些地方，支持下这类项目他应该是乐意的。” “你对李怀刚这么有信心？” 陈原拓要下结论了，脸上的亲和已表明他接纳了她的说法，李怀刚这个人他想要了。 “主要他值得您的信心。我本来可以推颜彬，毕竟您对他满意，出于对卓睿负责，我宁愿不挣钱，也不愿推一个比李怀刚差很多的人。请您相信我，李怀刚最合适。” 宋瑜清看他老板的反应，知道事差不多能成了，提醒了下时间，等老板下定论。 “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猎头公司？”陈原拓再确认。 “林合猎头，小龙，龙薇合。” “和李怀刚去说，下周六晚，我请他吃个饭。三十天假期就三十天假期吧。”他起身准备走，看了看她一身打球穿着，“你也在这打球？” “我早上就来了，上午练了会，以为在球道见您。” “那一起，晚上我们打个9洞。” 宋瑜清赶紧提上他的球包，朝她使眼色，认为她该马上接受邀请，他了解他老板，一起打场球，这事铁定成。 她知道机会难得，脑子里想到另外一个人，“我水平差，怕扫您兴。” “我们今晚打个休闲，不较真，也不聊商业。” “机会难得，我跟着您学习学习。” 她面上应得轻松，想着一会和施正霖一起打球的局面。 宋瑜清有事办，要走，不放心，趁她去租球具，跟过来小声交代，“别浪费机会，说话请注意，该放低些姿态。” 他觉得她不够讨好他老板，怕再生变。 “我是猎头，又不是舔狗。我提供的是专业服务，彼此尊重。谢谢宋总给机会，谢谢提醒，放心，不会让你失望。”她拿上球童给的球包。 第34章 邪不压正 其中一个球童还是梁格。上午服务他们之后，她一直在会所休息，准备上夜场，见龙薇合一直在那里等，还和她聊过几句。 她接过她的球包，“你好像没吃晚饭的吧？上午已经走过几公里，晚上再空腹走几公里，强度很大，身体很难吃得消，先吃些点心或者糖类？我们这有。” 打高尔夫集体力、脑力和抗压力多重要求，梁格有经验，觉得对她是个大挑战。 她中午被色狼恶心到，又压着大事，吃得少量，这会 事办得顺利，人松弛下来，开心，竟完全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怕陈原拓等，她快速把头发辫了个麻花辫子放一侧，对梁格道谢，“应该没问题，上球道吧。” 梁格拿出驱蚊雾剂给她，“喷喷，晚上蚊虫多。” 这家球场提供9洞夜场，晚上打球的人很少。 天刚全黑，夜场灯光充足，草色上了层银光，巨亮。晚上体感和白天两码事，凉快太多。 梁格开球车，龙薇合跟着陈原拓坐后面。夜间车道限速，电瓶车沿着球场西侧的柏油道往里缓缓开。 陈原拓又问了几个李怀刚的细节，她趁机巩固了一番，他满意，后面也不聊候选人了。放下架子的老板挺随和，两人聊聊球，聊聊周边环境，心情愉悦。 施正霖和杨成凯在第一洞发球台等了一会，远远见他们的球车开过来。 杨成凯见多了个人，觉得正常。 施正霖是很吃惊。他吃惊这个女人野路子走到底，什么人她都敢接近，陈原拓竟被她成功拢近。 陈原拓隔着几米远，笑说，“抱歉抱歉，久等。小龙也能打，我们凑个四个人。” “正好，可以分个组，两人一组。”杨成凯叉着腰笑面瞅着人。 龙薇合知道自己就是个临时陪打球的，提供情绪价值，大家玩开心就好，不想惹事，没打算在杨成凯面前提及她服务过星坦。 她认为她和施正霖可不是装不认识，实事就是这么个关系，都不会理睬，就像不认识。但场面话不能不说了。 “你什么水平？”杨成凯问她。 “我水平差，这个球场的高差点。” “两个中差点，一个高差点，”杨成凯转向施正霖，“就你一个低差点，那你和高差点组，我和陈老板组，平均些。” 低差点的人拉了拉套上左手的手套，“听老板安排。” “那我要拖后腿了。”她话撂向他。 他看向球道，“言重。夜间嘛，休闲娱乐，我们组一对打打野路子球，放松就好。” 又讽刺她野路子。她受了一杆似的。 第一洞是410码右狗腿四杆洞，果岭左侧临湖，右侧是灯光盲区的树林。 “风向东偏北3级。”梁格收了风速仪，递上夜光球给施正霖。 他用3号木开球，球落球道中央。 龙薇合第一次打夜场不适应，用的租的1号木，球入长草区，出界了。 施正霖冷眼旁观，讽她，“开球就ob，罚两杆。” “别太认真，一杆，罚一杆就行。”陈原拓笑。 老板组两人讲策略，讨论时间长。她弱，他们倒有忍力，发挥幽默感，指导她的兴头大。前七洞她出界两次，推杆也多，后面状态好了些，第八洞她按陈原拓给的策略大有进步，成功保帕。引得俩老板感觉指导有方，大有成就感。 同一组的人不和她讨论，不提建议，她的每一杆，他都站得远，冷眼看两个老板围着她出策略。忍力的考验。她也没理他臭脸，就想平安无事上岸。 陈原拓看在眼里，认定施正霖是仗着自己水平高，清高，嫌弃猪队友，开玩笑说他有失风度，激他多照顾队友。 第9洞是一个标准杆五杆洞，呈左高右低的倾斜走势，发球台至球道落差约20米，果岭位于下坡末端，极有挑战性。 梁格用激光笔标出最佳落球区。龙薇合考虑球杆，想打远，又找梁格要1号木。 “给她7号铁木吧！右侧是ob，左侧是沟，1号木开球，她大概率会右曲出界或者左曲掉沟里。”施正霖稍靠近了些，忍不到最后。 这是目前为止他对她唯一的一句指导语，还是对球童说的。 “3号铁、5号铁都行。”陈原拓也建议。 “我用3号铁。”她听陈原拓的。 她做了下摆杆练习，用3号铁击出，球落球道右侧三分之一区域，算比较好的预期位置。陈原拓和杨成凯都给她鼓了个掌。 施正霖看不惯她为了拿单取悦大佬。他们互动越融洽，他越不舒服。但又说不清为什么，他想插进去，想给她最合适的击球建议。 他觉得自己分裂得厉害。 轮到他，他自己用了1号木，分了神，见鬼，出界。 他老板和陈原拓的第一杆都是落了球道的。见他发挥失常，陈原拓大笑，“施总，你玩战略性留白啊？” 杨成凯也玩笑他，“施正霖极有分寸，极少出界，今晚怎么就生了野心，球落了野草。” 他俩不知道是野路子人扰了心。 出界的人干脆越界，打算助她上果岭，终于贴上来给建议，“第二杆可以过渡策略，用5号铁，轻击重推，把球打到球道中央，距离果岭大概180码，避开球道沙坑和左侧溪流，第三杆再用6号铁攻果岭。保帕还有些希望。” 她不服，“我野路子嘛，我直接攻果岭试试。” 一声银脆响，击出去的球入了球道沙坑，她攻果岭失败。 “野路子不上道，”他轻笑，“丢了保帕机会。” 9洞结束，打了3个小时，乘球车加快了速度，两个球童各方面配合得也很好，时间刚刚好。陈原拓有大突破，之前他最好成绩也只是保帕的第九洞，今晚他竟做成了小鸟球，心情大好。 老板们令人费解的风水思维。球有突破，他认为龙薇合旺他，她推的候选人该也会旺他。和杨成凯坐上同一辆球车返会所，他礼仪性地和她握了个手，“谢谢小龙，辛苦！周六等你推的人。” 一声谢谢，她知道，事落定了。 剩下的两人被梁格喊坐她开的球车。 10点半的球场，刚刚清场，球道已无一人。两个互不说话，沉默一阵。龙薇合是真累了，也无力气说话。夜风一阵大一阵小，灌木丛里有虫鸣，分贝盖过电瓶车的低噪音。 第34章 球车绕过果岭旁沙坑，惊起几只躲在长草里的夜鹭，扑腾几下，搅了沉默。 “龙小姐无处不在，常来这里做单？”施正霖先开了口，从自己球包里拿出支矿泉水，旋松瓶盖，递她面前。 “不用，谢谢。”她脸撇向自己那侧，“不常来，今天第一次。这里风水好像不罩我，一来就撞邪。” “你讲风水？”他喝上一口被拒绝的水，笑，“最好的风水是走正道，入歪门邪道，就别怨撞邪。” 她张嘴无语，以为和他理论，头突然发晕，打完第九洞时就感觉乏力和饥饿，现在有些心悸，手心全是汗，强撑着，缓了会，说，“邪不压正，我不怕邪里邪气。” 电瓶车沿着小绿化圆盘拐了个急弯，她没拉扶手，本就乏力恍惚，猛然倾向他，肩挫到他肩。硬实的肩臂膀子挫得她生痛。 他本能地侧过身扶她稳住，触了她腰。她弹开，抓上扶手，身子往一侧挪开到边，越来越缺氧性难受。 又是一阵沉默。 到了会所，车停，他拿上球包，边下车边说，“既然撞了邪，就别再遇见鬼，时间不早了，回家路上小心些。” 她想起李明鹏，也下了车，冲他已走开几米远的背影提高了些调子，“我好心提醒下，和kg谈那件事，你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同人提起过，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滞住步，心里早就有数，从未和人提起过，回过身，笑眼刺亮，“对，有人是想卖了我，可惜交易不成，卖不动。” 他阴阳她推荐他给kg失败，挥手走。 “以为自己是尊佛，还卖不动！” 她嘀咕说他，接过梁格递过来的球包，谢过她，又一阵晕眩。 他走他的。 小何车到了，在等，电话来，他接通电话。身后突然传来梁格一声尖叫，“啊——龙小姐！” 他回头一看，她倒在地。 第35章 不是不要命，是不认命 球包被他扔地上，一声金属落地响。 他急步过来。 梁格吓懵，束手无措，不敢动她，蹲下看她情况，“你怎么了？龙小姐！怎么了？” 她还有些意识，眼前漆黑，毫无气力，濒死感，说不出话。 人是侧着倒的，一侧脸贴着硬柏油地面。 “龙薇合！”他扶她肩把她平躺，手掌去垫她后脑勺，“你哪里不舒服？” 她痛苦不应。 他感觉不对劲，一把将她横向抱起，往会所疾走。梁格捡上她的球包，慌色跟后面。 会所里面光线充足，他低头看了眼侧靠他胸口的脸，苍白，额头全是汗，感觉她在发抖。 “低血糖！”他判断，对梁格说，“别慌，去找葡萄糖！” 梁格慌乱里回了些思路，“对对对，她晚上没吃东西，上午打了球，晚上又打，消耗过度，应该就是低血糖，葡萄糖，有有有，我们常备的。” 她跑去前台那找东西。 他把她放会所休闲区沙发，平躺，看她满脸都是汗，手拭了下她额间。 梁格在会所储备箱里翻到葡萄糖补水液，跑回，“喝这个，这个应该有效。” 他问龙薇合，“喝点东西，试试？” 她意识模糊，闭眼微皱眉，做不了什么反应。 他怕她吞咽呛口，扶她坐起靠住自己，梁格蹲前面把葡萄糖液一点点喂了进去。 喝下去若不好转，他打算送医了。 她的意识在他胸口的起伏下清醒，视力恢复，她软软地脱开他身，自己趴沙发上缓解。 他的手机一直响不停，他调了个静音。看她缓了过来，他让梁格照看下，自己去一边找紧要的电话回复。 电话打上几分钟，视线一直在她这边，她已能自己坐起，脸色好转，和梁格说话。 “你低血糖，以前有过吗？”梁格问。 她摇摇头，“我没事了。” 他打完电话，去前台那里找值班的人要了几个小面包，回来挨她坐下，把面包递她面前，“吃点东西。” 她不接。她的手机这个时候也响，林姚打的。她打球期间给林姚发过信息说了大概情况。 接通电话，先是钱多多的声音，“妈妈，你怎么这么晚，什么时候回家？” “快了，一个小时到家，你快睡觉，不要等妈妈。” 林姚跟着问怎么回事，她说回去再说。 前台值班的人过来插上提醒，“不好意思，我们十一点下班的，这都超了，你看你们……” 他回应，“辛苦你再等一会，十分钟。” “我没事了，可以走。”她收了手机，去找球包。被他看尽惨态，她也想尽快收了这倒霉摊子。 梁格也说，“吃点东西，观察下再走。” 她急着回家，“不用了，谢谢！球具要麻烦你帮我还上了。” 两人加了个微信。 “你不要命了？”他起身。 她顿住，回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回过头看他，“我不要命？我们小猎头，用尽全力才能得来一个机会，被权力随意抹杀，受尽挤压就那么一点点缝隙，还要莫名奇妙被说走什么歪门邪道，不拿命搏，拿什么生存？不是不要命，是不认命！” 她身体仍有无力感，说出的话却像落了锥子。 他欲说又无言以对，跟上她一步，“坐我车吧，我送你回家。” “你正经高贵，我歪门野路，不同道。谢谢了。” 梁格见她转头走得快，不放心，“慢点，龙小姐，路上注意些。” 他跟她后面。 想起他的球包还在电瓶车停靠区，梁格提醒，“施总，您的球包……” “不要了。”他头不回。 高尔夫球场位置偏，十一点多的会所门口，哪里打得到出租车，她拿手机准备叫车，被他一把拉住往眼前的车里送。 小何眼力劲，瞄到他从会所出来就发动了车，提前拉开了车门等。 “你有病！”她仍乏力，被他推进了车里。 “你有病！不吃东西，低血糖会要命的！”他关了车门，迅速坐上副驾。 小何问，“去哪？” 他没说话，直接拿过小何的手机，导航地址输入她家小区名字，扔在车前啪嗒响。 车开动，他回头看她，把手上的面包递过去，“吃了。” 她看车窗外，不动，不接。她憎恶他践踏一把人自尊后做出救世主的样。 他手还伸着，“吃了。你低血糖，不吃会要命。你家里还有孩子的吧？钱恩铭等你回家的吧？你对他不负责？” 他拿孩子说事，触了她软肋。 厌恶他伸出的手，但怎能置气不要命。有孩子的人，命不是自己的命。她正过面看了眼他，接过，咬上一口，侧过面看车窗外。 单子能成，压力卸了道口子，完全抑制不住，眼框没框住湿热，面包里是咸味。 她脑子里回顾卓睿这个单子前前后后，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段时间所承受的一切，失眠，无食欲，想放弃又不甘……这个时候控制不住，不是难过，不是矫情，是回血，是庆幸，老天没绝她干猎头的路。 他从后视镜里一直看她，一路没再说话。 车开进她家楼下地库，他记得上次接施诗的位置。 太过复杂，说不出什么谢，下了车她径直走。 看她走进电梯通道门，他对小何说，“回去，开快点。” 她到家12点。 林姚听到电梯口动静，提前开了门，“天，宋瑜清晚上电话我，给我放了生，你办成了！再不回来，我要报警了都。” 她把背包往玄关地上一扔，“差点绝了命。” 情况一讲述，林姚吓得要死，“钱多多一晚上吵着要去接你，总呱噪，不正常，还真有感应！怪我怪我，我带他去接你就好了，赶紧的，躺着躺着。” “活过来了，死不了。” 家里光照充足，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两只手胳膊两只腿全是蚊子咬的包。梁格喷的东西没什么效。 “人呢？”她问钱多多。 “房间，刚睡着。不肯睡，玩了会玩具倒地睡上了，我给搬床上的。”林姚跑去厨房。 她推房门看了眼人，回客厅拉抽屉，找出那种万能木瓜膏，瘫坐沙发上涂起手臂。 “先喝点，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林姚从厨房搬了排骨炖的胡萝卜和山药之类的汤。 “弄点汤渣就好，别整了。” 林姚又麻利去弄汤渣，回来靠餐桌看她吃，“确定是低血糖？那玩意很危险的，要注意。 ” “没事，特殊情况，消耗太大。” 喝上热汤，她胃里舒服很多，细说起事，“遇上星坦杨成凯，施正霖在场。对付两只老狐狸加个煞星，我打得又烂，过了次火葬场似的。” “和施正霖提李明鹏没？” “我提醒了下，没提人，他反倒挖苦我。算了，人家说不定有什么恩怨，我们多嘴或者没好下场。打球他把我当球场捞女，各种挖苦嘲讽。他以为他伸了只手，我就感恩戴德。”她摇头。 第35章 被说的人回家很晚。 他父母过来帮带了一段时间施诗，刚回美国。李雅颂这几天回来续上。幼儿园已放暑假，施诗在家有爷爷奶奶陪，现在又能看到李雅颂，状态好了太多，他也缓了很多。 晚上李雅颂不停打电话，想带施诗跟她去新西兰一段时间，他不同意。要施诗再变化环境，他认为情况会更糟糕。让施诗整天和另外一个男人接触，他无法忍受。施诗也明确告诉过他，她不想去，不想离开他。 今天带施诗出去玩了一天，李雅颂晚上把人送回家，说要等他回来商量事。一直等，一直催，和离婚前一样，电话一个接一个打。 到家，施诗已睡。她还在。 她从施诗房间出来，看他背对着厅站外面阳台，她知道他避她。 分开几个月，都不是老样子，他阴郁了很多，她状态相反，漂亮的脸极明艳，整个人松弛滋润。 “谈几句吧。”她站他一侧，同他视线一样，落江对面。 “不早了。你该回去。”他淡漠。 “你是真变了。”她绞着手指，挨近他。 第36章 我绝不饶你们 他扫过一眼厌恶，挡开她伸过来触摸他领口的手。 她感觉她的长指甲戳到他手背，指尖痛。她发笑，确认这个男人对她已无一丝感觉。 阳台没有开灯，她走开了几步，背靠着栏杆看他，几个月未见，冷冷的侧脸棱角已然陌生。 “有人了？”她问。 “神经病！” “你以后什么规划？” “和你没关系。” “我要知道我女儿未来成长路径，你对她到底什么个打算。” “无需打算，现在很好。” “很好？你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外面跑，怎么照顾好她？她很没安全感你知道的吧？” “她为什么这样你心里没点数？” 有电话来，她摁掉，发了条信息，回到她想说的，“我现在不可能干涉你忙工作，我只是关心我女儿。你照顾不好她，我想带她去新西兰过一段时间试试看，帮你减减负担……” 他打断，“什么叫试试看？什么叫负担？她是个人，不是试验品，不是包袱，生她出来是要负责任的！” 今天打球，折腾到这个点很疲惫，他两指揉捏了下眼角鼻梁，继续说，“你长期情绪对她失控，一走就是几个月，这是她焦虑的根源。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陪陪她，别扯其它。” “不同意的话，那我要重新考虑抚养权归属问题了。”她转向阳台另一头。 “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你最好别动这个念头。这是我底线。” “你长期不在家，监护责任履行不到位。今天是休息日吧，休息日你都深夜回，这就是个证据，我都有记录，要是走法律程序，你保留不了抚养权。我现在没打算走那一步，只不过带她和我们生活一段时间。你要是想不通，走那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他觉出她的思路已不同从前，应该是有人出的主意。 “威胁？” 她不吭声。 “我警告你，你要是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我绝不饶你们。” “你想好了，不给我带走的话，这次我走就不是几个月能回来看她了。我有其他事，这次也呆不长。” 她并非真的要抚养权，想早点回新西兰，又答应了施诗陪她一段时间，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出主意劝她把施诗带过去试试看，借抚养权说事。 见他不再理会，她瞪他一眼，扯身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等施诗生日，我带她出去玩几天总可以吧？把她送回来我就回新西兰。” 她走，他去施诗房看一眼，她醒了，没睡踏实，揉眼睛，“爸爸，妈妈说要带我走，我不想去不认识的地方。” 他料定李雅颂做了她思想工作。 指腹弹弹她脸，他笑，“我们哪里都不去。” “过生日我也不想和妈妈出去玩，我不喜欢那个叔叔，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知道。” 施诗情感的天秤倾斜他这边。要一个孩子敏感平衡关系，他感到作为大人的可耻。 周一他回公司路上，李雅颂发了一周后的机票信息，她私自给施诗订了机票跟她去云南，出发日是施诗生日当天。 他没个好心情。 经过前台，几个人坐接待区看见他，有一个马上站了起来，非常有礼貌地和他问好，“施总您好！” 他印象中没见过这张脸，没给出什么表情，微点了下头，自顾迅速走进去。 问好的人是k猎的陈文中。 他带着两个组内的人来找姜伶俐做客户回访，其中一个是入职不久的李颜。 他们有推荐的候选人入职过了保证期，也有个别岗的尾款到了请款期，最主要是想动态跟踪星坦岗位新需求。 姜伶俐有事，让他们等。 陈文中去年挖谭明不成，就挖李颜。 k猎和林合的情况恰恰相反，企业品牌效应下，k猎拿单相对没那么难，但常缺高端候选人。之前两次竞标星坦，几个岗的找人速度都被林合秒杀，陈文中就好奇林合怎么找的人，想挖个他们的人过来利用。 李颜和谭明一样，去年私下拒了他，这回走投无路，主动找他给机会。 刚入职，李颜就体验到这家知名大猎的竞标优势，打客户电话最起码能说上话，说上话就有机会。规模与平台品牌光环加持，他和客户沟通起来真是能被尊重很多，这是他在林合拓展新客户时很难感受得到的。 李颜刚才是第一次见施正 霖，另一个小伙伴因为这段时间做星坦单子常来，碰见过施正霖但没够上打交道。 “板着脸，就没见他笑过。”另一个小伙伴小声说。 陈文中掸掸自己的西装裤子，“他对猎头就是这么个臭德行，我被他骂过，那是痛恨整个猎头行业的感觉。” “什么时候的事，不是没约到过他？” 他们之前托姜伶俐约施正霖，想和他直接做个人才需求沟通，几次没约成功。 “很早的事，我操作过的一个失败案例而已。不提了。” 陈文中不愿意说，他们也不敢再问。 在小伙伴面前遭施正霖冷眼，他极没面子，便找李颜转移话题，立个权威。 “今天带你来，是我送你的一份入职大礼，星坦现在是我们的ka，他们后续再有case，我会分给你做，你之前在林合应该做过他们的case，熟。我不希望你仅仅是一个researcher，我会多带你去bd。” “谢谢老大给机会。”李颜讨好状。 刚来，他得取悦陈文中。 推荐的候选人目前算稳定，回款也顺利，姜伶俐还给了个新职位做，结束回访，陈文中说晚上带他们找个地方庆祝，也喊了团队其他人。 晚上饭桌上，陈文中一开始端着姿态，喝多了酒就开放。带着团队赚了钱，个个捧他像尊神，他也飘了，他一飘就会吹牛，不是聊企业内幕就是聊候选人八卦，免不了聊星坦。有人提起施正霖，他兴起，说起和施正霖打交道的经历。 “他向来不和猎头打交道。我给上海那个岗找候选人那会，有人和我透漏他有想走的心，叫我去挖他，我电话刚开口，他就骂我侵犯隐私，质问我哪里听来的消息，上海那个岗可是多少人巴巴想得的，完全撬不动他，听说林合当时找他和kg谈搞黄了，他应该是被林合搞砸了心情。所以，咱们干这行，该保密的要保密，别随便得罪了候选人。狭路相逢，这条河有过节，说不定那座山又逢上。” 陈文中喝多了，大概忘记了这桌上还有个曾经在林合干的人，继续飘，“你们干这一行，千万要记得，和竞争对手抢吃，手速和脑子要并行。可惜，他最终去了别处，还不如上海那个岗，也不知道是哪家做成的单子。” 李颜听了脸涨热，内心翻涌，缠绕了林姚和龙薇合那么久的疑惑，这里露了线索，暗骂，估计就是你这个狗杂种在施正霖面前乱说，败了林合名声。 他端起杯子就灌，喝完看了看陈文中脸色，试探问，“老大，叫你去挖施正霖的人是谁啊？” 陈文中笑得神神秘秘，“这种叫人挖人的，不是他朋友就是仇人。我们拿到信息就行，别的不管闲事。” “说的李明鹏吧？他现在去哪干了？”另一个喝晕了的小伙伴问。他当时跟着陈文中屁股后面一起跑的上海这单，知道情况。 “别乱说，不知道。”陈文中还没完全糊涂，不愿意说全。 李明鹏这个名字猛敲了下李颜脑袋，他怕一会喝多了搞忘了，上洗手间打开手机备忘录，打出了个李明鹏的拼音。 第37章 等蛇出洞 散场，李颜上了出租车，借着酒胆打了林姚电话。 林姚接上，“滚！来什么电话！” “姐你骂我吧，骂我我好受点。到陈文中这我纯粹是想多拿单子做，我缺钱，我要收入，我还要还债，我要生活……” 第36章 酒里酒气里他像拽着一根线沉浮，红了眼，路边光影倒退，恍惚又迷惘。 一句要生活，林姚如鲠在喉。 李颜吐了口酒气，“你放心，但凡是你要去竞单的，我李颜绝对不做。” “无所谓。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有个事想和你说。” “说！” “你知不知道李明鹏这个人？” 又是李明鹏，林姚奇了怪了，“他怎么了？” “薇姐和施正霖谈kg那会，李明鹏散消息给陈文中，叫陈文中挖施正霖去上海，应该是陈文中在施正霖那里说了林合散了消息的鬼话。” 陈文中这种对手搞恶性竞争，她并不意外，可这个李明鹏的所作所为，她是相当震惊。 挂了电话，她理清逻辑线，李明鹏先在kg那搅黄施正霖的机会，又散消息让他在沙恩默呆不下去，然后叫陈文中去挖他去上海，把他挤去外地？这人真歹毒啊！ 在她的思维里，李明鹏害施正霖，也间接害了林合。李明鹏的账和施正霖的账，她都要算。她打算等落定李怀刚的事，再劝龙薇合理会这事。 李怀刚的事周六落定顺利，陈原拓邀请他带太太一起吃饭。 龙薇合场内穿线应付，林姚领着钱多多场外酒店停车场等。 “妈妈什么时候出来？” 钱多多坐车里等了半个小时，着急问。 “再等等。”林姚看看时间。 等了一会，他瞅见人出来，要下车去找她，被林姚摁住。 几人送陈原拓先上车，龙薇合再送李怀刚夫妇上车，剩她一人，站那看车开远，再转头看自己车里的人，她抿着嘴笑，故意慢慢溜达过来。 钱多多急问，“妈妈你成功了没有？” “没。”她上车，装难过表情。 钱多多一愣，去看林姚。林姚刚和他说肯定会成。 林姚“噗哧”笑。 钱多多红着脸往她怀里扑，“你骗我！” 她抱他，“成了成了。”又冲林姚说，“这个陈原拓，只要认上了人，招揽手法大气，连人家太太都被他笼了心，其实他借机把人家家底全看穿，贼精。谈得很愉快，都说好了到位时间。李怀刚太太说她那边要找人就找我，保了一条渠道，又开了一条渠道。” 林姚喜色拉上安全带，“给钱多多兑现奖励！” “我要买玩具！” “买！” “我要给施诗买生日礼物！” “施诗邀请你参加她生日会了？”林姚问。 钱多多不理她，脱了石膏的手扒拉龙薇合手臂，“妈妈我要去，帮我买生日礼物 ！” “我们那天有事，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 “不要！” 昨天许阿姨拨了龙薇合电话，施诗找钱恩铭，和他说这个星期二是她生日，找他去她家玩。 他一口答应。许久没去幼儿园，他在家无聊，急不可耐找人玩。 龙薇合不想和施正霖再搅和在一起，说那天有事去不了。 “生日礼物要买什么？我给你买。”林姚开动车。 “我要想一想。” 她把车开到导航的目的地，换龙薇合开回家，自己拿包下车。 “这么晚你见的谁啊？” “一个潜在大客户，确定了会和你说，说不定大单子。你们先回，我见完人打车回去。” 她说的人是林禹勋。他今天联系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坐坐。 他和她说抓蛇要抓七寸，她学他，也耐心等他这条蛇出洞。他若真是彤亚的公子，她认为他那个计划急不来。她要做有胜算的事，不可能一头栽进去给“废太子”陪葬。 她和他说晚上有要紧事办，改天。他说明天之后他要去外地，开学前才回，可以等她办完事，晚一些见一面。她赌他该是考虑了一段时间，有进一步想法。 机会她要抓。 他发的地址，说是会所，她进来一找，是一高端住宅区的联排别墅。 他在门口接上她，一身白色休闲，“辛苦你跑，太晚，想不到合适的地，这里比较安静。” “这里什么会所？”她跟他进。 “私人小会所。” 她入门一看，一楼全打通，文艺风和工业风混杂，巨大的电视屏里游戏界面还未关，一侧长长吧台后面是一排酒水，另一侧一些装饰品摆设和抽象画她看不懂，旁边整排书架看着就是装点门面，靠玻璃幕墙那边是一些健身器材，有张台球桌，有一个角落是商务洽谈区，还有茶室区域和开放式西式厨房，的确像个休闲会所。 “我们公司租下做的一个小会所，就我们几个合伙人平时休闲娱乐，也会带些朋友或者合作伙伴来这里谈事。”他解释。 “你不是无业？”她转悠着问。 “和无业差不多，我做无人机的，和几个人合伙搞的公司，我负责的那块现在工作量不大。” 他猜测她大概率在网上查过他名字，饶不开工商信息，主动给自己剥一层。 蛇开始出洞，她点头笑笑，跟着他转悠到吧台这边。 他拉了把吧台椅请她坐。 “喝点什么？” “水，谢谢。”她瞄瞄楼上，“明天出发是去哪潇洒？旅游吗？” “出去办事。” 他给她递了杯常温水，转头去给自己弄冰水。 有人突然开门，两男的站门口，直瞅她，“不好意思，打扰！我们忘了拿东西。” 一人跑进，快速拿了厅中间黑色皮沙发上的一个资料袋，瞄瞄两人，笑，“你们聊，继续聊。” 林禹勋瞪了他们一眼，对她说，“我两个合伙人，周末放松下，刚在这一起打了会游戏。”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直接说事了，“上次说的事，愿不愿接？” “单子吗？你那朋友，换古代，那可干的是太子谋划登基的事，得高度保密，他信任我？不见面谈谈？” “别装了，你应该知道是我需要吧。”他笑着把冰块扔进自己杯子里，直言不讳了。 “啊？你自己？”她故作诧异。 他去书架那边拿了一份文件过来递给她，“合作协议我简单写了一个，你看看。” 她接过，就一页纸，内容极简单，她扫了眼关键信息，甲方林禹勋，乙方林姚，乙方作为甲方的战略合作伙伴，为甲方提供人才咨询服务，服务费支付方式按月固定，费用划了个横杠，空着没填，合同期半年。 未涉及公司名称、具体服务内容。责任约束倒是有几条。 这张纸即使流出去，也没什么实质性内容表明他是谁、他想做什么。他对她还是有防备之心。她认定这张纸就是个测试版。 “这是什么合作？”她笑着把这张纸放到吧台面。 “我个人请你做咨询顾问，或者叫战略合作伙伴。林同学可以尝试转换下思路，拓展一些新型的猎头服务。”他喝了口冰水，看她反应。 她又拿起纸，对折了下，“我合伙人必须得参与进来，我一个人干不了什么活。” 他继续说他的，“日常咨询顾问费按月支付，我没填数，你填一个。” 好大方，任她填。拿钱说事，是诱惑也是测试，他避谈多一个人进场。 “你没有给工作量，我不好衡量投入。你做无人机行业，为什么要合作服务医美行业？” 她要再剥他一层。 “抱歉，这个要签了合作协议我才能和你聊。涉及具体找人的到时另行合同约定，按你们常规费率，这个只是日常咨询费。不如先按每月五万？我的咨询需求随时且不定量的，我暂时也估量不好，后面看情况再调整？” “我需要时间和我合伙人商量。”她又绕回到合伙人。 “说过了，只能你一人。” “一个人我不会接。” “真不接？” “真不能接。” 她赌一把他妥协。 两双眼对看，一阵无声博弈，都等对方妥协。 他先收了眼，拿那张纸在台面掂了掂，笑，“事也不大，我就不麻烦林同学了，我另找合作。” 第38章 耽误您两分钟 他激她，她再赌，装作一副无所谓，“挺好，你另找，市场做咨询服务的专业公司大把。” “行。”他一声爽快，看看手表，“时间不早，我送你回家。” 谁都不妥协。 他把肉放人嘴边，吊足胃口，又把线收回。 她看他玻璃杯里的冰块都化了，想着这么晚跑来陪他喝杯白水，白跑，极不爽，起身却是一身轻巧，“不劳送。再见。” 他也起了身，两手撑吧台，盯她脸笑，“合作不成是小事，我们是说好要抄作业的铁关系，我送应该的。” 她面上笑，内里撂了道白眼给他，去你的铁 关系，也不知道是怎样见不得光的家族权力争夺内幕，要做这么多戏引人同谋。她拎上包，抬腕看了看手表，“我习惯坐地铁，哎呀，要赶地铁末班了，错过就没了，走了走了，拜拜！” 第37章 她去门厅换上自己的细跟鞋，走出门厅嗒嗒乱响。 他跟着出门，看她急下台阶，夜灯下，一头瀑布黑发都跳脱出倔倔的劲。 她不好控制，难对付，他暗忖。 “林同学慢走，错过了地铁也没多大事，打不到车打我电话。” 他朝她已走远的背影影射谈崩了的事。 她懒得理他，想，你个废太子，阴嗖嗖，尽装，尽钓，还阴阳说什么错过地铁，跟你干缺德事我才不稀罕，有一天你若再找我干这事，你求我我都不愿意，即使要干，我不狠狠要个价我就不叫林姚。 路灯不明，刚下台阶崴了下脚踝，有些痛，她停下蹲地上揉揉，怨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这个台阶她就不该来上，合作了也无法共融，下台阶必摔。 走了些路，脚还是有点痛，地铁还真赶不上了，她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钱多多拿电话手表打来，“小姐姐你到家了吗？” 她看车外，“到了。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你打电话龙薇合知道吗？” “我躲窝里打的，生日礼物我想好了，我要送施诗滑板。”他声音很小，鬼鬼祟祟。 “送什么滑板！你不懂女孩子，不懂送礼物，你该送芭比娃娃送公仔。” “不！难看死了。” “那送一套mini的家具、厨房、餐具什么的，你们可以玩过家家。” “不行！幼稚！” “那种……那种礼盒，里面全是blingbling的发饰啊，手链啊，戒指啊，可好看了！女孩子超喜欢。” “不要！施诗和我说过她喜欢我的滑板，我要买一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她。” 她捂了下脑袋，一个晚上，和林禹勋博弈失败，现在连个钱多多也说服不了，完败，她妥协，“行行行！钱多多你是金主，你做主。我明天就带你去买！” 滑板她是带他买到位了，龙薇合说她不可能带他去跨那个霸道人家门槛。林姚劝她，说大人是大人，小孩是小孩，两码事，她包接送。龙薇合也懒得再干涉。 施诗生日当天，钱多多出发前，龙薇合临了还是没扫他的兴，给他挑出件正式点的白色小衬衫穿上，头发打了点摩丝，弄了个小正太造型，叮嘱他，“你在人家和小朋友玩就行，和大人少说话，自己开心最重要，玩不开心了回来，手表打电话，我们去接。” 正准备出门，许阿姨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到，到时去楼下接。 龙薇合避开钱多多，对林姚说，“你看吧，全程出面对话的是家里阿姨，他施正霖高高在上，在他那种人眼里，我们只配对等他家阿姨说话。你要是告诉他李明鹏的事，他不一定信你，说不定和我上次提醒他一样，你自取其辱，他不认领的。” “今天周二工作日，那个工作狂子应该不在家。要是撞上，我看情况，他若态度好一点，我看我心情说事。” 她打算视情况和他说说李明鹏的事。 施诗一早就起了床。她难得积极，非常重视小朋友来，把能吸引小朋友的玩具都搬了出来。除了钱多多，许阿姨还邀请了同一栋楼最近认识的一个同龄小女孩，她想借机让她们熟识，以后有个玩伴。 施正霖上午不打算上班，把所有紧要事务压缩到下午回公司处理，在客厅精心布了个生日场。 李雅颂订了去云南的机票和酒店，劝了几天施诗，施诗不同意去，他们不打算取消行程，她便一早来送礼物，尝试再劝劝。 施正霖想施诗开心过个生日，李雅颂这个时候让孩子难以选择，他一把拽她去书房。 “不是你催我回来陪她的吗？现在我带她去玩，又不让她和我呆一起。”李雅颂起了气。 “尊重些她的意愿。她今天过生日，别整事好吗？”他尽可能平静，不想起争执。 “我把话说在这，以后别打电话求我回来看她。” “你自由。随你。” 他已经不寄任何希望她能给施诗带来什么慰藉。 “答应施诗的，反正我做到了，不是我不陪她，是她已经不愿意跟我走了，我现在赶飞机，晚上我再和她视频。走了。” 电话来催她，她也急，回客厅，她问施诗最后一遍，“妈妈要走了哦，确定不和妈妈一起去旅行？” 施诗没办法回答她，看向施正霖，泪汪汪，“我要爸爸妈妈一起陪我过生日。” “别哭了，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妈妈晚上和你视频，宝贝生日快乐！” 她亲了下施诗的脸，再回头看了眼施正霖，转身赶路。 人一走，施诗大哭，施正霖哄不住。 许阿姨一旁看不过去，朝李雅颂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也哄施诗，“我们打电话给钱恩铭好不好？看他到了没有。” 打通电话，人快到了。 说不送，龙薇合还是开车把两个人送到小区附近的停车道。 林姚帮钱多多背上小背包，里面装了些他爱玩的玩具。他背上两腿欢脱，撒腿就跑。 “你不准疯！”龙薇合头伸出车窗，再叮嘱上一嘴。 “等我，我送他到他们手上就回。” 林姚拎上包装好的滑板，小跑跟上他。 她按许阿姨给的地址进小区寻楼栋，远远看见一男人带着小女孩站楼下喷水池边上等。 施正霖牵着施诗一起来接，他以为送人来的是龙薇合，远远见着，孩子是那个孩子，大人不是那个大人，他在花园里眼寻一圈，看不到龙薇合的影子。 “施诗！”钱多多飞跑过来。 “钱恩铭！” “你怎么又哭了？” 施诗眼睛还是红的。 “我没有哭。”施诗吸了吸鼻子，她在他面前在乎面子了。 施正霖看向走近的林姚，他是没见过她的，问，“你好，你是——” “我林合干猎头的林姚，以前和您通过电话。”她站他跟前，都不和他问好。 粗暴待过人，人家现在带着孩子上门。这个时候他倒是礼貌起，“谢谢送他来，上去坐坐？” “不了，倒是想耽误您两分钟时间，和施总聊个人。” 她把“耽误您两分钟时间”着重了说。 当初那个求他给两分钟时间的电话，他还记得。他收手插进裤袋，点头笑笑，“请说。” 林姚看向看着大人的俩小孩。 他蹲下和施诗说，“你先带钱恩铭回家，先去玩，好不好？” 看俩小孩走，林姚晃到他一侧的绿化带，侧过面问，“施总您认识李明鹏的吧？” 他脸色即沉，“提他做什么？” “好奇，就想问问施总，当初你和kg谈，都要发offer了，有人去搅黄，你知道这个事吗？还有，k猎的陈文中是不是找过你去上海？消息被人散出去，不少猎头打扰你了吧？” “什么意思？”他语气里带上狠厉，眼睛盯她到令她感到害怕。 她错开他站，“就想理清楚当初谁坑的你，总不能一直把黑锅扣龙薇合头上。kg现在当权的告诉了我些内部情况，您和kg谈，是李明鹏去leon那搞的鬼，最终没弄成你入职，不是林合不作为。还有，李明鹏去k猎那让人挖你去上海，散消息的是他，从头到尾就不是我们林合。我就觉得奇怪，施总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吗？” 她说完，盯看他该怎么回应。 他极不正常，一个字不说，一只手托捏了下眉骨心，脸色极差。 她吃惊他这种过头反应，正面对他，等着他开口说话。 没想他一个字不说，一种说不清的表情，咬唇点着头，面对她后退了两步，瞬间转身就走，不是往家，是往小区出口。 看他暴走的背影，她心里发毛。她从未见过那种眼神，一种要赴生死的感觉，像是要杀人。 她竟有种后悔告诉他的感觉。 第39章 你不配 “把车开过来！五分钟之内！小区门口！” 施正霖给小何电话，人已经暴走到小区入口道边。 “我出来加油了，加个油我就……” 等不了，他挂了通话，去寻出租车。 眼里翻涌的愤恨让他看不清很多东西，这个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停不住他，他拦出租车，已载了人的出租车没减速，差点撞到。 “有病吧！”司机一声骂。 他再往前，再拦，有辆空出租车停靠。 猛拉车门的瞬间，他看到马路正对面靠车打电话的龙薇合。 她刚从车里出来透透气，看林姚还没出来，正准备给她电话问情况。他从小区里出来，她就看到了他。 他停滞住，望向她。 隔着条马路她都能感到他眼里的不对劲，没有了锋锐，没有了不屑，难以言状，完全不是她认识的施正霖。 长时间的对视，她垂下手臂，把未拨通的电话滑了，不自然地挪了个站的位置，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你上不上？”司机不耐烦了。 第38章 他还在看她，嘴角肌微微扯动，见她已背对，一头钻进出租车。 “机场！”他和司机说。 他刚走，林姚急匆匆从小区出来，迎上龙薇合面就连说，“完了完了。” “怎么了？” 刚瞧见一人异常，她还在疑惑，接着又来上另一个不正常。 两人上车。 林姚心慌慌，“我和施正霖说了李明鹏，他那副样子吓死我，转背就往外走，我跟他后面跟不上，他会不会去找那个李明鹏算账了？” “我刚看见他，拦了出租车，走了。”龙薇合直觉有问题。 “他肯定是去找李明鹏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总觉得要出事。” 龙薇合没吭声。 “没想到他对这个事会这个反应，正常人听了就听了，有仇要报能急这么一会？”林姚越想事好像越糟糕，“他女儿今天过生日，怪我怪我。” “说了就说了，晚上来接钱多多，那会问问什么情况。” 龙薇合把安全带拉上，脑子里还是他刚看她的眼神。 他坐车上翻出李雅颂之前发给他的机票信息，看航班时间，叫出租车司机开快。 上高速前市区塞车，出租车司机躁得很，骂骂咧咧，车流里钻来钻去，从后视镜里瞄瞄他，问，“你几点的航班？” 他黑着脸不理，打起电话。 先是打给许阿姨，说临时出去办事，要晚些才能回来，交代她照顾好几个小朋友，也和施诗说了几句。施诗正和小朋友玩，竟然没吵没闹，说等他回家。 接着拨通另一个电话。 对方接通，“你真行啊，才想起我，好久不给我打个电话。” 这个人和李明鹏都是他大学同班同学，当初他邀的他去他所在的药企帮做上市。 “你当时找我过去，是有人和你或者和老师说了什么吗？” 他口里的老师是他服务外地的那家已上市药企的老板，大学时期的老师，离职创业，年年喊施正霖去帮他，施正霖考虑家庭不想去外地，一直以沙恩默不好离职为借口。 “这么久了，怎么突然问这个事？” “我帮了你们两年，也帮成了，你该和我说实话，怎么就偏偏那个时间点找我。” “哦——李明鹏，李明鹏来找过和我和老师吃饭，聊起你，他说你遇到难事，需要换个环境。我和老师候你那么久，听他吹这风，还不抓住机会把你揽过来？李明鹏可能顾及你面子，让我和老师不要提是他说的，他好心吧。怎么样？你那边上市进展……” 遇到难事？顾及面子？该是造谣说他被老板炒了吧。 话没说完，他掐断。 对方以为他断线，又打过来，他把响铃手机往车底硬摔。 出租司机吓一跳，刚嘴上抱怨个不停，这会老老实实专注开车，眼睛都不敢再瞄他。 车停航站楼门口，他打李雅颂电话，冷声问，“你在哪个位置？” “怎么了？” “我问你在哪个位置！” “正赶时间呢！刚到机场，准备办托运，什么事？” 他们也就比他早个几分钟到。 他过了入口初检往里走，看到他们推行李往值机台方向。 “你怎么来了？”李雅颂见他突然站面前，一惊。 他眼睛盯在她旁边男人脸上，“我找你。” 男人手从行李推车上离开，吊起姿态，“怎么，来送机？” 他压制住，“离开这，到一边去，我有事问。” 李雅颂看看时间，“有事你快说，我们……” “你走开！”施正霖粗声打断，眼睛就没看她一眼。 男人不屑，料定机场这种公共场所他干不出什么事，刻意去拢她肩膀，“亲爱的，你先去排队，等我一会，很快。”说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个动作刺激不了他。他眼里根本已就没有她。 李雅颂推着行李往值机柜台走，几步一回头。 “说吧，要问什么事。”男人不肯走开，就站那不动，手插口袋，吊儿郎当样。 “你和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他笑，眼睛看四周，梭来梭去，“施正霖，都什么时候了，你们都离婚了，问这个有意义吗？” “齐晖找我去杭州，是你在他面前造谣说我被沙恩默炒了。” “不要紧的事我不记得。” “我和kg谈，你坏了局，还到处和人散消息。” “我刚说了，不要紧的事我不记得。” “李雅颂告诉你的对吧？她告诉你我准备去kg，那个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你们早就私通。”他紧逼。 李明鹏看了眼那边已排上队等托运行李的人，“你忽视她的感受，那个时候她不开心，她困惑，我关心她而已。” 他就这么死死盯住他。 提离婚那会她天天哭诉，说因为他去了外地才疏离了感情，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他冷落了她，他真信了，认为自己有责任，心存愧疚，愧疚到连她离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都忍，哪曾想过，他们早就在一起，设计他去外地，为苟合扯个破烂外衣遮体。她还一直伪装成受害者的委屈姿态。 他越想脑子越轰鸣，血浆爆涌冲顶。 “你们是人吗？畜牲！” 他一拳上去，打在李明鹏一侧颌面。 李明鹏身猛一晃，被打懵，身体犯怂没做出回击反应，嘴巴失去控制，用恶毒的字词回击，“我他妈就告诉你，你施正霖就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李雅颂早就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在你们离婚前就在一起了！她和你在一起不快乐，你知道吧！你哪里知道她需要什么？你就是工作机器！对，kg变卦是我搞的，消息全是我放的，我就是要让你在广州没处安身，我就是要你滚出去，不然我和李雅颂怎么会有机会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我比你先喜欢的她，你抢走，你他妈还不珍惜。你占尽所有机会，不是你占了沙恩默那个位置，我能离开？你凭什么？我他妈就是要搞死你……” 失去理智的人上去又是朝脸狠狠一拳，李明鹏的眼镜被打飞，落地砸碎。 “你敢在这里打我！”李明鹏纠缠上来。 他面上斯文相，体格和另一个人相比完全占不了优势，纠缠上大吃亏，被按在地上猛揍，无机会还击。 嘴里大概是牙被打坏，他满口都是血，嘴里往外嗞血，也喷毒，“你失败！你所有都失败！” 有往来旅客三三两两驻足，远远看，几个工作人员和手持警棍的机场警察从不同的方向迅速跑过来。 警力全在施正霖这边，他被钳制住。 躺地上的人起不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 李雅颂顾不上行李，跑过来，吓哭，蹲在李明鹏身边，“疯了，施正霖你疯了！我们都这样了，你打什么人！” 他被两个警察死死扣住，斥她，“什么叫我们？我打他不是为你！你不配！李雅颂，你不配！” 第40章 今晚我必须回家 “我要报警立案，他故意伤害，我受伤了，我要让他坐牢！”地上的人被李雅颂扶起，猖狂叫嚣，“施正霖，我要让你坐牢！” 警察厉声斥止，“什么场合知不知道？扰乱机场秩序，寻衅滋事！带走调查！” 机场这种特殊场所，发生打架没那么简单。 两个都被带进派出所。 警察做询问，李明鹏说受伤严重，要先鉴定伤情治疗。他面部青肿，身上大块血迹。 施正霖的白衬衫也沾了血，眉骨上方大概被李明鹏抓瞎扑腾，弄出两道浅血口子。 李雅颂心虚，也知道施正霖一旦惹上麻烦，施诗会是大问题，对李明鹏提要求，“施诗今天过生日，算了，我们去医院处理下。” 李明鹏愤然，“他得付出代价！” 他怎么可能会考虑施诗，知道治安处罚和刑事违法区别大得去了，要把施正霖往刑事犯罪弄。 派出所同意他验伤。 施正霖被询问，不被允许打电话。对于公司频繁找他的人，他处于失联状态。 方思淤昨天就电话提醒他今天上午开上市第三方协调会，他让他改到下午。李璇那边也有重要合同需要他签字，早上发信息问他，他说下午来公司就签。 临近下午两点，大家打他电话，无人接。 “找得到施总吗？”方思淤来问施正霖的秘书。 “没有。”秘书摇头。她拨出了十几个电话，前面能打通，不接，现在关了机。她打电话问小何，小何说不清楚他去向。 公司进入上市筹备期后半段，按施正霖决策的上市计划，11月份正式进入上市申报期，方思淤协调的这个第三方协调会，保荐机构、律所、会计师事务所几方中介参加，内部相关部门也都参加。施正霖重视效率，一般他会在现场拍板推进。 李璇来找方思淤，“我刚找老板签字，他问施总怎么联系不上，他应该是打了电话没打通，我也联系不上。下午的会施总参加的吧？我这边有协议今天他得签字，说好了今天要返回合作方。” 第39章 她知道全公司最清楚施正霖行踪的就是方思淤。 “他和客户在谈事，电话不方便。有事晚些再说。”方思淤找个事掩掩。他了解他，不正常。 再改会议时间已经不合适了，人都已经坐进了会议室，方思淤照常主持开了会，对外对内他都说施正霖临时有重要事务，该现场协调的，他按施正霖平日思路和风格来。 有他顶着，施正霖是放心的。 下午三点多，李明鹏验伤完毕，鉴定轻微伤，施正霖这边的询问也结束。 之所以他的询问困难，因为他就“私人恩怨”四个字，不提任何打人动机，家丑他说不出口。 问询结束后，经他申请，才被允许电话，且限定次数。在警察监控下，他打给三个人，先打给了许阿姨，再打给了一个律师朋友，最后打给了老板杨成凯。 他和许阿姨说公司有急事要处理，要是晚上回不了家，就和施诗说他临时出差。他想和施诗说话，但情绪上这个时候他无法传递出一丝快乐给她。施诗听见是他的电话，跑过来冲手机喊爸爸，他未应，匆匆挂了电话。 杨成凯那里他如实说了因私事打了人，人在派出所。杨成凯要派公司律师过去帮忙，私事他不想公司人知晓，也能料到杨成凯担心上市，说没多大事，私人小事，不涉及刑事违法，也不涉及个人道德问题，会处理好，律师他自己已找好。 杨成凯已缺不了他这个核心骨，这几个月靠他把上市基本面铺设得很好，对他甚是器重，后面上市冲刺还得靠他，面上对他的关心那是堪比自己的亲兄弟，说没多大事，叫他别着急，需要帮忙随时说。 挂了电话杨成凯找了公司律师来。 “高管要是被行政拘留，对上市有没有什么影响？”他不直接提施正霖。 “为什么拘留？”律师问。 “在机场打了人。” “治安行政拘留不会构成案底，开无犯罪记录都没有问题。上市合规上，中介进行高管背景调查，可能要求主动披露行政处罚记录，隐瞒不报，涉及构成虚假记载，正常披露的话问题不大，放心。但要是刑事拘留，那肯定就有问题。” 杨成凯想着施正霖要是自己搞不定，他要出马去捞他。 他不允许他出一点问题，实质是公司上市不能出一点问题。 派出所这边，民警先调解，双方都有律师到场。 施正霖自找的陈姓律师是他多年好友，关系很铁，也认识李雅颂，他按施正霖的意思同李明鹏往和解谈，如若拒绝，他必起诉他们婚前出轨，以及造谣中伤侵害。 李明鹏让他拿证据。 “既然能发生今天的事，必然是有证据。别的人证物证先不说，光是今天机场的监控视频，以及施正霖在机场录的音，都是证据。你应该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吧！离婚不到一年，完全可以追溯。”陈律师说。 施正霖进入机场这种场所，再冲动他也能料到对方秉性，知道会拉扯不清，提前开了手机录音，他的每一句质问，李明鹏的每一句承认，每一句叫嚣怒骂全在录音里。 他们离婚财产平分，打起官司，会涉及财产再次分割，也影响他们逍遥国外。 “手机录音我会发一份完整的到两位手上。”陈律师继续说。 李明鹏知道自己承认过什么，气得被打的牙根又开始犯痛，想了一番，怂，接受和解。 “还有，谨记，两位要是再生事，或者牵扯到孩子，我们随时会追溯婚前过错和造事生非过错。”陈律师警告。 陈律师回施正霖这边，“机场这种特殊场所，即使双方和解，公共治安角度考虑怕是少不了要担些责的，行政拘留个几天，罚款估计免不了。” “我今晚必须回家。帮想一切办法，我必须回家。”施正霖心急。 “办暂缓，以及办复议看看。” 陈律师劝他起诉那两人婚前出轨及暗害行为，他有信心负责这个案子。施正霖说暂时没有精力纠缠，先警告他们，给他们埋个雷，约束他们不再在孩子身上做文章。但凡动孩子，不会给好果子吃。 狼狈到这种地步，他靠椅对着派出所的白墙自嘲发笑。 商业里的尔虞我诈，他强势硬朗，驾驭各种局面，除非他自己愿意让步，别人休想在他身上取到分毫，却没对枕边人设防。 打了李明鹏之后，他只想在自己的世界迅速清除这两个人，再占用一点精力他都认为极大浪费，他也没时间。 另外两个人在他脑子里反复出现，一个是施诗，一个是龙薇合，害及无辜，他坐在这里如坐针毡。 对龙薇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像是拉上了一根钢丝绳，绳两头剧裂拉扯，一端是排斥，另一端吸引，一直在他内心这么潜着阴暗拉锯。现在，这根钢丝绳瞬间、彻底崩断，他却觉内心一下子虚空。 为什么虚空，他清楚，绝对不是因为亏欠。 亏欠很容易弥补。 如陈律师所说，不单是双方和解的问题了。警察调出机场视频，和目证机场工作人员取证，虽未造成机场什么损失，未损害其他人利益，但被认定多少干扰了机场大厅秩序，做出两人行政拘留5天加各自罚款的处罚。 陈律师给他办理暂缓执行行政拘留，做了担保人，办理完复议申请手续，要等审批，一时半会人走不了，很麻烦。 引发的大麻烦，在施诗那里。 晚上施诗着急了，找不到施正霖，她要找李雅颂，要许阿姨打李雅颂电话。 /：. 李雅颂也给李明鹏办理行政拘留暂缓执行，行李还滞在机场，计划全打乱，她跑前跑后，一团糟。 习惯了别人操办一切，她哪里经得了事，也照顾不来受伤的人，心情极差，电话里对施诗发脾气，“我没时间！别吵我！” 施诗被吼哭，许阿姨看着心疼，她觉着施正霖出了什么事，拿手机到一边问李雅颂知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李雅颂一句，“他犯了事，在派出所！” 这可把许阿姨吓得不轻。 钱多多看着大哭的施诗，这次怎么逗她都没有用。 后面许阿姨让他陪她吃蛋糕，他对她说，“许愿吹蜡烛很灵的，你要乖一点，乖一点许愿才会灵。施诗你有什么愿望，你就好好许个愿吧。” 施诗信他，许了个愿，吃了点蛋糕，情绪缓了很多，后面两人再一起玩玩游戏看看电视，算平稳。 龙薇合打算和林姚晚上过来接的，打钱多多电话，他不肯走，说施诗爸爸还没回家，施诗哭，要陪她玩。 两人自觉无心搅了孩子的生日，自责，答应了他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许阿姨来电话，“您放个心，能不能把孩子给我负责一晚，他们想多玩一会，太晚，折腾太累，就在这过一夜行不行？明早我们把他送回去。” 她恳求语气。 另一个同小区的小女孩玩着觉得无聊，喊着要回家，大人早就来领了她回家。施诗和其他小朋友相处还是有问题，只和钱多多玩得上。许阿姨怕施诗一个人孤单，哄钱多多陪一会。 “施正霖没回家吗？”龙薇合趁机探。 许阿姨听说人在派出所也不知道怎么办，为换取她同意钱多多在这边住一晚，透一点惨，“唉，出了点事，一时回不来，孩子不开心，才想让你家宝贝一起多玩一会。” “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情况，就是出了点事，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来，孩子这生日过得，唉。” 第41章 有些决定就在一瞬间 施正霖等到暂缓执行通过，回去等复议结果。 陈律师一直在陪，从派出所出来，喊他一起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他说要赶家，改天请他吃饭。 他上车先给许阿姨打了电话。公司那头李璇手头上的协议还搁着，发的信息最迫切。他回复叫她带上协议来找趟他，在他家小区门口碰面。 十点多，她先到，等到他。 他那副样子出现，着实惊到她，天天精力充沛、自信强势的人，夜灯下透着疲累，眉骨处伤口有血痂，衬衫上血渍显眼。 “施总。”她上前。 “文件在哪？”他看她手上的东西。 她把协议从硬牛皮文件袋里抽出，和他大体说了下情况，摊开早已折好的签名页，递了支笔给他，“他们是急着拿这份给银行，补充增信，答应了今晚必到手。你签完我先扫描发过去。” 他垫着她举过来的文件袋快速签过，把笔还给她，“谢谢。” 这段时间，两人合作良性，他对她工作的所有维度 都认可。这些合作性质的文件，他之前看过，她把关细密，他省心很多。 这个时候他回想当初面试差一点损失了这个人。 李璇收了文件进包，又看了眼他脸，想问问他有没有事，提醒他伤口得处理下，想想又憋了回去。 第40章 这种人的不堪是不希望被人看见的。她懂，装作没看见。 “你赶紧回吧。”他转身走，急着回家。 走了两步，他回过头，“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明天可以补休，不用走请假程序，就说我交代你出去办事。” 李璇一懵，“哦，不用，后面有需要我和你说。” 明天补休她倒无需求，求个平时有事和他请假没心理负担就行。 许阿姨听着动静，出来客厅见他开门，心落地，“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她也问了她外甥小何，小何说上午他加油去了，没能按施正霖的要求出车，不知道情况，被她骂得要死。 他入厅看到早上装饰的灯光式拉旗上的“生日快乐”还闪着灯，刺眼刺心，直往施诗房间走，“她睡了吗？” “刚刚哄睡。” 他进来蹲床边，施诗的睡姿长期一个样，虾米似的蜷缩状。他把空调被给她往上拉了拉，没法有个出口向她表达“生日快乐”，胸口闷痛。 “还有个孩子，在客房睡。” 他出来，许阿姨小声说。 “谁？”他猛然顿步。 “钱恩铭，那孩子在这里陪一天，我求他妈妈留一夜，她答应，明天早上来接。” 许阿姨朝客房那边走，他跟她进。 灯是开着的，床上的孩子横着睡，仰面八叉，大概睡之前在床上玩，手边有个小玩具和电话手表，空调被都没盖。 许阿姨去客厅前，他还没睡，和龙薇合打了会电话，叫别关灯，说他有点想妈妈。 许阿姨上前想调整下他睡姿，施正霖说他来，叫她先去休息。 他跪床上抱他放正，给他盖上被子。 孩子睡得实，五官和妈妈很像，他坐地板上看上好一会。 许阿姨站门口轻声喊他。他关了房间大灯，开了盏落地灯，调至微光。 “先生，我煲了汤，喝点。” 她估计他没吃东西，在厨房给他下了碗面条，正煮着，先给他盛了碗汤。 他取下手表，解了衬衫袖口扣，看到身上沾的李明鹏的血，去房间换了衣服回来。 两餐未食，他是饥饿的，对着一碗汤，他却难以下咽。 许阿姨又捧了面条过来。 “她妈妈这一走，她怕是又要焦虑了，还是带她去看看医生，把睡眠调好？” 今天生日过成这样，她实在忍不住再提一嘴，孩子焦虑，带起来她压力也很大，她都有点焦虑了。 “问题会解决。去休息。” “我再等等，一会收拾。” “去睡。”他带些强硬。 许阿姨有些年纪的人，常熬夜照顾施诗，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一个人，一碗热汤面，埋头大口下肚，胃是暖了，心觉凉。 过往无论工作有多高压，回家晚了不曾得到过李雅颂体谅，无休止的怨，他各种法子的哄，直到累了哄不动。热汤永远都是阿姨提供的，归家感竟是阿姨给的。 吃完他回房洗漱冲凉，睡不着，去钱多多那看了一眼，再来施诗房，直接靠她床坐地板，想陪她一会。 许阿姨常提醒他的梦中焦虑再现。 她起初是零碎梦话，接着是大声说喊，带哭音，全是害怕、焦虑话，他忍不住出声安抚，她爬起，面色恐惧，不搭他的话，还在说她自己的，非清醒状态。 这种情况很像以前她半夜高热引起的夜惊，胡言乱语一阵。 按许阿姨说的，已经长达半年频发。 他抱住她安抚，让她睡下，一两分钟后平息。 平息下来她一身汗。 他抚摸她发汗的额头，这一刻他如刀剜心，无法不思考他走到今天的得失。 家已散，孩子成这样，自己没日没夜拼事业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让她做个正常快乐的人，童年无法无忧无虑，连睡个觉都不安生，他认为他做的一切都没意义。 一个孩子现在不快乐，以后又能有多少快乐。一旦陷入焦虑循环，心理阴影会伴随她一辈子，没办法弥补。他脑子抽一阵，这个关口，放弃事业热好和契约履行，其中的痛苦与艰难，他不得不承受。 许阿姨总劝看医生，他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往医生那里一摆，做什么测量，任一番评估，然后医生可能会判断出什么焦虑症之类，像是给她做一个宣判，贴上一个标签，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验证毫无意义。他知道能疗愈她的人不是医院的医生。只是他犯了大错，曾期望李雅颂。现在施诗只有他。 有些决定就在一瞬间。 第二天早上龙薇合给许阿姨电话，说来接钱多多回家。许阿姨说不劳她跑，施正霖一会送过去。 钱多多醒了就喊回家，毕竟陌生环境，施诗又还在睡觉，他呆不住了。 施正霖带他吃完早餐，施诗才醒。 “我也要去。”施诗说。 许阿姨知道施正霖昨天耽误了一天，公司肯定忙，说，“还是我去送吧，施诗跟着去不还得回来嘛。” “小何送她回家，我直接去公司。”他说。 许阿姨把施正霖生日前买好的一个玩具级无人机拿出来，“钱恩铭，你常来玩哦，这是给你回家玩的。” 钱多多瞅瞅东西，“我不拿别人家东西。” 来之前龙薇合教过，如果别人家给东西，不要拿。 许阿姨准备劝，施正霖说，“给我拿着吧。” 他领着施诗送钱多多回家。一路他挑着话题和钱多多聊，他看他送了滑板给施诗，问他哪里学的滑板。钱多多说跟着一个哥哥学，每个星期学一次。他又问他最喜欢什么玩具，他说现在最喜欢巴斯光年。他问巴斯光年是什么怪东西，说没见过，肯定不好玩。钱多多不服气，一路眉飞色舞辩驳，说很好玩，一会回家要给他们见识见识。施正霖说那一言为定。 进了电梯上楼，他还提醒钱多多别忘了刚才说的一言为定。 到家门口，钱多多猛跑，抢前面去按门铃。 龙薇合开门见他，看到后面的一大一小。 “妈妈你想我没有。”钱多多进门扒住她大腿。 她抱抱他头，去看施诗，对施诗笑笑，“和施诗再见。” 她借钱多多和施诗打招呼，准备关门。 “能进去坐会？”他牵施诗到跟前。 她拉了钱多多进去，“不好意思，我要赶上班。” “请给几分钟。”他杵着不动。 她正眼对他，他施正霖也有请求她几分钟的今天。她看着这个人，表情是真诚的，似曾相识的请求，她曾不仅真诚，而且卑微，那些恶颜恶语还历历在目，即使是有误会，那种体会太过伤人，损失也已造成，怎可能一下子释怀。 点破他仇人，为她女儿生日费了心力，还莫名其妙为他一个不正常反应担心出什么事，心慈手软的下场就是他现在霸道站她门口不走，要什么几分钟。她也没动。 她尽可能顾及两个瞪着大眼瞅着的孩子的感受。 “真没时间，我要去求人给单子，人家只给我几分钟，错过就没机会了。” 钱多多是记着刚说好的要给人家看巴斯光年的，插上嘴恳求，“妈妈，我想给叔叔看看巴斯光年，就看一下。” “阿姨，我也想看看。”施诗小声说。 第42章 我要万无一失 “施诗你快进来看。”钱多多跑进里厅。 施诗被他吸引，脚往里迈。 龙薇合不挡孩子路，侧了下身，大人厚着脸皮跟着进。 她气自己的儿子把玩具当宝，要供人观赏。她是不奉陪他们看宝了，背靠着玄关柜站着，等着他们快快观赏完毕。 他不往里走，把送给钱多多的无人机放地上，对杵着她。 即便他眼里有类似诚意的东西在流动，她都觉得有压迫感，后遗症，不自在了，挪脚准备去看看客厅里的人。 “等一下。”他拉她手肘又马上松开，直视她，语气诚恳，“来是想和你道歉。我的问题，出了些该死的误会，造了很大麻烦，损失不该你背，对不起。” 她曾被他喷得中毒了般，每每发作，会一阵痛一阵恨，现在他以一句道歉作解药，解不解恨她现在不知道，要看后面发不发作，但她清楚这一刻她对他无一丝好感。比起被道歉，她更需要被允许拒绝。 “无所谓，你误会不误会，没人在乎。”她反应平淡。 钱多多这个时候催，“妈妈呢？叔叔呢？”他跑到玄关瞅了瞅，“叔叔你快来看！” 他敛了看她的眼，转即随了钱多多的召唤。 钱多多的巴斯光年从大到小排列，好几个，李怀刚的单子奖励，前两天新购，新宠。 他配合儿童的得瑟，夸张地做评价，谢谢他分享。 说请她给几分钟，他确实就打算几分钟，要赶公司。 差不多准备走，他转悠到她面前，“钱恩铭特别棒，教育得很好。” 第41章 “粗生粗养罢了。” “谢谢送的滑板，他们俩说要一起学，钱恩铭说有个教练教他，麻烦推个教练微信？”他拿出手机。 “不建议学，年龄太小，不安全，他们骨骼还没发育成熟，协调性也不好，钱恩铭是随便玩玩。教练不想带的。”她拒绝，说的也是实话。 他拉动施诗，“施诗谢谢阿姨，请阿姨帮个忙。” 施诗被他带动，糯糯地说，“谢谢阿姨。” 他翻手机，从班级群里找到“钱恩铭妈妈”，发了好友申请。 送的这糟心的滑板。她对施诗笑笑，“不客气，等等！” 她快速去房间拿手机。 回来拿了张纸，上面是刚在手机上抄下的教练微信号，她递给施诗，“可以加这个微信号问问他哦。” 被拉黑长达两年多，像关了黑屋一样憋屈，他想关就关，想放就放，他以为自己是谁，她看向他，“不好意思，我时间来不及，要上班了。” 他笑，收了手机，蹲下和施诗说，“和阿姨和钱恩铭再见，下次我们约一起玩滑板。” 他们一走，龙薇合就给林姚电话。林姚一直追踪着事情后续，刚上班路上还发了信息问情况。 龙薇合讲了下施正霖上家里道歉的情形，说没什么特殊情况，这个事当作了结，别再费心思过问了，转问她要回趟老家的事。 “你回去想带些什么？我给奶奶准备点东西。” “我就回个两天，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你别管。” 林姚的奶奶下周90大寿，唐瑞芬两个月前就电话说这事，说要摆宴做寿，问她回不回。她每年回老家过年主要为看奶奶，今年没回，想回去看看老人，昨晚同龙薇合说过。 龙薇合跟着她去过她老家，特别喜欢她奶奶。每次林姚回家，她都备些东西要她带回去。 挂了电话，钱恩铭问她为什么撒谎，怎么不和林姚一起去上班。她刮他鼻子，圆话说施诗他们耽误了时间，迟到，别人取消了，叫他以后不要随便把人带家里带，会影响她工作，挣不到钱以后就不能给他买新玩具了，没得得瑟了。钱多多朝她吐了个舌头。 施正霖离开龙薇合家后回公司，方思淤找他汇报完昨天开会情况，他让他去找了姜伶俐来。 “昨天会我没参加，和中介讨论的事项，我想再听你们讲述下核心。人力这块姜总说说吧。”施正霖示意姜伶俐坐。 方思淤觉得奇怪，刚和他全面汇报了的。 “人力这块没什么问题了，昨天我这边主要和中介讨论了下人力合规和团队稳定性关联的上市风险。合规没有任何问题，没有特殊突发情况的话，我们团队的稳定性影响上市的风险也极小极小。这是我自己做的评估报告，”姜伶俐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淤思总已经看过，也提供给了中介评估，和中介的尽职调查报告人力部分基本吻合。” 姜伶俐这段时间适应了他的风格，作对动作全被他看穿，但他就事论事，未曾为难过她，还给她的团队调整过工资，她也配合了很多，从老派慢慢向他倾斜。 方思淤接她话，“我看过报告。没有任何劳动风险漏洞，架构符合上市需求，配套制度也规范，团队方面，核心人员入职都做了合规审查，也签了廉洁从业承诺，稳定性保障也全面，那个股权激励方案征询意见已经结束，大家都认可，同步都签了服务期协议和竞业禁止。中介在他们的尽职报告里对这一块高度评价。按目前，人力方面的上市准备工作已经达到标准了。” 施正霖不是不知道情况，他自己是签过一堆文件的。 他满意表情，点点头，“人力整合能力超我预期，姜总专业高效，做得特别好。” 姜伶俐非常吃领导表扬这套，难得他高度肯定，笑，“都是施总指导得好，这段时间跟着学习了不少东西，把上市算是整明白了。” “中介昨天对人力这块有没有其它上市风险提示或者预案？”施正霖问。 姜伶俐想了下，“哦，有，就是核心人员突发离职这种风险。不过，冲我们上市局面这么好，加上外面这种大环境，谁都不会走吧。” 她天天盯着内部人力动态，稳定性她最敏感。 方思淤接话，“特殊情况突发离职这种就很难说了。” 姜伶俐顿了下，“你指家庭因素或者身体健康出问题的那种？” 方思淤回应，“对，非个人正常职业发展选择。不过这是几率问题了。上市监管规则上，针对高管稳定性的考量，主要出于确保公司治理结构和战略方向的连续性。定量维度来说，没有具体的统一量化标准，像我们这种情况，控制在20%以内的离职率应该是安全的。定性维度的话，除非是ceo，cfo和研发负责人这类离职，如果没有化解风险措施，证明对公司治理结构和战略方向的连续性没有影响，就 可能被认定重大变化。” 施正霖无需再问话，他太了解中介会提示哪些东西，把他俩套进这个话题，就听着他们讨论，以免引起敏感。他从上市公司离的职，对规则和操作熟悉不过。 “那主要还是人的储备和交接过渡问题嘛，另外避免连锁离职反应，我做个预案就是了。” 姜伶俐竟然能在他这主动揽活干了。 达到目的，施正霖笑了，“非常好，你们根据上市监管规则想细些，和中介多沟通，预案至少应付申报后监管询问，要确保不影响。我要上市万无一失。” 讨论完，姜伶俐先出办公室，方思淤还留着。 “业务和财务数据层面也差不多了，上市筹备期工作我要9月份全部结束。”施正霖对他说。 “计划表是10月份完成，11月份进入申报期。” “申报期计划都不变，筹备期工作提前一个月完成，多出一个月查缺补漏不更稳妥吗？” “明白。冲一冲，目前确实我们可以做到9月份完成。” “辛苦你。先忙吧。” 方淤思走，他胳膊肘衬住办公桌，指腹反复搓额。 离开极其复杂，他要开始做周密布局，姜伶俐仅是能利用的其中一个小环节。他希望自己的离职是经过理性规划的可控变动，而非上市风险事件，在向老板提之前，他要把所有都铺垫好，包括他的替代者。 替代者，最难的是找替代者，找有利上市的替代者太难。其它他都可掌控，唯有这个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他凝眉发烦。 第43章 我推荐一个人 “去这。”施正霖坐上车，发了个酒店地址给小何。 路上施父来电话，“你那边该晚上八九点了吧，还没到家？” “有事。” “工作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没有。” “施诗刚电话和我说你会天天在家陪她，辞职了？” 早上从龙薇合家出来，他叫小何送施诗回家，他自己回公司，施诗吵着要跟他，他哄她说再等一段时间，以后天天在家陪她，带她到处玩。施父刚和施诗打视频，问起儿子，施诗和他说爸爸以后会天天在家陪她。 “哄她的。” 他不和施父说实话，说了他只会劝他和施诗办手续去那边，没有其它方案，他耳朵听起了茧。 不说实话他也免不了被劝。施父料到他处境，估计他就是要辞职。 “那两套房你找中介处理了，我和你妈妈可以再跑一趟，回去签字。” 施父施母几年前办移民时说把自己名下房产给施诗，李雅颂之前说卖了，他们不同意。他们从头到尾没看好过李雅颂。 “没时间。” “没时间就是大问题，大错。施诗需要户外，需要晒太阳，叫你给她搞个户外运动你搞了没有？这边孩子都搞体育搞户外，你要陪她兴个体育爱好，我们回去那段时间看她是什么爱好都没有，这就麻烦了，一个孩子探索求知欲最旺盛的年纪，被教育成这样。你靠一个保姆整天陪她能教育好她？她脑子里的东西以后全是保姆脑子里的东西。你该有动作了，把房子先处理了，把她带过来这边，我们能帮你教育好她，你来帮你哥，两头你都能保。你一个男人总不能辞了职呆家里带孩子。” 施父这种行医高知教授的刻板里，无法接受儿子不工作，也无法接受孙女受不上良好的教育。 在他那里，施正霖的事业随时可弃，永远不及他的大儿子，大儿子才叫有成就，值得举全家之力支持。他认为他工作忙顾不上孩子是错，呆家里不工作照顾孩子更是错，如果两头难顾，去帮他哥，是最佳解决方案。 “你隔着太平洋，就别想操根线。我自有安排。” 车到了酒店，他往酒店的餐吧层赶，入餐吧到前台，一男人站起朝他挥手。 男人是齐晖。 昨天电话后齐晖觉到问题，打过电话给李明鹏问情况，李明鹏说了句“别和我提施正霖。”也挂了他电话。 第42章 都是同学，李明鹏和他够不上好友，他情义上重施正霖，觉得这个事必须专程来解释一下，也好久没见他面，找他聊聊天。 齐晖时间也赶，飞机晚上到的，明天一早就走，施正霖出发来见他之前，被杨成凯耽误了时间。杨成凯过问他派出所的事。 “搞什么，我放了你是让你回来享受日子的，怎么比我们在一起还忙。”齐晖上来对着他肩就是一捶。 两人靠玻璃幕墙的一角挨着坐下。对面琶洲夜景斑斓，齐晖挑了个好位置。 “对不住，你大老远来，搁你等了。”施正霖看看菜单，“点了没有？” “酒还没点。” “今晚不喝酒。”他闷闷。 “你酒都不请，就没办法原谅，我专程来找你喝酒的。”齐晖扬手直管找服务员拿酒。 “晚上回去照顾女儿。酒在别人那里减不了，在你这里我还不能减？” “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你还是施正霖？必须喝！” 施正霖其实也想喝，想往死里喝。 “老师好吗？” “好着！叫我来看看你，他给你卜卦易经，私下和我说你迟早要回去。” “扯吧。我没脸回去见他。” 当初他犯难开口提离职，老师当即答应，没给他设置任何障碍。他惭愧。 “他惦记你，今年是挑了个日子给你搞了一卦。” 施正霖把服务员刚拿上来的洋酒给他倒满杯，自己也满杯，举上，“说说，给我卜的是哪一卦？” “天机不可泄露。”齐晖和他碰了下，仰脖子就干。 两人聊了一番老师的状态和那边公司的运营情况，三杯酒已下肚。 有酒垫了肚，齐晖才提事。 “李明鹏那家伙，我是看不上他，但大家都同学，老师答应他不和你提，我就没提。看你们以前关系不差，没觉得他对你有什么坏心，我和老师就都没想复杂，真没觉得这算什么事，没放心上，你不问，早忘了。