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途》 第1章 [现代情感] 《婚途》作者:林春令【完结】 简介: 老闻家碰上了件大事,闻老头引狼入室,枯木发芽遇到“第二春”,闻棠如临大敌,忙召弟弟闻临回来商量对策,谁知一扭头看到自己那心如铁石的弟弟正被“第二春”勾着脖子亲。 第1章 不熟 从许福巷拐进去,临近南阳路口的转角处,有一家“丽丽餐馆”。 原先这巷子属于棚改区,环境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褪色的塑料棚。去年市政工程改造,棚子全拆除,整条巷子统一刷成青灰色,餐馆歪歪扭扭的招牌也被更换成仿古木匾。 店铺面积不大,二十几平的空间内总共就摆了五六张木桌子,倒坐得满满当当。周末饭点的时候,店里生意要更忙些。 客人们操着天南海北的方言大声谈笑,老板娘系着沾了油渍的围裙在后厨抡勺,抽空还要吼一嗓子:“三号桌的爆炒螺蛳好了,自己来端!” 店里缺人手,菜炒得慢,更谈不上什么服务。幸好这家餐馆胜在口味不错,价格实惠。来光临的大都是这附近服装厂、五金厂的蓝领们,三四个工友围坐着点几个菜,喝点啤酒,平摊下来人均也就三十来块钱。 偶尔会有个女人来店里帮工。 女人长得漂亮,杏眼、鹅蛋脸,身材高挑,是那种站在人群中都能一眼注意到的美,美得具有攻击性。好像她笑盈盈地站在那儿,只望着都是种享受。 听她讲普通话,能明显辨出是典型的南嘉当地口音,脱口而出的语气词像沾了蜜般,尾音上扬勾得人心痒:“门么关关好啦,冷气都要跑出去的呀!” 过于刻意了。 只是女人力气也大,干起活儿来丝毫没点说话时的矫揉造作样。 “郁青,你问问刚才谁点的干锅花菜,花菜不够了,看换成包菜行不行?”老板娘从小窗口探出头喊她。 “晓得嘞。”她踩着双三四公分的小高跟在这油腻、喧嚣的小店中穿梭,十二瓶装的整箱啤酒,摞起来毫不费劲。 正午的日头最是毒辣。 陈郁青穿了件低胸的白色t恤,衣角虚虚打结挂在腰间,即便系着围裙,也藏不住抬手可见的小半截白净肌肤,晃得人眼热。 “哎,美女!你去跟老板娘讲一声,今天这茄子油多了点儿。哪用得着这么多油,这么大个黑长条,夹都夹不住。” “茄子么,油少了皱皮,不好看更不好吃,改不了一点的呀。”陈郁青浑身汗津津的,扭头同说话的男客人嬉笑。 客人嘴上占她便宜,她也不恼,还能跟着接几句荤段子,惹得隔壁服装厂的女工们放下筷子,偷偷抿嘴笑——上下打量她几分,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等到下午两三点,客人才渐渐散去。 陈郁青匆匆扒了两口饭,解下围裙,扶着门框跟在后厨里忙碌的老板娘说话:“丽姐,我下午还有点事,外面桌子就不帮你收拾了啊。” “行,那你慢点儿。”韩丽低头擦灶台,隔了会儿才想起来,忙追出门外,“郁青,我昨晚才卤的鸡爪,你装点带走——” “不用了,我这会儿得去趟医院。”陈郁青告诉她。 “哪里不舒服,你最近怎么老往医院跑?上周不是才去过的吗?” 陈郁青笑了下,摇头道:“去看个病人,你别弄了,总不好拎到医院里去。” 韩丽便也不再勉强,这卤鸡爪的手艺还是陈郁青教会她的。 她认识陈郁青那会儿,陈郁青搞了个小吃摊,整天跟城管“打游击”,整个南嘉市的地摊点都门清。 陈郁青走出巷子,右拐后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到公交站台。这里算半个郊区,去市里的公共汽车不多,她顶着大太阳站了十几分钟才上车。 目的地是南嘉市鼓楼医院。 陈郁青高中时代的班主任,周文兰的爱人不幸患上了胰腺癌。原本跟陈郁青没什么关系的,毕竟她连高考都没参加就中途辍学,连高中班级群还是上个月才加上。何况她现在穷得叮当响,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不过周文兰对她有恩。 周老师爱人的病房在三楼——肿瘤科,整个楼层都是消毒药水的味道,闻着就头疼,令人感觉不适。 两人间的病房,有张床位空着,周文兰正站在窗边跟人说话。 陈郁青提着箱牛奶和水果站在门口,侧身轻敲了敲门,周文兰转过头来,见是她,忙扯着笑迎过来:“是郁青吧,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昨天你打电话说要过来,你看——尽给你们添麻烦。” 十年不见,周文兰老了。又因为丈夫生病,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两侧鬓发发白,比她的实际年纪还要苍老几岁。大概是没睡好,她精神不济,连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陈郁青嘴上说着“没有”,扭过头去,看到病床上的男人,她呼吸一滞,哪还有几分人样,消瘦得只剩下个骨架子。 她跟对方打过招呼,对方浑身插着管子,只能勉强动动嘴唇作为回应,声音低得听不清。 陈郁青又瞟了眼站在窗边,刚刚同周文兰说话的那人。 有些眼熟。 又瞥一眼,确实眼熟得很。 毕竟今天早晨,两人才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毫不藏私,坦诚相见的那种。 但是陈郁青完全没听他提起过。当然,她也没告诉他。 “郁青,这是闻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们在一个班的,闻临现在去了南嘉艺术学院。周老师也没想到,你们还能记得我——来,我们出去聊。” 陈郁青“嗯”了声,眼神在男人身上落了瞬又很快挪开:“闻——临吗?不怎么记得了。您知道我的,那会儿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 闻临瞥她眼,习惯性皱了下眉,却没有反驳她的话。 再抬眼,陈郁青已经跟着周文兰直接走出病房。 三个人在电梯附近说了会儿话。 胰腺癌,又是晚期,以现在的医学水平,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 周文兰早伤心过了,如今只能强迫自己接受现状,就算有眼泪也不愿意当着学生 的面流出来,她勉强笑了笑说:“我昨天才劝我家姑娘的,她爸现在这样,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其实真到那时候了,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她说得轻松,陈郁青和闻临脸上的表情却很凝重,反正听得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陈郁青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她不想再待下去,便从包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信封塞给周文兰。 厚厚的一叠,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周文兰不肯收。两人争执了半天,陈郁青才把信封送出去。 陈郁青从医院大楼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不过最近天黑得晚,远处夕阳还没有完全落幕,余晖笼罩着大片天空。 她站在医院大门处等了两分钟,果然不久后便见到那熟悉的车辆从地下停车场驶出,又开至她身边稳稳地停住。 陈郁青直接伸手去拉车门,扯了下,没拉开。 她暗“嗤”了声,只好又曲起手指叩了两下车窗。 车窗倒是很快降下,陈郁青半俯着身朝车内看去,她笑得一脸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人畜无害道:“这天都快要黑了,你不介意顺路载我一程吧,前男友。嗯?还是老公?” _______ 宝子们留个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2章 隐瞒秘密 车门打开,陈郁青“嘿”声,一屁股坐上副驾驶座,扭头就在闻临脸上亲了一口。 闻临猝不及防,下意识摸了摸右脸。 他怔怔地朝她看去,脸上还没什么表情,下一秒却默不作声主动侧过身来帮她系好安全带。细看之下,男人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泛起了红晕。 “我刚才跟周老师讲我们不熟,你生气了?”车子开出去几十米后,陈郁青才开口,不等闻临回答她继续说,“我也是没办法,你看周老师那个状态,哪有心思管别的事,我怕说出来给她添乱。” 陈郁青哄起人来向来很有一套。 闻临点头。 她顿了下,又偏头看他,问:“不过闻临,你说我们这结婚证领得是不是太突然了?才见面几天啊。” 等红灯的间隙里,闻临对着陈郁青,她目光清澈,看着坦然又真诚,而且实在美丽。 这些年,她这个人好像跟高中那会儿差不多,依旧明媚、耀眼,又坚韧。在他的印象里,连模样都没太大变化。 他认真想了想,许久方看着她的眼睛,回她道:“我以为我们一直在交往——这些年——” 陈郁青听出了“一直”两个字的重音。 在分别了漫长的年岁后,好像只一句话,这十年的空白就能一笔勾销。 她心觉好笑,暗想这男人撒起谎来真够唬人的,亏她见识得多,不然指不定还真要被他所谓的“深情”感动。 第2章 她跟闻临的关系,说起来其实并不那么复杂。十年前,两人还在上高中那会儿偷偷谈过恋爱。 她“主动”追的他,后来又把他甩了。 上个月他们才重新联系,领证也就是上周的事。 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她暂且不提,他“见色起意”肯定是其中缘由——她对自己的容貌还算自信。 说他还惦记着当初,跟玩过家家似的感情,谁信呢? 陈郁青垂了垂眼,盯着闻临右臂外侧不甚明显的伤疤,神色落寞地说:“你晓得,我当年那是没办法,学都上不了。” “我知道的。”闻临想伸手抱她,可碍于这会儿还在车上,到底留了几分理智,只能作罢。 她斟酌着闻临的情绪,又下了一剂猛药,道:“这些年,我过得也不好,自己一个人,连个家都没有的,要不是你,到现在我的户口也只能在社区挂着。” 说完陈郁青朝闻临笑笑,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她这话可完全都是事实,外人听着心酸可怜,不过陈郁青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她要是有那精力去怨天尤人,还不如琢磨如何活得滋润些。 “对不起。”绿灯亮了,闻临重新启动车,话已跟着说出了口。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陈郁青不懂,诧异地瞅他眼,“算了,不提这个,晚上我们吃什么?” 论起来,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 闻临提议晚上去附近的商场吃云南菜。 “我昨晚看你家冰箱里有年糕,不如去买点小青菜,煮点年糕汤吃。”陈郁青摇头。 闻临说“好”。 他家房子在南嘉城西科技园那一带,离陈郁青的公司不远。不过那边房价高、物价也贵。 陈郁青在超市挑了一小把青菜,八块七毛钱,她看着咋舌,刚拿到自助收银台结账,刚才不见人影的闻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跟做贼似的,伸出右手,把花花绿绿的盒子摆到台面上,抢着结账:“我来。” 陈郁青低头瞟了眼,立马退后两步,给他腾出位置。 她可不愿意为他的“快乐”付费。 买完菜回到家,陈郁青换好拖鞋,闻临已进了厨房,把青菜放进水池准备清洗。 她凑过去,歪着头搂住他的腰:“老公,不如先试试你买的那个好不好用?” 他看着精瘦,倒是能摸出腹肌来,微微凸起,不那么夸张。 陈郁青伸手在他腰间捏了两下。 闻临咳了声,咽咽口水,他这辈子大部分时间还算循规蹈矩,只是近来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太清醒。或者他应该向学校请几天假,免得在课上误人子弟。 他身子颤了下,已经打开的水龙头又被他关上:“还没吃晚饭——” 可是她身上的淡淡香气总似有若无地勾着他。 闻临转过身,低头摸摸陈郁青的背,手背在她光滑的腰间蹭了蹭,最后没忍住,将她发绳解开了。 “陈郁青。”他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语,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 她不甘示弱地踮脚回应。 两人到底没能吃成青菜年糕汤。 卧室里开着冷气,两人却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陈郁青合着眼蜷缩在床角,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闻临怕她受凉感冒,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颊边发丝, 温声问:“要不要去冲个澡?” 陈郁青张开胳膊,露出脖颈间暧昧的痕迹,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嘟囔着饿又让他抱。 闻临深吸口气,觉得她饿个一两顿、自己偶尔当个禽兽也没什么关系。 原本的冲澡又迟了许久。 闻临将陈郁青抱回房,她昏昏沉沉的,几乎一沾到床铺就睡着。闻临眸色深沉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帮她掖掖被子,贴着她很快也睡过去。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然而长期养成的习惯,闻临还是六点半准时醒来。 陈郁青不在身边,他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他下床打开卧室的门,见陈郁青背倚着墙正在通话,她浑身上下只套了件他的深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还松着。 见到他,女人明显慌乱了瞬,匆匆对那端的人说了句“已经齐了,明天交过去”,便挂断电话。 闻临笑了笑,看向她:“谁呢?” “同事找我。”陈郁青回他。 她工作上的事,闻临不懂也插不上嘴,便换了个话题道:“早上吃青菜年糕行不行?” 陈郁青想起昨晚,冲他翻了个白眼。 闻临讪笑声,低头又瞥见她葱嫩的脚趾,他忍不住去摸鼻尖,疑心自己鼻血流出来了,还好没有。 不过陈郁青明显有心事,早饭吃得心不在焉。 闻临沉默地打量她好一会儿,眯眼问她:“怎么了?年糕你都没动几块?” 陈郁青抬头看他,搁下筷子夸张地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领导、客户一个比一个难伺候,钱难赚,烦呢。还是你轻松,你那个什么专业来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只要把学生教好就行了。” 闻临困惑了一瞬,他不记得有跟她说过自己任教的专业。 “都一样的。”不过他到底没放在心上,又说,“我这两天找个搬家公司,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把东西搬过来。” 陈郁青愣住,平心而论,她还没能适应自己已婚的身份,她觉得闻临大概也差不多,不然他到现在也没说带她见见家人。 “过段时间吧,我那个房子,房租已经交到了年底,房东又不让提前退租,我慢慢搬就行。”她说。 第3章 瞒着我结婚 吃过早餐,闻临主动收拾好餐具,两人就各忙各的。 陈郁青活到现在就没过一天正常家庭的生活,只觉现在这种情况,两人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实在别扭得很。 闻临去了书房,她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查看工作群里的消息——今天有同事在公司加班,她要负责审核小组的设计稿,还要提早安排去客户家中进行现场勘测的事。 手机却不断有其他消息弹出来,跟轰炸机似的。 陈郁青简单瞄了几眼,扶着额头直呼晦气,坐不住了。 她起身去衣帽间的角落里翻出两件她的衣服换上,然后去敲书房的门:“我回宁江路那边取点东西。” 临近学期末,闻临正在准备学生的期末测验卷,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陈郁青站在门口迟疑了会儿才进去。 看得出来,二十八岁的闻临生活中恐怕也是个极其无趣的人,没什么特别的喜好,生活极其单调,周末也几乎呆在家里不出门。 