对不住啊，当时老师非得你不可，还觉得李明鹏帮了忙，点了时机。对不起，我不该不和你提一下，我罚一杯。”齐晖添酒，自个儿喝干。 施正霖像没听见，只字不提他和李明鹏之间的事，也跟上一杯。 洋酒这么喝，该难受了。 “星坦现在什么情况？上市有难度吗？” 他笑 笑，“明年资本市场见。” “提前祝贺！”齐晖又喝。 孤独太久，酒多了，情绪来了，苦闷找出口，话开始松，心思在老友面前泄露。 “把星坦送到交易所门口，我大概也撤了。” “什么意思？” “要照顾女儿。” “照顾女儿不有李雅颂嘛。” “离了。” 齐晖一惊。 “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 两人一阵无言。 齐晖拿酒杯杵他面前，“不瞒你了，我也离了，前不久的事。老师卜的卦，你的是离卦。上下两重离，两重火两重明。两重离，呵，准了，老师也说了，离了利正，虚到实，逆境遇丽光，你施正霖从此才真正的利。干杯吧，好事！” 又是为离卦一杯。 “刘子惠对你那么好，你们怎么搞的。”施正霖微皱眉。 刘子惠是他们共同同学，齐晖老婆。 “我的错。三孩子她全要，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活该。”齐晖红脸晃着酒，“不对啊，你施正霖，杭州那会，我就是把一堆美人往你面前排，也没见你心动过。李雅颂的死忠狗变心了？” “滚！喝酒！” “怎么脱身？你老板不把你剥了层皮？”齐晖问。 “我不损他利益。会做周全。只是等替代人会麻烦些。” “我推荐一个人给你。”齐晖酒混沌眼里闪了下光。 “谁？” “顾梁。” 顾梁是他们师兄。 “他？他那都上市几年了，我看他这两年披露的财报，数据向好，什么原因考虑走人？” “功成名就，抢了老板风头，关系现在不好了吧。现在合适机会没那么多。你离职那会，他看到公告，私问过老师这边人力安排。我们不早就安排好了嘛，没法安他这个大神。怎样？我中间牵个线，还是你直接联系？他这个人，钱给不到位也没关系，赚得差不多了，他要尊重。” “我和他有联系，上次去天津出差匆匆见过一面。我那个事不确定，有需要再说。” “明白。我多嘴劝一句，这个时候辞职还是要慎重，慎重！”齐晖晃着脑袋，手搭他肩膀，一拍再拍。 两人往死里喝，施诗打电话来催，勒住了喉。再喝下去怕是两个都趴下没人收。 施正霖状态好一点，意识还有些，还能扶着齐晖送他回楼下房间。 两人勾肩搭背，酒气冲天，歪歪斜斜，进电梯被人嫌弃。 安顿好人，他下地库，在地库发酒蒙子，找不到小何，打小何电话发脾气。小何说他刚交代他在酒店门口，没说在地库。 等小何来地库捞上他，他碎言碎语怨他不灵活，说他耽误了他回家陪孩子的时间。 小何没见他这么醉过，不停说对不起，不停说我错了。昨天他被他舅妈骂死，今天又冤得要死。 他拿手机看微信，早上发给龙薇合的申请还没通过，嘴里又稀碎起来，头往座椅一仰，闭眼狠劲揉揉眉角，想起她早上拒绝样。 下午他抽空联系过滑板教练，说孩子想和钱恩铭一起学滑板，上来就要交钱，教练转头去问龙薇合意见，龙薇合说一起学节奏不一样，不同意，建议错开单独学。教练又回头让他自己跟龙薇合商量。 这会他死杠上这事，这么晚打教练语音，酒里酒气地叫他拉个三人群，说群里商量，还说教练如果群里能配合协调一起上课，他私下给他双倍培训费。 被拉进三人群的人在林姚这里，白天去买了东西给林姚带回老家，刚送了过来。 “我哪里带得动。”林姚翻她拎来的东西。 龙薇合给她爸买了一瓶酒一条烟，给她奶奶买了一堆保健品，给她妈买了一套护肤品。 “你这个时候单枪匹马回老家，超勇，落唐瑞芬女士手上看你怎么扛。摆寿宴是吧，你往那里一坐，七大姑八大姨口水把你淹了！” “我才不和她们较劲。” 龙薇合和她说着笑，看教练在群里说了话。 小伙子想赚培训费，动脑力发挥，说没多余时间，只有周日下午那个时间段，建议两个孩子一起学，互相能激发更大的兴趣，他保证两个都能顾得过来，效果更佳。 鬼扯的没时间，要不是钱多多狂崇拜这个所谓的滑板高手哥哥，她准废了他重找。她回复行也不是现在，这么晚，她当做没看见。 第44章 你对她是嫉火烧过了头 龙薇合送林姚到机场。 “祝你从唐瑞芬女士口里平安归来！”龙薇合停好车说。 “我多大人了，还活在过去？早和解。会平安无事，放心。”林姚解开安全带下车。 不活在过去是真，和解也是真，每次坐上回家的飞机，物理切换，脑子也切换，还是会想起些从前事。 起飞前一个世界，落地另一个世界。 长江边小城，以前的军用机场改造出来的小机场。这里已过梅雨期，今年不正常，这几天还是天天下雨，又热又湿。林姚下飞机就淋上雨。一只行李箱外加手拎一堆东西，撑伞不方便，她冒雨小跑挤进摆渡车。 进入机场出口通道，通道两侧都是当地旅游景点和特产之类的宣传广告，都是她熟悉不过的。一时兴起，她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林向荣来接，在等待厅兜圈等。他在当地石化厂上班，离退休还有几年，外相显年轻。 下午近四点，父女俩接上头。 “爸！” “累吧？航班延误这么久，太赶。”林向荣忙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怕她赶不上奶奶的寿宴。 “还行，别急，赶得上赶得上。”她腾出手拿纸巾擦拭湿头发。 他把手上的食品牛皮纸袋递给她，“估计冷了。” 袋里是牛肉煎包，他来 机场路上拐去当地网红店买的，颜色金黄，外皮酥脆，她打小就贪这口，每次回家必吃。 她接过挤出一个咬上一口，挎上他胳膊肘，“没冷，谢谢老爸投喂。” 林向荣平日沉默寡言之人，待林姚是行动上给足她安全感的。 两人到家，唐瑞芬不在，她先去了饭店张罗寿宴。 林姚洗了个澡，除了一身湿气，匆匆收拾了下，和林向荣一道出发。 饭店在她从小玩到大的老街，离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父女俩走着去。 近傍晚，雨停了又开始下，她撑起把银灰色伞，视线在伞边缘外，街边的熟悉模糊不清。 第43章 面前的饭店旺得很，是这条街出名的当地菜系老字号。她靠马头墙下的挡雨檐，收了伞，手机响，谭明来的。 “先进去，我接个电话。” “你快点。”林向荣接过伞。 谭明按她意见最近在物色人，再招个小伙伴，今天他见了几个人，问她什么时候有空面试，聊上了一会。 “姚姚？” 打完电话，正准备进，喊声雨里飘忽。 她循声看台阶下的人，对上眼。 “认不得了吧？”女人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把口罩往下拉，露出脸对她笑。 “岚静姨！”她有些错觉。 肿脱相的脸，一身奢侈品堆砌，记忆里的轮廓已难以辨认。她是唐瑞芬前半路的闺蜜后半路的宿敌陈岚静，当年石化厂最美的女人。 “我看上好一会，看着像你，还真是，你变化真大。”陈岚静上了两级台阶，收了伞靠近她。 十来年没见，她倒和气了。 林姚上初中以前，她和唐瑞芬好得天天粘一起，上班一个厂，下班一个院，林姚那会穿的毛衣全是她织的。后来两闺蜜关系破裂，她对林姚也冷淡。林姚对她感情复杂。 她儿子上大学那年，她辞了这边的工，卖了房，举家迁移深圳。一个近四十岁的单身母亲，小城市的厂财务，有些韧性，考了那会的注会，在公司上了几年班，后来与她同在深圳的胞弟有了个厂子，她大概在那边越来越好了。 “好些年没见了。您一直在深圳？”林姚问。 “对。这几天回来看看。” 雨飘入，两人往里边靠了靠。 “姚姚结婚没有？” “没。” “有男朋友了不？” 她笑着摇摇头。 “你们年轻人工作忙，你比小风小，不着急。” 一个“比”字，拉拨了下她神经。 和她儿子裴翊风比，是她的紧箍咒。 念咒人是唐瑞芬。在唐瑞芬那里，她和裴翊风，以前得比学习，后来比前程，现在恐怕又要比婚姻。 唐瑞芬打电话来催，她摁掉没接，指了指身后饭店，“我妈他们都在里面，我奶今天生日，我们给她做寿，您过去一起坐坐？” 陈岚静一听就拒，“我有急事办，不过去了。” 她进饭店，看到着急出来厅外等她的妈。 唐瑞芬精心打扮了一番，着了件水墨大朵印花复古连衣裙，专门去理发店盘高的头发更能衬出脸的周正。 她瞅瞅林姚，一件鹅黄条纹休闲衬衫配牛仔裤，不在她审美上。 “咋打扮这么老实，里面人多，都看着，就没件好看的裙子？” “我喜欢就行。” 母女俩见面就观念不一。 小厅摆了几围，大家族的人，请了些亲戚。林姚有大伯、二伯，还有三个姑姑。几个地上跑来跑去嬉笑打闹的是第四代。林姚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大部分都结了婚生了娃，剩她和一个在上海工作未回的表姐单着。 林姚的奶奶以前唱昆曲的，穿了件紫色丝绒旗袍裙，90岁的高龄，把自己收拾得优雅利索，笑眯着眼，精神好。都说林姚长得像极她年轻时候，一众孙辈里，老人最疼爱林姚。见上面两人搂着贴脸腻歪了好一阵。 寿宴一套流程下来，气氛和谐热闹，没有龙薇合替她担心的七大姑八大姨发问。 年年回来次次问她什么时候带回来一个，问到现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大概大家自认敏感线，都不提不问了。 她以为平安无事，哪知近宴席尾声，同桌的二伯母来上一嘴，“我昨天在文化宫那看到陈岚静了。” “谁？”大伯母把两疯闹的小孩拉扯回桌。 唐瑞芬逗着怀里林姚表妹的女儿，笑脸敛住。 “陈岚静。”二伯母扬声。她和唐瑞芬向来极不和睦。 “岚静这些年没见过啊，现在过得好不好？”大伯母又问。 二伯母应，“听说去深圳后发达了，好哦。” “我们厂也就她家儿子上的学校最好了吧，后来又去外面读了？现在做什么的？”林姚的大伯插上问。 二伯母又应，“她儿子有出息——” 唐瑞芬当即脸黑。 二伯母挑高的调子在空气里像打了个结，落在林姚身上。林姚知道，唐瑞芬听了怕是会后遗症发作，少不了回家叨叨。 奶奶聪明人，知道些以前的事，看了眼林姚，立马威色当前护孙女，说几个媳妇，“你们嫌带孩子不够累，手上又端又牵的，瞎操别人家心。” 林姚只字未提刚碰见陈岚静，就是不想出现这种场景。 大人割裂，一起玩着长大的青梅竹马也被割裂，不幸成了比拼的武器。裴翊风那是陈岚静手持的一把华丽丽的剑，比林姚高两届，数学竞赛保送的清华。 唐瑞芬逼林姚争气，给她施压。死拼的人也是常考第一的，平时差不了分，但差了运气，压力太大，高考撞上发高烧，在数学考场流鼻血止不住。 出分后，不甘心的唐瑞芬逼她复读，说，“这辈子她陈岚静算是压了我个头！她生的儿子听话，有出息！” 她受挫哭肿眼，回嘴，“她儿子出息关我什么事？我是我，他是他！你对她是嫉火烧过了头！” 这话说出去，她得到人生第一个狠巴掌上脸。也似乎印了个咒，自此她逆，和唐瑞芬硬刚，先是逆了唐瑞芬的复读要求，去了南方读了所普通大学。 她同龙薇合讲起过这些事，龙薇合说她是1.0版鸡娃牺牲品，唐瑞芬那种高压，她小命又死倔，没跳楼算命硬。每次林姚回，她都会祝她平安无事。 “奶奶，黑皮和大头约了我晚上聚聚，我先过去。”林姚起身搂奶奶的肩。 她忍不了刚刮上的陈年旧风。黑皮和大头是她发小，看到她朋友圈知道了她回来，迫不及待要聚，约了晚点去江边吃小龙虾。 奶奶拉她手舍不得，“是不是明天走？在外头好好吃饭，平平安安。” “后天走，明天陪你。” 林向荣要送她去江边，她坚持不用。 出来饭店，雨还在下，忘拿伞，她不想回头，进饭店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把长柄彩虹伞。 雨珠子密匝，砸得脚下青石板起烟。街边路灯穿透伞面，她望了望头顶不明显的彩色，把伞旋了又旋。 裴翊风在她内心就像一根弦，占不了多大地方，被拉拨下会有些复杂滋味。 她以前常打开香港某大学官网，在教授介绍栏里找最年轻的那张脸，看到曾肆意张扬的眉目挂上了她不再熟悉的温尔如玉，立体俊朗的轮廓还能看出少年感，她会酸涩笑笑。 整整偷看了三年，他的职称从助理教授到副教授。这一年没怎么去看了。 他是快速成长了，她觉得自己像在原地。 走出巷子到车道，她准备去找发小，拿手机出来打车，看了下微信。 有人发的一条信息吓得她伞往下猛落一截。 “林同学尽个地主之谊？” 第45章 小风哥 雨好像是一瞬间停的，她收了伞，反应过来，上次见面他说出外地办事，好像说过去江浙一带。 想着这种公子哥到处浪没事干，懒得和他躲谜藏，她干脆拨了语音通话。 “林同学在哪浪啊？” “看了你朋友圈位置，近，他乡遇同学，不一起吃个饭说不过去。” 她看了眼手表，9点了。发小选了以前他们常吃宵夜的长江渡口边大排档，那两人都已经到了。 “我晚上约了发小。” “我从南京过来的，开了整整3个小时，凑我一个，我不影响你们，请我吃点东西就行。” 南京过来还说近，无聊，她嗤之以鼻。无所谓，凑上就凑上，她给他发了地址。 长江边这个时候正是吃小龙虾的最佳时节。江边这条美食街，在林姚的记忆里，晚上户外一路的大排档，场面颇为壮观，桌桌小龙虾是整盆整盆地往上端，啤酒标配，吹着江风吹牛聊天，松弛惬意无比。她以前和发小没少在这混。 今天下雨，户外没摆桌，现在雨停了，少量的摊位开始摆上，这里夜生活也才刚刚开始。 她到了先和两发小打上招呼，又出来排挡对面等林禹勋。这边没什么停车场概念，她等着给他引个好位置停车。 等了没几分钟，林禹勋开车看到她，坐车里和她笑，挥挥手。 她越看越觉得这人真是邪魅。 帮他导了个位置停好车，她笑话他，“林同学你突然出现在这，我有种穿越感。” “没想到你老家在这，灵秀之地，来感受下。”他下车后往长江边看，晃荡了几步。 “小地方啦，欢迎。”林姚对着长江夜景给他做了个简单介绍，“这边原来是渡口，以前我们过江对面要坐大轮渡，现在通了大桥，那儿。”她指了指远处的江上大桥。 林禹勋点点头，心思不在桥上，“我们在南京搞了个分点，刚弄完入伙仪式，入伙饭我都没吃，专程来找同学吃饭。” 第44章 他这么说，林姚信的，没见过他穿正式的，这次身上一件灰蓝正式衬衫，深灰西装裤，头发弄了酷酷的杂碎前刺，开那么久车，看上去还特精神。 两发小见着人，忙站起迎。 “我同学，林禹勋，广东靓仔，这边出差，这两位我发小，美女黑皮，帅哥大头。”林姚介绍。 “什么大头，我叫江明浩，欢迎欢迎。” 大头伸出手和林禹勋握上。 黑皮也热情握手，“李希岩，幸会，快坐快坐。” 黑皮和大头跟林姚差不多年纪，三人父母都曾在石化厂工作，原来都住石化厂职工小区，楼上楼下光着屁股起就一起玩。 大头是当地国企小领导，特会来事，张罗一番，茶水倒上，几盆各种做法的小龙虾被他落实上桌，啤酒是整了个两件十二瓶的那种。 “这边小龙虾这会大量上市，新鲜捕捞，清蒸，冰镇、十三香、蒜香、麻辣，看口味尝尝。这家店是我们以前常来的，那会和姚姚几个偷着出来巴嗞巴嗞吸几口虾汁就回家写作业，哎呀，都是青春。”大头启开一瓶啤酒放林禹勋面前，和他介绍。 “大头你整虾得了，还尽整吓，谁喝了这么多啤酒！”林姚对着两件啤酒嫌弃眼。 “人均摊，你也少不了。” 他又启开两瓶，给林姚和黑皮面前各摆一瓶，露出神经兮兮的笑，“一会还有两人来，巨大惊喜。” 黑皮不知情，“谁啊？” “你们猜！” 几个要好的发小散落天南地北，留守的也就他们俩。林姚和黑皮各猜了一两个，大头坏笑不说。 “他们昨天到的，我约他们出来，说没时间，要等等看，刚我发信息说姚姚回来了，人就说来，你们说缺不缺德，偏不偏心，那两人估计都钻进酒店被窝了，爬起来的，还是姚姚有吸引力。” “到底谁嘛！还俩？” “不说！一会就知道。” 林禹勋套上一次性手套吃了个黑皮给他拿的麻辣味的虾，辣得他进不了口，呛到咳嗽。他平日只吃清淡不吃辣。 “黑皮你给整的什么口味的，别胡整。”大头站起照顾他，给他抓上一盘清蒸的，“广东人不吃辣，姚姚你也不照顾好你同学，尝尝清蒸这种，冰镇的也可以。” 林姚看看林禹勋，想着他不给业务做了，还来给她惹麻烦，懒得顾他，见他呛红了脸，当着发小面给他添茶水意思下，“喝点水喝点水。” “你们这外号有意思，听着挺亲切，林姚也有吧？”林禹勋缓下来问，想整事。 大头“噗”一声，“姚姚的外号我有说不出口，和她现在差别太大，不说了不说了。” 林姚较上劲，“你尽管说。” “姚哥——”大头白她一眼，“不就想蹭声哥嘛，坏人，你比我小几个月的。” 林禹勋侧盯林姚笑，“姚哥？” 黑皮笑着解释，“她惨，初中高中，长得好看，被男生盯得多，她妈死盯她学习，逼她留男生短发，就差寸板，穿上校服常被人当男生，都喊她姚哥。” 头发每剃一次哭一次，林姚还记得那种惨烈，上大学脱开唐瑞芬控制后，头发报复似的疯长。她下意识捋了捋头发到一侧，笑着不说话。 林禹勋看她，一头超发量长发，稠密漂亮的发际线已经做了代偿，笑，“外号都挺奇怪，长大了会反着来。” “就是反着来，还叫我黑皮，我哪里黑了？姚姚你说，我现在哪里黑了？” 她小时候是很黑，现在看上去比谁都白。 “你现在可不黑，还添金，金牌法官，黑皮咱们就别再叫了。”林姚拿啤酒瓶和她碰，“亲爱的李法官，为我们翻身去除污名炫一个！” 黑皮在当地法院工作。 说笑归说笑，林姚瞄了眼林禹勋，不是一类人，富家公子哥竟能强融，发小之间插科打诨的话题他还能搅和得进，还主导，也是奇了怪了。 大头手机响，接上，“到了？我来接。” 挂了电话，他撂下个卖关子的坏相，起身去接人，“人到了，你们绝对想不到。” 林姚和林禹勋坐的位置正面对马路及长江夜景。她视线跟随大头，去寻马路对面他说的巨大惊喜。 对面是江边围栏灯，光昏黄，车到，先下来个女的，黑色无袖修身长裙，身姿绰约，看到面，林姚能辨识出不是她认识的人。 后面下来的人被大头一把勾住肩，颀长挺拔身型，高出大头半个头，白衬衫，和大头说笑的侧脸猛拉拨住她心里的弦。 他正过脸来，是那张脸，她心跳陡然加快，长期积累的酸涩在胸腔急骤膨发，炙烫麻软。 大头松开他肩在前面引路，女的挽住他的手，两人亲密过马路，他的脸越来越近，在她眼里却越来越模糊。 黑皮起身上前接住他们，他们四个人说的什么话她完全听不见，打招呼，说笑，搂抱，做介绍……一顿嘈杂，她脑子里嗡响。她甚至连他看到她是什么神情都是空白的。只有她自己听到心里那根 弦绷断的声音。 林禹勋看到她的手在抖，面通红，愣坐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已站她面前。 “姚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大头夸张戏谑的连问拉她回神。 她僵硬地站了起来，林禹勋跟着。 裴翊风定定地看她，先开了口，温润的笑，“姚姚。” 隔了十年之久的一声“姚姚”，熟悉的声调，声音不再是那个声音，浑厚了。 她强力镇定，冲他笑笑，喊出，“小风哥。” 她不是以前的声调了，没有了俏皮，没有了任性，出口也不再是以前大呼小叫的“疯子”或“裴翊风”，喊出的是曾经他骂她没大没小、一直讨要的尊称。她客套了，成熟了。 依偎他的人明媚大方，直视她，等着他把她介绍给林姚。 他眼睛从林姚脸上挪到了林禹勋身上。 竟冷场了。 大头见还有两个外来客被晾在一边，蹿到中间来介绍，“这位美女是裴教授的女朋友，lisa，”又指向林禹勋，“这位是……” 林禹勋抢了先自己做介绍，“林禹勋，我跟林姚广州过来。” 他向他伸出手。 第46章 再见，裴翊风 两人加入，气氛全变。 lisa坐下把她的奶昔白色爱马仕端放腿上，桌上堆起了些小龙虾杂碎，她把她坐的凳子往后拉了拉，大头灵敏，大概知道她是怕脏，叫来服务员把杂碎收了，重铺了张塑料桌盖，还专门拉了个凳子给她放包。她全身精致，人坐得直挺，身大概只沾了凳子一小半，这个时候都保持着优雅姿态。 话题自然倾斜新来的人。 “你真行，不记得这里生你养你的地方，上大学后就没回来过吧？”大头给裴翊风弄酒。 他看着林姚回，“回来过一次，姚姚记得吗？” 林姚看他眼睛看不了两秒，闪躲，“时间太久，不大记得。” 黑皮问他，“你妈搬个家搬那么远，她还好吧？” “这几年身体不大行，一直在治疗，最近想回来看看，这几天她也在这边住酒店。” 林姚想起陈岚静脸肿脱相，不像正常脸相。 “岚静姨身体怎么了？”她终于主动问了句话。 他顿了下，笑笑，“没大问题。” 大头看lisa不吃东西，照顾起，“吃什么口味的？这家环境差点，但口味这一带最好。尝尝。”他站起为她服务，挪了一盆蒜香的到她面前。 lisa还保持着距离，笑着摆摆手，“不用！谢谢！” 她香港人，带着港普音，大概是不吃小龙虾，啤酒也没见她喝一口。 裴翊风解释，“她平时晚上不吃东西。”起身贴心为给她拿了杯白开水回来。 她拿起水喝，左手无名指上的大钻戒特显眼。 林姚看得见，仍手足无措，闷头剥虾，剥了又不吃，胃难受，不剥，手又没处放，她就一个接一个剥了往身边林禹勋碟子里堆。 林禹勋说过不吃辣，他认定她是坐那个男人面前丢了魂，辨不了味，剥的全是辣的。 他不爱吃小龙虾，接受这难得的待遇，装作享受，照吃，吃得满头大汗，喉咙强咽。好在大头给他点了碗清汤面，缓了下胃。 大头发起了裴翊风和lisa的话题。 “你们怎么认识的？” “美国机场遇见，后来又在香港机场遇见，有缘。”lisa紧依裴翊风说。 她开了口，话就多了，先是问黑皮的职业，接着问大头的。 大头回问她的职业，这一问引发了她的滔滔不绝，她说她是大学老师，助理教授，经济学方向，和裴翊风一样在香港排名前三大学，还延伸到她的博士学习经历，说在港大毕业后去的美国留学，讲起她在经济学研究的领域，一句话里就有几个专业相关的英文词汇，大头听不懂，觉出她有优越感，客套式捧她，说她和裴翊风不仅是郎才女貌，也是双优才。 第45章 “林小姐呢？林小姐做什么行业？”她盯上林姚。 称呼别人她都是跟着裴翊风称呼，对林姚她特正式。 林姚是靠识人吃饭的，她能看得到对方眼睛里的不太友好。 她脱了一次性手套，拿纸巾擦手，正视她，“我做猎头。” lisa点点头，“哦”一声，神情里是瞧不上，“猎头我不是很了解。林小姐在哪家公司？” “我小公司，微不足道。” 她又问，“你哪里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 这一问，裴翊风脸色大变，不允许她再问，看着林姚说，“姚姚很优秀，在哪里学习都优秀。” 曾和他比，她完败，他之于她是光和阴影的双重存在，这个时候他一句挡护，她当做礼仪谦让，无所谓了，现在她是真觉得没什么可自卑，直视她，应，“我内地本科，普通学校。” 黑皮是知道林姚情况的，插嘴，“姚姚比我和大头上进，她还考研了。” 裴翊风表情微妙，看着她问，“考研了？考哪里了？” 林姚竟说不出来话。 林禹勋本来懒得理会坐对面的一对男女，自他们俩插进来，他就真正践行他电话里和林姚说的，不影响他们聊天，照顾照顾林姚，吃他的东西，不问话也不搭话。听到这，他忍不了，想着她脑子本来很活的一个人，他费尽心思到现在都套不了她入局，那张厉害嘴巴子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坐这男人面前，任人活剥，自行降智。 他把碗一搁，扯纸巾擦嘴，对着裴翊风，“裴教授你们发小交情，平时一个电话联系的事，没关心问一问？怎么到这里问一堆问题。这里是老家，讲感情的地方，不是你们教授课堂讲那些世俗成功学的地方， 麻烦两位教授就不要把发小当学生盘问了。” 这话出来，lisa满脸通红，直板的身子终于动了动，裴翊风也极尴尬，对着他挑衅的眼神，只能回应意味深长的笑。 全体哑声几秒。 “哎呀，江风真大，今晚很凉快啊，喝酒喝酒。”大头抓抓头，举瓶子。 他觉出诡异，缓缓气氛，拉了些以前的旧事对着lisa说，“我和裴教授是跳江兄弟，命还是黑皮和姚姚保的。裴教授以前玩得最疯，他比我们大些，常撬我们几个跟他偷渡去江对面。小学，好像是一次中秋节吧，我们被他带动偷坐轮渡过江，我在轮渡口哧溜掉了江，他一股脑跳下捞，要不是姚姚和黑皮哭天叫地死命喊人捞，两小命准全挂。他就惨了，回家还受了第二遭罪，我眼见的，他妈扒了他衣服，边哭边拿皮鞭子狠命抽。” 黑皮也跟着使劲缓和气氛，“有次更疯，过年，我们几人跑进条暗巷，他玩炮仗，拿手上点了再扔，扔偏了，落到姚姚脚背，姚姚就惨了，隔着鞋都炸出了个血窟窿。姚姚你还记得吧？” 火药这种东西弄大了截肢的都有，大过年的林姚天天跑医院。那会大人关系已经破裂，小的还偷偷一起玩。火爆的唐瑞芬跑去陈岚静那，连大人小孩一起爆骂，都没过个安宁年。 林姚左脚背的疤还在，她怎么会忘。 风更大了，她觉得有些冷，紧了紧抱着的手臂笑笑。 她和裴翊风都不接陈年话，lisa在那配合着点点头，发发笑，没再多问一句。 林禹勋听不下去，觉得无聊，起身就往车那边去，也不打招呼。桌上的人都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 他上车取了件自己的白色休闲外套，回来不声不响地披到林姚身上。 林姚按住衣服说了声“谢谢。” 裴翊风看着，嘴角微颤。 龙薇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林姚借接电话离开，离得远远的，走到江边准备接，那边挂了，她又拨回去。 “到家怎么不来个电话，发信息也不回，还安全吗？” 龙薇合一句问安全，她忍不住了，信念雪崩，十年全是臆想，她红了眼，出声，“还活着。” 钱多多在旁边吵，说要她带以前带过的什么糕什么饼的给他吃，她平静下来，说好。 这么两丁人，成了她脆弱时候唯一的情感输出口。 等她回来，lisa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还有事，先走了。” 裴翊风站起，举了酒瓶子，“抱歉。” 瓶响人散。 林禹勋陪着林姚原地站着目送。大头和黑皮移步送他们走。 都走到了马路对面，裴翊风停了脚，“稍等几分钟，我和姚姚男朋友说几句。” 三个人站江边等。大头趁空档带lisa看看江景，做些介绍。 他回走到俩人跟前。刚说要找林禹勋说几句，这会无视他，对着林姚，“说两句？” 林禹勋斜眼看着她脚不争气地跟他移动，紧皱眉，扯过手边啤酒瓶子，坐下仰头直灌。 走开的两人离着他十来米。 “还好吗？”他问，眉目里是关切。 “好。” “工作顺利吗？” “挺顺。” 他望了眼江边，又转回凝视她，“你变化很大。” 她不清楚他指哪方面，礼貌式笑笑，“小风哥变化才大，嫂子也优秀，向你们学习。” “他对你好吗？” 裴翊风看了眼林禹勋。 她才明白过来他把他当成了她男朋友，顿了下，点头，“很好。” “你们挺适合，真好。保重。” 他看着她，退了两步，转身到林禹勋这，杵他面前。 林禹勋倒是配合，站了起来。 这次换他先伸了手，“幸会，再见。” 林禹勋握上，“再见。” 他再看了她一眼，抿嘴笑笑，转头走，脚步很快，快到在她眼里一瞬间消失。 他都没和她要个联系方式，看他绅士地给女友开车门，再也没回过头看她一眼，她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再见了，她笑着忍住眼里不争气的东西，弦断有残音，“再见，裴翊风。” 大头和黑皮往回头走。 她在林禹勋旁边坐下，拿瓶起子启开一瓶酒放他面前，给自己也启了一瓶，往他面前的瓶子一撞，“未招待好林同学，抱歉。”说完仰头就喝。 大头回来直摇头，“难得聚全，疯子都没畅快和我们喝一场，妻管严。” “他和我们总归是有距离，外头漂了几年，回来搞学术，人家裴教授现在清高。”黑皮说。 裴翊风在他们印象中大变，以前数他最活跃，今天晚上他不兴奋，话不多，带个女友这个不吃，那个不碰，搞得大家都拘谨，聚得不痛快。 大头和林姚碰了一个，“我以为你们见面会惊喜，还为以前大人那点破事隔阂？以前不关系挺好？” “太久没见，就那样。”林姚几个字带过。 她冲闷头喝酒的林禹勋笑，微微醉相，“林同学干杯！一会带你去渡口转转。” 第47章 没有什么生活我不能过 四人继续喝了会，留了几分清醒道别。 黑皮胃反应最厉害，大头喝得最多，他俩结伴打车回。 林姚是接到了林向荣电话的，他着急，说来接，已经在路上。 林禹勋和她说他明天一早返南京，还有事办，要驻一段时间。她微摇晃着步子尽最后的地主之谊，要给他叫代驾送他去酒店。 他喝上头了，眼里有醉意，“代驾我自己会叫，你车也没来，不是说带我逛逛渡口？” “有说吗？晕了晕了。”她想起好像说过，看看手表，“快十二点，江边没人了，掉下去都没人捞。” “你的那个叫什么小风哥的，文绉绉，挺没劲，坏了我心情，麻烦你带我吹吹风，散散心。” 他大概酒多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凭什么说他，他又没惹你，多管闲事了吧。”她脚往渡口那边挪，刺了她胸口，不高兴。 搞了半天，他在她这里算多管闲事，他确认这个小风哥就是她的那个最帅，碰不得，护得紧，气，忍忍没揭她底。 风大，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她拉紧了些，步子不稳，他扶她胳膊肘，她脱开，“我没醉，能走。” 带他走了大概五十来米，她止步渡口一个观景平台。 渡口 已经不是以前的渡口，那条跨江大桥通车后能实现几分钟到岸，早就盖过了渡口曾经的风光。太晚，江面黑漆漆的平静，除了对面隐约的灯和桥上零星通过的车灯，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点没什么看头，以前……这里很热闹的，现在……人都……” 话断断续续，声音突然没了。 她抱紧臂膀有些站立不稳，话带些颤音。 他觉出她难过，想抱抱她，纯心理上想给她个支撑，扶她肩膀，掰她过来正面他，“冷吗？算了，不看了。” 她矮他很多，被他一掰，一晃，脸抵贴他喉，被他紧实拥住。 这个时候的脆弱和酒精不抗拒拥抱。 第46章 他埋头嗅她头发香，脑子不清醒了。 “不准哭。” “我没哭。” “你哭了。” “没有。” “那让我看看。” 他伺机手掌撑捏她下巴，控制不好力度地往上一托，她脸仰上，酒精下迷离的眼，饱满微微外张的唇，他掌心的小脸如他猜测，挂了两行湿，他忍不住用拇指揉抹唇上的湿，触摸出滑软的肉感，一瞬间，他无法自控，压下吻上去。 渐生的好感，强烈的生理吸引，不清醒的酒精脑，还有刚才被说多管闲事憋的气，混杂一起，掀起的肆卷没有预兆。 她一下子跌入无法思考的昏昏。 他吐息的热气夹着酒气，唇被他啜吸住，狡猾的舌尖探进她的里面，追缠，索要她口里的湿软。 搞不清多长时间，唇齿被启后笨拙无力，气息被他的允吸抽走，她无法呼吸，舌被缠绕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反应过来，手胡乱去抓推箍住她腰部的手，牙齿滞后应激，咬了他。 他顺她放开。 她错乱急走，晕头转向，身上披的衣服掉落，走错方向又返另一个方向，拉着不稳的步子往马路跑。 冲动的人喘着气，眼红得像只刚撕扯落败的狼，看她惊恐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双掌衬膝盖弯身深呼吸调整了下，跌跌撞撞追上来，“对不起，我喝多了。” 江边的出租车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空的，见人就停。 “注意安全，你等等。”他阻拦她。 她甩开他的手，开车门一头钻进去。 上了车，她捂住面哭，这一天到底怎么了，半醉半清醒里，她都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是真实里还是在一场梦里。 林向荣接空了人，一个接一个给她电话，她接上，听到紧张的询问才真真切切回到现实。 次日近中午。 唐瑞芬和林向荣在厨房整理起明天一早给她带走的东西。 “屁股还没捂热就走，就没想过陪陪我。”唐瑞芬小声絮叨。 “她忙。” “瞎忙。辞了工搞什么猎头，工作不稳定，房没有，车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也不知道存了几个钱。昨天你听到了吧，你二嫂那张嘴。要不是给老太太做寿，我上手给她个嘴刮子。” “你话太多。”林向荣压声。 “她要是听话，我话会多？以前劝她读研她死活不肯，现在这个年纪，考什么研，花钱又费时间。对的事那得在对的时间做，时间不对就是错！她路全走偏了，我和你说。她掉人后！”唐瑞芬差点扬起声来，控制了下，嘴和手顿住了会，听她房间动静。 “她走偏也是你一张嘴赶偏的。”林向荣接过袋，两手指夹住封口夹链，无需用力的东西他狠劲夹，封上口。 “你好意思说我？你当初造的孽！我是懒得提以前。” 林向荣闻着话风出厨房门，一声不吭，躲开。 唐瑞芬把封好了的袋子一股脑装进另一只大塑料袋，带气把袋口打了个结，出厨房看了看墙上的钟，想提醒房里的人时间不早，又忍住。 醒了的人立马起了床，洗漱完出来客厅捋出手腕上的发圈绑扎头发。 唐瑞芬搬她的早午餐上桌。 桌上摆的东西已超量。唐瑞芬做了一早上的锅贴、生煎包之类。她很擅长做些小吃。 “别整了，太多了吃不完。”林姚拿筷子夹上一个锅贴咬上，进厨房。 “我再整碗面条。”唐瑞芬手不停，麻利地把锅里的面条捞进碗里，添上鸡汤。 在林姚这里，唐瑞芬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她知道她倾倒式付出，就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活在和陈岚静比拼的世界里走不出来，都不知道到底什么关键节点造成这样，只知道突然就不来往了，后面就是一些单位上、院里的一些鸡皮蒜毛的事对着干，再引火到比拼孩子上。她的逞强太过魔怔。 她待唐瑞芬也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她在乎她开不开心，但不能像别人家女儿一样，回家和离家时能搂搂抱抱说说亲密话。不是她不想，是做不到。 唐瑞芬拿抹布擦了擦台面洒出的汤汁，捧起盛满的碗往餐厅走，“有些事该努力就努力，该争取就去争取，尽量过好一点。” 要她争气的话说得比以前含蓄了太多太多。 她笑笑，“妈，没有什么生活是我不可以过的。放心。”说完把筷子头剩下的锅贴一口塞进嘴里，鼓鼓囊囊一嘴，却咀嚼不出个滋味。 下午林向荣送她来看奶奶。奶奶一直和她大伯一家住一起。 腻歪一阵，奶奶拉她进房，脱开林向荣。 “我和你说件事，你别告诉你妈。”奶奶神神秘秘。 “什么事？” “上午有人来看我，你猜猜谁？” 她第一反应是陈岚静，但不提，说猜不到。 “小风，岚静儿子小风，上午他来看我，多少年没见，我都不认识了，陪我聊了一上午。你别告诉你妈，以为我和岚静还有来往，会生我气。” 裴翊风是遗腹子，小时候和林姚一起常往奶奶这边跑，老人心善，心疼没爹的孩子，他没少受老人照顾，给吃给喝的和林姚一个待遇，待他同家里亲孙子一样。 “他一个人吗？” “一个人。” “聊什么了。” “他说快要结婚了。非要给我红包。” “是吧。他也不小了。”她笑笑。 “还问起你，你们没有联系了？” “他问我什么了？” “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愣了下，“奶奶怎么说的？” 奶奶笑，“我哪能让你落了后，他都要结婚了，我就和他说你也快了。姚姚你可要努把力啊。” “还聊什么了？” “陪我一起看了些老照片，我那几本相册他一页一页地看，和我讨要了两张。一张是你们小时候的，就你七八岁和他一起骑自行车的那张，另外一张是前年你回来和我一起拍的合影，我让你大伯去照相馆冲洗出来的。” “他要照片做什么？” “他说不常见面了，保存念念旧。走的时候，我看见他把照片收在这儿，”奶奶笑，指了指自己胸一侧，“他贴这儿，这儿的口袋。” 回家路上，从来不多话干涉她的林向荣看她这次回来状态差了很多，“姚姚，外面累就考虑考虑回来，我没几年就退休了，现在人还在位子上，托托关系，都还给我面子，咱在家找份工作，不挑的话应该不难。你一个人那么远，再晚想回来就难说了。” “爸，回头路我肯定是不走了。” 奶奶走时送她出门叮嘱过她，好好吃饭。好好吃饭，有碗饭吃就够了，没有什么生活她在外面不可以过，又不会饿死，她这么想。 坐车上她打起电话给谭明，“明天早上航班，我中午直接到公司，约人下午面试。你们给宋瑜清找的人抓紧些。” 回来之前宋瑜清找她给他们再找两个人，一个科室主任和一个审计，她和龙薇合商量过，高端岗她俩亲自来，一般性的岗位给小伙伴们先去做，他们搞不定，她俩随时出手帮助。 她翻了翻微信，林禹勋又发了信息。 早上发过一条，“我过去南京，现在出发。” 中午一条，“我到了南京。” 刚刚 一条，“昨天大头说南京哪家小龙虾最好？我没记住，我找找店。” 昨晚酒后失态他只字不提，她扶额闭眼，头痛，怪自己喝多酒，和个酒后轻浮公子哥走那么近，决意要与此人保持距离，发恨以后要是再和他一起喝酒她就不叫林姚。 昨天大头提起哪里的小龙虾好吃，说起南京某条街某个店。她是记得店名的。 她不纠结，不拧巴，前两条她都没回，这条信息她回： “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 第48章 我助你一把 拖着行李进办公室，林姚竟有种归属感，回趟老家历了场劫似的，回到这里才真正平静。她设定自己的命格，工作是归属，攒钱是首务。 “林姚姐怎么瘦了？” 宋依惠见她进来洽谈室，忙把提前给她订好的外卖拿出来。 谭明和阿楠两人在一旁吃盒饭，嚷着要吃她带回的老家特产。 “宋依惠帮我把包里东西拿出来，累死，我先缓缓。” 她往椅子上一坐，把面前的盒饭推一边，掀开桌上几个花茶料玻璃罐盖，挑了玫瑰、茉莉之类，往玻璃壶里扔，加水煮花茶喝。 谭明坐她对面，说笑，“回家有爹妈疼的孩子，也不在家多休息休息，怎么那么匆忙，急着回来带我们吃饭？” “谁天天给我电话的？你们活干得怎么样？” 谭明坐正了些，清清嗓子，“我那两份单完结一单，在追款，内分泌临床那单他们变卦暂时不给offer了，十有八九黄了，宋瑜清这边要的审计总已给了三份推荐报告，猎头顾问我面了几个，优先两个下午给你见，排四点前结束，让你早点回家休息。报告完毕。” 第47章 他经办的单子事项都及时和她交流过，这些内容哪里是这两三天干的活，回她的都是些重复话。他知道她是想听另外两个的，配合默契，说完他看向阿楠。 阿楠和宋依惠的业务归龙薇合管，龙薇合待他俩手软，不怎么给压力。林姚时不时得变相督促下，没给压力他们拓客户，但自己拼命得来的单子分到他们手上，需要他们珍惜机会。 阿楠吃完饭擦擦嘴，接上，“科室主任我在谈，有一两个合适。薇姐说会给些资源我，争取尽快再谈上几个，薇姐再给把把关，下周落实两三份先推过去，问题不大。 宋依惠情绪不高，林姚进门就发现她不大对劲。 她还是三个月前跟的一单保健品研发，一面后等了很长时间才二面，二面后还有三面，以为黄了，又被通知终面，历时三个月面了四次，若不是候选人对这家公司很感兴趣，该早不理会她，前几天客户大概急用人了，终于反馈最终面试评价，说走录用审批流程，她狂喜了两天，等着落定，结果被hr通知说领导审批认为薪酬要求过高，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上午刚被通知，她压力太大，情绪崩了，忍不住在办公室哭了一场。三个月没开单，她快撑不下去。 她对林姚说了一通情况，又红上眼，说终面那天，尤可的猎头带了候选人一同去面的，他们要录用的人应该是尤可推的人。 谭明和阿楠跟着骂了几句客户，说按他们给的薪酬范围找的人，也符合市场行情，这会反水。 林姚没吭声，倒上花茶喝了几口，饿了，把饭盒拢了过来，“一会去我办公室再说，我先吃饭。” 到哪里都有尤可搞恶性竞争，看宋依惠可怜样，这次她想还击。 吃完饭宋依惠跟她进办公室。她也喊了谭明。 “你看见尤可推荐的人了吗？”她问宋依惠。 “没，我候选人和我说的，她说面试出来瞥见了尤可的人带了个人在等，那个猎头顾问以前和她接触过，认识，他们推的候选人她也认识，一个圈子。她说那个人资历、能力都不错，她自己都说和他竞争怕是难。” “是那个rita和你对接的吗？”她问及客户hr。 宋依惠说是她。 这个hr她和龙薇合花了不少心思维护，跟了三年，只给过两张单，去年一单，今年这一单，这一单还成这个样子。 “你现在和你的候选人联系，要个尤可推荐的那个候选人的背景信息。我来给rita打电话。” 她当着他们的面拨过去，开了扬声器。 “hi，rita，最近忙不忙？” “老样子啦。” “我们小宋推的人现在什么情况，有需要我解决的吗？” “那个候选人不错的，我是极力往上推了，我们领导对她评价也不错，但没办法啦，最近行情不好，有个条件很不错的候选人自降薪酬，从60降到48，两个候选人旗鼓相当，另一个又是个男的，风格更硬实，人家便宜，领导从成本考虑，要定他啦。” “发offer了吗？” “快了。” “我想了解一下你这边最终发offer的时间，好安排我这边候选人和另外一家谈。她跟着你们流程走了三个多月了，一直等，你知道的，这个人还是有竞争力的，我以你的需求为重，想求长期合作，一直拖着她，没舍得推她去别家。你这边如果确定不需要，也没关系，我刚好另外一个客户急需，我不能再拖她了。” “领导已经签好字，我们这边用人也急了，我下周一要发。抱歉，下次有单子再约你们。” 林合手上压根就没有需求这个岗的其他客户，保健品这块他们目前就服务过一两家。 宋依惠刚发信息问了她的候选人，收到回复。 “国企江春的张重。”宋依惠说。 “蹲国企愿意到这种创业期公司真是冒风险啊，一定是被尤可忽悠了，他应该是不了解市场薪酬行情，目前他那个单位他肯定也就40万以内，现在尤可忽悠他48万，他就觉得多，哪有什么自愿降薪，是尤可干的缺德事。”林姚邹着眉头。 宋依惠茫然摇摇头，“没办法，现在rita都已经走完流程，定了也没办法。” “你反应慢了，那天遇见尤可你就该和龙薇合汇报。” “rita和我反馈她报了上去审批的，评价很好，我以为没问题了。上午刚通知不行，我还没来得及和薇姐说。” 林姚想了下，“你先去吧，我助你一把，你暂时别回复你的候选人不行，就说很有希望，对方下周确定。” “谢谢林姚姐。” 宋依惠一出去，她问谭明，“你和李颜一直联系？” 谭明抓抓头，“他没和我竞单，偶尔联系下，交流下行业信息。” 他如实说。 “他手头上是不是有保健品研发的单？” 她前几天扫了眼他发的朋友圈招聘信息，好像有类似岗位需求。 “我不清楚，问问？” “了解下岗位需求，说私下送他个很不错的候选人。” 他马上领会，“我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半天时间，不光李颜，我能让三家同时找张重谈更好的机会，薪酬绝对比他那48万有吸引力。” 谭明活络，有些其他猎头人脉。 正说，龙薇合推门进，下午面试她一起见。 林姚把情况和她说了一遍。 “忍无可忍。我要让宋依惠的候选人能得到她等了三个月应得的机会，一分钱也不少拿，也要让那个张重了解市场行情，推荐给他更有利的offer。还有那个rita，现在省点成本，等张重到位，了解民企行情再加上体制不适应，迟早后悔要走人，走了他们又得再招，公司损失更大，现在等于给她止损。动作一下有利多方，又没害人。” 龙薇合赞成。 “rita那边周一就发offer，我要这个张重周末就知道市场行情，还知道他很热销，别被尤可骗了吃闷亏。不出意外，下周一，收到offer的人大概率会是宋依惠的候选人。这单我要尤可买单，让他们到处乱蹿害人。”林姚眼露狠劲。 谭明出去办这事。 龙薇合挨办公桌站着贴近仔细瞧她脸，笑说，“两天不见，回来战斗力升级，你这是要给宋依惠力挽狂澜？” “出口恶气不行吗？” “说，回家受了什么刺激？发生什么事了？” 她挑了重要的人说，不重要的人未提。 龙薇合大学那会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说，“虚无飘渺里耽误这么多年，不值得。” “钱多多呢？”她想起没看见她的小尾巴。 “刚进门被阿楠逮着，带去洽谈室下棋去了。“ “小没良心，也不来看我。” “你明天帮我带下他？钱平涛出差了。” “你干嘛去？” “我上午接到个公司hr电话，奇了怪了，大周六的找我去谈需求。做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陌生hr主动找我谈。” /：. “什么公司？” 第49章 施诗你胆子大点 龙薇合进园区，在最里面的低层楼找到这家名叫im的生物技术公司。 昨天她和林姚提，说她查过了，这家运行了三四年的biotech，做创新肿瘤药，管线细分小分子和抗体，还说研发为王，管线定生死，这类公司最终命运要么钱干轰然倒塌，要么被收购，能上市的几率就太低，已过初创期，这个时候补充人，大概率是根据项目进展配的岗位。 林姚说他们主动找必定是有人介绍，哪个热心人干的好事，叫她见面问清楚。 对方招聘专员来前台接上她，说，“不好意思，我们这段时间任务特殊，周六上半天班，劳你周末跑。” 他带她直接入人力负责人办公室。 这是位年轻女士，自我介绍姓冯。一番商务客套，冯女士直表找她的目的。 “我们公司投资人介绍你们林合，说你们专业，找人快，我们想找你做几个岗位，急需。” “你们投资人是哪位？”龙薇合礼仪式收好对方名片。 “方总。” 龙薇合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 “您需要哪类岗？” “补充临床项目管理，政府事务，注册与法规事务类。” 龙薇合一听就判断他们项目发展阶段该是处于临床期或即将上市期。这类需求岗是林合以前常操作的，短时间内找人难度不大。 她接着了解了些岗位具体信息，说能尽快给到人选，但几个关键问题要问清楚。 “我们找候选人进biotech，初创期进入的比较多，这个阶段找候选人介入，他们会关注公司下一步走向，您能讲述下公司未来规划？” 对方稍做思考，应，“我们的核心药品处于临床3期，我们有信心取得积极数据，产品有效性和安全性目前有初步良好判断，进入市场没有问题。不久我们会和大型药企合作，目前正加强力量加快项目进度。当然，这一点不能在招聘网上广而告知，既然投资人推荐你们，必然是信任你们职业道德，这一点希望你们能做到。” 第48章 “你们合作的是哪家药企？” “不方便透漏，如果影响到你们招揽的候选人做判断，可透漏是实力大药企，而且合作关键条款会确保团队保有，无须担心稳定性问题，我们也会在劳动合同里保障这一点。” 龙薇合想，说是合作，大概率是要卖了，卖之前把临床数据冲出来，供收购做价值评估。 “如果不合作呢？”她问。她考虑候选人会担心卖不出去之后的走向。 “我们自有能力进入市场，进入市场更能被资本和大药企青睐，不管自己干还是另寻合作，都不会涉及生存问题。” 龙薇合是了解一些生物技术公司现状的，都到了临床3期这个关键阶段，该是出现了财务困境，融资困难，没钱续后，投资人逼着创始人卖青果子给别家收钱下车了。 “你们是科学家创业的吗？” “是。” 她更确信应该是要卖了。 谈了一个多小时，双方说定周一递猎头合同过来，尽快提供推荐报告。 龙薇合想到问问李璇，她在商务拓展这块，对市场收购交易动态清 楚不过，这家公司她说不定了解。 探听电话一打，李璇问怎么问上这家公司了。施正霖带她认识的这家公司创始人，投资人联合创始人打算转卖，她入职后一直操作这件事。 龙薇合直说现在做他们单子。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李璇签了保密协议书，商业机密性的东西她从来不同非关联人交流，说知道有这家公司，管线不错，不会倒闭，可放心做单子，其他情况不清楚。 到家，林姚和钱多多正下飞行棋。 看她进门，林姚从地板上爬起，“我陪着下了一上午幼儿棋，再玩下去我快智障了。” 这盘棋下了一半，钱多多兴趣正浓，眼巴巴看她不干，发些小性子。 她把情况一说，林姚说不管谁介绍，反正多方共赢的事，im赶时间结果子卖钱，收购方等着吃果子，林合人才供应催熟果子，都有好果子吃，干就完了，赶紧找人。 这些岗除了谭明能做，宋依惠和阿楠都做不了。im急要人，她们打算分两个岗给谭明做，其他两个岗自己来找人。 难度不大，人才库里有，但要花时间找人谈，龙薇合这边联系了几个做注册与法规事务的人，其中一个见面聊，明天下午才有时间，撞上了滑板教练小哥发的上课时间。早上他还在那个三人群里提醒。 按以往她可能就跟小哥取消明天了，犹豫了下。 许阿姨昨晚联系她，说明天会陪施诗去学滑板，客气请教要做哪些准备，她就奇怪这孩子的父母怎么一点都不管事，玩个滑板，什么头盔，护膝，护肘之类都不知道备备，多了句嘴，提醒她备这类东西。许阿姨很积极，大概是今天上午去买了，还发给了她看。 小女孩初次尝试就落空，她想想还是未取消，错开了点时间，约那个候选人在家附近的咖啡馆聊，学完滑板就回去，就是时间很赶。 次日下午近三点，她带钱多多到学滑板的公园开放式大广场。约的三点，许阿姨还没带施诗来。小哥先带着钱多多活动活动四肢。 差不多时间，她老远看见人，手上搬着一堆东西，牵着施诗过来的是施正霖。 她一直以为会是许阿姨陪。 “对不起，停车耽误了时间。” 他到眼前，和她对视了眼。 她错开去看施诗。 时至今日，他一靠近她仍有压迫不适感，即便他一身休闲松弛，笑着面。 教练小哥和他说这里的停车场确实远，这个公园广场小孩子初学滑板还是可以的，以后要是有兴趣上难度就去滑板公园。 两孩子见上很兴奋，钱多多急着向施诗炫了炫他的转向和刹车。 施正霖夸他厉害，把手里的滑板落地上，蹲下拉开黑色器材包，拿出头盔护膝这些给施诗戴。 以往龙薇合都是带上个成人滑板，等着无聊，跟着钱多多一起学。今天她预了这部分时间和候选人聊。她晃到一边，站到隔着几十米的广场一角打起电话。 他处理好施诗的穿戴，把她交给教练，看了眼避了远的龙薇合。 小哥拿滑板滑行了几米做了个酷酷的豚跳，又转向回来做了个后轮滑行。他每次开头做些动作激发钱多多的兴趣。 钱多多看得嘴巴张老大，施诗看着有点害怕。 耍酷之后他回来叫钱多多自己去练习刹车，精力侧重在施诗身上，先是教她认识滑板，熟悉滑板的基本构造和功能，再让她站滑板上，不做任何动作，感觉下平衡力。 施诗害怕，站上去就慌，弯腿蹲下。 小哥大概没有对付小娃娃害怕的经验，劝她勇敢尝试。 钱多多滑过来，“施诗你胆子大点，很好玩的。” 施正霖不打算干涉小哥教学，就看着，时不时看看打电话的人。 施诗被小哥牵起站着滑动了两三米，她又害怕，说不想玩了，要下滑板。小哥仍鼓励她勇敢点，说他牵着摔不了，继续拉她感受。她哭起来，和施正霖说不想学了，要回家。 施正霖抱她下来说等一等，看看钱恩铭怎么玩，一会想试了就再试试。她大概是体验之后心理恐惧，怕小哥一会再拉她上去，继续哭，闹着回家。钱多多跑过来劝也劝不了。 小哥原承诺说保证搞定俩小孩，这会急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对施正霖说，“小朋友太小了，要不下次再来试试？或者我退钱。” 两个男人拿施诗没办法。 龙薇合人在打电话，这边的艰难全在她余光里，也听到了施诗哭，挂了电话过来。 她叫小哥去带钱多多，她来试试。 “阿姨第一次玩也特别害怕，觉得它好像会突然跑掉。不过我后来发现，滑板就是小宠物，慢慢熟悉，它会乖乖听你话。”她蹲她面前安抚。 施诗停了哭，看着她不说话。 龙薇合拉过施诗的滑板，“我们可以先坐在上面，像小船一样慢慢划，你抓着我的手，保证不会摔倒，试试？就坐着。” 施诗愿意坐，屁股在滑板上，脚接地，她有安全感了。 “手紧紧拽着，肯定不会跑，我们可以试试把脚抬上去，会没那么累。” 她辅助她愿意抬起的脚，就这样躬着身拉她滑行。 “好玩吧？我们还可以滑出个彩虹路线，也可以滑出个蛇形——”她故意把滑板拉出微微的漂移感，施诗脸上起了些兴奋色。 “站起来更好玩，你看我不害怕后是怎么玩的。” 她问小哥拿了他的滑板，踏上去向前小小滑了个十来米，一个转向回来，看着她一直未出话的人，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施诗没有了拒绝表情。她扶她上滑板站稳。 “站着我们要慢慢来，先来直线的，以后你想让你的宠物往哪去它就往哪去，哥哥知道怎么帮你训练它，他是老师，比阿姨厉害多了，换他来教你好不好？” 施诗点点头。 第50章 施总看好的错不了 他拿支水出来递给她，“开车来的？” “打车方便。”她接过，脸侧过去看施诗。 施诗被小哥牵住站着不 动滑动了几个来回，情绪稳了，大概以后能学得下去。 他看了下手表，“差不多，我去把车开过来。” 来时小何都坐车里等了，他临时喊了他下来，说自己开，临时导航停车场才发现有些远。 他计算时间，离他们玩滑板结束十几分钟，走快点能开上车到离广场最近出口。 “我们有事赶，先走。”她收拾起东西。 她原就打算提前几分钟走，要赶见候选人。 “那一起提前，帮我照看下她。” 他迅速上前和教练小哥说了声，把施诗的滑板和护膝那些东西都收了，叫她跟好阿姨等他，提上包就走，硬是没管孩子愿不愿意，也没管人家答没答应帮他看孩子。 龙薇合瞅着他快步消失在广场另一端，对这种当家长的无语。他家孩子刚起了些兴趣，正兴头上，他给刹住。 她是走不掉了，他甩了人给她。 好在施诗被刹车没和他闹情绪，反倒意犹未尽。她满头大汗，看着钱多多来回自由滑，还给他拍了手掌。 包被拿走，施诗的水壶大概在包里。她看不下去，把施正霖刚给她的那支水旋开给她喝，拿了条干净的汗巾给她擦擦汗又垫垫背。 看着孩子胆小没有安全感，她很不明白施正霖这种人怎么会把孩子养成这样。换其他孩子，她可能会无心问一句怎么妈妈没来陪，但对施诗她是用着心不问半个字。施诗去家里那次和钱多多吃饭说起爸爸妈妈分开住，许阿姨上次要钱多多过夜和她说她父母不在一起了，连钱多多过夜回来都说施诗家里没有妈妈很可怜。离异家庭的孩子，她自是多份同理心。 第49章 手机响，来电显示“vip候选人施正霖”，三年前的旧称入眼。 手机通讯录她会对候选人分门别类标记。那些她认为极其重要、价值极高、难以替代的候选人，她才冠上“vip候选人”称号。那个时候她费心追踪的候选人施正霖，在她眼里有能力有形象，聪明还专业实干，成为她做猎头后第一个冠上此称号的人。目前为止，她也没存上几个这样的人。 他应该是操作了把她号码拉出黑列。号她是一直存着的。她站这儿看着，觉得够戏谑。 施诗在她这儿，他料定她不可能不接。接上，他说两分钟可到门口。 时间他控制得刚刚好。 她不把这个冠称变变都觉得扎眼，什么vip，什么候选人的，随即统统删除，剩一个“施”字，多一个字她都觉得多余。 车正停人家公园门口，保安见他驻留，要赶，又见有人准备上车，给他点时间。 俩孩子是在她前面的，她弄手机慢了一步，施诗小跑急着找爸爸，钱多多屁颠屁颠跟着。 他下了车，开车门，施诗先钻了进去，钱多多没搞清楚状况，被他扶上一把也哧溜进去。他把车门一关。 “钱多多你下来，我打好了车。”她赶上来。 “上车，送你们。”他拿过她手上的滑板往后备箱放，快速去开副驾驶的车门。 保安开始毛躁，过来赶，“快开走快开走，别堵门口。” 他像没听见，看着她，等。 要做司机，做呗，没时间扭捏，她上车，“麻烦，汇悦路7号。” 上了车她就后悔。 即便有两个稚声稚气的人在后面时不时说话，气氛怎么就这么怪。 这个人的毒舌像被剪了一样，没几句话。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怕他。他是她欣赏过的强者，他翻脸后，这种欣赏瞬间翻车，坍塌，渐渐扭曲成一靠近他就说不清的怕，但肯定不是对强者施威施权的那种怕。 既然先前是误会，他说清楚了，也道了歉，孩子又搅和在一起玩，他若是正常点，像别人家一样堆上个笑脸说说客套客气话，哪怕嘴巴子油点，东扯扯西扯扯，她龙薇合也不会没完没了地把憎恶和冷淡摆脸上，大家都是成年人，抛开本我，社会我做做戏聊聊天也正常不过。他就没正常说上一段话，寥寥几句都是短句，没几个字。 “温度可以吗？”上车后他问的。 “你那边有矿泉水。”开了几分钟后他说。 现在快到了，第三句才来，“哪个位置下？” 她回答他时和他撞了一眼。 这一眼，猜测和异样感觉在她脑子里闪过，某种磁场就消散不掉了。 她指了指咖啡馆，说麻烦停下。 “滑板别拿了，下周我拿过去公园。”他冲她说。 “我们经常有事会请假，不一定上。” 还下周，要是再和他这样碰面尴尬，她宁愿回到之前见面就怼骂。 她拉钱多多和施诗说再见，去后备箱取出东西。 “你想我送你回家跟林姚还是跟我去咖啡店？我一会要面试。”她问钱多多。 咖啡店就在家小区门口街上。她原打算把他送回家跟林姚，看看手机，时间来不及。 “林姚变了，我不和她玩，我要去咖啡店，我饿，要吃蛋糕。” “她怎么变了？胡说八道。” “变凶了，昨天她不和我好好下棋，还总看手机，没耐心，好多事她都不准我做。” “不准背后说她坏话。她最近可能心情有点不好，你多关心关心她呀，别烦她。” 她进咖啡店给候选人电话，候选人说十来分钟后到。她找了个靠门口的角落位置，给他买了蛋糕和星冰乐，从包里掏些玩具出来，叫他在她谈事期间不要去找她，除非实在忍不住。 没有连着的空桌，往里走才有，隔了好几桌的位置，她招呼上进门的候选人。 候选人是位女士，姓刘，比她年长几岁，以前面谈过，见面老熟人一样。 落实好咖啡，刚就岗位聊了个开头，刘女士眼睛看向隔着十来米的门口，眼睛发亮，“我好像看见同行了。” 两人都侧面门口坐的。 龙薇合随她视线去看同行，钝住。 刚开车走了的人牵着小的进了门，往她们这边扫了眼。 施诗看钱多多在角落坐，开心跑上去。施正霖往服务台那边去点东西，未过来打招呼。 刘女士压声，“施正霖，很帅的，星坦的老大，你认识吗？” 龙薇合模棱两可，“见过，太高层，不太熟。你熟？” “我以前去沙恩默考察打过交道，后来他和我们公司业务洽谈，一起吃过饭，不过没合作成。他应该认识我的。”刘女士往小孩那边看看，感叹，“他都有俩孩子了。” 龙薇合还没和她说她儿子在那等，没顺她话，切入正题。 比较适合这个岗的候选人已有两三个，龙薇合挑她见面详聊，主要是考虑她有创新药注册经历，且做过国际注册，想针对这两块深挖她的经验。这是这个注册总监位的附加值。im人力昨天说这个岗未来可能会涉及中美及东南亚多地区的注册申报，需要解决复杂的法规问题。 两个人针对性地谈个半个多钟，龙薇合时不时扫扫角落那边，三个人说说笑笑。 她基本能锁定这个候选人。刘女士抛出的唯一顾虑点如她所料，担心这家公司不稳定，说算个次选，大药企机会还是首选。结尾，她替她做了一番分析，说会强推她，建议她同对方hr聊的时候把顾虑问题聊透。 “我过去和施总打个招呼，先走了，再见。”刘女士起身。 龙薇合省得搞一起说不清，故意避避，“我有事要回个电话，就不送了，慢走。” 刘女士朝施正霖这边来，一声意外，“施总您好！好巧，这里遇到。” 施正霖不太记得她名字，但确实是打过交道的面孔，又见她和龙薇合谈，起身，礼貌应，“你好！好巧。” “我刚那边谈事，难得遇上，过来和您问声好。” 这个时候他想起来她姓什么，笑笑。 “冒昧想请教施总，星坦这边有注册和法规这块人事需求吗？” 她借机销售自己。 这种上来就自荐的人还真少见。换平常，他可能一句“暂时没有”到此为止了。 他看了眼那边的龙薇合，回她，“你对星坦有兴趣？” “我这两年做创新药注册和国际注册，积累了些经验，有一些biotech机会，但想稳定些，星坦您掌舵嘛，希望有机会跟您学习。” “很多biotech机会不错，你接触过哪些？” 她随便罗列出几个，im是其中之一。 “im在这几个里面算突出，业内比较看好，应该相对稳定。” “是吧，施总看好的错不了。” 她见他避开星坦不谈，定是星坦没这方面人才需求，不过捞到了个他对im的看法，也是有收获的，说了两句客气话走了人。 第51章 一切都会没问题 “我爸爸很厉害的，每次带我玩卡丁车，他都这样，呜——呜——嗖！带我飞出去！”钱多多站起，夸张模拟卡丁车发动。 中途他有想过去找龙薇合，施正霖和他说妈妈在工作，不打扰她，引导了他很多话题，刚问他玩过什么项目，他又控不住兴奋，自豪表达钱平涛带他玩卡丁车的经历。 施诗见他眉飞色舞就咯咯笑。 “叔叔你会开卡丁车吗？”钱多多反问他。 他微皱了下眉头，把盘里的三明治对切成三角形，推到他面前，弱微严肃，“我怎么不会，没人开得比我好。” 钱多多质疑，“我不信，我爸爸开的才最好！” “才不是！你吹牛，我爸爸才最好！”施诗挺自己的爸爸，粘过来，“爸爸你也带我去玩卡丁车。” 钱多多涨红脸，“我爸爸还会……” “多多！” 龙薇合打了个电话过来，离着几米听到他提爸爸，给了他个脸色。 施正霖站起，和她解释，“我们找地方吃点东西，进来看见多多。” 刚他在车里看着他们入这家咖啡店的。 表达欲已达最浓点的钱多多被她压制封了口，嘟嘴一屁股往椅子上挫。 “我们回家了，跟叔叔和施诗再见。”她伸手招他。 “他们都饿了，换个好点的地方吃完东西再回去？”施正霖看她。 “不了。”她看桌上，面包，蛋糕，三明治，小甜品、酸奶之类，乱七八糟一堆，很多都啃了一半，他俩哪里还会饿。 “妈妈，我要把三明治吃完再回家。”钱多多咬上施正霖刚给他切开的三明治。 两个成年人还杵着，他拉出个椅子给她。 这种小小圆桌，三人位，加个位，都挤一团了。 她把椅子拉开了些坐下。 第50章 他跟着坐下，“刚面试？” “嗯。” “你见的人我有些印象，她应聘什么职位？” “我们向来保护候选人信息，不能透露。” 他抬手指刮了一下自己额一侧，自甘被损的微表情，又问，“业务怎么样？很忙吗？” “还好。” “陈原拓那里怎么样了？” 他一直记着上次她去球场拓陈原拓的单。 “挺好。” “手头上有上市药企一把手的候选人储备吗？” 这个问得就显得突兀了，不明他动机，她看了他一眼，“没有，高攀不起。” 他笑笑，喝了口咖啡，终于停了连问，视线同她，转移到娃身上。 施诗说她正吃的那块小蛋糕不好吃，他换了块小甜品叫她试试。 钱多多吃的三明治里面的馅料散出，把桌面弄得一塌糊涂。 两个都去拿桌上纸巾准备给他擦，撞一起，她缩了回去，他给收拾干净。 这个时候她眼睛在他身上停了几秒，才觉出这个男人和前不久见面有些不同，少了些阴郁，不是现在见到他对小孩笑，她都忘记了他会笑且还有酒窝，头发也理了新发型，微分抓刺，有点像她见他的初面。 钱多多嘴里鼓上最后一口，一声“妈妈我吃饱了”让她收回了视线，也终结了四人这样团一起。 施诗到家，许阿姨站门口接上，“施诗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 “那太好了！”许阿姨都开心。 施诗去拉后面的施正霖，“爸爸你说可以天天陪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 “很快了。” 施诗发起的这个对话，许阿姨近期已经听过很多次。 她老家儿媳妇怀了二胎，生产那会怎么着得请上一个月的假回家照看，施诗这种情况，她一直发愁到时怎么走得开。施诗还在肚子里她就照顾，她对她比对家里亲孙子还有感情。这些年施正霖待她不薄，尊重和物质上都给足，她不可能抽身不管。如果施正霖不上班，事情就好办多了，更重要的，是他陪伴对施诗有好处，她开心。 但转念想，他是为了施诗考虑不得已，一个整天忙事业的男人突然不上班，断了前程，太可惜。她又替他愁上，一个人到一边唉声叹气，心里要拉锯几百遍。 “先生，王姐这块到时我辞了吧，到时我来搞卫生做饭。”她搬晚餐到餐桌上。 有个专做卫生和做饭的王阿姨，白天来晚上走，刚下班走人。许阿姨开始做起他不上班后的打算。 “留着吧，没关系。” “小何我到时让他回老家。” 她担心小何没有工作，他暂时还住在施正霖另一套空着的房子里，要是没了工作，住都没地方住。 “我安排他去其他公司。公司有宿舍。” “那敢情好，就是你……” 他打断，“一切都会没问题，放心。” 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他去和施诗沟通说今晚要出去。 今天问龙薇合手头上是否有上市药企一把手的候选人储备，她说没有，他是信的。上市药企就那么些，没多少这样的人，哪里是猎头能挪腾得动的。 问完后他没和她聊后续，后续是今晚他要去做的。运作了一段时间，是时候和杨成凯提辞职这个事了。 杨成凯前几天出了外地，昨天才回来。昨晚两人一起应酬到很晚，都喝多了。分开时他和杨成凯说要找个时间向他汇报近期工作，也想和他聊聊私事。算是打了个底。 杨成凯说今晚也有应酬，叫他一起。他考虑会撞上设想的别的晚餐，少见地以要办其他事为由推了。杨成凯说他尽量早点结束应酬，十点在他的会所聊。 职场面试分成功和失败，过程多艰难就谈不上。而辞职，其中一类，过程会非常艰难痛苦。 他看时间，八点，去洗了个澡，换了身正式的黑衬衫黑裤，进书房，靠着椅子足足静坐了半个小时。 到会所，他看看手表，离杨成凯说的十点还差个二十来分钟。 客人未散，一众人还在接待厅推杯换盏。要是以前，他定会过去赶尾各敬一杯，这个时候他没有想法插 入，直接到隔壁的茶室呆着。 茶室茶艺小妹给他泡茶，他说自己来。 室内有浓浓的烟味，大概是隔壁客人饭前在这里抽烟的。广东这边抽烟的人少，他在外地那两年，开会有人抽烟，吃饭应酬也有人抽烟，他的老师也抽烟，一天到晚在别人的烟雾缭绕里吸二手，渐对烟味反感，现在闻着这股味尤感刺鼻。 他起身把空调风力调最大。 捣腾了一会茶具，铁观音泡开的香气才在烟味里分辨得出来。他端起茶杯嗅嗅。 十来分钟后，隔壁房传来一番道别词了。 “哎呀，合肥过来的几个，是真能喝。” 杨成凯推门进来。 秘书大概给他挡酒了，喝了不少，跟他后面有些摇晃。一般这种情况，老板没回家，她会跟着老板后面，备着办事。 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是拼了命地搏。她坐下就帮泡茶。 “老板喝了酒就不喝茶了，也太晚，叫外面服务员弄杯温水或番茄汁类解酒的过来，你先回去吧，一会老板有什么事我办。”他对她说。 公司里她最喜欢这个ceo，记不清多少次，一起应酬，她扛不住酒了都会受他关照。 她眼露感激，转向老板。 杨成凯晃了下手，“先回去先回去。” 他真是一副铁打的身体，五十几岁的人，常说自己的睡眠每天5个小时，睡多一分钟都是浪费，晚上十二点前打高管电话是常有的事，这个点聊事，并不算晚。 如果说职业经理人是众目之下走钢丝的难，老板之苦，是独自行舟的苦。 像施正霖这种，背负老板重托期许，要调和团队人心，解决各种难题，还要应对各类复杂对外关系，所做的每个决策都关联业绩，市场和业务反应就摆在那里，所承受的压力是公司每个人都看得见的。而杨成凯这类老板所承受的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不一定能被所有人看见。公司命脉与一堆人饭碗相系，他要吞咽战略误判的苦果，要承受资金链崩断的风险，谁都可以跳船，唯独他不行。 在施正霖眼里，任何能创造出社会效益的企业家，只要不违法犯罪，不管个性和手段如何，都值得尊敬。他作为职业经理人看得清晰，创业者太难。这也是他为什么一旦接受创业者邀请，就会全力以赴的原因之一。 入职星坦以来，他和杨成凯各自压重奔劳，利益捆绑下，也有男人之间一起干事业的惺惺相惜。 今晚，他是要提下船的人，他能预见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也做好了平息风浪，甚至下船后推船一把的准备。 第52章 平玫？你是真敢想 施正霖用了十分钟讲工作，如实呈现星坦两个月后可进入上市申报的盘面。 杨成凯高兴点头，他原计划的九个月筹备期，施正霖缩短至半年，即将跨交易所门槛，酒后的红脸加快燃烧，愈发红得发亮。上市是他多年打拼的梦想。 “现在厘出来的净利润，营收和增长率这些财务数据，在资本市场应该算亮眼的吧？”杨成凯确认核心。 “当然。关联交易也处理好了，放心。” 施正霖发挥的价值已远超他预期，上市队伍整合得够强，尤其核心研发，他利用他自己的资源补充了他这个做老板都拉不进来的强人，一直堵他心上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现在合规合法地得到解决，战投涉及的关键条款，也达成了意向，守了他的底线。 他重重舒了口气，仰面把茶艺小妹刚拿进来解酒的酸奶喝了半杯。 “正霖啊，这半年我们不容易，你功不可没，没日没夜的，辛苦。” 施正霖就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星坦的基本面扎实，老板这些年打下的功业了不起。” 杨成凯擦擦嘴，“唯一遗憾，im的数据还没出来，和他们谈的人太多，我估计他们数据一出来，若向好，几方都想吃，价格吊得高，不能按计划并进来，必要时你出出面？” 如他所料，杨成凯果然会提这一嘴。 施正霖是im的天使轮众投资人之一，创始人是他很熟悉的研发科学家，后来项目管线孵化顺利，得到资本青睐，陆续有vc和pe进来。 杨成凯找他加入星坦的时候，他坦诚过他参与的这个投资项目。入职后杨成凯和他说想同im谈合作，他表态他参与的话会涉及关联交易，违规，影响上市。他也不发表任何干涉老板想法的意见，只帮把经办人李璇介绍给了im创始人，便由杨成凯亲自推进，第三方进入操作。他也做好了降低关联方交易风险的准备，书面说明了他在im的投资细节，并严格回避任何表决机制，隔离状态。 他想过，如果杨成凯今晚提这事，这将是他谈离职的抓手之一。 第51章 杨成凯要他出面，是知道im的大pe是施正霖牵线介绍给创始人的，无非是届时同等价格条件下，希望他能出面协调大pe和创始人倾向和星坦交易。 施正霖这种天使轮少量资金进入的，卖出会有丰厚回报，但无决策权，除非联合其他小股东形成联盟。大pe和大股东才是决策者。 他回，“他们的决策我们这些小股东插入不了，后面lm数据出来，再尽力协助老板。” 杨成凯笑笑，倒也没再提要求，想起他昨晚说要谈私事，嗅出些异样，话题一转，`“你私事上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尽管说。” 他调了下坐姿，微前倾，表情凝重，吐出搁喉咙灼了一晚的话，“很抱歉，家庭原因，未来一段时间无法在工作上倾力，慎重考虑，需向您请辞。” 最艰难的字眼已解脱，他微顿了下，继续，“我很清楚现在公司上市关键期，已做周全过渡方案对冲风险，确保不对上市造成负面影响。” 杨成凯刚才的红面瞬间成酱色，毕竟是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沉默片刻，面色转淡，盯着他问，“家庭原因？必要？” “不得已不会做出这个决定。”他看着他的眼，坦诚 。 他没把施诗焦虑症之类搬出来说，不想女儿成为谈资，他不需要以此引发什么共情和理解。他知道，要是损害公司利益，影响上市成败，哪怕理由是他得了绝症，在杨成凯这里都是不能被原谅的理由。只要能维护好公司利益，什么理由都无所谓。 笼统说家庭原因，不说明具体个人困境，是会引发杨成凯怀疑其他离职动机的。 “你违了当初约定啊，施正霖，这不该是你的风格。我一直看好你。我看人一般不会看错的。”杨成凯靠上椅子背，撂了眼冷冷的失望给他。 “抱歉令老板失望。我现在能做的，是全力确保个人变动不构成上市障碍。” “怎么个确保法？” “如果需要，我愿意以顾问的身份过渡，签《过渡期协议》，协助对接监管机构和关键客户，不影响上市关键事项的连续性。竞业禁止协议我之前签的一年，离职后一年不担任这个行业任何职位。如果需要，我可以补充除了这个行业，任何行业或者任何形式创业，我都不涉入。” 为置换他没守承诺的脱身，他折损自己未来一年的任何机会。 杨成凯脸松泛了些，看出他是真遇上了难事，不言语，拉茶台一侧抽屉，抽出三根细小檀香，起身去进门处，把檀香点着，再插进实木屏风下面的陶瓷香炉。 点檀香是他的习惯，助他冥想。他求平静。 “正霖啊，今天我还是你老板，有些话我就敞着说，我不知道你的家庭发生什么事，但牺牲事业，对一个男人来说，不是一个正确选择。我希望你再考虑。我不答应。”他来回荡了几步，回来坐下，“这不是你一个人走的事，是影响整个团队，引发监管质疑和投资者信心的问题。” 利益面前，谈何情义。 他不会轻易放他下船，刚才的失望转了理性博弈。 施正霖知道他指连锁离职反应。 他继续他的过渡方案，“没确定继任人之前我不会和团队透露，具体离职期可以配合上市材料申报和继任人到位。这期间我不会因即将离职对上市推进有半点放松。到点我会和团队每一个人单独沟通，强调公司上市目标不变，达成大家联合出具《共同申明》，强调整体团队架构稳定。中介机构这块，也会沟通在招股书里做好管理层变动合规披露准备。” 好几个团队核心是他自己找过来的人，其他人他现在也安排得动。 他这么一说，杨成凯意识到团队反而是他离职的一个抓手。 见杨成凯又是一阵沉默，他把另一个抓手拿出来，“即便不在星坦，老板还是我的老板，im这块，离职1年内还是需要考虑利益关联，但没有了星坦的身份，我会以我的方式尽量协助老板。” 接着他把某药业的案例拉了出来说，那家也是上市前这个阶段更换ceo，过渡机制稳妥，最终顺利过会。 杨成凯只剩最后一根能捆他的绳了，“替代者没来，你也走不了。内部没合适的人呐，找人哪有那么容易，你我是费了多大心思才请来。” 他当初把业内认识的人翻了个遍，才找上施正霖。 施正霖看着他，未应。这是任何一个做老板的必须承受的用人课题，他必须面对。 他是诚意帮他找一个更好的人。但这个时候他若直接推一个和他有些关联的人到他面前，再好的人他也会抵触。要走的人推的熟人，他怎么可能轻易信任。 “你说说，我哪里去找替代者。”杨成凯语气变躁。他脑子里迅速想了一圈，没想到合适的，起了情绪。 他引导，“找绩优的已上市药企在任替代，不仅能给星坦上市加分，对后面股价拉升也是利好。” 杨成凯一声冷笑，“绩效突出的在任ceo能有几个？你说说。” 他趁机说人，“大湾区范围的，像启脉的平玫，中棠的方劲，这些人最近几年的业绩是增长的，圈内影响力也大。” 听上去像是随便提提，实质是他精细考虑过的。他特意把启脉的平玫放最前面。他料定他会对平玫感兴趣。 “启脉平玫？你是真敢想。你认识她？” 杨成凯对平玫运营的启脉制药很了解，他认为不可能谈得动，也贵。他没接触过她，但认识她老板，叫他冒然亲自去挖墙脚是不可能，除非找中间人去探探。 “不熟，以前一些行业活动几面之交。”施正霖应。 杨成凯还真对这个人动了心，“你去谈谈？” “我就不适合了，不是很熟。建议专业的事专业的人做，可以让人力姜伶俐想办法接触。” 他顺势把事情牵引到姜伶俐身上。姜伶俐这个时候在人事上是杨成凯最信任的人了。 他若直接推荐个猎头给他，必遭忌讳。他断定姜伶俐无法接触上平玫，必然找猎头，她找猎头，必然首选林合。他还在位，猎头合同也必然经他手。 但不必然的，是他要赌一把的。把平玫这个绩优ceo拖入杨成凯的视线，他要赌龙薇合的能力，赌她和自己配合，也要赌平玫接受邀请且能顺利离职。 兜底的人他是备了的，但这个人首选不是给杨成凯的，现在也不是时候。 第53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次日周一，姜伶俐一早被杨成凯找。 得知这件事她是震惊一脸，想起前不久施正霖要她做什么核心人员离职风险预案，原来是他自己要离开，她这个极敏感的人事被套进来都无知觉，她一身冷汗。 她看老板那张脸，那是一夜未睡的苍老，顺着老板的不爽免不了怨施正霖几句。 “太没有契约精神了，他怎么这个 时候撤人。这才来几个月，关键时候，他说撂担子就撂担子。到底什么家庭原因这么不管不顾。” 她嘴上贴老板，作为人事，内心是替星坦失去施正霖可惜的。好多事她跟施正霖对着干过，人家也没动她的奶酪，工作上他强硬是强硬了些，她还吃上了他这套，相比他这类，她更不喜欢那些伪君子软蛋。 见杨成凯愁眉不展，端着手臂微摇动着大班椅不吭声，她又安慰，“只有人离不开平台，哪有平台离不开人，老板，他不在，我们照样转。” 杨成凯摆正身对她，眼露狠，“我不会让他离开得太自由，会拖住一段时间，这事就你知道，严把嘴，先保密，你赶紧做准备，赶紧做离职风险预案。” 尽管施正霖提供的预案已经够全面，这个时候要岔开道走，就不是自己人了，他不能全信他，要自己人论证。 哪用得着准备，姜伶俐有现成的，全在她脑子里。 她那次按施正霖指示同中介沟通过，便把她思考的预案一条一条和杨成凯分析，结论是只要机制做到位，有合适的替代者，风险完全可控。和施正霖讲的高度一致。 施正霖知道他谈完后，老板会找她这个人事总商量后续，她提前干了活，就能当即给老板出主意，多一张嘴捋捋局势，为他脱身能节约时间。 姜伶俐善于在老板面前抓住机会，使劲表现，方案讲得很全面，全然不觉自己已成施正霖的关键棋子。 老板也确实对她刮目相看，当即表扬她有进步，说她看问题有前瞻性了。 她认了赏，也就没说是施正霖提前让她干的活。 事情果然按施正霖布局的往前走。 杨成凯开始谈继任者的事。 “他这个位置，一时找人难，不能东找西找，人没找到全天下都知道，公司也不用上市了。定向谈一两个吧，我给个方向你，你自己去找人谈谈。” “找谁谈？” “启脉制药平玫。” 杨成凯让她自己干活，怕其他人外传坏了大事。 第52章 “平玫啊，”姜伶俐心一提一落，略想了下，装深度思考，“我找是可以直接去找，但老板，一般我们作为企业hr直突突地挖这种重要人物，不熟嘛，还真不好谈，她若拒，我们也没得进一步谈的空间，都一个圈子的人，业内星坦的企业形象我首先要维护好，我们要让人躬身入局，而不是过于躬身请人入局，要不然太被动。这种情况，我建议用专业猎头，猎头作为第三方接触，立场中立，更懂这类人的需求，谈什么都有余地，有弹性，有手段，有效率。这是他们存在的价值。” 杨成凯认为她讲得有道理，自己不出面去找平玫这类人也是这个顾虑，他当初就是三请四请施正霖，为了他折了腰，现在人家不珍惜，跳他船。同样的事，他不愿连着干两回。 这个事真是难住了他，偏偏上市前敏感期，他想了一个晚上都想不出合适的人，也不能到处找朋友问推荐。他平衡来平衡去，问，“你用的哪家猎头？” 这一问，姜伶俐又抓住机会表功了。 “我之前用了家猎头，林合，合作两年，非常靠谱，但今年，”她故意做出无奈的表情，“今年施总来，他改换了一家，这家被弃用了。” 这句话直接把其中一家送上了断头台。 “你合作过的那家什么样的？” “就药企出来的hr转型的，小团队，聚焦专业，您签批过他们的合同和请款的。我们现在研发线、市场线好几个都是她们推荐进来的，杨逍、丁华那几个，您知道情况，这些人都担得起，都很稳定。” “他们不乱说话？” “很有原则的一家，人少嘛，也没那么复杂，保密我完全可以牵制她们做得到。” “那试试用用。” “但施总不同意，我合同在他那过不了。” 杨成凯一声躁，“你这人，脑子转不过弯！他都要走了，还由他做主？你直接报合同给他签，他不同意就直接找我签！” “明白，我做好沟通。” “你让这家猎头定向和启脉制药的平玫谈，就找平玫，别给我推荐其他人，其他人一律不要。平玫要是给我谈不到，永不再用。你控制好他们。” 他并不抱太大希望在任何猎头身上，自己肯定会同步再想办法找其他渠道谈其他候选人，既然是试试用用，他先用最狠毒的一招压他们集中精力去攻他看上的人，行和不行很快见分晓。他们多去谈一个人就多一份泄露星坦人力现状的风险，他要尽量把目标人选范围控制到最小。 姜伶俐这下头大了。 以她判断，定向挖平玫不可能成功，平玫这样一个人，岂是想挖就挖得动，人家是已上市公司总裁，一人动牵发多方利益，股价说不定都要掉一掉，即使她愿意，她老板也不愿意放她走。 她前面那套什么自己去找平玫被动不被动的说辞，引林合出来接个活，不过转移下自己的压力，给自己办不到找个台阶下。哪知杨成凯危机之下冷酷，多疑，高压，下狠手非常规逼人，不成就弃。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给林合造的不是福而是祸，而林合办不下来，老板对她恐怕也会质疑。 她和林合现在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出来经过施正霖办公室，她正正撞上施正霖。 “施总早。” 她做不到毫不知情，眼里有内容，笑起来不自然。 施正霖倒是一如平常，瞥了眼老板办公室，看回她，“早！” 他造的大难事到了她手上，烫手，事情由不得她把控了。她急急回自己办公室，回到了最初对他的恨，想，这个大残害，来去都害死人。林合也是倒了大霉，他来，他搞她们出局，他走，害她一不小心拉她们入坑。 全然不知被拉入坑的林合，这个周一开的碰头会，是这几个月以来像个正常猎头公司开的一次会，手头有几张单子同步运作。 全员九点到公司，先过阿楠准备给宋瑜清的推荐报告。 “后面两份不行，不能递过去。”龙薇合对着投屏上的简历说。 四份被她毙了两份，阿楠不舒服，“就当个备选嘛，有个对比。” “对比也是做优势对比，这两份你提炼的推荐理由完全看不出优势，人家一看就是充数。”龙薇合有些不满。 林姚也说，“李怀刚下个月入职，宋瑜清说在医院弄一个欢迎仪式，邀了我们去，到时见面别为这个我被骂，这周赶紧找质量高的做备选。” 接着过谭明给im的推荐报告，极短的时间，他有质量不错的简历，龙薇合叫他挑两份最好的隐去姓名、联系方式等关键信息，下午她带林姚和他一起去im，拿着优质简历谈费率。 初次合作，她谨慎，没签合同，不把简历全递过去。 差不多结束，宋依惠对着手机一声“啊——” 人都一惊。 她满面潮红，手捂嘴又迅速放下，“rita说下午会发offer给我候选人！” 三个月未出一单的煎熬与焦虑难安，催生了泄洪般的压力释放，当着其他四个人的面，她控制不住，使劲眨着眼睛把脸撇过一边去，又垂头捂脸遮掩。 失控，不只因这张保健品单子能给她带来几万块钱收入，可以应付今年一年的房租，也因这张单子背后的运作，她知道她得了帮助。 “谢谢林姚姐，谢谢薇姐。”她眼泪一抹，“我去给大家订喜茶！” 谭明腿一架，“也不谢谢我。” 背后使了什么手段他最清楚。林姚出的主意，迅速行动经办的人是他。 “谢谢谭明哥！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宋依惠的喜极而泣，催化了大家的情绪。几丁人一口锅里吃饭，做成一单其中要历什么艰辛，大家都极有体会，完全共情。 中午在外吃饭，林姚接到姜 伶俐电话。 电话里她不说具体目的，就问今天下午有没有空，想来林合办公室拜访。 昔日的财神爷话说的那是相当的客气，林姚听着觉得她成了她客户似的。 林姚和龙薇合一说，两人感到事有蹊跷。姜伶俐亲自上门还是第一次。 下午还要去im，林姚没推她时间，错开约了晚一点。她交代宋依惠： “下午办公室好好准备，迎接vip老客户！” 第54章 疯狂下注 两人从im匆匆赶回来，没想姜伶俐提前到了。 宋依惠在洽谈室插上了鲜花，备了些下午茶点心，正陪她聊。 “姜总踩七彩祥云来林合，美呀美呀！欢迎！”林姚进门笑得明媚。 龙薇合坐下就给姜伶俐泡花茶。 还七彩祥云，她俩是不知道，姜伶俐此刻怀揣乌云一团，有邀她们共赴死局的忐忑。 她绕着一些与单子无关的，东问问西问问，甚是关心两人现状。两人刚从im回来一副好心情，回她都是说笑松弛。 释了些重，她才开始说事。 “来呢，有重托，想请你们给星坦定向谈个人。”她微向她们拉近身，一副神神秘秘。 她们猜测过，有可能是施正霖解了误会，让她来重建合作关系。果然这么回事，俩人倒淡定。 “姜总要谈谁？”林姚问。 “启脉平玫。” 龙薇合手正把着刚煮开花茶的玻璃壶柄，滞住，先放了。 一山不容二虎，挖这种和施正霖旗鼓相当的人，两人第一反应居然是施正霖的位置怎么摆。 “平玫网红总裁哦，找她来星坦做什么职位？”林姚问。 她常蹿一些行业论坛，见过一两次平玫做发言嘉宾，四十五六岁的女总裁，气场强大，看上去不近人情，不是她们够得着的人。 “我们老板打算转施正霖做顾问，找人接替。” 顿然无声。 即便姜伶俐掩盖施正霖提辞职的事实，两人也深谙这些个公司处理人事的道道，正当权的一把手突然转做顾问，不是被边缘化了就是个人提了辞职，弄个顾问头衔，不过障人眼，挡挡风。而施正霖被边缘化，她们断定不可能。 “施正霖辞职了？”林姚问。 她才不管她一套遮掩术，都上门找她们干活了，她直管问。 姜伶俐压低声，“家庭原因，他提了辞职。”又强调，“也不一定真离得了，没找到人接替前可千万千万保密。目前知情范围就我老板，我，还有施正霖自己，现在加你俩了。” 曾盼挡路的人早点离开星坦，骂他一万遍，想着他离开的那一天该会大快人心，现在成真了，俩人惊是惊，竟没爽感。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长期恨另一个人，被恨的那个人突然没了，恨意全无。 姜伶俐说他因家庭原因，龙薇合脑子里全是昨天他带施诗和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想起他突然问她手头上有没有上市药企一把手的候选人储备，她明白过来，这张单子或许是他牵引过来的。再做回星坦的单子，没想到是做他施正霖空出的位置。 第53章 林姚关注点转单子上，“我们可以推荐别人吗？平玫不可能。” “只要平玫。”姜伶俐喝口茶，“这事你们尽力，施正霖对你们当初干的那事搞得我一直心里不舒服，他能走成，对你们是大利好。平玫你们谈成的话，她肯定不会像施正霖那样拦你们路，老板也欣赏，以后星坦哪个猎头都不找，职位专供你们做，我可以搞个签约仪式，和你们签个长期战略合作协议，录你们林合做星坦长期战略合作伙伴，星坦再一上市，你们想想，一家业内知名上市公司的长期战略合作伙伴，是你们出去拿单拿得出手的名片吧？值得拼一拼。” 姜伶俐一堆说辞，激一把这两人的猎性，吊出块大诱饵在她们面前引眼红，好似能供她们长期续命，值得搏命厮杀。 “平玫谈不成的话，你们不可能就不用其他人了吧？我们能找平玫之外的人，姜总考虑下。”林姚再推拉一回合。 平玫之外她也没人，搏多一点点几率。 “接触范围越大，风险越高，这是我们老板的意思。望理解。” “成功机率极小极小，不成，我们以后也就葬身星坦的路上呗，姜总你说是不是？”林姚没多大兴奋，看透诱惑后面的凶险。 姜伶俐不正面回应，“你们专业，有路子，挑战下。合同模板我带来了。” 她从包里拿出东西，给两人各递一份。两人对看了眼，换以前，这是财神爷突降家门口撒金币。 “你们常用的模板电子版我有，我在这基础上做了些修改，事关上市成败，抱歉，保密上我们做了严格的设置，不是我不信任你们，这个合同是给我们老板看的，给他看着放个心。给你们的服务费费率35%，目前这种市场下够有诚意，你们会是一大笔。”她补递上一张纸，“这是可以给到平玫的薪资待遇、配股和行权期设定，这个基础上，年薪你们有30%的空间灵活调节和她谈。杨老板对平玫还是很有诚意的。” 林姚看向龙薇合，她一直没说话，还陷在施正霖为什么辞职的不解里。 姜伶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签吗？” 林姚立应，“签，但挖平玫我们要付出很大代价，姜总你也知道，市场越高端越难谈的岗位费率是有差别的，费率希望能匹配岗位难度，给予调整下。” 林姚想着不可能的情况下创可能，得要个搏命筹码。 姜伶俐脑子里浮出杨成凯急火攻心的样，想了下，“50%！” 她真敢给啊。林姚听了心都突突直跳。 早上姜伶俐和杨成凯说了一嘴猎头大概费用，杨成凯说了句，“他们要是能把平玫谈过来，给平玫一年的年薪我都愿意。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资本在困境下的疯批决策。 有老板这句话做底，她还有什么个费率不能撂出来给她们。 她是愿意给高的，表面大方，实则精明，账她算得过来，管它什么35%、50%，她们拿到的几率极小，拿得到，也是她们应得，也利好她姜伶俐自己，在老板危难时刻立了大功。 龙薇合任她们一番拉扯，终于说话，“这单子我们接，谢谢姜总给机会，会全力去办。候选人若有意愿，免不了条件上有拉扯，效率上着想，届时我们可能需要和杨老板直接沟通 ，还希望姜总引荐。” 她想的是后路，平玫要是不成，她要去杨成凯那里争取推其他人的机会。毕竟她是和杨成凯打过高尔球的人，说不定会给个机会。 “没问题。合同电子版我回去发给你们，你们把费率改一改，盖好章明早送去我办公室，记住，直接找我，别过黄萌的手，当场我能给你们把章盖出来，你们好尽快行动。” 姜伶俐一走，林姚拉龙薇合回办公室，把门一关。 “天道轮回，苍天饶过谁。施正霖那块大石头还能自动滚开？”林姚想想不可思议。 她靠着办公桌拿手机一顿操作，先查启脉的年报，高管履历里，平玫已入职八年，今年是启脉上市后的第六个年头，再去查高管持股变动公告，看到她最近两年都有股票减持动作。 “利好！她减持了不少股票，没剩多少了，敏感信号！离开受限应该不大。” 林姚把情况和龙薇合一说。龙薇合无什么反应。 “龙薇合你不正常！” “我怎么不正常？我是想……”她也搞不清怎么就纠结上施正霖为什么辞职，关她什么事，回过神，转了个说法，“你想想，平玫她为什么要离开如日中天的启脉，星坦开的条件对她真有吸引力？我们没什么路子去接触，启脉在深圳，我们天天跑深圳去蹲守？去造偶遇？给她电话？人家理你吗？减持股票也不说明什么，人家也有别家盯。50%是星坦的疯狂下注，说明他们病急乱投医。我们要干的是徒手摘星的事。我是想有没有其他候选人可以考虑，到时说服星坦老板接受。” 两人闷声一阵，厘了下思路，商量决定分头找人探平玫信息，同步一家一家上市公司地查，筛选出其他可能性。 她们是想不到，筛选这个事，有人早已经帮她们干了，筛选渠道不是什么看公告和年报，且知道的信息更多。筛出的可能性相对较大的，仅仅两位，平玫首选，已经送到了她们面前。 第55章 我希望甲乙方关系纯粹 林姚打着电话从家门口超市出来，手上拎了几盒菜，打算今晚煮面条。钱多多吵着晚上要去外面吃自助餐，龙薇合喊她一起，她不去，急着找人打听平玫信息。 到家楼下，保安室里传来一声“hi”，吓得她立闸机口不动。 林禹勋邪乎坐保安室里，见着了她，和保安小哥道谢，快速出来。 她手上手机还通着话，快速走回头路，到花坛这边，和对方说一会再打回去。 他靠过来，立柱灯下，眼睛尤其亮，看着她笑，“刚下班？” 她红着脸，“你这样挺吓人，怎么在这？” “你和我说过你住这。没办法，联系不上你，你一直通话，发信息你也没回。我过来这坐会，以为晚点再给你电话看能不能见一面，刚好撞上。” 他以为她和他绝交，连续几天发信息总不回。 下午她又是拜访im又是接待姜伶俐的，一直绞尽脑汁想该怎么接触平玫，探消息的电话没断过。她去看手机，他下午发了条信息问她在哪，说今天回了，约她出来吃个饭，她确实没看见。 “我有事，没看见。” 他看她手上拎的菜，“没吃饭？出去一起吃点。” “忙，去不了。” “上次给你看的协议我改了下，添了你合伙人，方便的话，我去你那把协议给你看看，聊会？” “不是另找合作？” “林同学最适合。” “对我合伙人信任？” “不了解。”他顿下，“但我相信你。” “我们现在手头单子多，忙不过来，做不了你的单子。” 她反向来吊他了。他偏过面看向保安亭，抬手叉额咬唇笑，又看回她，“那我排个队，我不急。” “我没时间招待你，不急就忙过这阵再说。” “聊下协议我就走，不耽误你多长时间。” 她无语直视，他还缠上了。 拉扯这么长时间，他绕来绕去玩游戏，行，送上门，不剥他层皮。 念头一转，她脸是立马转了职业化柔和，“林同学这么有诚意，那就上去聊聊。” 她带他进。 “几楼？”他先进电梯按住。 “3楼。” 逼仄空间，都局促。 “住低楼层安全吗？”他找话。 “以前挺安全，现在觉得这个小区管理不善，不大安全。” 她讽保安给他放行。 领他进门，她放了自己的包，给他扔了双女式拖鞋，“没男式的，你要么别换鞋，要么将就下。” 他笑了笑，脱了鞋直接踩进。 餐厅和客厅一体化的小屋，她拉了把餐桌椅子，“就请坐这儿吧。屋子有些乱，我就不方便带你看看了。” 她算是给他圈定了个范围。 “好。” “我去下碗面，十分钟。” “我也没吃，蹭一口，麻烦。” 她白天见客户穿的稍正式，浅紫色宽长衬衣半边扎进黑色长西裤，也没去换一下，卷了下袖口，找皮筋扎了个低长马尾，钻进厨房。 他老实坐着没动，瞅瞅屋子，暖黄色灯下的生活痕迹被看透。 奶油色布艺沙发上一堆抱枕有些凌乱，一排深胡桃木复古风多格组合的复合柜很宽很高，摆的东西杂多，书、小物件、公仔之类，也不知道怎么还摆了些儿童玩具，一侧有套同色系书桌椅，台面电脑、小型打印机、绿植和几本杂堆的书，角落是单人沙发，一盏落地灯，旁边茶几插了一大捧明艳橙的玫瑰花。 她突然拉厨房门出来，“你没什么忌口吧？” 第54章 “没有。” 转头她就捧了面出来。 “这么快。”他站起，感觉她进厨房没多长时间。 “简单做。” 是够简单，肥牛片放进番茄汁煮汤，再捞进面条，放上青菜，加点料。 她在他对面坐定。他看她面色有些疲劳，“辛苦，添麻烦了。” “别客气，吃吧。”她搅动自己碗里的面条。 他吃上一大口，不对劲，呛口的辣，慢咽下，直灼喉咙。他撇 面强压呛咳。 她忙给他递纸巾，眼里无辜又关切，“不合胃口？” 他缓了缓，不说话。 “辣？不合口？真对不起，我就放了一点点红辣椒油提香，我平常放习惯了，忘了你不吃辣，刚问你忌口你也没说。” 他正过面来，看着碗里，厚厚一层红辣椒油混着红色番茄汤汁，他硬是没看出来，哼声笑，“没事，挺合口。” “那多吃点。” 他只能闷声吃，说话就呛，心里发狠，这账，总有一天会清算，不好好收拾她。 她吃完，他才吃到一半。 他找了个借口脱辣，“看看协议？不好耽误你太久时间。” “好呀。” 他把协议递给她。 她快速过了一遍，上次那张纸变成了两张纸，内容相对详细些，一些日常咨询服务内容展开了写。 “你合伙人的名字你自己添上去。” “我要了解服务所涉及的企业才能考虑。” “彤亚集团。”他干脆应她。 “彤亚与你何干？” “我父母创业的公司。” 她“哦”了声，淡淡的，装都不想装了。 “我们最近忙，签不签，我要和我合作人商量，她未必想接这种活，等我们忙过这段时间，一个月以后吧，到时给你答复。” 他往椅子后靠了靠，看着她闷闷发笑，已做妥协，还被剥了个精光，她居然轻飘飘吊着。他竟拿她没辙。 “好！”他点头。 “我先说明，后面涉及具体岗位的操作，我不干缺德事，不碰法律红线，只成人，不害人，对甲方负责，也对候选人负责。至于保密，双方都守。疑神疑鬼就没意思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想背这个包袱，合作，图个愉快。” “同意。” “还有，签了，我们就是甲乙方，你是我客户，我自然会服务到位，但我们是同学嘛，以后一个班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不希望同学关系搅进合作，工作归工作，我希望甲乙方关系纯粹，掺了别的，就变味了，合作不成，大家同学都没得做了。” 她把话说前头。 指的怕不单纯指同学关系，他听得懂。 反向被她拿捏了。他就这样盯着她，许久，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懂。” “我还有事，先聊到这？”她把纸收了起来。 “行，不打扰！”他起身。 她送他到门口，拉开门。 出门口他突然转身，凑近些她，看她吓一跳，他笑里带些玩味，“今晚的面，很合我胃口，很过瘾。谢了。” 专门从南京跑回一趟，协议没签成，她冠上一堆规规则则吊起来，还被呛一肚子辣，什么都没办成，他窝火。 以退为攻，忍，他擅长。 他走，龙薇合来了电话，说她改好了姜伶俐那份合同，发给她打印直接盖章，约了个明早的时间一起送过去。 公司章放在她家保险柜。 印泥过多，戳上去红成一坨，她又重新打印，重盖，想想也是奇怪，林禹勋给的合作协议，她竟没有和林薇合及时分享的欲望，盖这张大单还不如平时盖一个普通单子合同开心踏实。都是些悬浮不接地气的单。 协议第二天一早就递到了姜伶俐手上。 姜伶俐让她们在自己办公室坐等，她当即去办公司盖章。特殊合同特殊操作，她打印走的纸质流程，找施正霖签批。 施正霖拿过翻了翻，“姜总这么信任这家？” 她以为他又针对她们，不肯签。 “她们还是有优势的。” “约他们过来我这聊聊，我看看他们有什么优势。” “她们人现在就在这儿。” “谁？” “林姚和龙薇合。” “龙薇合吧，让她现在来我办公室聊聊，我判断下她们到底值不值50%的费率。” 第56章 你是关心我？ “施总，林合的小龙过来了。” 姜伶俐带龙薇合进施正霖办公室。 他看了眼她，对姜伶俐抿嘴点点头，“你先忙吧。” 姜伶俐以为在场给她撑着点的，转身走，给了她一个眼神支持，暗示她不用怕。 他拿上合同，从办公台转到办公室窗边的洽谈区，给她拉出椅子，站着等她，声色和气，“这边坐吧。” 她缓步过来，未吭声。 他在她对面坐下，把合同递上，“签好了。” 她看了眼，没接，对上他的眼睛释放不解，“为什么辞职？” 他心抽了下。 为什么辞职这种问话，他知道到时很多人会问，绝大部分人背后问，然后猜测，议论，各种各样的流言，甚至谩骂。 当着他面问的，自然是关系不一样的，关心他的，理解他的，替他遗憾的，也有虚伪的。 他能回答真实原因的，没几个人。 这句话从她口里出来，像电流一样击过他内心已缺了一大块的地方。 她眼里的真实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放了合同在桌上，抽动嘴角微微笑了下，眼里回赠他最柔软的东西，“你是关心我？” 她自己都搞不清，微侧过面避开他眼睛，“是好奇，觉得很突然。” 沉默了一阵，他起身站窗边看外，“你应该看到施诗的问题了，她状态一直不好，需要一段时间照顾。” 被她猜到。 她看着他后背，唏嘘不已，一个看似铜墙铁壁的男人，软肋竟然也是孩子。 “没有其他办法吗？该想过中断职业生涯的影响吧。”她又问。 他转身又坐回，对她松弛一笑，转调侃，“怎么，专业猎头评估我的简历以后找不到工作？” “职业习惯，我是担忧星坦。” “担忧星坦，”他微撇眉，又拿起合同递给她，“看来你对星坦很有感情。那就请你帮帮忙，帮星坦解决这个担忧，尽尽力。” 她接过，“谈好离职期了？” “没有，等你谈好平玫这个人。” “杨老板约束你的？” “准确来说，是我愿意。他确实不大可能让我轻易走，但我要是想，他困不住。走之前交给他一个好的局面吧。 她垂面，拇指腹在合同封面上摩挲了下，“平玫这个人不是我们小猎头能谈得到的，我们已经打听过一些人，搭她的人脉几乎没有，可能无能为力，需要另外考虑人选。” “平玫45了吧，她是那种工作就是全部的人，未婚未育，家以前在广州，后面随公司驻深圳，家里只有个父亲，身体不好，现在住广州这 边养老院。工作忙，她两地跑，偶尔周末回来看看她父亲。” 他说出一堆平玫私人信息，顿了下，“谁都有弱点。这是我知晓的一些她的私人信息，供你参考。你可以评估下，她这种情况，谈她回广州工作的几率有多大。广州也没有几个星坦。” 她意识到他和平玫或有交情，“你和她很熟？” 他不应，看看手表，“他们在等你的吧，我们约时间再聊。平玫好像这两天在外地，她的一些动态我会发给你。建议你们别到处找人问她信息，敏感，有需要了解的随时问我。” “你这是……帮我们？”她讶异他插手他们干活，眼里极复杂。 她这样正眼看上他几秒令他上头。 他定定看她，“是你帮我。我需要尽快脱身，越快越好。拜托你了。” 他看着她出他办公室，打起在启脉任职的一个朋友电话。 “方便？” “说呗。” “平玫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还度假了？”他翻着平玫发的朋友圈照片问。 她大概是个摄影爱好者，在朋友圈发了大量摄影照片，无任何文字说明，也未显示所在地。 “休年假，去云南了。” “你们现在工作节奏这么宽松？” “松个鬼，上市前她把大家往死里压，现在为了业绩增长还得死拼。她人是在度假，远程遥控那是高手。” “她什么时候回来？” “刚去两三天，得要个十来天吧，请假期间工作授权了给我。有事？怎么不直接联系她？” “人家休假我就不打扰了。纯属关心，多少年没见她放松过了，休休假，挺好。” “她这种放松是假象，她带着她家老头一起去的好像，就驻守一个地呆着，天天和我们视频会，能放松到哪里去。” 第55章 不可控因素出现，这十来天她定是无法接触平玫了，他挂了电话，搓额头痛。 两人拿上了合同回程。她把施正霖和她说的在林姚这里基本还原了一遍。 “反差怎么这么大？他对你挺特殊。”林姚嗅出味道，把车开出星坦园区，上了宽道。 她转移她的关注点，“他和这个平玫该是很熟悉的，家庭情况都一清二楚，行踪都知道。” “熟悉为什么不自己去谈？” “一个要脱身的人，去把另一个人套进来，怎么好谈。” “我怎么觉得他对你不大正常，还托你帮他尽快脱身，你们算利益捆绑，还合作上了，你对他也不太正常吧？”林姚又绕了回来。 “真是无聊，干正经事的时候，你扯些没有的。” 她看了眼手机，被说对她不大正常的人发了信息，“平玫这十来天不在广东，去了云南度假。” 他在践行刚说的会给她发平玫动态。 她脑子一捂，这么长时间什么都动不了。 想了会，她脑子一热，回了条信息，“知道她行程吗？” 她打算上野路子抢时间。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她一直等。这么问，他大概是知道她想走什么路子的。 一个小时后她到办公室，他给她直接来了电话。 “要行程做什么？” “这个不是你管的吧。” “想去找她？” “我试试。” “这条路子就算了，等她回来，不着急。” “你不急，我着急。” “为什么这么急？” 她顿了下，“急着赚钱。” 他一阵无语。 她催，“你是知道她在哪的对吧？发过来，她十天度假应该移动不了多少地方，会停留，我移动去跟跟。” “我不知道。” “那我到处找人打听。很多人有她微信。她手机号我是拿到了的，再不行，我就在那边给她电话。” “长途跋涉，赶路风险大，撞上几率很小，不值得去冒险。” “我拿了这张单，就要尽一切可能，这是个特别好的机会，比任何地方找上她都好谈。你们都是工作狂，工作狂知道工作狂，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那个位置怎么可能休那么长时间假，或许这就是个她松动期的信号。” 又是一阵沉默。 “加微信，发给你。”他说。 微信好友申请他是第三次发来。这次她秒通过。 发过来的是平玫朋友圈截图，还有他刚上传照片到小程序查到的香格里拉纳帕海边的酒店地址。 “她带了她父亲，她父亲行动不便，大概就驻点这家酒店度假。” 票她是果断就订。 “我们一起去，那个地方开车有山路，没去过，都不知道路好不好走，一个人疲劳赶路不大行。危险。” 林姚听了不放心她安全问题，知道她长期睡不好。 “你帮我管好钱多多，都去了没人管他。两个人去成本太高，还有那几个单子不得跟？” 她自己提出来的，推林姚出去一个人吃这种极大不确定性的苦，她也不放心她。 “一个人的话，就我去。” “还是我去，我计划两天之内不成就回来。辛苦你带多多，天天带他我也累了，我趁机会解放解放，游山玩水。” “他现在很难搞，我都搞不定他了，伺候不好他对我有意见。我去我去。” 钱多多搁办公室和谭明他们一起玩，跑进来听见，“龙薇合你要去哪？你带我一起！我要去玩！” 两个人为“甩货”争了半天，不及钱多多一个脑，还能有第三方案。 龙薇合想了下，决定带上钱多多一起。事要是办不成，就当带娃出去溜了趟。 第57章 一路平安 带上钱多多，林姚更不放心，劝龙薇合还是把他留家里，她带。 钱多多起了玩心，非 要跟，由不得安排了。 8月近暑假尾期，那家酒店房间订满，龙薇合哄接电服务员想办法，人家说满了就是满了，要到当天才能看有无客人临时退房，她留了个号，托服务员有房就给她电话。 林姚给她做了详细攻略，在酒店附近另订了一家备着。 施正霖发了信息问她行程安排。需要他动态看平玫朋友圈配合，她说她先到丽江，大概下午到香格里拉。他问几点到丽江，她说了个航班到达时间。 暑假旺期，临时订，直飞香格里拉的航班已无座位。她订的票是清早飞丽江，打算在丽江租车自驾。 6点，天还没全亮，林姚上她家帮拿上行李，送他们去机场。 “你拖钱多多起这么早，最好在丽江休息一晚。” “到丽江挺早，中午休整下，下午再开车出发，时间充裕得很，半下午也就到了。” “取车点在机场？” “嗯，放心，方便。” 钱多多亢奋，下来地下车库，叽喳不停声。 龙薇合手机铃响，接上，同步看到打电话的人。 “叔叔！”钱多多大喊一声。 另外两人懵住。 过车通道上，施正霖靠车站，收了手机过来。 “你怎么在这？”她问。 他站到她面前，“送你去机场。” 她回头看林姚。 林姚早反应过来，已走开一段距离，一边呆着，眼睛故意撇开看别处。 “我有人送。”她慌色应他。 林姚这会瞄瞄两人，尤其是他那副样子，那眼神，那语气，被她正正逮着。 她瞅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哎呀，我昨晚没睡好，精神不大好，我还担心开车不安全，我回去睡个回笼觉。”她丝滑上前，把行李直接往他手上推，“辛苦你啦。” 龙薇合张半口看她操作，恨不得撕了她。 “钱多多，记得和我打电话，拜拜！”她笑嘻嘻，弯身捏了把他胖脸，回身对龙薇合使了个暗爽神色，“到了联系，一路平安。” 她走，他反倒不动。 “多多也带着吗？” “是。” “不建议带。长途奔波，他跟着受累，你也更辛苦。不介意的话，许阿姨可以带着和施诗一块玩。” 他以为她是没人帮带娃，不得已。 她听着觉得太夸张，昨天说风险，今天又是累又是辛苦，女人在他眼里就这么柔弱无力？都什么年代了，出门极方便，一辆车，一部手机，哪有什么难事。 “我要去！我要跟妈妈去！”钱多多跳脚急，大眼睛狠瞪他，生气。 她懒得和他废话，准备去拉行李，“时间快来不及，我们打车。” 他压住行李箱没给她动，去拉车门，“上车吧。” 她跟钱多多进了后排座。 亢奋的人和他一来一回聊个不停。他看她沉默不语，半个字都不插进来，从储物格拿出一个他给施诗备着在车上玩的积木小玩具，递给钱多多叫他拆开看看，暂时封了他嘴巴。 “纳帕海海拔3000多，容易高反，最好在丽江市区停留一天。”他看车镜。 “看情况。” “车和司机，我找了那边朋友安排好了，航班号已经发了过去，他会联系你。” 她就是块木头，现在也觉出他关心过度，在越边界。他施恶时压迫，现在施好也令她感到压抑。 受他安排她接受不了。 “车和司机都不用，我已经在机场预订了车，我想自在，不喜欢有人在一起。” 他缓了些速，“和安全较劲，不是理智做法。况且你还带着多多。” “我去是办我自己的事，我的工作，和你没有关系，而且找平玫我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就当带孩子出去玩一趟，麻烦你不要做多余安排，影响我办事，我有心理负担。” 她语气很硬。 他闷声几秒，抑制想给予她很多或是说从她身上获得更多的欲望。 这种欲望一旦触动，越抑制越汹涌。 “你开车注意安全。酒店就在纳帕海边，开车绕湖的话，注意些，有些路段可能水深，车不能过。” “嗯。” “从丽江到香格里拉尽量选高速，国道比较弯。” “知道。” “那边这几天天气不是很好，有急雨，随时关注下天气。” 她给不了什么反应了。她又不是个弱智。 连四岁的孩子听了都晓得回他，“我妈妈昨天查过天气了，林姚也查过天气了。我手表上也有天气预报，你看！”他抬手腕晃了晃手表。 他闭了嘴，彻底闷声。 进入机场大道，才提起平玫。 “平玫很有个性，她很难信任别人。” 哪止一个平玫这样，那些个高端候选人不都这样，她清楚。 “为什么你不直接和她谈？”她问。 “我主动找她，我被动，成功几率必定很小，但她若主动来找我问情况，成功率很大。” 第56章 车停机场门厅口，停车场远着，他没办法停车送机。 下车他快速拿下行李箱，蹲下问钱多多，“手表号码可以告诉叔叔吗？” 钱多多点头，跟他一番操作，彼此加上号。 她都拉了行李站在了门厅口。钱多多办完事就飞跑牵上她手走。 他都没来得及和她说“一路平安。” 8点多的航班，到达丽江机场11点多，她在机场找了家米线店，母子俩吃了些东西。 起得太早，钱多多吃饱了坐椅子上犯困，她干脆搂他到怀里休息了一阵。近两点，她在机场租车点取上车。 一辆半年行车记录的suv新车，干干净净，她检查一遍，车况很好。 出发香格里拉前她给林姚打了个电话，林姚说她这样直接冲，肯定容易高反。 她把钱多多在后排安顿好，扔了一堆零食给他，导航，选了用时最短的那条路，到平玫住的那家酒店差不多三个小时的车程，她打算慢慢开，到那边反正不会天黑。 开上高速发现限速80，也只能慢慢开。 隧道很多，车进出隧道视觉切换，钱多多超喜欢，隧道外风景是很不错的，山绵延，云层很低，天很蓝，对于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孩子，新鲜刺激。他忍不住拨了钱平涛电话，炫耀他到了个神秘地方，让他猜猜他现在在哪。 钱平涛换了打视频，钱多多把手表到处晃，说他来了云南。钱平涛奇怪他们怎么突然出去旅游了，要他把手表靠近龙薇合。 ”在哪？走什么路？一个人开车辛不辛苦？安全不安全？” 他看到开车的她，一堆问。 “我在开车，你再问就不安全了。” 他又问钱多多什么时候回家，到时他去机场接。钱多多说不知道。 手表很忙，刚挂了视频不久，又接上施正霖的电话。他给她发了信息问顺利，她没回。 他和钱多多寥寥几句，判断她在去香格里拉路上就挂了。 并未出现什么天气和路况不佳的情况，路很好开，她不觉得辛苦，倒是这些电话令她累。 香格里拉市区到纳帕海的路也都挺好走。幸运的是酒店来了电话，说晚上有了一间空房出来，和她确认要不要入住。 说是三个小时，服务区休息加上找酒店走错了纳帕海边的一个入口，她到目的地已是傍晚六点。 这里看着像酒店，其实是一家私人开的庄园式民宿，容客量并不多，很安静，可能也就二三十间房。 下了车钱多多就哇哇尖叫，到处乱跑。庄园内大片草地，满地小白花，几只小羊，五六条大狗，还有两匹马，往外延伸是整个纳帕海，毫无遮挡,可以看见一群一群移动的牦牛和马，对面是山，山体也极漂亮，确实适合蹲点度假放松。 脸上高原红的藏族小哥上来就帮搬行李。到前台办入住，藏族女孩告诉她今晚有房，明后天就不一定有了。 她故意把平玫发的朋友圈照片给女孩看，“你看，我有个认识的人，发了好多图片，是你家这吧？” 女孩连点头，“是我们家。” “我就是看到这里挺漂亮，就找来了。我朋友叫平玫，带着个老人，她也住这一栋吗？” “好像有这样的客人，说广东话的吧？” “对。这里吃饭方便吗？” “我们这有个小餐厅，有炒菜，也有牦牛火锅供应，味道很不错哦，客人晚上基本都在这吃。如果要去外面的话，可以去市区或者古城，要跑远，麻烦些。” “餐厅在哪？” “就这。”女孩指着前台一侧。 她要了解这里餐厅，这是相对能聚拢客人的地方，守人会容易很多。 这栋楼也就两层小楼，藏族小哥拎上她的行李，带她去二楼房间 ，她牵上钱多多跟上。 上楼，楼梯拐角传来下楼的人说话声，一男一女，粤语。 她整个人紧崩起来。 第58章 她已不是以前的平玫 下楼的人走得慢，因为有老人。 龙薇合眼睛聚焦在女的身上，极有辨识度的立体五官，标志性短发，是平玫没错了。 她是没见过人，林姚见过，和她描述过一番，还搜出照片给她看，寸照，活动照，各式各样的一堆。 平玫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高挑，裹了条深咖色羊绒大披肩，墨镜箍头上，擦肩而过扫都不扫人一眼。 慢慢走在她前面的，是位男性长者，戴着个小礼帽，裹得严实。 钱多多跟着藏族小哥一蹦一跳，早上了二楼等她。她驻脚看平玫他们走向，去了餐厅。 “你们二楼几间房？”她问正帮他们开门的小哥。 “这栋都是视野好的房，房少，六间，隔壁那栋房间就多。” 钱多多进门就滚床。 夜间气温十度多一点，有些冷。她迅速开行李箱拿出厚外套给他穿上，赶着下去餐厅。 餐厅大大小小不到十张台，她进门就看见平玫他们坐靠窗位。这个点吃饭的人有些多，他们隔壁没位置了。钱多多麻溜地一屁股坐在了靠外面的空台，离着他们两张台。 钱多多挺会挑吃，说要吃大牦牛。她要了个两人套餐的牦牛火锅。这种套餐上菜也特快，点完没几分钟，现成的牦牛骨汤锅底，煮熟的大盘牦牛肉片，几盘土豆、青菜、菌菇之类就摆了上来。 她瞅了眼平玫那边，他们也是吃火锅。 不管林姚在她面前说这位雷厉风行的女总裁气场如何如何，眼前的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儿。她平和地老人唠着话，给老人夹菜。 老人脱了帽，看上去七十几的年纪，还有一口好牙，说笑露齿，面目和蔼。 “喂——叔叔，我饿了，我要吃饭。” 她对那边的关注被钱多多说话声打断。 他嘴里鼓着东西，把手表扔桌上一边，爱理不理。 “住上酒店了吗？” 那边问。 他不耐烦，抓起手表，“我……” 话没说完，他拿手表在桌子上急急磕了磕。 “妈妈，手表没电了。” “手表能当饭吃啊，磕坏了也来不了电，好好吃你的饭，不着急，一会回房间充。” “叔叔的问题我还没回答。爸爸说一会要和我视频。” “我会联络，先好好吃饭。” 她给他夹了几片青菜，自己吃了几口吃不下，有些反胃，头微晕微痛，她感觉是轻微高反，打算一会去前台买氧气瓶。 平玫接电话讲上，从他们旁边经过。 “广州能有几家好的养老机构？你上网搜那些打广告的来唬弄，我要的是你一家一家去走……” 她厉声厉色，出餐厅后，在门口渡来渡去讲电话。 钱多多吃够了，听龙薇合说要等一会才能走，坐不住，跑到大玻璃窗那边，站老人旁边扒窗，“妈妈，你来看，外面好像有星星！” 他开心，下意识摆了下一只脚，踢到了老人坐的椅子。说话声音也大，没控制住。 老人被扰到，转过头过来，对他一笑。 龙薇合赶紧上来要牵人走，“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打扰您了。” 钱多多连忙道歉，“爷爷，对不起。” “没关系，你哪里来的，小朋友？” “我广州来的。” “哦——”老人惊喜拉了个长音，“你也广州来的？你好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钱多多。” 老人笑，“好名字！好名字！” 平玫这时进来。 刚打电话龙薇合看她就一直没好脸色，这会她冷淡疏离眼扫了扫陌生人。 老人笑眯眯对她说，“这个小朋友也从广州来的。” 她无什么态度，不接他话，不看大人，只对小孩微扯了下嘴角笑，去掺扶老人，“走吧，回房休息。” 母子俩也回房。 钱多多洗漱后被安顿在床上看电视，她去洗了个澡，没敢洗头，怕高反严重。 从浴室出来，钱多多拿手表对着她一顿晃，那头钱平涛的声音吓她一跳。他们正打视频。 “多多你把手表拿开！” “我要和爸爸聊天。” 她生了气，刚洗完澡穿的睡衣。她躲开，上床盖上被子，头痛，干脆扯了被子把头包住。 过了几分钟，钱多多把电话挂了，跑到了她床上来，扯她被子，“妈妈，我觉得爸爸很可怜。” 情感的天秤，钱多多是丝毫不倾斜，两边平衡。 “他怎么可怜了？” “他说他很孤单。” 她头更抽痛，这个男人在孩子面前到底释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 “你爱他吗？“ “爱。” “他爱你吗？” “爱。” “那他就不是真的孤单，真正的孤单是没有人爱，也不爱别人。” 钱多多似懂非懂。 第57章 氧气瓶刚在前台那里买了两灌。钱多多睡着，她开始吸上。 时间其实还早，不到十点。 她坐靠床头，手举氧气瓶一呼一吸间思考明天怎么接触平玫。回想平玫刚才那副生人勿近的态度，冒然找她说目的估计不行，得等待时机。 手机屏闪，施正霖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她回，“没有。” “能通几分钟电话？” 她给他拨了过去。 “有没有打扰休息？”他试探。 “有事吗？”她轻声，看了眼对面床钱多多酣睡的脸。 “还顺利吗？” “顺利。” “多多高反吗？” “小孩子应该 没事。” “你呢？” “挺好。” 这里的夜很安静，另一端可能也很安静，他的声音变得温润和缓，呼吸声都听得见，她放松很多，语气也柔和了很多。 “看见平玫了？” “嗯。” “她父亲还好吗？” “看上去不错。” 他和平玫关系好像很特殊。但他不说，她也不想问。 “我们家和平玫有些旧事，挺亏欠她。她原来读医学院，是我妈的学生，和我哥在一起好几年，曾打算结婚，住过我家一段时间。后来我哥出国，负了她，这个事对她影响很大，她性情大变。工作狠是狠了些，她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良善。” 他大概是想给她们的谈话打打底，把家里的陈年旧事说了出来。 她听了沉默，讶异女强人寄情工作背后许是对背叛的痛恨，强大盔甲之下，她同样有孤独的内核。 “她现在只有她父亲了。”他顿了下，继续说，“这几年一些工作场合我和她是会碰见的，也会聊上几句，但她已不是以前的平玫。她如果来星坦，上市面已铺好，她来临门踢一脚就行。她替代后，于公于私，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她过渡。但我不确定她内心会不会连带记恨我，所以我不能主动找她。如果她问及你我什么原因离职，大可告诉她我照顾家人需要。” 她捂脑袋，“谢谢施总告诉我这么多，我仅从我专业的角度和她沟通，她就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私人恩怨我就当没听见。我困了，想休息。” “晚安。” 缺了很久的氧，她胸闷，拿上氧气瓶狠狠吸氧，她认为她的任务难度又升了一级，没想到平玫和施正霖之间还有私人恩怨的阴影。 次日早餐后，住客大部分都呆在草坪。钱多多耍起蹲草地上的两只金毛犬，被坐草坪椅子上欣赏纳帕海的平玫父亲看到。平玫坐他一旁打电话。 老人认出是昨晚的小男孩，许是无聊，主动和他打招呼，钱多多逗着狗，围着他转，两人竟越聊越热乎。 龙薇合保持了些距离，远远看着。她并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内容，只见老人小孩都很开心。 她其实并不希望钱多多和老人过度接触，她没想过从平玫父亲身上找切入口，如果她自己是平玫，知道来意后，会以为利用孩子故意接近老人，更生反感。但她又不好刻意去干涉钱多多，他难得来这里耍自由。 昨晚她想了一晚，她要尽快找时机向平玫直表来意。不装偶遇，不上技巧，不搞花里胡哨，真诚就好。 机会在半个小时后出现。 平玫大概是看到自己的父亲和一小孩玩得起劲，她走开到处散散步，龙薇合见她在天幕那边椅子上坐下，赶紧上前。 “平总裁您好！” 这里听到这个称呼够令平玫吃惊，但她也够沉定。她是仰躺在椅子上的，依然保持姿势未动，把墨镜往头顶推，眼里向龙薇合抛去疑惑与防备。 “你认识我？” “医药行业无人不知平玫总。我叫龙薇合，专程受人托来找您。”她双手礼貌递上自己的名片。 平玫起了些身，单手接过，看了一眼名片，眼露锋利，“这年头干猎头的是想把自己干进监狱？侵犯个人隐私，违法你不知道吗？” 开口够犀利。 龙薇合在她旁边椅子上坐下，端正身，恭敬不卑，“平总在朋友圈分享旅行动态，关注您的人都知道您在哪儿，获取您的信息并非跟踪等非法途径。我是昨天专程从广州飞过来找您，心虽急，但并无意打扰您一切私人空间，现在是在公众开放区域等到这个机会，希望平玫总给予机会我表达来意。” 避开了法律责任，平玫一声轻笑，“谁托你来的？” “星坦药业杨成凯老板。” “找我做什么？” “杨老板冀望您能任星坦ceo，托一把星坦入资本市场。” “星坦ceo不是施正霖吗？他不是正干着上市？” “他因家庭原因已提辞职，但企业筹备上市敏感期，未正式离职前暂不公开。” “他家庭什么原因？要出国？”她皱眉。 这一句验证了施正霖提及的旧事。 “据说照顾家庭需要，具体情况我们无法获知。” “你凭什么认为你来找我就会接受，你给我理由。” 龙薇合把椅子拉了个更正的角度，“平总已成功将启脉送入资本市场，并运行了六年，如果再送一家广州本土企业入市，就是成就了两家企业，关联更多人，市场上的优秀职业经理人很少有这样的功勋，是资本市场的荣耀。” 平玫歪了下头，等她继续说。 “其次，我相信您有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如果考虑过换个平台，无论从年龄、精力、职业生涯阶段哪方面考虑，现在都是最佳时机。” 平玫笑笑，“还有吗？” “像星坦这类的企业并不多，在广州更是少之又少，施正霖已经把上市核心问题全部解决，基本面非常好。杨老板非常有诚意，邀请您广州一谈，您和他这个层面交流之后，您会有多重判断。您的判断绝非我这种小猎头所能及。其他我不必在您面前赘述。” 平玫挪了挪椅子，正式看了看她的名片。 “龙小姐，谢谢你专程来一趟，我也明确告诉你三点：一，我平玫从来不接触猎头，轮到猎头来找我换工作，那说明是我职业生涯的失败。二，麻烦你回去报告杨老板，谢谢他的邀请，向他问个好，即使是他亲自来，我也不会考虑换平台，我平玫忠于现任老板，不易主。三，这是最后一次沟通此事，你无须再与我沟通，我很忙，谢谢。” 她话音刚落，钱多多突然急冲过来，边跑边喊，“妈妈妈妈！不好了！爷爷！爷爷！不好了！” 第59章 我妈妈任务失败了 老人是侧栽在草地上的，头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一只脚试图撑起自己，起不来。 “爸！你怎么了！”平玫面煞白，试着扶他起身。 平爸说话含糊不清，回 答不上她。 好几个住客都围了上来。 “爷爷刚坐那儿的，好好的，他说要回房间喝水，站起来就这样，这样一下子摔倒了。”钱多多在一旁说，手脚比划着，惊吓还未在他脸上消散。 龙薇合见状，不管什么情况，赶紧拨了急救。 平玫倒是沉着冷静，仔细检查他，发现他边手边脚无力，动不了，“爸，你不要再动，不要使力气，放松，平躺！” 她是知道他体检状况的，脑血管偏狭窄，又有高血压之类的一些基础疾病，判断要么是脑梗，要么是短暂性脑缺血。 “救护车在路上了，二十分钟。”龙薇合在老人一侧蹲下，拿纸巾递给她，“给他擦擦汗吧。” 日头也上来了，很晒，龙薇合从自己包里拿出把伞，撑上遮挡住他上半身。 庄园负责人也及时跑了过来，这种情况他也不敢搬动人送医，安慰说到医院不会太远，医院他也有熟人，有需要可以帮忙。 平玫解开他衣领扣，把他头侧向一边。她知道如果是脑梗，黄金三小时，这边的医疗状况她也不知情，打电话拨了个大概是医生朋友的电话，描述了下情况，对方和她说了几句后，她也只能蹲着眼睁睁看他痛苦，眼里尽是克制，一声不吭。 龙薇合看到她的手微抖。 救护车是二十分钟后到的，一阵抢急搬运，平玫只拿了个手机就上了车。 “妈妈，爷爷会不会死？”钱多多咬着一只手，看救护车开走，害怕。 “不会。” “他会不会很渴？他和我说他想要喝水。” “他现在不能喝水。” “医生能治好他的病吗？” “能。” “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去看看他吗？” “嗯。” 她拉他快步往楼栋那边走，准备回房拿车钥匙，跟去医院看看情况。经过前台，被前台服务员喊住，说需要他们上午把房间腾出来。 这间房今晚别的客人早就订了，昨天前台也提前和她说好了的。暂时没有空房，要换别家了，她只得匆匆回房把行李整理好，办了退房手续，打算后面住林姚预定备用的那家。 第58章 老人出事，钱多多被吓着，现在又急急办退房，他憋着眼泪，说还没在这怎么玩，想玩小羊。龙薇合安慰他说晚上还会回湖边住，明天还会带他来庄园玩。 这家医院，一楼一侧坐着一排高反严重来求缓解的人，个个都输着氧，都是外地游客，年轻女性为多。 龙薇合看到她们才想起氧气瓶刚才忘了带上。她自己也有些不舒服，不算严重，一直忍着。 她在急诊那边走廊找到坐椅子上打电话的平玫。 “平总。”她见她打完电话，给她递了支矿泉水。 “你们来这做什么？”她接过。 “我孩子担心老人，我带他过来看看。”她在她旁边坐下。 “如果你想再提什么星坦之类的事，我只能和你说，白费功夫，毫无可能。” 她认为她想借机达到自己目的。 “过来是孩子想看看老人，他们刚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我既然有幸见上了平总，同在异乡，我也想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绝不再提已经说过的事。” 平玫刚才一直在打电话，联络了好几个广州的专家，已经有人帮她联络好了这边更好的医院和医生，但时间来不及，如果是脑梗，只能就地处理了。她心里压力极大。这会看了眼手机，没电了，准备起身去找，龙薇合忙递上了她的充电器。 算幸运，事情没那么糟糕，医生出来说，“他症状自行缓解了，初步判断是tia，短暂性的脑缺血，先做检查吧。” 平玫自己也知道，如果自行缓解，大概率就是tia了，问题不大，反而没有了克制，背过身捂了下面。 接着做了一堆检查，平玫跑来跑去，还要应付各种电话，转不开，龙薇合带着钱多多帮忙照顾老人。 也确实需要人帮忙，平玫对他们客气了很多。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确诊tia，需要留院观察48个小时，办了住院，到下午两点多才落实进病房。 “把孩子吓坏了吧，给你们添麻烦了。”老人躺着对母子俩说。 平玫刚在医生那交流，急急进房质问，“爸，你和我说实话，你这是第几次？” 平爸紧张起来，顿住了会，“第一次。” “你说不说实话？医生都和我说了，你和他说这都已经第三次！到底第几次？”平玫很生气，管不了房间还有外人。 住院医生刚问她，她说第一次发作，和医生问他自己的说法有出入。 他笑嘻嘻解释上，“哎呀，你在出差，我那两次就几分钟，过了几分钟就好了，一点事都没有，我和你说做什么，害你白担心。” “你有没有常识？这种情况频发，下一次就是真的中风了！你知不知道问题严重性！”平玫彻底爆发，看了眼龙薇合和钱多多，她转身出去冷静。 她发脾气更多是源于后怕和自责，忙来忙去，自己父亲生了病都不知晓，忙到连他几次受这种罪都不舍得和她说一声。多少年了，第一次带他出趟门，第一次共处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他当她面发作一次，下次或许是最糟糕的情况。 平爸也起了情绪波动，看看母子俩，稍尴尬，说，“哎呀，我这个女儿是个大忙人，她是上市公司老总，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你说像我这种老家伙，没多少年了，为自己多活几年去扯她后腿？人老了就是老了，扯住她也活不上多少年，她不一样，她路还长，总不能拖累她。” 龙薇合为平爸一阵心酸。 她是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小病房看到平玫的全部，强大的，脆弱的，真实的，伪装的。她的强大不过令她欣赏，她的脆弱却击中了她。她联想到施正霖说的那些她的过往，能理解她此刻珍惜与父亲同在的心理。 她劝老人，“您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她说的，有什么遗憾的话，她未来会很痛苦，工作做到哪个位置都没有意义。” 钱多多也插话，“爷爷，撒谎是不行的。” 小孩子哪里懂谎言的无奈。 几分钟后平玫回来，恢复了平静。 她坐床边牵牵他袖口和衣领，温和声，“爸，以后哪里不舒服要说。你们养老院知不知道？他们该告诉我的。” “你别去找他们，和他们没关系，他们也忙，人家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你。” 养老院是他自己找的，平玫一直不满意。 “这次回去我亲自去给你找别家！换了他们！血管我已经找好了最好的医生，回去就做最好的解决方案，以防后患。” 平爸像个孩子一样连连点头，眼起了湿。 她看看手表，对龙薇合说，“谢谢你们帮忙。没什么事了，赶紧带孩子回去。”她摸了把钱多多的头，对他笑笑。 龙薇合再不走也支撑不下去了，原本高反轻微，这么一吓一跑，加之任务失败没个好心情，严重了些，到了随时要呕吐的程度，头痛欲裂，连眼睛都痛。这种状态是不可能开得了车的。 她在医院旁便利店给钱多多买了些吃的，找医生开了止痛药和止吐药，干脆在医院吸氧。 林姚来电话，打到钱多多手表上，开口就问，“怎么跑去医院了？” 她的号是被龙薇合开放过钱多多的手表定位权限的，时不时看看他们位置，刚定位定到了医院，吓一跳。 钱多多举手表给吸氧的人听。 “吸吸氧，没多大事。” “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后天我查了有直飞。” “那还行，不用跑丽江。” 她叹了口气，手捂住脑袋，低落，“谈过了，平玫拒了。” 林姚马上安慰，“本来就不可能的事，走一趟没有遗憾，尽力了，拒了就拒了，身体要紧。我和你说，你现在不能开车，不能带着钱多多玩命，那个预订的湖边民宿离你现在的位置有点远，我在你附近给你换家市区的酒店，你等我一会。” 钱多多一听就一旁急，“我明天要去庄园，我要玩羊！” 龙薇合给了他个脸色，叫他别吵。 “等一下，帮我办点事。”她叫住林姚。 “什么事？” “这几天找宋依惠他们几个去跑跑养老机构，实地考察下那种高端的，各方面条件要好点的，做个对比分析。” “干嘛？” “先别管，挺重要的，发动大家去跑一跑。” 不到一个小时，林姚给她发了个近一百页的广州高端养老机构市场调研报告ppt版。 她以为她是在网上胡乱下载的那种，翻翻看一惊，全是实地考察的各类分析，优 劣势对比详尽有依据，综合的和分项的都有，涵盖了全广州各式高端养老机构，看上去很专业。 林姚又打了电话来，说是考试加了一人微信，那人做投资的，服务的企业有养老机构，他做收购要做大量的市场调研，都是他的团队亲自跑市场考察出来的。她试着问了下，人家说手头一堆，马上就给发了一份过来。她还说酒店订好了两晚，就在医院附近，可走路过去。 吸了一个小时氧，吃了药，缓解了很多，她打算后天回去，明天再来趟医院，把这份报告给平玫参考。 钱多多在庄园玩起了兴，到了市区这家酒店，一看没有风景也没有动物，只能憋闷房间，他不高兴。龙薇合没什么精神带他出去逛，哄他，说今天任务失败了，不能住回那边，后天才回广州，明天还是会带他去庄园玩，答应他的事不变。 她看自己高反有了缓解，查起湖那边其他民宿，基本都订满，有一家条件不错的剩最后一间大套房，许是性价比不高，没人订，她赶紧订了下来，这样可以争取钱多多在庄园玩长些时间。 连续两晚没怎么睡，太疲劳，高反症状消解后人一下子轻松很多，犯困了，她给钱多多点了外卖送房间，说先睡一觉，叫他吃完再喊她。 电视机声大嘈杂，她闷头睡还睡着了。 这个时候晚上不到七点，钱多多边吃外卖边看电视，手表打爆了他都没听见。 龙薇合的手机放他面前的桌子上充电，来了电话他倒是瞅见了，喊了妈妈电话，龙薇合未应。他手一划，接上。 “喂——龙薇合睡觉了。”他也不管是谁来的电话。 “怎么这么早睡，她怎么了？” “我妈妈生病了，不能接电话，要休息，你别打扰她了。” “她哪里不舒服。” “她没氧气。”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 “妈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你们住什么酒店？” “不知道，都怪林姚，林姚乱订的。” “你不开心？” “不开心。” “怎么了？” “我妈妈任务失败了，不带我去看羊。” 第60章 极冷 第二天上午龙薇合带着钱多多再次在医院出现，平玫很意外。她坐病房门口椅子上正开视频会，对他们抛了个打招呼的笑脸。 第59章 “平爷爷！”钱多多跑进房，“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早上去早餐店，母子俩吃了青稞饼，觉得特别好，多点了份打包带过来。 龙薇合把拎的水果放床头柜，“我们打算明早回广州，他想来和爷爷道个别。” 平爸很开心，“谢谢！这孩子和我有缘，以后在广州常聚聚。” 许是病房发闷，平爸拉着钱多多一顿聊。他是个爱说话的老头，很幽默，逗得钱多多咯咯发笑。 “你们怎么又来了？”平玫进。她瞅这一老一小能聊开心，觉得奇了怪。 龙薇合拿出早上在酒店前台打印好的那份调研报告，递她面前，“平总，刚好有朋友专职做养老机构这行调研，要了这份报告，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供参考。” 她特意打印了出来，省得传电子版被质疑动机，以为她借此要微信。 厚厚的一沓，平玫接过。 “谢谢！出来说两句吧。” 平玫出来关上门。 她翻了翻报告，“谢谢你有心。我这个位置离开没那么简单，我现在不能简单和你说我去不去见杨老板，我只能说我会回去找人了解下情况，再做判断，这是对你很负责任的说法。加个微信，回去联系。” 她拉开口子了。 龙薇合浑身一燃，希望她口里要找的人是施正霖。 微信加上，她知道这个事有了转机。 大概身体已经适应，昨晚吃药镇痛睡得还不错，她今天完全没了高反，从医院回酒店整理行李，再吃了个午饭，出发到庄园已是下午。她打算让钱多多在庄园玩到傍晚。 今天天气不太好，云层很厚，阴一阵晴一阵，早上她还和林姚说天气预报不准，虽说这个时候是香格里拉的雨季，她来这边后天气都很好。 玄学，有些事说出口还就反着来了。 好彩的是他们到了庄园才下起暴雨。 以为这场雨很快就过，没想下了整整一个多小时，钱多多只能呆前台接待处眼巴巴等雨过。 施正霖昨晚后来又发了信息问她订了什么航班，她回了说后天上午从香格里拉直飞。 平玫这事算是有了好消息，心情好，她想想，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说平玫愿意回去找人了解，有可能会找他。 三点来钟发的，他无回。 “什么时候才能去玩？”钱多多忍不了，看见小羊和狗子都出来在草坪上活动了。 这会雨停是停了，暴雨冲刷，草地全是水，她刚拖住他说等草地干一点。 她看看时间，过四点了，再不玩就白跑了一趟，不再管草地湿不湿，放他去玩了。 “这家民宿离你们家不远吧？”她拿着手机上的住宿订单界面给前台女孩看。 “不远，但你要环湖大概半圈，环湖限速，开车不停留的话，几十分钟左右吧。” “你们这边天黑的挺晚，具体几点天黑？”她印象中前两天都差不多八点。 “得八点半后。” 她放了些心，想着八点半天黑，八点前从这里出发去住宿，赶天黑前到达就行，还有时间给他玩。 这里确实吸引小孩，今天放出来了七八只白胖胖的小羊，几只狗子，几只兔子。钱多多混在两三个住客的孩子里，在草坪上追着小羊跑 ，后来不知道他们喂羊吃了些什么树叶，小羊追着人跑。一片欢闹。 她在前台买了杯咖啡，看看手机，近六点，施正霖回了她，“辛苦了。身体好些了吗？” 她回，“没什么问题。” 这是她走这一趟真正能放松下来的几个小时，有了希望，释了些压。 可惜天没有昨天那么蓝，下雨后一直阴的，还有厚云层，她就看着钱多多嬉笑追逐，中间来给他擦汗喝水，发现他鞋袜全湿。 “妈妈你看！”他被灌了几口水，给她看手表。 他拿手表拍了很多视频和照片。晒完他又给钱平涛打视频，奔跑一阵，什么东西都要给他看看。 “你少打一会，手表一会没电。”她提醒他。 兴头上，他哪会听。 她沿着草地中间的石板路逛了会，也拿手机拍了很多他玩耍的视频。 玩到近7点，她看天又要下雨的阵势，想提前撤，他说再玩十分钟，十分钟到了，他又赖皮要再玩五分钟，五分钟后她就不管了，拉扯他往前台走。 给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和鞋，他又说很饿，要吃饭。 她看看时间，赶八点出发还来得及，也确实饭点，总得解决晚餐，便急急拉他到餐厅点了碗牛肉面条，催他吃快点，不然天黑了。 倒是赶在了八点前，出来餐厅天其实已经蒙黑，还下起了雨，服务员告诉她现在这边八点半天黑，但她没考虑到像这种下雨天，天黑得会早一些。 一丝不安掠过。虽然那边订好的房过了6点已取消不掉，出发前她还是抱着侥幸问了下前台有没有空房，回应说没有。 温度下降到10度左右，穿的少感觉冷了。她开行李箱把厚衣服拿出来给钱多多穿上，自己只带了件厚拉链运动衫，也穿上，上车开了暖气，还算稳妥，拿手机导了航，一脚油门出发。 路线其实非常简单，就是走一段环湖路，因为差不多是半圈，两个方向都可进，她随导航走。 进了环湖路八点多。除了她这种要赶着去里面住宿的，不要说下雨天没人进来，就是天气好，这个点基本上也没人进了，进来了的人和车也都撤了。 她开了好几分钟，才遇上一两辆和她反方向开的车。再走几分钟，就没遇见什么车了。 这段路两边间隔着还能看到房子，亮着灯有人住的那种。 天已全黑，车前头灯打光下，眼见的雨势变大。大概是白天下过暴雨，路面是能看见积水的，深浅难测。 这条路是出了名的水上公路。 湖是高原湖泊与草原湿地共生的生态系统。逢七月、八月香格里拉雨季，湖水大概率会漫过环湖公路，部分路段水较深，需要底盘高的suv才能过。来之前林姚不是没给她做详细攻略，说遇水深的年份，部分路段都不知道有多少车路过熄火，叫她租车一定要租底盘高点的，这一点她也照做了。 那天施正霖送她去机场也提醒过她这个事。 开了二十来分钟，开得特别慢，离导航显示才走了三分之一。这会开到路两边没了人家住的地方，她有点慌了，因为不知道哪截路是深水区，隐约担心暴雨会导致路面水更深。 后面有辆车过来，车速很快，超过了她，她瞄了眼，外地车牌白色车，应该也是游客。她加快了些速度，想着那辆车能过，她的车也就能过，跟着壮胆。 “妈妈，我有点害怕。”钱多多看着外面漆黑一片，雨又大，有点着急了。 “车里很安全，很快就到。” 这个时候林姚来了电话，急促音，“定位怎么还离地儿那么远？我和你说个事，那个……” 她话没说完，音没了，这边手机没电，导航也没了。 上午她叫林姚退了市区的酒店，和她说过换了这家湖边的。 她赶紧停车，翻包找充电器，想起昨天在医院把充电器给了平玫，她没给回来。完蛋。 林姚那边急，自然要打钱多多的手表电话。他的手表拍了太多视频，电早已消耗，铃响都没响，最后的一点电力支撑来电显示秒现了下，灭了。 车上有充电口，她又去包里翻钱多多的手表充电线。 “充电线你给放哪了？” 她是叫他管好自己的手表和充电线的。 “我好像忘记拿了，在酒店，我忘记收了。”钱多多没心没肺一句。 他还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她捂脑袋，理头绪，回想刚导航显示民宿就在公路一侧靠山的那边，她摇车窗往山那边望，间隔不远，或许开着就能看见路标，也或许再开开能遇到车，她就拦车借借手机查民宿电话打。实在找不着她就往回开。 继续向前。前面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这一段路两边完全没有建筑物，路面水比较深。但既然有前头那辆车刚刚开过，她没太担心，目前她的车况是很好的。 她估摸着路程已经过半。 再往前车就有点漂了，大概是个不太平坦的地方，即使车速很慢，瓢进去水花都猛溅车窗，钱多多还说笑说很过瘾，像漂移。 她感觉不能再往前开了。 已经来不及，一声“噗咔”响，方向盘和刹车变得沉重，车速迅速下降，被外力强制停下一般，所有的机器声戛然而止，发动机停止运转，车身也微微倾斜。 车像是熄火了。 她心瞬间直落。 “妈妈，车怎么不动了？坏了吗？”钱多多都觉出问题。 “我下车看看，你在车上呆着别动。” 这个时候车灯还是亮的，车内的阅读灯也还亮，她看了眼钱多多眼睛里的惊恐，“你好好呆着，没什么大问题，妈妈下去看看很快上来。” 第60章 她特意试探着用力开车门，没感觉出车有什么摇晃，放了些心，一脚踩下来，才知道车为什么熄火，这个坑洼水都没到她小腿位了。她鞋和裤腿全浸湿。 雨水直刷脸，她冷得打哆嗦，围着车转了一圈，眼睛往路两头来回看了看。 现在连报警电话都没得打，只能期望有无路过车辆。 她拉脚上了车，没去驾驶位，直接坐后座靠近钱多多，抱住他，“宝贝，我们的车暂时走不了，我们休息一会，等车来。” “车什么时候来？” “很快！你要不要玩会玩具？把包里的小机器人拿出来玩？” “我现在不想玩。” 她亲亲他额头。他额头冰凉。 车里暖气也没了，刚打开车门灌了冷雨冷风进来。 她搂紧他，觉出他害怕。 “妈妈我好冷。” 她从包里取出伞，顺便把他今天在便利店里买的棒棒糖拿出来，给他剥出一颗，“你吃根棒棒糖，等等妈妈，我去给你拿衣服。” 再次下车，她撑着伞趟水到车后备箱，取下行李箱。 刚把行李箱撑上副驾驶位，准备打开找衣服，视线里有车灯在移动，有些近了，她心猛然绷紧，没管手上，直了身，直直看车灯，等待它靠近。 距离百把米，车好像停了。 意识到车在掉头，她本能地朝车那边迈开脚，撑靠身上的伞弄丢了。 她往车那边跑了一段，失控地大声叫喊，“等一下！等一下！我需要帮助！” 还是有些距离，雨声也大，那辆车上的人显然没听见，掉头后车开走，尾灯在她眼里消失。 她停下喘着气，手抹了把脸上的雨。 这一举动吓着了钱多多，他开始在车里大哭，“妈妈，妈妈，你回来……妈妈你回来，我害怕，妈妈……” 她回头看他，又迅速跑回来，头发全淋湿，脚上踩踏出一身的水。她感到极冷，绝望感开始蔓延。 手颤抖着翻出衣服，钻上后座，身上湿了，不好紧贴他安慰，迅速把能穿的衣服全给他穿上，也把自己身上湿透了的厚衣服脱了，加了层薄的针织衫，再套了件衬衫。她自己只剩薄的衣服了。 她紧紧抱住钱多多，嘴里不停抚慰，“不哭了，妈妈不下车了，别怕，我们都呆在车里，很安全。” 再过了段她并不知道多长的时间，又有车灯远射，这次她没有选择下车，她选择等待运气。眼睛紧紧盯着光束。 那辆车做了同样的举动，在刚才那辆车差不多的位置，也掉头了。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大概有经验的人 走到这段都知道在那个位置回头。这段路今晚可能无车涉入。 她恨自己大意，恨自己判断失误，恨自己为什么不回头。 熬着不知道时间的时间，漫长无比。 要命的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阅读灯和车外灯为何一下子全熄了。车内顿时陷入黑暗。 她摸黑慌乱在车灯按钮处一顿乱拍，毫无反应。 钱多多又大哭起，她能感觉他的恐惧。 她再紧紧搂回他，嘴不停亲他的头和脸，“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很快会没事，很快会有人来。” 她声音在颤抖，他也是能感觉得到的。 “妈妈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肯定不会，相信我，还会有车来。” “要是没有车来呢？” “那也没任何问题，我们就看体验一次户外露营，我们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我想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来，我要爸爸来救我们。”他哽咽。 他要爸爸，她无言以答。 曾经的依靠，现在的悲凉。她瞬间崩溃，抽手抹掉脸上冰冷的泪。 如果可以置换，她宁愿以任何代价置换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夜晚。她无能为力，唯有紧紧抱住他。 密闭狭小的黑暗空间，外面陌生的天地，停不了的雨，孩子的哭泣，令她无法平静，内心涌动起恐惧。 这个时候再来一辆车已是她的幻想，时间越晚，希望越渺茫。她都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她想到了林姚，想她联络不上会不会有反应，会不会和住宿地联系，会不会叫人来找。 “你把眼睛闭上，你当做在睡觉，关了灯。”她把他头紧按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周围的暗黑。 钱多多许是累了，停歇了哭，“妈妈，你发抖是不是害怕？” “我不是害怕，我是有点点冷。”她沙哑声，“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听什么故事。” “什么故事我都听。” 讲故事她已经不行了，讲到一半讲不下去，极冷，身体麻木感出现，说话抖得完全不清晰，她控不住地全身颤抖，她害怕自己失温。 迷糊的视线里，又出现了车灯。 这种煎熬和绝望，令她不抱有太大希望。她怕它和刚才那两辆一样会掉头。 车灯很亮，车速很快，涉水强势决绝。 越来越近。 刺亮的车灯扫进这边的漆黑。 第61章 知道我多着急吗？ 高高的车身碾压出水花溅起，车停在她的车前四、五米位置。 刺亮的远光切换成了近光，照出她苍白震惊的脸。 看清车里的人是施正霖，她胸腔似被猛然抽走一根硬撑的轴，复杂的情绪似潮水在她麻木的身体里倾覆，身体陷入卸下重压的虚脱。 他下车急步靠近，拉开车门的瞬间，钱多多放声大哭，“叔叔！叔叔！叔叔你来救我了！我快要死了。” 哭声释放恐惧，极委屈。 他急喘，眼里翻涌焦灼心疼，看看她又看看多多。 “多多到叔叔这来，别怕，我们换辆车。” 他脱了身上的外套，半身探进车，用外套把他从头到脚包裹住，揪心地看向还在不停发抖、眼里凝湿的她，“等我。” 钱多多被他抱了出去，他快速把他安顿进车后座，去开了暖气，再回来拿开他身上的外套，摸摸他头，手抹了把他脸上的一团粘糊，“我去接妈妈，很快，你坐着别动。” 