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十八岁的闻临是什么样子,他们本该没什么交集。 等她说完,闻临轻轻“哦”了一声,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陈郁青娇笑道,“今天玄武隧道肯定堵得很,还不如我坐地铁方便。” “好。外面太阳大,回头你不方便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闻临也不勉强。 “行的。”陈郁青双手环住他,俯身贴在他肩头,“那午饭我就不陪你吃了啊。” 闻临倾身朝她看,反握住她的手,同样笑着应了声“好”。 等陈郁青离去,闻临这才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她走开两步又停住,扭头盯着男人的背影瞧了几秒钟。 讲老实话,她有些看不懂闻临。 照理说在婚姻市场上,他的条件并不差,他愿意迅速与她进入婚姻,不管是“色迷心窍”还是其他原因,总该对她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 但陈郁青完全感觉不到。 不是闻临对她不好。 相反的,他对她太好了,看着完全没有底线和分寸,几乎到了予求予取的地步。 他知冷又知热,作为一个新婚的丈夫,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陈郁青并不觉得这是件多幸福的事。无论男女,主动把自己摆在低位,刻意去维持一段完全不对等的关系,不是骗子就是傻子。 她是骗子,而她不认为闻临是傻子。 陈郁青有些后悔了,或者她不该选择闻临的。这个男人,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容易掌控。 好在,她也没有打算跟他长久保持这段关系。 陈郁青出门后没多久,闻临接到个电话:“阿姐。” 他姐姐闻棠打来的,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老头那个别墅的院子要重新翻整,听说设计公司是你给他介绍的?” 闻临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了会儿才回她:“上次回去随口提了一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闻棠在那头冷哼了声道:“我看他就是闲的,就那么点地方,好端端的折腾个什么劲?要不是你姐夫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事。” 姐弟俩跟父亲闻步荣都不太亲近,说了两句便罢。 闻棠话锋一转,又讲起别的:“——人家姑娘在政府单位,去年刚硕士毕业,比你小两岁。她爸是我们公司的合作商,家里情况我清楚,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人我倒是没见过,但这也不急,得你们聊得来,频道互相对上了才算。” 第3章 闻棠比闻临大了六岁,母亲不在世,父亲又是个甩手掌柜,闻棠免不了要替弟弟多操心。 闻临听后欲言又止,隔了会儿才回闻棠:“不了阿姐。” “人还是得结婚了生活才能圆起来,就像我和你姐夫,结婚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日子不说美满吧,也差不离 了——”闻棠顿了顿,“当然,千万别跟老头一样。” 闻临眉头紧蹙,没吭声。 闻棠久久不见他回应,她清楚弟弟的性子,明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不管用,却依旧不死心,还想再劝两句:“合不合适的再说,总归你们先加个微信,万一——” “阿姐。”闻临打断她,停了下开口,“改天我带她给你认识。” 闻棠的话戛然而止。 她花了会儿功夫才理解闻临的意思,倒是符合他的脾气,做事不声不响。但这都不重要,主要是他终于有对象了。 闻棠心情大好,高兴得当下就想去母亲坟前磕几个头:“哎,你看我这事闹的,好在也没有跟人家说开了。你也真是的,不早点告诉我,让我瞎忙活。” “女朋友是哪儿的人啊?”闻棠又问他。 “南嘉的。” 闻棠在电话那头笑了声:“那蛮好,到时你提前通知我,我好准备个大红包。” 这是南嘉人的通病,择偶更愿意考虑本地这一小片区,即便闻棠她自己的丈夫也不是本地人。 闻临却只是“嗯”了声。 - 陈郁青告诉闻临要去宁江路取东西,自己却在十几公里外的地铁站就下了车。 虽然在南嘉市生活了二十几年,但事实上她对这一带并不怎么熟悉,从竹新路地铁站3号口出来,绕了会儿路,才看到停在那儿的白色汽车。 “陈郁青。”车窗很快摇下,露出男人清秀的脸庞,他面上挂着愤怒,却在见到她的瞬间偃旗息鼓,神色缓了缓示意她上车。 陈郁青不睬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咖啡店,反丢下一句:“去坐坐?” 周末咖啡店里人不少,还好角落里空着张桌子。 陈郁青点完咖啡后,问坐在对面的男人喝什么,男人一言不发看着她,她便自作主张选了跟自己一样的。 然后她把手机搁在一旁,笑着望向他,语气温和道:“谭桥,你这一早上火急火燎的,我还以为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 “我今天去公司加班,才知道——”谭桥总算开口,自嘲地笑了下,“你连喜糖都发了。” 亏得他以为两人在谈恋爱,没想到只是请了一天假,女朋友就跑了。 ———————————— 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留个票再走哇,爱你们~么哒 第4章 麻烦 陈郁青有些头疼,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大麻烦。 上午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谭桥就给她发了近三十条信息。 在她看来,谭桥的情绪实在算不上稳定。早些时候,她还在后悔自己选了闻临,这会儿不免又感到一丝庆幸。 谭桥去年才从大学毕业,比她小五岁,进公司后便一直跟着她当助理设计师。 公司并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的条例,他年轻气盛,就算听到不少谣言,也不吝啬于感情的表达,从一开始就没掩饰过对她的好感。 说起来,这事的确是她的错。 都怪她前段时间病急乱投医,给谭桥传递了暧昧的信号。现在细想想,那也是完全不现实的事。不过好在没成,后来闻临中途冒出来,横插一脚。 服务员送来咖啡,陈郁青低头抿了一口,尽量不刺激到他的情绪,叹了口气,语气平和道:“谭桥,我们不合适。” 典型的渣男渣女开场白。 谭桥想反驳,却被她轻飘飘挡了回去。 “谭桥,老实说,我确实对你有过好感,不然也不会——是我的错。”陈郁青捏着眉心,“但生活毕竟不是闹着玩,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真要结婚的话,你父母那关恐怕都过不了——” 她丝毫不介意消费自己的苦难。 谭桥成功被她说懵了,几句话就被她带偏了方向。 他才二十三岁,只是谈恋爱而已,不太明白怎么突然就扯到结婚的事。 他烦躁地抓乱头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我爸妈没那么——再说那都是以后的事。” “所以啊,谭桥。”她指尖轻轻蹭着杯沿,无奈又不舍地看向他,“我也没有办法,我年纪已经不小了,等不起。” 她欲言又止。她无声地告诉他,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谭桥看着她,才两三天不见,面前女人的状态也未必有多佳。她看着眼下乌青明显,像是没怎么休息好。 他顿时没了脾气。 谭桥几乎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十几分钟前,他还怒气冲天,想着来质问陈郁青,非要她给自己一个说法不可的。 他无意识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话懵懵问出口:“他对你好吗?” 妥了。 听到这话,陈郁青一时松懈,险些没管理好表情,差点儿笑出声。 幸而她及时忍住,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转过头,故意避开谭桥的目光,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年纪跟我差不多,人么,还行吧,没什么感情。他家里催着结婚,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她满脸落寞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她的新婚生活也没那么如意。 刹那间,谭桥内心竟意外地平和了。那种隐秘的、不能言说的阴暗心思突然冒出芽——她过得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总归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端起咖啡杯,一口喝了大半入肚,拿纸擦了擦嘴角,看向陈郁青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妥。 谭桥的话在嘴边半天,最后只剩下疏离的四个字:“祝你幸福。” 闻言,陈郁青真心实意地笑了:“谢谢。” 她又道:“你准备一下,明天跟小徐,我们三个人去新家湖那边测量尺寸。” - 晚上八九点钟,“丽丽餐馆”的生意才冷清下来。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韩丽另外炒了两个菜,也懒得收拾狼藉的餐具,跟陈郁青一起抬了张木桌坐到店外。 没有客人,她们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开空调的。六月的天,即便到这个时间,店里依旧热得跟蒸笼似的,还不如坐在外面舒坦。 天热没什么胃口,一人一瓶啤酒 ,就着菜喝。 韩丽不像陈郁青,她是一丁点儿酒量都没有,才半瓶啤酒下肚就开始胡说八道:“——你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四个人坐在一起打麻将,就属她眼最尖,看到狗男人衣服上有个线头,伸手就去薅掉。啊呸!我那时就觉得不对劲,后面你说怎么着?” 陈郁青认识韩丽七年,这“抓奸”的故事她已经听了不下七八十遍,属于耳熟能详,可以倒背如流。 陈郁青耸耸肩,开口敷衍她:“狗男贱女早勾搭在一起,要不是你发现得早,他们的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也难为韩丽,一个初中都没读完,活了二十几年都没出过家乡小县城的农村妇女,硬是在自己爸妈都反对的情况下,跟丈夫离了婚。 离开夫家,娘家也回不去。 韩丽背着两身衣服来到南嘉市的时候,全部家当只有1000块钱,这还是她姐姐可怜她,瞒着家里偷偷塞给她的。 “好在我命好,遇见了你。”韩丽笑嘻嘻的。 陈郁青翘着二郎腿,酒瓶子一歪,跟着附和:“可不是。” 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就为一块未开发的公用地打了一架,谁都想占来偷偷种菜。 别看韩丽细胳膊小腿的,在乡下干惯了农活,打人还真疼。不过陈郁青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打得鼻青脸肿,头发扯掉几缕都没分出胜负。 最后只能约定一人一半。 陈郁青一瓶啤酒下肚,菜还没动几筷子,就连打了两个饱嗝。 韩丽虽然酒量不行,也只是头晕而已,脑子还没有糊涂。 她嚼了几口菜,突然扭头问陈郁青:“郁青啊,你那个到底怎么回事?结婚这可是大事,你千万别乱来。人家又不是傻的,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其实也没什么,反正你清楚的,我本来就没打算结婚。现在这样——我又没骗他钱,连彩礼都没要一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陈郁青压根不在乎,“等我签证办下来,你猜这个庄园的项目提成有多少?” “多少?” 陈郁青说了个数字,韩丽认真听着,嘴巴半天没合上,显然吓了一跳。 “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陈郁青晃了晃神。 韩丽还要说什么,陈郁青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瞥眼屏幕,陌生的号码,连备注都没有,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按下拒绝键挂断。 第4章 然而手机安静了几秒钟,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 求点推荐票哒~抱住宝子们求~ 第5章 门禁 “喂,你——” 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怎么还不回来?”是闻临,“快十点了。” 陈郁青脑子迟钝两秒,方才意识到自己快三十岁了,竟突然有了门禁的规矩。 其实这对南嘉人来说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这里的人都这样,七八点不回家,父母的电话就会追来。 不只是未成年人如此,就算成了家,但凡同长辈住在一起,晚归都免不了被骂“游魂”。 连话术都是一代传一代:“哦呦,你是不是不晓得回来,八点钟了嘞,天都黑掉了,一点数都没有的我看你是——要么睡外面算了,不要回来了,你就当没有这个家——” 认真算起来,这种特有的“阴阳怪气”也是一种传承,是本地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陈郁青是个例外,以前从没人管过她。再说,虽然在南嘉生活了二十几年,她也算不得真正的南嘉人。 陈郁青瞥了眼韩丽,莫名有点心虚。 空啤酒瓶倒在桌上,晃晃悠悠的,差点儿滚落地,陈郁青眼疾手快捞住,小心翼翼竖好,才道:“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地址发给我。”闻临在电话那头语气平静地说,明明听不出好坏,不知怎的,陈郁青愣是听出了几分愠怒。 “干嘛?”陈郁青下意识抗拒,随即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便又轻声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我去接你。”闻临通知她道,“我快到明华门。” 陈郁青很烦躁,大晚上的,他不在家里好好睡觉,没事管她在哪儿干什么,她这么大的人又丢不了。 但她到底没继续跟他作对,报了个地址:“你直接开到许福巷,南阳路上的,我在那儿等你。” 挂断电话,陈郁青翻看导航计算着闻临到这儿的时间,同韩丽说:“再十分钟我得走了。” 韩丽笑得狡黠,点头:“你看我都忘了,应该早点劝你回去的。” “不搭嘎。”陈郁青摆手,筷子末端抵着啤酒瓶盖,稍微一使劲,瓶盖弹了出去。 她仰着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 又一口,酒瓶直接见了底,陈郁青重重把酒瓶往桌上一撂:“撑不到年底的。” 她在路边站了三分钟,闻临便到了。 陈郁青这大半天都在店里帮忙,晚上又喝了两瓶啤酒,身上一股油烟混着酒味,实在不怎么好闻。 闻临锁着眉,侧身看了她一眼,问:“怎么到这儿来吃饭的?” 狭窄的巷子从外面几乎看不到几盏灯光,这儿也不是什么商业街区,白天都没那么热闹,何况晚上。周遭的工厂都熄了灯,显得格外冷清。 或许是她太敏感,陈郁青不太喜欢他这种质问的方式,无关信不信任,她跟他本就没有信任可言。 即便闻临并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但她就是听得不舒服。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直白,点到为止。 陈郁青突然不想跟他演戏了,结婚证、户口本都拿到手,她托公司行政问过代办商务签的中介,资料没有什么问题。 