获得安全感的人睁着大眼睛点头，抽哽渐息。 他转头跑回来，车里的人自己已下车，站在了车门口，定定看他。 雨小了些，他把手上外套盖住她身，去牵她手，一手冰凉。他抱过她，唇触了触她额头安抚，“没事了。” 温热在冰冷的脸上掠过，她知道自己空缺的那块已被这个男人烧灼。 把她扶上车，他又跑去那边车上拿东西。 钱多多挪到她怀里，“妈妈，我不害怕了，你也别怕了。” 车里暖气瞬间让她回了些温。她看了眼他车里显示的时间，已经十点半。 等把那边行李拿过来装进后备箱，他全身湿透。坐上车，他抹了把脸上湿漉，回头看她，“那辆车我会找人处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仍说不出一句话。 他拿手机拨电话，递给她，“林姚找，她着急。” 她接过。 他调了车载导航，开动车掉头走。 电话那头一串急语。 “天呐！施正霖找上你们了！到底怎么了？急疯了我都！没什么事吧？” “没事。” 她声音还是木的。暂时没有思考力去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又怎么和林姚联系上的。 “钱多多呢？钱多多你和我说句话！” 钱多多瓢起嘴，又想哭，“小姐姐，我错了，我不该非要妈妈带我来玩小羊。我和妈妈差点死了。小姐姐，我有点想你了。” 林姚隔空一阵安抚。 她和林姚说回头再聊，匆匆挂了电话，把手机递回他。 他车载导航里显示的是她预订的地方。 “地方我问的林姚。对不起，我耽误了时间，五点多才从丽江开车过来，路上大雨，遇事故塞车。到这边联系不上你们，又联系了林姚。”他简单解释自己怎么在这，没提为什么会来。 这次猎头服务合同上有林姚的手机号，他记了一个。 这种车底盘很高，这会他开得很慢很平稳。到了无水路段，他加快了速度。 刚才许是轻微失温，她缓过来了些，看他身上白衬衫湿贴，脱下他的西装递到前面。 “我不冷。”他从后视镜里对她笑笑。 他上午把所有的事压缩处理，下午才脱身出发，直接从公司去的机场，还穿着商务装，没来得及换。 过了会，他又打通电话，施诗接。 “喂——爸爸，你找到钱恩铭了吗？” 一个小时前她和他打电话，他说他出来找钱恩铭，她竟没闹情绪。 “找到了，要不要和他聊聊天？” 钱多多受惊情绪不高涨，和她讲不了几句，她问什么他答什么 。 到住宿地近十一点。 钱多多已睡着，被他抱下车后趴他肩上继续睡。 第61章 前台有个男人值班，她拿身份证办理房卡。男人说看她一直没来，以为她不来了，也猜测过是不是路上出现熄火之类的问题，打她电话打不通。 施正霖听了皱眉，“你们怎么不提前和客人说清楚，既然有熄火风险，这条路该封闭管理。” 男人解释，“公路嘛，就是给人方便、给人开的，达到一定的天气预警不能走，确实会封闭管理，今天雨势正常，不恶劣，没达到那种要封闭的程度，我们其他客人都是开车过来的，都无事呢，这要看车况，也看运气，每个人情况不一样。” “还有房间吗？”他问。 “没有，暑假我们天天满的。你们订的是我们最大的套房，不够住？” 男人一脸懵，瞅着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行李箱的，又去瞅瞅龙薇合。 他去看她，“我把行李送你房间，不介意的话，我借下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在车里可以睡。” “走吧。”她迈脚去找房。 男人抢在了前面帮他们拿行李。房间不用七拐八拐，也没电梯，前台处上个楼梯就到。 施正霖进门找房间，把钱多多放床上。 这间房是典型的套房布局，进门玄关正对一个大空间休闲区，带卫生间但没淋浴，卧室独立，里面带大卫生间，有淋浴、浴缸之类。 她站玄关问放好行李的男人，“你们餐厅还有吃的吗？” “厨师下班了，需要吃点简单的宵夜的话，我可以去弄弄。” “麻烦你，下碗面条可以吗？” “一碗吗？” “嗯。” “好。” 那人正准备往回撤。 “等一下。”她叫住，“帮我在客厅加张床，谢谢。” “好好好，马上。” 她关门，转身对上刚从房间出来的人。 他手指刮了刮额，稍拘谨，“我……” “你等会他，他搬床去了，说可以煮碗面。” 她断定他晚上是没吃东西的。 “谢谢！”他确实饥肠辘辘，也很疲劳了，露感激的笑，“你先处理你的，去洗个热水澡。” 她回房间看钱多多。 他的外套和鞋被施正霖脱了，睡得憨实。她从被子里把他的小手抽出来看看，是握拳状的，稍紧，他紧张时才会这样，她心疼地亲了又亲，摸摸有些脏的脸，转头去开行李箱，拿了一次性柔面巾出来，去卫生间用温水打湿，回来轻轻擦了擦他的脸。 她洗澡洗完头，虚弱无力。今天路上倒是没有出现缺氧头痛之类的高反症状，不幸中的万幸。 快速吹干头发，她在睡衣外套了件衬衫，急急把淋浴间腾出来。 “淋浴可以用了。”她来客厅喊他。 他忙站起。东西他吃过了已收拾干净。前台那男人也已把1米宽左右的折叠床给他铺好。 “哪里不舒服吗？体温正常吗？”他又问，盯看她潮红的脸，怕她高反，上前想摸摸她额头。 “我没问题。”她往后撤了一步，“你快进去洗吧。我累了，你出来我就去睡了。” 她转过背，不看他拿他的私人物品。 长期出差，他的行李收纳袋里永远都是备好的洗刷用品，一次性毛巾，睡衣，倒不用翻捣行李箱，拿上收纳袋他就迅速进了房间。 她坐沙发等。 眼前的茶几放了一个男人出门在外的全部，手机、手表、车钥匙、证件包、充电器之类。坐这一会，她想了很多。今天发生的一切像做了场梦。 开房门声吓得她弹起身。 她的精神状态还在事后的惊魂未定里。 他拿毛巾擦着湿头发。刚在里面试了下那只吹风筒，噪音很大，他怕吵醒钱多多。 看了眼她，他顺手关了房间门。 和他眼睛碰了下，她错开他往房间走，“晚安。” 手拉房门把手，她身体突然被箍入环抱。 一阵无声。 他的心跳，胸口起伏，喘息，伏贴在她脊背上。她一阵软热下坠。 “你还好吗？”他轻声问。 他不是看不出她眼里仍有害怕，不知怎么表达抚慰。 她无法做出回应，呼吸急促，脑子很乱。 “知道我今天多着急吗？”他脸轻轻磨蹭她头发。 被包裹进硬实的臂膀，安全感席卷。这个时候她是需要他的。 觉出她无力，很虚，他拥得更紧了些。 她手去触腰间他的手，被他顺势捉住，掌心覆住温柔揉捏。 “知不知道我多着急？嗯？”他反复问，鼻息从头顶移动到她耳边，她耳后烧红的一片，激起了他眼里欲求的红热。 她转了身正面他，看他眼睛。他眼里情意粘稠，她对他的那种怕已然全无。 客厅的光打到这边来很弱。他抽出一只手捧住她的脸。浓颜的五官在他眼里早就是冲击力的存在，视线从她的眼睛移到鼻尖，他俯身吸入她气息，再和她交缠了一眼，含吻上她润满的唇。 她头靠门，他手掌撑住她腰部脊柱，稍用力往上托。她虚弱，手搭上他肩膀，指尖无力触过他后脑和颈脖，他神经发麻，唇舌缠吸间他得到一点她的声音，声音的刺激令他睁开眼睛看她，她眉间有痛苦。 她是陡然又觉缺氧。 他强行离开她唇，克制激动，吻了下她额头，对着她鼻尖平息这场压抑太久的拥吻，“对不起。身体不舒服？” “嗯。” “这边睡好不好？我睡沙发，我照顾你。”他手在她脸颊上抚摸。 “多多需要照顾，我怕他今晚会噩梦。” “以后让我照顾你们两个好吗？” 第62章 叔叔为什么牵你的手？ 她垂眼喘息，未应他。 再谈感情，得接受她首先是个妈妈。 刚说怕钱多多会做噩梦，门里边哭声就起。 脱开他，她迅速开门进来，被子已被蹬掉，微弱的睡眠灯下，他微微开着眼睛左右摆头，边哭边说梦话，碎碎语里左一声“妈妈”又一声“妈妈”，她急跪床上握住他 手，去摸他额头，一头黏汗，高热。 他站床一侧扶她肩，跟着摸他额头，“他高烧，我去拿毛巾给他擦擦降温，你上床睡，我照顾他。” 她去翻行李箱，找出退热贴和美林。出门前她随手拿了两片退热贴和小量装美林塞进行李箱，防着他途中生病。 两人一起给他擦擦汗，叫醒他喂了美林，贴上退热贴，他迷迷糊糊倒是很快又睡着。她坐床边看着他，整个人完全被掏空。 “你需要休息，上床好好睡一觉，我看着他。”他蹲她面前，拉上她双手往唇边轻轻触碰。 她抽回手，“他现在这样不需特别照看，睡一觉就好。你出去睡吧。” 都看得见彼此的疲惫。 他抿嘴笑笑，起身，“好，有什么随时喊我。” 出来他一个人坐了会，一堆工作电话和信息未回，有人催签批oa，看看时间，已近凌晨一点，处理了下信息和oa，办理那辆车的第三方还给他来电话，说明早六点才能把车拖走，还得来找他拿证件。 沟通完这事，他躺下一个多小时睡不着，折叠床可能是临时凑的，很薄，支架有些问题，翻身还发出“嘎吱”响，他听着烦躁，干脆拿了枕头睡沙发。 睡着了一会，早上五点自然醒的生物钟，他起身看了眼房门，拿水壶烧了开水，洗漱完换好衣服，拿手机查起航班，考虑改签延一天的可能性。 他昨天上午已订好了跟她同航班的票。回程直飞的航班多一些，明天的航班还有位置。 六点多，她开了门出来。 她早就起了床，记着上午11点的航班，原做了计划从这边去机场，考虑路上和在机场办理异地还车时间，8点就得出发。现在车出事，他自己什么行程安排她也不知道。 除了脸上弱显疲惫，他是丝毫看不出她昨晚经历过暗黑。长卷发束成了清爽的半扎发，昨晚看着有些泛青的眼下卧蚕用了化妆品遮盖，漂亮的大眼睛有柔光，唇涂了红，一件普通短袖白色圆领薄t恤，橄榄绿工装裤，在他眼里有一种质朴又鲜活的生命力冲击。 “多多怎么样了？”他把手上的手机插进裤袋。 “还没醒，应该没事，转低热了。” “你睡得好不好？”他靠近触手。 她下意识避了下。 像梦一场，这样的异地，清早起床看到他，曾经的强势压迫变温柔关切，她还不能适应这般亲密。 “平玫说她离开没那么简单。我想了下，即便谈成，她的辞职申请，董事会审批那块流程会相当漫长，不排除给她限制，解不了你的急。我想回去就找杨老板，说服他同步考虑我们找其他人选，你认为呢？” 她把话题突然切换到工作，提及她此行最核心的目的。 这个时候她竟想这个事。他把了下脑袋，笑，“我来不是为平玫的事。这件事回去再商量，会有解决方案的。” 第62章 “我航班11点，差不多要去准备出发，你自己什么安排？” 他脑子里只想她不能忘了昨晚的接触，说过的话不能当做没听见，继续触她手，拉她到怀里，“延一天再回去？让多多休息一天好不好？” “不延了，他应该想早点离开这里，想回家。” 和他胸贴胸之间，她躬缩出一条缝隙。 怕是她自己也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这里给她最强的记忆点或许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惊恐，别无其他特别记忆。他想。 可他不是，有些强烈的记忆点令他对这里滋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会留恋。 他想吻她，刚触上，来拿证的人响他手机，钱多多也醒了，喊妈妈。 跟她进房，钱多多见到他都懵，也不知道是烧晕了，还是刚睡醒觉得昨晚是一场梦，他问她，“妈妈，叔叔怎么也在这里？” 她不好和他回忆昨夜痛苦。 他上前笑着摸摸他脑袋，“叔叔是来接你和妈妈回家的。” 话的一半是看着她说的。她脸起了红。 拿证的人又来电话催，他开始安排，“我们8：30出发，不着急，你带多多先去餐厅吃点东西，我先去处理下车，把你驾照，身份证给我，我去前台复印下给他们，还有他们给你的那本行驶证。” “我订车的时候，是选了那种最全的保险的，我把记录单发给你。” 她自己半夜醒了后研究了一番保险赔偿问题。 出发去机场，除了钱多多半路呕吐，其它顺利，他自己开的车是丽江的朋友给他备的车，朋友安排了人在机场入口那里接应取车。 他拿她和钱多多的身份证去办临时升舱，只剩一个商务位，和他原来的位还隔着。上了飞机和人好说一番，人才换。自己坐了龙薇合原来的位置。三个小时的航程，他跑动几次来看钱多多情况。 孩子其实看得出些事了。 “妈妈，叔叔为什么牵你的手？” 他进机场大厅后一路拉了她几次手。钱多多在他肩膀上趴着睡。他们以为他看不见。他醒了呆他肩上俯视到了，只是身体不舒服没吭声。 “妈妈身体不舒服，没力气，他帮助我。” “叔叔为什么会帮助你？他还救了我们。” “因为你和施诗是好朋友，所以他和妈妈也是好朋友。” 她往他能理解的逻辑解释。 林姚是早早就在候机厅等的。 她站到航班信息显示屏那里看降落信息，瞄到个人。钱平涛杵她前面，也在看显示屏。 四眼撞上即杠。 “你怎么在这？”她质问。 他扶了下眼镜，“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来接我儿子犯法？” 钱多多昨天在庄园草坪那和他视频聊天，他问了他几点的飞机，龙薇合电话和林姚说的时候被他听到了，他告诉了他。 “你没犯法？你现在犯骚扰，不要无故总干扰龙薇合。” “我怎么骚扰她了？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和我儿子相处的正当权利？” “现在不是你正常监护你儿子的时间，你赶紧回去，人我会接。” 林姚想着施正霖同行，指不定他见了搞出什么事。 他哪里肯走，也懒得和她争吵，和她隔着些远，到一边等。 她赶紧给龙薇合发了条信息，也无用，她看了信息也伸不了手赶他走。 不肯走的人远远见自己儿子被另一个男人抱在肩头，龙薇合后面紧紧跟着，他脑子发轰，那个男人还面熟。 一个行业，他是在一些场合见过几次施正霖的，施正霖自是不认得他面。 “多多！多多！”他喊孩子，宣示自己作为父亲的主权。 钱多多看见他是开心的，即使病怏怏也兴奋喊“爸爸”，他在施正霖手上挣脱下来，直接跑进他怀里，换了他抱上。 林姚一看这局势，一旁尴尬搅和搅和。 “多多你没看见我来接你了吗？都说好了我来接。有人私自来接都不打声招呼的。” 施正霖看着眼前这个斯文周正的男人，听林姚这么一说，大概知道怎么回事，面上并无波澜，看了眼龙薇合，往她身靠近站。 钱平涛看了眼他们，哄着怀里的人，“爸爸接你回家，坐爸爸车好不好？” “嗯。我要妈妈也坐。” 龙薇合考虑他生病，不想让他太难受，压制住。她上前把他抱了过来，“小姐姐说好了来接你，说话要算数，下次爸爸带你去玩，你再坐他车好不好？” 她克制钱平涛私自来接机导致的不适，转头看了眼他说，“他生病了，很虚弱，得尽快回去休息，尽量减少刺激吧。” 她抱过他时手上背包滑落，施正霖接过来。 林姚赶紧带他们走，“车停那边停车场了，走吧，跟我来。” 钱多多也听话，又有点舍不得钱平涛一个人留在那，冲他说，“爸爸我下次再坐你的车，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第63章 祝你真正迎个新 小何在停车场瞄到施正霖几人过来，立马出来开好车门，正要迈脚过来接行李，被施正霖的一个微摇头制止。 刚在候机厅一番拉扯坐谁的车，大人和生病的孩子都累了，林姚说了她接人回去，他按她的来。 人和行李都安顿进车。 钱多多在龙薇合怀里又迷糊状睡着。 “回家好好休息。”他探进身摸了下多多的头。 他扒他肩上一路，这会分开他像失了些什么似的，有些空，对她笑笑，把车门关上，跑过来和林姚客气打招呼，说了谢谢、辛苦她之类，还说改天请她吃饭。 /：. 林姚把车开出十几米，话开始井喷。 “太吓人！他怎么一副家属姿态了，还托我照顾好你们，他插进来才几天，搞得我成了第三者似的，都被边缘化了，搞没搞错！”她故意生气状。 后座的人在车镜里看了他一眼，“我还要问你呢，你到底怎么回事，站他队？” “我现在看他顺眼，就这么回事。他对我客客气气，被他抬着我觉得爽，他会做人，我愿意帮他。他关心你又不是坏心事，我要不是配合他，你在那边不也难住了嘛。” 龙薇合没接话。 她瞄了眼她试探，“你们俩那眼神黏糊的都拉了丝，肯定发生事了，说说，事怎么发生的。” “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开好车，多多该醒了，别都听到。” “好，懂了，明白，清清楚楚了。” “你明白什么了！再谈感情我不慎重？以前哭得还少？” “我希望你下次哭的时候是太幸福。” 林姚就是块木头，也看得出来两人好上了。 她不反感施正霖。施正霖以前害她们出局，她气归气，骂归骂，但常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放理智层面思考。在她这里，施正霖的人格不至于此，才总想查清当时单子黄了的缘由。 把车开出机场高速，她又说，“明天我们学院要搞开学前向导活动，两天，搞完一周后就正式开学，单子得要你多操心了。这两天我在家筛人也就筛出了几个上市公司副职的简历，做个备用，平玫的单子，现在看，赚不赚钱放一边，你是急着帮他脱身对吧？” 龙薇合显然心不在焉，想别的去了，说没听太清。 林姚又说了一遍。 她这才想起平玫父亲该是今天出院的，看了看平玫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说他们已回到广州，问候了下她父亲是否已出院。 几分钟后平玫竟回复了她，说人已出院，也准备回广州了，还说那天在医院拿的她的充电器忘了还给她，会找时间约她。 出去这一趟找平玫，发生的一切令她到现在都难以平伏。她有强烈的感觉，她和平玫是有缘分的。 施正霖是上了车就直奔公司。周五下午，回来可办公半天。 进办公室，秘书就和他排下周的日程。 “老板秘书要订机票了，确认您是否和老板同航班。他是周日早班机到合肥，和您赶中午同那边人吃饭，第二天周一上午高铁去上海，周二上海早班机回来。” “去程可同，回程不同，我周一最晚的航班回来。” 刚回来又出差，考虑施诗，他尽量压缩时间。 秘书当场查航班，“最晚的航班是十点二十分浦东飞，太晚了，落地都凌晨一点了。” “订吧。”他看手机。 平玫来电。 刚仰靠椅子的身瞬间直起。他喊了秘书先出去。 “平玫姐。”他一声复杂，站起身，往窗边走。 “好吗？” “挺好。你好吗？” “下周有几天在广州，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好，有一段时间没见。” “我休假到下周三，现在在云南，后天回去。回去后那几天都行，看你时间。” 她提前结束了行程，比原定提前了三四天，急着带她父亲回来做诊疗方案。 第63章 “周二晚？” “可以。” 他喊了秘书进来。 “订明天下午飞天津的票，周日上午从天津直接飞合肥。” “明天去天津？” “对。” 增加天津的行程，秘书就不知所为何事了。 刚出去云南还未回家，再连着出去三天，他想着怎么消化施诗情绪。连跑三地，不方便带她奔波。他手肘衬台面，拳眼捣了捣头眉心。 他发了条信息给龙薇合，说要出差几天，想晚上过去看看多多，先回家陪施诗吃个饭，大概九点多过来。 她回复说好。 晚上林姚在龙薇合家里做的饭，说犒劳母子俩千里奔波。钱多多吃进了些东西，状态好了很多。 “我晚上约了发型师做头发。明后两天都在学校，电话可以随时联系。”林姚吃完饭要走。 “万年不变的发型怎么终于肯变变了？”龙薇合瞅了眼她黑长直。 “开学，做个新发型迎新呗。” “等我一下。”龙薇合去房间。回来她拿出条卡地亚环型玫瑰金项链递给她，“早买好了，送你的开学礼。” 林姚嫌贵，“搞什么！我都没舍得买。” “祝你真正迎个新。” 她一时语塞。 真正迎个新，她不是听不明白。 她没再去偷偷看裴翊风照片了。再像个傻子一样守着她单向认为的遗憾，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一出门，龙薇合看了眼时间，想着施正霖说九点多来看多多，她把家里收拾了下，自己的状态也收拾了下。 九点多一点，门铃响。 “叔叔来看你了哦。”她提醒坐沙发上玩玩具的人，忙来开门。 开门她傻眼，钱平涛手撑着门框，酒气熏天，红着眼睛直直看她。 她意识到他喝醉了，迅速关门，被他死死撑开，“阿薇听我说几句，给个机会我说几句。” 他的力气她对抗不了，整个人已挤进来，她推不动。 今天在机场受了刺激，他不甘心，晚上一个人喝了顿闷酒，已头脑不清。 “爸爸！”钱多多听见动静，从沙发上跑下来。 她能想象他这样的醉酒状态会在孩子面前毫不顾忌。离婚到现在，她一直保护多多没看见过任何不堪的画面，没听过一句不堪的话，怕他再受惊吓，她慌急跑过他这头，“妈妈和爸爸聊聊天，你去房间看会电视好不好？” “好！”他刚就吵着要看电视，见钱平涛来他也开心，答应得很爽快。 她把他抱进黄芸来了会睡的房间，往床上一放，把电视声音调很大 。 “我们聊天你不能打扰哦，要是出来打扰，以后不给你看电视了。” “嗯。” 她关门出来。 钱平涛堵她在房门口，两眼血红令她害怕。 “要聊是吧，来，客厅来聊，别影响孩子。”她把他引到客厅。 “我没想影响他，我就和你说说话，阿薇，我早就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他摇晃着身体，跟她到玄关。 “你先回家，孩子生病了，有话明天再说。”她脚往门口移，试图把他引到门边，门还是开着的。 他拉住她手臂，“阿薇，别这样对我，我从来就没想过离开你，我犯了错，我活该，这一年多我都在惩罚自己，我没再沾过别人，该惩罚够了，对不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眼神迷离。 “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钱平涛你该往前走，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我们三个人一起好好生活。只要你愿意，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受不了，我接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知不知道，我受不了。”他脸凑上来。 他不走，她得走，她往门外引，他大概是醉熏脑无法做理智判断，从后面猛力抱住她回来，把她抵门上，脸往她脸上蹭贴，“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复婚，我们会很幸福……” “你疯了！你走开！”她给了他一巴掌。 他放开，见她又往门外，拉住她手肘，“别走，我不会伤害你，对不起，阿薇，我只是求你给个机会……” 说是九点多来的人，出电梯就听到声音，见她正挣脱他纠缠，他拽住醉酒人的手臂膀往门外地上一摔。 邻居听见动静都有人出来探头望了。 她缩着身惊恐地看他，又看看地上不堪的人，泪流满面。 他上来拥她肩，“进门。” 门被他关上，地上的人摇晃着爬起，嚷了几声，拍打门很大声音，邻居说再拍再吵就报警。后面渐无声。 进门她就去看钱多多，人还坐床上看动画片傻乐，爸爸没见了，见着她后面的施正霖，他当即反应，“我爸爸呢？” 施正霖和他一番沟通。 她出来站阳台无法平静，想钱平涛这个曾经得体周全的人是如何走到今天这般的不体面。 他从房间出来，触她肩，“他长期这样纠缠你吗？” 她摇摇头。不堪的一幕被他看见，她无法和他说什么话。 “需要我出面处理吗？”他又问。 “我自己会处理好。我想静静，对不起，你先回去吧。” 第64章 特别的人 周六清早，换乘到学院的地铁，林姚一眼扫过车厢，还能看见几个和她穿着一样，上身t恤都印了学院logo的准同学。 昨晚做的新发型，长发剪至锁骨，轻薄空气刘海，在发型师的怂恿下染了个蜜糖棕发色，她拿手机自拍模式看了看，觉得颜色太过显眼，把白色棒球帽往下压了压。 手机里昨晚新建的组群，开聊这两天活动分工。没人愿意当组长，要干很多吃力不讨好的活，她领了下来。靠人脉吃饭的人带功利性目的，积些人缘。 几个班的人全打散，分了十个组，组员来自不同班，正合她意。读mba她要性价比，班内的，外班的，整个校友群的，她都想寻些资源。 一组二十几个人，人陆陆续续到齐，她也就加上所有人微信，加微信时和人都聊上了几句，穿山甲一样到处协调分工。 他们现在搞的活动，是这个学院每届mba开学前热度很高的导学传统，有商业策划、微电影、沙盘经营等比赛项目。林姚这组，大部分是三十岁左右的成熟男女，她大致有个判断，律所、四大，银行的居多，小部分企业中高层，有一两个税局之类的公务员。 她自己班上也有两人在她这组，很巧，一个是提供了养老院资料给她的阮一言，另一个是值得她特别关注的人，某大型家电制造企业的人力总监方勤，她年纪稍大点，三十四五。 做猎头的大部分都知道方勤公司每年的猎头预算不少。 阮一言因考政治坐她隔壁，加了微信后常聊几句，还提供了资料帮助，又是同一个班，被分一个组了，自然关系很好，老熟人一样，热情协助她干活。 上午是室外破冰游戏，小组之间比拼。时间差不多，林姚挑第一组人上，先挑男人，看了一圈，眼睛落到身后一人脸上。 林禹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她身后一侧。别人都穿着统一的印制t恤，他穿着自己的t恤，异类存在。 “你哪个组的？我这组没你的名字。”她严肃问他，像不认识。 所有人看向他。 “我别组的，来观摩学习。”他说。 这个回答是会引起这组人抗议的。比赛性质，组内是一起商量了赢的策略。大家积极性都很高，要争两天活动成果的名次。 “探子，你别组的就别来探情况，各归各组！” 也不知道林姚组谁开玩笑，喷他走。 “林禹勋！林禹勋呢？林禹勋！上上上！” 有人喊他，是那个职业装公司的小老板，社牛庄绯。她是另一组的组长，刚和林姚碰面说要和她火拼一下。林禹勋应该是分到了她那组，落她手上差派。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喷他走的人不满，还是对社牛庄绯差派他发烦，他偏不及时响应，看林姚转过身不再理会他，走开之前把手上一瓶运动饮料往她手上一送，“喝水！” 组内人见端倪起哄，林姚当着众人面脸红一片。 他消失后，也没见他玩游戏，她忙得要死，懒得管他。 每组配置的是两个学长向导。向导的作用是出谋划策，指导比赛，每届都是往届mba毕业生报名，名额有限，靠抢。林姚组一个学长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她的组成绩大受影响。 人来了插进来和她打上招呼，“组长好！来晚了，不好意思。我唐易。” “学长来啦，我们组落后，帮指导下，我们争取冲前三！”她摘了棒球帽。 户外高热，刚结束校园 定向越野解密版竞赛，打卡了几个点，抢时间抢得有些猛，她脸热得通红。小组其他女同学有闲偷偷懒，躲躲太阳，一层一层地抹防晒霜。她当个组长倒霉蛋，伺候这个，协调那个。 第64章 “没问题。加油加油！”唐易老油条模式。 他看上去四十来岁，稍胖，面相喜感。他吹嘘他年年都报名来做学长导师，有的是经验，保他们组奋起直追。 两人加上微信，各看了眼签名，太阳底下特刺眼。 同行，竞争者。 唐易先介绍起，“我易马猎头，专做制造业。” “我林合，做医药。”林姚拿手上的帽子往脸上扇扇风。 另一组一美女隔远投过来视线，唐易朝她挥了挥手，凑近林姚说，“那个美女，也是同行，她做制造业和互联网的，和我竞过单，老朋友。” 林姚看她穿的t恤颜色就知道，也是个学长向导。 她心里呵呵。猎头无处不在，抢食到了商学院，这么多老手围猎，她一新手还嫩着。 另一个做向导的师姐过来提醒她，“到我们组了，得过去做准备。” 她和学姐走了几米，再回头看唐易。好家伙，刚还信誓旦旦说帮忙指导拿名次，他压根就没跟过来，人麻溜地贴到方勤边上套近乎，他先下手了。她无语，想，难怪他毕业后连续来了六年，他这mba读的性价比极高，届届资源他通吃。 这组游戏竞赛相对简单，玩那种男背女跑五十米接力踩气球，无需什么策略，瘦的背瘦点的，壮的背壮点的，纯粹玩个气氛。 林禹勋游离在外一直没参与，庄绯协调不动他，忍不了，跑过来说了他几句，“林禹勋，你来玩一组，你背一个，做做贡献。” “我玩不了。” “哈？你怎么就玩不了？你都那么大个头，随便背个美女都能跑。”庄绯协调人难，拿他没办法，声调扬老高。 “我不舒服。”他看着草地那边正趴在男同学背上捂嘴大笑、玩得很嗨的林姚说。 他大概是心里不舒服。 男同学背女同学要奔跑五十米挑战不小，到了线要计时踩一分钟草地上的气球计数，人中途跑掉下来就没分。有的组有人跑着就两人一起摔草地上。考验男同学体力，个个笑癫。 他说他不舒服，组内人都听到，认为他作，都白了他一眼，人缘败个精光。 中午食堂吃饭，林姚排队打饭，唐易凑了过来，端着餐盘拉她到边角处一起吃。 “下午沙盘我保准出全力，拿个好名次我们有希望。上午抱歉，我拓了个客户，这趟来就是冲着她来的。”他倒是直接。 “你说的方勤吧？之前认识？” “不认识，我几个mba同学他们公司的，挖出点她的消息简单事。” 方勤的公司年年搞内部竞聘，员工想往上晋升，mba是加分项，他们内部培训学习制度透明，员工如考上这家商学院的mba，签订服务协议，几十万学费公司全出，是个不错的学习福利。这家商学院每届mba都少不了几个他们公司的人。 “这个方勤，连考了三年，今年终于考上，我盯了她整整三年，这才逮住她。想在她手上拿单子做，多难。”他摆摆头。意在说明这是我早就盯上的肉，就该到我碗里来，你也别盯了。 “有收获吗？”她意外他还有这种长线精神。 “我专做制造业的，带了简历来找她的，约了去她公司聊。” “他们公司是一揽子单，学长有机会拿下，恭喜。”她把汤碗面上的一层葱花撇掉。 “咱们干这行的，都有数啦，现在想成个单子，取经路似的，不到最后钱到账，不算成。你们不做制造业的单吧？” “有单当然做。方勤我班上同学。”她知道他怕她抢，故意吓唬他。 他连点头笑，手上的勺子把不锈钢餐盘刮出响，“学妹一看就适合干猎头。” “我来学习的，其它随缘。” “可不能随缘，挖些关系还是能挖到的，我在校友这里拿到的单子，是学费的好几倍。” “怎么挖？学长向导一下呗。” “实话说，你在这种mba班，拓候选人没问题，都是学院面试筛选过，综合素质高，形象气质大多数也不错，尤其你想找什么财务、人事、战略这些通用管理类的候选人，随便挑，但拓客户你就别太指望，会很失望。” “那你几倍学费的单子哪来的？” 他顿下，神秘笑，“emba班。” “怎么接触？” “你会摸上门道的，往届emba班不少做药的，你努把力。” 林姚觉着听了他一堆废话，卖弄经验，又不说透。 “哪些校友做药的啊，学长分享下厉害的呗。” “国企的长药、上市公司安立基因和启脉制药这些，都有。” 这些林姚听着都没什么感觉，除了现在要挖个启脉的人，另外两家以前没接触过，但听说过，没什么岗可做，hr很难打交道。 她问，“启脉谁啊？” “老板宋长和，以前emba深圳班。” 她那天看启脉年报管理层简历，他确实是校友。现在在干拆他墙角的事，又是在深圳的企业，对他个人，她并无什么兴趣。 “师妹有没有兴趣考虑考虑合作？”他顿生出一个想法。 “什么合作？” “我其实有些医药客户资源的，但我坚守只做制造业，这不撞上你只做医药嘛，可以拼单，我把我找到的医药单子介绍给你做，五五分成怎么样？” “我们能直接接触客户吗？” “你负责候选人环节，客户我这边接触。我们可以签个协议。当然，我只需要有合适的人就行，你个人签还是你公司签，我都可以。”他提醒她可做私单。 林姚暗忖，他宁可分出一半钱买简历，他医药行业资源该多匮乏，该是实在找不出人吧。供给他候选人，就是把自己的候选人资源卖给他，他的客户资源他倒是拽得死死的，面上双方都得益，但长期这么做，他这个名义上的供应商做开了路，便抢食医药行业了。而且信息泄露、分工责任不清、服务标准和专业性不一这些风险一堆。 她掏出纸巾，递了张给他，“这种我就不考虑了。实在考虑合作，谁做单谁直接接触客户。可以考虑另个拼单思路，你拓到大健康你给我做，我拓到制造业我给你做，都直接和客户对接，大家可考虑订个长期合作协议，聚焦做自己擅长的，抱团发力。” 唐易笑笑，个小猎头，这种市场环境，人家有单就做，有钱就分，还想什么长期合作。他正要开口否，林禹勋端着餐盘不声不响在她旁边坐下。 “同学是我们组的？”唐易问他。 “不一组的不能坐这？”他语气很呛。 唐易瞅瞅林姚，“能能能，你们聊，我吃好了，下午大家加油！” 他端了盘子走开。 “我们正谈业务，你干扰了。”她埋头吃她的。 “今天新认识的就谈上业务了？你还有我那协议摆着不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校友，他有业务谈就谈呗。你的单子有些特殊，非常规单子，考虑长些时间不是正常的吗？” 他侧向她，“特殊？我是什么特别的人吗？要被特殊对待？” 她侧过面看他一眼。 看不得他的脸，一看就想起咬过他一口，一想起她就浑身不自在。 “异类。”她端盘走。 第65章 我怎么就不在 傍晚六点多，许阿姨给龙薇合电话。 “恩铭妈妈，施诗明天滑板去不了，麻烦和你家宝贝说一声，也帮忙和教练请个假。我这边没有教练联系电话。” “施诗怎么了？”龙薇合正炒着菜。 “她爸爸出差了，中午出门她哭闹了一阵，现在还没缓过来，和我赌气说明天不去了，不学了。我刚电话和她爸爸说，他劝也劝不了她，就不强迫她了。” 她关了灶上的火，把锅里的虾仁炒鸡蛋盛起来。 “多多，吃饭了！” 钱多多元气恢复了七七八八，扔了玩具上桌，“妈妈，爸爸电话和我说他过段时间再来带我出去玩。” “好啊。”她给他夹菜，面上无异样，心里一阵怪感觉。早上钱平涛和她发过一条信息，就“对不起”三个字，不是他的风格。 “晚上想和施诗一起玩吗？” “想。” “一会吃完饭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 “好！” 她体会施正霖的难，想着施诗这种状态大人和孩子都煎熬，好不容易学上滑板，因情绪中断，后面兴趣就很难再捡回来。她便给许阿姨打电话，说准备带钱多多过去陪施诗玩一会，劝劝她明天一起上滑板课。 许阿姨自是高兴得不得了。 母子俩八点左右到的。 许阿姨开门见到钱多多就像见到救星，左一口宝贝右一口宝贝。 “快坐快坐，让他们自己玩，你这边休息。”许阿姨热情招呼，引她客厅坐。 俩孩子见面就比较玩具，钱多多拿了自己的玩具过来，施诗说她的玩具比他多得多，拉他看了上次她在他那里讨要的巴斯光年，他眼睛都看直了，她给他足足摆出一排，大大小小十好几个，还很大方，说任他挑，想拿几个就拿几个。 第65章 龙薇合在沙发坐下，扫了下客厅，无处不是男性审美，侘寂加法式复古格调，单品多是质感黑白和金属色，软装也是黑白底色，少量木色和烤杏仁色配色，高级是高级，空间大就显得冷淡，太过于有秩序感，甚至有点压抑，作为孩子居住环境，没什么温馨感。 “老是给你添麻烦，上次过生日也是。”许阿姨挨她身边坐，叉上水果递给她，和她唠起。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他们开心就好。” “她爸爸中午出门，她闹了一阵。之前幼儿园那事真是对不住，那会当着她面他出差根本走不掉，只能悄悄走，出了那件事后，不敢悄悄走了，都是当面打招呼走，更难走，还几次带她一起出差过，唉，他也难做，今天走的时候是我拖住的。”许阿姨愁声讲述。 她心头一阵涩滋味，没接话。 许阿姨又说，“施诗爷爷一天到晚电话叫她去户外，说老呆家里会出问题，我不是不带，大部分时候她不肯出门，她爸爸带才肯去，他哪里有时间陪她。这不她爸爸明天带不了去滑板，她就不肯去了，下午动不动就哭。她爸爸说辞职在家好好陪她，现在人也还没……” 她收住，意识说漏了嘴，想想他辞职可能还不能和外人说。 “他辞职没那么简单，再等等。你别焦虑，孩子状态会好起来的，户外要坚持，要带她多晒晒太阳。” 她觉出许阿姨有些焦虑，有些唠叨，倾诉欲望很强，大人和孩子之间焦虑会相互影响的。 “辞职也是没办法，你知道吧，一个男人困在家，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过。”许阿姨又唉声叹气。 她怎么会不知道，职场是他生命力最蓬勃的地方。 许阿姨看手机，“施诗的妈妈，她来视频，你稍等。” 她接通。龙薇合坐旁边侧扫了眼屏幕上的人，非常惊艳的一张脸。 “施诗，妈妈呢。”许阿姨把屏幕对着施诗。 施诗现在很乖，拿了一堆积木出来，正坐地板上和多多比赛搭积木。 “施诗晚上好呀，让妈妈看看你现在玩什么？”李雅颂唤她。 “玩积木。”施诗手上搭积木没停，看了眼手机屏。 “怎么有个小朋友？那个小朋友是谁啊？”她看到钱多多半个身子。 “阿姨，我叫钱多多。” 多多主动把头探近手机。那边的人大概看了个全貌。 “宝贝交上新朋友啦？” “嗯。” “哪里来的小朋友？” “幼儿园。” “爸爸呢？” “出差了。” “周六的，又是出差，你乖不乖？” 施诗没吭声。 大概是看她正玩兴头，没怎么搭理，李雅颂说了几句要早点睡、做个好梦之类的话后挂了。 上次事破冲突后，她隔天一次视频，一般工作日趁白天他上班打，今天周六，大概是试探他晚上在不在家。 “施诗妈妈移民了新西兰，隔两天视频会聊几句。隔远咯，摸不着的，孩子都快生疏了。”许阿姨坐回沙发絮叨。 龙薇合也没顺她几句关于施诗妈妈的话题，就笑笑，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施正霖发信息问钱多多好了没有。她回说好了。 “她没其他玩伴吗？”她看着施诗问。 “搬过来以前那家幼儿园还能有一两个玩伴，现在她也就只和你家宝贝玩得上了。” 她起身参与到两个正搭房子的人当中，蹲施诗一侧，和她交流了会她搭出的房子，然后说，“你那个滑板宠物都休息一个星期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溜溜它好不好？它快要听你的话了哦。” 施诗就睁大眼睛看着她，不吭声，可能在想和不想之间。 “施诗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吧。”钱多多也劝。 “那你可以今天一直和我玩吗？”她知道提条件。 钱多多看向龙薇合，“妈妈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们想玩到什么时候就玩到什么时候。” “那你可以在我家玩到明天吗？”施诗又问。 钱多多有些犹豫，他想起上次过生日在这过夜，他是想妈妈的，这次不太想过夜了，但自己没拒绝，去看龙薇合。 “玩到你睡觉的时候我们再走好不好？明天中午阿姨来接你去公园玩滑板，然后你们又可以在一起玩，明天晚上也可以一起玩。” 她在两孩子需求之间折了个中，摸了摸施诗的小辫子。 她点点头，“好。” 承诺陪她玩到睡觉，十点，她还不肯去睡，约定了十点半的时候。 “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你们一会回家就太晚了，这孩子太孤单，粘伴，不舍得多多走。” 许阿姨正说，手机电话来了，接通忙急递给施诗，“是爸爸，爸爸忙完了。” 施诗坐沙发上皱起小眉头，“喂，爸爸，我和钱恩铭在看动画片，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生你气了。” “你和钱恩铭怎么在一起了？”那头诧异问。 许阿姨还没和他提这事，忙急拿了手机 到一边去解释，“钱恩铭妈妈来帮劝施诗明天去玩滑板，带孩子过来的，一直陪着，她玩开心了，明天愿意去呢。” 那边听了顿了会，无声，然后断了。许阿姨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边龙薇合的手机马上响。 她走到他家阳台花园接。 “在我那？”他问。 “嗯，多多想来看看施诗。” 她以为许阿姨提前和他说过。 一顿沉默。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 “怎么了？不说话？”她问。 “我应该在的，我怎么就不在，错过。” 她笑，“你在也用不着多多来，他来邀施诗去上滑板课的。” “身体好些了吗？”他问。 “好了。” “施诗愿意去玩滑板？” “她答应了，明天我带多多过来接。” “你会不会太辛苦？” “没什么问题。” 又是沉默。 “今天喝了不少酒。”他说。 “早点睡。” “睡不了，很难受。” “解解酒。” “难受不是因为酒。” 她脸烧一阵，回头看看客厅里的人，许阿姨开始劝施诗去睡觉，两孩子在收拾玩具了。 “施诗该睡了，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怎么来的。” “开车。” “别开，等一会再走，我叫小何去接你们。” 她确实有些心理阴影，来时路上握方向盘，她脑子里总出现熄火那声“噗咔”响。 “不用。” 十一点多，负一层停好车，母子俩进电梯到一层，电梯门开，撞上林姚进。 “我的天！你拖他这么晚做什么去了？”林姚一惊，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我去施诗家陪她玩！”钱多多答的她。 林姚看看龙薇合有些尴尬的脸，当着钱多多的面不好说她。她清了又清嗓子，忍忍没出声。 她3楼，很快就出，憋不住，脚都迈出了电梯又回身用手挡住，扫她眼，说上钱多多听不懂的话，“那个，有点过了，谈那个就谈那个，还上人家里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钱多多生病刚好呢，总不能拉上他的休息时间，那个，过分了，控制下。” 她以为两个大人带着孩子约会，说完松了电梯门就走。 “你一个女的深更半夜才回家，学会鬼混，还乱说话。”龙微合冲电梯缝说她。 林姚回家往沙发上一瘫，累死。 早上出门还抱新鲜有期待，这会后悔当什么破组长。他们组拍微电影，有个女二的售楼配角没女同学愿意演，明天要评比，完不成任务全体组员的入学向导学分都得扣。她兜了底。好不容易协调一地产公司上班的同学去帮借套售楼服装，人家慢吞吞，返回拍摄地太晚，她的拍摄压到了最后。 闭眼想到明晚入学晚宴要求穿着什么晚礼服，按传统，每组要选一对俊男靓女走红毯秀，组长和学长向导也得走，她闭眼捂脑子，神经缴成麻。 衣柜是不用去翻的，极简主义者，平时上身率低的衣服她就没买过。晚礼服还是龙薇合结婚那次买了一件，后来龙薇合离婚，她整理衣柜给翻出来扔垃圾桶了。龙薇合常说她对自己抠抠搜搜。 她硬着头皮发信息找龙薇合救急。她想去她那翻翻看有没有适合的晚礼服借穿下。龙薇合对穿着非常讲究，衣品审美也很好。 人一直没回复，她着急，打电话过去还占线。 十分钟后人才回了电话过来。刚施正霖给她电话，问她到没到家，聊了一会。 “你说说，你深更半夜的和谁打电话，急死我了。” “攒钱不攒东西，这个时候急。” “攒钱更有安全感。” “我那些你穿不合身，我买件送你。” 第66章 “来不及。” “怎么来不及，我明天上午专门去办这个事。” “没什么穿的机会，就这一次，浪费。我们三围差不多，你那件黑色的借我下就行。” “哪里差不多，你那胸要大一号，学费都花了，一件衣服怎么就舍不得了。” “你舍不得借？” “我怎么舍不得？行，借借借，现在别上来，都睡了，明天我找出来熨熨，回头发个地址给我，给你送过去。” 第66章 无聊 下午三点多，学院礼堂内，两天活动近尾声，台上林姚和组内另外三人刚做完案例商业计划演示。 坐第一排的是几个教授、学院领导，还有些赞助企业代表，会针对评比项目进行打分和及时评价。 一中年男教授站起，拿上话筒给予这一组高度评价，“这组presentation优势点非常明显，以csr作为切入点令我意外,落地方案有国际化视野……” 林姚四人站台上一排，认真聆听他点评。 要了命，她面对教授这类人，脑子里会出现裴翊风。 扫了眼台下，她看见昨天下午就消失了的林禹勋，人正仰坐最后一排边角位看她。 她视线忙移回来看教授。 到最后的微电影评比环节，场内已经溜了不少人。溜的全是女同学，出去化妆做头发，为晚宴做准备。有社交和晒圈需求的人相当重视。 林姚也想走，她倒不是急着去化妆，她是没眼看屏幕上正放着她演的那心机反派女二号。 “你卖楼卖得挺好嘛。” 坐她旁边的人刚走，林禹勋凑过来坐，语带调侃。 “你这种人你们组给你学分吗？”她不跟他客气了。 他一副无所谓，“不给就不给。晚上找个地方请你吃饭，喝一杯庆祝开学。” 还提喝酒。她都发过恨了，再和他一起喝酒她就不叫林姚。 “我是要学分的，你要是不需要学分，不好混一起。我晚上要参加集体活动。” 正做总结发言的院领导这个时候加重了音，结束语，“未来已来，人工智能、绿色转型、全球重构……期待你们三年学习体验圆满，在案例研讨碰撞中锤炼商业智慧，也能在跨界交流的激荡中拓宽人生维度，祝同学们收获宝贵的同学情谊，顶峰相见！” 还同学情谊，各位社会人急着转场去酒店，组内人瞬间散光，都没人想到帮她个忙，她也没来得及喊。她收拾起脚下放的一堆东西，颁发的那些小组证书、奖杯、晚上需要的活动道具，全堆在了她这，干完搬运工，她也就了却这桩糟心事。 “坐我车。”他帮她收拾，拿过她放椅子上的袋。 “你不是不去？” “没饭吃，跟你混。” 不巧，有人无意拆了他的台，有个同组女同学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喊她，“林姚，你开车没有？没有就坐我车！” “好啊好啊。”她回应那边，拿回他手上的袋，“不劳林同学。” 龙薇合上午收到她发的酒店地址，就计划等钱多多和施诗上完滑板课带他们来酒店餐厅吃饭，吃完饭再带回家玩，兑现施诗要一起玩的要求。 两孩子跟着她出来都挺乐意。许阿姨也跟着，她叫龙薇合办她的事，她负责照看两孩子。 龙薇合在餐厅安顿好了他们，自己来找林姚。 酒店大宴会厅一侧的化妆间挤满了女同学，林姚和她碰上头，跑到卫生间换衣服。 “你专门跑一趟，代价太大。”林姚急急把袋子放洗手台，拿出一双能配黑色晚礼服的高跟鞋准备换上。 “什么跑一趟，我带钱多多上午跑了好几个地方。”龙薇合从挂衣袋里拖出衣服亮她面前，“怎么样？惊喜吧！” 不是她要的那条黑色，是一条薄荷绿礼服裙，长款，细吊带，细软绸缎质感面料。 林姚忙接过正反两面看看，吊带太细长，前面抹胸大褶皱处理，后露背系丝带，面料摸起来还滑滑的，薄薄的。 她受吓，“这太夸张，穿不了，穿不了。” “怎么穿不了，胸贴我都给你备了，鞋也买了双能搭配的，我跑那么辛苦，你试试给我看看。”她拿出另一个盒子里的米白细高跟鞋。 两人在隔间换上的，龙薇合把她后背一排丝带系好，推她出来照镜。 “超美，尺码也刚刚好，把你男同学迷死。”龙薇合扯着她转转，上下打量，满意笑。 林姚骨架小，看上去苗条，实际有肉，局部能撑。 “真行？”她自己看不到美，只看得到暴露，大半个背裸露，还没了长头发遮掩，抹胸也低，她把前面那块往上牵了牵，还是能露些线型。 这个时候进来几个女同学，她一瞅，差不多的暴露，人家也没什么不自在，都说她很美很仙，她才勉强接受。 龙薇合受不了她这方面扭捏，“快抓紧时间化妆，我帮你拢个头发，弄完我要撤了。” 花了半个小时弄好，两个人急匆匆出来。龙薇合被钱多多来电话催，说饭吃得差不多，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林姚穿着不适应，走路有点不自在。 大部分人挤在廊厅背景板那排队合影，认识她的人都隔着远惊呼，“林姚你真美啊！” 一堆人看她。 她在人群堆里的确是亮眼的。 薄荷绿太适合她，能衬她的灵秀和白皙。龙薇合很会弄，帮她拢了个温柔低丸头，妆也帮她化得自然得体，和这些人印象中这两天四处跑动、风风火火的林姚完全是两个人。 “组长你玩大的！差点没认出来，合影，c位。”小组有人说。 “你们先拍。”她微羞涩。 她陪龙薇合走到廊厅这头，以为去电梯口，兜头撞上林禹勋。 说不来，他还是跑来了。 他上下看了看林姚，又看龙薇合，认出打了他一巴掌的人。 龙薇合觉得这个人像是哪里见过。 “不介绍一下？”他问愣着的林姚。 “哦，这位我同学林禹勋，这位龙薇合，我合伙人。”她随便介绍。 龙薇合看两人明显不大正常，她回想哪里见过他，突然反应过来，记起那一巴掌。还真是同学。 林姚可是一个字都没在她面前提过。她忙主动说起上次误会之类的话，觉出这两人怪怪的，试探，“你们同学熟哈。” “很熟。”他答。 她眼睛去瞄林姚，质疑他说的熟，故意说，“没听林姚提起你，不然早该和你道歉。对不起你了。” “没提起过？合作协议也没提起过？”他问。 龙薇合一头雾水，去看林姚。 “我那边有人等，时间来不及，你先忙你的，拜拜。”林姚把她往电梯口送，想着回去解释。 显然她就从来没在她合伙人面前提过他这个人，更别提什么商量合作协议。被她糊弄了，他气上头，克制住。 林姚没理会他，返回准备去拍照。 “喂。”林禹勋喊住她，绕道她前面，正对她。 “怎么了？” 他上下扫了扫她，话在喉里酿了又酿，脸还红了，要说不说。 “有事就说。” 他凑近小声说，“你衣服有问题。” “什么问题？” “不好看。” 他淬了口毒。 她觉得他眼瞎，脸腾地红，“我觉得好看就行。” “你那个……那个后面带子快松了。”他抓抓头。 她紧张起来。 “真的？” “嗯。” 穿这类衣服她没经验，她确实感觉肩带有些松，很容易滑落。那边小组的人已经站在了背景板，催她大合照，她脚要迈不迈。 “我救你个急。” 他迅速脱了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直接披她身上。 这操作惹了更多人的眼睛。 他倒是给她披上就走开了。她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纠结了几秒，她选择披着，安全起见。 即使不是真要松，她还是没突破心理舒适区，接受不了在众人面前暴露，有件衣服披披也好。 各类合影，女同学们晚礼服争艳，她披着宽大男式黑西装，遮了好身段。 龙薇合在楼上的西餐厅吃完饭，准备带他们回去，钱多多听说林姚在楼下，吵着说要看看小姐姐，施诗也说要跟着，她就带他们来楼下宴会厅瞅一眼再回。她也挺好奇这群人玩的什么内容。 这群人这会还没开始整玩，吃着饭，三三两两聚站一起举杯社交。 她站门口探望，一眼瞅到红毯通道一侧偏外一桌的林姚，见她身上披了件衣服，立马打她电话。 “哪里弄的丑衣服，快脱了。” “后面丝带很容易松啊，怕崩。”她吓一跳，下意识往门外看，看到她。 “我龙薇合挑的衣服有那么劣质？我能送你廉价的东西？我给你系的好好的，不会松，放心，你脱了。” 第67章 她是花了心思的，就想林姚光彩出众。找这种衣服不好找，她拖钱多多跑了一上午，挑了几家店不满意，最后去k11一家专卖礼服的店一眼看中，价格不便宜。 林姚去看给她披衣服的人。人正看着她。 她心一横，手机一放，脱了衣服给龙薇合熄火。 林禹勋拿了面前一杯酒灌了，呆不下去，去外面透透气。 等他再回宴会厅，主持人开始搞气氛了，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出来门外排队等着走秀，林姚也在里面。 他没再入刚坐的那桌，靠着宴会厅边角的一个大圆柱，远远看她。 无名的火腾烧。 他越想越气，给她单子做，同意她合伙人入局已是极大的让步和信任，她说什么要和合伙人商量，合伙人还在考虑之类的话，全都是敷衍他。在她这里，他的存在就像空气，不值得和人一提。 “组长团先来一波走秀，大家气氛搞起来！”主持人说。 ”组长上！组长上！”组员都起哄。 从门厅口到舞台大概五六十米的红毯，两百来号人站红毯两边围观搞气氛，给自己组的组长呐喊造势，长枪短炮一顿拍摄。 有人大喊林姚，还有人吹他听着刺耳的口哨。 他远远见一个眼镜男 牵她手，红毯那一截被围观呐喊的人挡住他看不见，他们走到舞台中央他倒是看见了，那男人搂她腰肢做了个定型拍照动作，台下欢呼声一片。 “无聊！”他嘴上喷出了声，转身就往门外，走人。 第67章 我到底哪种人？ “你住哪？我送你。”眼镜男跟上林姚。 他是另一个组的组长，说自己在某大厂上班，看上去三十好几岁，散场时找林姚说送她回家。 她拒绝后去了卫生间换衣服，出来近十一点，人都走得差不多，他居然在电梯厅等着。 和他走秀时他突然搂腰搂出她鸡皮疙瘩一身，那会他指上明明戴了婚戒的，林姚现在站这电梯厅再看了一眼，指上已光秃秃。 “我男朋友来接了，不用你送。”林姚脚迈进电梯，冷冰冰，懒得看他。 他也进，居然还笑，还撩，“是吧，挺好奇你这样的美女男朋友什么样的。” 她犯恶心。 电梯门一开，她快步走出，一眼瞥见一楼大堂休息区沙发坐着那个“造孽的”，也看到了她。 林禹勋离开宴会厅后一直在大堂坐，等她结束。他起身过来，眼镜男自是把他当做她刚说的男朋友，见上他一张黑脸，犯怂了，终于散开，“开学见，美女，拜拜！” 干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人杵到她面前，“玩得开心？” “我不能开心？” “你开心就好。”他扫了眼已出旋转门还往这边望了眼的眼镜男，“和恶俗之人一起玩，建议你保持点距离。” 他脑子里是眼镜男在舞台上搂她的色样。 “哪个恶俗？什么叫和恶俗的人一起玩？我玩什么了？” “刚那男的就挺恶俗。” 她笑，“林禹勋，你真高贵，你特别。我忍你很久了，人家恶俗是人家的事，我保持不保持距离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给我建议？同学你越界了吧！你这种人要玩去外面玩，不要来学校这种地方干涉别人。” 今晚也是有酒精的，她喝得不多，但足以催化情绪，无顾忌发泄不满。尽是遇见些什么人，眼镜男令她恶心就算了，还有这么个人坐等着非要再恶心她一遍。 “谁要玩了？你口口声声我这种人，我到底哪种人？要让你这么排斥。”他较真了。 “人该有自知之明。我没兴趣剖析你。” “自知之明，”他笑，“我还真搞不清了，我到底哪种人，聊聊，你把话说清楚，去车上。” “我累了，不想聊。”她递上他衣服。 “扔垃圾桶吧。”他把脸转一边。 搞了两天活动，她腿都跑断了，一直紧张状态，是真的很累，她没气力陪这飘忽不定的公子哥拉扯玩暧昧，他话里话外阴阳怪气，还起气，她把手上衣服往他手上一送，直接走人。 酒店门口候着一排空出租车。看她急急钻进一辆，他单手把衣服抓成一团黑，真往大堂垃圾桶里一扔。 以为一起庆祝开学，是个在一起的开始，他没想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洗澡都疲软，她两只脚后跟生痛，全起泡，新鞋磨的。她问龙薇合睡了没有。龙薇合说没有。她说心情不好，想过来聊天。龙薇合说好，叮嘱过来别按门铃。 她穿双拖鞋又跑出门。 “刚好，需要你一个解释。”龙薇合听见动静开的门，说话声音很小。 她进门往沙发上一窝，“要解释什么。” “林姓男同学我回来好好问了钱多多，他和你去过幼儿园。那天你醉酒，他抱你可是抱得紧紧的，我亲眼看见的，没和你描述。你交代一下，你们还有哪些来往。”她挨她坐直接开剥。 “他彤亚林光辉儿子，一公子哥。”她手捂住眼，闭眼烦躁。 龙薇合够吃惊，“他追求你？” 她看天花板，“好，我和你说说他接近我的目的，他想利用我干拆人再补人的破事，和我绕来绕去很长一段时间，可能还调查了我隐私信息，连公司都让人去探过，目的就一个，找个可以控制的工具人替他办事，足足钓了我几个月，还酒后……酒后无分寸，起了色心后时不时来搞暧昧不清，才跟我谈什么同意你也入局的合作协议，你说这算追求吗？算哪门子追求。” “这么复杂。”龙薇合听了眉头一皱。 “再说他要的合作，我们接了大概率就是给废太子陪葬，你知道林光辉情况的。即使赚了他的钱，怕是他要你付出非常规代价，我没和你商量，是因为我还没想好。签了就要受制于他的，他变成甲方，还别有用心，你说我这乙方以后怎么服务他？他要是没起色心，我看钱的份上也就爽快接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色心不是真心？” “这种公子哥几个认真？现在对你这样那样的撩，荷尔蒙一过，陪他游戏一场。他是想撩女孩又不想负责任，把着他的阶层钓弄普通人。” “你了解他私生活？” “我听李璇说了，情史丰富，你觉得他对我会有真心？没有建立在了解基础上的示好，是色，不是爱，他不了解我。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撩拨，撩你你就该往他身上贴，你不贴他就阴阳怪气，我有没那么廉价和饥渴？” 龙薇合叹一声，“真不真心不是单方想出来的，要去主观体验，你这种没恋爱经验的全凭自己想象和猜测，还听别人说，不会有真实感受。” “我也想体验啊，倒是有个好男人啊，怎么就遇不上个好男人，喜欢的……他结婚了，没什么好男人了，遇不上……” 龙薇合手机响，她按掉发了条信息。 “回去好好休息，你搞两天也累了。” “行，赶我走，你打你的电话，你好好体验，好好感受你的爱，我现在是连个痛快倾诉一场的人都失去了。”她从沙发爬起。 她确实难得敞开聊男人聊感情，平时和龙薇合几乎不聊自己这方面，也没什么可聊。 人刚走到客厅中央，房间传来孩子哭声。 龙薇合脸瞬间紧绷，从沙发上弹起来。 “谁啊？”林姚听着就不是钱多多的声音。 “别管，快回去休息。”龙薇合不理会她，赶紧往房间去。 施诗从酒店回来后要来她家里玩，玩了一会，她问可不可以不回家，想在这里睡。 龙薇合是不想的，不是怕麻烦，是不想过度介入施正霖的生活。这种情况看许阿姨的处理态度了，许阿姨劝她回，她哭闹，打电话给施正霖。 施正霖也不同意，怕给龙薇合造成压力和麻烦。结果钱多多见施诗哭，说施诗我同意你在我家过夜，还帮她恳求大人。 可能白天活动了加上晚上跟着跑的，孩子也有些犯困，省得折腾，大人再一商量就随了她。施正霖电话里和施诗说明，只能麻烦阿姨这一次。 林姚来之前，施诗睡得好好的。 现在做梦醒了，见环境陌生，又哭着要回家，龙薇合一顿安抚。 林姚趴门边露出个头瞅了眼，怕吓着孩子，自个走自己的了，她是大为震惊，边走边自言自语，“真是完蛋了，圣 母心大发，给别人带娃，疯了疯了，龙薇合疯了。” 她关上她家门，进电梯看电梯直下，身心都沉得厉害。她认为龙薇合迅速沉沦不清醒。 被说疯了的人其实认为自己很清醒，自己想做就做，不计得失后果，即便被伤害过。 她亮了盏睡眠灯，施诗由刚醒的哭闹转了小声抽泣，平静下来躺着倒也很乖，还说阿姨我想爸爸，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她陪她聊了会天，她很快又睡着。 最坏的她已经经历过，她认为除了生了孩子这件事不可逆，婚姻和恋爱都可逆，既然可逆就不必考虑太沉重，因为爱情本身就小概率。她这里没有什么脑不脑的那些说法，只有爱和不爱。大概因为经历过一次婚姻，她现在理解的爱是两个孤独相护，和以前理解的爱不同。 第68章 处理完施诗，她给林姚发了条信息，说如果有感觉，建议她多了解了解公子哥。 第68章 我队友，认识 星坦的这个周二会多，两个老大出差都回了公司。杨成凯是上午从机场回来直接进的办公室，施正霖是昨晚凌晨两点多到的家，一早回的公司办公。 以前开这种上市专题会，杨成凯是不参加的，有什么问题施正霖单线和他商量就行。自从施正霖提了辞职，他亲自参加，为避免生疑，他说上市前关键期，关注大家工作状态，以后的会议他有时间就多参加。 主持还是施正霖主持，决策上，也还得靠施正霖，他旁听，最多巩固一遍施正霖的决策。 老板这个时候亲自介入很正常，他的说法也很正常，会中施正霖和他配合得很好，一般人没有那个敏锐度感觉出什么异常，但有一人是高度敏锐的，能觉察出些东西。 这个人就是被林姚和李璇称施正霖“狗腿子”的人。 会后，方思淤跟着施正霖进办公室。 他毕业后就跟随他。施正霖看中他的聪明品正，大脑转得很快，跟得上他，毫不保留地教他做人做事。他现在的为人处世、做事特性和施正霖一个模子，像是第二个施正霖。 施正霖近期的一些决策变化全在他眼里，思考路径和以前不同。他觉出他不正常。 对面而坐，汇报几桩事后，他想试探又把着分寸。 施正霖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是信任他的，可以放心解他的疑惑，况且他是董事会秘书，他提前知道他的变动对星坦运行有利。 “什么问题？问吧。”施正霖见他欲言又止，收了手机，坐正身看他。 “没什么问题，就感觉老板最近不正常。” 这小子曲线问法，施正霖直说，“他正常反应，是我这边出了些变化，家庭原因，我提辞职了。” 方思淤怔住，“施总，那我……” 他内心复杂，想说自己完全是追随他来星坦的，他不干了，他就干得没意思，但也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他这个董秘这个时候跟着离开，连锁反应，星坦就真出大问题了。 “你好好干。把星坦送上市，你会是出色的上市公司董秘，走之前，我会和杨成凯谈，你这边会兼任财务副总裁，股权分配上也会对你做些调整，应该是你职业生涯一次不错的机会。” 他早就给投奔他的所有人做了妥当安排，能扶的都会扶一把。 方思淤定定看着眼前举重若轻的老大，自己年纪轻轻被他提携上位，和他共事已是他的一种追求，一种成就，此时他脑子里不是因一堆名利加持的喜悦，是失落，是遗憾。 “必要吗？”他不解。 “我未来一段时间不在职场，需要处理些私人事务。你无须担心你的稳定，好好协助杨老板，这个企业的所有情况你都了解，长期发展没有问题。” “为星坦付出那么所心血，现在都快成就了，你不在，太遗憾。” 别人不知道，方思淤知道他做的所有细节。 “论成就还有一段路要走，平稳度过上市询问期靠你们了。此事敏感，你是最清楚的，还需要你提前做些我离开的准备，确保过渡期公司事务进展的连续性。辛苦你。” 方思淤说不出话来，眼前曾经无比锋芒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和气。 “接任者也会没有问题，会是一个各方面都很好的人，你跟着干，会有更好的成长。” 他知道接任者是方思淤这个时候关注但不好问及的，主动提了。 一阵沉默。 “施总，有其他不走的方案可考虑吗？” 方思淤陷在了失落里，又回到这个问题。 他淡淡笑了下，“做了的决定就是最终决定。” 另一间办公室的人也在谈这件事。 杨成凯这次出去办事顺便见了两个自己寻的替任者人选，和施正霖比起来，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虽然他认为他能钳制得住施正霖的离职时间，但天天堵着这个事总得解决，想问问猎头找平玫找得怎么样了，找了姜伶俐来问。 龙薇合从云南回来后没和姜伶俐说细节，大致说了下去云南已谈，对方要考虑。 这对姜伶俐已是极大的好消息。这会她在杨成凯面前加了料，把事夸大了说，“她们真是用心干这件事，平玫在云南，为您抢时间，专程去云南找的人，已经谈过，平玫感兴趣，会考虑过来和您聊聊，目前在等平玫回复。老板，这事不是没有希望。” 平玫没有拒绝，杨成凯瞬间来上精神，“这个猎头能干点事，把人约过来见见，我问问情况。” 他想过问和平玫谈的细节，教教这个猎头顾问下步怎么和平玫谈。 “什么时候？”姜伶俐问。 “越快越好，现在都行。” 已是下午四点多，姜伶俐忙急电话龙薇合。 龙薇合本就打算谈不成平玫就找杨成凯谈别人，他主动找她，她不打算放过机会，叫她马上来她就马上来，说六点半左右到，也和姜伶俐说了下她之前和杨成凯一起打过球，算认识。 施正霖昨晚回来和她电话，说今晚约了平玫，想明天晚上约她出来见面吃个饭，问她能不能把多多 给许阿姨带，想单独两个人。她叫他先忙，刚回来就多陪陪施诗，吃饭的事周末再说。 出发星坦前，她给他发了信息，说杨老板找她来。 他和方思淤谈完才看到信息，电话给她。 “来了？” “嗯。” “怎么没拒一下？” “啊？” “没事，来了就来了，他不好打交道，我是担心他给你压力，或者惹什么麻烦。准备怎么谈？” 之前在云南她和他说过想回来找杨成凯，他是不赞成的，那天情况特殊，不想当面否掉她想法，想着回来再和她好好沟通。有些事要稳不能急。不想她没找，杨成凯先找她了。这一点他确实没想到。 “看他怎么问我，我准备提一提给他找其他备选。” “不建议。” “怎么了？” “我和你说过，只要平玫主动找我，事成几率很大，备选先别急。” “可平玫她那边离职也很困难，不是她想走就能走，很大不确定性，不提前备选的话，后面他会拖住你更长时间。” “相信我，你和杨成凯别提找其他人，谈平玫就好，他不是退而求其次的人。” 她顿了会，“好。” “几点到？” “快了。” “我约了平玫七点半。你到我差不多要走，先来我办公室？几天没见，想看看你再走。” “别惹麻烦了，那么多熟人看着。” 熟人是真多。下班时间，姜伶俐在前台接上她往老板办公室走，遇见两个以前推荐进去的人，还遇见了李璇。李璇和她使了个眼色，盯看了好一会她的穿搭。 她极重视见客户的穿着形象，很会知道见什么人穿什么。一件亚麻和人丝混合料的黑色宽肩深v无袖时装，搭配至脚踝的前侧三角内褶直筒黑长裙，深咖色中宽皮带收腰，瘦高个撑出静奢端庄，正式但有别办公室沉闷的通勤装，很是吸引人。 一进办公室，杨成凯就认出来人，经姜伶俐介绍，热情度瞬间提高。 “原来是你啊，小龙。” “董事长好！” 姜伶俐出去，杨成凯招呼她沙发洽谈区坐，给她泡茶。 “上次打球怎么不说？听说你们为星坦找过不少人。” “荣幸为星坦服务，那天怕影响您打球兴致。” “上次好像是给陈原拓找人？找得怎么样？” 他探问她给陈原拓办事的能力。 “解决了他的问题，给他找个了医院院长，已经入职。” “可以可以。”他给她倒茶。 有敲门声，两人看门那边。 杨成凯喊“进。” 施正霖推了门，目光相接，她脸瞬间热烫。 他装作没看到她，就站门口那和杨成凯说，“老板，我晚上约了人先走，过来打声招呼，有事电话。” 突然要打招呼，杨成凯不明所以，想到他们也见过，招他，“施总，来，刚好，看你认不认识这位。” 他过来，她礼仪性站起。 “还认识的吧？小龙，上次和陈原拓一起打的球。”杨成凯提醒他。 他定定看她，“我队友，认识。” “施总好。”她配合礼貌问好，脸上是职业化微笑。 杨成凯印象中那次打球还是很愉快的，“我回头约约陈原拓，找时间我们再来一场，或者这周六约约。” 施正霖是不好应的，看她做答了。 电话里他说怕她见杨成凯惹麻烦就是怕惹这方面的麻烦。 她装乐意，笑应，“好啊。” 她也只能这么应。 “不打扰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他再看了眼她，撤了。 第69章 出来时间挺赶，约平玫在白天鹅宾馆，有些路程。 出发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发信息问她那边是否结束，她说杨成凯邀她晚上一起吃饭，边吃边聊。他侧看车窗外，大拇指摁紧闭的唇，生忧。她好像不太会拒绝别人，又惹了麻烦。 下车前他又发信息，问晚上吃完饭能不能出来见一面，他订个地方，今晚一定要见她。她说钱多多还寄在林姚那里管着，要回家陪孩子。他其实也要回家等施诗睡着觉才能离开。这个时候两人都意识到单独相处的难，不是想见就能见。 到了白天鹅宾馆，他直接到玉堂春暖，熟悉的岭南园林风，他也很久没来过。 他发了三个地方给平玫选，平玫选了这儿。 上初中有那么几个寒暑假，他常跟着平玫和他哥后面混。那会平玫最喜欢这家餐厅，传统精致粤菜，常带他来。 他刚入房间，平玫就来了。 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底他刚回广州，遇见过一次，聊上寥寥几句。 一声”平玫姐”还是以前那般亲切，人都已经不是以前的人了。他第一次见她，他十二，她二十五、六，阳光活泼的小姐姐，进他家门就被他哥拉进房，两个大概腻歪够了，跑出来管管他学习。他父母工作繁忙，他们带他一起出去玩也是常有的事。 他哥负她出国不归国，他那会是鄙视他哥的，全家人只有他帮平玫说话。平玫应该是清楚的。 “这里还是很旺。”平玫坐下说。 他见她无袖单薄，微咳嗽，怕凉，把空调调了调，叫服务员去拿条披肩给她。 点菜，平玫推给他，“你来吧。” 服务员问他，“米其林双人套餐来吗？” “单点。”他拿菜单看看。 “八宝冬瓜盅两个，前菜白卤水掌翼，来个猪叉烧，果仁脆柚皮，白切葵花鸡，再来个香茅焗乳鸽，甜点蛋白杏仁茶、化皮蛋挞…… “够了够了，浪费，你都还记得啊。”平玫笑。 有些菜早已做了创新，全是他记忆里她常点的那些东西。 第69章 我爱你 老地方，旧情怀，包间窗外白鹅潭江景璀璨，两人都沉浸其中却不提一件旧事。 平玫不提，他更不会提。 两人聊了很久的云南，聊了很久平玫父亲。施正霖更多是倾听，照顾她吃东西，后面基本任她来主导话题了。 “你孩子多大了？”平玫问。 “刚满五岁。” “太太全职？” 他把汤盅推到一边，“我们分开了，她出了国，孩子出了些问题需要照看，我提辞职了，计划陪她一年做些调整。” 家事和她说是可毫无顾忌的，他趁机把话题引导到关键。 平玫眼里泛出熟悉的关切，“你提辞职你老板有动作了，找了猎头来找我，我还想着你犯什么糊涂，没想到这方面原因。” 他露苦笑笑。 “能理解。”她举了红酒杯和他轻碰了下。 “杨老板找你你考虑吗？”他问。 “你最有发言权了，听听你建议。” 服务员上了甜点，以前她必点的。 他把蛋白杏仁茶推她面前，“在平玫姐面前，不敢提建议。我跟你汇报下我这边在星坦的情况。” 说汇报，他在她面前是真谦逊坦诚，非常长时间的一段真实情况讲述，从星坦的企业文化理念打造，整体战略布局，杨成凯的风格，到上市筹备情况及上市后的中长期发展规划，再到人财物基本面，涉及到团队、管线研发，市场，出海布局现状等等，包括未来一段时间这个位置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基本全盘倾出。 “再说说杨成凯这个人吧。”他喝了口酒，“目标明确，坚韧，敢想敢拼，资源背景他也有优势，五十几还在黄金蓬发的阶段，也有些急躁毛病，比较难得的是他放权，授权上他很有智慧，能给尊重和空间，业务上他对研发和市场介入深一点，其他方面完全依赖职业经理人操作。我和他相处这么些时间，我是能从内心尊称他老板的。我离职他有些应激反应都很正常。” 他知道和老板的理念契不契合、放不放权是平玫考虑的核心。 “局面你铺得不错，换了新人来，会少操很多心，活你干了，新人来摘果子，你吃亏啊。”平玫和他碰杯。 “平玫姐来接手的话，衔接性不必顾虑，我会全力协助好过渡期，未来需要我出得上力的，你交代一声的事。” 平玫带些温润的笑看他，眼里已无一丝刚来时的社会性。她曾仇恨那家人，但不曾讨厌过他家那个聪明孩子，现在他已是个稳实有责任心的男人，和他家另外一个男人差别实在太大了，她感慨。 其实她早已释然。 “有个猎头去云南找的我，她触动了我考虑的念头，约你出来确实是想了解星坦情况，也关注你什么情况。”她坦诚。 “什么猎头能触动平玫姐。”他又喝了口酒，眼里掠过一丝别样心思，脑子里是龙薇合去云南付出的代价。 “挺特别一猎头。” 被说的猎头刚从林姚家接回钱多多，进门接到他电话。他和平玫刚分开，坐上了车。 “结束了？” “嗯。” “开车？” “到家了。” “和杨成凯吃饭没什么麻烦吧？” “有点小麻烦。他吃饭时打了电话给陈原拓，约了这个周六打球，估计你跑不了。我也没办法推脱，两个老板都是要维护的关键客户。” “你惹大麻烦了。” “怎么了？” “你进了那个局，以后就是长期的。你忘了你上次打球的身体。打球应付他们是高脑力和体力。我怕你累。” “我干这一行靠的就是人脉，累也要去。我会有分寸，不用太担心。” 她让钱多多呆客厅，自己去了房间。 他没再说话，她等他说话。 “怎么不问我见平玫的情况？”他问。 她能想象定是往他想的方向走的，配合了下，“什么情况” “平玫应该很快会回复你，做好她和杨成凯见面的准备吧。” 他等待她的积极反应，她该喜悦的。 她回应不了他积极的东西。 他们感情越往深发展，她内心越矛盾，她想帮他如愿早脱身，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又难以想象他离开职场的落寞。她知道他割舍事业内心一定是痛楚的。发展到这一步，后者拉扯得更剧烈。 “怎么总不说话？”他追问。 “可能累了。” “我先回趟家，一会过去见你，等我。” “太晚了，好好休息，明天或者周末吧。” “等不了。” 她红了脸，看了眼还在客厅活蹦乱跳的钱多多，“晚一点吧，多多还没睡。” 他也需要晚一点。 回家施诗也还没睡，补偿几天没在她身边的缺失，依着她的要求陪她玩得比较晚，等她睡着，他才去洗漱洗澡，和许阿姨说要出去，不用管他。 许阿姨见他穿着正式衬衫的大半夜出去，觉着奇怪。 他大概是备了明早不回来，直接去公司上班。 到她家地下车库已近十二点。 他坐车里发信息说过来了，问多多睡着没。 她回，“上来吧。” 这么三个字，给了他烫热。 到她家门口，门已开着，人站门里两三步的距离等他。 她穿了套丝质纯白局部印花长袖长裤家居衣，脸干净光洁，唇微红，长长的微卷发散落了些在前一侧，衣领口下最上一粒扣未扣，稍松的那一侧领口冰灰色的内衣细肩带及锁骨可见。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她应该是为他做了准备。 他上前抱她，她避开，轻声一句“进来。” “多多睡着了？” 他跟后轻声确认。 “嗯。” 她不知站哪里好，就立客厅中央。 “平玫的事你怎么没反应，不开心？”他靠近。 她垂眼不语。 他亲手给别人搭桥，桥搭上了，他自己的职场路断了。事她会尽力去办，但一定要问她开心不开心，她是开心不起，哪怕平玫明天就入职星坦。 “怎么了？嗯？” “你以后……” 他瞬间伸了只手捧她头过来，猝不及防的吻，覆盖了她口里说不出的所有。 她眼里有心疼和担忧，他看出来了。他可以为获得心疼这种东西纵身入深渊，在乎什么名利，还考虑什么得失。 很疼惜的吻，他温柔含允她唇。 他的味道，香格里拉那晚接触她就认了，是令她悸动的。心在软麻与酸胀之间纠缩又膨胀，她眩晕地坠入身体欲望。 她是擅长给予的，被他按压贴紧无缝间，身体积极回应他的索要，手从他肩胛骨往上抚摸，指腹从他耳后插进他后脑勺头发里，离开又回来耳边，反复来回，带些力度的抚摸。 第70章 这样的缠绵烧了他魂。 衣服被他扯溜了扣子，他手入了她衣内，自她腰骨去探索她肤肉的滑润，沿着脊椎骨肉一寸寸揉捏，唇移到她仰起的下巴，再到颈脖，他咬住那根肩带，带子松脱，吻她已无任何遮挡的锁骨、肩头。 他边吻边推她找的房间。 房间里已为他亮了一盏微微黄亮的落地灯。 被他压床上褪去所有之前，她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个暗黑夜里他开车扫进来的光。 褪了她衣服，他埋进了裸露的柔软里。 一边在他掌心，一边被他含住，她收缩身子。他感觉出她紧张，爬上来吻她唇和脸，贴耳说激动的情话，“……很美……嗯……龙薇合……我爱你……”又伏下去含住，腾出一只手抓了她一只手按住不停揉捏，安抚她放松，另一手从另一边往下，直触敏感中心，滚烫的手掌覆盖住抚摸。 吮吸声，喘息声，长时间的抚摸，他起了身，一只手急急去解自己的衬衫扣，另一只手不肯离开湿滑。 她睁开眼睛看他，他单手解扣，手又急又抖，她勾起身吻他，唇口缠绵间，她帮他解了衬衣最后两粒扣。 直到他赤身伏压她身上，吻遍她全身，坚实有意无意触到她，她意识到她和这个男人已完全坦诚相见，她想好好看看他，和他从相互憎恶到疯狂跌入这般亲密爱恋，像是一场梦，不真实。 她手捏住他 下巴，要他上来，他应她，上来压她唇，她避开，就这样捏住他下巴固定住他的脸在眼前，喘息着的停顿凝视。 他掌控节奏的情欲被她勒止住，吻了下她盯他看的眼睛，他温柔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弄痛你了？” 他怕是压着她不舒服，抱起她让她坐他身上，相拥状，面对面。 她滞后摇摇头，就这样看他，一只手上他脸，从他突出的眉骨抚摸到鼻梁再到下巴，指腹触过的是他轮廓的硬朗，像越过一道道山峰。他的确很好看，她原来惧怕的内双眼里的凌厉现在荡然无存，尽是温柔爱意。她原来是这般喜欢他的样子。 这样带欣赏的情意凝视和抚摸令他激动，他亲吻她，再次压了她下去。 他进入，她给了他声音。极小的声音，她要控，担心隔壁的小人儿醒。 他贪心地索要更多，端起她，撞击的力度增强，咬她耳垂说着带颤音的情话，“……喊我名字好不好……嗯？……喊我一声……给我好吗？” 他需要她的声音。 压抑的潮动被他击垮释放，她紧紧勾住他脖子，满面潮红，凑他耳边满足他，“……施正霖……我爱你……施正霖……” 这句情话像改了他的命，臣服她的命，他控制自己已膨胀的生理需求，在她的呻吟和身体反应里探索她需要的力度和她喜欢的姿势，他要她掌控他，他甘愿被她驾驭。 她先抵达。 她抬上一只手臂遮盖自己的表情，咬唇控制哭泣声，他爱怜地去拨开她额前微粘湿的头发，边吻边拿掉她手臂，他喜欢看她这张脸，他要看这张脸和他缠绵时的任何表情。他要她和他尽情，她克制会让他感到并未完全得到她全部。 抚摸她颤抖的身体，安抚她平息下来，他开始他这副硬实身板擅长的猛烈撞击。 她感到他要抽离，盘更紧了些。 “不安全。”他强压停住。 “安全。我会处理。”她紧紧抱住他回应。 他已做不了离开的决定，最后的疯狂撞击，得到了她给予的极致，他把她猛地搂起狠命挤压进身体里，“……龙薇合……我爱你……”脸埋进她发丝，低吼，颤栗，肉体的，灵魂的。 第70章 替任者 他醒，怀里她是醒的，他搂紧，深吸她的气息，亲额头，“什么时候醒的？” 她不回他，上半身从他怀里挣开了些距离，仰头看他，掰捏他下巴反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赶我走？我从这边直接回公司，想多呆会。”他把她的头按回自己臂弯，拉她手放他胸口，自己的手覆住。 “你该让施诗早上能看见你，多多这段时间醒得早，别被看见了。” “在孩子面前我们能不能别掩藏。” “多多那不行。” “你和他好好说说好不好？不然以后每次得等他睡着，太晚，影响你睡眠，你身体受不了。”他亲她脸。 “以后晚上不要过来了，大家都忙，好好照顾孩子，也需要好好休息。周末有条件就见见。” 他听了突然翻身把她压身下，“说，什么叫以后晚上不要过来，什么叫周末有条件就见见，什么意思？” 他还赤着身，早上一身肌肉硬挺蓬勃。她昨晚没睡好觉他不是不知道，刚控着欲想，起了急压上，又舍不得她累，翻身下来，抱住亲她头发，“一个人带他很辛苦吧？住的离幼儿园太远，送他上学路上该很耗精力，近一点行不行？幼儿园附近我安排好房子，这样我们住的也近了，许阿姨可以帮一起接送，一起照看。你该多些自己的时间，多休息。” 工作和孩子两重压力在身，他认为她无喘息时间，身体会透支，也没多少缝隙让他进入她的生活，像昨晚这样趁孩子睡着偷偷摸摸，要做很多克制，她睡眠时间很少，他要想方案解决。 “我的生活不用你操心安排，”她动了动身，“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我们的生活过多掺杂在一起，保持适当距离挺好的，都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也给孩子保留些他们原有的空间。平时各忙各的，周末有空就见见面，这样不挺好吗？” “不好！”他箍她的手臂紧了些，“多给点时间给我们俩可以吗？我们不应该有什么设定，我想天天能看看你，想光明正大地照顾你和多多，现在像个小偷一样天不亮就得滚蛋。”他把头埋进她胸口。 “行啦，快回家，赶一赶施诗醒，快！”她拉拨他上来捧他脸亲了下他眉间。 看她起身离床，他心里由极大的幸福感转向顿时空落。她要保持距离，和他想要的显然不一致。她的生活不由他安排。 她简单梳理了下头发，拿了条浴巾出来给他裹身，叫他去洗个澡，捡了他的白衬衫出去另外房间。 他洗完澡回来穿衣，她顺手帮他穿上衬衫，刚熨帖过的温热瞬间布身。 她垂着眼，从上至下，一粒粒专注地给他扣钮扣。扣最上的那颗时她的手不经意碰到喉咙，他就有话想说，咽了咽，忍住，看着她为他认真的神情。 扣完，她牵了牵他衣领，对他笑笑。 他捉住她手，刚压制的对她要保持距离的不甘心延续，“在一起了就是在一起了。今晚一起吃饭，我订个地方，就我们俩。” “我不能把多多扔林姚那了，她昨晚刚管的。” “那就把他带着，我回家接施诗一起，或者也喊上林姚？说好请她吃饭的，我就不单独请了。” “我问问她。” 上午她回办公室，没等她问，林姚就说上事，“施正霖刚电话我，说晚上请我和你们一家四口吃饭，你们约会见面，拉我去吃狗粮，够缺德。” “什么一家四口，说话分寸点。” “人家孩子都钻进你家被窝了，你都给人带孩子了，不是一家子？” “都说了那是特殊情况。你去不去嘛！” “去去去，我去正式认个亲，有些话我也要和他说明白了。他多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不会让他太舒服的，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龙薇合没理她，盯着手机看，平玫发来信息，说可以找个时间同杨成凯聊聊。条件只有一个，必须高度保密。她问了下平玫的时间，平玫说最近两周的周六日都可以。 她和林姚说了下便给施正霖电话。施正霖说平玫能迈出这一步，极不容易，顺便问晚上能不能把许阿姨带上，请她在一旁照顾两个孩子，他和她们俩好好聊聊这件事。她随他安排了。 姜伶俐从接到她电话到回复只用了十分钟，极其开心，说杨成 凯选了这个周六晚上的时间，会定个高度私密的地方请平玫吃饭。 杨成凯还专门打了电话过来对她大为赞赏，从他的角度看，一个猎头能请得动平玫到他面前来谈就算是成功了。后续谈不谈得成是他自己的事，最终来不来得了，他也清楚，平玫会面临多重阻力和挑战，看平玫自己的脱身能力和缘分了。 晚上吃饭，施正霖就她们近找了个地方。 碰上面，龙薇合不自在了。两个人单独约不成，他提四个人，四个人他又添了林姚，添了林姚，他又添了许阿姨。连林姚都觉得他这像是安排双方家属见面似的。 他也没和许阿姨说什么，就说出来一起吃个饭，许阿姨以为是他出差回来感谢龙薇合帮照顾施诗。她认为应该的。 房间他特意订的分休闲区和餐区的大房。两孩子进房间合上，就跑到一端的休闲区沙发上玩，许阿姨陪着。屏风后的另一端是餐桌，他安排了下位置，留了连一起的三个位置给许阿姨他们，他坐龙薇合旁边，林姚坐他们对面。 第71章 林姚一开始是端着点姿态的，落座他尊着她，还给她送礼，海蓝之谜的礼盒，大大的绿色盒子，系着漂亮的绿丝带。 大概以前一年到头都会备礼物给李雅颂，女性的东西他买出经验。他叫秘书下午出去给他办的。 “施总太客气了，我收礼物不合适吧，龙薇合你说呢？我收合适吗？”她看向她，故意问她，要她表态。 龙薇合是叫她收不是，不叫她收也不是。 叫她收就是站施正霖一起说话了，情感偏移他，她俩的统一战线被他破了。不叫她收气氛也尴尬，不给他面子。 林姚就是要这么整他们俩一下。 龙薇合拿她没办法，施正霖对付，他笑笑，“谢谢你帮星坦配置了李璇，她协助我工作做得非常好，你都没收服务费吧？这点小礼物表个感谢，不值得推脱。” 他这么一说，完全转换了逻辑，将送礼定义为商务行为，而不是收买你人心。林姚脑子里闪过她和李璇背后说过他坏话，只能用“谢谢谢谢”掩饰尴尬。心想，这什么人，借机刁难他一下，最后落得个自己心虚尴尬，龙薇合这种心软之人不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才怪，难怪她坠入得这么快。她端起茶水喝了口。 点好菜，他过去休闲区和俩孩子互动了下又跑回来。 林姚看不下去他们互动那种眼神和小动作，他找她聊什么她都简短应一下，动不动把话题搭到龙薇合身上。龙薇合给她使了个眼色，警告她别太作。 后面龙薇合先提起的平玫，说双方已约好了这个周六晚谈。 ”她离职会相当复杂。她的离职障碍你们研究过吗？”他问。 龙薇合回，“了解过，她竞业锁定的是同类药企，启脉和星坦的药品都不在同一个领域，星坦算非同类药企。她未解锁的股权也很少。董事会层面给她的障碍最主要的怕是公司治理、监管和股价掉落层面的问题。” “启脉董事会消化监管和股价掉落这类问题的核心方案想过吗？”他引导。 两人同时想到了替任者，有个能替平玫的优秀替任者。和他现在脱身的情况一样。 他继续说，“如果有人能平替或者更胜过她，股价掉落的风险消化，董事会对她的请辞自会少了最核心的顾虑。你们可以考虑找个替任者推给启脉的老板宋长和。” 话他是轻飘飘这么一说，事哪有这么简单。别说宋长和她们够不着，替任者她们也没有。 林姚皱眉，“我们冒然接触她老板肯定不行，要考虑消息的来源问题，太敏感了，去接触只会害了平玫，平玫更走不了。” “可以考虑另外一个路径，和平玫做好沟通，找个她认可的替任者，由她将你们引荐给她老板，她和宋长和是有多年情分在的，即使她离开，宋长和也是信任她的。”他继续引导。 这是有利她们的操作，让她们成就。这个路径不行，他再兜底处理。 “前提是我们必须有人。这个短期内我们做不到。”龙薇合觉得不现实。 她身上披的一件薄西装外套溜了一边肩，他帮她提上，“外地的呢？” “外地的这类人资源我们更有限。” “我提供个人你们，你们可试试谈谈。” “谁啊？”林姚问。 “天津的顾梁。” “天津化檬的顾梁？不可能。”林姚一脸不可置信。 第71章 顾梁是底牌 施正霖回应林姚口里的不可能，说顾梁和平玫情况差不多，都完成了企业上市后五年以上的战略周期任务，业绩都亮眼，他较平玫的优势体现在更年轻，更有出海视野，更具成长性，如果把他摆到宋长和同他的董事会面前，替任有说服力。 “顾梁会愿意出走？他人在天津，怎么会跑到广东。他即使要走，也是不容易的。你们这些大神挪腾个位置太难了，走个流程都要几个月。”林姚说。 施正霖看了眼龙薇合，“这是发挥你们专业性去了解和解决的问题了。平玫和杨成凯谈成意向后，建议你们和他聊聊，或许经你们沟通，一切都不是问题。联系方式我有，发给你们。” 极大不确定性的事情他语带笃定。 龙薇合自从听了天津顾梁之后一直未出声。 林姚兴奋的神经被刺激了起来，她能辐射出很多，想着若真有可操作性，未来路子可就比现在宽上许多，探问，“施总对顾梁了解？” “我听了些关于他的小道消息。”他 笑笑，避而不谈，起身，“我找他们过来吃饭。” 小孩上桌就是小孩的统治区，钱多多话很多，施诗时不时搭搭他话，两个人被这样带着出来聚一起还是第一次，都很开心。大人的话题也都围着他们转。 吃到差不多，施诗跑到他这边，坐到他腿上撒娇，“爸爸，一会我可以去钱恩铭家玩吗？” 他看龙薇合，“太晚了，要休息，不可以。” 吃完饭，两小孩在前面跑，许阿姨跟着，林姚不当电灯泡，见施正霖紧跟龙薇合走后面些，干脆拿出个手机打电话在前面快快走。 “怎么不说话，哪里有问题？”他贴近她问，去拉她手。 许阿姨追到小孩停廊厅往回看，正好看到他拉她手，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她心里一阵热乎，是个明白人，越想越高兴，抑制不住姨母笑，管上俩小孩更是来了劲。 到地下停车场，施正霖牵着施诗送他们三个先上车，林姚和施正霖打了个招呼先上了驾驶位。 看钱多多钻进车，施诗有点心欠欠，抬头和施正霖说，“我想坐钱恩铭家车。” 林姚听了一个及时反应，“上吧上吧，我送你回家，”冲还没上车的人说，“龙薇合你坐施总车，你们再聊聊顾梁怎么弄，时间还早，我把许阿姨和施诗送回家，钱多多就不下车了，跟我了，一会我送他上楼。” 说完她给了施正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麻烦施总送龙薇合回家，路上注意点安全。” 她嘴上虽天天和龙薇合耍几句性子，行动上是另外一回事，体恤热恋的人被小孩儿捆住可怜兮兮，她刚都瞥见了，拉个手都偷偷摸摸，干脆一顿安排，给他们今晚造些独处机会。 施正霖马上接应她话，“谢谢，辛苦。施诗坐姐姐的车回家，一会见。” 许阿姨赶紧拉施诗上车，两小孩都很开心。 看车开远，他猛抓起她手往自己车里去。 发动车，开上冷气，关上窗，他捞过她头吻。 她伸出只手拨开他，“……顾梁……”她喘着，“顾梁，你去天津，和他有关吧？” 他再伸手去触她脸，她撇开，他无奈笑，手交叉搭上方向盘俯身看她，“这很重要吗？” “说说吧，杨成凯指定要找平玫，怎么会那么巧是你熟识的？这个顾梁又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她敏感觉出他这趟去天津和顾梁有关。 他正了身，头往座椅一仰靠，手抹了把面，“这种极大不确定的事和人，多想了些很正常。就是辛苦你了，你东奔西跑，应付这个应付那个，费心费力，现在走到这一步，关键时候了，一切靠你了。嗯？”他看她。 “没有我，你也能自己办的吧。” “不能。平玫我是不可能会主动找她的，你付出那么大代价把她引过来，她自己都说了，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猎头顾问，她是被你触动的，她原话。还有，这个顾梁，即便他再合适启脉，我是不会把他直接桥接给平玫的，我太了解平玫，我只能是她的一个了解环节，不能去参与太多她的决定和离职行动，也只能靠你。我只是辅助下你，起不了什么关键作用，事全靠你。你很专业，有运营高端人才的能力，你身上的特质，”他顿下，捏起她手辗转亲吻指腹，“非常吸引人，我非常迷恋。” 他怕她忽略她在这件事上发挥的价值和配得的成就感。 他继续，“顾梁，他和他老板两年前就生了公司治理上的分歧。顾梁这个人太强，喜欢出风头，他老板又狭隘了些，功高盖主后遗症，他没办法直接干掉他，两年前就开始内部培养接替者，慢慢架空他。资本市场看他们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他一年前就动了心思出走，因个人喜好和家庭原因，他想出走北方迁南方，一直没什么他看得上的机会。” “你和他什么关系？” “师兄，有共同敬仰的老师，私交很不错。那天在天津和你电话，和他在一起喝酒。” “为什么不直接推顾梁给杨成凯？” “顾梁是底牌。杨成凯和我相处才半年多，我马上推荐和我关系好的人，他会认为我是塞人给他，他不会用的。他和我去天津出差遇见过顾梁来看我。平玫不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在地域选择上，顾梁更喜欢深圳，平玫更适合回广州，何不成他们一把？若平玫最终不考虑，顾梁就是底牌，但，必须在杨成凯无人可用时，才能亮出这张底牌。这个时候顾梁是他求的，不是我塞的。” 第72章 龙薇合明白过来，平玫要是不成，他才拉出顾梁给星坦，平玫要是成，他顺推他去启脉。在他这里，怎么样都会成一人。 上车的时候他开的最猛空调风，这会车内太冷，他见她手指凉，调低了些。 “他的离职比平玫和我都会简单很多，平玫和我是临时做准备，他和他老板是做了两年的精心准备，方方面面都深思熟虑过，程序上他谈妥后就可以提交辞呈走董事会审批程序，恐怕会批得很快，再披露公告一下，完事。” 他语气突然沉下来，“而且他的出走并不会令人诟病，有业绩嘛，和平玫一样，企业上市他们全程推进的，功不可没，上市后，履任首职都超六年，一个战略周期的使命算是完成了，财务数据也对得起董事会，对得起投资人，对得起股民，走得体面光彩，而我……” 他微垂面，泄露了他的不甘和痛楚。 两次都是大有作为的大好局面，他都是半程止步。 她缠紧了些他的指节，又抽出，倾身过来捧住他脸侧向她，眼里给了这个男人毫无保留的痛惜和欣赏，“我第一次和你谈，球场，你大概也就给了我不到二十分钟吧，虽然臭着脸，就那么点时间，我就认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强的候选人。听我说，你该属于职场，你是可以创造很大社会价值的人，不该困在家里，这次就当作一个长一点的休假，等施诗状态好了，她会支持你做你的事业。那一天不会太久，而且那一天会是毫无包袱……” 他吻上去压了她后面的话，不能再多说一分一毫了。 这个时候的长吻是超越肉体欲念的，是理解和感激，是灵魂共鸣。 他不认为他现在对她做的能够补偿曾经对她的“恶”。曾被另一个人视为毫无价值的他的一部分在她这里能够被欣赏。她给予的越多，他越觉得自己不配。 惺惺相惜这种东西这一刻是燧人心骨的。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开了一路的玩笑逗她，提了第一次见她，明明很讨厌猎头，他也搞不清为什么会搭理她，现在想起来觉得都是命。 她问他可曾记得他骂了多少次她是野路子人，骂过多少次她德行不正。他只字未提背后那些破烂原因，笑说现在想回过头把自己揍一顿。 她大笑，也感概。 第72章 恋爱战略 周六早，林姚赶着时间进教室。 她往中间找位。搞入学向导时积了些人缘基础，和认识的同学都打了个招呼，正好，前面是阮一言，左一侧是方勤，俩人是她之前一组的，关系自然热过其他人，见面就聊天。 前面和左右她都看了看，就是没往后面看，她觉得林禹勋那种人大概率会坐最后一排“领导休闲区”。 那天入学晚宴争执后，半夜三、四点他发信息，字句颠三倒四，像是喝多了酒，还在较真，说她歧视他，叫她说清楚了，他到底是哪种人，连发了好几条。她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没理会。 自此，她再也没收到过他一条信息。 她从老家回来后他一天几条信息，问开学这个那个问题，还有一些东扯西扯的话题。 现在没被烦扰，她心里好像也并没怎么清静。 这个学期他们这个班分配到的主修课是“战略管理”和“数据、决策和模型”，她昨晚在学院系统里抢了热门教授的“公司治理与激励机制”的选修，还没出结果，和方勤、阮一言交流了下怎么补抢其他选修，五十几的男教授已站上讲台。 他讲授《战略管理》，这一天都是。 开头他讲了一番这门课程内容如何安排，说课题以小组讨论的形式推进，并在投影屏幕上呈现了他划分的小组名单。 林姚扫了一遍投屏，竟无林禹勋这个名字。 再扫，确认没有。 这个时候她才往后面看一圈，教室里没有他这个人。 教授开局讲战略，就以老子“夫舌之存也，岂非一期柔耶？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耶？”的论述作为他的切入点，“满齿不存，舌头犹在”，听上去是“刚强者易受摧折，柔韧者得以保全”的处事哲理，他上升到国际战略、军事战略，和商业战略，还开玩笑转移到恋爱战略。 “面对竞争对手，不能盲目硬碰硬，急于扩张可能因资源透支而失败，若能运用以柔克刚的战略，专注细分领域，提供差异化服务，反而能突围。” 教授是个知名学者，战略领域研究成果很出色，也是很多知名企业的导师，为人风趣幽默，把上面关于商业竞争战略的话一转，“你们谈恋爱的应该有经验，恋爱战略也一样，追人不能蛮干，吵架更不能硬咬，得懂以柔克刚……” 教授的恋爱战略言论引得哄堂笑，只有林姚笑不起来。 又是牙齿又是舌头，又是硬咬，她竟联想到了林禹勋，满脑子都是林禹勋为什么不在。 mba的第一堂课对她来说可真深刻。 整整一节课，她闷闷状，小组讨论也没有了伶牙俐齿，走神想林禹勋怎么就消失了，之前的分班名单上有他，还是系统发布的第一时间他转发给她看的，他相当积极，自那起两人才左一声林同学右一声林同学。 课间，班长拿了一张表给大家传着签名，她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表里的名字，也没有他。她问班长名单哪里来的，他说招生办老师给的。 她中午跑到招生办，负责招生的老师认识她，她考试得的奖金是他发放给她的，很热心对待她的咨询。 “a班是吧？林禹勋，林禹勋，”他嘴上念叨着名字，眼睛凑近电脑屏，“哦，看到了，他延了，申请延学一年，跟下届。” “还有这政策？”林姚问。 “得有，很多特殊情况不能准时开学或者中途需要中止学业，提交申请，学院是允许延的。不止他一个，你们这届十来个都延了，很正常。” 她出招生办的门，拿出手机，点他微信打了几个字，“你延学了？” 删了又重打，“没来上课？” 想想又删了。 延学了大概以后不会再碰面了，何必再招惹？她把手机收了，心里说不出的怪滋味。 去食堂吃饭，龙薇合打电话来，问她第一天开学感觉怎么样，她回说就那样。 龙薇合今天是要办大事的，杨成凯约好的上午打球改到了下午，下午打完球，刚好引荐平玫和他见面。 早上钱平涛来接钱多多，开门她吓一跳，他胡子拉茬，精神状态很差，也不说什么话，站门口看了眼她就喊多多走。 他这副样子，孩子交到他手上她心里是不踏实的，怕他情绪影响孩子。但钱多多已经两周没跟他，说想爸爸，直往他身上蹿跳。她自己一堆事要忙，随了父子俩。 中午背上球包出发，到车库，远远看见施正霖站那等。 “不是说球场碰面？” 她早上电话和他说好了，各自开车去球场，省得被杨成凯他们看见。 “我送东西过来。” 他去拉他车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个大球包，崭新漂亮的灰白配蒂芙尼蓝，杆头套的也是同色，女士套杆，她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 “上午和施诗一起去门店取的，按你的身高、力气和技术，选了一套，看看适不适合。我和施诗说给你选的，她表扬了这个颜色，说阿姨会喜欢。” 她把自己背的球包放进自己车后备箱。她是有套杆的，上次没带，想着球场租也很方便，自己打得不好，她也没什么讲究。 他大概是见她租，以为她装备不够。 “我谈什么技术，不是被你嫌弃？”她看着球包没接。 “我怎么嫌弃了？上次我球都破天荒出了界，你就没感觉出点别的？”他笑，抽出一号木，拉过她手，“感觉一下，以后我们多练练。” 她拿过，球杆材料轻量化，颜值出色，有科技感，看杆头，多出了几个字母”long”，又去看另外一支的杆头，也有，大概全都刻了。 “门店现场只能刻简单的字母，复杂点的图案要去美国那边定制，要几个月，下次定制，我们可以刻条漂亮的龙。” 她捂脑子笑，不知说他什么好。 “专属。”他环她，“提前说好，跟那两位打球，保持点距离，别惹麻烦。” 和上次同一球场，还是打九洞，球童又有梁格，施正霖上次说不要了的球具她存放的好好的。 四人碰上面，杨成凯上来就对陈源拓说，“上次打球，小龙给陈董找人，借了陈董的光，这次她给我找了个人，今天这球该打吧？” 陈源拓笑，“小龙找人不错的，以后要找人就找她打球。” 杨成凯为什么积极张罗这场球局，施正霖清楚不过。陈源拓实际是杨成凯的客户，打的算是应酬局，他是见上次龙薇合在场，陈源拓兴致很高，球还有了突破，这次再拉龙薇合入局，表面是看得起她，实际也拉了她做他免费的应酬劳动力。这类人平日都高压，要个放松愉快，加个得体的美女进来，打球气氛就不一样了。施正霖见过很多大佬带上看得上的女性打球，打着就成了红颜知己，所以他提醒龙薇合别惹麻烦。 第73章 “这次陈董和小龙一组，我和施正霖一组，怎么样？” 原队友就这样被拆散了。杨成凯取悦陈源拓，记得上次陈源拓很乐意指导她，提出了这么个建议。 “我没意见。”陈源拓表态。 龙薇合肯定不好拒绝，看看施正霖，笑笑说听老板们安排。 施正霖拉自己的手套，压住不爽，抬面笑着征询陈源拓意见，“不如换换玩法，玩stableford，我记得龙小姐上次双柏忌，照顾下，趣味性也高些。陈董觉得呢？” 他第一次当外人面逆了自己老板的意见。 双柏忌是指龙薇合打得很差，例如某洞标准杆是4杆，她用了6杆才完成，甚至还有三柏忌。他口里的这种玩法确实现在比较流行且公平，不计杆数，用每洞杆数与标准杆的差值来计分，偏照顾水平弱的人，不用过于担心失误，增加了趣味性和参与感。 算合理提法。陈源拓其实怎么玩都无所谓，他只要趣味开心就行，“这个好，照顾照顾小龙。” 杨成凯看陈源拓愉悦接受，跟着说，“也行，换换。” 龙薇合笑，对两位老板说，“谢谢陈董，谢谢 杨董。”也侧过面对上了他一眼，“谢谢施总照顾。” 专属杆和“特殊照顾”给她开球带来了好运气。 陈源拓先开的球，230码，稳落球道中央，他是保守型打法，重策略。杨成凯力量型开球，要距离，但方向不稳，球擦着旗杆飞过，落了长草区。 施正霖开球270码+，侵略性强，上来就攻险位，落在球道右侧最佳进攻位置。 都看着她开球，无指导无干扰。她挥出去200码左右，这次没有像上次开球就出界，虽距离不如男士，但落在球道不错的位置，算超常发挥。 受到两个老板表扬有进步，她自信很多，看了眼未吭声的施正霖，他站另外两个人身后用口型给她的表现反馈了三个字，她脸滕地红，低头调整手套。 陈源拓打球谈战略的人，确实喜欢指导她，她也懂得尊重，施正霖叫她保持距离，她保持距离的方式是言行得体，大大方方谈笑，平等不讨好。 以免生事，施正霖未和她过多互动，但有些小动作没忍住，令她紧张。 有一洞，她第三杆进攻果岭，球陷果岭旁的深沙坑，沙坑救球是难点，她拎着沙坑杆进沙坑，他就没忍住跑进沙坑帮她看球位和沙质，另外两位隔着远看她怎么处理。 “沙质很松散，你脚再下沉三四寸，放开杆面，重心得前倾。”他单膝跪沙坑边缘，手指给她在沙面划线，有意碰了下她后背。 “你快上去，人看着呢。”她压声。 “别紧张，你放松。” 两人小小声沟通了几句，她怕出问题，“上去吧，我调整调整。” 这个沙坑救球超过了她的能力，挥杆，球是落了果岭，但位置很不好。 他没走，站沙坑边缘看，伸手要拉她上来，另外两人看着，她也不能扭捏，给了手，故意大声说，”谢谢施总。” 她卡其色长裤，浅粉polo衫扎入，遮阳帽顶高高的长马尾脱出，利落清爽，运动下更显年纪不大，杨成凯以为她未婚，中间开了她玩笑，“小龙应该是和男朋友常打球的吧？” 这种试探引了施正霖脸黑，她瞄到也紧张。 “我孩子都快五岁了，平时照顾孩子忙，球打得少。”她直接堵了杨成凯的话。 这种打法节奏很快，大家都有其他事，把9洞的时间控制在了3个小时以内。 结束后准备坐球车返回，杨成凯搭上陈源拓的肩走前面，他放慢些步子跟她一起，和前面拉开了些距离，拉她手狠狠捏了一下，她慌急脱开。 “累吗？”他轻声。 “还好。” “多多今晚不回来？能过去了吧？” “嗯。” “晚上在哪见平玫，我去那里等你。” “不用，你先回家陪施诗。我这边结束会给你电话。” 杨成凯和陈源拓在球车旁滞了步。 “施总你陪陈董坐，我这边和小龙还要其他安排，我们一起。”杨成凯回头冲他们说。 四人按杨成凯的安排分开。 施正霖陪陈源拓坐前面球车，龙薇合陪杨成凯在后面球车。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车上那两人说笑，对杨成凯生了不满，一脸愠色。 第73章 不像猎头的猎头，能猎心 白云山脚下，湖边私人小会所，杨成凯包下了整场、整晚，无一其他客人出入，兑现对平玫要求的高度保密。 龙薇合算是见识到这个老板请人入局的手法。她在停车场等平玫，他竟然也在停车场等。她能想象当初他是怎么邀请动施正霖的。 作为一个猎头，她欣赏他这种超预期投入做法，认为他绝非自降身份，他深谙人才争夺本质的策略。先不论他的企业有没有吸引力，不论他抛出什么样的条件，对于平玫这样的人，诚意和尊重给足，姿态和胸怀开放，是她能为人卖命考虑的首要。他见面就给到了，龙薇合认为这场面谈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平玫驾车到。 龙薇合上前帮她引导停好车。 “平总好！” “你好。”平玫拎上包下车，对她得体淡淡笑。 平玫没想到杨成凯会亲自出来接。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瞬即转郑重。 将车门轻轻关好，她坦然自信，露笑抢先问候杨成凯，“杨董好！” “欢迎平总。”杨成凯和她同步伸手握。 “劳您亲自来接，不敢当，感谢杨董。”平玫表现出受之有愧的谦逊。 “谢谢你来，辛苦了。”杨成凯尽显礼仪，领先半步带她入内。 到会所餐厅落座，平玫规避了让他这个身为老板的当面主动开口求才，挑开了核心话题。 “小龙找我谈过，我是无论什么情况，都要来见杨董一面，向您表达感谢，谢谢看重，也是一次向您学习的机会。” 平玫从见面到现在行云流水。 龙薇合在一旁看到的是她深厚的职业素养和对商务礼仪的精通，她将杨成凯给予的高规格尊重，以一种得体、令人舒服的方式反哺。 这样的一个面谈开局，龙薇合觉察出顶级又微妙的权力平衡和相互试探。 “杨董、平总两位慢慢聊，我在隔壁，有什么随时吩咐。”龙薇合起身。 她就做个衔接，他们谈条件涉及个人和企业层面私密性东西，她在场不方便，主动提出撤出。 退出房间，她到隔壁房间一个人晚餐。 不放心钱多多，她电话问他晚上吃的什么，他回说正在吃西餐，还说晚上爸爸带他去看电影。她放心了些 。 施正霖发了很多信息，她打了电话过去。 “顺利？” “见上了。” “准备什么时候和平玫提顾梁？” “今天见完她需要消化下，要考虑的吧，我等她反馈意见给我再提。” “平玫她如果没做周全考虑她不会来，她今天唯一的目的是判断杨成凯这个人行不行，看他会给出什么样的条件，应该会当即有判断，如果今晚结束她跟你聊上几句，建议你把顾梁抛出来给她。” 他要她出底牌了。 “顾梁这边是不需要再做沟通了？” “他这边是稳妥的，你尽管当作你和他已经谈好。明天他会从天津过来找我再聚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我看平玫谈后情况吧。” “施诗睡着我就去接你。地址发给我，我叫小何去把你车开回来。” “不用，说不定我会送平玫回家。” 两位谈了三个多小时，近十点，杨成凯喊了她再进去。 他很高兴，和她说他们聊得很好，喝了一点酒，请她帮忙叫个代驾送平玫回去。 平玫是丝毫看不出喝了酒，她渡人一把，看龙薇合跑前跑后辛苦，在杨成凯面前特意把她大赞一番。 和杨成凯分开后，龙薇合问她是否介意她开她的车送她回家，她自己的车可叫代驾开回去。平玫没拒绝。 她给施正霖发了条信息，说了声要送平玫回家。 平玫坚持坐的副驾。 “您父亲养老院的事落定了吗？”龙薇合按她给的地址导了航，开动车问。 “定了，准备迁过去。我家老爷子还挺念想你孩子的。”平玫头靠座椅说。 “我带孩子去养老院看看他方便吗？” “他应该挺高兴，谢谢，回头我发养老院地址给你。” 见她没问面谈结果，平玫问，“怎么不问我谈得怎么样？你是不是个猎头？” 她笑，专注路面，“我很多时候觉得自己不像个猎头，会质疑自己适不适合干这个。” “挺有意思，像猎头的猎头，永远猎不到人心，不像猎头的猎头，能猎心。”她侧看她，“你这个不像猎头的猎头，辛苦了，这么晚，你孩子谁照顾？” 第74章 “家人。” 平玫听了脸转窗外，转正题，“我要是出走启脉，路径会不一样，具体细节我就不和你说了，我平玫要是决心走，谁都困不住，唯一困住我的只有良心，我要运作下怎么减少各方损失。我不是吊人胃口之人，星坦要给我时间。这一点我今晚已和杨董表态。” “您需要考虑继任人？” “我在内部培养了继任人，这是我的责任，用不用是老板考虑的事。但他会优先考虑外部更优秀的人应付资本市场反应。我会帮他想想人，寻一轮需要时间。” “您知道天津化檬的顾梁吗？” 她把施正霖给的底牌打了出来。 “他？打过交道。”平玫立马反应，“你推他？” “我想推他给您，如果需要的话。” “他是有优势的，为什么没推他给星坦？” “这几天我才接触到这个人，而且杨老板只看重您，其他人不考虑。” “你挖了宋老板墙脚，又去给他送人，不合适。”平玫面转向车窗外。 龙薇合听出她反感，要她去宋长和那里推她们猎头，确实太难为她，也担心她质疑她刻意左右手挪腾只为赚钱，败了好感。 她当即做取舍，“我不送给他，我送给您，如果顾梁有利于您从启脉脱身的话。您可以不用提他是我们猎头推荐的，直接推荐给宋老板就好。” “那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顾梁很值钱的，往宋老板那里一摆，很可能会成，你收不到服务费，很亏。” “不亏。能成您到任星坦就行。” 平玫仰面闭眼沉默一阵，“我想想，三天后告诉你怎么做。” 在智者面前，懂得舍，或许会得到更多。 开了四十几分钟，到了地方，两人都下车。 “你的东西还给你。”平玫从包里拿出充电宝来给她，还拿出一个装金饰盒之类的袋子，“这个送给你家孩子。” 龙薇合愣了下，“这个不能收。” “替我家老爷子送给你家孩子的，和我，和业务无半点关系，和孩子纪念个缘分。”平玫眼里真诚又略带疏离。 正准备打出租车回，施正霖给她电话说在路上了，来接。 她在电话里告诉他事差不多要成，平玫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说顾梁也抛出来了，她觉得平玫有能力解决。 等了十来分钟，近十二点。 打球耗完体力再经受一场脑力考验，人其实已经很空了，站街边远远看见他的车过来，她心里瞬间盈满情潮。 她现在才知道，已经看不得深夜他开车朝她过来，会让她所有的情绪回到那个暗黑的晚上他抱她说“没事了”的那一刻，像热潮一样能卷掉她所有。 人落进车，都没说话，合上就是情欲浓烈的急吻，难得自由的一个晚上，都未掩藏需求彼此的迫切。 松开，他手落在她脸上滑了下，“很累吧？” “还好。施诗睡着了？”她系上安全带。 “睡着了才敢出来的。对不起，出发晚了。”他把车开进道，“知道我们现在晚上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不是我问'多多睡着了？'就是你问'施诗睡着了？'” 她扑哧笑。 “笑得出来？像暗语，做贼一样。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这样？嗯？”他脱出只手捏她手，拇指腹狠掐她手心，“去附近找家酒店好不好？开车到家得半个多小时。我怕太晚，你累。” “我想回家，我都没带换洗衣服出来，不方便。” “那你靠着先睡会，我开快一点。”他把车内灯关了。 着急晚上留下的时间太晚太短，一路甜蜜的酸涩。 到家，她洗浴完，在衣帽间对着梳妆镜吹起头发，他赤着上身从后面贴住。 “等一下，头发没干。”她没停吹风筒。 “等不了。” 他细嗅她身上的气味，从裸出的肩头开始吻她，手伸进睡衣里面摸捏，开始了被准许的“周末”生活，急着释放等待了几天的苦涩难熬。 湿漉漉的头发吹起缠他脸上，热气里的发丝香令他受不了，浑身涨热，他撩拨起半湿半干的发，吻她颈脖。 吹风筒的开关终于按了停，身体开关疯狂被启，不控地，尽情地。 他猛翻她身正过来，抵压她靠梳妆台，吻咬掉吊带，在凸起红润的两点间来回吸啜。 被端起坐上梳妆台的时候，可能羞于这种裸露，她两手掰住他头说到房间去，他未执行，挪地已超过忍耐极限，回应她的是舌尖更强势更深情的舔舐。 相当长的时间，她双腿是悬空的，她一只手衬住台，一只手在他头发里胡乱穿梭，胡乱掐抓，脸部被空了很久，头后仰着寻氧气，喘息。 他跪地板上听见她动情未克制的声音，抬了眼睛看她，这一刻她仰起的颈脖和张开的唇是极其诱惑的，引了他极其贪婪。他伸出了一只手去够她颈脖，捏住，要去掌控她脖子里即将到来的声音和颤栗。 他如愿感受到她幸福的强烈，他喘着粗吻上来，拇指腹拨开她仍咬住的唇，在她唇面揉过，吻了又吻，紧紧抱住她，往床上。 第74章 水地比 今天上滑板课施诗进步很大，做了一些踩板动作练习后，龙薇合拉她手做单脚滑行动作，试着松手，她还能一只脚踩板，一只脚蹬着地滑行几米，停下来还会笑，会回头再找龙薇合的手。反反复复，很有耐心。 她真是松弛了很多。 许阿姨在一旁看着开心，给她们拍了一堆照片和视频，发给施正霖看。 施正霖早上七八点离开的龙薇合那，下午把许阿姨和施诗送到公园就去机场接人，和龙薇合说除了接顾梁，也接从杭州过来的老师和同学。 晚上他自是安排了招待局，要龙薇合一起。 她说找机会单独见见顾梁。他的老师和同学局她就不合适参与进去了。 滑板课结束，施正霖到了机场等人，又打电话来做工作。 “我老师亦师亦友，他们都是自己人，不用有什么顾虑。” “你们难得聚聚叙旧情，没必要我里边掺和。” 她是不知以什么身份见他的核心圈，做介绍都不好介绍，在进入他的圈子与自我边界之间纠结。 “有必要，我就想介绍你和他们认识。帮我一起尽下待客之道好不好？帮个忙。” 刚收拾好东西，她看看俩孩子，“我现在带施诗和多多回我那，施诗刚问我今晚能不能在我那睡，就让她在这边吧。晚上你尽个兴。顾梁的话，等他回去，你帮约我送他去机场再聊。” 她觉得帮他带施诗更实际，他可以尽情叙旧不用着急归家。 “折个中吧，我在隔壁订个房，许阿姨带多多和施诗在隔壁吃饭，你如果觉得和我们在一起无聊，随便在哪间房，但我想介绍你给他们认识，给我个面子。” 奈不过他，她匆匆拉另外三个人回家，急急收拾自己。 第一次入他的圈子，她是极重视他颜面的。 穿着要讲究。她选了件长至脚踝的西装连衣裙，羊毛精仿面料下的质感浅花灰色，无袖廓形肩，前面小u领后面v领，腰部褶皱设计带系带收腰，再找了双红色细带缠脚踝中跟鞋搭配。拎包选的车厘子红漆皮贝壳包，唇也特意抹红些。 全身灰、红两色，亮眼的撞色，优雅高级。 林姚下课回家，跑来以为在她家做饭，顺便找她聊天解闷，进她衣帽间见她把头发拢至一边，耳钉穿上耳，一副要出去赴约的样，闷闷说，“这么精心打扮？又出去约会？” “你上课，没来得及和你说，我晚上去见见顾梁。” “施正霖这么快给你约来？平玫这次见吗？” 昨晚她等施正霖来接的那会，她电话林姚说过情况。 “我问问顾梁行程安排。” 她俩在房间讲了几句，出来客厅，施诗大概是见龙薇合精心打扮后不一样，跑过来说，“阿姨你好漂亮，我爸爸说他喜欢你，你喜不喜欢他？”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下他和孩子竟说了这种话。 许阿姨和林姚听了憋着笑，都转过脸当作没听见。 “我妈妈和你爸爸是好朋友。”钱多多跑上来和施诗说，一脸强调。 他还记得在机场龙薇合和他说过的话。上午钱平涛送他回家，他就和龙薇合说了奇怪的话，说他答应了钱平涛只喊他一个人爸爸。 他大概理解不了大人的喜欢，可能在替她表达喜欢，也可能是对自己妈妈的一种保护。她都不知道钱平涛到底和他灌输了些什么。 问话的人还仰着头等她回答。 她清了声嗓，蹲下捏她小辫子，就着上半句绕过去，“谢谢你夸奖哦，施诗最漂亮了。” 林姚在一旁晃了下，许是连上两天的课累的，看上去精神不佳，看这一家子热热闹闹要出去，闷闷跑了回家。 第75章 吃饭的地儿在来客入住的酒店71楼餐厅。 龙薇合带这边三个人先到，特意把门打开听隔壁动静，刚点好菜，就听到隔壁门口男人们谈笑风生。 大概那边落座和一顿酒水菜品安排，十来分钟，施正霖入了这边房。 “爸爸！”施诗投他怀。 他一把抱起她亲了口，眼睛在龙薇合身上，“带上多多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多多就不过去了，辛苦许阿姨照看下。”她起身配合。 他把施诗放下，“那施诗先和多多一起玩。晚些爸爸再来接你们去隔壁玩好不好？” 施诗说好。 出门他牵她手，贴她耳，“我刚和他们说了，带给他们见的是和我在一起的人，很重要的人。一会介绍我就不和他们再重复了。” 他怕她多想，当她面口头不介绍身份，会认为在他这里她身份不明。他其实是觉得介绍成“女朋友”太浅薄，在他这，他们的关系远比这种说法更珍视，但定义困难，没个法律身份，他只能用“在一起的人”来介绍。 推门，三个男人眼睛齐刷刷过来。 “来了。”他主导性的一声招呼，到人面前，揽了她肩，“龙薇合。” 肢体语言说明了一切。 三个人都是已站了起来的。 “这位是我恩师，周传泽老师。”施正霖语里极尊重。 听到名字，龙薇合才知道面前这个亲和面相的年长者是施正霖前老板。她看过他杭州那家上市公司的资料信息，周传泽是创始人，任董事长。 “老师好！”她握上周传泽伸过来的手。 周传泽笑眯眯，轻声细语问她哪个龙哪个薇哪个合。 她解释了下。 “龙，在易经里对应乾卦，智慧强大之象，阳；薇，可对坤卦，大地薇草，柔顺坚韧之象，阴；合，则属泰卦，一阳一阴，正为合，阴阳相融，安定和谐之象。你这个名字，妙不可言，极佳，如真人面貌。” 周传泽开口这一套把龙薇合整懵，她不懂易经，但听出了些美好的东西。 其他三个男人是极懂老师的，解读都听得明明白白，心思也清楚。周传泽这是见面就给了两人大礼，一番解读像对他们两人关系的官方认证，看好，祝福，给了施正霖极大面子。 “老师见面就赠卦，这个待遇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过吧！” “不要说我们三人，我就没见过老师对任何人有这个待遇。” 剩下两个还未作介绍的人一唱一合，整着气氛，抬老师也抬龙薇合。 施正霖笑，极开心，接着介绍了他们俩，“这位顾梁，我师兄。这位齐晖，我同班同学。” 高大礼正的是顾梁，微胖幽默的是齐晖。 齐晖是替任了施正霖位置的现任总裁，龙薇合也曾通过公告看过他的履历，逐一握手问候。 入了医药界大神窝，她都不敢说自己干的猎头。 施正霖之前和她说可以打个照面就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走得掉。 他给她拉了椅子，她坐下。 周传泽主位提了第一杯，他们满杯干，她也满杯，施正霖解释说她喝不了酒，摆了茶到她面前，叫她以茶代酒。 他被齐晖批评，“老师都说了，薇合刚柔并济，她喝酒，你别干涉。” 周传泽 微微笑，看龙薇合什么反应。 龙薇合大方笑说她酒量确实很不行，但是今晚老师在，赠了自己那么美好的卦，酒她是一定要喝的，喝得荣幸，说完便拿起杯酒起身走到老师旁边，敬他，满杯干，周传泽脸笑得更开了，喝完坐下给了施正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齐晖和顾梁在一旁懂这个意味深长。施正霖结婚，他们都参加过的，老师是证婚人，那会老师看人不说破，他可从来没给他之前的另外一个卜过卦，没说过一句评价，他们清楚不过。 听他们喝酒讲起，龙薇合算是明白了这几人今天为什么聚一起，顾梁说是上次和施正霖在天津喝酒就说要找个时间来这边再喝。齐晖是顾梁邀来聚的。老师听齐晖说起这事，打了电话骂施正霖怎么没邀请他。他实则关心过问他辞职的事。 师生几人喝起酒自是不控，论行业论大环境论他人的那种高谈论阔几乎没有，大都时候周传泽控场，跑步，棋牌，易经，足球篮球赛事，户外运动辐射到一堆，这些大概都是他的兴趣爱好。 齐晖对龙薇合说老师还搞艺术创作，写诗，还给人写过歌词，而且是情歌。兴致起，周传泽还站起给几人诵了首最新创作。 气氛真是和龙薇合之前的刻板想象差别太多，几人非常善于融人，非常幽默，她并无任何不适，酒确实是她高兴喝的，喝了不少，但也得体地控制在她知道的清醒线。施正霖台底下拉了几次她手，又是捏又是画圈，表达什么可能就他自己知道。 近尾声，施正霖再次连敬周传泽三杯，周传泽把他拉到一边，搭着他的肩私声细语了一番，足足说了半个小时。 顾梁因施正霖电话里和他讲过龙薇合帮他搭桥启脉，非常客气，拿了茶杯到她手上，他自己倒满杯酒敬她。 她趁机和他到一边聊了一会，问他近期行程安排，他说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及时再飞过来。 齐晖和顾梁对干了不少酒，喝的有些多，上来找龙薇合再整酒，被施正霖盯到，他抽身出来笑着警告了他一句，说现在和她喝几杯，一会回来要他整三倍。 散场，施正霖去隔壁房牵了两个孩子过来，几人逗逗孩子。周传泽和齐晖以前是见过施诗很多次的。齐晖上来就要抱。 龙薇合见施诗畏怯，齐晖又酒里酒气的，自己抱上施诗护了下，没给他抱。 两人带着孩子把三人送到酒店入住大堂，周传泽主动加了龙薇合的微信，问她最近有没有困扰的问题，可以针对她的问题给卜一卦，还看了下日子，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日子就适合她，晚上回酒店心静之时可卜，龙薇合敬重他的善意，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几个字，也算诚心。 道别后，大人忍着酒劲烧脑想着接下来的安排，小孩子清醒记得白天说好的事情，给了他一剂救命猛药。 “爸爸，阿姨答应了我去她家睡，我可以吗？”电梯里施诗突然转回头问。 70层的电梯时间很漫长，站最后面的两人手还牵着，她脱，被他拉住往身后稍遮遮。 “阿姨说了算。”他回。 出电梯，他蹲钱多多面前，做他思想工作，说妈妈喝多酒了，身体很不舒服，需要人照顾，问他晚上过去照顾妈妈好不好。钱多多看看她，也担心，“嗯”了声。 四人入家门，半醉半醒间他主导，当着孩子的面安排她什么都别管，去洗澡上床好好睡觉。 两个小孩他轮流伺候洗漱上床，多多上床前问了句，“叔叔你晚上睡哪里？” 他摸他头安抚说他睡沙发。 施诗睡的是上次她睡的客房，他坐地板陪着她入睡。 搞不清几点，床上，她面对面坐他怀身被他疯狂一端一压，放床头的手机有信息音提示，她想去看看，他不放，两手掌牢牢锁住腰肢加快了速度。 她觉得会是周传泽的卜卦回信，不及时回复不礼貌，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脱开，累，趴着去够手机，他无理智地从后面压上。 剧烈震颤，身体撞击声里，她阅读着周传泽给她发的卜卦结果消息，说她是第八卦，水地比，给了她十二个字：水润大地，紧密相连，彼此依存。 第75章 从此江湖别过 第二日，施诗和多多终于开学。早上两人一起送他们去的幼儿园。 多多太长时间没上幼儿园，猴急，下车撒腿就跑，在入园闸口处停住，等施诗，大喊施诗快点。 施诗被施正霖牵着，脚迈不太开，不开心，但没像以前开学时大哭大闹被拉着往前走，已是大有改变。 她到了入园闸口不舍得松手，说要等一会，小脸通红，眼里眼泪打转。施正霖蹲下哄她，越哄她越不松手，分离焦虑症上身。 龙薇合也蹲下哄，“施诗我送你个小玩偶陪你上学好不好？你肯定喜欢。” 她从包里掏出东西。 两个新买的可爱labubu挂饰摆她双手心，“两个，你挑一个。” 钱多多站一旁羡慕她可以先挑的待遇。 她是有兴趣的，眼睛垂下仔细看了看，松了施正霖的手，拿上一个头上系了粉色蝴蝶结的。 剩下的那个咖啡色绒毛的就是钱多多的了，他拿过也很喜欢。 她帮他们把公仔挂上书包，说特别可爱，幼儿园小朋友见了肯定喜欢，叫多多牵她手一起进去。 施诗迈开了脚，不再吭声，一步一回头看看两个大人。钱多多拉她，“施诗你都满五岁了，不能哭了，很多小朋 友看着你，会又骂你好哭鬼。” 她使劲憋住了。 进去做晨检，晨检老师大概对她以往的夸张抵抗印象太过深刻，见她这次乖乖张嘴，使劲表扬，也拿了一个小玩具奖励她。她受了些鼓励，回过头还和他们挥了挥手。 第76章 她算克服了。 龙薇合有顿时一身轻的感觉。整整拖着钱多多到处跑了三个多月，她也疲惫到近乎麻木。 “下午让许阿姨一起接去我那里，你别跑，晚上我回来把他送回去好不好？”施正霖站她身后，在她肩上抚了又抚。 “不用，我自己接回家。” 他能想象她一个人拖着孩子的辛苦。他现在无时不刻不想她和他能组个共同的家，想和她提，忍了又忍。 两个孩子渡过的一个转瞬即逝的暑假，于他们，像是渡过了荒漠，走了一段漫长时间，才发现彼此是彼此的水源。 周传泽给他来了电话，说已到机场。 他安排了小何一早过去送机的。 昨晚周传泽发给龙薇合的卜卦结果，他同步发了给他。 他这次来，是听齐晖说他离了婚又准备离职，正如他给他卜出的离卦，双重离，该是双重打击，他专程来看看他，想了解下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这个他最为欣赏的学生屡次遭挫，他的前程在他这个老师的评判体系里不该止于此。 一个从高校出走创大业的智者，他并非迷信预测未来，他有他一套看人处事的哲学。 易经的文化内涵与智慧本就超越了占卜的范畴，是一套对本源、自然规律及人生哲理的思考体系。他热忠这种“一阴一阳之谓道”的辩证思考，极崇尚“本源”的东西，即现在越来越缺失的东西。当他一眼看出龙薇合身上有种本源的善力和柔韧的生命力，他第一时间肯定施正霖与她的“在一起”。 一顿饭的短暂相处，龙薇合就勇于向他敞开内心，在微信发了自己的问题。他欣赏并诚心为她占卜。 他在酒店房间按照他的一套仪式给她卜出的卦，易经第8卦，水地比，即“比卦”，大吉卦。 水地比，上卦为水，下卦为地，地得水而柔，水得地而流，提示的是相辅、依存的亲密关系。他以“水润大地，紧密相连，彼此依存”十二个字赠他们，即是对他们未来关系的预测，也是祝福。 她微信发给他的几个字是“眼前的感情是否会细水长流”，大概是在乎她和施正霖的关系的长久。 她不是不相信施正霖对她的感情，她能接收到他对她的爱意浓烈，但她不贪心这种浓烈，因为浓就意味着会变淡，爱情怎么可能永远会浓。她想要的保持一定距离和空间，不光出于对孩子原有空间的维护，也是出于对关系长久的维护。她要和他细水长流。 天意，她要“细水长流”，卜卦回馈她“水地比”。 他挂完周传泽电话，和她说后面周末若不出差，他想在周边找酒店，带她和两个孩子出去渡周末，问她意见。 她说可以。 幼儿园对面路边的一个轻吻，两人分开，各自驾车回各公司。 “薇姐，白小琪过来了，今天办入职。” 她刚进办公室，谭明敲门提醒。 白小琪是新入职伙伴，林姚上次从老家回来当天赶着见的那堆候选人里挑出的。人办理离职手续，到现在才入职。 这个自毕业就在一家乙方cro稳定做了五年招聘的二十六七的姑娘，她们看中她和高端研发人员打交道的能力，和现有这几个人气场也相投。 她是配置给林姚组的，谭明的资源找的人，搭档谭明，算是替代李颜。工作上她应由林姚安排。林姚还没来公司，龙薇合便招她先聊了几句。 “没有猎头经验，以后多跟龙总学习。”白小琪坐下说。 “我们这边没有总，他们都喊我薇姐，合作愉快就行。刚来，你先适应，可以先做你手头的客户资源，做得过来，林姚这边应该也会有岗给你做。” 谭明做的im一个岗的候选人连着两个都临时不接受offer，他捂手上久了点，自己主动说拿出来内部再消化。林姚和她商量过，说这个人入职后，就给她这个im的岗做，即时测试下她的能力，等她自己拉单子进来就太慢了，也不太指望她能拓客户。 “我有些cro资源，我尽快联络起来。如果有岗可以给我做，那就太感谢了，我一定好好做。”白小琪说。 “我们现在赶着做im的岗，一会林姚回来安排给你。” “im我熟悉。” 龙薇合听了停了正想去包里拿东西的手。 “你熟悉im？” “也不算太熟悉，就是了解一些，之前我有关系不错的前同事跳槽去了他们那里做研发。” 这姑娘没藏着掩着。大概是想给她一个自己有点资源的印象，好立脚，想拿单子做。 “你同事了解他们公司背后的投资人情况吗？”龙薇合问。 她和林姚查过im的投资结构，官网公示的只有vc和pe，天使轮投资人名单看不到，问了几个人包括李璇，都说不清楚。谁给的单子做还一直没弄明白。 “我回头问问我前同事。”白小琪答应。 林姚这时推门进来，加入聊了会，喊了宋依惠带她去办入职手续。 两人趁这档子商量了下公司未来人员配置，意见一致，以后无论业务拓展如何，不做人员扩张，把人数控制在八个人以内，只做精做高端，把人员管理幅度控制到最小。 “你上两天课累成这样？”龙薇合看她状态不好。 “有点累，晚上做小组作业睡晚了点，作业量很大的。” 她确实写作业到很晚。 龙薇合笑她，“你那个彤亚太子爷同学惹你不高兴了？” 她无表情，“废太子消失了，清静了。” “你不是有什么他给的合作协议？给我看看，我看看能不能做。” 协议一直搁她包里，她想起，翻出来递给她，“你看看，这叫什么协议。” 龙薇合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笑，“你占便宜的好事啊，固定给你这个咨询顾问发月薪，很明显他想做你老板。做就做呗，看条款你又没什么损失，干嘛和钱过不去，不是你的风格。” “不合作了，从此江湖别过。” 林姚把协议从她手里拿回来，撕成两片扔进垃圾筒。 想起那人以前天天强调保密保密，又捡起，跑到外面，把纸片扔进了碎纸机。 第76章 不可替代的优秀候选人 平玫说三天后回复龙薇合往下怎么操 作，她果然言必行，第三天下午给龙薇合打了电话。 她说辛苦她协调顾梁和宋长和面谈，她已经和宋长和沟通好，他们见面谈妥的话，她就正式提辞呈给董事会了。 也表达了歉意，说她个人很想让她挣这笔服务费，但出于很多因素考虑，这个时候她确实不能把挖她的猎头推到宋长和面前。 她追随宋长和整整十三年，有一起创业的深厚感情基础。她休完长假处理完她父亲的事返回公司，宋长和高度关心，提出亲自来广州看望她父亲。她答应了他来探望，周日晚上也就是见完杨成凯的第二日安排的家宴。她把她父亲从养老院接出一起招待的。 她亲自下厨，开了一瓶公司上市那天他送她的红酒，表达了对他多年栽培和信任的感谢。他也看到了她为他卖命多年背后在家庭上做出的牺牲。她还和他笑说，她以后一个人，和他父亲一样，归属养老院。 家宴是情感缓冲。隔天上午她就和他正式谈了辞职，选择把回广州寻求机会并想多些时间照顾父亲的诉求和他做直面沟通。 也是一番艰难较量。 她的底牌肯定不止龙薇合塞给她的顾梁，但她选择直接打出了顾梁这张胜算很高的牌。 宋长和的条件是同顾梁谈过之后才考虑她的辞呈审批。 龙薇合协调顾梁和宋长和见上面是往下一周的周四，她开车去深圳机场接的顾梁。 一路和顾梁聊了很多，她抱歉她未能够得上宋长和，不了解他的谈话风格，看了很多他的照片，样子不像个商人，像个文人，说他除了药业，还有无关联交易的其他产业，药业他几乎不操心，全权交给平玫。 她是想给他一些信息助他谈判，也提醒了他，在宋长和面前就不要提她了，直接说是平玫找的他就好。 顾梁笑说欠她一大笔，开玩笑说施正霖为了这事跑天津花费了很大代价，她没有服务费的推荐是大损失，以后只要有机会他必定帮她挣回来。 他对宋长和已做全面了解，说施正霖非常清楚宋长和情况，早就告诉过他，其他渠道也多少了解了些。如果不是衡量过老板因素，他不会来面谈。如若谈成，他将举家迁移深圳，因为他太太在深圳读的大学，特别喜欢深圳。 福田区一个酒店，她把他桥接给平玫之后，她就是局外人了。 一个人找了个餐厅等。顾梁中间给她电话劝了她回广州，说他们聊的时间不确定，无须等他。 如他所说，他和宋长和从中午聊到晚上，第二天继续聊，起了化学反应。 顾梁第二天直接从深圳飞回的天津，电话反馈她说一切顺利，准备和平玫同步提交辞呈，说找一天要专程带老婆孩子过来广州请她和施正霖吃饭。 第77章 她知道，一切离尘埃落定不远了。 那天晚上她躺床上和施正霖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 他出差了几天东南亚，星坦布局的海外市场项目临时出现了些状况，离职前他必须去做个梳理，好交接给下一任。 说好的带她和两个孩子一起找地方度周末也未能成行。大概离任前都难。 施诗开始粘她，这几天都住她家，许阿姨都过来一起陪了，帮她照看两小孩。 他问她顾梁的服务费怎么不和平玫争取一下，她说省得节外生枝，保他脱身就行。 很久都不语，他又问，“我以后落水狗一只，你会不会嫌弃我失业？” 他问这种话，强烈刺激到她。 她心涌一阵，无法平伏，很久才回他，“会，会很嫌弃。你施正霖为了让自己失业，整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杨成凯、宋长和都如愿以偿，得了想要的人……平玫和顾梁，也如愿以偿，有新前程……我龙薇合赚了一大笔……大家都欢喜，拜你施正霖所赐……你为了让自己失业……真的让人很嫌弃……” 她已无法成声。 “怎么了？嗯？”他反复问。 极长时间的沉默。 他说很想她。 那一刻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没能早一点在一起，如果在一起的时间能提前到他提辞职之前，她绝不赞成他辞职，她会劝阻，她能帮他一把，她有信心帮助施诗调节过来。施诗现在的状态其实已经在好转。 她哪里知道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天他经历过什么。 天津化檬和深圳启脉属于非同类领域药品，研发技术也大不同，无任何竞争关系。平玫和顾梁两人的竟业协议均禁止1年具有竞争关系的同类药企，不影响任职目标下家。 这一点施正霖起初就考虑过，才圈定他们两人。 这盘棋涉及复杂人事变动，变数很大，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偏差，整个计划就会失败，无人知晓他笃定的背后所承受的压力，隐性考量过多少东西。 成功的概率其实很难界定。 他清楚，没有她的配合和实操推动，无法有现今这个局面，她付出的代价远比他多。 一个多月后，他整的这个局，以两家上市公司的公告发布落地。资本市场有反应，医药圈掀了浪。 天津化檬先发布的公告，顾梁离任，内部接班人替任。发布当日化檬的股价下跌近8%，后面连续微跌，十天后微有回调。这是老板清除异己的代价。 往后两周，深圳启脉发布公告，平玫离任，顾梁替任。启脉公司的股价发布首日微跌，第二日反升，十天后股价上涨近20%。这是顾梁更为出色的过往业绩和更具潜力管理者的助推。 市场并不眼瞎。 启脉的公告发布完毕，星坦除了他、杨成凯和姜伶俐，无人知晓这一切变动的始发点和落脚点会是在资本市场还不存在的星坦。 杨成凯认为他是幕后推手，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他看这局面的逻辑是，平玫被他个人魅力折服接受星坦。她能成功从启脉脱身，还能做到离职都助推股价上涨，她实在太高明了。得这样一人才，他如获至宝。 他的暗爽和成就感，直接体现在处理林合的服务合同上。他超越合同约定，豪爽地在让姜伶俐申请百万服务费，一次性全额支付到账林合，还电话龙薇合一顿赞赏，说要单独请她吃饭。 龙薇合找了借口推脱。这个饭她吃不下。 姜伶俐解了老板的忧，功不可没，她在老板眼里的高光时刻，她极开心，专门邀请了她们俩去农庄一聚。 她自己都唏嘘不已，说上次农庄一聚谈论施正霖的来，这次谈论他的走。她高规格接待，兑现对她们俩的承诺，表态星坦以后只和她们合作，可以签长期服务协议。 林姚坚决拒分平玫这单服务费，不是钱不钱的事，她是见证了他们两个人运作这事背后彼此深沉的感情，她和龙薇合笑说这件事上她不想成为肤浅的“第三者”，叫龙薇合不要再和她沟通分钱的事。 农庄回程，她开车，龙薇合一路不语。她逗她，说现在星坦的路子大畅通，小伙伴们多了条活路，要感谢施正霖送的大礼，看在大家都有饭吃的份上，她以后定回馈全力支持他俩通往幸福的路子，绝不阻挡一分一毫。龙薇合对她笑，无语。 平玫离任启脉后，趁离职空档给父亲做手术，到任星坦的时间自然推迟，约定启脉离任半个月后任职星坦，提前签了协议。 这一约定，终到了施正霖在内部公开辞职的时间，不用他自己公开，杨成凯在几个核心那里立马吹上了风，说很快有高人到任星坦，叫大家卯足劲冲上市。 这一吹风，一个小时之内的事，公司全传遍。 在很多人这里是炸裂的消息。 那天施正霖的办公室没断过人，都是不解、失落的人，和他聊天求证实。 他非常坦诚地和人说明家庭原因请辞，也兑现对杨成凯的承诺，极力稳定大家的情绪，规避离职连锁反应。 李璇是在秘书那排队，到晚上八九点才轮上她。 她站他办公室门口，敲着已是敞开的门，轻轻喊了声施总。 “进来，李总。” 她坐下，面露不解，“施总，大家说的事是真的吗？” 他笑笑，“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协助，你这块工作做得特别好，辛苦了。你女儿现在谁照顾？” 他又问这种话。 她以前觉得奇怪，反感，现在她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总问这个问题了，家庭原因要离职，估计和照顾女儿有关系。 “我啃老，父母帮照顾得很好。”她微微笑笑，眼里真诚，“谢谢施总对我的信任和包容，以后有机会跟你后面做事的话，有需要就召唤一声，我去哪里干都行。” 他受触动，和缓语气，“谢谢。星坦适合你稳定发展，是很好的企业，你追随的不应该是谁，该是一家好企业。”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问。 他给她一个往下问的表情。 “当初您面试我，起初拒了我，后 来又接纳了我，是出于什么考虑。” 当初她懒得在乎的疑问，这一刻特别想弄清楚。 他回想了下她面试结尾说的那些话，对她坦诚： “因为你是一个孩子的妈妈，更是一个不可替代的优秀候选人。” 第77章 今天你给个特殊待遇行不行 平玫到任星坦的第一日，也是施正霖最后工作日，是一个周四。 龙薇合早上八点半到达星坦园区，从车里拿出一大捧黄色百合，到星坦办公楼大门外面等平玫。 她和平玫约好，陪她上楼桥接上姜伶俐。做完这一步，她算完成她所能尽的职责了。 姜伶俐怎么可能会在楼上等平玫。杨成凯叮嘱她接好人，她自己对平玫的到任也极其重视，甚至带些敬畏。她一身精致打扮，到楼下和龙薇合碰上，一起等人。 平玫昨晚是和施正霖一起吃饭的。刚刚他在办公室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他下来接她。 两人工作交接，该交流的都提前交流了。今天之后他将以顾问的身份根据她的需求做些过渡期协助，也会视情况出席下公司一些重大战略会议。 龙薇合来，没和他说，她打算把平玫送上去就走的，没想他也下来了接。 两个人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周六。 这段时间他离职收尾，更忙些，最近几晚应酬都邀了平玫参与，给她做重要客户关系链接。 平玫车到，他也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龙薇合一眼，应了声姜伶俐的招呼。 “施总，怎么能劳你下来接。” 平玫下车和他客套，车边站了另外两人，她要装和他以前没私人交情。 龙薇合介绍了姜伶俐给她认识，她问龙薇合认不认识他，大概是若不认识她想做个介绍。 她说认识施总，他对她笑笑，转即引平玫往大堂内走。 姜伶俐在他们前面一点，又是刷门禁卡，又是按电梯，尽她的礼仪。 龙薇合的猎头角色毕竟不一样，抱着花保持了些距离跟着。 姜伶俐先进电梯按住，施正霖请平玫先进，龙薇合按常规礼仪等他先进，他要等她，对她说了话，“你先进。” 出电梯时他留后趁机触她的手，她躲闪。 杨成凯带着几个高管已在前台迎接。新任ceo第一天亮相，他在办公区介绍得高调。前不久圈里备受关注的上市药企高管大挪腾，为的是给他的星坦挪位，他脸上有光，高调很正常。 新人受捧，旧人就显冷落。 龙薇合在一旁看不下去，都没问候杨成凯，把花送给平玫，急急撤了。 他见她走，没管这堆人，回办公室给她打电话。 “来怎么不和我说？急着走，不陪陪我？” “我有事忙。今天你那边怎么安排？” 第78章 “上午和平玫交接下，中午杨成凯请吃饭，结束后去你那报到。我尽量赶早一点，趁多多还没放学。你别去公司好不好？在家等我。” “不行，我有事。” “我今天……今天你给个特殊待遇行不行，周末还有两天，没办法捱，很想你，今天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真的有事。” 有敲门声，他衬了衬头，“行，你忙你的。” 姜伶俐进来。她拿一些文件过来给他办离职手续。 “施总，顾问协议是一年期，干脆和您的竞业协议时间一致，顾问费这块您看看有没有问题。”她坐下把文件递给他。 一份顾问协议，一份竞业协议，两道捆绑他的绳索。 他翻了翻，“顾问费是出于合规考虑，应付上市询问就行，减70%吧。期限半年更合适，也主要是配合上市询问期。” 拿钱受限。 竞业协议按行规，没办法，但顾问他完全是友情帮助，他不可能让杨成凯往他身上加绑绳索。顾问协议期限他之前和杨成凯已谈好是半年。 他知道杨成凯给个大方数是想im这件事上他多出出力，他会按之前的说好的尽力，但这个完全不受他控，他承诺了不结果，也不想承担任何压力。 “这是老板的意思，您也应该得，很多重大战略还需要您给他出主意。”姜伶俐按老板交代她的说辞。 “会尽力帮助。费用就按我说的，期限按我和老板商量好的，无须再沟通，姜总。”他结束话题。 上午和平玫做了些事项沟通，后面有几个人包括方思淤想来他办公室坐坐，被他拒绝。他提醒他们新任到位，该积极和新任报到，在他这里，没必要再有纠结情绪。 司机小何上午从公司到他家已经来回跑了两趟，把他办公室的所有私人物品搬回了家。 这会他站他面前道别。下午他要去深圳奔赴新主。 他对这个跟他日跑夜赶、现在站他面前有些拘谨的小伙子笑，“你坐。” “施总，我……”小何手不知道往哪放。 “顾总他不像我，他应该不用赶路，会轻松很多，住宿已经和他沟通好，你只管去。待遇我说了个数，他会替你考虑。切记，你开车，车上的人的一切是交给你的，责任重大，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平玫是带了跟随自己几年的司机过来的，他把小何安排给了顾梁。顾梁在那边对现用的司机不放心，急需。 小何跟他的节奏，同一天入职，现在又同一天最后工作日。他现在被他训练得礼仪得体，办事灵活，嘴巴严实，虽然跟着他高压，但被尊重，物质上也没少得到关照。他显然对施正霖是有感情的。 “施总我把剩下的钱转给你。”小何抓抓头，拿手机操作。 留他身上交罚款的钱还剩很多，离婚后他其实没再往死里赶，没再让他违规过，罚款也就没交过。 “不用转。你这边可以去了，下午去顾总那边别迟到。” “你今天回家……” 小何表达不了完整的情绪，他其实想表达很想再送一次他回家，在他这里，算是一个任务圆满。 “我自己回。” 小何走，秘书又进，“施总，中午的感谢宴，他们安排在公司隔 壁酒店，走过去就行。他们差不多准备过去了。” 秘书也是他过来后新招的，留任给平玫用了。平玫对他用过的人是放心的。 她口里的“感谢宴”，是杨成凯让姜伶俐通知公司所有总监级以上的管理层中午一起和他吃饭，表达对他的感谢。 这种饭吃完，他是不打算再回公司了。 看了一圈已无他的痕迹的办公室，他跟秘书一起出了这道门。 “感谢宴”四围人，平玫也在。 杨成凯为什么安排在中午，因他晚上安排了平玫的欢迎宴。这点他倒是考虑周到，没有把两个目的安排一起。而且先他后她。 开场杨成凯举了杯号召大家一起站起，“施总为星坦所做的大家有目共睹，星坦未来上市成功有施总的贡献，大家一起敬施总，感谢！” 这句敬语他是真诚的，帮他解决了多少他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最清楚不过。 个个轮流敬他酒，一堆各式各样的感谢词，假意的很少，真诚的多。他也回敬了老板，回敬了平玫，四围台都走了一圈。 别人喝的少，他叠加起来就有些多了。 明明一屋子人围着他转，他心里空落落，发了几个短信给龙薇合，反复说想她。 中间看了好几次手机，她也没回。 结束，从酒店出来，他与他们分道而行。 方思淤几个人跟着他要送他，出于对他们的保护，他用眼神暗示他们回去，说他有人接。他知道他们这是在老板眼皮下惹麻烦，老板一眼能看出哪些人的心是跟了他走的。 酒精加落寞，他站路边竟恍惚，手机来了她的电话。 “结束了？”她问。 “你在哪？” “我看到你了，你往前走一走。” 她把车停离酒店一百来米的位置，省得星坦的熟人看见。 他脑子一下子大概糊了，手机里面还有她的声音，她说的什么他也没管，听不见，也不说话，急急往前寻她。 看到的不止一个人。 “爸爸！” “叔叔！” 施诗和钱多多一前一后奔跑过来。 “你们没上学？” “我们来接你！给你！”施诗过来抱上他一只腿，把手上拿的一朵红玫瑰花递给他。他蹲下抱她亲她，她闻到酒味大，撇开头。 钱多多在一旁兴奋叉叉手，两脚左右蹦跶，“叔叔，我妈妈去幼儿园请假，要带我们出去玩！我们可以带上你一起！你开不开心？” “开心！”他去摸他头，揽了他入怀，看向隔着四五十米靠车站的她。 她一身白色运动装，头发辫了个慵懒侧边大麻花，取了墨镜，靠着车门边对他笑。 许阿姨跟上来牵开两小孩，笑嘻嘻，“薇合昨天就和我说今天要把他们从幼儿园接出来接你。” 她拉住两个孩子往前走，故意引导他们找前面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让他们跟他过去。 他上来就抱，头扎进她头发里，好一阵不说话。 她视线里是走远了的三个人，松动了下身，“给你看东西。” 他不松，不给她看他脸，“以为你真有事。” “来接你，就是很重要的事。” 她脱开他，去打开车后备箱，他跟过来，里面除了两个行李箱、两个滑板，剩余的空间全是红玫瑰花，每个缝隙里都是。 “恭喜施总脱身。该庆祝下。你上次说要订的那个地方，我订好了，叫许阿姨收拾了行李，去放松几天？” 她回头看他。 他手掌撑了撑额头，红着眼往大马路扫了眼，又抱住她，几秒后自己猛然松开，一把抓过她手拉她进车后座。 无法压抑的吻。 知道有酒气，他释放汹涌后又克制地脱开，头去抵她怀，“对不起，我喝了酒。” 她捧他脸亲了下他额间，“路不远，开车两个小时。出发吧。” “我开不了车，我叫个司机。”他去找手机。 “我专程来做施总的司机，服务你一次，你看不上我？”她笑，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去够车门。 她把他推上副驾，直到车往前开接上另外三个人，他一直没有言语，侧看车窗外不看她。 她也不言语，专注开她的车。 刚刚撕下精英世界里的面具，她带他回到生活本真。那几年一点点被折磨，被掏空，现在这样一个人给予他松弛，幸福一点点填满他的虚空。