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但她本来就不是善类。 何况这回是他主动送上门的,她压根没想过跟他再有什么实际性的交集。那时候她甚至连“笼子”都没编好,他自己就钻进来了。 这也是他贪恋美色的报应。 陈郁青往座椅上一靠,不冷不热回他道:“嗯,我朋友在这边开了个餐馆, 我来帮忙。” 疏离又冷淡,一副不想同他沟通的态度。 闻临应该也看出来了。 这个时间点开回城西一路畅通无阻,他不吭声,她也根本不想搭话,侧脸倚着座椅闭目养神。 气氛莫名僵硬了起来。 “这些年——”还是闻临先开口,车驶至半途,他突然问她,“你一直都在南嘉?” 陈郁青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跟他再见面的这些日子,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管过往,只管吃喝玩乐。 人品、家境、父母的意见,这些婚姻必须要考虑的现实问题,他们统统没有。 一切都像包裹在这个虚幻的泡沫里。 她转脸过来看他眼,又望向车窗外。南嘉的夜晚,绚丽得有几分不那么真实。 她不太想回答,沉默半天,最后轻轻“嗯”了声。 “我前几年毕业才回来,后来就一直呆在南嘉艺术学院。”闻临顿了顿,似在斟酌,半天后又问她,“阿姨呢?” 陈郁青彻底不耐烦了,她想发火,想砸东西,想让他闭嘴。可到底还在他的车上,她还算珍惜自己的生命。 她逼着自己咽下怒气,笑意重新出现她脸上:“这些年我都没有再见过她,也许——死了吧。” 这样歹毒又恶劣地诅咒自己的母亲,她或许是第一个。 陈郁青以为闻临会被她吓到,起码要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教育她。 她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随时跟他“战斗”的准备。 可是闻临并没有。 他只是“噢”声,默认了她的话。 直到车子开到他家楼下的停车库,他都没有再开口。 回到闻临家,简单冲了个澡后,陈郁青的理智突然回来了几分。她太冲动了,就算资料递交过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确定是否过签。 这个时候跟闻临作对,指不定要出什么岔子。她折腾这么一大圈,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陈郁青站在镜子前,盯着镜中人半天,露出个十分标准的假笑,反反复复的,重复了好几遍,确定瞧不出端倪后才走出去。 “老公——”她出来后没在客厅看到闻临,喊了他一声,声音做作得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索性闭嘴。 她在卧室找到了闻临。 闻临在翻抽屉,见她出现,招手示意她过来。陈郁青走过去,他突然朝她伸出手。 她怔住,呆呆地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却没接。 “这张是我们学院的工资卡,每个月大概有八九千块钱,加班的话,算上加班费要多些,给你收着。平时我留统发的那张工资卡用,年底的绩效和奖金一般有四五万块,我到时候再转给你。” 男人手指修长,手中的“金钱”也很诱人,陈郁青确确实实被吓住了。她退后一步,脸色苍白摇头:“我自己工资够用。” ———————— 又是求推荐票的一天,宝子们留点票再走呀,爱你们~ 第6章 重磅炸弹 陈郁青很是忧愁,闻临似乎真的有几分喜欢她。毕竟,人家连工资卡都要上交了。 就像韩丽说的,正常人谁会拿婚姻来开玩笑。 也就她,把结婚当工具。 她内心百转千回,转而又觉得自己像神经病一样,左右矛盾。她不喜欢这样,好像从这个男人身上揪出过错,她就能心安理得般。 她爱钱,但到底不是坏得那么彻底,还有几分底线,起码她是真的没有想过捞闻临的钱。 即便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骗闻临。 在陈郁青看来,金钱才是这世界上最饿重要的东西。感情什么的,说白了就是吃饱了闲的。 很多年前,在她为了一千块跟闻临“过家家”那会儿,对她有好感的男生能从二楼教室排到操场,偏她对谁的心意都不假辞色。 不是她装,是真的没心思去考虑那些。同学们回到家有现成的饭菜,而她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发愁。 她去菜场捡菜叶子,蹲在杀鸡摊捡人家不要的下水,谎称要回家喂宠物,后来大家都认识她了。 整颗的包心菜没一点烂叶,说给她喂兔子;卖鱼的阿姨偶尔送她一两条鱼,告诉她刚翻肚的。可就在半分钟前,陈郁青分明看到她举起棒槌对着鱼头敲下去。就这样,鱼不死才怪。 还有周文兰,中午在学校,让她吃了好久的教师食堂。周文兰自己有学校的餐补,多出来的这一份还是得自掏腰包。 多年后,陈郁青心想,她那可笑的自尊其实一文不值,但从没有人去戳破,反倒各个小心维护着。 然而闻临出乎意料地坚持。 陈郁青不愿跟闻临在这上头有任何纠缠,原是下定决心不收的,最后还是没拗过他,只能想着最多帮他保管一段时间。 趁闻临去浴室洗漱,陈郁青进了书房,蹲下身,从书架最底层随意抽出本书,把闻临的银行卡夹了进去。 排得满满当当的书架顿时空出一截,摆在旁边的相册顺势歪了过来,陈郁青瞥了眼,册子上清楚写着:南嘉市第十三中学2015届毕业纪念册。 她没再看第二眼,直接把书塞回原位。 第5章 - 夜里的“生命大和谐”倒是一如既往得人心。 第二天起床上班,陈郁青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用遮瑕膏把自己的黑眼圈遮住。 她浑身骨头疼,虽说是件体力活,但考验的也不只是男人。到后头,闹得有些过了。 可怨不得人,谁让她自己也乐此不疲,不能把错全推到闻临身上。 临出门前,陈郁青仔细把文件袋里准备递签的材料又检查了遍,闻临已经换好鞋在玄关处等她。 她们公司就在离闻临家两三公里远的科技园区,闻临学校还在人民西路那儿,正好从附近经过。闻临特意早了二十分钟出门,顺路送陈郁青过去。 入职四年,公司规定九点上班,她就没有哪天晚于八点四十到公司。同事们背后议论她,说她装模做样,到处拍领导马屁,她从没放在心上过。 等进去办公大楼,陈 郁青背着个连logo都没有的大黑包,脚踩高跟鞋走到电梯间。 不远处,已经有人站着等电梯。 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到上班高峰,整个电梯间都看不到几个人。她的脚步声太明显,没等她开口,那人已经转过头来,主动同她打招呼:“陈工,早。” “杨工早。”陈郁青笑了笑。 简单寒暄后,便没有人再开口,两人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尤其最近,设计部经理要调至总公司任职,位置空缺出来。两人作为设计一组、二组组长,明里暗里都是竞争关系。没必要硬套近乎。 说起来,四年前陈郁青进公司的时候,还是杨帆带的她,算她半个师傅。 公司主要从事园林景观业务,规模不小,总公司在花城,不过南嘉分公司占了全司近百分之三十的业绩。 陈郁青的简历在一众求职者中实在不那么拿得出手——高中肆业,没接受过正儿八经的高等教育,只有各种不入流培训机构的结业证书。 她来应聘景观设计师,像她的这种简历能没在第一轮被扔进垃圾桶简直是奇迹。 可令人吃惊且好奇的是,陈郁青有实地工作的经验,那么多名校大学毕业的设计师,有几个敢在简历中写自己会铺设排水管、砌筑围墙? 杨帆与设计部门经理共同面试,两人都觉得陈郁青综合能力不差,就是学历太低了些,连公司帮忙扫地的阿姨都是高中毕业。本来没拿定主意,最后却是分公司总经理拍板。 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陈郁青的长相,过于出挑了些。虽然说起来令人不耻,但这是没法反驳的事实。 他们这一行,总免不了跟客户打交道。陈郁青得总经理青睐,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是武器,是利刃,同时却也是刺向她的尖刀,有些捷径并不那么好走。偶尔总经理跟客户谈事情,会刻意带上她去饭局。 仅这么一条,就足以抹去她在工作上做出的所有努力。 亏得陈郁青心理素质强大,从来只把旁人的风言风语当个屁,做事依旧我行我素,谁都影响不到她。 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陈郁青刷卡按下23层,便往边上站,互不搭理。 轿厢内安静了约莫十秒钟,杨帆忽然问她:“你那个英国签证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陈郁青回他。 英国庄园改造项目,客户是定居海外的华人,特意找国内设计公司来做。项目由总部那边的同事敲定,四千万的合同,设计团队八人。依照公司提成比例,主案设计师最多,但其他设计师至少也能分得十几万。 南嘉分公司要推一个设计师,最后上头选了陈郁青,杨帆自然有意见——论资历和学历,他哪点比不上陈郁青? 不过这事还是出了岔子。 陈郁青的材料交到代办中介手上,就等英国那边出具商务邀请函。谁知道中介直言她的资质根本不可能过签——消费几乎与收入齐平,银行流水不正常、单身、无固定资产,就差在她脑门上直接写上“高风险移民倾向人群”。 公司里是没有任何秘密的,等着看陈郁青笑话的不在少数。 但是她扭头就扔了个重磅炸弹,她领了结婚证的。男方在南嘉市有房有车,还有固定工作和资产。 —————————— 宝子们投个“推荐票”再走呀~ 第7章 意外 只不过在这之前,很多人都默认她跟总经理有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 陈郁青对这些传言很清楚,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谭桥的的确确是抱着几分欣赏的:他身上那股不恤人言,说破了天也只管做自己事的劲儿,跟她做派倒有几分相似。 都太野了,做事完全没有板眼。 毕竟他人眼中的谭桥可是胆大包天,敢去撬总经理墙脚。 不像闻临,他从中学时代开始就是众人眼中的优等生,到现在稳稳当当,这么些年还没离开过“象牙塔”。他的求学到工作经历就能看出来,简直规矩过了头。 闻临这样的人,实在很难想象他会做出“闪婚”的举动。 当然,别人更想不到陈郁青会疯到这种地步。 同事们还在忍不住替陈郁青那位刚结婚就被戴上“绿帽子”的老公可惜,没人往其他地方深思,殊不知她为过签能干这么一票大的。 周一上午只有开不完的会。 先是总经理给各部门几个领导沟通近期公司运营情况,再就是设计部门单独的晨会。 设计部经理老李年后就要调至花城,如今属于站好最后一班岗,连对大家说话态度都温柔几分。 老李在公司呆了二十几年,南嘉分公司成立初期他便加入,是元老级员工,再过个五六年就到退休年纪。 这次老李被调走,其实是明升暗贬,把他调离核心业务岗位,又给他在总部安排个不痛不痒的职位,也算保全了他的面子。 只是他家人朋友都在南嘉,却要到一千多公里外的花城工作。 不管他平日里对大家如何苛刻,但真说起来,大家都是打工人而已,没仇,更不是敌对关系,想想难免让人唏嘘。 部门会议结束,陈郁青单独给设计二组的同事下达工作内容。 南嘉这边分公司规模不小,仅设计部就有四十几名员工,二组算上陈郁青共二十三个同事。 小组人员说多不多,但也不少,放到其他地方足以撑起两三个公司的业务,没点水平还真不能服众。主创方案设计、施工图设计、植物设计,同事们可以分工细致,当组长却不能半吊子。 不止是要懂而已,陈郁青工作时是几乎不近人情的。 她的身上总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割裂感。 仿佛依着她的长相,她就该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穿梭于各大商场和美容院,她肯低头笑笑便有人愿意为这份美丽买单。 可偏偏,她这样的年纪,双手比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还要粗糙,力气也大。有次她跟施工部门的师傅一起去现场,两米多的石英石,五六十公 斤重,她愣是毫不费力自己扛起来,把大家都惊住了。 听陈郁青自己说,她以前在工地跟着人家干小工,专门搬钢筋、水泥,大家只觉不可思议,当作玩笑话,揶揄两句就过去。 “小谭,还有徐工,你们准备一下,中午吃饭抓点紧,吃完饭我们去新家湖别墅区。”陈郁青说。 谭桥忍不住抬眼看向陈郁青,她却已经让散会,连个眼神都没单独给他,自顾自回到工位上去了,好像只把他当作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伙伴。 忙完这些,陈郁青抽空把自己的资料交给行政部的同事。 中午是公司统一提供的配送餐,公司福利在整个行业中算得上不错,餐补、交通补样样不落,假期基本跟着国家法定走。不过工作强度也大,加班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跟客户约好下午一点半碰面,这时候正好是他们的午休时间段,但是一切以客户的要求为准。中午十二点下班,吃完饭就得出发。 陈郁青从工位的柜子里取出双平底鞋换上,她让谭桥他们在一楼附近等着,她去停车场开车。 车是公司的,她还是进公司后,因为工作需要才去考的驾照。 陈郁青将车开出,同事徐振文拉开前车门坐了进来。陈郁青笑笑,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谭桥,不免松了口气。 新家湖别墅区在鼓楼那一带,南嘉市南面,属于老城区的范围。以前陈郁青在那边上过几年学,都说她的口音一听就是老城南的。 陈郁青车技还行,就是路况不太好。老城区不少道路的机动车道数量少,堵车是常有的事,一旦前方发生剐蹭事故更是耽误行程。 从中山路拐过去,短短两三公里的路程愣是开了近二十分钟,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这对他们服务行业来说是大忌,尤其这些舍得花大价钱改造庭院的主家,基本都对时间观念更敏感。 第6章 陈郁青在心中打了无数个道歉的腹稿。 还好客户极好说话。 主家大多时间都是一个人住,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了身简单的t恤和西装长裤出来接他们。他戴着副黑色边框眼镜,看着气质不错,同他们说话时不疾不徐:“没关系的,现在外面天热,你们不要着急工作,进来坐着歇会儿,喝点茶。” 温吞吞的。 陈郁青只把他的话当作客气,不过还是先跟着他进屋,在一楼沙发上坐了会儿,便冲谭桥使了个眼色。 谭桥心领神会起身。他下午还有大量前期准备工作要做,测量庭院尺寸、高差,辨别全日照区域及半阴区域等。 徐振文负责项目的施工设计,由他和陈郁青一起同主家沟通功能需求、风格喜好:“您看部分区域处理成下沉花园怎么样?做水景区及茶室。” 交谈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主家有自己理想的庭院模板,预算也宽裕,这种客户简直可遇不可求。 又坐了会儿,谭桥那边工作也已经差不多了,进来把记录本交给陈郁青。 陈郁青翻了翻,想想,又最后同男人确认:“我看您庭院里种着不少植物,您有没有想保留的,我们可以在设计方案中融入进去。” 男人摇头,停顿片刻说:“没有。” 陈郁青把平板电脑递给徐振文,转头笑道:“那桂花树,到时候我们的工人师傅会帮您处——” 话没说完,陈郁青捂着胳膊“啊”了声,不知什么东西从外面飞了进来,直接擦过她的胳膊,又重重掉到地上。 谭桥和徐振文同时伸手,想去拉她根本来不及。 陈郁青被砸懵了,还没回过神,又听得一声怒喝:“闻步荣,你他妈敢!你今天动桂花树,信不信我明天砍了你!” —————————— 宝们,求点推荐票呀~ 第8章 家务事 几人循声朝外看去,女人三十出头,留着干练的短发,穿了身纯色套装冲进屋里,这架势仿佛要跟人拼命。 陈郁青站起身,往沙发后面退了退,这会儿才注意到所谓的“凶器”不过是一只手提包。她虽买不起,但牌子还是认识的,价格不菲,足以抵她好几年的房租。 谭桥和徐振文刚要发作,被陈郁青一个眼神挡了回去。她没说话,只默默揣摩眼前的情况,有点摸不清女人和主家的关系。 “闻步荣,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妈吗?”女人扯着嗓子又吼一声。 陈郁青脑子倒是立马清楚,顿时明了,听这的口吻,女人多半是主家的女儿。 动静闹得再大也是人家的家务事,跟他们不搭嘎。 “抱歉。”女人看到陈郁青,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也不是不讲理的,好歹知道承认错误。 