他极满足，也满到他这段时间经常害怕失去。 事业起伏在这个时候已经算不上遗憾，他想他最大的遗憾是和她遇上的时间太晚，他给予她的太少太少。从爱上她那天开始，他就想把自己的一切给予她。但在她这里，他好像没法按自己的心意给予出去。对她的爱已经压抑到极点，现在释放的空间还是受限。窝心直烧。 那种感觉就像此时他看着她，她专注开车，他却不能触碰。 第78章 我孤单 自听说施正霖 要离职那天起，李璇就想找林姚和龙薇合周末出来聚聚，星坦的重大人事变动，她忍不了想当面和她们聊聊天，一直没约上。 现在人都离职了，平玫也来了，她又约周末聚，不吐不快。 龙薇合不在，林姚周末两天上课，晚上还有选修课，她干脆把吃饭地点定在学校内的一家酒店餐厅，趁下午下课和晚上选修课之间的空档和李璇吃饭聊天。 “他回家带孩子。”李璇坐下就这么陈述他离职原因。 “是吧。”林姚装糊涂表情配合。 “你们知不知道他家庭情况？公司的人都搞不清他到底什么个家庭情况要走到这一步，有人怀疑他离婚了，也有人说他和杨老板有矛盾，我是认为他家庭原因是真实的，他有个女儿我知道，太太情况我就不知道。他太可惜了。” 第79章 公司有人猜测不歇，李璇的疑问想在她这里解。她知道她信息通，之前为了帮她在公司稳住，提供过很多施正霖的信息给她，唯独没提过私人信息。 这许是她找她吃饭最想了解的情况。八卦倒不是八卦，她这种人了解到也不会和人说，就是心里搁着这个疑问，关注他的情况。 “我们对他私人情况不了解，璇总。”林姚给她斟茶水。 关系再好，只要关联到龙薇合，她就不可能和任何人说。 “他离职对你没什么影响吧？”林姚问。 “暂时没有。平玫和我聊了，我这块照常推进，项目不做调整，人员也不做调整。” 吃餐饭，李璇什么信息都没问到，倒是她求她帮忙被她抓住问出一堆信息。 “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想跳槽，帮留意下机会？现在市场合适的机会很难找。他年纪偏大。”李璇问。 “做什么的？” “集团总部审计的，彤亚的审计总。” “回头简历给过来看看。彤亚现在什么情况啊？”她随口问。 “大变局，林光辉儿子插入公司了。” 林姚去夹菜的筷子空着收了回来，“林光辉儿子”这几个字挑了下她脑神经。 快三个月了，此人莫名其妙消失，没想以这种方式再入她耳。 “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吧。现在他们内部很乱，三权分立，明争暗斗。” 她脑子里闪现林禹勋坐她对面，说什么不想做无谓消耗，要做好准备才入局，要等对方出错掐七寸，要她帮他去拆人补人……大概是没做好准备就入局了，不然怎么会很乱，还三权分立。他那个幼稚水平，还跟人斗。她喝了口茶。 “什么个三权分立啊？”她忍不住问。 “业务上江之平直管原材料和器械研发，女婿女儿分管整形医院，儿子现在进去好像管体检中心和酒店，财务数据最差的那块。林光辉摆局让他们竞争。彤亚每年这三个板块要拼财务数据的。” “江之平是外人，女婿也是外姓，一般亲儿子也就直接接班了，林光辉怎么对儿子这么刻薄？” 她竟有点打抱不平。 李璇笑得微妙，“江之平和林光辉大家猜测关系没那么清白的，说不定是红颜知己之类。她和女婿都林姓外人，相互借力，利益输送，关系好很多。太子是他们的隐患啊，太子上位他们还能存在？不给全杀了？他们现在肯定会联手搞太子。好像以前林光辉和儿子关系不好，不受待见也很正常。林光辉玩权力制衡，亲情让位利益，未来彤亚职业经理人制还是家族继承制，谁知道。” “他儿子不是自己在外面有其它事业？进去林光辉的产业找罪受干嘛？” “不清楚。” “你那审计同事为什么觉得难做？他们斗他们的，关他什么事？” “敏感部门，他受林光辉直管，归属林光辉把控的集团职能部门，要是看到业务板块不干净的东西，你说他怎么下得了手？一个或许就是红颜知己，一个是受宠的女婿，一个怎么说也是亲生儿子，抛出审计问题来，一不小心被碎尸万段，不抛出来，良心过不去，走为上策。” “行，简历发我。我回头有合适机会约他见见。” 晚上下完课，林姚坐进出租车，靠着椅背望着车窗外光影倒退，脑子里还是李璇说的林禹勋争权的事。 她翻出手机微信，看他给她发过的那些信息，一条条过了一遍，无论怎么样，这个人真真实实地存在过。最后停留在他纠缠问他到底是什么人的几条信息里，中间还夹了条：林姚，我不会放过你！ 那种人典型的疯癫言语。大概是抵制她不回他信息的愤怒话。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刺激到她，不放过的方式是消失？对她能有什么影响，丝毫伤害都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她这么想着来了气，来了个一键清空的决绝。 微信对话空白了，省心了，以后不用看了。 她顿觉好孤单，龙薇合是周四走的，都三四天没见她。她想她和钱多多了。 她先打了钱多多手表。 “在干吗？” “玩水。” “开心吗？” “开心。” “想我没有。” “有一点。” “龙薇合呢？” “不知道。” “施正霖呢？” “不知道。” “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施诗。” 他以前会说是小姐姐的。变了。她听了居然很难受。 他口里不知道的两个人外出了。这个大套房自带花园温泉泡池，许阿姨刚把他和施诗放进池子里玩水。 她转打龙薇合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 “正想和你商量，我延后一天回行不行？周二回公司，劳烦你批准下。” 她在施正霖怀里。两个人延着入住的这个从化凤凰山下的庄园园林小路夜间散步。她接电话，他抱她脸贴她耳后，要听批准结果。 他恳求的延迟一天回去。她说要林姚批准。 “你们都去了三四天了吧，施正霖是毒药，你还上瘾了？沉迷享乐，不思进取。你和钱多多是都不理我了吗？我孤单。” 贴耳听的人笑，松开了她，继续拉她手往前走。 “回去请你吃饭。孤单问题，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说的这种绝情话。周二就周二吧，你一个月后回来也行。告诉施正霖，他对我的人生毁损太大了，怎么补偿他看着办。” 龙薇合挂了电话。 “不大行，我走不动了。”她停下歇歇。其实没走多少路。 “累？” “嗯，好累，困了。” “你目的达到了。”他捏她脸，坏笑。 她提出来今晚上出来户外走走的。九点多出的门，他看破她，笑说她室外运动完回来怕是没力气室内运动了，问她居心何在。 这几天室内运动量太大，她想今晚休息。 “我背你。” “不要。慢慢走。” “等我们结婚了，早上我们一起去跑步，你该增强体力。”他揽她腰用些推力带动她走。 他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他认为他们肯定会结婚，水到渠成的事，而且不会很远。 她突然没声。 “怎么不说话？”他紧张起，意识到自己的话引了她反应。 她确实不好应他。 对他们未来的关系，她不是没想过。她现在更看重爱本身的存在与否，没有婚姻约束，爱反而更纯粹。不爱了，结婚证没有约束力，依然会被背叛。要是爱，没有婚姻约束也会一直在一起。 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安全感并不依赖一张结婚证。 偏偏他在意她这种反应，停住脚，抱住盯她眼睛，“我很快会向你求婚的，你跑不了。” 两人第一次谈及未来关系走向了。 “我们现在这样相处不好吗？”她问。 他懂她意思了。 “这样很好，我很知足。但我们应该归属在一个家里，我要天天看见你，我要履行责任，明正言顺护你和多多。不然我天天在云端，不踏实，不安定。” “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也需要我们在一起，在一起的方式不一定非需要一张结婚证不是吗？”她摸他脸，安抚他急。 “我需要，我很需要……”他按她头往自己胸口，紧箍住，“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你需要些时间，不要紧，我会等。” 第79章 同学你说说 进入十二月初的周日，一夜之间降的温，很不正常，才七八度，还下小雨，林姚出门才觉穿少，就打底加件黑色刺绣卫衣，缩着身进的教室。 同学方勤最近给了个两个职能管理岗给她做，不涉及行业要求。她一来就挨方勤坐，沟通候选人情况。平时个人作业和小组作业她都帮方勤做。方勤是真的很忙，两个孩子妈妈，常带着十二岁即将小升初的老大一起来听课。今天又带了来，孩子夹坐她们俩中间，写她自己的作业。 每次上课都有一两个边上课边带娃的，成年人要奔跑，孩子也跟着跑。 教室里蹭课的人不少，不是谁谁谁的男朋友，就是谁谁谁的女朋友，一般都坐最后一排或边角，不干扰上课秩序，不抢占资源。学习没有边界，教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当包容。 首个学期最后一个学习月了，战略课也近尾声，今天教授讲聚焦差异化战略，提到企业的并购战略和资本运营，要人回答问题。 “你们所在企业有没有涉及到多元化产业？如果你是老板，你对自身企业的产业有怎样的资本运营逻辑？哪位同学愿意分享下。”他提问。 许是这个问题得从企业老板的角度来看，涉及企业资本运营实操，超越理论很难讲得清晰。无一人举手。 第80章 教授眼扫全场，停滞了一两分钟等待。 他眼睛最终锁定了个位置，露出些欣喜。 该是有人举手响应了，要作回答。 “很好，最后一排坐边角位的那位同学，请说说你的观点。” 他顺教室通道往教室后面走。 所有人的眼睛跟随他去看最后一排。 林姚她们坐的前面第二排，她也转过身，刚和方勤女儿低声说笑的一张脸瞬间凝固，煞白，又刹间红。 后排站起的人无视他人目光的聚焦，眼睛落她脸上。 “同学你说说。” 教授转悠到他身后，再次提醒。 “逻辑很简单。企业下面的多元产业就像一个家庭的成员，有些产业是女儿，养大了是要出嫁的，不能舍不得，该被并购就并购，套现回血；有些产业是儿子，要和合适的人联姻，合作控股，但控股得占大头，产业不能改了姓；有些核心的产业，”他顿住，又看向林姚。 她其实早已经转正了身，垂面看自己的桌子。 他继续，“有些核心产业，稀缺资源，珍贵，是自己老婆，别人碰不得，也窥探不得，要聚焦，要坚守，潜心发展，做百年企业。” 这个回答引发全场一阵笑，很多人思考过后，是可劲的肯定式鼓掌。 没人知道他的一语双关。也可能林姚听得出，要不然脸为什么红透。 教授笑得最开心，“简单的家庭关系描述，把复杂的企业资本运作底层逻辑讲透，三言两语，能抵过有些学者写的一本书。” 他转悠到讲台，“老板们经常就是既要又要，舍不得砍手砍脚活命，什么都想做，要是有这个商业逻辑进行资本运作，多元化企业存活发展的概率就大。这个问题我每届学生都会问，包括emba班，这个回答是我听过最精炼，最绝妙，最有智慧的，谢谢这位同学。” 教授扫了眼他台面，无摆放铭牌，问，“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林禹勋。” 教授听了点头，露赞许笑，知道他不是班上学生，也没点破。 下课，林姚收拾电脑，紧跟方勤母女一起出教室去食堂吃饭，在教学楼一楼大堂被他喊住。 “林姚。” 大堂前后两门穿堂风，她立住浑身发冷，让方勤母女先走，转身对他。 他黑色立领外套，剪了个寸头，还是以前那样立挺，但没那么精神，对她笑得晦涩难明。 林姚不惧看他，也不说话，看他要做什么，只是冷得身微颤。 “最近好吗？” 他语气居然还能有低沉温和的时候。 “很好。” “一起去吃个饭？” “不了。我同学在等我。” 方勤女儿喜欢和她聊天，还在门口那边等她。 他看了眼她们，无奈笑，脚往前一小步，“我一直等你消息的。” 林姚微张口，竟说不出反驳他的话，确实是她不回复他消息，也确实是她说了气话叫他这种人不要来学校玩。 突然消失的是他，但明面上她理亏。他故意整她吧。她想。 “你指协议？我没看见你就忘了回复。现在看见，正式回复你，我们不做你的单子。”她说。 他点点头，笑，“好，我向你道歉，我家里有些事要专注，没和你打声招呼。以前可能让你误会，让你感觉不好，对不起。我们现在不是同学，也没……没其他什么关系，都没别的想法。如你所愿，都按你说的，纯粹合作，行吗？这样可以帮帮我？” 他话里没有了以前的玩味，说得是相当礼貌客气。 “我认真评估过，我可能没能力做。对不起。” 她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他的这种客气，不适应。 他抿嘴，欲言又止，看了看身边路过的人，又看向等她的人，没辙了。 “吃饭去吧，不耽误你。走了。” 他转身就走，没走几步，立住，没忍住，又回头，把身上外套脱了披在刚转背的她身上，“你穿少了。” 她反应过来再回头看他，他面对着她带笑后退了两三步。她居然看出他眼里有不舍，无奈，甚至一丝温柔。 客气礼貌话，他如果再多说几句，她想她应该会妥协的，现在也没什么理由不做他单子，他把话都说清楚了，亲口撇掉暧昧，纯粹商业关系，她要赚钱，他要找人，各取所需，不正是自己的要求？ 看他转身又走，这个时候她有些后悔把话说死，也感概，彼此耍心机拉扯那么久，不及真诚几秒钟。 他到学校停车场上车，发动很久未开出，不知去哪里好，靠着座椅闭眼想了会，打电话约人去无人机公司会所打游戏。 约的人都是他那几个无人机公司股东，全是他大学同学，除他没人单身，大周日的能被他随叫随到，大概知道他最近的压力，也有几个月没一起消遣过。 几个人平时都不太喜欢外面玩，搞出个小会所空间专供自己人一起放松释压。 先到会所的一个人，和他关系最近，叫王一川，开了酒，游戏设备都已备好，见他进休闲厅，“你终于有空，专门候着你。” “怎么这么快？你儿子还没满月吧？”他挨他在沙发区坐下，抹了把面。 “我快憋死，月子中心待了一个月。你妈这个月情况怎么样？” “疗程刚结束。稳定。” “出院了？可以去看看她了吧？” “她要安静。算了吧。” 王一川递酒给他，“那件事你怎么处理的？都过去两个月了，没见你动静。费那么大功夫去日本给你弄到，还心软了？你姐看到，你那姐夫分分钟钟滚蛋。” “等我妈恢复一段时间。林禹姗现在状态很不行，受不了打击。” 王一川搭他肩膀，拍拍，叹气，“你家太复杂。你以后怕是很难再出局，你整下来交给你姐你姐也扛不起。悠着点，也别给自己太大 压力。打游戏！” 游戏打得并不痛快。 后面来几人，都轮流问他一遍情况，他被问压抑了。打了两个小时，他游离游戏之外，最先出局。 游戏已经不能释他的压了。 一个人一边呆了一会，喝闷酒，想了想晚上安排，他掏出手机，搜索“龙”，拨了出去。 第80章 事成，明天签协议 施正霖趁多多没看见，把龙薇合从客厅拉进房里，抱她抵住门，“昨晚见人，今晚又见人，怎么补偿我？” 刚她说晚上要出去。林禹勋电话里说有事想讨教她，想请她晚上一起吃个饭。 意外的邀请，她当即应下。 她笑，“至于？今晚那人必须去见见，不是拿单子赚钱的事，和林姚有关系，大事。我解决下她孤单问题。” “你秩序感太可怕，我快疯了。” 他现在确实快疯了。 没上班一个多月，起初半个月，她考虑他适应期，怕他在家心里有落差，没控制和他相处的时间，他想怎么样都依了他，也帮他调节他带施诗的节奏和方法。他跟她学带孩子学得很快，带施诗已经很有一套。 这半个月他是充实安定的，施诗也是快乐的，但龙薇合有其他问题。 他没有节制地粘她，两人生活几乎重叠，几次钱多多差点看见他们亲热，也问过她叔叔为什么天天在我们家之类的话，被她糊弄过去，她感觉再往下就很难糊弄。林姚也半个月没跨过她家门槛，她完全插不进来。现在她连孤单这种抱怨话都不说了，沉默了很多。 龙薇合知道，她话少了，该是真孤单了。 她重新和他谈，周一到周五没有特殊情况不往来，周六周日一起带孩子玩，周六晚上找许阿姨帮忙脱个身，出去开房过一晚，算是建立一个新的相处秩序。 他是尊重她的。 两个星期执行下来，他不行了，熬不住会带施诗找借口上门过夜，被她说了，他就说她秩序感太可怕。她重建边界令他有挫败感。 早晚作息时间和上班那会一模一样，他一天有太多时间。除了照顾施诗，户外运动，去健身房，见见朋友，处理些事务，大把时间空着，精力极旺盛的人，精力无处释放。 他没上班是被施诗告诉给了她爷爷知晓的。龙薇合都听到好几次施诗爷爷电话里要求他们父女俩去美国住一段时间，说施诗奶奶身体最近不大好。她是支持他们去的，劝他带施诗去那边当旅游散心。他说要去得带她和多多一起去，张罗办签证。她没配合。这事也令他多少有些烦闷。 “我送你去。” “他们怎么办？晚上你带他们出去吃个饭，辛苦了。”她勾他脖子亲他，哄他。 “现在打电话叫许阿姨马上过来。我就接送你，不干扰你。” 他眼里最近有时候会有黯淡，她看得出来。她也知道，失去热爱的事业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黯淡的时候会越来越多。她也清楚他对她的深度依恋和她想有秩序感和空间感迟早也会生出矛盾。她有无数次心软的时候，像现在这样的时候，他粘着陪她，她是无法拒绝的。 第81章 见林禹勋的事，她没和林姚说。 她估计和她说了就去不成。她早就想了解下他们之间到底什么情况。她知道林姚计算多过感觉，缺恋爱经验，心里说不定仍存在个人干扰，不一定能感觉出真实感情。她不能听她一面之词。 林禹勋订的是以前林姚约他吃饭的琶醍珠江边，他该是喜欢上那儿了。那里也适合聊天。只是室外改了室内，天气太冷。 见上面，他礼正，给她拉椅子，给她放包。 她带些曾经给过他一巴掌的歉意，也冲他去幼儿园帮接过钱多多，回应他的也是尊重客气。 点完餐她家长式地主导了话题。 “你和林姚现在没在一块学习？” “我有事，上不了课。” “你们最近没见过面？” “今天见过，我去学校找的她，问合作协议的事。” 他稍顿下，趁她问起把目的说了，“我之前想请她做私单，她一直不肯接，耽误了很长时间，后面我认为不必有什么顾虑，应她的要求，请你一起帮忙。她说要和你商量，尊重你意见，但……我一直没得到她的反馈，直到今天她当面拒绝。所以想向你讨教，什么样的条件可以再谈，你尽管提。” 他举起茶杯敬她，“和她开始谈这事到现在，有半年了吧，事还没落定，主要是我的原因，多了些顾虑。等了这么久，挺遗憾。想争取你的支持。” 一段事实陈述，她算是完整了解了他们谈合作的头尾。 哪里有客户像他这么卑微。简直反了。她听着就知道怎么回事。 “人那么多，猎头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找林姚？” 她要挑他情感层面的东西出来。 “人是有很多，但信任很难，我这事办起来涉及家族隐私，不能随便托付人。我没有选择，只能是她，我信她。” “既然信她，这段时间为什么不联系她？你好像消失了一段时间？” “家里有些事情需要专注处理，而且……打扰她应该只会增加她的烦扰。我选择等待她的消息。” 原因他说一半掩一半。 这三个多月，他阴暗地测试她，也测试自己。 测试她的结果，是她冷漠到问都不问一声他发生了什么。他以为他没去上学，她总会问一声。他在她这 里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她冷漠和无视，他也想放下。身上有重压，专注忙，没时间分心，是试着放下的机会。但事实是，时间并未消化对她的感觉，他越有压力，越想她，生理性和心理性向往的双重痛苦。这是他测试自己三个月的结果。他认为活该。 去找她，是早上睡醒后睁开眼的决定。 只是很可悲，今天看到她，十分确定自己已经栽了进去，却要站她面前和她说对她没什么想法之类的话，只为获取合作机会。他也确实需要她的帮助。 合作了至少还能见面，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贸然冒风险表白遭拒绝，该是彻底没有机会。他认为她只是缺乏机会了解他。他想多些耐心，慢慢来。 现在坐在她合伙人面前，他并未暴露丝毫心思。 但她已清楚一切。 她认真观察了他一晚上，是有个心机之人，但克制、礼正，没有一丝林姚说的公子哥的浮夸，没有阶层傲慢，眼睛亮澈有诚意。 如果让她来做决定，她选择以相信和善意回应，答应他的诉求，尽全力帮助他。但她要维护林姚的感受。 她笑笑，“谢谢你信任。单子接不接，我肯定是尊重林姚的。我回去会和她做个沟通，她愿意接，我绝对没任何意见，全力支持。” “我什么时候再联系你？” 他不好提时间限制，试探。 她干脆给他爽快，“就今晚，今晚我就给你办事，等我电话。事成，明天签协议。事不成，天意，大家就都信个缘分吧。” 她说是这么说，她是决心劝服林姚的。 回去她直接去了林姚那。她下课回家有一会。 “你感冒了？”她见她不停打喷嚏。 “嗯，有点。” 她刚泡了热水澡，拉出个电脑操作小台板到沙发面前，准备做这周的作业。 龙薇合把林禹勋找她的事一说，她把电脑桌板推到一边，“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为钱啊，我想赚钱。你不想赚钱？送上门的钱不赚，天打雷劈。这不是你以前常说的？我们这次狠狠赚这公子哥一把。” 她竟无言以对，又把桌板拉回，操作起电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你都背着我去见了，你想签就签，和我没关系。” 龙薇合笑了，没想到压根不用劝，硬骨头反常。 “行行行，和你没关系，我要赚钱，我要签，明天就签。” 第81章 孤狼 和龙薇合分开后，晚上十点多一点，林禹勋放缓车速，那栋房子诺大的车库他不去停，他沿二沙岛江边这条可停车道找车位。 最近每次来他都这样停，下车步行到那栋房子刚好控制在十点半。 十点半是他和他妈陈怡约好的来看她的时间。 陈怡是淋巴癌，林禹勋认为她是常年压抑出来的病。自家体检中心每隔半年给她做一次全面体检，这次检出了问题，初期，治疗的罪得受，刚结束化疗全部疗程。常年习惯，这个时间段她是睡不着的。最近无特殊情况的话，他按这个时间来看看她就走。 钟诚兵和林禹姗向陈怡表孝心，最近愿意搬进来住，说多些时间陪陪她。这个点，他们基本窝在二楼不出来，林光辉要么在外应酬要么在书房，他能避免和他们撞面。白天大家在公司面上那一套，他身在其中，已经够压抑。 这栋房子，在他眼里，除了陈怡，其他一切就是另一个公司。 他进家门次数开始多了，陈怡是高兴的。 她独自住一楼的大套间。 “这么晚来陪我，累不累啊？” 陈怡从床上坐起，示意保姆出去，想起身陪儿子坐沙发椅。 她和林光辉都已六十好几，生育得晚，原来圆润福气恬淡面，现在气色差了很多。 “有什么累，我睡得晚。”他故作轻松，上前扶了一把她。 她知道儿子入公司后有压力，面露心疼，“难为你了，你要忍，好不容易缓和，多点和他沟通。顺着他点，情况才对你有利。他干不了几年了，你忍忍就过了。” 一年前她就求他参与公司业务，他延了又延，想办法怎样进来不消磨精力，又能快速把局面整好对她有个交代。这次她生病了再求，他终是应了她，选择向林光辉低头妥协，提前入了这混沌局。 她继续说，“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说，你最近心里压了事。” “没有什么事，别瞎想。” “明天晚上回家一起吃个饭，你生日呢。今天晚上你姐姐还提起，你爸爸该也是希望你回家吃餐饭的。就算回来陪我吃饭好吗？” “对不起，我明晚已经约好了人，但我会过来看看你，还是这个点。” 他不和钟诚兵一个桌子吃饭，也不想看林光辉脸色。 陈怡不作劝了，伸手去拍拍他西装，露出虚弱又心疼的笑，“这西装不行，我的儿子怎么能穿粘毛的衣服。” “跟我来。”她转身去隔壁衣帽间。 他跟着。 她拉开左侧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西装给他，“呐，这是黑色的。” 接着又拿出另外两套，“这两套是灰和深蓝的。我拿了你上次落医院房间的那套给他们照着做，面料是我亲自精心挑选的，特好。知道你平日穿戴随意不讲究，你隔着远一个人住，我都没好好照顾过你。” 他一只手接过，一只手抱她轻拍她背，“谢谢妈。” “生日礼物我两个月前就让你姐去办了，我想在公司附近给你买个大平层，你离着近就不辛苦。她说已办好手续了，明天回公司她拿钥匙给你。” “这个我不要。我不缺。” “我知道你不缺。但是我有我的心意，是我买的，和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不给你我给谁？我这副身体谁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再不多关心关心你，我难受。生日礼物，你不要拒绝妈妈。” 手机响，龙薇合打他的。他接上说一会回复过去。 陈怡见他有事，叫他走。她叫他常回来看看，是想他多融入这个家庭关系，多和林光辉交流，他自上大学 后就野生，因他不肯随他安排出国留学，断绝过父子关系，那几年他就没进过家门。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明晚见。” 他急着回复龙薇合电话。 出到厅，刚好撞上林光辉从书房出来，极严厉精明的眼扫了扫他。 “爸。”他得喊。 “回来了就聊几句，问你些话。” 问的该全是关于他现在管的那块业务的事情。他没管上几天，在公司他是时不时就找他问话。 第82章 有一天他应他话时说，重资产该减持，风险经营，建议他考虑卖掉酒店，被他一顿骂，这两天才缓过来。 “明天回公司再说吧，我有事。” 他没管，走自己的。 两人隔阂已久，虽缓了些，难以突破。林光辉不喜欢他的就是他这种反骨疏离，不愿贴他。 女儿女婿是整天尊他，无条件遵从，尤其是女儿，从小顺他，什么都听她安排，到剑桥留学，回来入司帮忙，全是他的安排，他觉得永不叛他的就是这个女儿，对女儿极其信任，待她老公都重视三分。 出了这栋房子，他立马回龙薇合电话，回复结果令他脸上压抑全扫，全身细胞都活络了起来。 龙薇合考虑他要求保密性，建议他自己定个地，并把要求她们具体干什么活梳理清楚，到时讨论下。 他说他直接去她们公司就好。 次日下午他到，龙薇合亲自去楼下接上，带他到办公室。 宋依惠看到，以为他是候选人。 “好帅啊……”她压低声音，问阿楠，“是薇姐的候选人？以前没来过吧？” 阿楠说她犯花痴起来看人不准，薇姐能亲自下楼接，肯定是大客户。 两人对话被随后进来的林姚听见，她瞪了他们一眼。 林禹勋进她们办公室就问怎么没见林姚，话刚落音，她就来了。 龙薇合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她不愿意在办公室等他，也不会迟到太久。 他刚坐下又立马站起，对她抿嘴笑了下算打招呼。两人都没称呼对方。 她也没扭捏，说好的纯粹商业关系，她能做得到，先去自己办公桌那边放包，拿了电脑过来这边小洽谈桌，大方坐下，说她记录下客户具体诉求。 龙薇合直接问他要找什么人。 他拿手机发了彤亚的组织架构图给她们。 “我打印出来。”龙薇合起身去办公桌打印机那边。 剩下两人面对面。她看自己电脑，他定定看她。她明显打扮了自己，化了妆，眼里也没躲闪，干净白皙的脸淡定带些冷淡，头发颜色又变回了黑色，也长了些。视线最后固定在她的唇。 “一人一份，一起看看。” 龙薇合递入的纸张断了他的视线。 这一张彤亚集团组织架构图，显示出架构庞大，三大业务板块三个板块总裁，其中江之平还兼着集团总部总裁。人力、财务、审计、投资、运营这些职能部门被董事长直管架在三个业务板块之上。 两个猎头一看这种组织架构图，就知道这家公司高度集权，林光辉抓得牢。三个业务板块总裁里，林禹勋是边缘化总裁，管着最差的业务，沾不了集团权力的边。除了林光辉，江之平是最大权力者，兼着集团总裁的头衔，有干涉其他两个板块业务的权限。钟诚兵虽然无集团管理权，但他那个业务板块比林禹勋的板块优势大得去。 “你们集团什么管控模式？”龙薇合问。 “战略管控吧。” “集团没有招投标部门，放在板块了吗？”林姚问。 “对。” 林禹勋挺吃惊她一眼看出关键。他是认定江之平和钟诚兵在这块钻了空子的，抓错想先从这方面抓。 “林董靠什么控制板块招投标？这块最容易出问题的吧？”林姚继续问。 “靠集团审计，另外招投标涉及一定金额林光辉有审批控制权。” 林姚想到一个月以前李璇给的审计的简历，实在没有岗可以考虑他，她还一直没约见。 “你自己什么想法？你想达到什么目的。”林姚又问。 “我需要渗透集团总部权力，也掌控三个业务板块。” 两个干猎头的懵了，他这是要和他老子玩釜底抽薪。 “你现在在集团层面有人可用吗？”林姚继续。 “没有，得靠你们帮忙。” 真是妄想，自己一丁人都没得用，一匹孤狼，还想去撬动庞大的彤亚人力根基。林姚想。 龙薇合皱皱眉，“你要掌控业务板块，江之平和钟诚兵往哪里挪？” “我要他们俩都滚蛋。”他淡淡露狠。 不要说林姚理性思考认为不可能，龙薇合都觉得他太理想化，而且连自己姐夫都杀，虽狠毒但不切实际。她顿时觉得昨天答应他太草率了，她们猎头局外人，帮他不了，没办法插手。 林姚是干脆不出声了，认为没有讨论下去的意义。龙薇合咽了下嗓子，给了些耐心他，“好，理解。那你想好实施路径了没有？” “初步想了下，需要你们作为我的战略伙伴帮我完善。” “请说。” “第一步，我需要你们先帮我拆了集团人力总的岗，帮我找我信得过的人上岗。” 他从人事权限入手，她们听了还起了一点兴趣，说明他没乱疯咬。 龙薇合回应，“拆这个岗，我们能做的就是挖他走嘛，这就涉及两个层面问题，一，我们没有岗位可挖他，二，即使有，他条件得符合，另外我们不能害他，涉及商业伦理，必须是找比他现在条件好的，有利他的。这个目前很难操作。即使能操作，我给你找到合适的替代者的话，你有权限让替代者进来？” “我没有，但是我知道怎么借别人的手进来，这个你们不用操心，只要帮我拆掉人并找到替代者就行。” “往下呢？” 他微皱眉，往下是他想过的，有路径，但资源条件暂时有限，是他要解决的问题，和她们无关。 “往下内部怎么操作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帮我储备钟诚兵和江之平的替代者，一旦钟诚兵和江之平走人，林光辉的习惯是让人力总找猎头推荐人，这样你们找的人力总可以运作这两个角色进来。且一定是要站我这边的人。” “你自己不任？” “我的人任比我自己任强太多。我不擅长，我只擅长无人机。我信任职业经理人。” “如果这样的话，合同我建议明确岗位，不设期限。按我们正常给人做单子的协议。拆岗我们就不写入协议了，也不收你费，因为我们要视情况判断能不能做，要守商业伦理，恐怕你自己要多操心，但我们可以友情帮助。合同只签三个补充岗。”龙薇合说。 “恐怕还不够。我需要你们是我的战略伙伴，除了可以合同明确补三个岗，还需要你们为我出专业咨询意见。三个岗的服务费，考虑超高难度，我按市场双倍。其他咨询服务费按固定每月额外支付。合同我已改好一版，你们按你们的需求可以改。晚上之前我们就在这里现场签好字。” “问题不大，但前提是，我们只是局外，不出面。”龙薇合强调。 “行。” 第82章 一点点胜率 长达半年的伪装，试探，算计，一个红色印章终结。 林姚亲手给他戳上。 林禹勋眼见的，心像被她戳了印迹，于他，不是落定，是一个开始。 条款对她们来说无任何风险，拆人这种灰色任务并未写进去，干不干她们有自由权，签了只是干活拿钱的权益保证，最坏的情况是付出了精力赚不到钱。 倒是林禹勋风险极大，孤注一掷。她们认为他要行的路太过激进和冒险。 林禹勋最终考虑合规性，也给她们安全感和尊重，没有以个人名义和她们签，以无人机公司的名义签，条款上和她们一起做了设计，规避后续麻烦。 下午两点碰的面，三人一直弄到晚上七点多。他说他拿回去盖好章，明天再送过来。 “谢谢支持，今晚该请两位吃饭。”他站起看林姚。 她修改好协议推电脑给他看的时候，他故意说看不懂，要她解释下，她是挪了椅子凑过来一条条给他解释了的。她说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那会就想着晚上怎么能一起吃个饭。 龙薇合一边先应上，“好啊，有些操作细节可以再讨论下。” 她是替林姚应的，实际有人等她，钱多多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近放学时间，她看这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给了施正霖电话，准许他把多多接他那边去。 看时间不早，他不催她，总提醒钱多多，问妈妈怎么还没回来，钱多多本在玩乐当中，被他挑起一次就打一次她电话问。 她给他电话说情况。 “和客户吃饭，多多就在你那边过夜吧，辛苦许阿姨照顾。” “发地址，晚点去接你。” 他是开心的，意味着晚上两人有自由时间。 “我和林姚一起呢。” “一起接回来。” 另外两个人出来办公室等她，其他人都已走光。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想吃什么？”林禹勋问。 “林总客气了，哪里吃都无所谓。”林姚淡淡。 龙薇合过来，他又问龙薇合。 她说天气挺冷的，不如在她公司附近找个地方吃火锅。她是觉得吃火锅团一起气氛暖点，随意些。 第83章 公司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这两天刚入冬，生意火爆，没有了包间，还等了会位。 等位期间他接了林禹姗指责他的电话，说生日都不回家陪陈怡吃餐饭。她是不知道他这几晚都过去看了陈怡的。他说晚一点会过去。 三人在大厅中间一个刚空出来的位坐下，他问她们要什么锅底。 不知前情的人应，“林姚和我都吃辣，牛油麻辣的就行，你吃不了辣吧？不如鸳鸯锅那种。” 他看了眼林姚，她垂眼看她手机，大概都想起上次吃辣时他说的什么辣很合他口味、很过瘾之类的豪言壮语。 “我能吃辣。”他回。 他叫服务员全上牛油麻辣。 林姚想着这种超级辣，他是找死。 “我今天不吃辣，配一边不辣的。”林姚看看菜单，要了菌汤之类的锅底搭配。 龙薇合和她吃了几年的火锅，就没见她点过不辣的，笑，“你口味怎么变了？” “我有点感冒，清淡点。”她解释。 这不辣锅底确实救了他命，那种麻辣在他这里就是变态辣了，完全进不了口，他吃了口只能厚着脸皮跟她站队，说这几天嗓子不舒服，还是控点辣比较好。 龙薇合说是要聊聊操作细节，这种大众场合是字句再未提及合作的事了。那两人一个客客气气、小心翼翼，一个冷淡，她看着难受，发起了些私人话题。 “你读mba办延学了是吧？”她问。 “不算延学，按学院他们建议走了个程序。”他转向林姚，“有空就去听听课，有讲得不错的课还麻烦知会下。” “都是花精力考的吧，不拿个毕业证？”龙薇合故意。 “拿证不是目的，就想听听比较好的商业课，我理工的，商业知识结构很缺。” 他举上茶杯，和她们碰杯说合作愉快。一开始他要点酒的，林姚说不喝。 “林总平时什么爱好？”她继续问。 他笑，“我有点宅，运动，音乐，电影，一个人无聊了，和几个一起创业做无人机的伙伴一起消遣比较多。” 这种个人自由的爱好体系，和从商做老板的活动体系是冲突的，入局他免不了要应酬之类，该是难受的。龙薇合这么想。 他刻意强调一个人，林姚不是听不出来。 “林董是湛江的，你母亲也是湛江的？” 林光辉湛江籍，广东大部分职场人大概都知道。 “她潮州的。我出生前，他们就在广州这边创业。彤亚有今天，我母亲付出了很多。” 林姚还是第一次对他私人生活有点了解。她都不知道他到底几岁，属相，星座一无所知。 问的人想剥剥信息让她听，也就问了这么几个私人问题，再往下问龙薇合自己都觉得不合适了，过界了。林姚在桌子底下碰了下她腿，提醒她别问了，她觉得她搞得像相亲似的，一堆家长问，很尴。 被问的人其实很想她多问，她问，他就有机会表达，甚至回答上刻意做了内容延伸。 因为等位耽误了时间，他约了要去看陈怡，后面他才控制了些话题，一餐饭时间过得很快。 “我明天送合同过来，几点方便？”他问。 “不用跑了，快递到公司就行。”林姚回。 龙薇合说，“既然合作了，多见面沟通，如果林总有时间，还是辛苦跑一趟。我们是不方便去你公司，不然哪能让你亲自跑。” 结束，三人站火锅店门口商量。最后按龙薇合的意见分别的。 施正霖过来接。 他等了很久，两手搭方向盘压身看着火锅店门口的人。 小何等他的那套，他现在是复制了，看见她出现，启动车，背靠座椅露笑。 林姚一见他车，和龙薇合保持距离，“我打车回去。” “毛病。” 龙薇合开车门，把她推上后座，自己往副驾一坐，问他，“等多久了？” “刚到。” 两个人眼里腻歪交流，顾及后座的人，控制了言行。 “见什么重要客户？两个合伙人这么重视。”他笑问。 “今天签了大单，极复杂的单子。林姚你要不要现在给梳理梳理，往下我们要开始操作了，还没什么门路。”龙薇合应。 她想和施正霖说说情况，他在企业操控事务那么久，看问题的角度和她们不一样，让他指点下或者有突破口，但涉及承诺的保密，她看林 姚的态度了。 林姚当然是信任他的，隐去了企业名称和涉及的人名，把委托人的目的和困境以及她们的任务详细陈述了下。 “你认为我们这单子有可操作性吗？”她问。 施正霖开慢了些，“他的切入点没有问题，人力总是掌握人的出入口，先控制这个位置是他干后面一切的基础。但我不建议你们去给他拆人，没必要卷入”阴谋”惹火上身，保护下自己。” “不给他把人挖走，他没办法让这个人挪位置。”林姚说。 “挪这个人走是他必须自己解决的，如果他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他能力支撑不起后续，他后续的计划更加复杂。” 他的思维是要她们先保护好自己。 林姚沉默。 龙薇合也不出声。她是想这件事具体怎么执行以林姚的意见为主导。 施正霖是听了龙薇合昨晚和他说这个人和林姚有些特殊关系的。大概知道她沉默里的纠结，还是给了些方向，“如果一定要帮他挪开这个人，挖人不是首选。你们可以从咨询顾问的角度给他出些主意，提醒他先考虑另一个方案，在这个人身上找找弱点。如果这个人身上有重大问题，要他走是手起刀落的事，几乎没有变量，而且是企业合规处理的正常方式。如果这个人没什么重大把柄可抓，按你们挖他走的方案，但不一定能挖得动吧？即便挖得动你们能确保他在另外一家能顺利入职？漫长的过程。你们应该最清楚了。变量太大。” 他顿了下又补充，“权力更迭，避免不了人力更迭，哪家公司都一样，都是要走一批人的。不让无辜的人牺牲，但让违规犯大错的人付出代价是不能手软的，这个二代如果想达到目的的话。” 龙薇合突然想到上次李璇带她和她那个做cho的师兄打球，她当时请他介绍和彤亚人力总认识，那个人暗示她要合作就得给提成的事。 “他们集团每年猎头预算应该很大，让他想办法查查人事经办的猎头合同和财务支付情况。没准那个人事在选用猎头上有私下交易。”龙薇合回过头对林姚说。 “他查就打草惊蛇了吧，他不是没人可用？”林姚头痛。 “没人可用，他怎么操作新人进去？”施正霖问。 “他说我们不用管，他会借人手搞定。” “既然他能借人手搞定新人进去，就能做到借人手查一查合同这种小事。他必须对你们坦诚他要借的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太关键了，也直接影响他后续的计划。而且你们要评估，这个人是否是他们掌权的老板信任的人，只有老板信任的人，才是他的一粒可能致胜棋子。你们能不能帮他往下做，可以以他的这粒棋子做个判断依据。” 谁是林光辉信任的人，只有林禹勋知道了。两人都未应他。 “他现在最大的劣势就是边缘化，不在权力的核心。“林姚想了想说。 “这是他唯一的优势。”施正霖看法不一致，把车开入分道，“他那两个大障碍，集团总裁和姐夫在盘面风头劲，他要是进入权力核心明着和他们斗，一对二，有可能还是一对三，包括他父亲，胜率0。如果他在暗处，一只手隐形运作，多些耐心，扮猪吃老虎，还是有一点点胜率的。他现在这么干应该就是这么考虑的，这一点，他很聪明。” 施正霖口里的“一点点胜率”令林姚整个人沉沉，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第83章 让业绩继续烂下去 “你也别问他催他，他很难信任人，找个谈恋爱的或许可以，结婚的暂时你就别指望了。”林禹姗扶陈怡在床上坐下。 林禹勋说十点半到，过了时间，人还没来。 林禹姗晚上电话喊他回来吃饭，他说晚点来看陈怡。她索性过来陪陈怡一起等。 陈怡已多年没敢当面问过儿子的感情，今天他生日，忍不住说他年纪不小了，和林禹姗背后忧心忡忡，念叨他什么时候才能结婚成家。 “你认识人多，你给他介绍个合适的。”陈怡要求道。 “我介绍过！特别合适的人，我学妹，她家也是潮州的，家世、人品、相貌、学识都不错，去年她刚回国，我就设计过他们见过面，他说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警告我别瞎操心。你别操心了，身体要紧。他要自生自灭，随他去。” “自生自灭”的人刚进房，话其实听到了一半。两个人见到他，顿时噤声。 林禹姗在场，陈怡今晚拉着儿子说的话比以往长了些，祝他生日快乐，也叮嘱林禹姗和钟诚兵要多帮助他，三人要团结，相互帮助，不要给外人看了笑话。 第84章 这话戳中了他心里搁着的事。他忍了这么久，钟诚兵的事对她们俩说不出口。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钟诚兵往死里整。 他情绪不对了，坐了会就走。 林禹姗跟着他出来到厅里，“林禹勋，你等一下！” 他回头。 “明天集团季度运营会，你好好准备下。” “要怎么准备？” “你做了什么事，全面呈现出来，该高调就高调。” “没什么好准备，我就这个能力，没什么值得高调。” 林禹姗是好心提醒他。他第一次参加板块季度经营汇报，她希望他有个体面的“首秀”。 从那栋房子出来，他漫无目的地驱车，潜意识下竟开到了林姚家小区附近。 在她家楼下街边停了车，他发信息，“睡了？” 林姚刚洗完澡，坐靠床头。 晚上和龙薇合他们分开时，她嘴上说这事她看可操作性，目的只有挣钱，能挣则挣，绝不给他陪葬，暂且不想那么多。这会手机屏里是彤亚的组织架构图，她正想着给他物色个什么样的人力总。这个人选，必须是她认识的且关系牢靠的。 看到短信，她问，“什么事？” 他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没事，就想和你说说话。谢谢你帮我。” “不要抱太高期望，我们或许什么忙都帮不上。” “别有压力。” 他也不怕冷，开了车窗，冷风直入。 她想起施正霖的提醒，问，“我在考虑人力总候选人了。你能说说借手操作进去的人？ “回头再说吧。”他下意识逃避，并非不信任。 “方便的话，把你们人力经手过的所有猎头合同和付款台账给我看看？最好有他入职提供的家庭信息，能看到家庭住址，亲属关系那些。” 她不问他能不能办得到，直接提。 “家庭情况这些好办，我可以找人私下查，但合同和台账要走公司流程，需要时间。我想办法。” 他意识到她的目的，使劲揉额，又说，“能办到。等 等。” 隔空她都能感到他的压抑，她都觉得累。她忍不住问，“林禹勋，争权夺利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不累吗？” 会问他累不累的，只有陈怡。 她也问他累不累，击中了他。他手盖住自己的眼，沉默了很久，“你是在关心我累不累吗？” “好奇罢了。” 这几天重新接触，她觉得他身上那种的自由鲜活荡然无存。 他瞥了眼车镜里自己的脸，红着眼笑，“我不稀罕彤亚的任何东西。但我现在别无选择，必须做。” 家族的枷锁一旦套上身，还谈什么自由。 没声音过来，他突然说，“林姚，我很后悔把你卷进来。” 如果时间能倒回，他很想狠心拒绝陈怡的恳求，也恨自己没能和她勇敢言爱，选择了这拙劣的“合作”开场。 但，危险游戏已经开始。 她已在其中，他压力更大。此刻只想有个好收场，且必须速战速决。 “既然都选择了，林禹勋，拿出你该有的样子。太晚了，休息吧。”她不想陷入这种压抑情绪。 林禹姗所说的集团季度运营会在次日上午开。 林禹勋很少踏足总部大楼，除了林光辉召见，他宁愿待在分管业务一线。入职三个月，他第一次参加这个会，即将与江之平、钟诚兵pk板块季度经营数据。 这栋四十几层的办公楼是彤亚早年的自建物业，连带一个五层的商场裙楼在运营。林光辉早年是干过地产的，近五年才收缩战线，这段历史，在如今的集团组织架构图上已无显现。 四十层以上全是彤亚集团和分支机构办公，其他楼层租赁处理，划归给了江之平分管。 前台处，两个客服见着林禹勋就起身相迎。每个月钟诚兵安排他分管的整形医院的医美顾问轮流来大堂兼职客服。这些大多数从空乘转行过来的医美顾问，形象气质自是出色，被钟诚兵当作移动的“企业形象宣传牌”，迎合林光辉对排场面子的偏好。这个精心设计的“人才展示窗”，成了钟诚兵取悦林光辉不动声色但很有效的手段之一。 林禹勋第一次参加核心会议，一举一动受人关注。有些人带着审视的眼光看他走进这个属于他们的领地。 长长的会议桌坐满三个业务板块的人及总部所有职能部门一把手。 老规矩，江之平以集团总裁身份主持。她四十出头，高挑，气质带着雌雄莫辨感。 钟诚兵安排副手汇报，自己做补充。大湾区二十余家高端整形医院的数据亮眼，临近年末，整形旺季，他将功劳主要归结于营销精准发力，刻意说明营销费不升反降。 江之平亲自汇报，她的团队给她准备的是特别软件，精美界面及翻页效果在视觉上就有冲击力，内容从医美原材料和器械的研发到市场拓展，高调呈现业绩。财务数据虽比整形医院稍弱，也维持了微弱升势。 林禹勋讲他的两页ppt，第一页，一张报表，业绩下行；第二页，寥寥几点原因分析、改进措施及所需支持。再无赘述。 他坐那里陈述，语气淡定沉稳，毫无怯懦或辩解之意，坦然陈述客观事实，无任何装点掩饰，惨淡数据衬出特殊气场，未在江之平精美炫技和钟诚兵的志得意满前矮半分。 这哪里是枯燥的季度汇报，简直就是继承人的修罗场。 三份季度成绩单，高下立判。 但有些职能部门的人是能看出些问题的，钟诚兵的财务数据漂亮得不自然，江之平研发投入和收益不成正比。 林光辉倒没直接给儿子脸色，压住了不满。 职能部门形式化的汇报草草结束。会议进入林光辉的“点将”时间。业务情况和财务数据其实他平时就了如指掌。他逐一点评各业务板块，带着不容置否的威色。这场对于林禹勋来说相当漫长的形式会议，核心从来不是业务，而是林光辉彰显在彤亚的无上权威、指点江山的仪式。 钟诚兵会后进林禹勋的办公室，一张俊美的脸上挂着关切，兄长的姿态。 “回头医院这边新拓的高端客户资源，看看怎么导流到你那边，你琢磨下合作模式。我这边必须全力支持你。” 他抛出资源整合提议，不知他用意。 一个集团之下，资源本该共享，这种分权格局下的资源壁垒，确实是巨大的内耗。 “要琢磨辛苦你琢磨，你有经验，告诉我方案就行。” 林禹勋不看他脸，冷淡一句，出了办公室门。他计划再忍他一周。 他去林光辉那。 会后他免不了要被林光辉召进办公室训话，自然也少不了“指导意见”。 “你接手也几个月了，团队没动一动？”林光辉问得直接。 “暂时不动。之前的团队是江总一手搭建的，该是费了不少心血，先用着看。”林禹勋语气平淡。 他必须忍。业绩惨淡，除了市场因素，根子在内部，这个板块之前是江之平管的，团队是江之平的人。 这个核心问题，在他下午去林姚办公室送协议时，同样被林姚挑明。 “你要冲业绩，为什么不换掉那些不听话的？你管控的业务，换人的权限，你该有。” 林禹勋回答的和上午回答的完全不一样。 “换上来的人，要经过集团人力总。那个人力总是谁介绍给林光辉的，我心知肚明。换掉一批，不过是换上另一批‘他们’的人，换汤不换药，依然不是我的人。我自己找的人，这个时候塞进来，只会被这摊烂业绩拖死，成为替罪羊。所以，我要的，是短期内这业绩继续烂下去。” 林姚瞬间懂他。一个企业内斗争权的代价也令她瞠目结舌。 “业绩再烂，林光辉也不能开掉我，但真正到了我开人的时候，无可辩驳的烂数据，我有足够‘正当’的理由清理门户。”他顿了顿，“那个时候，新上任的人力总，才能真正为我所用，你们团队，就能光明正大地与人力合作，推荐人选。” “我物色了个人力候选人，你见过的，这周末见见？”林姚开始抛人。 第84章 最终的赢家，该是生命和爱 “不行！不准和他提。” 龙薇合语气决绝。 “怎么就不行？”林姚争辩，“他现在闲赋在家，行业又不受竞业限制，不正合适？” 林姚约了林禹勋明天去商学院见人力总候选人，晚上她跑来龙薇合这里商量起江之平那个位置的储备。她坚持替代钟诚兵和江之平的人选必须从绝对信得过的核心圈子里找，不可能冒险去市场上捞。 思来想去，她盯上了施正霖，想把他介绍给林禹勋认识。 “施诗状态刚有起色，他不 可能去上班，不然前功尽弃。孩子彻底调整过来还需要时间，而且他签了半年顾问协议，也动不了身。” 第85章 “林禹勋把那两人位置腾出来哪有那么容易，提前储备，问问他意向，介绍认识下，又不是现在推他出去……” “不只是时间问题，”她打断她，“他的热爱在医药，彤亚不是他感兴趣的领域，你提，或者我提，都是在给他出难题，让他为难。我不希望干扰他选择。就算要帮他物色下一站，我也得给他守一个真正匹配他价值、能让他发光发热的地方。他不属于彤亚。” “行行行，你维护，维护他职业尊严和热爱嘛！理解！”林姚觉得她护犊子似的夸张，调侃道，“他属于你龙薇合，你护好他！守好他！” “他提过，如果你需要，他可以动用人脉支持你，帮你找人。但他不看好林禹勋的设计，说林禹勋自己必须占住核心位，同时培养副手未来接手。这个阶段职业经理人变数太大，和林光辉磨合不好，随时走人。等林光辉大势已去，才是交接给职业经理人打理的最佳时机。你可以提醒林禹勋，看他怎么想。我现在想一想，也认为林禹勋自己得扛上几年，弄好机制才能完全交给人，想轻松，他太理想。” 说谁，谁来电话。 林姚听她接起电话一声温柔，识趣地从沙发上起身走人。 “齐晖回去了？”她问施正霖。 “刚送走。” 齐晖最近一周两次飞广州。现在晚上九点多，他刚送他到机场。 奇怪，他竟没喊她一起去聚聚。 他自己解释上，“他来谈一家biotech的收购，行程很赶，没时间停留，托我向你问好，说下次来一定请你吃饭。” 他提到biotech，她想到了im。白小琪给的天使轮投资人名单里，有他施正霖。 一切了然，但她一直未动声色，看他自己怎么收场。 她故意说，“我做单子的那家im，听说也在谈收购。” 那头顿了下，“齐晖谈的，就是这家。” 她继续试探，“星坦以前也接触过吧” “有接触。平玫来了，认为收购价太高，她主张先保上市，少沾风险。杨成凯接受她意见，放弃了。” 他以顾问身份列席了星坦这个战略投资会，平玫业务整合能力凶猛，提了一堆星坦此时做收购不利的因素，杨成凯忍痛割爱。 之前齐晖也和他说过，周传泽对im很感兴趣，也请他牵线搭桥。星坦不需要了，他就帮齐晖介绍上。同样涉及敏感，他就牵个线，后续不参与任何。 周传泽的企业更适合收购，上市进入业绩稳定期，不仅要扩增管线和开辟新市场，也需要有个收购动作在资本市场起个浪。 他不和龙薇合提他给她的im资源，是觉得她专注做单子就好，其它无关紧要，不必增加她心理负担。 “有个事和你商量，下周开始我有点事忙，不见得每天能接上施诗放学，许阿姨会接。” “多久？” “三四个月？我不确定，年后吧。” 他不说什么事，她也不想问。他有事消化下空闲总是好事。 次日林姚和方勤下课后一起去餐厅吃午饭。她和林禹勋装偶遇，招呼他一起。 她和他事先约好的中午餐厅碰面，说造个机会拢方勤和他一起聊聊天，非正式、偶遇的那种，让他先感觉一下方勤行不行。 方勤对他们的目的一无所知。 “林禹勋嘛，上次战略课上发言，印象深刻。”方勤大方和他握了个手，“可惜没成同班同学，少了交流机会。” 林姚刚作介绍，没提任何他的身份信息，就说他原本一个班的同学，因故调整了班级。 “我偶尔来蹭蹭课。”他简短回应。 三人拿了餐盘排队取餐。 方勤在最前面，她取完餐端着餐盘，一个转身，和一个年轻女孩撞了个正着。女孩是拿着空餐盘看看菜，突然插过来的。 餐盘一斜，饭菜全洒地上，一碗汤把方勤身上的米白色大衣沾染出几大块油印子。 林姚拿纸巾出来给她擦擦。 女孩慌慌张张道歉，说去给她重新打一份。 一个人的素质和性格，在这个时候暴露无疑。 方勤没露一丝愠怒，爽朗笑，“撞大运了，哈哈，没事没事。” 她蹲下拿纸巾清理起地上狼藉。 排到林禹勋，他重新给方勤打了一份，和她刚才打的菜一模一样。 两人互生好印象。 后续的交谈，林姚主导话题，意在让林禹勋对方勤做个了解。 林禹勋很少说话，他观察人品个性，感觉合眼缘，沟通舒服就行。 方勤的专业素养毋庸置疑，历经两家名企，现任知名制造集团hrd五年，形象气质俱佳，处事圆融老练，解决复杂问题能力突出，林姚认为她的能力足以应对林光辉和彤亚复杂的局面。行业不同并非障碍，她学习和适应能力极强。 只要林禹勋点头，林姚便会适时和方勤摊开谈。她知道方勤在现有公司已碰天花板，她上面那个首席人才官地位稳固。彤亚集团人力一把手的位子，对她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跃升机遇。 林禹勋最后问及方勤公司职业经理人制度的运行。他们的模式在业界称为标杆，市面研究他们的书籍有很多。 方勤从组织、激励机制和管控体系，分享了她深度参与构建去家族化管理体系的核心逻辑。她的视野和实操能力是林姚欣赏的。 她说笑，“很多照搬我们，很难走得通，学到“形”，抓不到“神”，我们是庆幸遇了个真正对放权有格局的老板，他不守封建大家长权力……” 几句玩笑话，点明了她心仪的老板风格。 晚上近十点，学校门口。 林姚下完选修课，站路边拦出租车，接到林禹勋电话。 “我在你后面。” 她回头，见他下车招手。 “怎么在这儿？”她走近。中午吃完饭他有事先走了的。 “送你回家，聊聊方勤。”他笑着给她开车门。 “她符合你要求吗？”她坐上车。 “你说符合就符合。”他开动车，调低了车载音乐。 “人品可靠，专业过硬。我上课就喜欢和她交流，能学到东西，私下也打听过，他们公司的人对她评价很高，天生的hr料子，名义上是二把手，但一把手完基本靠她支撑，是我目前想到最放心的人选。” “就她。” “等你通知，时机成熟到我就和她谈。备选也有两个隔壁班的，上选修课常一起交流，关系也不错。” “好。” 他说要聊聊方勤，心不在焉，寥寥几个字。 她这才从车镜里扫到后座一大捧明艳的橙色玫瑰。她常买、偏爱的那种。 音乐切到下一首，老歌，陶喆的《爱很简单》。音量很小，但歌词清晰。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 直白暧昧的歌词让人她立马 陷入另一种情绪。 “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你真的很简单……那个疯狂的人是我……iloveyou,无法不爱你…说你也爱我……” 她搞不清这首歌是撞上的，还是他特意挑的。 歌词全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他专注前面的路，握方向盘的手能见的在用力，对抗某种汹涌情绪。 她不知道，那场不欢而散的入学晚宴当晚，为庆祝开学，他在车里给她备了一束一模一样的花。花是按他那天晚上去她家见着的花色买的，想按她喜好。 争执后，未送出的花连同期待，最后都溺没在了酒精里。 如果是白天，她此刻的耳红脸红是能被看到的。 “……永远不放弃这爱你的权利……” 一曲终了，两人都没说话。 她是喜欢听歌的人，那些孤单难熬的时候，常靠深夜循环的一首歌度过。唯一能令她感性的东西，或许只有音乐。 下一首，低沉醇厚的男音唱着法语歌。 她以前也循环听过，龙薇合极喜欢的一首，《andthewinneris》。 “最近压力大，我常一个人开车听这首歌解压。”他侧过面对她笑，终说了句话。 她抿嘴笑笑回应。 车上了桥，正过珠江。外面冷，车窗密闭，隔着车窗的珠江两岸璀璨。 她靠着座椅看窗外华丽光影后退，流光溢彩触不可及。 上车的时候，她本想和他聊聊龙薇合转述的施正霖的意见，也想问问他对他们集团那个审计总的看法。那些商业的算计和谋划，现在一个字都不想提。纯粹的合作，对他已是煎熬。对于提出这个要求的她，现在保持纯粹，也不容易了。 如这首歌的歌词——最终的赢家，该是生命和爱。 他开得很慢，但时间是真快，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他停稳车，看向她，“每次下课都这么晚到家？” “嗯。”她开车门，急着脱离车里的暧昧。 “林姚——”他忽然伸手，拉了她胳膊肘，“什么时候可以再去你家吃碗面？” 第86章 她下意识把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往上拉了拉，面都遮了一半，“这段时间很忙，我不做饭，过段时间吧。” 他松开，笑，任她下车，自己也跟着下来，从车后座拿出花递给她，“签合同的那天就该送的，谢谢你帮忙，辛苦了。” “不客气。”她接过。 第85章 你必须忍! 陈怡一早接林禹勋电话，他邀请她晚上去他那里吃饭。 意外，她极开心。 他那里不喜人踏足。陈怡还是一年前找他谈事去过两次，之后怕他烦，未经允许，她不会直接上门。 她提议带两个佣人过去做菜，被他回绝，他说要亲自下厨，也说明会邀请林禹姗。 林禹姗惊讶，断定他肯定有事，非要追问什么事。他说上周过生日没和她们一起吃饭，算是弥补。 今天周五，钟诚兵出差刚回，下班前到林禹姗办公室报到，说特意赶回来陪她过周末，准备一起下班回家。 “你先回家休息等我。晚上我去林禹勋那儿吃个饭就回。”林禹姗说。 “怎么去他那？有事？”他绕到她办公椅后，双手搭她肩，揉捏起。 “估计是想和妈吃饭，又不想回家被爸说事，让妈去他那里。妈身体弱，喊我过去陪吧。” “也不看看妈什么身体，瞎折腾。任性惯了，你们就是太纵着他。”他手指移到她两侧太阳穴，轻柔按压。 林禹姗闭眼叹了口气，“他就是个死犟性子。最近他也挺累，妈治疗他操心最多，现在他那摊子事又打不开局面，天天被爸追着要绩效，压力很大。” “明白了，”钟诚兵脸浮笑，“这小子顶不住了，开始走策略路线，要找妈妈和姐姐求支援。” “我巴不得他开口求，他是谁的好意都不沾，防着呢。都怪你，”她按停了他的手，转过头看他，“搞得他现在连我都防备，我夹中间累死了！你是姐夫，能不能主动缓和下？跟他有什么好争好斗的。都说了是妈求他回来的，你看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做事，能力也不行，说不定整几天就撂挑子，以后大局还得靠我们俩撑着。你胸怀得够，爸爸观察着呢！也别惹妈不开心，妈要团结，我们多尽孝心。” “我怎么和他争了？”钟诚兵扬高了点声量，“他姓林的，不为家里出力，我为了保护你这个姓林的，保护自己太太，才没日没夜替你林家守业。这几年我们苦心经营，他在外面逍遥自在，现在一回来就搞敌视。我是百分之百按照你的意思，和他说了，把我那块资源导流给他，他不领情，直接甩脸子！不把我当姐夫也就算了，他是把当家业当儿戏！” “好了好了，“她站起身，触他脸，“知道你辛苦，别跟他计较。” “我不是和他计较！他现在都这个样子，将来真有了实权，还不把我赶出彤亚？你说，我拼死拼活为你，为你爸卖命，成了你们林家一条狗？” “你想太多，爸心里有数。你的付出和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管怎么样，一家人总得站一起，你别整天和江之平和平共处，那是外人，占着咱们家的东西！” “你当我傻？现在她在爸那里动不了。我是利用她，她不也在利用我嘛，时机一到，我迟早收拾她。” 林禹姗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 “我送你过去？” “你休息，司机送。” 自林禹勋进了公司，两人常这样私下讨论。 每次讨论的结果，都是林禹姗选择逃避。夹在钟诚兵和林禹勋中间，她确实很累。 林禹勋一直游离在家族之外，她原本是无奈接受，想遂了他生性爱自由，自己来担责。陈怡以前也表过态随他去，让她顶起来，她其实不明白，一年前陈怡为什么执意要把他劝回来，她受陈怡所托找过林禹勋多次，都劝不动。最终还是陈怡亲自出马才搞定他。她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发展下去会怎样，谁的心思她都摸不透了。 她对权力和名利并无强烈欲望，从小被林光辉灌输责任，她习惯了顺从，不违逆，对家族事业有责任感。如今林禹勋进来，她依然认定以他的能力和状态，撑不起林家家业，最终还得靠她。 而这个与她执手多年的男人，常委屈倾诉林禹勋对他的“不敬”，让她渐渐看不清林禹勋，姐弟俩确实渐生了隔阂，她无法做出清醒判断。 但对钟诚兵，她是信任的。国外留学孤单无助，他陪伴，回国挑起担子，他也陪伴，替她分担解压。独自与江之平周旋，如果没有钟诚兵，她认为她无力对抗 。若有一天她继承家业，她并不介意让钟诚兵来主挑大梁。 林禹勋下午就没去公司。 这顿饭意味着什么，在忍耐的这三个月里，他每天都会想。他要保护的两个女人，被他以残忍的方式召到一起，要共同经历这一关，他没有把握最终会怎样收场。 半下午他就开始喝酒。待神经麻痹了些，才专注备晚餐。 陈怡来得很早，五点就到了。 两个菲佣和司机把她送到门口就回车里等候。 “我儿子还会做饭呐？”进门她就一脸慈笑，抱了抱儿子。 林禹勋侧过头，避她脸，接过她手上的包和大衣，“身体还行？” “好着呢！” 她跟着儿子进他的空间。极简的大空间，除了保留主卧、两间洗手间和承重墙，其余墙体全打通重装的。上次来，她就笑着打趣，一看这屋子就知道儿子还是单身汉。 上次看到独居的随性，甚至有些乱，今天屋子里整整齐齐，干净舒适。陈怡走了一圈，心里莫名地发沉。 他这里位于琶洲江边，近无人机公司。陈怡站在封闭阳台巨大落地玻璃窗前看对面cbd，“离公司也算近，你不搬也行，省得折腾，太累。” “你去休息，我还没弄好。”他指指厨房。 “和你一起弄！哎呀，好多年没露一手，难得机会，让你们回忆回忆妈妈的味道。”陈怡撸起袖子，笑意盈盈。 他拉住她手腕，“妈，听我的，去休息，下次你再过来，这次就让我来。” 她闻出他身上的酒气，眼里还有红血丝，进门时她就感觉他不对劲，这个时候判断今晚他必是有事要谈。 “行，你需要帮忙就喊一声。”她笑笑。 她静静坐沙发上看着他。开放式西厨中岛，他弄的是西餐之类，动作看着有点生疏、笨拙，倒也不手忙脚乱，就是感觉他手脚沉沉，整个人沉沉的。 看的人心里也沉沉的。 林禹姗七点才到。他差不多弄好了。 她进门就笑着嚷嚷，“林禹勋，你是给妈和我开小灶？搞什么？” 把包和外套挂好，她进洗手间洗手，到厅里和陈怡亲昵了一下，转悠到他那，闻着一股黑胡椒味，“说你自生自灭，也不大对，自生能力还行，灭不了，还能做吃的。” 林禹勋不能坦然面对她的调侃，闷着头弄他的。 餐台上已摆好七八个白餐盘，她瞅瞅，看上去整得还算精致。 “差不多了。”他把刚摆盘的煎带子配上黄芥末。 下午喝剩的红酒，他拿上了桌，说自己喝，给陈怡和林禹姗倒了温水。 陈怡坐上餐桌，仔细看菜，脸现惊喜。虾配油封小番茄，牛排，煎银鳕鱼，烟熏三文鱼，鹅肝配鱼子酱、火腿奶酪沙拉，菌菇奶油意面，他整得像模像样。 “学着做的，尽力了。”他给自己倒酒。 陈怡有些动容，“多少年了，今天真开心，你们俩一左一右，就我们三个人……和以前一样……” 林禹姗看她笑出了泪，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她记得她上小学，那会家里的产业还在起步，陈怡忙完公司忙家里，很长一段时间，晚上吃饭总是他们三人，那段时间是正常的家人，真实、普通的幸福，虽然林光辉常常缺席。后来她初中毕业独自出国，再回来，好像就再也没能感受过一个家庭正常的氛围了。她也嫌家里压抑。 “来来来，林禹勋，为你精心准备的晚餐干杯！”她举起水杯。 陈怡兴起，边吃边讲起姐弟俩小时候的事，感叹时光如果能倒回，她宁愿回到那个时候，说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林禹姗话也很多，提起她出国前，林禹勋还哭鼻子不让她走，大笑，说他小时候是粘她的，长大了就变坏小子。 唯独他闷声，时不时挤些笑配合她们。 吃得差不多，林禹姗拿湿纸巾擦了擦手，“林禹勋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说说，我和妈都能帮你，你说说。” 他把杯里酒饮尽，终于抬眼正视她。 “林禹姗，”他沉声，“我有事跟你说。是你的事。” 母女俩见他这副样子，互看了眼，等他往下说。 他顿了顿，“关于钟诚兵，事关他对你的忠诚，欺骗，我希望你能冷静听我说完。” 第87章 陈怡脸微微抽动了一下，靠向椅背，近乎知晓一切的平静，等他继续说。 林禹姗的脸瞬间凝固，看了眼陈怡，即沉下脸，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林禹勋抹了把脸，起身去厅一侧的书桌那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a4大小的文件袋。 他递给她，“钟诚兵背着你干的龌龊事。” 她接过。 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到沙发那坐下，仰靠，忐忑，等待。 她没有立即打开袋子，放在了桌面，明显的慌乱。 看了眼闭眼平静的陈怡，她又拿起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 一张一张快速翻过，她手指抖得厉害，都是和些分不清国籍的女人，背景像是情色场所，一看就知道是他常出差的日本。 照片被她猛地塞回文件袋，动作太急，文件袋封口处被撕了一块。她起身，拽着文件袋狠狠盯了坐沙发上的人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小姗！”陈怡开口叫住她。 她背对着陈怡立在原地，绷不住，咬唇，控不住眼水。 “回来坐下，听妈妈和你说。”陈怡的声音带些疲惫的威严。 林禹姗一个猛转身，“听你说？说什么？我要杀了他！” 她疯了一样，突然冲到林禹勋面前。 “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去拍这些东西！……你想毁了我一切是不是？你到底想要什么！林禹勋……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她失控，冲他大吼。 “我想要什么？”林禹勋也激动地站起，心疼她，又气她执迷，“他跟你在一起图什么？天天在你面前演戏，你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只是一部分，有些事我是不想和你说，”他顿住，控制了下情绪，“我要什么？你是我姐，我要你清醒！我要你活得有尊严，我看不下去你被一个人渣控在手心！我不能瞎了眼！” 她惨笑点头，“看出来了……你是真的要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用这种恶心的手段来争来抢？你和他一样，都不是好东西！林禹勋，我告诉你，钟诚兵我不会放过，他必须死！我要他死的很难看！但你也别想达到你的目的！” 她认为他的动机只是争权夺利，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和死活。 “为什么要拍这些给我看？你顾及我的感受？你不择手段！” “我不给你看，你会信我说的话？没有这些东西，他只会继续演戏，说我挑拨你们的关系，说我要抢你们的东西，不是吗？林禹姗，你自己想想！你冷静想想……” “我冷静不了！我是你们斗来斗去的工具？……” “够了！”陈怡少见的厉声喝止。 她痛苦扯眉，睁开了眼，缓缓起身，过来扶住林禹姗的肩膀，把她归入自己怀里，“冷静下来，别走，妈妈跟你好好说……”她身体明显很疲惫虚弱了，语气却沉定有力。 林禹姗在她安抚下重新坐回，激烈的情绪平伏过来，陷入沉默和茫然。 “我为什么死活逼小勋回来公司，你们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我早就看出钟诚兵不是可信之人，他是有问题的人。连小勋都看出来了，小姗你是真看不透他。就算妈妈觉得不对劲，我拿什么说服你，让这个人离开？空口无凭？”陈怡缓缓道。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不用怀疑小勋的目的，他只是想护你这个姐姐。他要是想要这些，早就回来了，哪里会有钟诚兵的空间？是我，拿死不瞑目逼他回来的。”她看了眼手掌盖面的林禹勋，“叫他回来，我只为一个目的，让你有个依靠。这么大的担子，不能让你一个人扛，他该和你一起，扛起林家的责任。其他任何人，都靠不住。你们姐弟该互相信任、互相扶持。” 一阵晕眩，她闭眼缓了下。林禹姗紧张地扶了她一下。她摆手推开，“不要紧。” 她灼灼看着女儿，“你一个人，被钟诚兵摆布，又处处听 你爸爸的，做不了你自己。小姗啊，背叛不可怕，做不了你自己才可怕。小勋不回来，林家的产业，最后只会落外姓人手上，不是姓江，就是姓钟，那妈妈才真是死不瞑目了。你现在不面对，将来要面对的会更残忍，那个时候才是真的毁灭。你现在得沉住气，你得忍。” 人在家中坐，什么事逃不过她眼睛。 “怎么忍？”林禹姗苦笑。 “让妈妈告诉你，我这辈子是怎么忍过来的。” 林禹勋受不了，猛地起身站玻璃窗前看外。她怎么忍的，他并非全然不知。正是不甘心她隐忍，他才妥协。 “每年集团年会，我都参加，拍大合照，我站在你爸爸一侧，”陈怡语气非常平静，“我要忍着站他另一侧的那个女人，我要笑对所有员工，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们林家很成功，家庭很幸福。以前那个，被我忍走了，这几年，又有了江之平。你们以为我不清楚她和你爸爸什么关系？” 她垂面转动自己手上的玉珠，“我年轻的时候就在忍，为你们姐弟俩忍，忍到现在。家业是我和他一起打下来的，只能属于你们俩。我要亲眼看见，站他另一侧的人，换成你们！”陈怡哽咽。 “妈……别说了……”林禹姗抱住她。 “你必须忍，现在不是揭他的时候，除了这个事，恐怕还有一堆账要算清楚。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要镇定，你不是钟诚兵的工具，也不是林光辉的工具，你是我女儿，是林禹勋的姐姐，你是你自己！”她握住她的手，“我希望你们俩把后面的事想周全些，把方方面面都想好，再行动。你们是命运共同体，该一起面对。” 林禹姗泣不成声。 第86章 合作会散场 夜十点多。 “龙薇合叫你回家睡觉哦，快点回去！” 林姚催促正坐地板上盯着投屏看电影的钱多多。 周五晚上她常空闲，下午在公司盘点清朗一周工作，作业也在周三前全部完成，她照例喊了龙薇合和钱多多过来吃晚饭。 饭后龙薇合帮她收拾完就回了家，钱多多留下想多玩一会。最近龙薇合严格控制他看电视，家里没得看，他见龙薇合走，趁机赖住林姚，说要看动画片，要看《狮子王》。 这里没电视机，她习惯用投影仪看电影，耐不住他，给他投屏了他想看的，动画版，他极开心。 他喜欢坐地板上看。天冷，地板凉，林姚在他身下铺了层奶白色泡芙毛毯，又给他身上盖了另一条，还切了水果，盘子里倒上巧克力豆和小饼干，把他伺候得妥妥贴贴。他还舍不得走了，非要把电影看完才回家。龙薇合发信息催了好几次。 有敲门声，她以为是龙薇合着急来接他。 “着什么急？让他看完……” 开门见到人，她怔住。 林禹勋直直站门口。 “对不起，打扰，”他盯着她眼睛解释，“我到附近办事，看时间还早，想来坐一会，找你聊聊天，方便吗？” “不早吧，不休息吗？”她身子没动，手还把着门。 “没别的意思，我……就想坐一会，坐一会我就走，聊聊找人的事。” 他是铁了心要和她呆一会，和她说说话都好。 她闻到他身上有酒气，眼睛里有似曾相似的醉意，有顾虑了。 他刚送陈怡和林禹姗上车，脑子不由使唤，随即拦了辆出租车就跑了过来，从家里出来外套都没穿一件，外面温度大概八九度，一件长袖白色薄衫。 林姚觉得他声音又紧又有点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酒精多了。 他听着里面电视声音，好像有人弄声响。 钱多多看高兴了把手上玩具往地板上扔了一下。 “你……里面有人？” 他脑子轰得厉害，红脸红眼，试探。 “嗯。”她稍侧了下身。 里面的人见有人说话，掀了裹身的毯子，一屁股爬起，跑到玄关发问了，“小姐姐谁啊？” 林禹勋听见声，全身放松下来，勾头对他打招呼“hi。” “哥哥！”他大声喊，笑嘻嘻，叉叉手，还挺高兴。 她让开了身，意识到有钱多多在，有人和他聊，不用她聊，也放松下来，“进来吧。” “你在这里玩？”他进来问热情的人，“你妈妈不在？” “我看电影，我妈妈回家了。” “我可以一起看？” “可以。” 他挨着钱多多在地板上坐下，钱多多大方分享他的零食和毯子。他顿时暖了。 投屏上是小狮子王摇身一变成年狮子王那一段，钱多多看得格格笑，嘴巴说个不停，说它们吃虫子很恶心，说他最喜欢里面的猪猪…… 应着他的人眼睛去看林姚。 她穿着一件浅花杏色宽松羊绒衫，头发被发箍收拢，一张脸更显清丽柔净，在餐桌那边忙着洗杯倒水。 “你喝酒了吧？” 第88章 她弄了杯蜂蜜水过来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把杯子合在双掌心里。 她转身去房间，又折回，把他之前给她披的那件衣服给他，“你不冷？” “现在不冷。” 他接过没穿，衣服有一阵好闻的香味。 和两人坐下一起看电影她不自在，她尽量找事干，又问他，“你饿吗？” 他不想她再走开，“不饿。” 晚上光顾喝酒，东西没怎么吃，他其实是饿了的。 她没再挪脚，看了会屏幕，最后移到他们身后，坐沙发上一起看。 掌心的蜂蜜水暖暖的，他喝了几口心里舒服了很多，身边的孩子也不那么讨厌了，他甚至有点喜欢他。 考虑投屏效果，林姚只留了靠沙发这边的一排筒灯，客厅偏暗，投屏里音乐欢畅，画面和光影切换，他生了恍惚，这个小小的空间，就像他的“活力源”，他有种逃生获救感。 他回过头看看她。她撞上他眼，瞬间挪开。 屏幕上成年后的男女狮子初次相遇，厮打了起来。 钱多多看着紧张，说女狮子和男狮子打架肯定男狮子更厉害，因为男狮子力气大 。林禹勋反驳，说不一定，说它们现在打架是因为不认得对方，不了解对方，会防备，会反击，等认出来了，男狮子肯定输。 钱多多问为什么。 “因为男狮子爱女狮子，它们相爱。” 钱多多又问它们相爱了是不是不会打架。 他说不一定，但男狮子肯定不会打女狮子，女狮子生气起来的话，可能会很凶。 林姚在背后瞪了他，龙薇合都没和钱多多提过什么情什么爱，他酒喝多了，口无遮拦。 门铃又响，这次真是龙薇合。 快十一点，没见林姚把人送回家，信息也没回，她直接冲下来拎人了。 林姚紧张，“多多，你妈来了，电影我要关了，不早了，你们都回吧。” 她提醒他一起走，深更半夜的，省得龙薇合误以为他们在一起。 “我有急事要打个电话，借你阳台方便？”他想找个地方避避。也不知道他是想避人，还是避回家。 她没理他，直接拉钱多多走。钱多多一脸不高兴，嘟嘟嚷嚷，说龙薇合很烦，下周五还要看。 把人交到龙薇合手上不到两分钟。她发信息过来。 “你注意安全。” 大概是钱多多告诉了她，他在林姚家。刚没见着人，她料他俩掩藏，就觉得有大问题了。 “没什么不安全，他来谈找人的事，马上走。” “我不是指那个安全。” “你什么意思？不懂。” “我的意思是，你有经验吗？安全措施，要注意。” 林姚反应过来，手机屏被她狠摁出印，“你神经病！” 他从阳台进来。 电影还播着，她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关了，两个人深夜相处，无声更尴尬。不关，屏幕画面两只狮子正翻滚缠绵，眼里情丝粘连，还有那音乐背景…… “我喝多了，在这缓一缓，看完电影再走可以吗？”他就站着。 “你看吧，我有作业，我要去写作业……”她想着去书房隔开。 “聊聊天。”他打断，走上前挡她面前。 她瞥了眼屏幕，音乐停了，暧昧画面已过，干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好，那就聊聊找人。” 他也在沙发上坐下。 她找话说，“我和龙薇合后来想了下，对你配置人的思路有点不同看法。” 这些天她想了又想，本想烂在心里不提。虽说咨询顾问的角色生效，但关系到他自己往哪里去的问题，她怕他生误会。 “你说。” “我们给你找不到江之平和钟诚兵岗位替代者的候选人。这两个岗位交付不了给你，抱歉。” 她临时决定换一种说法，而不是直接告诉他，你自己必须上，你不能处理完人找人补上就完事，企业运营不是权力争斗，需要健康良性发展，而且你林禹勋不占住位，再生变，就前功尽弃，这个阶段无人能替代你自己，你必须担责。你林禹勋才是唯一的候选人。 他即便醉了酒，也听出了“交付不了”的潜台词。她都没推荐候选人给他再谈交付困难，这根本不是一个专业猎头应有的态度。她这是不打算给他找了。 眼睛终于从她脸上移开，他看向屏幕，“现在说交付不了，为时过早吧。我不是马上要人，你有足够的时间去储备。后面……看情况吧。” 他也留了余地，给林禹姗留的。 林禹姗今天上车前告诉他，需要一周的时间冷静考虑。她最终的状态和想法，他现在还不能确定，也许她愿意担，一切都是动态发展的。 “人力总换人的事，我会托林禹姗操作，到时有可能会引荐你和她接触。” 他终于抛出人给她。 “你们审计总，你熟吗？”她顺势问。 “不熟，怎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等人力总换了，如果你需要，审计线上我可以提供些支持。我有个关系很好的候选人，在药企做内审负责人，之前是我推荐的。还有两个在四大给上市公司做审计的mba同学，也有意向转甲方。” 找一些中高层干活的骨干，现在对她来说已是驾轻就熟。 她未提彤亚现任审计总在外面求职的事。李璇托她帮忙还没结果，她不能把李璇的朋友给卖了。如果这个人能主动离开，她可以运作新人进来。但骑驴找马的人多得去了，没找到下家，谁会轻易挪窝。 “很需要。”他顿了下，“只是这个人很难动。他跟林光辉很多年。我有江之平违规的证据，但不是什么上台面的证据，真要硬碰硬掰扯，对彤亚损伤会很大。如果走内部审计正规流程，江之平和钟诚兵的问题，都藏不住。” “林光辉是你父亲，让江之平走，有那么难吗？”林姚不解。在她看来，父子之间，难道动一个高管都需要费那么大的周折。 “如果只是单纯让人走，今天之前，很难，今天之后……不难了。”他笃定。“但蛇不能带着毒牙离开，离开之前得拔除它的毒牙。” 他不是没想过快刀斩乱麻。林禹姗现在拿着钟诚兵背叛的证据去找林光辉，钟诚兵立刻就能滚蛋。明天母子三人联手去林光辉那里逼宫，江之平也绝对留不到后天。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创伤太大，一时痛快，后患无穷，必须防他们两狗急跳墙，他要杜绝他们任何反扑的可能。 这些关于权力、斗争的话题，终究破坏了他渴望的轻松纯粹的、属于两个人的氛围。 懊恼情绪顿生，他极其后悔找她做事，那些恶心的人和事，什么阴谋，就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话题里。 她和他提这些事，她也没有半点工作热情，不想在他身上赚钱，赚多少钱也没有欲望了。 电影近尾声。他终于说走。 她看到被他搁沙发上的衣服，拿起递给已走到门边的他，“外面冷，穿上。” 他伸手拿过，看她眼睛，忍不了了，把衣服往地板一扔，一把把她扯了过来，按她到怀里，掌住她头，伏自己的肩膀。 他避开她的眼睛和唇，克制，垂头在她颈肩处磨蹭留恋，按头的手节奏错乱地抚摸她头发，“对不起……我真的……我就想抱抱你……想和你一起好好看场电影……” 她眼红心跳，用了些力气推了他，转过身，避开看他，“林禹勋，电影会散场，合作也会散场。” 第87章 我要尊重她，而不是控制她 林禹姗回家面对钟诚兵，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太难了。 她掩饰不了情绪。 钟诚兵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恨林禹勋。 她说林禹勋对他这个姐夫不尊，现在对她这个姐姐也不敬了，她借吃饭机会好心劝他踏实干，把他那块业务整起来，也再次劝了他资源导流的事，他说她没安什么好心，想染指干涉他的业务，她在饭桌上和他大吵了一架，惹得陈怡受气，当场身体不适，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弟弟，他只会毁了家业，她再也不想维护他，彻底寒心。 钟诚兵一顿安抚，面上跟着她骂了几句林禹勋太混账，心里甚畅快。 陈怡确实回家就卧床了，把家庭医生都喊了过来。 钟诚兵特意来看她，关心她哪里不舒服。陈怡对他倾诉，说生的都是些不争气的，身体这副样子，刚恢复没几天，又气出毛病。她只想要“团结”，就这么点心愿，都不愿意给，现在气倒在床，姐弟俩无一人来看她。 钟诚兵立马表态，让林禹姗晚上过来陪她。 陈怡借此让佣人架了张床，让林禹姗来自己房间睡，对她进行心理建设。 钟诚兵丝毫未起疑心。 在他眼里，林家最弱的就是这两个女人，一个身体孱弱，嘴上除了说“团结”，平日无多话，早已与外面纷争隔绝，只会整天在家拜佛求安；一个单纯至极，就像肥沃平原上长成的一棵树，直直地生长，怎会知晓他这种在悬崖石头缝中长大扭曲生存的艰难，掌控她，他只需提供无任何成本的甜言蜜语。 第89章 对林禹勋，他无法接近了解，至今都掂量不清他到底几斤几两，只知道他目中无人，无拘无束，连林光辉他都忤逆对抗。但他是亲儿子，他是忌惮的。 唯一他需要费尽心机，面上归顺、内里博弈的只有林光辉。他先忍着做他的一条狗，发誓将来要把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哪里知道，觊觎者命运的审判已经在路上。 几天后林禹姗趁钟诚兵出差，来林禹勋这。 “最多三个月，三个月之内，钟诚兵必须在我面前消失。还有江之平，一起消失！我只有这个条件，你要怎么做我都配合。”林禹姗对他说。 “不是你配合我，”他纠正，“林禹姗，你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你该主导你自己，我尽一切可能协助你。” 林禹勋相当谨慎，吃饭那天分别时，他叫她拿手机去专业机构检测，检测有无被钟诚兵安装监听之类的东西，确保没问题才能在手机里和他做真实的沟通，对钟诚兵的手机，安全情况下她该多获取信息。两人这次也说好，在公司少接触，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露了半分，包括林光辉。 两人商量了些计划，切实有能把钟诚兵和江之平送牢里的证据可以牵制他们才动手。 他已决定尽量减少和林姚谈这些阴暗之事，利用她越少，以后谈感情清除的杂质就少，他现在只需要她给人就行。 林姚提醒的查人力总经办的猎头合同和服务费支付台账这些，他起先都没经过她。 这些涉及支付类的合同，在财务那里都有一份原件存档，作为cfo的林禹姗，随便可查。 合同涉及的费率明显比市场要高，最大的端倪是他同一家小猎头公司合作，占了猎头费的大半，四年前注册的猎头公司，他就合作了四年，资质明显不够，累计支出他们的猎头费达六百多万，支付时间上，从未拖欠他们一天，其他猎头合同大概都是遮人耳目的，大部分因各种原因被拖延支付过。公司财务、律师等审批环节无人留意这种未超越合同本身的支付细节，现在一对比才明显。这就说明问题了。 林禹勋这才告诉林姚这家猎头公司。 林姚用了一天时间就反馈了他信息，这家猎头公司的法人代表，也就是干活的核心主力，四年前从某化妆品公司离职的业务副总，女的，并未做多少其他公司的单子，专攻彤亚，她怀疑这个人和人力总存在亲属关联，林禹勋找人查，查出他们果然特殊关系，猎头公司的老板是人力总的小姨子。 很快，林光辉收到来自集团某基层员工对人力总的匿名举报信。他主动找林禹姗了解猎头费支付情况。林禹姗按林禹勋提前和她设计过的，趁机盘点，故意讶异，说看不出来挺老实的一个人胆子这么大，延伸到招聘进来的人身上，说难怪这几年人才流失率那么高，这几百万都不知道招聘了多少不合格的人进来。 贪图钱在林光辉这里不算特严重，但林禹姗说的后面这句倒真令他恼火了，当即说他要处理这个人。林禹姗趁机替他分忧，说也没人力总用了，他下面的团队估计都不可信，需不需要她去找找人推荐，林光辉当即叫她办。 把林姚带到林禹姗面前的这一天，林禹勋开口介绍她一个猎头的身份，他是痛苦的。他不想她以这种身份和自己的姐姐见面。 “我朋友，林姚。”他介绍。 林禹姗是带着审视的眼光看林姚的。她无法相信很难信任人的林禹勋，会对一个外人信任到可以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甚至把她引出来和她见面。他是经过了怎样严密的观察和考量才会动用一个局外的人，而且他们原来是陌生人。她到底凭什么入的这个局。 坐对面的这个猎头没有对自己的弟弟有一丝的迎合，对自己有礼有尊但不卑微。 看到林禹勋给她倒水时看她的眼神，她懂了一切。 林姚眼里，她一身高贵光鲜，眼睛里是黯淡和疲惫，虽有些姿态，但不锋利压迫。 “这是她的简历，她最合适，另外两份简历作为备选。” 林姚递上简历，方勤的简历在最上面。 林禹姗拿过随便翻了翻，“沟通过吗？” “和方勤沟通过，她最可信。另外两份是拿来做对比的，做为备选，您有需要时，我可以再做沟通。” 她直言不讳这点小策略，提醒她不能只拿一份简历给林光辉，专推一人会令他生疑。她确信林光辉看了这三份简历，只看得中方勤。 林禹姗接着问了她推荐这个人的理由，她把之前和林禹勋说明的又和她说了一遍。 “就她吧。”林禹姗放了简历。 “您不见见？” “林禹勋如果见过的话，我不用见。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明确意向后一个月。” “太晚了。” “没办法，她在职，自己提出辞呈，必须一个月。” 林禹姗去看置身事外似的林禹勋。他介绍完坐一旁一直未说话。 “等吧。你可以提醒他临近方勤入职前再动手。现在动手，空挡太久，有人会塞人给他。”他指她下一步去林光辉那里怎么做。 “你还有什么人可以推荐？”林禹姗看她。 “审计，人力入职后可以操作人进来。如果你们需要，现任的审计总我可以挖走。” 她已在寻机会，帮忙给这个审计总找新工作。 林禹姗微提了下眉头，审计总哪里是她想挖走就挖走的。 “还有呢？” 林姚沉默一阵，看了眼林禹勋。 林禹勋定定看她，不知道这个问题她怎么就难以回答。 “只能推荐这么多了，不能再推荐一个人进来了。” 这个回答，林禹勋事先都不知道。 “为什么？”林禹姗问。 她微微笑了下，“人力总进来，我不能干扰她的专业性，她的人事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我的任务是把她交到两位手上，确保她在彤亚能用尽她所能，忠诚服务，我要尊重她，而不是控制她，得人心的方式不是控制和诱惑。” 她又看了眼林禹勋，“我认为她值得两位信任，怎么用她，对人员配置有什么要求，两位直接和她沟通就好，她有能力为彤亚配置符合两位的人选。当然，如果她需要我帮忙，我可以提供帮助。” 林禹姗一直处于对她动机的审视中，一个小猎头而已，想赚钱是一方面，另一个层面，她认为弟弟和她该是有特殊关系，她在揣摩这种关系，金钱交易里是夹杂的是怎样的私人交易？正经受的创伤和教训令她无法不去揣度，弟弟的家世、资源、金钱对这个女孩子的诱惑力。一句“我只能推荐这么多了”的洒脱切割是其次，“我要尊重她，而不是控制她”触到她内心了。 林姚全程明白自己处在被审视中，不能人格控制方勤是发自她的人事经验，她挑战林家的模式，暗示该减少控制欲的损伤，更重要的是她要对她的候选人方勤进行保护。 她确实也想“切割”了，被怀疑动机令她觉得可笑。她认为她是专业合作者，要想继续合作，先学会不用“利用”的眼光看我。 林禹勋想做“清理切割”，是想投入一种纯粹的感情关系，但她的真实心意，他一无所知，他听了是慌张的，上周五晚，她的拒绝，他解读的是她对自己仍然没有爱情，不然怎么会无动于衷。但他收不住自己了。 “辛苦你了。你做猎头多久了？“林禹姗终于对她露了点松弛的笑。 “不到四年。” “你有什么职业规划，或者说人生规划？” 这个问题林禹勋都没问过。她直直问上。 林姚知道她想了解什么，实话实说，“职业规划，就是做猎头，一直都做，我的猎头公司一直存在就行，至于人生规划，”她稍垂面顿了下，抬眼回答她，“人生规划，长远的我没去想过。如果说短期计划，好好工作，多赚钱，读好书，就这样。如果可能，会利用学校mba的交换生机制，出去读半年书。” 第88章 谁都变了 林姚是上课溜出来一个多小时的。林禹姗只有今天周六有时间，她配合。 她早上进教室考勤录了指纹，午前下课也有录指纹要求，录不上就算旷课，影响学分，她和林禹姗说明情况，先离开了无人机公司会所。 林禹勋追她到电梯厅。 “怎么突然要出去读书？” “不算突然吧，也不是现在去，明年吧，每年一个班好几个名额，我报考之前就考虑过。”她按电梯。 “你不工作？” “有团队在。就一个学期交换，我停个半年没影响。” “我送你回去。”他手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 她看林禹姗还在会所，“不用，我赶时间，打车更快。” 林禹姗专门等他回来，想问话。 见他回来一脸沉，她直接问，“你们什么关系？” 第90章 “介绍过了，朋友。”他烦躁。 林禹姗摇头，去拿自己的外套和包，“她不愿意做你长期的工具，而且，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你。” 林禹勋来了火气，“谁把她当工具了？” “你给她钱，她替你办事，就是工具。”林禹姗白他一眼，“要谈恋爱好好恋爱，要找人做事就单纯找人做事，混一起，准没好结果。该吸取我的教训。” 林姚赶回教室，离下课不到五分钟，从后门溜进教室，坐最后一排。 逃的课是这个学期两门主修课之一，《数据、模型与决策》，教授是个年轻女教授，姓江，扫了一眼她。 她拿手机出来准备发信息，想问坐前面的方勤有无点名。 一个字未发，微信里一条好友申请信息，让她陷入思维停滞。 下课，个个排队录指纹。 无人录了，教授的学生助理拿上考勤机就要走，被方勤拦住，“麻烦等一下，还有个人。” 方勤跑到后排，拍拍她面前的桌子，“林姚！录指纹！” 和方勤一起去食堂吃饭，再回到教室，她都未做好友申请通过处理。 林禹勋发了信息给她，给她在学校内酒店开了房间，说她上午来回跑累了，叫她中午去休息一会，她也没去。 他受了刺激，知道她选修课已结课，打算晚上和她好好聊聊，又发信息说晚上订了个地方，想一起吃饭，下课来接她。她回复了说好。 下午继续上的这门课，主要学习运用统计学、算法等工具从数据中提取信息，构建模型应用于实际商业场景，林姚认为她的人才库分析可以应用得上，很感兴趣，听得也认真。 江教授讲得也很好，下午临近下课一个小时，讲到模型应用，她说，“我有位朋友今天从香港过来看我，他是人工智能领域的教授，中午吃饭和他聊了下，我临时起意，邀请他和我们分享下'ai技术如何服务于商业决策'，他愿意和我们交流一会，ai工具本质上是数据决策模型的进阶应用，机会难得，同学们一会可以和他做交流探讨。” 她边说边操作电脑，投屏上是她的网络搜索路径，“我介绍下……” 介绍了什么，林姚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屏幕上的搜索路径和她以前偷偷看人的路径一模一样，最终落定的那张脸，在投屏上放大，公开。她躯体僵化。 人是老师介绍完就入了教室。 立挺颀长的男教授进来，教室里的成熟男女对他的年轻帅气都现出开放态度，不吝“哇哇哇”声一片。 “欢迎裴翊风教授。” 江教授介绍完坐入第一排，把讲台留给了他。 他笑着在讲台一侧站定，深蓝中长风衣，黑色高领衫，上扬的碎发打理得张扬，俊朗的脸依然有她记忆里的少年感。 大概是提前看过名单，知道这里面大概率有他想找的人，也怕是同名，风趣幽默地和人互动了一会，他开始急于确认，视线从前排往后排扫，扫到中间，直到对视上她，他眼睛定住，抿嘴对她微微笑。 “可以提供一些历史销售、政策、竞品等数据，分小组做一下ai决策模拟……”他先抛出了mba学生熟悉的商业场景，用“商业痛点”勾连ai技术，眼睛有一半的时间在她身上。 她脑子回到了过去。 大头和黑皮上次都说不知道他回去的那次，是她高考后，两人在渡口见的面。 除了当时说的话，她记得的都是个大概，大概是查分后几天，大概是他放假直接从北京跑过来，大概是下了几天暴雨，长江涨了水位，要不江面怎么就那么浑浊不清…… 他手上提的大概是个类似毛绒公仔的东西和一束花。当时的情绪里，她看不见什么公仔什么花，渡口的风都是灼她的。 他劝她振作，以后可以考研，有的是机会，她说他来看她笑话，说死都不会去考研，永不和他再比，说他是她人生阴影，令她厌恶，叫他销声匿迹，都是些来见面之前唐瑞芬那一巴掌扇出的气话，说完就沿江边跑开。 她以为他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一直幻想有一天他会来找她。 上次遇见，现在来找了。 但一切都变了。 谁都变了，她也一样。她想这些事的时候脑子里会夹杂着出现林禹勋。 她叫方勤收椅子让她一下，在他的追视下，她出了教室，想缓口气。 一个人在教学楼一楼大堂沙发上坐了一会，平伏了许多，临近下课了，林禹勋又发信息过来，他应该是到了停车场，和她说外面下小雨，问她带没带伞，方不方便一会来教室接她。她叫他等她就好。 再进教室，已是下课状态，裴翊风被一堆人围着加微信，从人缝里寻见她。 怎么样都该打招呼的。她回自己座位上收拾好电脑，静静等他。 他脱开了要交流的同学，收了手机，和江教授说了些什么，朝她这边过来。 “姚姚。”他轻唤了声，站到她旁边。 “小风哥。”她正过身，得体露笑。 “江教授是我校友，我们好朋友。”他解释他为什么在会出现在这里课堂，回头看了眼讲台那边，人都走空了，声音稍大了些，“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对不起。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她声音也大了些。 他手插进口袋，看了眼桌上她的手机屏亮，有电话打进来，一时说不出什么话。 “岚静姨好吗？”她转移话题，缓下气氛。 他微垂面，“她……不在了。” 一阵沉寂。 他抬眼再看她，她手捂住面，已转了背过去，身体因抽泣控不住地颤抖。 她对陈岚静的感情相当复杂。 “别难过……姚姚。”他上前，手轻轻搭她肩上安抚。 两三分钟，她从包里拿了纸巾出来，擦干，转了身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我刚处理完。”他红了眼，“我专门过来找你，晚上给我些时间，想和你聊聊。” 她知道失去陈岚静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仅存的、最深的亲情羁绊没有了。 手机里电话又来了。 她内心剧烈拉扯，拿起手机到一边接上，声带歉意，“对不起，我临时有事，去不了。” “什么事？” “回头会跟你说，你先回去吧。” 刚才哭泣导致声音怪怪的，没等那边什么反应，她挂了。 两个人出了教学楼，小雨未断，她从包里拿出伞，见他没有，往他那边倾了倾。 他接过给她撑。小伞，她保持了点距离，伞几乎全在她头上。 停车场的人算着下课的时间，早就把车开出来就近等，这里不给停车，他被保安赶了好几次。电话里听着她声音不对劲，一直没见她出来，他不死心，直到伞下两人走近，看清她旁边的人，他明白过来，震惊，焦灼。 他有强烈的冲动想下车拦住人，又伏在方向盘上埋头强压自己静下来。 出租车里，他们几乎全程聊陈岚静的事情。林姚问他想吃什么口味，请他吃粤菜行不行。他说想陈岚静了，很怀念以前的味道，问方不方便去她家，能不能吃碗以前两人一起吃过的陈岚静煮的那种面。 她未能拒绝，带了他来。 进了家门，她是客气的，“小风哥你沙发上坐会。” 他看了一圈这个无一丝男人痕迹的房子，脱了风衣，跟着她进厨房。 “对不起，要你辛苦，我一起帮忙。” “不用，你去坐。”她去拉冰箱门，找了些东西出来。 他就站旁边看她。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出去，不自在，“嫂子怎么没一起来？” 她提醒他该有边界。 “我们分手了。”他声音平静。 第89章 你不是我的退路 他坐她一侧，埋头吃面。 她看他掉泪，知道他想陈岚静了，心牵扯着痛，抽了纸巾递给他，他抬眼看她，拉住她的手，贴住自己的额头，闭眼轻轻蹭抚，“姚姚……我现在只有你了。” 手抽出来，她语带颤音，“对不起，小风哥，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 看见他眼睛里有渴望，她找借口起身去厨房，想让他一个人冷静。 他过来突然从后面抱她，低头在她背骨心深深吸气，脸移到她耳后，气息灼她，“姚姚……我很想你……很想……你是在乎我的，上次见面我看出来了，我忘不了……” 她曾渴望和他身体亲密相触，幻想他和她一起呼吸，她缺氧似地憋闷了那么多年，这一刻身体真真实实被他抱入，如此紧贴，竟没有以前想他时的那种悸动，没有一丝情爱欲望，她像溺没在水里，不知道自己怎么跌落的，也不知道怎么挣扎，窒息恍惚里，想的是另外一个男人的脸。 他翻她身过来，鼻翼和唇接触的那一刻，她撇过面，挣脱他，脚凌乱得不知往里去，跑到唯一能连接外头 第91章 的阳台。 外面冷雨飘入，阳台风寒，她抱着双臂发冷颤，清醒意识到自己情感的天秤完全倾向了另一个人。 他过来又抱，“外面冷，别冻着。” 她躲闪开，“小风哥，我对你只有尊重和祝福。” 他把空落的手插进口袋，仰面发笑，自顾说自己的，“我在香港给你找适合你的工作，任何一家咨询公司都行，如果你需要我过来这边，我也可以换工作，我只要你，只要能在一起，我们在你喜欢的地方安家，我们结婚，我们生孩子……” “别说了，”她摇头打断，“我承认我以前对你……我确实渴望过我们能在一起，我等过你很长很长时间，十年吧，我像个变态，想你的时候只会偷偷去找你有关的一切资料看，是个我自己都会笑话自己的傻子，我怪过你不来找我，我也怨恨自己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气话……但现在，我确实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我不能欺骗你，更不能欺骗我自己，我不可能不管不顾……不能不顾现在我爱的人，去执念弥补以前的遗憾，那会是更大的遗憾……” 他背对她，深吸一口冷气，“我怎么可能是因为你说气话……有些事……可能只有你爸妈和我妈知道，我妈为什么会断开那边一切，一个人艰难搬到外地生活……” 她身体开始颤得厉害，侧过面看他。 他掩面痛苦，“你们一家当年对我家照顾，视我们为一家人，我妈其实一直很感恩。你可能不知道……你爸对我妈生了特殊感情，但我妈并未越线……被唐姨知道了，唐姨在厂里迫得她没有生存空间，我妈也答应了唐姨等我高考结束就搬走……唐姨大概也做到对其他人绝口不提吧。” 他顿了很长时间。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找你那次回去，我告诉我妈我喜欢你，我不想出国，她才和我说了他们大人的事，我怎么可以不顾她的感受………” 他哽咽，艰难继续，“你以为我不痛苦？我根本不爱那个人，即使一个人在外面最孤单的时候，我都熬过来了……但……老天让我妈太受罪，对她太不公平，医生给了个她的期限后，我便想在那个期限里满足她任何想法……我不孝，她闭眼前，结婚的事我一直拖着，因为那次见到你，我没办法忘记……” 林姚心被戳了个洞似的，又空又痛，站立不住，蹲在地上，抬手臂挡住口鼻，狠劲压住，想挡住崩溃，遮盖哭声。 他过来扶起她，抱住，“对不起……我的懦弱……找你太晚了……” 她在他怀里全然奔溃，无法抑制，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样残酷的考验，她是不舍得伤他的心的，她要他幸福，但她无以应对他的需求。 “姚姚，我可以等你，你等我十年，我还你一辈子，我们才可以两清，如果你真爱上了别人，他对你不好，你随时来找我，我只要你能幸福。”他摸她头。小时候他就常这样摸她。 她脱开摇头，“你说这样的话……我能幸福吗……你是要我背着沉重过一辈子……你如果想我幸福，你要幸福……你不是我的退路，你应该很多人爱，你那么好，你该是别人的首选，你该往前走，”她后退了一步，“小风哥，我永远是你的家人，我会记挂你，会为你祈祷平安，为你祈祷最好的前程，你会有一个很爱你的太太，有一个幸福的家……” 她没法继续说下去。 门有敲响。 裴翊风先听见。 “外面冷，进去吧。”他扶她进。 她听着敲门声，直觉是林禹勋。 他要来，这种场面，对三个人任何一方都是残忍的，她清楚。 但该面对的要面对。 她收拾了下情绪，给他开门。 林禹勋捧着一大捧红玫瑰花站门口。 她眼睛哭过的痕迹太过明显，他不是看不出来。 “你怎么了？”他沉声问。 “你来……什么事？”她问。 “你爽约，你不觉得事很大吗？”他隐忍着，笑问，眼睛往里看，“你不说什么事，我担心你出事，过来看看不应该吗？” 裴翊风从里厅走了出来。 四目触上，情绪暗涌。 “你好！又见面了。”裴翊风先打上招呼。 “原来有客人？”他不应他的招呼，像不认识一样，偏头问林姚。 裴翊风看她，知道她为难，替她解释上，“我临时过来看看姚姚，她和我说了，晚上好像你们有约？是我为难了她，想过来吃餐饭叙叙旧，抱歉。” “怎么能说为难？客人来，好好招待不是应该的？何况是发小。”他把花往林姚手上一送，“姚姚你也不说，客人来了，我们该一起招待的。我订的那个地方，其实挺适合招待这位客人，你非要自己辛苦，累不累？”他上前抱她头强行亲了下她额头。 林姚无法做出什么反应，所有人的痛苦交并在她身上。她把花放在了玄关柜上，任林禹勋进门。 他进来看看餐桌，反身缠抱她，“我还没吃晚饭，饿了，给我煮碗面。嗯？” 林姚面上未做反抗，暗掐了下他手臂，“你等一下。” 裴翊风不看他们，脸转了过去。 “小风哥，你……” 她想提醒他走。 窒息的空间，总得有一方退出。她希望他体面退出。 裴翊风正过来看她，看她极为难，眼露心疼。 “我先走了，不打扰。”他对林姚抿抿嘴，欲言又止，转身去沙发上拿了自己的外套。 林禹勋看出他眼睛里有不甘和不舍，挡到他面前，“我女朋友很忙，抱歉招待不周，下次来，一定要联系我，我们一起好好招待。” 裴翊风盯着他眼里的挑衅，“姚姚招待得很好，见到她我很开心。再见。” 他严肃面侧过他身，过来林姚这儿，温柔声，“姚姚，和你说的话别忘了，受委屈了，不开心了，记得找我。我等你。” 林姚忍住一切，笑笑，“会一直好好的，你保重。” 她倔强地回绝他说的等待，微笑道别，把他送出门。 他转身消失的那一刻，她关上门，身倚住门，掩面抽泣，无法控制。 林禹勋刚站在原地，不看他们，他们一来一回、字字温柔不舍的叮嘱刺了他神经，正气愤头上，转头见她这副样子，心头更不是滋味。 “为什么哭？”他过来到她面前。 她无法答他。 他伸手触掉她指缝间滴落下来的泪，满腹酸涩，“你为他，你是为他哭，你很爱他？” 她仍无一句话。 他气愤她为他哭，猛搂抱她入身，把她头往自己怀里按，红着眼，“不准哭，不准为他哭……” “……他妈妈走了……岚静姨走了……他唯一的……我现在才知道……其实岚静姨很可怜……等我终于放下他了……他才来告诉我岚静姨……”她断断续续倾诉。 他听了不知所措，心疼地抚摸她头发，“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感觉到她身体冰凉，他拥她回客厅到沙发上坐下。 阳台门还开着，他关好隔绝冷风冷雨，又去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过来，放她手上。 “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不应他，不停打寒颤，头剧烈痛。 “躺下缓缓。” 他扶她在沙发躺下，给她垫高头，拉了毛毯给她盖上。 他摸了下她额头，冰凉。 “好好睡，我就在这陪你，不会走开。” 他去把灯调微亮，回来坐地板，轻拿起她一只手入自己手心，看着她睡。 她整个人像被一场劫难洗空，再也没有言语一个字的能力，疲乏地闭上眼睛，紧了紧和他十指交缠的手。 第90章 这事顺其自然，她不接受 早上七点，他听到房间声响，她洗漱梳理好出来。 昨晚半夜她发烧，直说冷，他抱她到床上安顿好，后面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一会。 “这么早？生病了多睡会。”他上来摸她额头，还发烫。 她偏过头，“要上课。” “请病假。” “前面我已经请过两次，再请没学分。”她进厨房。 他很想说学分那些相比身体不重要，又止了口，怕她又说学分对他这种人不重要，但对她很重要。 昨天的事在她脸上已无痕迹，就像那个人从来没来过。 “你姐说今天会约好方勤和林董的面试时间，和你说了吗？”她从冰箱拿面包和牛奶出来问。 他未应她话，把她手上的东西拿了下来，“这些冷的别吃了，你再去躺一会，等我，我给你做早餐。” “来不及，得走了，你的早餐你自己解决。”她拿回，又追问，“面试时间定了？” 林禹姗昨天和她说回去和林光辉沟通，今天会明确见方勤的时间，她记着这事。 他昨晚就接到林禹姗的电话，她用陈怡的手机打给他的，说人力还在任，工作日在公司面试太敏感，林光辉想今天下午回公司面人，三份简历里，他果然只挑出了方勤，但有很不好的消息，他给了她另一份简历，一个男的，让她安排今天下午一起面试。 第92章 她说方勤八成进不来了，那男的简历不比方勤差，优势是做过医美产业链，而且是林光辉自己找的。她问了下来源，他模糊说别人推荐的，比较一下看哪个更合适。 林禹勋实在不愿意一大清早和林姚谈那些破事，她生着病，时间也有问题，今天要上课。 “有变化？”她看出问题。 “你确定回学校？” “嗯。” “我在你这洗漱下，一会路上和你说。” 出门他试探着拉她手一起走，她未拒绝。意外惊喜，他感觉她是接纳了他，一路把手抓得很紧，甜蜜至极。 到了地库，她发现他换了辆车，崭新的suv，bb版，薄荷绿色。 他抓抓头，很紧张的样子，给她开车门。 她坐进去，不看他的新车内饰，埋头看她的手机。 他上车就调音响，“音响你觉得还行吗？” 她看了眼控制台，抿嘴挤了点笑，未出声回应。 其实看到车的颜色，她就有些猜测了。 这辆车在她眼里是刺眼的阶级划分，两个人的背景、经济观念、生活方式的差异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她就是想买车也只会给自己买经济适用的。 掺杂了商业交易已经够复杂，再掺杂物质，负重太大，和他谈恋爱，她最怕这方面掰扯不清。况且她不是买不起一辆车，只是消费观念不同罢了。 他的确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表达她对他的重要。他并无炫耀之意，他自己平时开的车很低调，穿着、用品都不讲究。看她总坐地铁，总骑自行车，他觉得她该有辆自己的车。那次开学向导活动结束，有人当他面问她开没开车，叫她去坐她的车，他一直记心上，难受。 选这辆车，在他这里，和阶级不阶级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没花过林光辉一分钱，自己完全有能力表达心意。他单纯看中颜色，认为薄荷绿肯定是她喜欢的，那晚她穿的薄荷绿在他脑子里一直抹不去，难得有现车，没去管其它，他脑子一热就买了，备着等时机成熟送她。 昨天下雨天冷，看她打出租车跑来跑去，没忍住，也怕她会介意，没打算直接说送她，想了一堆方法，想巧妙些，让她能开上就行。 没想她一眼能看穿。 看她脸色不对，这个时候他也知道增加了她负担，显得小心翼翼。 他去拉她手，她缩了回去。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亲密，因一辆车疏离，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不想再和她有距离，原准备说的关于这辆车的所有话，他终是克制了没说。 也幸好没说。 “不说说面试的事？”她提醒。 他这才将林光辉要求的面试时间及还有一位竞争者的事告诉她，说他一会去找林禹姗商量，想办法改改时间。 “这么重要的事，你到现在才说。要是改时间，定的人就不是方勤了。” 她无语，马上电话方勤。好在方勤上午还来得及发邮件跟学校请假。 “具体时间，地点，你一会发给我，下午方勤没有问题。另外那个人什么背景？”她问他。 “男的，行业内干过。一会发他简历给你看看。” “你停下车，现在就发，我要争取时间做背调。” “不急这么一会，你休息一下行不行，别太压力。”他看了眼她，拉她手过来安慰。 林光辉是最高阶玩家，突然多出个竞争者，他和林禹姗对此都无办法。 “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真用了那个人，彤亚的人事权你们就很难有机会拿到手，这一步太关键……没时间了。” 他看她着急，停了车。 她看了简历，人她不认识。她转发给了龙薇合，叫她同步想办法对这个人做个了解，又从包里拿出电脑，搜索这个人在各招聘网站有没有寻工作机会的痕迹。 “林董什么面试风格，用人有什么倾向？”她问他。 “很刻板。他掌控欲极强，需要忠心耿耿，要人顺着他，这个基础上，谁给他创造的价值越大谁就有优势。”他顿了下，看她，“这事顺其自然，你别压力太大。” 这事顺其自然，她不接受。 她高烧，强撑上课，昨晚崩溃的创伤该还在，这个时候还要替他高压工作，他一个核心局内人还在想着未来怎么挣脱，他自责。 他清楚自己其实可以做得更多，如果愿意在林光辉面前表演，愿意和其他人一样归他顺他，愿意放弃自由，或许很多麻烦就不存在。 到学校，他在教学楼前面停好车，“我先去买退烧药，一会过来陪你上课。” “我要和方勤商量面试对策。如果挖到那个人任何负面消息，需要你去和你姐商量怎么操作，看能不能争取在面试前透露给林董，影响下他的判断。你姐昨天不是说林董对很满意的人见后就拍板吗？必须赶他面试之前。别耽误了，各自都争取些时间。”她把电脑收进包。 “林姚——” 她停了推门的手回头。 “你难不难受？” 她没吭声。 “让我看看。” 他伸手触摸她脸，动情不舍地看她。 身体慢慢移靠过来，他额头贴上她额头，轻吻了下她额间，“我中午过来带你去休息。” 她脑子烧得更厉害。 这场面试压力巨大，她和方勤中间溜了一节课出来商量下午面试策略。 彤亚的人事痛点昨天林姚问过林禹姗，两个人分析，方勤说会准备好了两三个快速见效的，能量化价值的人事改进方案，备着林光辉细问。 “我得在他面前极致表演绝对顺从和个人崇拜，这个才是关键。” 方勤听完她关于林光辉面试风格的讲述，笑说。 林姚也无奈，笑，“他的核心需求应该就是安全需求和价值需求，需要忠心耿耿的执行和价值创造，会辐射问一些问题观察你的可控性，过程可能需要你强调什么流程、合规、及时汇报之类的东西。” “这个人优 势还是有的，多元化集团工作经历丰富，也有医美产业链经验。林光辉要对比的话，这两点我可以想下怎么应付他。”方勤翻着手机里林姚发她的竞争者的简历。 关于这个人，林姚并未在任何一家招聘网查到他找工作的痕迹，但龙薇合找了一圈人，反馈了些打听到的信息给她。 她说他基本信息属实，在任某家多元化集团公司人力总，前面几家都是个人提辞职走的，有过四个月的空挡期，但他在简历上掩盖了，只显示了一个月空挡，这是唯一的瑕疵。 龙薇合说可以找他这段空档之前服务的那家公司深挖他离职的真实原因，离职证明即便公司白纸黑字盖了章，也不一定是真实原因，但这家公司非同行，不熟悉，也不好明着做人家背调，除非动私人关系私下口头当八卦问问。她和施正霖周末带孩子出去度假了，没在市区，晚上才能回，说回来可以想办法找人当面问一下，这种事电话里问涉及法律纠纷，干人事的都精得很，是不会电话或者发短信告诉你的，怕留证据。 听了龙薇合的反馈，林姚问方勤能不能提供工资流水，解释了下原因。方勤是愿意配合的。 上午课后打完卡，一个匆匆回家换衣服、化妆赴面试，一个想赶在林光辉面试前，把竞争者的情况挖清楚，打了车出学校办事。 她给林禹勋电话，说了下那人简历漏洞，叫他想办法让林禹姗配合，在林光辉面前发起要求两个候选人都提供工资流水，但不要直接说那人简历有问题，只能说按市场常规，验证一下两个候选人的工资水平，如果那个人愿意提供，银行流水断的四个月和简历上的一个月就对不上，林禹姗就可以和林光辉揭短他弄虚作假。但她需要去核实一下，以防别人口传失误，叫他等她电话。 他急问她为什么非要现在去，她说等林董定了那个人，再去搬出那个人的错，就不好纠正他的决定，决策前和决策后区别大的去了。 她没再打扰龙薇合的度假，打了一圈电话没办法桥接到人，试着在校友群发了一条信息问有无认识那家公司的人事，好几个人回应，其中一个师姐帮桥接了那家公司一个人事。 对方是个女孩子，约好了中午见个面。她特意在路上买了甜品和水果茶送她。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走公司流程的背调，女孩不敢在办公室和她说，在公司楼下大堂匆匆回应了她几句，说人是被老板炒的，双方协商了，他提离职，具体原因不能说。她也再确认了一遍离职日期，确实是空档了一段时间。 回来赶考勤赶不上，身体状况也没办法再回学校，发了信息给林禹勋，她直接回了家。 昨晚心理和身理能量双重耗尽，今天处理这个事到此，她已无能无力。只能看方勤“表演”了。 要“表演”的面试者下午四点进的林光辉的办公室，无任何表演痕迹，她的成熟和老练，能把对他的“尊敬”和“崇拜”表演成发自肺腑的，她知道怎么在言语和形象上获取第一印象的好感。 第93章 林禹姗是坐在林光辉一侧的，只字不出声。 她和林姚两个都没有预料到，一段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一个大老板连续追问的问题是一层一层往下剥，能剥到人力操作模块的细节，这对方勤是利好，越细她越擅长。 压迫性问题是她们俩预料的。他直接指出她的劣势，说行业不符合岗位要求。 她并未无知地去硬杠，姿态低，但内核很稳。她尊重他的观点，不否认差异，但弱化了这个的重要性，强调了一个hr负责人核心能力的普适性，也突出了自身快速学习能力与已有基础，再绕回重点绑定他的对执行力和价值、忠诚的核心需求，让他能理解行业知识快速可学，但一个专业，又能完美契合他的管理风格，还能快速带来价值的心腹更重要。 “我们下面有几个板块，你是集团人力，你怎么平衡集团和下属板块之间的人力权限。”他问。 他要的哪里是平衡，他要到是控制，方勤并未掉入他“平衡”两字的陷阱。 “林董，我认为彤亚这样快速发展高度依赖您战略引领的组织架构，平衡可能不是核心目标。核心目标在于价值统一和风险可控，我的角色定位非常清晰，我是您的战略在人才和组织层面的延伸，是确保您的意志准确传到到各个板块的关键枢纽……” 她意在强调自己是他的“工具”和“代言人”，言词间满足他掌控欲和个人崇拜的需求。她面上迎合他，内心为自己歪曲的理念呕吐。 若不是为了一把手位置和高薪，还有未来扶持小老板上位的刺激，她方勤也不傻，不会来蛮干。 他来了兴趣，拉着她问了一大堆管控机制之类的问题。 快两个小时了，才轮到她问问题，全部按她和林姚设计过的问，一切围绕他的需求核心，问了他对彤亚未来三年发展的核心战略定位，问他希望人事工作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来最大化支持这个目标，还问了目前人力最大的痛点是什么。 林光辉说的痛点和林禹姗说的一模一样，提前准备的人事改进方案派上了大用场。 “表演”结束，方勤对自己是满意的。 她出了他办公室就给林姚发信息，“被你忽悠，掉进老狐狸窝被严拷了两个小时，太窒息了，如果能进来彤亚，这只老狐狸不退位，不能扶持太子爷上位，我方勤第一个不服！” 第91章 我们正式交往好不好？ “我考虑考虑。”林光辉把两份简历叠一起，交给林禹姗。 她在一旁亲眼所见，两个人对比起来太明显，方勤绝对优势，他居然要考虑。 他不是不相信她，这一点她肯定。 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男候选人来源特殊，谁推荐给他的，这个时候她也能猜测得到了。 她清楚，如果不是方勤表现令他满意，他现在拍板的一准是那个男人。 他不问她对两人的看法，她说任何也无用，反而引怀疑，只能如履薄冰，按林禹勋告诉她的做法了。 “这么重要的岗位，都是外部人，我按市场的规矩，让他们提供银行流水？了解下他们过往情况，看和简历符不符合，算是做个背调。” “很好！你办吧。” 林光辉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方勤在回去路上接到她电话，回复她说晚上就可以整理提供，在网上银行一拉就出来了。另外一个说关系到企业薪资水平保密，不方便提供。 林禹姗故作无所谓，不做任何思想工作，说，“没关系，尊重你意见。” 她想想，他不提供更好，更说明有问题。不管怎样，他都是被动的。 他无 论如何都想不到，被人直接推荐到董事长这里面试，也得提供银行流水。他该是为遮掩那几个月后悔了的。 半个小时后他又打电话过来，说认真考虑了下，还是非常重视机会，愿意破例提供，希望保密。 他赌一把推荐关系的实力了，也赌一把她看不出来，也就差三个月的流水。 林姚回家后洗了个澡退热，刚上床钻进被子，林禹勋就跑了来。 她说她想睡觉，他也没打扰她，给她吃了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说没什么胃口，想吃粥，到时点外卖。 近傍晚，她睡醒，看到方勤信息，她和她通了个电话。 大概听见她讲电话，他敲门喊她吃粥。 “好些没有？” “嗯。” “对不起，学分怎么办？”他拉她手。 “重修了。” “我该怎么补偿你？” “你不是天天说学分不重要？” 他无言以对。 她见餐桌上有砂锅粥，腾着热气，真个屋子都暖暖香香的。 “你煮的？”她瞅了瞅，是虾、蟹、生蚝、香菜之类混煮的那种潮汕海鲜粥。 “你试下。”他给她盛了碗，“我妈潮汕的，我小时候她常这样煮粥，煮起来很简单，暖胃的。” 她尝了口，勺子拨着碗里的浓稠，很久说不出话来。 味道很好，很清甜，常做饭的人清楚，不是乱炖，是花了心思熬的。 胃是瞬间暖的，她有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这个时候，不需要任何，一碗热粥，可以瓦解她所有。 见她不看他，也不出声，他紧张起，眼里追索她的感受，“不好吃？” 她抬眼看他，故意说，“一般般……也还行……” “怎么可能……你仔细尝尝，我弄了一下午采购，海鲜挑了最新鲜的，你一定是没尝出来，再尝尝。”他拿筷子从砂锅里挑了挑，挑了一只大小适中、去了壳的虾，吹了吹，伸过来放她嘴边，“吃一口！” 她愣住，她眼里那个计算、狡黠的林禹勋，现在竟识别不了她说的反话，他脑子大概糊掉了。 他已不是她狡黠的对手。 她鼻子一酸，咬上他伸过来的筷子头，咀嚼着咀嚼着眼睛就湿了。 “你怎么了？”他伸手过来捏她的手。 她给了他满眼温柔，“很好吃，很清甜。是你平常喜欢的口味吧？” 他笑，“现在经常会想来你这里吃辣，一直没吃上。辣椒后遗症很严重，我一直想着怎么算账，你害了人，该清算。” “还敢吃辣？” “要别的。”他放了手上的碗勺，起身过来抱她，“按那晚那小孩的待遇，你给我。” 电影是他选的，老电影，《诺丁山》。她一个人看过不知多少遍，每年冬天总会有那么一天突然想看，俗套的，童话般的喜剧式浪漫。 两人钻进一条毯子，他背靠沙发坐地板，从后面环抱她，她依了他，靠他胸前。 她还在发低烧，他时不时摸摸她脑子。在她屋子里这样抱着她，是那晚同那小孩一起看电影时滋生的渴望。 被男人这样呵护式拥着，她异常的心跳就没止过，头抵在他喉结处，他频繁吞咽下气息杂乱，她不是感受不到。环在她腰肢的两只手，隔着厚毛衣她都觉出他时紧时松，反复调节欲望，始终克制在那一块，承诺着他扶她坐下之前说的，“我就抱着你。” 他大概是看她生着病。 实在管不住的是那张嘴，借着剧情，趁着和她说笑，时不时吻吻她头发。 动了情，她手不自觉地放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个信号他马上接收到，像是给他破了戒，他抓住她手固定。 惹了他，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在后面磨蹭了半天的脸粘贴到她侧脸，轻声问，“林姚，我们正式交往好不好？” 她反了身过来，脸微微起红，仰面看他深情求爱的眼睛，好一会，视线跟随他也移到唇，都固定在彼此的唇，她想应了他激颤的呼吸，慢慢靠近他脸，闭上眼，贴上了自己的唇算作应答。 他兴奋不已，想让她知道她的回应是值得的。 唇瓣间交换，温柔细品，是他念想的滋味，觉出她的节奏对不上，他停了下，捧她脸，鼻尖触她鼻尖，等待她调整呼吸。 再次含吮，啜吸，她怎么样都是羞涩、被动的，好像不能像他这样动情享受湿湿的、胶着的欢愉。他明明能接收到她也是渴望的，她眼里有爱意。他索性耐心跟她节奏。 缠住她舌尖的时候，他抖着手急急把电影关了。 舌尖在温柔和强硬间切换，终是耐不了她的缓慢，他控不住，把她反了过来，换她头靠沙发，吻得凶猛、热烈，隔着衣服轻抚搓揉的手从她腰下滑了进去，身体烫热，软滑。他掌住半杯胸衣下的浑圆抚摸，手指插进胸衣去触敏感点，指腹绕着撩拨。 她突然折了身体躲避，手抵挡，涨红了的脸终于离开了他的脸，侧过面补氧气。 他知道了她给他的界限。撑住自己的脑袋冷静了几秒，他上前抱住她，凑她耳边问，“感觉不好吗？是不是累了？” 她甩开他手，懒得理他，撑起身要起来，才发现腰肢麻木发痛，动不了。 第94章 他抱她起来。 “你该回去了。”她推开他，去多开了一排灯。 “这个时候要我回去？你要了我命。电影都没看完。” “我不想看了，累了，明天上班，要休息。” “我女朋友生病，我留宿照顾天经地义。我不打扰你，你去床上睡你的，我睡沙发。”他耍起赖。 她捡起个枕头往他身上扔，脸上现娇羞，“谁要你照顾了！” “你承认了！” 她咬唇，跑进房，关了门。 “林姚，太狠心会遭反噬的，你别逼我。”他冲她说，捂脸得意笑。 他还真一个人把电影看完了，近十一点，手机响，林禹姗的，说好了这个时间点沟通下。 “定方勤了。通知她入职吧。”林禹姗语速很快。 大好消息，他往林姚房门那边看了眼，“怎么定的？” “晚上那两人都发了银行流水，那男的如你们料想的，出漏洞了，我趁热打铁，去书房找了他，和他说了这人弄虚作假，把漏洞给他看，他自己判断这个人应该是被上家炒了的。他挺高兴，当即在书房和我定了，说明天就让人力总走人。” “这个人该又是江之平推荐给他的。” “我也料到。他本会定那个人，方勤面试出色，他想得了她，才会犹豫。现在有个漏洞给他做抓手，可拒了江之平的推荐。” “江之平当初推荐给他的人力，现在出了问题，他借江之平的手干掉，自己手上不惹血，江之平顺便又给他推了个新的，又有问题，他也该思考了。这事稳了，江之平在这件事上搞不出什么动作。” “还有个好消息。”林禹姗顿了下，“方勤一个月才能入职，他让我这期间暂分管人力。” 第92章 我陪你 早上林姚从房间出来，林禹勋才告诉她昨晚林禹姗来电话的事。 她眼睛像昨晚哭过，情绪突然很不好，昨晚其实他敲过她门，想及时和她说这个事的，她没应，他以为她睡着了，没再扰她。 看她这样，他不知为何，觉得奇怪。 她对这个事反应淡淡，也拒绝他的摸头和亲热。她说她病完全好了，叫他别围着她转，只是叮嘱他回去协调林禹姗，尽快给方勤发录用通知书，要有法律效应的那种，如果林禹姗分管人力，需要找什么人，尽管和方勤说，方勤可以直接给她推，人没入职，提前干活完全没有问题，她也会帮方勤。 他看她情绪不对，一直问她，她说没事，他非要跟着送她上班。 上了他那辆碍眼的车，她心情更不好，路上他怎么逗她都不怎么说话，后面她才和他聊起审计的事情。 “如果你们现任审计离职，新团队进来在你们集团能自由操作审计的可能性有多大？”她问。 既然林禹姗暂时分管人力这块，她想的是加快帮他挪出现任审计，把新审计推进来，等方勤运作还得等上一个月。 “很小，阻力很大。”林禹勋断定。 上次她和他提过后，他和林禹姗商量，认为可操作性不大，两人已做了另外的思考布局。 私下调查是一手，另一手想趁这次彤亚年度审计抓出钟诚兵和江之平的漏洞，两个抓手并行，一次性摘掉两人，让两人无反扑能力。 他的计划是让林禹姗借口财务上发现一些问题，说明现任审计无能，以此说服林光辉启动第三方审计团队进行这次的年度审计。 但这个方案的风险性在哪里，他是清楚的，在做最终决定前的考量。 林姚不问，他是不想和她讨论这些的，不想她卷入太深。 “为什么？” 她追问。 “突然插进来新团队，江之平和钟诚兵必然会警惕，必然有遮掩动作，配合提供审计资料有困难，审计难度就很大，时间会拖长，磨合到最后，不一定是我想要的结果。” 正是和他想启用第三方的顾虑一样。 他答应了林禹姗三个月必须解决问题，自己私下调查那些和他们有关联的供货商、建设商的压力也很大，不能打草惊蛇，把握尺度极难。 “你们集团审计一般什么时候？” “马上年度审计，一月份进入上年度的审计周期。” “那第三方和新团队操作不都存在同一个问题？都会引起警惕遮掩。” 她能意识到核心。 “没有完美的方案，都有不确定性，是我必须要面对处理的，你别太操心。”他看了眼她。 他心里清楚，相对安全稳妥的，是那个现任审计总发挥出作用，他对企业情况最熟悉，几年了都没整出什么大问题，钟诚兵和江之平惯性思维，必定无防备。而这个人是林光辉几年前招揽进的，他背后到底怎么想的，有无被钟诚兵和江之平收买，他无法知晓，也不可能冒然接触。 “我和你们现任审计接触下，帮你了解下情况。”她说。 “这事你别搅进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很复杂。” “我只做了解，不会触及任何其它，我反馈情况给你做决定。” 他说晚上接她下班找个地方吃饭，好好犒劳她，她说已经约好了人，还说以后去她那提前约一下，就不要临时上门了。 送完她，他没去公司，直接来了陈怡这里。 有两天没来看她，想看看她再去上班。其他人都去了公司，也方便和她聊聊。 今天出了太阳，陈怡在花园里，儿子见了就搀上她到处走走，聊了会林禹姗的事。 “你姐说你和一个猎头合作？”陈怡突然问。 他意识到林禹姗大概和她说了些什么。 “对。” “是个女孩子？” “是。” “听你姐说了几句，人家挺会做事的，你给人家多些报酬。知道你那些事情，钱要给到位，以后才不会到处乱说。”陈怡担心。 “你想多了。”他脸起了不悦。 “妈妈从来不过问你感情，这次你姐说了这么个人，我得叮嘱你几句，既然和你有金钱关系，和她就不要发展感情了，分不清她爱的是你的钱还是人，很难辨得出真心。你想想钟诚兵。妈妈是怕了。” 林禹姗说她工具不工具，现在陈怡说她爱钱不爱钱，他第一次对陈怡起了急，“你不了解。合作是我求她帮的忙，她也帮了大忙，至于赚钱，她都得不偿失了。她要是求钱我还巴不得，我和她在一起也不会这么难。” “你自己把握，我是过来人，只是提醒。” 被说爱他钱的人晚上约的正是那个审计，为他马不停蹄，不遗余力。前几天她就约好了。 经济下行的时候，很多民营企业都砍掉审计这种非必要的部门，李璇说他知道市场情况，想转做财务，林姚就托谭明和龙薇合同步给他找财务岗位，访到一两个岗位，打算和他面聊。 早上林禹勋和她说了那些，她又得改变主意，试图看看这个人留下帮他的可能性。 她打算对他有个基本判断，如果人不错，林禹勋愿意，她就请李璇出力帮忙了。 看那人简历上显示籍贯是湖南，她订了个湘菜馆，约的一起吃饭。 见上面，人姓冯，四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很老练，非常礼貌，对她能帮他留意工作说了一堆客气话。 “我和李璇总都是好朋友，冯总你和她是同事朋友，都是朋友，别客气。”林姚给谈话定了个调。 最大的疑问是他为什么想换工作，她想从这个里面深挖他在彤亚的信息。 “现在市场环境不大好，怎么不考虑在彤亚继续做内审？彤亚发展还算稳健吧。”她问。 “我做财务出身，原来在彤亚财务部，公司机构多，业务也多了，被林董抽去做内审，当时也没想太多，听从调动，一干就是好几年，再不转回做财务就没机会了，年纪也来了。”他说。 “怎么一定要转型做财务？” “做财务的转型去做内审，没有不后悔的，内审这活不好干。” 林姚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个感叹，她不是对内审的职责和困难不了解，前不久谭明给宋瑜清就找过一个审计总到了岗。有财务朋友想转型去做内审，她从来不建议。 他这话信息量很大，她要深剥了，给他夹菜，拉近距离，故作惊讶，“不会吧？我一直以为审计工作很轻松。” “做内审的人都是吃力不讨好，职业发展也受限，年年干的都是那些事，在企业没有价值的，尤其民营企业。”他看上去有怨气的。 “怎么没有价值？审计我理解是很有高度、很专业的工作，查问题整改问题，价值很大。” “你说的对，做内审，确实对能力要求很高，对业务流程要非常熟悉，才能发现得了问题，这个岗位发挥好，很重要。但很多时候，发现出来的问题整改落地很难的，会被无视。而且是个高危职业，我很多做外审的朋友都被恐吓过，我们做内审的，在企业也得如履薄冰，要想真的做出成绩，必然是要发现大问题，这就会涉及把人送监狱的事，树仇恨的事，心理承受能力得要好。” 第95章 “没那么严重吧？彤亚情况还好吧？”她继续套。 他点到为止，笑笑，“很多 内审人面对的现实。” “你在彤亚做内审也有这些困惑？” “困惑都是常规困惑。” 他不展开，不愿意深入谈彤亚。 “那边现在谁掌事啊？” “林董，业务上三大板块三大分管。” “那你工作量很大，要对三个业务板块进行审计。” “不仅工作量大，难度也大，跨板块跨业务。” “那彤亚得给你配足人马，团队配备好就能干活。” “人不给配足，就几丁人，忙不过来。彤亚人力招聘是真不行，我自己的人带不进来，他们的招聘周期能拖死你，流失率很高，我下面的人，隔段时间就走一个。” 林姚问一圈，基本判断这个人像李璇说的，内部无站队，甚至对林光辉转他岗有怨气，对人力配置也有怨气，但他自身问题上，他现在不愿意担事，不愿意得罪人是真的，听他话风，他必定是审计出过什么问题，遭林光辉无视的，才没有价值感。 后面她和他直说高端审计岗现在很少有机会，财务一把手的岗，他的优势不明显，一般的财务岗又支撑不起他的薪资要求。她把手头上这个财务副总的岗和他详谈了下，她说要和人力约面谈时间。 她给他的信号是他这种情况很难找到合适的，但她会尽力。 即使副职，他兴趣都很大，迫于转财务的心思显露了。 她回去的路上电话和林禹勋说了情况。林禹勋说过来见面谈。 她说她很累，今晚想睡觉，把情况和他说明，让他自己考虑要不要争取一下找这个人干活。她提的方案是给这个人开些条件，做完审计就给他转财务岗，发现重大问题就保护他，别把被发现问题的人送进监狱树仇，另外给他配置两个专业的人打下手。他下面的人属于正常补充，不会引起人警惕，她也可以帮找人。如果他愿意冒这个风险，她就找信得过的人和他做思想工作，争取站他队，叫他考虑清楚再找她。 她其实是晚上特别想和龙薇合呆一起。她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施正霖安排周末出去越来越密集，现在动不动就三天见不了她，这一次她特别想她。 龙薇合白天没来公司，出去度假攒了很多事要在外面跑，晚上给她开门吓一跳，“你怎么瘦这么多？” 她坐进沙发猫着身哭，说昨晚裴翊风发信息给她，说他昨天回了老家，看了她奶奶，说她奶奶住院了，身体不大行了。唐瑞芬和林向荣都没告诉她，瞒着她。她每周一次视频，上周视频只是有些感冒，老家那边这个时候很冷，老人这样很正常，不知道怎么就住院了。 裴翊风是因陈岚静有遗愿，需要回去做些处理，顺便去看了林姚奶奶，应该是找大头要的手机号发的。他发的微信申请她压根就没通过。 她把这两天裴翊风来找她的事也一五一十讲述给她听。 龙薇合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很是心疼，也自责，她要是知道，是不舍得她在这种心理状态下东奔西跑的，承受的冲击太大了，她该陪在她身边的。 两个人抱一起哭还是龙薇合离婚时。 “我怎么这么倒霉……这个时候什么事都往我身上凑……” 她不愿意和林禹勋说，是因为怕他跟着她，而且她这两天要是回去，怕是会在老家再碰上裴翊风，家里的父母这个时候也不是她想正常面对的，陈岚静的事在她这里有阴影。 但她要回家看奶奶。 “你准备时候回？我陪你。” 第93章 我放下 次日早上七点多，施正霖把龙薇合和林姚的行李箱装进车，把钱多多的书包放副驾。他准备送两人去机场，回头再把钱多多送幼儿园。 “那边温度这几天0度左右，有小雪，你们俩衣服带够没有？”施正霖问。 “够了。”龙薇合上车，和林姚坐一起。 钱多多在一旁问，“你们能回来过圣诞节吗？” 龙薇合搂他亲脸，“明天不回，你在叔叔家要乖，听许阿姨话。” “明天我们不上幼儿园，带你和施诗出去玩。”施正霖哄他开心。 钱多多见林姚一直不开心，“小姐姐，你别难过了，你的奶奶会好的，她不会死的。” 林姚拉他耳朵对他笑笑。 她不让龙薇合陪的，公司他们几个最近单子忙不过来，孩子们也要过节。龙薇合直接买了机票，说想去看看奶奶。 昨晚很晚唐瑞芬终于电话，等老人完全吃不进东西了才打来，说是怕影响她工作，她听完一个字不应她。 她在她电话之前就已经联系堂哥问了情况，堂哥说剩四五天的样子了。她哪里受得了即将的分离。她和奶奶的感情一直胜过父母。 她直接订的医院附近的酒店，不打算回家。 路上林禹勋打电话来，说方勤的录用已发，要来找她说审计的事，她说她回老家看看，审计的事要放一放，等她回来处理。他问她怎么突然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说无事，就是回家看看。 他对她的变化不知所措。 “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太赶，忘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 “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回头和你说。” “不确定……你叫我怎么过……” “你忙你的事，审计的事你再慎重考虑。” 落地老家机场，下了飞机的钻骨冷，是她熟悉的。两个人把行李放到酒店，就去医院。 今天在病房看护的是林姚的大伯一家，林向荣也在。 “小龙也来了，不和我说，没去机场接你们。”林向荣在走廊见上说。 大伯母急急插话，“姚姚，快去和奶奶说几句，你奶奶这几天老念叨你。” 林姚没理他们，直往病床那，见虚弱不堪的奶奶，手上的包掉落地上，蹲床头脸贴上她的脸，轻唤，“奶奶……” 奶奶睁开眼，看清她，眼里有光，对她笑，“姚姚……我家姚姚回来了，我乖宝……” 林姚红着眼睛努力笑。 “奶奶是老了，差不多了，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 龙薇合过来凑近，“奶奶，你还认得我吗？” “……小龙……”奶奶高兴，“好孩子，我记着你的，怎么你也来了……” 龙薇合牵她的手笑，“奶奶，我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有心了……你们一起真好……我家姚姚一个人在外头，多亏有你……两个好孩子……我放心……” 林姚路上和龙薇合说奶奶这一生喜欢笑，两个人都没掉一滴泪，轻声细语，露笑陪她。 奶奶虚弱说不了太多，睁一会眼闭一会眼，并无悲伤，反复那几句话，要好好吃饭，要注意身体…… 出来病房，林姚才投进龙薇合怀里哭。 林向荣跟着，“我刚电话你妈妈，在做饭了，带小龙回家吃餐饭。” 林姚不理他，拉龙薇合走。 她为什么会这样，林向荣心里有数，裴翊风回来去过他家。他也没强行跟着，无奈随了她。 龙薇合劝她，“回来了就回家吃饭。他们那会的事情，哪里是他裴翊风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她不应她，拉她上出租车，“上车，你那手机都打爆了，你回个电话施正霖。” 林姚带她找了家火锅店。 “龙薇合你还记得我们俩第一见面吧？”林姚问。 “记得——”龙薇合笑，“赖皮狗。” 大学那会龙薇合擅长跳舞，也很善管理，竞选上了学校舞蹈团团长，挑新入团，林姚在她面前一声“师姐好”后跳了一段。她觉得跳得很不行，确实也不行，没选她。 林姚当场问她为什么不行，她说名额有限，别人跳得比她好。 林姚小学时被唐瑞芬报班学了跳舞的，有点基础，她不服气，尾随了龙薇合几天，左一声师姐，又一声师姐赖着，龙薇合心软收了她。自那起，两个人缠到现在。 “你有没有觉得，我活着活着越来越像你？”林姚又问。 “没觉得，你不还是那样犟，叫你回家吃饭都叫不动。” “我不是恨他们，我是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我从出生到她们闹翻，穿的毛衣全是岚静姨织的，那些小兔子、小花花图案我都还记得，后来我还恨过她……我是觉得岚静姨很可怜。一见到他们我就想起岚静姨和小风哥。” “你被牵扯进去已经够惨，可怜可怜自己。” 林姚笑笑，拿手机操作一番，又放下，给她夹了她爱吃的毛肚，“我给你订机票了，明天上午的，你回去。” “我没想明天回，要回后天回，我还没去你家看看你妈呢！” “看了我奶奶，我奶奶高兴，够了。你回家陪他们过节。” 第96章 “过什么节，小孩子闹着玩。” “林禹勋那件事也挺急的，马上元旦了，他们集团1月份要启动审计，我这边准备留着陪我奶奶了，一直到最后，时间上来不及，你回去帮我给他接着往下办吧。” 她把昨天见审计的情况和林禹勋那边情况一一和她详说，龙薇合说明天回去就约林禹勋处理这事。 林姚说如果确定了，她就先给李璇打电话，龙薇合再去和她见面。两人都认为李璇可靠有分寸，商量了一套对她诚恳又有些保留的说辞。 “你和我说实话，你现在对裴翊风和林禹勋是什么样的想法。”龙薇合想确认。 “我对林禹勋感觉越来越强烈。小风哥，我已经放下了。放下了就是放下了，即使将来和林禹勋没有好结果，也永不把他当备胎。我不能害他，不能让他有一丝幻想。” 吃过饭，她把龙薇合送回酒店，自己又返医院陪护奶奶。 大头打电话来，问她是不是回来了，要和黑皮来家里看她。她说不在家，在医院陪护。他约晚上一起宵夜，她说这次就不聚了，回来专陪奶奶。 她说她已放下了的人，下午出现在了病房，大头的电话大概是他让他试探的。 林向荣本也在病房，见裴翊风来了，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自己跑到医院外蹲着吸闷烟。 林姚坐奶奶一侧，静静看着奶奶闭眼睡，未动也未看他。 他拿了椅子挨她坐了下来。 许久，他把手从黑色大衣口袋里抽出来，捏了把鼻翼，侧过面看她，“冷不冷？” 她不应，她认为他们的对话已经在那个晚上结束。 静坐了几分钟，他拿了她放床头柜的保温杯去倒水，拿回来递给她。 “喝点水。” 她把杯子握手上，问，“你不上班的吗？” “我妈的事，我请了同事帮忙半个月，这段时间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该去做该做的事，在这里不合适，就别打扰奶奶了。” “我就陪着你，陪着奶奶。” 她沉默一阵，又说，“我们都在眼睁睁经历失去，你说是不是要珍惜。” “是，时间不多，所以，我想珍惜，只想珍惜你。” “我珍惜的是我们之间的亲情，我也珍惜我现在的爱情，我们要正视现实。” 他垂面不语。 “小风哥，当着奶奶的面，我们好好想一想我们小时候，那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不知道你怎么想，那段时间真是我辈子最快乐的时光，独一无二的，以后永远不可能再有，所以我珍惜，我不想我们现在的阴影覆盖掉那一段，连这段最美好都要失去，那样的话，太可惜。如果你也珍惜，就别去等待有关我的未来，只会是一场空，不可能有一丝希望，放过自己……学会爱别人……执念太苦……” 奶奶出了声音，微睁眼，看他们。 “小风……姚姚……” “奶奶……”林姚笑着去拉她手。 奶奶去够他的手。 他颤着手握上。 “……你们兄妹俩一样……都要好……每个人都要好……” 他泪流满面，哽咽说，“好。” “姚姚，我现在……我想这几天陪陪奶奶，陪陪你，就当作我与过去告个别吧，我听你的，我放下，以后不再打扰你。” 第94章 你才是唯一的候选人 病房里一堆人，静默，抽泣。 裴翊风陪她出了病房。 三天的陪伴和告别，到现在，她已无一滴眼泪。 站医院门口，她半截脸缩入驼色羊绒大围巾，给龙薇合打了电话，说她明天回去。 电话那头听了停滞不语。林姚安慰她，“别难过，奶奶保佑你。” “去吃点东西。”裴翊风站定看她。 “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明天，和你一起，把你送到，我就……”他垂面笑笑。 两个人打车到老街，下午三点多，很多店都打了烊，有家牛肉粉丝煲小店老板是以前的老熟人，认出林姚，愿意给他们开灶。 林姚张罗点了两碗，问他口味变了没有，他摇摇头，她和老板说一碗要牛肉清汤的，加鸭血，别放香菜，另一碗按店里常规的就好，也点了些麻辣烫。 老板很快做好，她把清汤的推给他。 “回趟家吧，姚姚。”他劝。 她自顾吃她的，不应。 “我去过你家。” 她停了筷子看他。 “我这次回为这事。我妈交代的，让我和你妈说清楚，她没后悔和她好过，如果没有你妈的照顾，当初我也没能生下来，我妈走时没有恨，对她只有感谢，想叫她放开那些事，别难为你。她自己应该也很累吧。” 唐瑞芬这两天在医院见着她，完全变了个人，软化，小心翼翼，问了她几次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她挑着碗里的粉丝，“知道。” “一会去渡口走走？特别想去。我回这里，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她点点头。 冬天的渡口，江面有候鸟，大概是上游雨水减少，水位相对较低，水也较以往清澈些。 裴翊风聊起了以前两人一起在渡口玩的趣事逗她，她大笑。 她见他脸释然了很多。 “上次去你家，给你惹了麻烦，对不起，他没为难你吧？” 他突然问起林禹勋。 “没有。” “他怎么没来？” “他很忙。” “他做什么的？” “无人机。” “你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她下意识顿了下，刚刚在一起，萌芽状态，又交织一堆事情，她其实不确定，她也没有经验，相爱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曾经漫长的单恋，让她习惯了一种感受，爱不代表幸福，点头应付回答，“嗯。” 下起了雨夹雪，很冷，她打了电话给唐瑞芬，说晚上回家吃饭，也说邀请了他一起。 唐瑞芬给他们做了一桌子菜。 林向荣不在家，说是去忙明天一早告别仪式的事情。唐瑞芬知道，他不敢面对两个年轻人。 和陈岚静狠命较劲，随着人走，唐瑞芬好像一下子垮了，就像一直用全力逼命挣扎的困兽，牢笼被打开，她一下子累瘫倒，不知往哪里走。 她还记着些裴翊风以前的口味，话不多，笨拙地尽说吃菜。她大概只有这一种表达方式， 林姚第一次在唐瑞芬身上看到弱态，强势荡然无存。她也发现她老了很多。 饭吃的不是滋味，林姚认为很可悲，这个世界的误解、仇恨，非要等一个人不在了、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了才消散，可是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家是回了，饭也吃了，林姚是想给裴翊风一个告别的圆满。