陈郁青笑笑:“没关系。” 她还要做主家的生意,自然要选择息事宁人。 再一个,他们今天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没必要在这儿看人家笑话。 陈郁青与男人告别,话刚说两句,女人又愤愤打断:“你们不用来了,这个院子,我们不动!” 陈郁青权当没听见。 他们的车停在别墅外面不远处的停车位,男人客气地送他们出门,又走了两步,态度诚恳得很:“实在不好意思,你看需不需要去医院拍个片子,费用我来承担。” “都不疼了。”陈郁青摇头,又不是什么重物,哪里就到这个程度。 “那我们还照合同来。”男人便不再提之前那话,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那两棵桂花树先不挖,你们看看,怎么处理合适。” 陈郁青应下:“您放心,我给您安排。我们按时出设计稿,到时候您有什么需要调整的直接跟我说。” 回去徐振文开的车,陈郁青右边胳膊有点使不上劲。她坐在后面,听徐振文和谭桥两个在前座说话,讲到最后感慨一句,这家父亲和女儿的素质差距也太大了些。 陈郁青内心直摇头。 男人看似稳当,待人接物挑不出一丝毛病,其实细究起来,简直冷漠得可怕。 反倒是他女儿,只看那身打扮,想必平日也是有些头脸的,她 能不顾形象闹到这个份上,真性情暂不说,其中委屈怕才是不小。陈郁青猜那两棵桂花树或许跟她妈妈有关。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操心过头。她无缘无故被误伤,对女人的印象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管这些不相干的事做什么? 晚上九点多,陈郁青才从公司离开,乘电梯下楼。 住得近就这点好,来回路上方便些,她租的房子还在城北那块,之前地铁转公交,每天通勤就接近四个小时。 陈郁青在园区外面扫了辆共享单车,打开手机,才发现几分钟有条未读短信,是闻临发来的,问她什么时候下班。 她的手机也只有这时候才能安静会儿,微信上大大小小的工作群近百个,说起来不可思议,还不敢调成静音,消息都要及时回复。 她完全不习惯他的殷勤问候,但到底没装瞎,回道:“十分钟到。” 闻临的信息立马回过来:“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 胳膊还是疼,刚刚下楼的时候,她发现那处已经青紫了一大块,不过骑自行车倒不妨碍。 闻临煮了南嘉当地的八宝汤,放入糯米、红豆、蜜枣以及各种果干,等她到家时,已经盛好了,就摆在桌上留着她回来喝。 陈郁青没有那么不识趣,端起来用勺子吃了半碗,回头夸道:“比店里卖的好喝多了。” 给足了他正面的反馈。 闻临站在旁边,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蹙眉问:“胳膊怎么弄的?” 陈郁青搁下碗,冲他一笑:“哎,被人不小心碰了下。不碍事,过两天就好。” “我拿冰袋给你冷敷会儿。” 陈郁青要拒绝,闻临已经进去厨房,取出冰袋,又在外面裹上两层纱布才递给她。 他好得不像话了,跟个老妈子似的。 陈郁青觉得自己冷情冷意的,被他这么一搞,心不由乱起来,她注定要辜负他的好意,衬得她黑了心肝般。 她胳膊搭在椅背上,左手按着冰袋,扭头笑眯眯地看向闻临,同他开玩笑:“闻临,你勿会真惦记了我十年伐?这些年,一两个朋友都没谈过?” 她以为闻临这样,说出“我们一直在交往”的人,弄不好真的会告诉她自己始终单身的话。 然而,闻临却沉默了。 他身子僵硬了瞬,没回答她的问题,走过去把桌子上的糖水碗收走。 陈郁青看他这个样子,就能猜出个大概,突然有些后悔提起这个。倒不是说她对他有什么期待和要求,只是觉得尴尬。这类话,谁先开口谁输,好像她多介意似的。 她一摆手,大方地嘿嘿两声:“谁还没谈过了,我就随口说说,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可真没想打听——” 听着不大对劲。 越描越乱,她最后索性闭嘴。 恰好闻临适时接了个电话,陈郁青连忙把冰袋甩开,躲到浴室里去了。 她对这深更半夜给他打电话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刚刚我姐找我的。”闻临等她洗完澡出来,竟主动同她说起。 陈郁青敷衍地“嗯”了声。 闻临又说:“这周末我要去趟我爸那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也好见见他们。” “不了。”陈郁青想都没想就摇头,又觉得自己太过直接,便紧跟着解释两句,“我手上刚接了个项目,跟客户谈好的,这周前要给初稿。” 闻临点头,细想也不急于这一时,方才听闻棠在电话中的那语气,可不像喊他回去好好吃个饭,便笑笑:“那好,到时候我自己回趟鼓楼。” 她“哦”声,进了卧室,上床睡觉。 不一会儿,被子掀起一角,左侧塌陷下去。陈郁青没睡着,但也闭着眼睛,没刻意装睡,却连呼吸都屏住了。 “也不算谈过。”她听见他说,声音断断续续的,说一句停半天,“——一个导师,最多算是欣赏吧——后面——” 陈郁青彻底破功,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看向他:“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 祝宝子们假期快乐!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个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9章 心思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儿子祝景凡明天还要上学,他才六岁,下半年就要入小学,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早地就睡下。 家里开着冷气,祝明生担心儿子睡觉不老实,夜里把被子踢掉,临睡前还是不放心,又去确认了一遍,帮儿子细细掖好被角,才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出来。 隐约听得到客厅传来的说话声。 房子大,两百多平,动静区域分开,客厅离卧室还有一段距离。 第7章 原不想问的,祝明生还是走过去看了看。 妻子闻棠拿着手机在客厅里踱步,祝明生只听了两句就知道是打给自家小舅子的。姐弟俩感情不错,毕竟有六岁的年龄差,丈母娘又过世得早,小舅子对这个姐姐一向敬重。 “就这样决定,我们周日上午过去。”闻棠挂断电话。 祝明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毕竟这个时间点已经快半夜了,她一通电话过去,很难不让接电话的人胡思乱想。 其实没有,不能说完全不重要,丈母娘在世时种下的桂花树,对姐弟俩来说意义非凡。但祝明生觉得,等到明天再联系也不影响什么。 祝明生打了个哈欠,看眼烦躁不安的妻子,默不作声地退出客厅,准备回卧室睡觉。 “明生,你看看老头做个桩事,真个忒恶心人了!”闻棠转身时发现了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开口同他抱怨。 “回头跟爸好好谈谈。”祝明生顿了一下,劝她,“睡吧,昨天你也睡得晚,这样身体吃不消。” 闻棠走到直饮机旁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摇头:“我得把招聘信息过一遍,过两天等人来亲自面试。现在生产车间的这个主任能力不行,后道质检也不负责——要不是合作得久,查货员又是认识的,这批羽绒服都走不出去。” 祝明生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老丈人前 几年退休后就不再问事,家里的服装厂大小也有二三百名员工,现在都是闻棠在管理。她工作忙,也辛苦。 他又听到闻棠在后面问:“生活费阿有剩?我给你转账。” “不用,还有的。”祝明生稍微走了下神。 儿子乖巧,妻子能干。他从儿子两岁多的时候就辞了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手心向上的日子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难过,妻子更没有因此而看低他。 老丈人以前开工厂的,说是精明,却仍保留着文人作派,好面子又有些“怕”女儿。小舅子平时话虽不多,但心思细腻,对他这个姐夫也是爱屋及乌,逢年过节问候从没缺过。 连他父母都夸赞,这个亲家可是难有,万里挑一,打着灯笼都碰不到的。 闻棠跟他是大学同学,谈了好些年。毕业后他跟着闻棠来南嘉发展,再两年结了婚。 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就是当年结婚的婚房,他家条件普通,老丈人家里有钱,连挑房子眼光都是高的,生怕委屈女儿,又大方地表示肯出一半的购房款。他父母咬咬牙卖了老家市中心的房子,加上多年积蓄才凑出来。 说老实话,祝明生自己都觉得,就这样他要是还不知足的话,就该天打雷劈的。 - 周日一大早,祝明生一家三口开车过去鼓楼。 平时老丈人闻步荣一个人住在这边,家政公司的员工每周固定来打扫两次。 闻家姐弟俩和老父亲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尤其闻棠,每次见到闻步荣几近于仇人一般,讲话夹枪带棍,不肯给什么好脸色。 具体情况祝明生也大概知道些,闻棠研一下学期的时候,丈母娘意外去世,年纪轻,五十岁还没到,开车走高速时被大货车撞到,人当场就没了。 说句难听的,相比于久病床榻,这种突如其来的灾祸更折磨人。那段时间闻棠意气消沉,他如何劝慰都不管用,眼见着她一天比消瘦。好容易熬了小半年,她才稍微能正常生活、学习。 谁知道这个时候老丈人竟放出要再婚的消息。 不用想,又是一场家庭风暴。 虽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老丈人的打算落空,但父子、父女关系到底出现裂缝,这些年都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他在这件事上只能说是彻彻底底的外人,没法干涉,也不想干涉。不管从情感还是理智,他肯定是站在闻棠和小舅子闻临这边的,当年老丈人这事做得委实不厚道。 夫妻近三十载,就算再婚,也不能这样,丝毫不念及过往的夫妻情分。 不过,闻步荣对子女们倒是不错的,对唯一的孙辈也真是打心眼里疼爱。 闻步荣在一楼客厅陪祝景凡玩奥特曼大战怪兽的游戏,他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在乎形象,就这样蹲在地上扮演怪兽,不是被孙子打倒,就是给孙子当马骑。 祝明生在厨房里准备午饭,闻棠把切好的果盘端出来。 这时候闻临才到了,本来能早些过来,他早上送陈郁青去公司后,院里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便只能先过去学校,耽搁了。 “闻临。”闻棠一见到他,连外面大太阳也顾不得,便笑着过去给他开车门,脸色可比刚才对着闻步荣时好数倍。 闻临喊她:“阿姐。” “外头热得赖,赶紧进屋来吧,西瓜老早杀好喽。”闻棠同他说话,又不忿道,“这两棵树在这儿长了这么些年,你说碍着谁了?” 闻临知道姐姐今天喊他过来的意思,附和她道:“树肯定要留着——” “我老早话过了,这个院子,不让他装修的。” 闻临听了没吭声。 他跟着闻棠进了屋,同闻步荣打过招呼后,便系上围裙去厨房帮忙。 祝明生今天有些心不在焉,见他进来,愣了下才往边上挪挪,让出块位置:“你帮我把青椒和土豆洗了切丝。” 郎舅俩已形成默契,家里的聚会,惯来都是两人挑起大梁。备菜、洗菜,有条不紊。 闻临从橱柜里取出盘子,祝明生突然说:“你姐怕是心情不太好,回头你多劝劝。” “我知道的。”闻临回道。 祝明生还要再说什么,想了想,到底没说出口。 ———————————— 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哒,爱你们,也欢迎宝子们留言,我都会回复哒~ 第10章 我打算离婚 中午在家里吃饭,闻步荣瞧着心情不错,从酒柜里拿出酒,开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朝儿子、女婿看去。 “下午我还有点事,要开车。”闻临对闻步荣解释。 闻步荣转而看向祝明生,知道自己这个女婿酒量不好,没指望也不强求,只说:“这是绵柔款的,不那么辣嗓子,明生,你要不要尝几口?” 祝明生还没应声,闻棠便抢先答了:“他勿会吃酒的。” 大家都知道的事,闻棠倒不是要限制祝明生,只是怕他碍于面子不好拒绝闻步荣,便主动替他回绝了。 不过祝明生却破天荒地同她唱反调,答应闻步荣:“没关系,爸,我陪你喝两杯。” 闻棠诧异地看他,但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闻棠虽然心里装着院子这事,但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只能勉强忍着。 一来,祝景凡还在桌上,万一吵得难看对孩子的影响不好;再一个,她不想破坏这样难得的家庭氛围,家里说是没几个人,但像这样的聚会,其实也不常见。 她和闻临都不用提,平日都不得闲,就连小朋友也忙,祝景凡今天下午原本有个小提琴课,还是跟老师调好课才能来的。 想到这儿,闻棠又忍不住暗自埋怨闻步荣,要不是他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那点事,父女之间何必闹成这样。 凭良心讲,闻棠到底是闻步荣的第一个孩子,最得他的喜爱,父女俩感情好得没边。 闻棠十八九岁时去外地读书,闻步荣躲在家里偷偷抹眼泪,最后受不了了就打电话劝女儿回来再复读一年,考南嘉本地的院校。闻棠也在电话里哭,父女俩搞得跟生离死别般,被闻母骂了一通才作罢 。 感情好是真的好,因而后头的恨也是真的恨。对闻棠来说,她心目中那么伟岸的父亲好像一夕之间便消失了,信仰的崩塌是极为痛苦的,再重建几乎不可能。 何况,她已经被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是非对错必须得辨个明白,好坏都摆在脸上,这大半都是闻步荣自己惯出来。 那边翁婿两个喝得正上头,原本说好只每人浅浅一杯的,不知不觉大半瓶酒已经下肚。 闻棠懒得去管,便扭头问弟弟:“你上回讲的那个姑娘,谈多久了?人家屋里晓得伐?” 话音刚落,当下气氛就有些微妙。 祝明生已经喝得有些昏头,而闻步荣倒是七八两酒不在话下,耳聪目明,听了便朝这姐弟俩看过来,径自问闻临:“谈朋友了?” 闻临在给外甥剥虾,默默点了点头,把虾放到外甥碗里。 闻步荣笑了起来,倒是没多问,乐呵呵地又给自己斟满酒,也没忘记给女婿添上。 祝明生喝酒容易上脸,这会儿满脸通红,半醉不醉的,飘飘然说话都有些大舌头,抬头冲闻临便是一句:“小舅子,恭喜你啊”。 这话带着几分揶揄,闻临不知道如何回应。然而祝明生压根没把他的局促放在心上,扭头就跟闻步荣说话:“爸,我跟你说个——额——事儿——” “什么事?”闻步荣把酒杯往前一举,同他碰了下杯。 第8章 祝明生嘴里喊着“爸爸”,却转身冲闻棠打了个饱嗝,酒气熏天,直往闻棠脸上扑。闻棠一阵窒息,抬手扇了扇,嫌弃地拍他胳膊:“快别喝了!没点数的!” 又怪闻步荣:“啥人大中午在屋里头吃酒的?你又不是不晓得他——” “是我要喝的。”祝明生偏帮闻步荣。 下一瞬,他忽地冷不丁冒出句:“爸,我打算离婚。” 短短六个字,却让几人都愣住了。 有些蒙,太突然了。 闻棠听不懂祝明生的话,她看看父亲和弟弟,又瞄眼懵懂的儿子,伸手去拉他:“我就说不让你吃酒吧,什么胡话都往外说。” 祝明生却甩开她,一字一句地慢慢重复了遍:“闻棠,我要离婚!” 闻棠跟他认识十几年,虽不能说完全了解这个男人,但也差不离。她听完后,脸上笑容有些僵。 祝明生醉意倒是未消,但这态度叫人不爽,摸不清他真假,这半醉半醒的话就跟刀子似的,当场把闻棠捅成了筛子。 闻棠想说些什么,又怕自己一张嘴就破功。她心里其实很清楚,祝明生这话是绝对真心的。 她措手不及,祝明生完全给她反应的机会,可在一家子的血脉面前,她不想丢脸,不想承认自己败得一塌糊涂——朝夕相处的丈夫生出离婚念头,她到此刻都没有察觉,甚至连原因都不清楚。 祝明生也真是狠,知道如何戳她的软肋。 她朝他看去,他醉醺醺地趴在桌上,眼神涣散,连最基本的对视都做不到。醉鬼一个。 他倒好,还有退路,什么都能往酒醉上头推,留下她狼狈得很,早忘了今天来的目的。 “我带芃芃上楼玩会儿,一会儿他该午睡了。”闻步荣对闻棠道。 芃芃是祝景凡的乳名,他出生后名字已经取好,祝明生父母又托人给孙子算八字,说五行缺木,虽是盲信,但都盼着孩子好的,便依着他们改了乳名,图个平顺。 女儿的热闹,闻步荣没那么想围观,说完就哄着外孙上楼。 一顿饭吃得七零八落,闻临担忧地看向闻棠:“阿姐,姐夫——”他想让闻棠宽心,可事实便摆在这儿,又觉不妥,改口道:“你同姐夫好好讲一讲。” 看着长大的弟弟,自己在他跟前面子是有的,说是平辈,跟小辈也差不多。闻棠挪了挪椅子,把已经在打着鼾的祝明生独自落在那儿,她沉默半天,没回话。 外头门铃响得这么凑巧。 闻棠简直把这当救命稻草了,几乎是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我去开门。” —————————————————————————————————————— 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个票啊,爱你们~谢谢宝子们 第11章 没眼缘 本来不用陈郁青再跑这一趟的,线上沟通就可以,设计初稿已经出来——中式风格的禅意庭院,分地面和下沉区域。但是主家对院子里的行动轨迹不太满意,需要大改,还是得跟客户现场沟通。 别墅外院的大门打开,陈郁青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你又来干什么?我不是跟你们说过,院子我们不准备装修了,你们是哪家公司的——” 陈郁青很快认出这女人,毕竟托她的福,自己胳膊疼了好几天,到现在淤痕还没完全消除。 陈郁青没打算跟她起冲突,但她也不是泥捏的性子,上回便罢了,看在钱的份上已经给女人台阶下。 再没有一味忍让的道理。 陈郁青温和地笑了笑:“您好,我们是正规的景观公司,跟您家这边签业务都是依照国家规定,确认过房屋产权证才签的合同。请问屋主在家吗?” 闻棠不傻,陈郁青这话说得也直白,就差跟她摊牌:这房子不是你的,你做不了主。明晃晃的嘲讽。 在今天之前,闻棠顺风顺水要强大半辈子,从出生到后面求学、工作、结婚生子,没真正吃过苦。只看她为了闻步荣的桃色事跟他怄气了这么多年就清楚,她是个被宠大的人。真正不缺爱的人,才能这样有恃无恐。 可想而知,刚刚祝明生那番话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她心里窝着一团火,此刻在陈郁青面前又吃了瘪,脾气也上来,非要跟陈郁青较真。 “不在家。”闻棠扶着门,牢牢地挡在那儿,一副死活都不让陈郁青进门的架势。 幼稚得很,陈郁青几乎想笑出来,她一眼就看穿面前的女人,纸糊的老虎,再张牙舞爪都不作数,没点威慑力。两人压根不在一个段位,不值得她多说两句的。 陈郁青拎着电脑包,懒得再跟她浪费时间,回道:“那我改天再联系——” 还没走两步,听到后面一声:“阿姐——” 声音倒是耳熟得不能再熟。 没等她回头,又是一声:“郁青。” 在设计之外,陈郁青她们一般不对接客户,维护客户那是市场部要做的事。陈郁青只知道主家姓“闻”,具体哪个“闻”,原来不清楚的,这会儿再明白不过。 哪能有这么凑巧的事。 闻临自己也没想到,闻步荣想修整院子,他只是提了一回陈郁青公司的名字,后来闻步荣不提,他没有放在心上,他更没想过要插手。 虽然他是计划今天把陈郁青介绍给家里人认识的,因为陈郁青没空才作罢,但后来阿姐那儿不太平,他不免又觉庆幸。 谁知还是碰上。 闻棠上楼去喊闻步生,下来到餐厅看到祝明生已经酒醒,背靠椅子,捂着额头发呆。闻棠站在不远处,敲敲餐边柜,面无表情说了句:“家里头来客人了,你要不要过来?” 祝明生还在发愣,动作有些迟缓,慢了半拍才转过身来,看看闻棠,又是片刻后才说:“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挪了地方。 闻步生也已下楼,等人齐了,闻临才帮大家介绍:“这是陈郁青。”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前些日子领了证。” 又让陈郁青唤人。 会客厅里骤然安静下来,三人脑子完全没转过来,陈郁青已经开口:“阿爸!”又喊“阿姐”、“姐夫”。 她丝毫不怯场,然而屋里几人还在琢磨闻临那句“领了证”的意思,一时竟谁都没作声。 还是闻步荣先反应过来,笑着应道:“前几天小陈你到家里来,我就觉得你有些眼熟,没想到竟是自家人。我说闻临怎么突然跟我提起和峰景观,还绕了这么大个圈子。” 他停顿一下,又说:“闻临也太不懂事了些。” 这话听着像是在骂儿子,但细琢磨多少有几分不对劲,尤其当着头一次见的“新妇”面,很难讲没有在指桑骂槐。 陈郁青觉出来了,但是她压根不在乎。要是可以,她连闻临家人都不想见。 相较于闻步荣的隐晦,闻棠则要直接得多,她跟陈郁青没有眼缘,说阴差阳错误会也好,气场不合也罢,总归结果摆在这儿,没看对眼。 别说当自己的弟媳,就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她“嗯”声,翘着二郎腿,动都没动,客气又疏离地说:“你好。” 其他再没有别的话,这是完全把陈郁青当陌生人了。 反而是满身酒气的祝明生,在一旁微笑着打圆场:“弟妹你好。” 见面不那么正式,陈郁青原先是要来设计稿的,工作的事倒要往后靠靠,闻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时机。 因而闻步荣主动提及,晚上到附近饭店聚聚,闻临先拒绝了,找借口说:“下午我还有事。” 原来中午闻步荣喊他吃酒,这借口就是要用在陈郁青身上,他打算接她下班的。 闻棠今天头疼得厉害,暗里斜了闻临眼,喊他单独出去说话。 锁了门,客房里只有姐弟俩在,话也传不进第三者耳中。 闻棠讲话便更直截了当,半点弯都不转的,张口就问弟弟:“她阿是有喜了?” 闻临“啊”的一声,脸瞬间红了,摇头否认:“阿姐,没的。” “那你们真的领证了?认识多久?怎么也不同我们说一声?”闻棠又问他,忍不住心中叹气,她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打小不用人操心的,哪里想到他不声不响,连结婚证都领了。 可见人跟人隔着肚皮,之间距离堪比汪洋大海,哪能真的了解。就像祝明生,今天之前她也以为夫妻感情极好。 沉浸在挫败感观中的闻棠并没有察觉到闻临的异样,闻临模棱两可道:“真的领了证,认识有段日子了。” 顿了顿继续:“阿姐,我弗是小孩子,晓得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话说到这个地步,闻棠还能再讲什么?木已成舟,她喜不喜欢其实并不那么要紧。良久后,她对闻临叹道:“你也快三十岁了——我也不好管你,你欢喜就好。” 闻临笑了笑:“就算岁数再长,阿姐也永远是阿姐。” 第9章 “贫嘴。” 闻棠想想又说:“阿拉姆妈留下的镯子,下回见面我拿给她。老早讲好的,阿拉阿姐阿弟一家头一只。” 谁想闻临竟没应,他摇头道:“阿姐你先收着。” —————————————— 谢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爱你们~ 第12章 不满意 闻棠不懂,但是闻临不肯告诉她,她明白自己没法从他口中探听出什么,自己脾气也是一样。 何况今天已经够混乱的,她那儿还是一团糟。 闻棠伸手想去拍弟弟的肩膀,才发现这个弟弟早比她高出大半头,她抬手,最后轻轻落在闻临肩处,叹道:“我老早帮你做介绍,也不是要催你,我身边的朋友也有没结婚的,那会儿我认为自己的婚姻——总盼着你好的,讲句实在话,谁好打包票呢——到头来,立马打脸了。” 这样颓废、自嘲的话,实在不像是闻棠会说出的。闻临有些难过,他出生时闻棠已经上小学,打小印象中他便跟在这个姐姐屁股后面跑,闻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阿姐,我晓得的。”他轻轻抱了抱闻棠,顿顿道,“——我总归看重你的选择。” 姐弟俩不在场,会客厅里只剩下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气氛一下陷入凝滞。 “都是不像话的——”闻步荣心里对两人都不满意,烦恼的事情一古脑儿涌过来。一个当着自己的面让女儿难堪,做事没分寸;还有一个,哄着儿子瞒了家里领证。 虽然平时姐弟俩与他并不亲近,但到底亲生,闻步荣的儿女心尤其重。自己的孩子们,自己养大,肯定是千好万好,挑不出毛病,那错的自然只能是别人。 当初闻棠的婚姻他就不是多赞同,祝明生配自己女儿,属实是有 些高攀。偏远小县城出来的,一家子都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婚礼时请男方家长婚礼致辞,才一两百个字都背不下来,磕磕绊绊,让人笑话。 可那时他跟女儿说不上话,他要是反对,女儿更是要怄气,只怕避得远远的,连南嘉都不肯呆。还好后头他做主说帮他们买房,女婿便跟着留在南嘉,逢年过节才偶尔回去,算是半个上门女婿。 至于家里的工厂,也不是完全不让女婿插手,不过像闻步荣这样世事洞明的人,早防着。他心里门儿清,女婿毕竟是外人,有良心的还好说,要是碰上心黑的,往他身上砸再多的资源都没用,最后人财两空,还不如让女儿支起来。 女儿是女儿,儿媳妇又是另一回事。 “刚刚听闻临说,你也是南嘉人,不知道亲家什么时候有空,大家坐下来一起吃个饭,碰个面。”闻步荣还是和和气气地同陈郁青说话,“证虽然领了,但酒席总要办的,具体怎么办,我同亲家再慢慢商量。” 陈郁青似有些为难,沉默了会儿才摇头,低声回他:“阿爸,我爸妈早去世了。” 闻步荣听了直蹙眉,对“阿爸”这称呼还是不习惯。作为客户,他是觉得这个乙方可圈可点,懂得进退的。然而当他儿媳妇,标准又不同了,免不了要挑三拣四。 他有些讪讪的,怎么都想不到是这么个情况。 平心而论,他也不是什么多势利的人,亲家条件不要多好,和自己家里差不多就行,偏两个小的,挑人的眼光都不太行。 “这样啊,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他长叹一声,替陈郁青惋惜。 他又朝祝明生望过去,皱了皱眉,便不再开口了。 要真较真说来,女婿和儿媳妇,怕是只有外貌这点还算是优势,走出去养眼得很。这没法讲,随他,一家子“看人下菜”,嘴都刁。 闻棠和闻临说完话出来,闻棠提出要先走。 这会儿祝明生酒意已经散去大半,人倒是清醒了——本来也只是走路踉跄,有些头重脚轻,脑子却不糊涂。他上楼把睡着的祝景凡抱下来。 孩子没醒,上了车,祝明生搂着他坐在后座。天气炎热,汽车在外面暴晒了半天,此刻跟蒸笼似的。闻棠顺手打开冷气,祝明生喊她:“你把前座的毯子拿给我,我给芃芃盖一下。” 闻棠从前排副驾拿了毯子,却不直接递给祝明生,而是扔在旁边空位上。她侧着身,平静地问他:“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祝明生愣了一下:“你乱说什么?” “呵,你当着我爸的面说要离婚,不就是不想跟我过下去了。”闻棠沉着脸,讥讽道。 祝明生默不作声帮孩子裹好薄毯,摸了摸孩子的脸,这才对她说:“闻棠,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谈。” “你还知道回去讲!”闻棠闻言,压下去的火气一下窜出,还要再说什么,外面有人走过来敲了敲车窗:“阿姐,我们也走了。” 闻棠只能作罢,降下窗,笑了笑回闻临:“好的,路上慢点儿。” 说完,她把车往后倒了倒,也不搭理站在一旁的陈郁青。 公司用车需要提前申请,今天周末,陈郁青从公司打车过来,这会儿正好坐闻临的车。 闻临启动车,驶出小区。 “你爸爸和姐姐都不太喜欢我。”陈郁青笑了下。 “他们只是有些意外。”闻临倒没否认,闻棠自然不用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连父亲那里,态度也淡淡的。其实能理解。 “我才不介意嘞。”陈郁青狡黠一笑,偏着身有意打趣闻临,撒娇道,“只要你喜欢我就好了呀。” 出乎意料的是,闻临却没有接她的话。 他抿着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猜不出他究竟是怎么个想法。陈郁青权当他在为家里的态度而烦心。 她没有再追问,无所事事地低头刷了会儿视频。忽听闻临问她:“你那个签证,办得怎么样了?” 陈郁青手一滑,回道:“资料交上去了,应该没问题。” 闻临“哦”了声:“如果需要我这边补充什么资料,你跟我说。” 陈郁青侧过头,连手机也不看了。闻临目视前方,全神贯注地开着车,瞧不出任何异样。她安静良久,垂眸道:“好的。” ———————————————————————————————— 如果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个推荐票啊,谢谢宝子们~爱你们~ 第13章 忙碌 闻棠先把祝明生父子俩送回家。 没件能让人省心的事,工厂那边出了纰漏,一路上工厂工人给她打了五六个电话——裁剪部对色差的布料排版不当,打号时错层。 所有事都等着闻棠去拿主意。 闻棠连车都没下,将车停在楼下,扭头对抱着孩子的祝明生说:“工厂出了点事,我现在得过去处理。” 祝明生一言不发正准备上楼,闻言顿了顿,道:“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闻棠又说:“我们的事——晚点再谈。” 祝明生沉默了会儿:“好,等你回来再说。” 闻棠惦记工厂的事,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便匆匆开车走了。 工厂位置比较偏僻,二十几年前闻步荣在这儿买下地皮,修建厂房时,那周围还是一大片农田,地铁没开通,到这儿也不方便。而如今已经初具规模,周围工厂林立,部分地段还被政府列入了改造计划。 不得不说,闻步荣年轻时在投资方面还算有眼光。 其实,闻棠也不逊色。她和祝明生大学都念的物流管理专业,对服装行业半点都不了解。 她一拿到硕士学位就回到了南嘉,纵然跟闻步荣不对付,但还是听他的话由他安排进了工厂。 那时她的想法现实,目的也很直接:闻步荣才五十岁,万一再婚折腾出个第三胎,以后她和闻临什么都捞不着。 她异常努力,从客户关系维护到成本优化,再到生产流程的各个 环节——面料采购、裁剪缝制、定型包装,她都从零开始学起。 现在闻步荣把业务全交给她,对她的评价虽不说满分,八九十分肯定是有的。 “我明天要飞花城,从花城转飞孟加拉。”路上手机响了声,闻棠等红灯时抽空看了眼,是“竞争对手”方晟发来的短信。 事实上说是竞争对手也不准确,服装市场这块大蛋糕,以闻棠她们工厂的规模,顶多吃点边角料。 何况方晟工厂的业务已经大半转移到南亚地区,据她所知,南嘉这边的厂房也就剩下百来个工人。 闻棠没回,方晟很快打电话过来。 她戴上耳机接听。 “我买了个新厂——”方晟在那头告诉闻棠,话还没说完,闻棠听到那边又传来手机铃声,他忙道,“闻棠你先别挂,我接个电话,孟加拉那边的工人打来的——” 周末的南嘉很拥挤,路况不佳。尤其最近这两年,南嘉突然成了旅游热门景点,游客比本地居民还要多。 第10章 车子开开停停,闻棠有些烦躁。电话里方晟用蹩脚的英语跟人聊着天,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对面传染了,连“ok”都说得一股子浓浓的咖喱味,听得人耳朵不舒服。 “方老板,你先聊。”她回他。 但方晟很快又切换了回来:“别挂——” “厂房加设备,四百二十万美金。”方晟说道。 闻棠怀疑他今天故意打电话来炫耀,她碰了碰无线耳机,冷淡地接话:“前段时间才看到新闻,那儿不见得多太平。” “波及不到,就去年那会儿,城里闹得那么厉害,乡下还不是平安无事。房东退休前是银行的,当地的大地主,地都圈起来了。”方晟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闻棠目光看着前方,急忙打灯变道,等车速平稳了才回他:“小心我家老头追杀到你家里。” 方晟笑:“阿叔才不会。” “别喊得这么亲。”闻棠蹙眉,“没事我挂了,在开车,你一路顺风。” 方晟在手机那端油嘴滑舌:“还研究生呢,这点都不晓得,我坐飞机,你祝我顺风啊?” “挂了。”她扔开耳机。 八十年代那会儿,南嘉刚开通第一条开往花城的火车。方晟他爸和闻步荣,两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瞒着家里偷偷南下,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背回两大包花城的“时髦货”。 从此,两人的人生便整天跟布料打交道。 