他要是能真正告别过去，往前走，好好生活，她就没有阴影和遗憾。 裴翊风不是没有感应。他感激能和她在一起的这三天。他知道她在告诉他，尽管她对他没有爱情了，但她在乎他，会以另一种方式爱他一生。这是他放下往前的支撑。 他劝慰自己，认为她对自己的这种感情已超越爱情。爱情可能会消失，这种感情永远不会消失。 她去住已订好的酒店，唐瑞芬无干涉。她出门时终是对她笑了笑，叫她注意身体。 裴翊风住她隔壁酒店，一道回。 晚上近十点，街上小雪片乱飞，两人下出租车往林姚住的酒店走。 “好几年，第一次回来遇见下雪。”林姚笑说。 “在南方久了，看雪机会少。你冷不冷？” “不冷。” 她仰头看天，伸手去接轻盈的雪花。 “小风哥，明天我想自己回。” “他会去机场接？不方便？” 她不语。她是想和他各自走各自的路。 到了她的酒店门口。 “……听你的，我们各自走各自的。”他跟着她停了脚，尊重她，不为难她了。 她先说了再见。 “姚姚，让我抱抱你。小时候的那种拥抱。” 他张开双臂，露出坦然的笑，想以这种方式再见。 她也对他笑，上前环抱了下他，点到为止，松开。 他的脸突然现了诧异，看向她后方。 她顺着他视线往后面看，一惊。 酒店大堂旋转门处，林禹勋直直站着，眼睛穿透几米的寒气，透着复杂。 裴翊风笑着对他点了个头，算打招呼，又看向林姚，“姚姚，” 他后退了两步，“再见！”说完转身快步往前。 林姚看着他的背影，后退了几步，转身看后面站着不动的人，慢慢朝他挪脚。 他眼里转了柔和，定定看她，不说话。 “你怎么来了？”她站近他。 他张嘴欲说又止，猛纳她入怀，脸在她脸上疼惜地蹭了蹭，捧她脸仔细看她，对着唇吻。 第97章 诉说的轻吻。 林姚垂面，他额头贴她额头说，“我早该来了。” “刚到？” “嗯。”他又抱紧她，“我该陪在你身边的。” “进去吧，外面冷。”她说。 他牵她手进大堂，去等待区拿行李箱。 进了电梯，他话开始多。 “龙薇合找我那天我就想来了，她让我等她通知。下午她才通知我来。” 龙薇合回去那天当晚就找了他，和他足足聊了四个小时。一个小时聊他该怎么和审计沟通，三个小时聊林姚的事。 她把林姚从头到尾的感情状态，和裴翊风之间的所有事情，过去的，现在的，她所有承受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他说他要来，她压制住他，说林姚之所以不愿告诉他，是知道他现在压力大，希望他好好忙自己的事，也有她自己的顾虑，她想静心陪奶奶最后，也想和裴翊风之间有个没有遗憾的了结，给裴翊风需要的告别时间。她说他来了只会增加林姚心理负担，希望他能给她空间，耐住性子等待。 这几天他就发信息说想她之类的话，打电话过来，也是随了她，简短几句就结束。他一个人想了太多太多，想了怎么呵护好和她的感情，也想了家里的事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 “你手怎么这么冰。” 进房间，他捂她手在自己手掌间搓揉。 “我们这里很冷，这个房间是没地暖的，你都穿少了。” 她见他衬衫外就一件风衣，脱开手去开空调制暖，又去洗手间打开热水，叫他过来洗个热水脸。 从自己行李箱翻出一次性毛巾递给他的时候，她问，“审计你怎么谈的？” 龙薇合和李璇怎么谈的，李璇又是怎么和那位冯审计聊的，她都知道。李璇也打过电话来，她说回去就请她吃饭，好好感谢。唯独他怎么谈好的，她不清楚。 昨晚电话里问过，他只说已处理好。当时奶奶艰难时刻，她没法细问，原想今晚电话他好好问问。 她这么一问，他突然发了疯，把毛巾扔到一边桌，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一把拉她到椅子上，按住她坐下，自己蹲在她面前，拉住她两手。 “林姚，你听着，”他露出痛苦不堪，“我林 禹勋做过最蠢的事，最后悔的事，就是找你替我做事。我们每次见面，开口闭口，都是这些事，你现在……” 他顿了下，“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这些事，你已经完成任务，帮了我大忙，合作该结束了，协议到期了。我们该好好恋爱。我只需要你的爱。” 他想彻底斩断雇佣关系，对未来关系重新定义，不愿再和她提彤亚的事情。 她微皱眉，“你还有好多事……” 他打断，“我不回避这些事，这些事该我自己担。我挣脱了十几年，被拉扯再介入，我总想着短时间内解决，再脱身，想自由自在，想利用别人……彤亚的事，不只只是权力游戏，不是一个月，三个月能解决的，也不是解决掉那两个人就完事，需要一年、两年……只要长续经营，就永远都会有问题。” 她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做了选择。 “林禹勋，你逃脱不了，出生就注定了。你注定轻松不了，注定要背负，你需要的那个候选人，不是我不愿意去给你寻，是因为你没得选，至少这个阶段，你必须自己上，你才是唯一的候选人，才是最佳候选人。只是这条路很苦，会很累……”她出了泪，“如果做了选择，试着去接纳，不然你很累……” 他抬高身吻掉她的泪，“只是你陪我会受累，我会没有时间陪你，你会承受很多风险……” 她抽手摸他脸，“各自选好的路。我没有顾虑。” 他脸埋进她怀里，许久。 她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回来叫他去洗。 上了床，见龙薇合来电未接，她回了过去。 “你和他说些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了下你那边情况。人到了吧？” “到了。” “你把航班发给我，明天我去接。” “不用。” “星期天元旦，施正霖想请你吃饭，你喊林禹勋一起？总要认识，一起迎个新。” “回头再说。” “不管了，我们做主订个地儿，一起。” 他擦着头发从淋浴间出来，等着她。 她挂了电话，往床一侧挪了挪，掀了被子一角，示意他上床。 他钻进来，把她紧贴自己搂着。 “你奶奶……你一定很难受吧？” 她脸贴他胸口不说话。 “明天什么安排？”他抚摸她头发。 “上午告别仪式，我订了下午机票。” “带我一起去。” 她抬眼看他，“你确定？” “当然。” “我们一堆家人，亲戚，你要去，得有心理准备，会问你什么身份。” “你不愿意介绍我是你男朋友？”他亲了亲她的脸，想起些问题，“没去拜访你父母，冒然这样会不会不好？明天中午去你家拜访？你看怎么安排好。” 她想了又想，终是决定不带他回家，仅带他作告别。她和他解释说家里人都很忙，以后有的是机会。事实也如此，不是最好的时候。 “这几晚你睡得好不好？” “在医院守了两夜，没怎么睡。” “好好睡。” 他拉了拉她那边被子，把她拥得更紧了些。 第95章 致最爱，元旦快乐 元旦前一天，外出的人多车多，飞机延误，一路堵车，两人从机场回到林姚那里已是晚上十点多。 告别过后，是新的开始。 不被林禹勋允许提彤亚的事，林姚极不习惯，但两个人之间的恋爱气氛确实好了太多。 他说不想回家，要陪她一起跨年倒数，两个人洗了个热水澡，留了盏暗灯，在沙发上躺抱聊天，聊到明天安排。 这个周末遇元旦放假，mba班不上课，林姚明后两天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他不让她再卷入彤亚，她明着不再说起，脑子里考虑的全是他的事。他的压力，她知道。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她还背着他给方勤打了电话，方勤说林禹姗问她推荐审计经理的人，她已经推了两个过去面试，问林姚是否有人，也可以再推给她。她当即转发了两份简历过去。 龙薇合和施正霖提起的一起过元旦，她想想觉着是个好机会，他们要是认识，很多事情他可以直接咨询施正霖。施正霖的业务能力强大，现在又有时间，他若邀请，施正霖说不定可以顾问一样帮他判断下业务，友情出出主意都是好的。 “明天晚上我有其他安排，对不起。” 他听了回应。 林姚意外。 他横靠沙发躺着，她坐靠的他。她从他唇下迅速挪开头，侧过面看了眼他，“他值得交往哦，特别厉害的职业经理人，有的是管理和业务经验，很年轻，比你大不了几岁，你们应该谈得来，你确定不认识下？” 她怕他是拽。目前为止，他除了在和她有紧密关系的人面前低头客气，对其他人还是那副死拽相。 “我明天和龙薇合亲自解释下，我是真有事，下次再请他们吃饭。我还得好好谢谢她。”他又把她头按回，手盖住她手，“我明天上午陪你，下午有事，晚上晚点再来找你。” 她是有些失落的，懒得管他了，想起身去拿手机，要和龙薇合说一声，省得她按他会去做准备。 他以为她生气，抱着让她动不了，在她脖子那轻咬轻蹭，她怕痒，躲着，笑了。 “对不起啦。她那小孩，我明天去给他买元旦礼物，他 喜欢什么？买什么好？” “什么叫她那小孩，他是有名字的，他叫钱多多。人家哥哥哥哥地叫你，多有礼貌。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 “以前不是很喜欢，现在好像好了很多。钱多多还挺可爱，不过有点讨厌，怎么老跟你啊。”他开玩笑。 “你才令人讨厌！”她撇开他脸，“他们家俩小孩，施正霖有个女儿，礼物我明天自己去买。” “明天上午一起去买，顺便看场电影？”他看看时间，“差一分钟零点了，该倒数仪式了。” “什么仪式？” 他拉上毯子盖住两人头，“……林姚……我爱你……元旦快乐……” 长长的吻，按捺了欲求。 第二天一早她和龙薇合解释说他晚上来不了，上午两个人按商量的去看了场电影，买了两个孩子的礼物，下午她拿了礼物上龙薇合家。 和钱多多玩了一会，她问龙薇合，“我想下午去选辆车，你有没有时间陪我？” “下午带他们学滑板，结束了就去吃饭。怎么突然要买车了？” “需要了就买呗。” “你有需要？” “以前没有，现在需要。以前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怎么样交通都行，现在林禹勋可能看我没有车，不管忙不忙，常接送。他压力大，哪里有什么闲时间。他把车往你身边一停，你说我上不上？我得往副驾一坐。长期这么坐下去我像个附属，被动拖累他的附属。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下去。” 第98章 龙薇合听了不解，“你们俩不沟通的吗？” “我和他说过，没有特殊情况，我不需要接送，我坐地铁也好，打车也好，都很方便，他能理解我？他恐怕以为我是没钱没能力买车，有可能还以为我矫情。” 龙薇合皱眉，“车可以买，你有辆自己的车，你在他面前有自主权，你们人格对等。我可以陪你去。但你和林禹勋好像沟通不够坦诚。” “我和他之间注定有一条敏感线，阶层的敏感线。触及这方面的事，沟通起来会拉扯不清。他不提，我更不会提。”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样，迟早会生问题。” 两人半下午跑到商场车行，选了国产电车，林姚当即签订单。 近晚上七点，两人才办完，转场去找施正霖。龙薇合和她说订的是珠江夜游的游艇自助餐。 龙薇合开的车，往码头赶，车开得很快。她一向不开快车的人。 林姚笑话她，说她赶赴施正霖，舍不得他多等一分钟，还没见上面就开始撒狗粮。 她说是因为她买车，不给她开车了，以后共处一车的机会少，她难受，发泄一下不满情绪。 到码头近七点半。上了游艇，林姚才知晓施正霖是全包场。 两个孩子等着急了，在一楼迎上两人，林姚蹲下抱抱钱多多，又抱抱施诗。施诗盯着她的耳饰看了又看，“小姐姐，你的耳环好好看。” 她今天和林禹勋约会看电影，特意打扮了自己，平时不怎么戴耳饰，今天戴了缠绕波浪线的那种c字耳钉，稍显大，很配她的脸型。 施诗现在开朗了很多，和林姚处的时间虽不多，不够熟，也能主动和她表达。小女生开始爱美了，有自己的审美观，大人好看的东西会吸引她的注意力。 林姚开心，亲了口她脸。 钱多多急着拉她们去楼上，说叔叔在楼上等。 林姚跟着龙薇合走楼梯上楼，小声说，“施正霖搞太夸张了，几个人吃个饭需要这么大场子？” “安静些嘛。” 龙薇合竟没觉得有什么。 二楼自助餐厅还布了场，有鲜花，施正霖自己带了两支红酒来，早就醒好了酒，见两人到，上前一人递了一杯。 脱去西装几个月，他一身休闲，饱和度很高的宝蓝色圆领长袖针织衫，浅卡其色休闲裤，眼里温和、专注，举止依然是职场时的沉稳大气，揽过龙薇合，两人一起对着林姚举杯，“元旦快乐！” 他提议今天请林姚一起吃饭，是知道她正经历失去，邀她一起迎新，转换个心情。 “元旦快乐！对不起啊，办我的事，影响你们了。谢谢施总支持！”林姚端起就一口喝空。 她问他最近忙些什么。 他笑说他已过空闲难熬期，进入适应期，现在感觉非常好，准备直接退休。 林姚说这样下去很危险，简直是资源浪费，叫龙薇合赶紧把他给“卖”了，说龙薇合不动，她就要动人了。 龙薇合说她现在天天想“卖”。 他质问龙薇合是不是开始嫌弃他了，想廉价处理。 两个人说着就打情骂俏起来，林姚赶紧转悠开，找孩子玩。 她也知道他们照顾她心情，没有扫兴，哪怕中途看了几次手机，没见一条林禹勋短信，很失落，依然和两个孩子玩闹，大笑，人看上去是非常开心的。 今天晚上有些冷，十度左右。吃了点东西，龙薇合看了下时间，差几分钟到八点，提议出去三层露天看看珠江夜景。 “你带孩子上去吹冷风？别冻感冒。”林姚说。 “小孩都不怕冷。” “你们去吧，我打个电话。” 她不愿动，想给林禹勋打个电话。他说了今晚晚点会来找她，她想和他说她没那么快回家，叫他别来。电话打不通，无信号的感觉。 “就透透气，一起去。”龙薇合非拉她。 施正霖牵着施诗和钱多多，先跑了上去。 船是缓慢游弋珠江面的，这个时候固定了似的，停靠在广州塔和珠城之间这块区域。 天虽冷，还有风，但空气质量很好，珠江两岸的流光溢彩异常清晰。 两小孩上来就追着打闹，施正霖怕出落水安全问题，一手控制一个，怕他们靠近围栏。 林姚被龙薇合推到视野最好的位置，“站这儿，等会。” 她盯龙薇合的脸，瞬间看穿有事。 “有人要给东西你看，”龙薇合笑，“好好看。” 一两分钟后，有无人机从珠江两侧缓缓升空汇聚，她抬头，漫天都是，在她面前垂落成一片闪动的光幕。 她意识到林禹勋在做什么。 光影切换，一只咖啡杯旋转着出现，两只手触到一起，旁边有数字，2.26。 数字她猜测是他们在咖啡店遇见的日子，她其实完全不记得，揣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她下意识盖住自己呼吸渐渐起促的口鼻。 变化后的形状她有些辨认不清，好像是一条路，两侧有树形，直到mba教学楼的基础线条和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背影出现，她才知道他大概是想表达考试的相遇。 薄荷绿的光点组合，渐渐凝聚成一个清晰身影，站后面的钱多多能认出来，“林姚！小姐姐！” 搞不清是多少架无人机才能构成这样细腻的像素点阵，脸型，头发，五官，身形，是她那天穿上晚礼服的样子。那晚没送到她手上、被扔进垃圾桶的花，一束夜空下颜色惊艳的橙色芭比，跨过珠江，慢慢移动，定格到光影的她的手上。 她笑着泪流不止，呼吸不过来，无声嗔骂他傻。 光影流动成两个人拥吻，背景她熟悉不过，长江渡口的围栏线条，老家那座跨江大桥在珠江两岸拼接重现时，她受不了，怪他为什么不在身边。 落幕，出现几个字：致最爱，元旦快乐。 今夜广州塔下，花城广场，大概很多人都仰望珠江夜空看见，画面里无名字，无任何宣言……全是私人记忆符号，无人看得懂，只知道技术太强大，画面很美。 她全懂。 只是遗憾，他不在身边。 她不知道今天这样的天气条件有多局限。昨天执行团队的负责人就告诉他，政府审批的限高，他指定的位置，再遇上预测的今天的风力风向，很难完成，有概率会掉江，执行风险极大。 无一图案是他们常规给别人做的，全是他自己的设计，操作难度很高，遇上限高和风力，确实难实现。他自己也清楚。 他执意按计划，说他来调整难度。无法在她身边，不是刻意不在，是不得不去现场。 整个下午团队都在现场做准备，他一直在核心控制区，也就是她现在位置的一侧江岸，带屏蔽功能的一辆移动指挥车里。 为换取成功率，他忍痛舍了两个更复杂图形，根据今天现场和天气情况，在控制台确认加载最终版的飞行程序，临时调整了图案细节，现场修改参数，原来计划的十分钟，缩成了六分钟。 终是如愿，未出差错，无一机掉江。 第96章 我需要的是你这个人 一个小时后，林禹勋出现在二楼自助餐厅门口，怀里抱着三个无人机，手上拿着两支红酒。 他眼睛第一时间寻林姚，人被钱多多带着施诗先围住。 “哥哥，你会做无人机！啊？”钱多多阻住他，仰头问。 施诗是安静跟班，同样仰面睁着大眼睛看他。 钱多多崇拜掌握些他认为了不起技术的男人，尤其是被他称作“哥哥”的那类人，像他的滑板教练那种。龙薇合刚告诉过他，无人机表演是林禹勋带团队做出来的，他听后感到新奇不已。 龙薇合见了赶紧过来迎，“林总到了！” 施正霖随她一道过来。 她给他们做介绍。 林禹勋忙腾出只手伸过来，“幸会，施总。” “幸会林总。刚欣赏了你的技术，很厉害。”施正霖握上。 林禹勋把手上的两支红酒递上，“送施总的。” “这酒太珍贵了，谢谢，今晚得换酒喝了。”施正霖笑着接过，礼仪式看了下酒，顶级的红酒，强调他的酒更好，尊重他有心。 等了他很久的人也过了来。他看向她，两人互看着不说话。 两个孩子还眼巴巴围着。钱多多的问题没得到回应，眼睛盯上了他手上的无人机，又问，“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他手上的无人机是现场飞过的，被重新放回了包装。他拿回三个想给林姚做纪念。 “无人机，送给你们，一人一个。”他蹲下，递给钱多多一个，又递给施诗一个。 得了东西到手，钱多多对施诗嘿嘿笑，一脸乐呵，对着龙薇合炫炫。 “谢谢哥哥，我们去那边玩。”龙薇合笑着拢了两个“碍事”的。 她见等了他一晚的人还在一边等着，和施正霖互会了个眼神，赶紧带着两个小的往舱内走，留空间给还没说上话的人。 第99章 他走到她面前，对她笑笑，把手上剩下的一只无人机递给她，轻声问，“刚飞过的，需不需要？” 她眼睛盈满湿热，垂面接过，“我不需要这个，”又抬眼对他温柔露笑，“我需要的是你这个人，林禹勋……” 他极满足，拥过她，浅吻，拇指腹抹掉她眼下的湿，牵上她手过来另外四个人这边。 他上来就提杯敬施正霖和龙薇合，一句简短的“谢谢”，甚是真诚。 磁场相投的人，彼此吸引。 在施正霖眼里，愿意扛起家业的二代都是孤勇者，他很尊重。他背后可以给她们出出主意，但当着林禹勋的面，他不会把自己当作一个经验者，更不会对他家的产业或者他本人的思路指指点点。况且他一眼看出林禹勋是个聪明人。 林禹勋脑子清晰，即便知道施正霖是经验丰富的职业经理人，林姚描述他起来透出极大的欣赏，但初次见面，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融入林姚的重要圈子。施正霖不涉及商业话题，他也不提及，就着他们的话题闲聊，其他来日方长。 两孩子对新人抱新鲜。钱多多不到处跑了，稳坐施正霖腿上，盯看林禹勋，时不时急切插话，陪聊。施诗见他占了很长时间她的“专坐”，依偎过来，他连忙滑下，把她的位置让给她，换了她坐回大腿，靠到龙薇合这边。 施正霖引导和延续今晚的核心话题，“操作很有难度吧？技术上你们怎么做到？” 他倒不是对无人机感兴趣，极高情商的人，见林禹勋如此花心思，想给机会他说说他背后的用心准备，展现他的专业和能力，让林姚听。 林禹勋把整个操作流程，包括前期准备，都一一讲述。有些细节，例如审批难度和时间，现场涉及多少工作人员，怎么分工协调，怎么做到从珠江两岸起飞的，施正霖都深入问清楚。 林姚听了想的是另外层面的事，她看出林禹勋的兴趣热爱在他原来的事业，决心担起彤亚这摊责任，该是多大的挣扎和压抑。她生了心疼。 “多多你对无人机感兴趣，和哥哥申请下，有机会去公司体验学习。”龙薇合抱过钱多多说。 林禹勋笑，“随时安排。” 话题转到孩子的兴趣上。 酒是尽兴了喝。龙薇合酒量不大行，除了她半醉半醒，其他人仍清醒，后面施正霖把她酒杯里的酒全倒进了自己杯里，不给她喝了。 林禹勋眼睛时不时看看林姚。她话不多，两人一晚上眼睛交流。 清醒的人知道这样的夜晚，该多些时间给两人独处。也不早了，近十一点，施正霖借龙薇合喝多了，主动提议的散场。 回去路上，“你有没有喝多？”这句问话，林禹勋问了林姚好几遍，他是见她喝了不少的。 她说她没事。 即便代驾在前面时不时瞄瞄，两人亲吻未断过。 进林姚家地下车库，他缠她身，“去你那再睡晚沙发？今天缺席的时间我想补上。” “随你。”林姚顺了顺被他弄乱的头发。 他引导代驾停进私人车位，和林姚解释，说每次来不好停车，租了个固定车位，好停车，以后接送她方便。 他其实是想把车就停在这里了，给她开。 林姚想起白天买的车，一个月后才提车，想着后面再和他沟通，没和他提这事。 到了她家，他说她喝了酒，叫她好好休息，不用管他，他坐一会就睡觉。 他进门就有强烈冲动，又不想让她觉得他借机索取，想压抑，反常刻意保持些距离。龙薇合和他说的很清楚，他知道她以前空白，不想趁她酒后迷迷糊糊时“犯事”。 她其实很清醒，知道他心思，去整理了下房间，听他话去先洗了澡。 洗了半个多小时，她磨蹭，慢。 从淋浴间出来，她脸起绯，冲他说，“我去睡了……晚安……” 只一眼，他看出她有些不一样，昨晚包括前晚酒店里她和他贴一起，她睡衣里面是穿胸衣的，他明白那是她的界限。眼前她穿着棉柔薄睡衣，曲线之上清晰可见两点微凸，面色温柔羞涩，他欲念难克，觉得今晚大概过不去了。 “你先睡，我去冲一下。” 昨天回来的行李箱还在她这，他拿出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急急去冲洗，十来分钟完事，头发都未吹，擦了下。 站她门口，他手放门上准备敲，又落下，手叉住脑门清了清脑，转念手起狠，敲上两声，“睡了没有？” 里面无声。 和昨晚一模一样。昨晚后面他睡不着，跑过来轻轻敲了两声，问她睡了没有，她没应声，他便又回到沙发，拿起个抱枕压头，强 制睡。 今晚他打算多缠一会。 又是两声敲，“没睡的话，说说话？” 依然无声。 他抢时间抢出个十来分钟，他不信她这么快就睡着。 他不死心，声音稍大了些，继续说，“那个……我去睡了……晚安……” 没办法了，最后的招，以退为进，她再不回应，他真就撤回沙发了。 寂静无声。只有他的呼吸声。 他手从门上落下，咬唇，抓头笑笑，转身回客厅。 走了几步到走廊中间，听见开门声，他回头，见她站房门边。 “上床睡吧……”她躲闪着眼睛，脸涨红。 体内刚刚失落褪去的情潮瞬间涨回，他过来抱住她，吻她。 她被他压下。 离开她唇，微光下，他疼惜她眼里的紧张，“……我要你……很需要……你需要我吗？嗯？”他抵住她额头，红眼盯着她眼睛问。 她捧住他脸，“我今晚不是和你说过？……我需要你这个人……林禹勋……我也需要你……” 她主动含住他下唇瓣，温柔吻他，两只手搭住他肩膀，把刚紧缩的身子为他展平了一些。 他怕她现在的举动是因为喝了酒的，要确认。 “你是清醒的吗？”他吻她眼睛。 “嗯。” 他顺她鼻梁吻下来，“愿意？” “嗯。” “你爱我吗？” “嗯。” 他猛起身，脱了自己上身衣，衣服连同顾虑，被扔床下。 人在她上面，没再压她，一只手臂撑着床，一只手去解她扣子，他念想的袒露随着她呼吸的急促在他面前起伏，带些紧张的微颤。 他撑住床的那只手臂激动挫了下，又撑起，另一只手捧住起伏的耸涨，全情投入，含住品味，轻柔，慢慢。 她不敢看他，他脸烫唇烫，令她很敏感，又紧缩起身子，脸侧向一边，想埋入枕头。他见她藏脸，上来吻唇，把她吻正过面来，又去捧含。 长时间镂空着彼此袒露，他也要她熟悉自己胸腹的肌肉，熟悉他身体的每一部分，他在意她眼里他到底帅不帅。 袒露太久，被他看尽，她下意识抱按他肩膀，佝身往他胸肌上贴，想贴住不留缝隙，不给他细看慢慢了。 这样的肉体相贴，柔软，刺激，他耐受不了，轻柔缓慢的唇和手都失了疯，急急往下寻，边吻边褪了她所有，也脱了自己所有。 她看到了一眼他的赤裸，羞红脸，拉了枕头盖脸，绷紧身体。 他拿开她枕头，凑她耳吻，抚慰，“……放松……你看看我……你不舒服就和我说……” 一只手同步轻柔抚慰，滑向她紧绷的腿内侧，他想她打开，舒展。 触上。 她又拉上枕头盖脸。 这个时候他渴望全然的袒露和连接，竟享受她脸上的羞色，两只枕头都被他一下子拿开，扔到了床尾。 她眼睛里的紧张又令他觉得自己过分，心疼她，又拿了只回来还给她，随了她。 足够长时间的亲抚，她放松舒展了很多，他上来捧住她脸，亲她额头，喘息问，“可以吗？” “嗯。”她睁眼，看他欲到极点的眼睛。 他的进入配合她的感受，给了她最大的尊重，融合的那一刻，他想把她全融在他体内痛惜，她指腹下意识在他臂膀肌上按压，合了他的温柔节奏。 面贴面，他没离开过她的脸。 她闭着眼睛，褪去紧张后动情，他通过她手扒住他臂膀的力度判断她的舒适度。 他控制着碰撞强度，但没控自己喉咙里频繁发出的激动颤声，也没控一张嘴。 “林姚，你爱我吗？” 他还要确认。 “嗯……” “爱不爱？” “嗯……” “你说爱。” 他可能不满，稍加了点力度。 “爱……” “爱谁？” “爱你……” “我帅吗？” “帅……” “谁最帅……” 他记着那次她酒后说的话，她说那个人最帅。 “你……” “说清楚点……” 他又加了些力度。 第100章 “你最帅……林禹勋最帅……” 他迫切激颤的确认需求交织她的喘息声。 被他渐渐推入顶点，她蜷缩进他怀里颤栗、发抖。 她彻底交付了自己，身体，连同真心，还有眼泪。 第97章 你不是一个人 凌晨三、四点，林姚睡着了一会又醒了，总感觉他没睡着。他一只手还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插在她头发里，时不时抚摸。 她从他怀里抽出，往上挪了挪，脸贴住他脸，“怎么没睡？” 关了灯，她只看得到他脸的轮廓。 他动了下身，亲她额头，“睡不着。” “经常睡不着？” “最近偶尔。今天特殊，太幸福了。”他拢紧她。 她总想着他背后的压力。 “你在想什么？和我说说好不好？” 他确实想了很多，想自己很快要过的一道关，过了这道关，他想带她做很多事情，包括见陈怡。他清楚他和她能最终走到一起，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他要为她走到底。 他们的世界不只是他们两个人，还有他背后的家庭和背后的企业负重。这注定他们和别人的恋爱不一样。这一点，她也知道。 “没想什么。你好好睡觉。” “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彤亚的事很烦心对不对？”她贴他脸更紧。 “怎么又提彤亚？” “林禹勋，我知道你现在想做的事还没成，肯定压你心上，我们现在这样，你不是一个人，你不能把你的压力和我屏蔽，不然我每天都会猜。” “不用猜，我就想了些以后要做的事情。现在有了你，什么压力我都能承受。别担心。” “你不让我参与，我不会参与，但你的压力总得有个人说说，除非你现在最亲密的人不是我，你以后要做的事情里也没有我。” “你激将我？”他笑，狠吸了口她脸，“我只有你，我是珍惜我们在一起，我想下个月办两件大事，最大的事是介绍你和我妈认识，在这之前，我要过一关。没过这关，心里现在确实不踏实。” “你说的过关指的是清理人对吧？” “下个月差不多到时机了。但对我来说，只是小关，你别担心。真正要过大关的，是林光辉。” 他说真正要过大关的人是林光辉，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他不愿意和她谈太多。 这几天他想得很透彻，不管是钟诚兵，还是江之平，他认为任何人都是林光辉的棋子，林光辉永远是利益大过情分。要清扫他们，必定是由林光辉亲自动手，他递把磨好的刀就好。 忍耐有时限，他要在未来一个月之内解决，他也答应了林禹姗，不能再让她等。他要把 压力转到林光辉身上。 这将是一场他和林光辉之间的博弈，而他博弈的资本，是让林光辉认为他将是一粒更好的棋子，而且是不得不选择的一粒棋子。 一个月后，把磨好的刀递给他的人是审计。 做审计的人不傻，风险意识强，权衡利弊后决心这么做，李璇帮他分析是一方面，他也有自己的一套思考体系。 他精算了很多。 过去几年审计发现的问题，他认为足以定论江之平和钟诚兵大问题，但忌惮他们和林光辉的特殊关系，他技术性屏蔽了污点。他总觉得出了大问题到林光辉那，林光辉也会保他们，毕竟是民营企业，追不追究责任，林光辉说了算。而且事实确实如此，他抛出了些小问题，并未引起林光辉重视，板块业务也未整改。他要保个饭碗，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得是相当压抑和难受，再做下去都快抑郁。 他是自去年就开始找工作，四十多，高不成低不就，怎么说也是个审计高管，去市场瞎投简历他都觉得没面子，但干内审他并未能有机会从外界获取些实力人脉，实在找不到合适机会，才托李璇这类关系好的朋友帮忙寻寻。林禹勋和他说等审计结束，调他去医美板块做财务总，薪资给他保障，长期稳定，对他是有吸引力的。 最主要他认为在林禹勋这里能发挥价值，被重视。林禹勋毕竟是亲儿子，相比钟诚兵和江之平，又干干净净，没什么把柄，这些证据给到林禹勋，他是相信他能让那两人走人的。 风险上林禹勋也给了他保障，说不会送那两人进监狱，只不过有个防止他们反扑的抓手，让企业以后健康运营。且万一林光辉保他们，他也会保他去自己板块协助自己做事。 现在他按林禹勋的交代，自启动审计后，一周来一次会所找他。 这是第四次找他。 “完成多少了？”林禹勋亲自给他泡茶水。 “今年业务量太大，才完成一半。但我认为不需要全部完成，我按您交代的，专挑您提出质疑的地方深度查，光这些就可以构成重大问题了。”冯审计从资料袋里拿出文件摊桌上，“这一年胆子更大，问题比往年严重。这些是我们统计的问题和数据，凭证之类我都复印留档了。” “具体说说。” “江之平给那家公司的利益输送，主要是低价销售，去年涉及的利益损失800万至少。” 那家公司旗下有两家医美机构，林禹勋私下查出实际她有控制，他不过需要冯审计给他数据，看金额上是否达成严重性。他甚至怀疑是林光辉默许存在的。 “她给钟诚兵这边的医美供应也是这个价格，自家集团，这个就不追溯，但间接导致医美板块财务数据好看了很多，算变相造假。” 林禹勋喝着茶水冷笑，“利润变薄，她挺会平衡自己的财务数据。” “对，有提前确认收入和延迟计提的问题。” “钟诚兵呢？” “他主要是招标问题。”冯审计把文件摊开指着数据给他看，“原材料和设备采购异常太多，大多以紧急采购和独家代理为由指定供应商，今年进的进口医美设备，同型号设备在另外一家代理公司报价低很多，我们医院数量多，累计就多，涉及损失1000多万，这些我都留了决策记录流程证据，都是钟总自行决策，按独家代理做的决策。最大的问题是去年新建的整形医院涉及的工程招标……” “可以了，工程那个我知道，文件都给我吧。”他打断。 林禹姗最近隐忍一个月查钟诚兵手机上短信和银行账户，她留了凭证。那家进口医美设备代理的人实际是他的一个表亲，恐怕实际控制人是他，这个林禹姗也在手机里查到了痕迹。 他只要冯审计提供数据。 他收了资料袋，晚上带回到了林姚这里。 ：= 林姚晚上约方勤在外面吃的饭。方勤入职彤亚一周，已经和林禹姗一起在做彤亚人事大变动的人力预案。林姚知道她刚入职事多，私下约她问她要不要帮忙。 他一个人坐客厅等她。 “怎么了？”她进门，见他情绪不好。 “我等你，和你说说话我就去办事。” “办什么大事？办事还要说话啊？”她笑他。 “事重要，要你指令，而且，和你呆一会，我比较安心。”他过来抱住她，在她肩上深呼吸一口气，“不能让林禹姗再继续忍受折磨了，不能再忍一天，今晚我要和林光辉谈。” 这一次他在她这里袒露了压力。今晚他要面对的压力太大。 “一个月就做完审计了？” “没有，但我需要的数据已经有了。” 她知道谈的结果，要么林光辉出手清理两人，把业务板块交给他和林禹姗两人，要么崩盘，前功尽弃。 “准备好了就去做吧，总要走这一步。”她抚抚他背。 “要是没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失败？” 她笑，“谈成了，你和你姐的担子更重，如果是另外一种结果，那是彤亚的宿命，创始人自己选择的宿命，不是你不愿意去担，这样你真的就自由了，林禹勋你就如愿真自由了。”她捏他脸，“任何一个结果都不是失败。” “我办完回来。亲我一个。”他松弛了些，脸偏着等她。 她掰正他脸踮脚亲了他额头，“我陪你一起去，我在外面等你。” 他把车停老地方。 她说她沿二沙岛江边散会步。她其实内心挺紧张，干坐着等会着急。他把她拉了回来，摁进车里，说太晚不安全，叫她别下车到处乱逛，就车上等，不听话就回去收拾。 看他走向那栋大房子，她不知怎的就“啪嗒”掉眼泪。她总觉得两人在一起这段时间好过了头，和他开始的时候，她想过不去在乎什么结果，好好爱，好好体验，最近不知怎么就总想两个人会有什么结果。 她总不相信太顺，不相信自己会一直幸福，现在看着那栋房子，她莫名有种酸感，总觉得那栋房子会收了她的幸福。 这个房子他最近来的频率高了些，主要是主动缓和与林光辉的关系，在他面前表演“浪子回头是岸”的诚心。 第101章 进门他就看见林禹姗在厅间，忐忑不安。 她刚从陈怡房间出来。陈怡交代她的是姐弟两个人一起去林光辉那，少一个都不行。 她和他电话里沟通过。姐弟两一前一后进了林光辉的书房。 林光辉每晚习惯在书房呆到十二点才去睡觉。现在十点多，他精力正旺盛，戴着眼镜看书。 他学历不高，经商成精，热好名利，到老了，他倒捧起了书。诺大的书房，大部份是藏品摆件。 “你们有事？” 见姐弟俩进来，他放了手上的书，取了眼镜，身子往拍卖来的一把 黄花梨椅子上一靠，眼睛扫过从来没有主动入过他书房的“逆子”，一脸严肃。 两人都站在他的书桌前。 林禹勋不打算绕什么弯子，直接把手上的档案袋往他书桌上递，先开了口，“爸，这是集团审计最近内审查出的一些业务板块问题，性质恶劣，我们来和你做个汇报。”他声音平稳。 林光辉比他还稳，扫了眼文件袋，碰都不碰。他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 “查出什么了？” 林禹勋未回避，把钟诚兵和江之平所有的问题一一陈述。 林光辉听了脸即沉，他知道江之平和钟诚兵或多或少不干净，他是抓大放小，他需要利用他们做事，也需要几方相互制衡，而且一个女婿，一个知己，都顺他从他，给些他们职务上的便利，只要损失不过分，完成他要他们发挥的价值，他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份报告把问题书面化摊开在他桌前，而且是自己儿子和女儿递过来，他也忽视不了。 “审计？我们的审计什么时候这么能干了？还是有人背后指点？” 他能瞬间明白，这所谓的“审计发现”，是精心策划的产物，儿子递过来的，不是报告，是一把刀，逼他去砍掉自己的左膀右臂。 “对，是我，我插手进去想了解真实情况。好几年他们不敢揭露他们真实情况，我现在作为集团一份子，作为你儿子，我发现问题，就有责任和你汇报问题。” “责任？你从十几岁就逆我，你认过我吗？你和我谈责任？你现在在逼宫！”林光辉猛地起身拍桌子，“你用这些材料逼我清理门户！然后呢？你能担得起？” 隐忍的林禹姗眼泪瞬间涌起，“爸！我们逼你？你知道钟诚兵对我做了什么吗？他控制我，他羞辱我，背叛我！为什么我忍，都是为了考虑你，考虑彤亚的稳定，为不让你难做，不给你丢脸，我忍到现在，我查他手机，手机证据再加上这些足够保你体面处理他……”她看向文件袋，“至于江之平，你为了她，让妈妈受那么大委屈，妈妈都生病了，你任由彤亚被她蛀空，不在乎我和林禹勋，你不在乎彤亚的将来吗？” 林禹姗第一次在他面前爆发。 林光辉震惊钟诚兵背叛她的所为的，更震惊她可以为更好地平稳处理钟诚兵可以忍。 关于钟诚兵欺负她，作为一个父亲他倒是想拿这些材料立马处置了他的。而江之平，他有顾虑。 他背过一对儿女。 林禹姗激动过度，有些站立不稳，林禹勋扶了下几近崩溃的她。 “爸，”林禹勋沉声，“确实在逼你做选择，但逼你的，不是我，也不是这份报告，逼你的是现实，是彤亚被这些人胡作非为，一个审计却不敢有所作为的现实，你以为就一个审计不敢作为？怕是大家都忌惮不敢作为，你若默许、纵容江之平形成局面，她仗着你的情分和平衡，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林光辉转了身过来看儿子，厉色厉眼。 林禹勋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你以为她是你棋局上的棋子？长期下去，她手上的把柄足够多，当她发现自己利益受到威胁，她会反噬，时间越长，她反噬的资本越多。她真正甘心只做棋子？……她已经为自己留好了后路，那家利益关联方就是她的后路！甚至看不见的，以后还会留拉你下水的证据！” 这让林光辉心头刺痛。 他未点出他们特殊关系，点出一个他最不愿深想，却绝对存在的致命风险。 “爸，你觉得我和林禹姗会像她吗？你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妈和我们说的，即使你负她，她依然这么说。她没来，是给了你极大的维护。一家人，可以有意见不同，但永不背叛你。我和林禹姗置换一个江之平，你好好衡量吧。” 慢长的沉默。 林光辉看向两人，“你们俩能担什么责任？” 这么问，林禹勋知道他大概开始考虑“清理门户”了，给了他坚定，“我和林禹姗能担得起你想给的任何责任，他们走，我们有能力确保平稳过渡。” 林光辉竟有些沉重的疲惫，不再看儿女，看向桌子上的资料袋，语出温和，“材料留下……你们去休息吧。” 他没说如何处理，没做任何承诺，但“材料留下”四个字，已经宣告了江之平和钟诚兵在彤亚的命运。 近十二点，林姚站车外等。 出了那栋房子的人，急急过来，笑着走向那个能支撑他走后面路的人。 第98章 我只求你坚定 方勤敲林禹勋办公室的门，“林总——” “来，坐。” 他挂了电话，刚和林姚电话商量晚上和陈怡吃饭的事情。他说考虑陈怡的身体和她不喜欢外面人杂，就在他那里。林姚说晚上她做菜，他说他早点下班他来做。 “董事长交代的任命书我拟好了，先给你看看。”方勤坐下，递上文件给他，“江之平后天离职期，你的任命生效日2月26，年后回来就发通知。有没有问题？” “换个日期。推迟一天。” 意义唯一的日子，他想错开。 “好。” “团队沟通得怎么样？”他问。 业务板块人事巨大变动，难以避免连锁反应，这几天方勤带集团人力团队一直奔走业务一线做团队沟通。 方勤把文件放下，认真讲述，“从副总裁到经理级，我们都做了一对一面谈，确实里面少数人受影响，不排除年后提离职，这部分我建议不必刻意挽留，人员本来就臃肿，刚好做一次自动清理，不用裁员。” 林禹勋点头，她继续，“大部分员工都是做事的，打工人，其实很简单，做份工，拿份工资，很多时候因为机构复杂，人事斗争厉害，被牵扯到里面被动站队，去分什么谁谁谁的人，这种把员工物化……我作为人事，对这种情况感到很遗憾。大家个体人，都不傻，好的企业，好的领导，他们自然会分判，不是某个人的意志控制得了。很多时候当权者控制，如果不服人心，下面人面上多依顺，内里就有多反抗。” 她顿下，语缓真诚，“林总，所以，针对留下的这一块人，我建议也别一刀切谁谁谁的人，人性看待，我们看下个季度运营数据，这期间我也有时间操作一次组织诊断，有问题的再果断换人。你认为呢？” “赞成你的看法，你专业。你一来就遇上这么多事，辛苦。我这边你不要有任何压力。很多事情你两边沟通会很累，大事我们一起商量下，有些事你自行处理，没有任何问题。” 他知道方勤游走林光辉和他之间，两边应付会很累。 方勤笑笑，“行。另外招聘的事也想征询你的意见，猎头合作这块，我准备按制度走招标流程，想邀请林姚来投标。” 他瞄了眼手机，正好林姚发信息，发了个晚上的菜单，让他确认，她要准备材料。 “稍等，我回个信息。” 他回林姚，叫她随意些，别紧张。 发完他问方勤，“刚说什么？” 他是听得清楚明白的，难以决策的事，缓缓时间。 方勤又说一遍。 见他犹豫，她又说，“这个行业我人脉少，最近进的人，依赖林姚推荐了不少，要是按市场，服务费她都一大笔了，她友情助我，也助你吧。把岗位委托她做是放心的，你同意我就执行了。” 方勤不知晓他们真实关系，林姚当初说她和林禹勋一个考场，考友，同班同学没做成，现在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她有怀疑，那次一起在食 堂吃饭，林禹勋看林姚的眼神就不对。 “这个我考虑下，明天确定。” 他想回去和林姚商量，让林姚做主。 方勤走，他跑到林禹姗办公室。 林禹姗接任钟诚兵的位置管医美，她要清扫钟诚兵的痕迹，这几天很忙，自他进来，她手上的电话未断。 他坐着等。 “晚上妈过你那？”她挂了电话问他。 “对。” “你这么急着安排见面，是想干嘛？” “妈身体不好，我想她早点认识她。你们不背后总说我嘛。就这个人，我要和她结婚的。一起吧，你忙完过去。”他想她在场。 “约了律师，我过不了。我都见过她了。等我清理完这些，我再单独请你们吃个饭。但我提醒下，妈是有些顾虑担心的，我没法消化她，我自己这方面也很失败嘛，不放心我，她自己见见判断吧。”她拉抽屉，拿出一个礼物盒递给他，“给她准备了只手表，谢她帮了忙。祝你们顺利。” 第102章 “你的事需要我出面吗？” “谁都无须出面，律师出面。他怕死怕进去，现在也就是钱的问题。”她仰背旋转着椅子，“……就钱……爱钱……” 她发笑，“我谈过三段，每段都是最后……最后人求的是财，没人真心求爱。这是宿命……累了，算了，认命。”她转向看他，“医美我打算好好整，你争点气，把你那块弄上来。” 他挪正身对她，“我为什么回来你也知道，原打算清理掉，再给你找些人，我就撤了的。” “别想，林禹勋，你现在跑不了，我一个人扛不了。” “我现在没打算撤。”他深深吐了口气，“三年吧，我定帮你把林光辉弄退，把人、业务整合，妥妥当当交给你。你自己担，还是交给职业经理人，你自己决定。” 下午三四点，他赶回家。林姚中午就过来他这做准备。 两人现在约定好，每周工作日她配合他来他这里住一个晚上，周末过去她那边。 这种室内格局一眼通透，她做了整理，把自己的生活用品之类的痕迹收拾了起来，买了花布置，问了他陈怡的喜好，连卫生间的香气都是陈怡平时喜欢的那种。 她愿意这么快跟他见陈怡，是因为他和她说了陈怡所有的情况，包括生病。她之所以重视和紧张，出于对陈怡的敬重。 做菜她是有压力的，打算做粤式清淡口味。 林禹勋进门就见她在厨房那块准备食材。他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过来抱她。 “都快急死了，不会整这个。”她用脸怼开他脸，两只手戴了手套，正拿剪刀减开一只龙虾。灶上正煲汤。 “在家里是家人的氛围，随意些。放下，一会我弄。”他松开，把她手上的剪刀和虾拿下放进水槽，就着水龙头的水洗了个手，又抱上，把手伸进了她衣服里，到前面揉搓，亲她。 “手拿开！不然抹你脸上？”她脱手套。 “把手洗干净！我们把该做的做了。” 她洗手正面过来。他仔细看她，自从和他在一起，她爱打扮了，浅灰v领稍露出一侧肩的羊绒衫，搭配米白色长半身裙，松弛大方，上午还去发型室做了下头发，没有发缝的中长发微微造型烫，化了精致的妆。 他吻到她稍露出的肩，把她端抱起来，头钻她前面。 她盘他身上捶他背，怕痒，笑，“时间来不及了，捣什么乱。” “还早。”他端她到沙发。 两人沙发上缠绵了一会，她脱出身，牵衣服，“正经事搁着，帮倒忙。烫煲干了！” “我想你放松，菜一起做。”他起身，摸摸她头。 他到吧台看看备菜，逞能说他会做，叫林姚打下手，一做就做坏了一个菜，手重洒多了盐，被林姚打了手。 她喂汤给他尝，让他判断陈怡口味咸淡，他说差不多，正好陈怡按门铃。 还差蒸条东星斑，她急急洗了个手，补了个口红，跟他过来开门。 陈怡今天气色是不错的，见着面就看到儿子牵了她的手。他是介绍她们认识，不是征询她的同意，陈怡也清楚。 林禹勋做了个介绍。 “阿姨您好！”林姚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这个时候她反而没紧张感，大方得体。 “你好！”陈怡笑盈盈，一贯的温和善目。 林禹勋主导下，气氛是好的，他挽了陈怡进来坐，玩笑说她来，他们俩高度重视，班都没上，张罗着招待vip。 林姚把着分寸，没打算在他这里过于主动，陈怡和她聊什么她就礼貌应什么，尽到礼仪就好。她给陈怡倒了水，说菜还差一点点，就去了厨间。 林禹勋也跟着过去帮忙，剩陈怡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打量他们两个。 一个母亲对待儿子的伴侣是会天然审视的。 外型和感觉上，是非常般配，儿子看上去很幸福。 这个女孩是个聪明漂亮人，这是她第一感觉。她担心她对儿子别有用心，但儿子钟情，她提醒就好，说过不干涉就不会干涉。 儿子前几天和她说这个事，她就想了很多。她太了解林光辉，料定如果林光辉知道儿子和一个做猎头的普通人未来要结婚，是不会同意的，她不干涉，林光辉会干涉，可能因此又引发新矛盾。她当即也和林禹勋说了这个问题，林禹勋说他知道林光辉德性，他并不打算得到他的祝福，只希望得到她的祝福，说都懒得和他说，所以见面，只会安排和她见面。 她太了解儿子，他喜欢的他不会放弃，要是和林光辉再生矛盾，为了眼前这个人放弃家业完全可能。她其实很矛盾，她爱儿子，希望他幸福，她来见就是表示支持的。但她知道林光辉的专制，能预见这段感情未来面临的压力。 “阿姨，我们简单做了些菜，这边坐吧。” 林姚备好了，过来请她。 “辛苦啦，你们下次就不要自己做了，上班累。”陈怡笑着起身应她。 她也带了礼物来，转到餐桌这边递给林姚一个首饰盒，“小心意，送你条项链。” 林姚也没扭捏推脱，接下道谢。但顿现的脸红，给了陈怡一些判断，她收礼物要么是不好意思，还么是有压力。 吃饭的气氛是非常好的，林姚用了心思，菜式摆盘都很漂亮精致，汤她站着为陈怡盛好。 她煲的松茸花胶鸽子汤，陈怡很给面子，喝了直说味道好。 聊的话题也都很轻松。林禹勋说过几天要陪林姚回老家过年，陈怡倒是趁机了解了些她老家那边的地域人文，至于父母做什么之类的出身问题，陈怡是一句都未过问，给足了儿子面子。 饭后，林禹勋接电话，出去了阳台。林姚陪陈怡沙发上坐。陈怡有了个单独机会。 “听说你帮了小勋大忙。“陈怡起了话。 “没帮什么忙。”林姚笑笑。 “他回来也是我逼的，我们家的情况可能你也知道，他父亲比较古板，今天这个情况不容易。小勋和他姐姐担起来压力也很大。” “会越来越好。” “你们在一起，阿姨看着高兴。小勋认定的人，就是真心，我支持。只是……只是他父亲那边，观念死板传统，恐怕将来会给你们带来很大压力……” 这种委婉提及大概是她平衡“不干涉承诺”与“母亲责任”的唯一方式。她无法干涉，但她认为有必要让林姚提前知晓潜在的风险，即是提醒，也是一种隐晦的考验，看林姚是否具备面对这种压力的心智和决心。 这样“温柔的一刀”突然落下 ，林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她的立场和试探。 林姚也回应了她的立场，“谢谢阿姨提醒。我明白。这个顾虑我会认真对待。但更重要的是，我和林禹勋会一起面对困难，会一起寻找解决方案。我不会让他为难，您不用太担心。” “我只是提醒，怕未来的路可能不会太容易，面对他父亲，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陈怡再强调。 林禹勋打完电话回来，丝毫未觉出气氛有什么变化，林姚硬骨头，被这样提醒她也不会在她前面露脆弱，仍得体陪聊。 陈怡走，两人一起送。陈怡说林禹勋送就好，说林姚累了，叫她在家好好休息。 她是想单独和林禹勋说说话。 “我刚才提醒了下林姚，你们未来可能会遇到你爸爸那边的阻力。” 到楼下车边停脚，她如实和儿子说。 “你提醒多余了。”林禹勋当即脸沉。 “我只是提醒事实，会有这样一个困难，出于责任，对你的责任，也是对她负责任。如果她足够坚定和你在一起，需要经受这样的考验。提前做准备不比临时面对好吗？这个提醒对你们感情无害。” “我是想你给她多些信心，不是来打击她信心。至于林光辉那，他不够资格阻挡半分。回去好好休息。你别担心这事，我会处理好，以后绝对无问题。” 他急急赶回来，开门见林姚拿了自己的包，正准备走。 “你想做什么？”他上来想抱住她。 她侧过避开，一脸平静，“我累了，想早点回家睡觉，明天上班。你也早点休息。” 这种平静令他发疯。 “你想退？你想得美！” 他把她的包扯了下来，往柜上一扔，猛拽她到沙发，压身下抵住，狠命的吻。 “你回不去。你没有任何理由回去。林姚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妈刚在你这里做什么多余的提醒，从我嘴里，我是不会提一个字什么鬼阻力，什么林光辉，我在乎他林光辉同不同意？”他脱她衣服。 她制住他手，“你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现实是，我们得不到你家人的祝福，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不要和我提什么鬼阶层！”他压抑的痛苦爆出，“是你的心理障碍，你过不去，你没有真正接纳我的一切……我和林光辉曾经断绝过关系，就证明我不需要他的祝福。你说过你要的是我这个人，你要他祝福做什么？” 第103章 “你和他再生矛盾，你和你姐现在做的一切会前功尽弃。我背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今天和林禹姗说清楚了，你知道我说什么了吗？我说了，三年，我会帮她三年，这个决定绝对和你无关，不该你背负任何东西。三年后我是自由的，任何人都别想干涉我。不要往回走，不要变，不要有质疑，我只求你坚定。” 第99章 错过难再有 春节后开工日。 林合办公室，谭明领了新员工李颜入职。李颜被陈文中辞退了，失业了两个月。林姚让谭明去找了他回来。 林姚带林禹勋回老家呆了两天后去旅游，爬了几座山，昨晚才回来，还没回办公室。龙薇合一早过来给大家发利是。 李颜二次进林合门，跟着谭明进龙薇合办公室，他是忐忑和感激的。 “薇姐……恭喜发财！开工大吉！”李颜道上吉利话。 龙薇合笑面递给他一个红包，“大吉大吉，终归是林合的人，欢迎回来！” 谭明捶了把李颜的肩，“今年不比往年，压力超大，单子多得交付不过来，你加油干！” 这边说着话，外面一阵闹腾和尖叫。 谭明打开门，见是林姚回来，林禹勋一道。 林禹勋手上拿一沓红包，双倍发给外头几个人，大概是大红包，几个人兴奋，各种好话说尽。宋依惠激动，连“早生贵子”这样的话都不合时宜地道出，林姚瞪她，林禹勋咧开嘴笑，给她再加了倍，引得其他人跟着闹。 刚他送林姚，说既然来了就上来给她同事发个利是，兜些吉利话再回去公司开工。林姚随了他，叫他发个红包意思下就走。 几人的“过分好话”令他大开心，手收不住。 这边三个人又凑上，喧闹一番。 林姚拉了他走，送他到电梯间，拉捏他脸，嗔怪他在她地盘上太高调。他捏回她脸，凑她耳，“今天晚上我低调点……” 春节假期，两个人日日夜夜在一起，回来开工都松弛了很多。 龙薇合半上午给施正霖打了个电话。个个开工，他落寞在家。她问他在干嘛，他说带了两个孩子找了个室内专业的地方练滑板。 钱多多和施诗过两天才开学，他没让钱多多跟她上班，一早接了过去。 他现在嘴上说想退休，只有她看得透他，不过一句掩盖话。 她说犒劳他，晚上找个好地方请他和两孩子吃饭，他高兴，说下班来接她。 中午的一个电话破了她的计划。 齐晖打电话来说他晚上到广州，想请她吃饭，说开年有几个岗位想委托她在广州找找人，见面详细谈谈。 其实她忙不过来，新一轮黄金招聘期，年前就接了一些单子，谭明说交付不过来是真实情况，交付时间比以前长了，她和林姚也着急，招人只找了李颜回来，小伙伴做不过来，两个人自己扛。顾梁那边的单子最急，他到任后的一轮变动，他用手段压着滞后到了年后。 齐晖的需求，她再忙都要重视的，她说正好，晚上她和施正霖一起请他吃饭。齐晖说有些特殊情况，不能让施正霖知晓他找她，请她不要和施正霖提及，见面会解释原因。 她是知道齐晖这几个月常跑广州的，施正霖反常也没喊过她和齐晖一起聚聚，上次他和她解释说齐晖过来是忙着参与收购im，匆忙。现在齐晖又神神秘秘单独约她。她觉着有些问题。 她答应了齐晖，半下午和施正霖说有客户要面谈，吃饭取消。 施正霖说他现在是弱势群体，需求在她这永远排后面。 两人见上面点好菜，已是晚上 八点多，齐晖航班延误，他说秘书约的一个网约司机把他拉错了地方，到了包间不停道歉。 “怎么不通知施正霖去接。”龙薇合给他斟茶。 “他最近和我保持距离，我拿他没办法。你不知道情况吧？”他试探。 龙薇合一头雾水，“不知道。” “老师托我向你问个好。” 他转移了话题。 “我前几天还和他发过拜年信息，他在马来西亚？”她问。 “对，在那边，这次去和皮划艇队友玩皮划艇。” 两人闲聊了好一会周传泽，关于他的话题就聊不尽。 吃到一半，齐晖才和她谈委托她做单子的事。他说他们极泽生物差不多要完成收购im，这次他来就是准备签协议，签完就发布公告，同步会发布他们在广州设大区接管im的公告。 龙薇合笑说这么重大的事项他和她透露，她明天就去买他们公司的股票。 齐晖说信任她。 他聊了几个管理类岗位需求，包括广州大区的总裁。她拿电脑出来一一记录。 “还有一个岗，”他喝了口茶，神色郑重，“老师想委托你帮他重点物色。” “什么岗？” “董事长。” 龙薇合的手在电脑键盘上顿时停住。 “董事长不是周老师现任吗？ “他准备退休。他现在已是闲云野鹤了。” “还很年轻啊，他，再干二十年没有问题。” “他想委托职业经理人去家族化，一年前就有这个想法了。” “齐总开玩笑了，”龙薇合笑着把电脑推到一边，“董事长的岗位怎么可能委托猎头做，你们上市公司肯定有继任人储备。我这边不可能有这类候选人。这种顶级岗位，我们无能力做。” “你有。”齐晖笑得意味深长，“知道你有，才委托你，这是我今天来找你最核心的目的，也是受老师委托。” 龙薇合意识过来，他大概指施正霖，未出声，绷紧了些身子，往椅子背靠了靠，等他往下说。 他解释起，“老师上次来，就和施正霖提过未来有这个想法，想他回去替任，问了他意见，可以等他，他当场拒绝了。这次收购im，他也避嫌，我来了十几趟了吧，每次和他提这事，就被他屏蔽。他也屏蔽你。我说找你一起聊聊，他每次说你忙，不允许我在你面前提这件事。所以，这次我只能瞒着他，直接来征询你的意见。” 她诧异，及时回应，“齐总，征询我意见你就太言重了。他的个人职业方向，我不能做任何干涉和影响。我们在一起，他去哪里确实或多或少会有些关联，但我不是他的家人，抱歉，我没有资格插入他的重大选择。” “我跳过他来找你，为难你了。”齐晖给她斟茶，“作为了解他的兄弟，我也挺矛盾，这个事也让我头痛了很久，我解决不了，才特别想和你聊聊，你也别有压力，老师是有这个愿想，最终尊重他意见。” 他顿下继续，“老师太了解他，对他极大的欣赏和豁达，才有邀他二次加入的想法，而且是替任重大位置。我们这些人在老师心目中无人替代施正霖。” “他因为照顾女儿才离职，现在再离开女儿去外地，是不可能的，这对孩子很不好。齐总，作为他身边人，我能理解他不能如老师所愿。”她坦言。 “我知道，年前他和我喝醉过几次，和我袒露，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你，还有另外一个孩子，他说不可能和你们异地，这也是他和老师表达的原因。他的态度确实没有回旋余地。”他凝眉顿了会，“不如这样……我们把怎么解决家庭问题放后面谈谈，总会有些解决办法。你是专业的，我们从他职业发展的角度，一起分析分析，看这个机会，他值不值得想办法把握一下？” 她垂面笑笑，抬眼等他的分析。 齐晖收起衬餐桌上的两只手肘，“他一手把极泽做上市，当初他的热情和投入，我最清楚。他对泽极是有感情的，老师，我，团队，他都熟悉，无须磨合，大家有默契，有情分，我相信市场上任何一个机会都不及这个机会能带给他归属感。驱动他工作的已经不是钱，是热情和认同，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她当然清楚。 “市场，你了解，这个行业，没有其他更好机会，没有几家公司会招聘董事长，也没有几家公司这几年会上市，上了市的公司也没有人变动出适合他的职位，这是他的最佳职业机会。”齐晖笃定。 自他离职那天起，她就留意市场信息，提前判断将来他可能会有哪些机会，实际情况是令她失望的，市场大环境在那里，而且只窝广州的话，更无多大几率。 她明白，周传泽给他的，是顶级机会。 “我们再来看解决家庭照顾问题，”齐晖继续，“现在极泽收购im，筹建广州大区，初期，其实他大部分时间都得在广州，后期广州稳定了，两地各一半时间，不完全是常年异地。人在杭州，周末也可以飞回来嘛。但……” 他叹了口气，“就这么个情况，他不愿意考虑。我再一提，他和我保持距离。我认为他应该想想办法。我想来寻求你的帮助，看有无一丝可能。” 龙薇合微皱眉。施正霖怎么考虑他们的感情，先不说，她知道，单就照顾施诗的问题，就锁死了他的路子。 第104章 “广州大区的总裁位他也不考虑吗？” “这个就太委屈他了，屈才，是设在我下一级的位置，我和老师都不会和他提的，不该是他的位置。” “董事长的职位你和他有沟通任职时间吗？”她问。 “六月份前任职，赶广州大区筹建就行。但决定要提前做，下个月，三月份要确定，老师好提前布局，公司变动董事长程序很复杂。” “齐总，孩子的事是大事，他是被这事困住了。我建议如果三月份要确定，你三月份最后期限前和他再沟通一次，这期间我可以做的，只能是看看孩子上我能不能帮得上忙，但我替代不了他。至于职业方向，他自己选择，我不做任何干涉，我做不了他思想工作。” 她不想向齐晖允诺她去做施正霖思想工作。她希望如果施正霖能去，在老师那里，是他自己的决定，不是她龙薇合影响他的。 回到家已近十一点，钱多多被施正霖整去床上睡着了。施诗还在床上醒着，刚赖着和他一起画画，要等阿姨回家。 “怎么这么晚？”他从房间出来。 “客户单子大，聊得比较多。” 他想倾诉一下带两个孩子跑一天的不容易和被她放鸽子的委屈，还没抱上，施诗溜下床从他后面冒了出来，“阿姨，我给你看，我给多多的生日礼物。” “你还准备礼物啦！” “给你看，我画的！字是爸爸写的！” 她画了幅画准备明天送钱多多过生日。 龙薇合夸她画得好，把她牵进房，哄她上床睡觉。 她想着齐晖晚上聊的事，见施诗好不容易调理好状态，她是极纠结的。她摸摸施诗头。 她是不可能在施诗面前问她同不同意爸爸去上班之类的话，施诗没有能力也不应该承担他的职业去向的责任。 施正霖的职业选择，她很清醒，这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权衡利弊并最终由他本人决定的重大责任，涉及职业发展、情感维系、施诗成长多维度复杂因素，她爱施正霖，她潜意识里想找方法既能成全他的事业抱负，又能消除家庭顾虑。她甚至生出帮他带施诗的想法，她判断如果他真去了杭州，她把施诗拢一起生活，可能施诗没有任何问题，她认为她有这个能力。但她又本着什么责任？这个责任她又如何能担负得起？ 深夜，他压她在身下纵情，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反身让她在上面，端着她坐入自己身，她完全不在状态，没有平日令他血管暴涨的情动姿态，他撩起她长发，说炽热的情话，她动作依然缓慢，心思重重，他又重新把她压身下，“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他就认为问题很大。 他翻身把她搂进怀里，抚摸她身体，“累了？累了我们好好休息，明天多多生日，我准备了礼物给他，带你们去看。” 她“嗯”了声。 想了又想，她决定和他开诚 布公，不隔夜了。 “晚上，我和齐晖见面了。”她小小声。 他在她背上抚动的手骤停。不用问任何，他都知道齐晖想干什么。 “齐晖，干的蠢事！” 他生了气，放了她。靠床坐了起来。一阵不说话。 她也挪了上来，钻进了他身里。 他心疼她为难，手又在她背上抚起。 “我已经清晰、诚恳表达了我的决定，不愿在无法履行的责任上浪费精力或给予他们虚假希望。”他平静地说。 “是个好机会，是你倾注过心血的公司，错过难再有。老师器重，信任，在哪里都遇不到了。”她看他。 “我现在做一切决定的基石是两个孩子和你，我不可能为了所谓的职业巅峰去赌你们未来的生活。” “如果我们试试，施诗愿意和我跟多多在一起，我们照顾她，她能接受你去外地呢？” “龙薇合，我阻止齐晖找你，不想你卷入，就是不想将责任转嫁给你，让你背负，对你不公平。这个事，到此为止，你不用理他。我会处理。” 第100章 你不是候选，你是必选 施正霖叫龙薇合到此为止，不要再理会齐晖，这个她做不到。受周传泽所托，她必有交代。而且交代得不能太快，不够尊重。 施正霖考虑她的感受，和她商量，她这边以她的方式先和齐晖同周传泽做交代，之后他会专程去杭州找周传泽，当面感谢并再次表态。 齐晖委托的其他岗位，涉及上市公司收购动作，敏感，她等极泽生物发布公告再和人谈，只是私下和林姚做了个沟通，让林姚提前想想人选。 她反复想这个事，她是有新的思路的，折中方案，但要看施正霖怎么想。怎么样都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只能各种复杂权衡。 今天钱多多生日，白天钱平涛带了他出去玩，傍晚才把人送回来。 施正霖说带他们去个地方，也等到了晚上晚餐之后。 龙薇合猜他大概是想带他们去一个游乐的地方。直到车开进他现住的小区隔壁一个楼盘，她有别的怀疑。 车停进的是私家停车位，显然是他买的。 她知道怎么回事了。 两孩子下车就撒欢跑，他控制住。他被他们拉扯着走，她随后了些。他时不时拖住孩子等她。 电梯里她也不问话，他也不说什么话，没管两个孩子在一旁蹦跶，拉她手出的电梯。 私家电梯入户，开阔的电梯间，一面墙挂的全是滑板，各种型号，各种彩色图案。 钱多多和施诗在墙下兴奋跳，手去摸。 “爸爸，这是谁的滑板？”施诗问。 “最上面那排是阿姨的。下面的是你和多多的。” 钱多多还数了起来。 施正霖正过身，两只手拉起龙薇合的两只手，对她解释，“给他们读小学准备的，附近小学挺好，算一个备选给你考虑。进去看看。” 她复杂心情，看着他眼睛问，“你说你忙些事情……忙这个吗？” “是，大事。”他笑，蹲下端起钱多多，“多多，你去开门。” 他用的钱多多生日设的门密码，让钱多多按的。 “这是谁的家啊？”钱多多在他手臂里边按边问。 “你的，我们的家。”他亲他头。 钱多多和施诗听了似懂非懂，“哦哦哦”地欢快点头。 他带他们进门。 临江无遮挡，整面墙的玻璃窗，江对面夜景璀璨。 “去客厅化”的处理，厅开阔通透，分了两个功能区。大面积的儿童阅读绘画和游乐场混合区，一看就是有“两头神兽”的家。另一端是休闲活动区，沙发同她家里的沙发一个浅燕麦色系，其它软装单品全按这个色系配置，点缀些许深色，整体偏女性的柔和质感，高级松弛，唯一有明显男性生活痕迹的，是他把他现住的他的书房搬到了这里，在一角成为敞开式。 她看得出来，他在做一个融合，他要共同生活。 儿童区整面墙的书架，之下并排的两张软糯儿童阅读沙发一模一样，专门玩玩具的矮圆桌很大，配了他们一起写字阅读的方桌，一侧的简单游乐设备是实木小滑梯和小蹦床之类。钱多多和施诗进门就直奔这块区域，到处蹦跶乱跳，极兴奋，不肯跟他去别处看了。 他拉她进主人房，床品是她喜欢的质感和米白色系，她的衣帽间、化妆间、梳妆台他着重一一带她看。 脚跟着他走，手在他掌心上，他说的什么，在她心上字字清晰，但话她是说不出一个字。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回应他。 直到看见床头柜上的花和戒指盒，她意识到他接下来想做什么，想说什么话。 话其实这几个月他有意无意说过很多次，他想和她结婚。 每次她都回避或拒绝，一直就那句话，现在这样挺好。 他出去安顿了下另外两个人，回来关上了门，摁了她坐床上，蹲她面前，拉她双手。 “龙薇合，我们……” “施正霖，”她打断，阻了他的求婚词，接上他认真浓稠的眼神，指腹心疼地去摸他的眉骨和鼻梁，缓缓说，“施正霖，我们现在做一场面试吧，好不好？” 她想把他的职业需求放在其他需求之前考虑。她要解决他的职业心结，先成就他。 他笑，“什么样的面试？” “职业面试，非常正式的面试，同我们刚认识第一次面谈那次一样。你是我的目标候选人，我是一个野路子猎头。我要挖你，想卖了你。” “这么严肃？” “对，必须严肃，你必须认真对待，不能说假话，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不然面试过不了关，我拉你进黑名单。” 他抽了只手捂眼睛无奈笑，酒窝拉扯出很大，压下去起伏的求爱情意，又看回她，“你想报仇？这是什么面试？生死攸关，我很紧张。” “你起来，正经些。”她拉起他。 他挨她坐抱住她，含她唇，“必须过这一关吗？嗯？” 第105章 “必须。”她推开他，“去拉凳子过来，坐我对面。” 他听话，去拉 了窗帘那边沙发椅前的踏脚凳过来，摆了个位置，躬身叉手，配合姿态。 “龙小姐，请问吧。” 她正了正身，“我再提醒，一定要实话，你说一句假话都过不了关。” “我答应。” 她抛了第一个问题，“施总，在你过往职业生涯里，未能实现、至今仍让你耿耿于怀的战略构想或未竟之事是什么？只能提一件。” 她要挖掘他未熄灭的野心与遗憾，指向未来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他无须思考，曾经三次离职，哪一次最痛就是哪一次。 他如实回答，“杭州极泽，我做了五年上市规划，两年完成了上市，三年的业绩期我出走，未实现对周传泽的业绩兑现，负了他信任……我自身，至今也没有一个3到5年或者更长些时间的上市公司业绩周期证明自己。” 果然是极泽这段。她继续，“现在，弥补这个遗憾的机会来了，极泽邀请你回去任顶尖岗，你有为新一轮业绩周期证明自己的机会，你怎么看待这次机会？我需要的是你发自内心的想法，单纯从你职业热爱考虑，非任何形式的妥协或牺牲。其他因素先放一边再论。” 他哽了下自己喉咙，正视自己内心，也正视她，“感激，敬畏，该珍视，最好的机会。但并不是最渴望。” 她垂下自己眼。触手可及的巅峰，她要成就她，她在思考怎么表达她的决心。 “你下一个问题是不是该问我更渴望什么。”他笑着提醒。 她未问，他自个讲述他自己。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一个秩序感很强的人。我有清晰的价值排序，渴望的事情是有优先级。我最渴望的是有一个稳定的家，顶级职位带来的动荡与我最渴望的背道而驰。我现在有深爱的人，有孩子，有我们稳定下来的感情和生活，这一切不可交易，不可冒险。” 他想回到自己渴望的主题。 她不行，她还没解决她想解决的问题。 “爱你的人，愿意帮你维护家庭的稳定，愿意承担育儿责任，支持你去，我认为你应该抓住机会。”她下了决心。 他笑，“那我要对她说，我更要珍惜她的爱，而不是利用她的爱，她愿意，我不愿意。人生很短，在一起少一天都是损失。” “你确定放弃？” “十分确定。” 她也确定无撼动他的希望了，只能转向新思路。 “极泽收购im后要在广州筹建大区，需找广州大区的总裁，统筹这边的业务和管理，你怎么看待这个岗位？” “有这样设置的吗？齐晖没和我说。”他眼神这才转换了一点职业性的考量，“那我倒认为你可以拿这个岗位和我聊聊。” 他看出她想帮他寻第三条路。 “职位级别在齐晖之下，他们一心要你任董事长，反差太大，大家都认为职级和你不匹配，肯定不会想到你，但委托了我找人。” “你来分析分析匹配性。我想听听。” 他一听就有清晰判断，不过想听她怎么思考的。 她动了动身，“可考虑的一种战略性选择吧。规避异地这些就不用说了，你和周老师的关系、未来的可能变化，无论是极泽的还是你个人发展，有一个缓冲器和过渡期，毕竟归属到了极泽，不是一口拒绝的决绝。新大区业务，也是对公司业绩周期贡献很大的一部分，虽不是顶级岗位，但承担的业绩压力、战略重要性，调动的资源，足以支撑一个顶级经理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怎么样都要把我卖给老师对不对？”他露笑。 “是怎么样你在我眼里都是最耀眼的，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位置。”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他心头涌热，看着她一时失语。 “参与到极泽战略布局我就会很开心，能弥补遗憾，帮帮老师和兄弟，不用管全局，压力也不大，多些时间陪你们就行。这个机会，挺好，我考虑。”他坦然。 “你认真？” “认真。你对我人生负个责就行。”他笑，起身推开凳子，过来又蹲她面前，大拇指抚过她唇，勾住她头往下贴他额头，连连轻碰了几下，“面试到底过关了没有？是不是该考虑别的候选人？嗯？” “什么别的候选人？” “婚姻候选人。” “我不需要婚姻候选人。”她脱开他，站起身。 他也起身。 她去拿了床头柜上的戒指盒，递他面前。 他脸现慌，以为她又拒绝。 她温柔笑，眼蒙上的一层盈热盖不住深情，“施正霖，我的婚姻不需要候选人，你不是候选，你是必选，你是唯一，我向你求婚，我们结婚吧。” 他接过戒指的手微微抖，叉手盖了下眼睛，一把拉了她融进身体，脸贴进她颈肩，抱她紧了又紧，手在她头上摸了又摸。 她感到了他脸上的湿，笑话他，说再磨蹭不给她戴上戒指，她就反悔了。 戒指戴上，他笑，说遇见她之后，才知道什么样的是真正的爱人。 两个人第二天晚上和齐晖一起吃的饭。 龙薇合笑说她把施正霖“卖”给他，不收钱，请他这个ceo以后待施正霖好一点。 齐晖刚签完im的合同，无论出于一个正掌着事有高压的人，还是有情分的兄弟，能得了施正霖回来，他是特激动，说委屈了施正霖，他坐着这个位置如坐针毡，以后施正霖管着广州这一块，绝对权限自由，他绝对支持他任何决策，也说回去和老师交差，功和罪各一半，老师该是又高兴又遗憾。 施正霖说他废话太多，说会过去杭州亲自和老师汇报。 和周传泽见面是三月初了。 施正霖带了龙薇合和两个孩子一起拜访。周传泽重视，备的家宴，和太太一起招待，齐晖陪同。 周传泽一儿一女全在国外，平时家里冷清，他喜欢招惹小孩，中式大别院里，因为钱多多和施诗在，气氛异常的好。 “小龙啊，我算准了他会回来。”周传泽对龙薇合笑说。 卜卦论命是一码事，现实是周传泽确实对施正霖特殊，两次都在他离职后找他。 “也是您厚爱。”龙薇合回。 施正霖和他说他们准备五月初结婚，这两个月忙些家里的事，五月中旬可办入职。到时不准备举办仪式，小范围请老师广州一聚，周传泽问日子定了没有，没有的话，他来给他们卜一个吉日。施正霖正想按龙薇合说的日子说定了，龙薇合抢了说没定，让老师卜一个。 周传泽卜完说因施正霖不考虑接任董事长的职务，他生了困惑，针对这个困惑他给自己卜了一卦，随卦，他解读说要坚定立场，又要灵活变通。 因施正霖愿意负责广州，加之卜了个随卦，他便重新思考了组织架构，让齐晖讲述一下。 “老师想把组织架构和职责都做个调整，广州大区总裁的职位取消了，”齐晖看着施正霖，缓了下，“由ceo直管，你的职位调整成ceo，我调整成董事长，业务上，我们俩各自分管一个区域，管理上，全局管理的职能在我这儿，但你区域上有充分的管控权。我这边自然少不了你要帮我出出主意，但放心，不会要你驻杭州，你守广州就好，必要时出差形式来往就行。老师希望我俩齐心协力，冲一把极泽下个战略目标。” 周传泽极其爱惜学生羽毛，不愿施正霖折翼飞回，也想保全了他家庭幸福，思前想后，重调了个他和齐晖相佐的局，让齐晖让了ceo位给他，化解了他区域总裁的尴尬，并配有实权，无须他异地。齐晖得到晋升，颜面也得到了保全。 “随卦智慧，择所追随之人，顺应本心，方能致远。”周传泽说。 （正文完） 作者的话 沁渔 作者 5小时前 正文完结了，向陪伴的每一位读者老师鞠躬！感谢支持！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