那十来年是服装行业的黄金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闻步荣发家的时候闻棠才两三岁,在那个人均工资两百左右的年代,闻棠脚上穿的却是九十块一双的耐克鞋,抵得上普通工厂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家里忙着做生意,顾不上孩子,把孩子养歪的不在少数。 闻棠倒还好,闻步荣和她妈妈的孩子心都重,管得紧。 方晟则让人不省心得多,才十几岁就敢逃学,家里零花钱成百成百地给,手下拢了一帮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整天混迹在各个游戏厅和溜冰场。 他勉强初中毕业就不上了,后来闻棠考上大学办升学宴时,他家鸡飞狗跳,因为他弄大女生肚子被人找上门来。 还没出暑假,闻棠领着刚小学毕业的闻临去方家吃了顿喜宴。后面方晟老婆生了个小姑娘,偏偏孩子才三岁就离了婚,听说离领结婚证还没到一年。 旁人都觉得方晟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当个二世祖,家里供着养着,反正饿不死。谁曾想后来他竟也立起来了。这些年他没再婚,他跟闻棠差不多大,女儿已经十六岁。 前年方晟把工厂搬到孟加拉时,闻棠倒也动过心——人工便宜,平均工资还不到八百,技术差些,但派这边工人去培训管理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去孟加拉考察了十天,觉得可行,当地做生意的华人并不在少数。 不过闻步荣却极力反对,他年纪大了,年轻时的那份魄力也所剩无几,只希望女儿能将产业守下去。 工厂是闻步荣一手创立起来的,虽然他已经放权给闻棠,但她最后还是没在这上面违背他的想法,总不好将他一脚踢开。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哒,有推荐票的话宝子们留个推荐票再走呗,谢谢宝~爱你们~ 第14章 我认真的 闻棠到家已经是深夜。下午她到工厂里就没有歇过,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她要跟客户协商分批交货,处理废料降级使用,还要安排主管联系供货商,统计废料成本。 祝明生人却没在主卧。闻棠在家里找了一圈,最后打开儿童房的门,房间里亮着盏微弱的小夜灯,父子俩挤在那张一米六宽的树屋床上。 外面稍有动静,床上的男人便醒了。他起身,轻手轻脚下床,跟着闻棠走出来。 “他这么大的人,总要学会独睡,不能他哭两声你就妥协。”闻棠说祝明生,她是不怎么看得惯祝景凡这点的,讲话声音大些就哭鼻子,哪有男孩子的样。 祝明生嗓音低低的,回她:“孩子没什么安全感,现在年纪也小,爱哭很正常,慢慢引导就好了。” 若搁在平日里,闻棠肯定要据理力争回几句,可是今天特殊。她累了一天,心力交瘁,虽然没吃晚饭,但完全不饿,连澡都不想洗,只想躺到床上睡个昏天暗地。 然而,还有场硬仗要打。 夫妻俩在沙发坐下,沙发宽敞,两人中间隔了四五米远,不像聊天,倒跟对峙没两样。连开场白带着几分这样的架势,闻棠侧身看向祝明生,先开口质问道:“你下午什么意思?” 她眼睛近视,不过度数不深,一百多加散光,除了夜里开车,平时极少戴眼镜。 刚从外面回来,眼镜还没摘下,戴久了鼻梁难受,她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根,下意识蹙眉的动作显露出些许不耐烦。 “闻棠。”祝明生连名带姓地喊她,“下午是我不对。” 她以为他会道歉,讲自己酒醉胡说八道之类的话,可是并没有。 “我不该当着你爸和你弟的面提这件事。”祝明生顿了顿,朝她看去道,“——我认真想过了,我们还是离婚吧。” 此刻他神志清明,比哪个时候都认真,她连替他找借口的余地都没有。 闻棠坐直了身子,不想在这个时候落了下风,在他跟前示弱丢份,即便咬牙切齿也笑得分外灿烂:“祝明生,你来真的?” 祝明生半天没吭声,许久后嘴唇翕动几下:“真的。” 闻棠看着他,点头大方道:“——我晓得了,你给我些时间考虑。” 祝明生没回主卧睡觉,当然也没再去儿童房,家里空房多,两边父母虽然很少过来住,但还是给他们留了房间。 闻棠独自躺在两米多的双人床上,身体极度疲惫,明明也困得很,偏就是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又盯着不远处的落地灯看了半天,终是没忍住,起身拿起柜子上的手机。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通。 “这个时候闻老板怎么想起来主动找我?”方晟在那头揶揄她,“都十一点多了。” “你在外面?”背景音嘈杂得很,乱哄哄的。 方晟捂着耳朵,快速拉开包厢门走出去:“你等会儿。” 闻棠猜到他大概在娱乐场所,明天还要飞孟加拉国的人,一点不知道节制。 她不喜欢方晟这种吊儿郎当的生活态度,即便他生意做得再大也改不了身上的痞相。 但两人认识三十多年,关系虽称不上好坏,时间却比闻临还久。再说两家长辈一直有来往,从爷爷奶奶那辈开始,以前他们都是南嘉棉毛纺织厂的工人。 不然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你帮我查个人——”她强调道,“我出钱。” 这总归不是正途,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也就方晟认识的人多,三教九流的,跟谁都能聚在一起喝几杯称兄道弟。 闻棠怀疑祝明生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下午问了一遍,晚上只字不提。越是平静,越是证明她心中早有计较。 方晟听了她的话,嬉皮笑脸道:“真个啊?祝明生那个软脚蟹胆子竟然这么大?这样我倒有点佩服他了。” “嘴巴勿要乱讲,清爽点!”闻棠有些后悔请他帮忙,夫妻闹离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忍不住出声维护祝明生,骂了方晟两句,“行了,不用你,我自己想办法。” “哎,我又没说我不帮忙。”方晟忙道,“一句话的事。” “好的,谢谢。”她公事公办,“回头你把费用发给我,多少钱我转你。” 他嘀咕道:“你们姐弟俩还真的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使唤起人来从不手软——我就差你们那么点跑腿费?” 闻棠听出不对:“闻临怎么了?” “没什么。”方晟停了两秒道,“一点小忙而已。” 闻临做事,闻棠大抵还是放心的,除了不跟家里打声招呼就结婚——这个主要还是因为年轻人冲动,感情经历少。别的没出格过。 闻棠没有继续追问,只道:“他跟你没法比的,学校人际关系简单,没经过什么事。” “我难道还带坏了你弟弟不成?他多大的人了!”方晟不满,“闻棠,你对我有偏见。” 闻棠并不接他的话茬:“方圆马上放暑假了吧,你跟她讲一声,到时候我请她吃饭。” 小姑娘也可怜,妈妈再婚有了新家庭,顾及不了她。爸爸虽单身却不着调,除了砸钱,什么都不管。 闻棠沉默了,她低头挂断电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儿子将来或许也会面临跟方圆一样的处境。 她主外,祝明生主内,如果两人分开,孩子的抚养权她肯定要,但亲自照顾也不现实。她有些气闷,上了床,一头埋进枕头里,胡乱扯了被子盖在身上。 第11章 - 闻临和陈郁青几乎同时收到周文兰发来的讣告,她爱人终究还是没能挺过去。 葬礼就在三天后。 闻临跟陈郁青商量后,两人还是决定去送最后一程。 ————————————————————————————————————————— ————————————————————————————————————————— 宝子们帮忙投下推荐票呀,爱你们~每天来求~ 第15章 你爸死了 这些年,陈郁青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世上无亲无故。 除了之前同事结婚,一起随了两百块份子钱,她几乎没有其他人情往来,还是头回参加这种场合。 她敬重周文兰,因而尤为在意。翻遍衣橱都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她特意去商场买了件黑色的无袖长裙,就算这样还怕不得体,又在外面披了件白色针织衫。 平日里陈郁青可不这样,没见她穿个无袖还要遮遮掩掩的。 葬礼一切从简,上午举行简单的追悼会后,逝者入土为安,大家便直接被安排去了饭店。周文兰的爱人在另一所中学任教,同事和学生都来了不少。丧事宴席办了七八桌。 周文兰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女儿还没大学毕业,撑不起事,丧礼一切事宜都是她在操办,连续两三天没合眼,还要安抚好家中老人。 周文兰特意把陈郁青和闻临喊到旁边的小包厢说话。开始她并没有看出两人的关系,只是从包里掏出信封给陈郁青,又取了一个要给闻临。 “你们先听我说——”周文兰道,“我也不瞒你们,之前他那个病,确实花了不少钱。自费的多,那个白蛋白针,一支就几百块,我心里没底的。我不想麻烦你们,可也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收下。” 说到此处,周文兰有些哽咽。她低头片刻,才又抬眼对他们说:“现在——再多的钱也用不上。等他那边抚恤金和丧葬补助下来,能有个十几万,我自己领着工资,够用了。” 周文兰执意把钱还给他们,她的身上,毕竟是有 几分文人风骨的,轻易不肯向人伸手。 闻临接过来,随手交给陈郁青。陈郁青今天拎了个小黑包出来,她朝他瞄了眼,才打开手拎包,将两个信封同时塞进去。 “你们——”周文兰怔住。 陈郁青看着她,又挪开视线,还没落到闻临身上,就听到他开口:“周老师,我们结婚了。” 周文兰一时没回过神,愣了几秒钟才笑笑:“挺好的,挺好的。你们看我这什么眼神,上次都没瞧出来,也没能吃上你们的喜酒。今天这也不合适多说什么,下回,下回老师单独请你们吃饭。” 她笑着去拉陈郁青的手,拍了拍,却看向闻临:“郁青以前吃了不少苦,闻临你可不能欺负她。” 闻临表情凝重,沉默片刻才应下。 她又问陈郁青:“你妈——她还有消息吗?” 陈郁青摇头。 周文兰叹了口气,道:“你都熬过来了,以后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去找她。说句不恰当的话,老师还怕她再拖累你。” “周老师放心,我不会的。”陈郁青毫无芥蒂地笑了笑。 陈郁青的老家离南嘉很远。小时候,她妈陈星巧倒是咬牙切齿地提过一两句,但她那时还太小,记不清。 她只知道那地方穷,男女结婚也早,她妈十九岁就生了她,可惜她的出生并不遭人待见。一家子重男轻女,她出生才几天,爸爸就想扔掉她。 陈星巧舍不得,还没出月子,走了几里山地又把她捡回来,自己也因此留下病症,说是不易怀孕。 夫妻俩后来离了婚,她爸不要她,陈星巧就带着她走了,让她跟自己姓。 这些都是陈星巧后来告诉她的,她其实长得很像陈星巧。 到南嘉市后,陈星巧的日子才舒坦起来,有房有车,也不缺钱花。 不过她也并不怎么管陈郁青,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的苦难都是陈郁青带来的,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陈郁青十六岁以后就在外面兼职。 有个“阿爸”,陈郁青叫了他十来年。男人个子不高,胖胖的,但对她们母女俩很好,陈郁青很喜欢他。只是他忙,不常在家,每月最多只回来两三天。 后来陈郁青上高中,男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家。 陈郁青问陈星巧,陈星巧直接带她到另一个陌生的高档小区,她高高昂起下巴,指着里面的住宅对陈郁青冷笑道:“看吧,这里就是你爸的家,他已经死了。” 陈郁青其实很早就知道男人不是她的亲爸,男人有自己的家庭。 陈星巧话虽恶毒,但也没骗她,男人是真的死了。 周末,陈郁青把在快餐店里打工的钱全花光,跟小区里的保洁阿姨打听出消息,连男人的墓地都找到了。墓碑上头的子女名字跟她完全不搭嘎,她连祭拜的资格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陈郁青有些恹恹的。 闻临猜测她的心思,斟酌了半天,问她:“你想找她吗?” 陈郁青瞥他眼,努努嘴对他说:“找她干什么啊?是让她给你付医药费?还是找到她,我好给她养老啊?” 陈郁青没忘记闻临右臂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当年讨债公司来追债,起了冲突,是闻临帮她挡了下。 她想想,又轻碰自己的胳膊,歪头道:“不过说起来,我们也扯平了。上次我这儿,挨了你姐一下,她下手可不轻。” 闻临听了,这才把事情联系起来,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 陈郁青莫名其妙,皱眉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她也不是故意,我又不怪她的。” 闻临“嗯”了声。 陈郁青又问他:“你爸那个院子,我这边该怎么弄,我问过他的,本来要改路线,现在他也不管了,说随便我。我们收了钱的,可不好乱来。” “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给他设计好了。”闻临给她建议,笑笑又看她,“我相信你。” 陈郁青不由得心虚,他还是别信她为好,她可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不过专业方面,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便道:“也好。” ————————————————————————————————————————— ————————————————————————————————————————— 宝子们早呀,有推荐票的话,留个推荐票再走呀,爱你们~ 第16章 虚虚实实 晚上七点刚过,陈郁青下班到家,她离开公司迟了些。 但闻临却不在家里。 这对他来说颇为稀罕,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住在一起,她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应酬,他的生物钟准得不能再准,生活也几乎是一成不变的。 陈郁青换好拖鞋进屋,转到阳台,才发现闻临应该已经回来过。 晒在外面的衣服早被收回来,车钥匙和他出门时拎的h家商务包也放在柜子上,只是她刚才没留意。 她给闻临打电话,倒不是查岗,她才没那个闲功夫去管他。但是她住在他家里,表面功夫总要过得去。 “要晚些回去。”闻临告诉她,沉默了会儿又道,“有个朋友来南嘉,太突然,忘了告诉你。” 陈郁青应得爽快,她俨然已入戏,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善解人意的妻子角色:“嗯,好的,那你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闻临不在家,她便简单煮了一小把挂面,放几根青菜,清汤寡水的,她也懒得熬浇头,倒上几滴香油充数,凑合吃点。 吃完饭将碗洗好,时间还早,不到八点,陈郁青打算去附近超市买些日用品。 这个时间点,小区对面那块空地上,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还没收工回家,伴奏有些吵。 陈郁青却兴致勃勃地站在人行道上看了好会儿。 站得太久腿麻了,她弯身敲了敲小腿和膝盖。才一抬头,她便愣住,下意识往树后面躲。 路灯照得分明,她眼睛也不近视,探出头眯了眯眼,不远处那人果真是闻临,还有个陌生的女人。 两人停在路边说话,离得倒不近 ,在安全的社交距离范围内。 然而,女人不知冲他说了什么,闻临竟捂肚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大得连几十米开外的陈郁青都听清了。 这样的闻临让陈郁青觉得陌生。 陈郁青以为这男人天生就是这么温吞的性子,木讷且有些不善言辞,从他身上,她几乎看不到一丝夸张的情绪波动。 两人自领证住在一起后,竟从没有真正红过一次脸,说起来简直不可思议,假得过了头。人与人但凡相处,总会有摩擦。 她在闻临面前又作又故意卖乖,分寸把握得极好。她是装的,却不知这个男人比她装得还要好,她几乎要给他鼓掌。 第12章 陈郁青脸色难看,她有些生气,但不是气闻临,而是气自己机械式的本能反应,没事躲什么,总归尴尬的也不该是她。 她这样想着,脚已经抬了出去,又往前走了几步停下,勾起唇角笑道:“老公,你怎么在这儿啊?” 不出她所料,那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的两人顿时安静,转过身来。 陈郁青抱胸站在路灯下,直勾勾盯着他们,嘴边的笑容似乎更耀眼了些。 霎时间闻临脸色都变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得紧张,陈郁青都忍不住替他叹息。 路灯太亮,将他脸上那点情绪映照得清清楚楚,吃惊、诧异、心虚混在一起,陈郁青懒得一一去分辨。 “郁青。”闻临喊他。 她往那儿一站,也不再说话,只等两人慢吞吞走近。 “这是我爱人陈郁青。”他向女人介绍,又说,“这是我同学于淼,今天正好来南嘉出差。” 相较于闻临的局促,于淼倒坦然得多,她落落大方朝陈郁青伸出手:“你好。” “你好。”陈郁青笑了一下,侧头嗔怪闻临,逗他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请人来家里坐坐。” “不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下回吧。我来南嘉博物院交流学习,才想着喊老同学出来吃个饭。”于淼说,简单几句话便将两人关系解释清楚。 送走于淼,超市自然也没去成,夫妻俩一言不发往家里走。 进了门,陈郁青往沙发上一坐。 闻临靠在墙边,开口说:“我跟她没什么的,晚上我到家后她给我打电话,就在附近饭店请她吃了顿饭。我跟她——毕业后就没联系,你要是不信——” 陈郁青还是第一回见闻临这么絮叨,她点头打断他的话:“我信你,也没误会你们的关系。” 她还不至于那么下作,无端去臆测别人。何况两人的确没任何出格的举动,至少她没亲眼看到。 闻临一怔:“那为什么?”她刚才那些表现可称不上多高兴。 陈郁青不吭声,她半仰起头默默看着不远处的这个男人,只是觉得好累。 笑脸迎人也是件伤肝的差事。 她心想,她很清楚的,只要她愿意,当初她有几百个办法来解决签证问题,到底为什么选择了这个最愚蠢的做法? 陈郁青心神不宁发了会儿呆,不敢再去琢磨。 “闻临,其实吧——我那个签证你也知道——”她靠在沙发上,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僵了瞬,但又同时松口气,解脱了一般。为不让自己后悔,便笑了笑继续讲下去,“——谁知道你竟同意。” “你看,多荒唐!”她总结道。 闻临还站在那儿,等她说完叹口气道:“我晓得。” 这下陈郁青彻底呆住。 “那天晚上——”他顿顿,“你给你朋友打电话,我听到了。” 陈郁青知道他指的哪天,孤男寡女的,吃了饭喝了酒,两人都有几分意思,信号太过明显,遵循身体本能反应再正常不过的事。 事后,她以为他睡着,给韩娟打过一回电话,其实那会儿也没想好,只是嘴上逞能两句。哪晓得第二天她开玩笑提起,他竟一口应下。 陈郁青不解,闻临却没解释。 陈郁青以为自己从他嘴里听不出答案,他却开口认真道:“陈郁青,这是我欠你的。” 欠不欠的,陈郁青搞不懂他这话从何说起。相反的,是他救过她。 有件事她此刻再明白不过,其实这个男人真的不喜欢自己,难怪从最开始她就觉得他的感情有些微妙。 就像于淼,陈郁青几乎可以断定是他口中“有过欣赏”的老同学。人的反应骗不了人的。 而且或许她方才错怪他了,他这个人,实在不擅长撒谎,跟她相处也是。表现得再体贴,也装不出恩爱来。 陈郁青一脸复杂地盯着闻临,嘴巴张开又阖上,来来回回,忽然彻底失了探究的意味,摆摆手:“等我签证下来再说吧。” 她听到自己酸涩不已的声音,明明骗人的是她。 可她也没那么糟糕,她连周文兰的恩情都记得,怎么可能会不惦记他救过自己。 ——————————————————————————————— 宝子们求点推荐票呀,抱住大腿求~~ 第17章 老相好 闻临家里空房间倒是有,但客房只摆了家具,床单都没铺好。陈郁青不想委屈自己睡沙发,在客厅里踱步半天,最后还是回到主卧。 闻临早在卧室里,穿了身海藻蓝横条棉质居家服,半倚在床头看书。 说起来这个男人的长相还是偏书生气些,五官轮廓分明,却不那么张扬。陈郁青站在门口看他,迟疑了片刻。 闻临一家都是近视眼,见她进来,他便摘了眼镜,合上书,掀开右侧被子朝她看过来:“睡吧。” 他慢声细语的,仿佛两人刚才那番话、那些分歧不存在似的。 闻临等她躺下后熄了灯,只拉了层纱帘,月光透进来,卧室里倒不是很暗。眼睛稍稍适应后,陈郁青甚至能看清头顶那盏造型怪异的吊灯。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即便告诉自己不去想,陈郁青还是忍不住猜测闻临为什么说欠了自己,总不会是因为两人生命大和谐过,他要对她负责。 那大可不必,她从不觉得这事女性吃亏。该做的措施做好,事实上,她也极为 快乐的。 陈郁青睡不着,良久后,她翻了个身,背对闻临。 她贴着枕头,嗓音闷闷地说:“等我从英国回来——我们离婚。” 声音很低,决定也是有些儿戏。不过本来这场婚姻就跟闹剧一般,只稍微撬开一个缺口,她就完全破功。 “好。”闻临半晌后回她道,原来他竟也没睡,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应下。 她忽地胸口一阵憋闷,讥笑道:“闻临,你真是个老好人——我记得沪市那边就有专门做这种假结婚的生意,能挣大钱呢!你没在沪市,真可惜了嘞——” 话说得实在太难听,假结婚帮人落户,这是灰色产业,上不得台面的。 她前些日子不知道对闻临说过多少甜言蜜语,温柔小意,“好像”爱惨了这个男人。 此刻陈郁青想起那些场面就气得几乎呕血,他分明知道,却冷眼看着她演戏。 她竟也不管了,显出本性来,锋芒毕露。 闻临叹了口气,却没生气,轻飘飘反驳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还是那样,跟他说话,如同刀子戳进棉花里。 不伤筋不动骨,连血丝都不见。 陈郁青完全看不透他。 她索性摸出手机,刷了会儿短视频。她最常关注的一个博主,大都拍的日常生活片段,乱七八糟的,粉丝倒不少,一百多万。 片刻她又觉无聊,便扔开手机,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凌晨才睡去。 次日周六,陈郁青匆匆扒了两口就把碗拿到水池洗干净,打算出门。 闻临搁下筷子,问她去哪儿。 “要你管。”她甩他一个白眼,还是告诉他,“去我朋友饭店帮忙。” “我晚上去接你。”他把碗推到一旁,望着她敲了敲桌子道:“我仔细想了想,不是非离婚不可的。” 陈郁青不说“离”,也不说“不离”,只扔下几个字:“——我付你服务费。” 闻临立马想起她昨晚说的那个“沪市婚托”,不知怎的,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郁青“砰”的一声关上门,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往电梯间走。 昨晚闻临一夜没怎么睡,本来想吃完早餐补个觉,还没眯几分钟,手机便响了。 号码是闻棠的,但说话的却是他刚六岁的外甥,小朋友在电话里尖声喊道:“阿舅,你快来!” 闻临被小朋友凄厉的嗓音吓了一跳,小朋友哭哭啼啼,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妈妈”,话也说不清楚就挂断。 他转头联系祝明生,电话却打不通。 闻临急忙换了衣服,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周六路上堵,还好两个小区离得并不远。到闻棠他们小区,闻临停好车,刷了人脸识别门禁乘电梯上楼,顾不得喘口气就去敲门。 隔了许久,屋子里面的人终于有反应。 “姐夫——”前来开门的是祝明生,闻临一愣,忙唤他。 祝明生脸色难看,低应一声,便转身往里走:“闻临你来得正好,做个见证,我跟你阿姐彻底过不下去了。” 闻临跟着他进门,只见满地狼藉,茶具、文件倒了一地,靠近玄关处的橡木高脚花架横在中间,花盆裂开,泥土全洒在大理石地上,旁边还有只已经完全碎屏,八成已经报废的手机。 闻临心下一紧,忙去寻闻棠,只见她站在沙发边,虽脸色不好,但人看着总归没大碍,闻临暗自松了口气。 第13章 “你怎么来了?”闻棠问他。 “芃芃人呢?” “在房间。” 闻临侧身往里瞧,小朋友正把门打开偷偷朝外看,见到他又忙缩回脑袋。 “阿姐、姐夫,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其实他没资格讲的,他比两人年纪都小好些岁,而且夫妻俩的事,最忌讳外人插手。 “你问问你阿姐做了什么?她他妈找她那个老相好查我!”祝明生指着闻棠,情绪激动道。 “什么老相好,祝明生你嘴巴放干净点!” “好啊,我让你们查,你们说,查出什么?我祝明生他妈的问心无愧!” 夫妻俩在这儿吵架,一时半会儿辩不出个结果。 闻临叹口气,躲去房间陪外甥。 平板电脑上播放着动画片,小朋友却没看,人站在门后。闻临没注意,开门时险些把他撞倒。 小朋友一见闻临就抱住他的腰,眼睛通红仰头看他:“阿舅,你说爸爸和妈妈分开,我跟谁好呢?” 以为他年纪小,大人们有时做事也没刻意避开他,谁知道他懵懵懂懂,说出的话却直戳人心窝子。 连闻临这个舅舅听了都有些受不住,他摸摸他的头,笑得很是勉强。 ————————————————————————————————————————— ————————————————————————————————————————— 宝子们帮忙投个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18章 你女儿和你长得也挺像 外面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祝明生过来敲门。 尽管刚才有些不愉快,但面对着孩子,他脸上依旧挤出了笑容:“芃芃,你自己换好衣服,我们准备出去。” 又看向闻临,解释道:“上午他有个‘小主持’课要上。” 闻临走出房间,客厅已被人简单收拾过,只是盆栽太大不好处理,花盆碎片连同倒下的绿植一起被扫到墙边。 “外国客户突然联系说要来厂里检查,还带了摄影师来拍视频。”闻棠化好淡妆,换了身衣服匆忙从房间里出来,也不看祝明生,单单同闻临说话,“我昨晚把车子送去保养了,你载我去趟厂里。” “好。”闻临回应道,又转身去跟祝明生打招呼,“姐夫,我先走了。” 姐弟俩一起下楼,上了车,闻棠气道:“他算你哪门子的姐夫?” 闻临不用说,肯定百分百向着闻棠。但这话说得毫无道理,不作数的,便当作没听见。 “姐夫——”他停顿两秒,问闻棠,“怎么知 道你查他的?” 竟这么凑巧。 闻棠刚要说“倒霉,运气不好”,转念一想却没吭声,反倒若有所思扭头看了闻临一眼。 她这个弟弟,她总觉得再纯粹不过,然而这话听起来,怎么倒像是在提点她来着? 车子往南驶,沿着南阳路直行,再往前不远就到厂里。途中遇斑马线,闻临停下来等行人通过,有意往右手边巷里瞥了瞥。 他“咦”了声。 “怎么了?”闻棠问他。 他一愣,回道:“没事。” 闻临把闻棠送到厂里,绕了一大圈,又掉头将车停在路边停车位,往回步行几百米,从许福巷拐了进去。 巷口这家“丽丽餐馆”,就是陈郁青朋友开的。 不过今日并没有营业,玻璃推拉门锁着,门上贴了张“家中有事,歇业一周”的告示,落款日期是前天。 而陈郁青一早便说来这里帮忙。 此时,陈郁青正坐在南嘉市中心紫江大厦顶楼的咖啡厅里。人均消费高,地方自然不是她选的。 陈郁青来得早,坐了最窗边的位置,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南嘉市。 她从上午十点咖啡厅开门营业坐到下午一点,服务员白开水都帮她添了好几回,女人这才姗姗来迟。 陈郁青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神有些陌生,仿佛不怎么熟悉。 女人穿了身中式旗袍,画着精致的妆容,看着光鲜亮丽,三十几岁的模样。即便和视频中有几分出入,她也是那种温婉,耐看型的。鼻梁和下巴有调整的痕迹,乍一看跟过去差别挺大,旁人还真不怎么能认出来。 可惜陈郁青不是别人。 “帮我们换个包厢。”女人看看四周,招呼服务员。 陈郁青起身,离开了窗边。坐得太久身子僵了,竟没站稳,还好服务员眼疾手快来扶了她一把。 女人离她更近,却只是冷眼看着。 包厢里安静些。 “好些年没见了。”服务员帮两人拉开椅子,女人坐下,表情淡淡地掠了陈郁青眼。 她开口,好像分开十年,再没别的话同她说一样。陈郁青看着她,莫名有些想笑。 “陈星巧。”她果真笑了出来,“这些年,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她指指陈星巧的包:“那个不便宜吧?多少钱我猜猜,几万?十几万?还是更贵——我反正不懂的。” 陈星巧眼皮动都不动。 “你现在居然会做饭了,我都不知道,你那个女儿——”陈郁青拿出手机,打开软件,翻到陈星巧的社交页面,顿顿敲两下屏幕强调,“和你长得也挺像的。” “陈郁青!”陈星巧这才有了反应,她忽地抬高嗓音,没吓到陈郁青,却把前来送咖啡的服务员惊愣在原地。 幸而服务员受过专业培训的,很快回过神,将餐品摆好,又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陈郁青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是陈星巧自作主张帮她点的,太甜了,陈郁青吃不惯,仅一小口就放下杯子,感慨道:“我真是没想到你又回了南嘉市。” “你究竟想干什么?”陈星巧皱眉。 “我想想啊。”陈郁青佯装沉思了好一会儿,抬头谑笑道,“我就想看看你怎么在平台上立着‘幸福家庭’人设,谎报年纪去欺骗那些粉丝的。你这几年凭着直播,赚了不少钱吧。” 陈星巧听到她这话,原本紧张的表情竟一下放松,她笑笑,把咖啡杯轻搁在桌上,取过一旁沉甸甸的包:“你要多少?” 她上下打量陈郁青几眼,估摸她身上的衣服加起来都不足两百块,目光最后落在她脸上:“五万够不够?” 陈郁青瞥她眼,开口道:“我没想要你的钱。” “不要钱你昨晚在直播间乱说什么?”陈星巧轻笑声,面露几分嘲弄地看向陈郁青,“你开个价,我听听,能接受的话就给你。” 陈郁青怔怔看她,约莫安静了半分钟,不知想起什么,又端起甜得发腻的咖啡喝了一大口:“急着要今天见面的人可不我。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在还债,前前后后,七八十万有吧,你什么时候帮我把账结一下?” “我没有这么多。”陈星巧许是没想到她这样狮子大开口,脸色阴沉地瞪她,“陈郁青你不要太过分了。” “谁还能有你过分。”陈郁青“哈”的一声,嘲弄反问她,“你说是吧,妈?” 陈星巧见她这样,瞬时换了副面孔,叹口气,想去拍陈郁青的手,被陈郁青忙不迭避开了。 “郁青,妈妈也是没办法。你说那会儿我能怎么办呢?我本来就没工作,连自己都养不活。谁能想到那个男的死都死了,他老婆还能找到我,她又不肯放过我,要追回房子。妈妈要是还继续呆在南嘉,肯定要被她逼死的!” “噢。”陈郁青平静地点头,“所以你就卖了值钱的东西跑了。” 她么,自然是那个最不值钱的。 —————————————————————— 宝子们帮忙投个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19章 自知之明 陈郁青手机响了声,她顾不上陈星巧,低头查看设计小组工作群里的消息。 “没什么问题,小徐你注意标注好尺寸,地面大理石水景区要形成水幕,吐水口部分拓宽。” 刚发出去修改意见,屏幕顶端就提示有新消息,闻临问她晚上需不需要去许福巷接。 陈郁青原不想搭理,不知为什么又改变主意,回了句:“我不在那儿,你——”顺手把地址发过去。 她抬眼,背往沙发椅上靠了靠,抽空瞥眼正在演戏的陈星巧,实在很没意思。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陈星巧低声道歉,却连一丝悲伤的眼泪都挤不出,她顿顿,“妈妈是真心想补偿你的。” “行啊,我接受。我改主意了,七十六万,一分不少打到我银行卡上,我就当从没见过你。”陈郁青说道。 男人老婆向陈星巧索要夫妻共同财产, 除了房子还有各项花销。 不过由于时间久远,逝者已逝,大部分已成烂账,有些没转账证据的也不作数。即便如此,也不是笔小数目,陈郁青直到今年年初才还清。 第14章 陈星巧大概没想到陈郁青这么难搞,毕竟她印象中的陈郁青一向听话。 她对这个女儿确实生不出太多感情,始终觉得自己半辈子的苦难几乎都是陈郁青带来的。因为陈郁青,她后来的孩子才来得这么艰难,打了十来支催卵针,还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 陈星巧自以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透陈郁青的困窘——世上就没有钱不能摆平的事。愈是贫穷,愈容易被小恩小利所迷惑。 谁料陈郁青完全不吃她这一套,不止不吃,还得寸进尺。 气氛就这样僵着。 “我真的没那么多钱,你叔叔一个月工资才五六千。也就这两年我们日子才好些,不过大头都被公司分走。你妹妹要上学,我的钱几乎全花在学区房上了。”陈星巧也不算撒谎。 见陈郁青不为所动,她又岔开话题,开始画大饼:“你现在结婚了没有?你这样的条件,找个有钱的嫁了不难。要么我给你介绍签约公司,你年轻又漂亮,化了妆再加上公司好好运作,来钱比打工快。” “我就不劳您操心了。再过个十来年,倒是可以让你女儿接你的班。” 陈郁青说完便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简直可以称得上恶毒。 她看过他们一家三口的视频,陈星巧怀里搂着的小姑娘,看上去最多也才七八岁,她何必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小女儿可以说是陈星巧的逆鳞,她脸色铁青,死死捏着咖啡杯口。要不是她还有几分理智,怕激怒陈郁青闹个鱼死网破,咖啡就要直接泼到陈郁青脸上。 然而陈星巧到底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放拿娘扎狗臭屁!” 这话攻击性太强,连她自己都骂了。 “南嘉话讲得蛮赞嘛,真不枉当年你一门心思要做南嘉人嘞。”陈郁青给她鼓掌。 母女俩不欢而散。 咖啡厅下去只有一个透明观光电梯。 原可以等会儿再离开的,可陈郁青偏不。宽敞的轿厢只承载了两个人,却仍觉得挤。 陈星巧的厌恶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站在电梯口的位置,刻意与陈郁青撇清关系。门一开,她便迫不及待往外走。 一不留神,险些撞上来人。 陈星巧抬头,两人对视眼,她却是一愣。好像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对方低头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位置说:“抱歉。” 她点头,大步走出电梯,又听到身后喊了声:“老公。” 陈星巧停下脚步回头,只见陈郁青笑着上前挽住男人的胳膊。“怎么来这儿了?”男人问她。她回说:“闲着没事,来喝了杯咖啡。” 绝口不提两人见面的事。 陈星巧当作没听见,加快脚步走开了。 回家的出租车上,陈星巧忽地想起来,后知后觉的寒意让她在大夏天里打了个冷颤。 晚上,陈郁青的短视频软件后台收到一条私信,竟是陈星巧发来的:“陈郁青,你那个老公是不是你同学?” 陈郁青反问她:“那又怎么样?” 陈星巧回了个“好自为之”便再没下文。 陈郁青没心思去想她这话里的意思,因为韩丽那边碰上点麻烦。 前两天韩丽接到老家姐姐的电话,说她妈生病了要住院动手术。她急忙买了昨天的机票,又乘坐火车、大巴,折腾一天才回到家。 然而到家后,韩丽却傻眼了。她妈身体好好的,还能干农活,正在院子里翻晒早稻。 全家人,父母、姐姐姐夫、弟弟弟媳都说不出什么来,一个个闪烁其词。晚上说她难得回来,一家人去镇上饭店好好吃顿,她到了才知道这是个“鸿门宴”。 当然,“鸿门宴”是高中的知识点,韩丽只好好地念完小学,这话还是陈郁青说的:“——我还奇怪呢,你过年那会儿回去,讲你爸妈身体健朗得很呢。” 晚上这顿饭,韩丽前夫,还有当年给两人介绍的媒人都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说韩丽年纪大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以后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又说前夫已经改过自新,这些年虽然结婚但也离了,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以后知冷知热的,能相互有个照应。 “啊呸!他跟那女的孩子都六岁了,他们哄我去给人当后妈呢,谁爱去谁去!”韩丽骂道。 陈郁青给她出主意:“你明天早上什么都不要管,衣服、行李也别拿,带好身份证直接走。” 韩丽叹口气:“其他人都好说,就是我姐——你说她怎么能骗我呢?” 当年她离婚出来,还是她姐私底下帮她。同胞姐妹,两人从小睡一张床,一个被窝长大的。 陈郁青默然片刻,不敢说她没来由地有些羡慕。 她六亲缘浅,没有这种守望相助的亲人,但不是不能理解她们间的感情:“这事——她做错了,可她也不是真就想害你。就她那个环境,会有这种想法也正常。” 不是人人都像韩丽,有挣脱的勇气和决心。 —————————————————— 爱你们宝子,求点推荐票呀,么哒~抱住大腿求~ 第20章 我喜欢你 32岁的离异单身女人,在大城市里并不稀奇,可放在韩丽老家那儿,成了稀罕货。父母嫌她丢人,更怕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我明白,你知道我们村有些人是怎么说我的吗?”韩丽自问自答,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们传我现在呆外面学‘咯咯哒’呢。” 陈郁青一愣,脑子转了个弯才意识到她说的“咯咯哒”是指母鸡的叫声,她嘿嘿笑着,回她道:“他们还真小瞧了你,就你单手抡铁锅的那个劲儿,天天爆炒‘喔喔喔’还差不多。” 陈郁青是几分搞笑天赋在身上的,成功逗得电话那头的韩丽大笑,开始胡言乱语:“行了,我不行了,肚子疼——” 陈郁青自己也乐得前俯后仰,兴奋地拍着沙发垫。 一抬头,发现闻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过澡,头发还没完全干,穿了身睡衣走到客厅。她顿时敛了脸上贼兮兮的笑。 “我想好了,还是听你的 ,我有几件衣服放在我妈家也不要了,明早就直接喊个三轮车从镇上走。”韩丽道。 她爸妈家里前年刚重新装修的二层小楼,上下六个卧室,却没有韩丽住的地方。还好镇上的宾馆不贵,才35块钱一晚,今天早上老板还给她煮了两个土鸡蛋。 陈郁青抽空瞥了眼闻临,冲他勾勾手指,又对韩丽说:“你可千万别妥协,谁都别告诉,悄悄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我知道。”韩丽回应。 陈郁青挂断电话,只见闻临竟当真听话地乖乖过来,端端正正地坐着等她,跟个小学生似的。 她笑着踢开脚上的拖鞋,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一句话没说走到闻临跟前,扶住他的肩,忽然俯下身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携带着清香让闻临下意识往她的方向偏。 陈郁青却恶作剧般,趁机在他唇上轻轻咬了口。 闻临察觉出她的意图,立马反客为主,在她没退缩时堵住了她的嘴,又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 不过他好歹还存着丝理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就松开,抵着她的唇小声道:“这里不太合适,我们去卧室,我抱你。” 陈郁青立马笑出声,身子刻意往前挪了挪,贴得更近了些,几乎就紧黏着他的胸膛,手插进他湿发中嗤笑道:“闻临,你真虚伪,不要装过头了!上回我俩就吃了顿饭,要不是前排有代驾在,你都等不到家,在车上就能把事办了,手都伸到我——” 话糙成这样。 闻临看不懂她,以为经过了昨晚,她压根不愿意再回这边,更别提两人有什么肢体接触——白天那会儿他就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没有,此刻她在他面前,说实话,有些疯。这样矛盾,连他有时候都感到有种怪异的割裂感。 不过这种状态下,也容不得闻临去想太多。她意外地非常倔强,不肯离开这么逼仄的地方——倒不是沙发小,就是动作不太熟悉。 最后,闻临终究抵不住本能,直接缴械投降。他纵然觉得地方不好,依旧抱住了她。 她哼哼唧唧,故意逗他开口:“闻临,除了这档子事,你喜不喜欢我?” 闻临不回答,只是抱紧了她的腰。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认真说:“如果你不想离婚,我会当个好丈夫。” “噢?这不就是你现在做的?当个尽职的司机、厨子——还有劳工。”她虚坐在他大腿上,停了半秒,直接落下去,有些难受,“——可是啊闻临,我喜欢你,怎么办呢?我以为这是夫妻间最基本的,谁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啊,又不是脑子有泡。” 闻临闷哼了声,浑身燥热,又被她这样折磨,然而脑子更乱。 他有些震惊,稍稍仰头,试图辨明她话里的真伪,偏陈郁青歪着头,什么都看不见。 第15章 闻临只觉喉咙堵着,沉默许久才道:“我会努力。” 她俯身趴在他肩处,这样的姿势实在不应该聊天,但她却愈聊愈起劲。突然话锋一转,问他:“闻临,你是不是认识我妈陈星巧?” 陈郁青不傻,陈星巧那话虽然没头没脑,她不懂什么意思,但她懂陈星巧,陈星巧可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 只一句话便将闻临问住,他先向她道歉,又试图开口:“以前——” 她却反悔,猛地坐下:“你别告诉我,又是什么对不起我的话。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要想好好过日子,你最好一辈子都闭嘴。” 她反反复复,他跟不上她的节奏,无论嘴上还是身体上的。 “好。”闻临应她,声音沉沉的。 陈郁青总算安静了,沙发垫凹下去,她软得不像话,周遭连空气都是香甜的、暧昧的。 过了一会儿,她忽地咧开嘴笑起来:“哈哈,骗你的,你还真信了,你个大冤种!到时候,嗯——我们一拍两散!” 她嘴里说着要一拍两散,可这会儿,这世界上,明明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亲近了。更是一时半会儿分不开。 在沙发上闹了许久。 陈郁青终于累了,连身子带头都埋在被子里。 闻临睡不着,靠在床上刷手机,侧身看她两眼,怕她把自己闷着,忍不住帮她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她那些话真真假假的。可要说他对她只有愧疚和本能,恐怕也不尽然。毕竟他这些年的梦里,有一半噩梦都是她,再怎么样,都成习惯了。 躺下前,闻临突然刷到方晟的朋友圈,半张脸的自拍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头还有几个清晰的指印,这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了。 方晟那样张扬的性格,被人打不奇怪,但这样大张旗鼓地发出来,不伦不类。不像抱怨,竟有几分像炫耀,像是在卖弄自己的勋章。 —————————————————————————————————————————谢谢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啊,爱你们! 第21章 偏差 朋友圈的发布时间就在十分钟前。 闻临和方晟交情还算不错,他私下问方晟:“怎么了?”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响了一声。闻临看看熟睡的陈郁青,忙把手机调为静音。 方晟直接发来段语音,闻临没听,选择翻译成文字:“嘿,我刚下飞机,你姐打的。” 当真是有些得意。 闻临还在思考该如何回复,方晟的第二条信息又紧跟着传到,这回倒是一字一句的:“你说假如你姐真离婚了,我当你姐夫怎么样?” 闻临想了想,老实告诉他:“我觉得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方晟这些年始终没再婚,或许真的是有几分闻棠的缘故,不过闻棠肯定没那个想法。何况方晟虽不婚,但可不是单身。 在这方面,他姐夫可比方晟要强得多。闻临还是比较相信他阿姐的眼光。 方晟许是被闻临过于坦诚直率的话打击到了,聊天页面上始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 迟没动静。 闻临已准备熄灭屏幕,他总算回复,很长一段语音,仅转换成文字就花了好几秒:“你都没结过婚,你懂什么?对了,上次你让我托人找的那女的,你后来怎么弄的——要我说,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干脆给她点钱得了。你也是瞎折腾,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当年又没做错。要是我,你信不信?老子会有一百种方法让她们死得更难看!” 方晟话里偏向的意味太过明显,毫无道理可言,但这也难怪,谁让这事涉及到闻棠。闻棠当时几乎要绝食,不能提更不能见闻步荣,一见面就想拿刀砍了他。 闻临没有回复方晟,反而删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关了灯。 刚躺下没多久,一股热源就靠了过来。陈郁青睡觉不怎么老实,总喜欢往人身上贴。闻临微愣,半晌才叹口气,在黑暗中伸手搂住了她。 然而抱着陈郁青,闻临却依旧丝毫没有睡意。 其实,南嘉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千多万的常住人口,要不是双方或某一方刻意安排,两个人在街上碰面的几率可以说极低,等同于没有。 十年间都没联系,哪里就真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他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偶遇”她,两人加了联系方式。 他那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做,怎么同她说。只是想着先见她一面,看看她这些年究竟过得怎么样,再作打算。 隔天他主动约她吃饭,挑好了饭店。 她果然过得不好,这几乎是不用想的事。 当然,他也瞧出来了,她嘴里也没几句实话,说换个地方再叙旧,似乎另有目的。 他觉得自己是理智的,然而酒精上头,多喝了几杯,她就亲了过来。他完全猝不及防,事情便逐渐失控,谁都没法违背,只能由本能裹挟着。 事实上,他有段时间常常做同一个梦,十八岁的陈郁青哭着同他告别,“闻临,你别忘了我。” 后来他也真的没忘了她。 他没骗陈郁青,他的确曾对于淼生出些好感,甚至有过恋爱、结婚的念头。两人同学七年,同个导师门下,可以称得上志同道合。 毕业答辩之前,他跟于淼的研究生导师,在当地有些关系,给他们两人弄了推荐信,可以靠人才引进去当地博物馆工作。 可他到底还是回了南嘉市。 - 因为闻临的关系,陈郁青那边所有的设计稿几乎没再经过大改便跟闻步荣敲定下来。同事徐振文不知内情,还在陈郁青面前夸了闻步荣好几回。 这样的客户委实不太常见,“高标准”的客户倒是不少,设计图纸改个三四稿是常态。陈郁青笑笑没解释,反正大家落个轻松。 工人进场施工需要一段时间,工期起码两个月,闻步荣继续在别墅这边住着也不方便。 家里还有套老房子,不过在东牌楼,租客已住了十多年,不好临时叫人家挪地方。 闻临倒是说起让他去自己家住,不过闻步荣没同意。毕竟儿子这边就他跟不怎么熟悉的儿媳妇两个人,小夫妻俩,自己过去不方便。 闻棠那边就挺好,一来可以跟孙子一起住,二来女婿都是老面孔了,相处起来也自在。闻步荣有意搬过去,偏闻棠就不提这话。 闻步荣是有些“惧”这个女儿的,父女俩关系微妙,弄不好就要崩盘。 闻棠不说,闻步荣也不好意思开口,最后便主动要求到附近酒店里住。一室一厅的套房,包月价格优惠些,两万多一个月,日常有人帮忙打扫也方便。 姐弟俩顶着大太阳过去帮忙,把打包好的行李箱搬到车上。 闻棠看看屋内,见闻步荣正在远处收拾茶具,便压低了声音对闻临解释两句:“不是我不喊老头去我那儿,你姐夫——带着芃芃搬出去了,我怕老头知道了再多事。” 现在闻棠家里就她一个人住,祝明生在他们吵架的第二天就带着孩子搬走了。远倒是也不远,就在对面小区租了个房子。 闻棠没拦也根本拦不住,谁让她做的事确实理亏。再一点,她到底性子高傲,夫妻离心到这个地步,让她低三下四去求和,她做不到。 闻临没有过多吃惊,只是担忧地看她:“那阿姐,你跟姐夫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横竖离婚申请书已经提交了。”她语气轻松地耸耸肩,转而又咬牙切齿起来,“老早晓得么,我就去寻别人,方晟这个人就是看勿得我过好日子,电子文件发发邮箱么好嘞,他偏趁你姐夫在家的时候,叫人家把资料送来。” 方晟那一巴掌,真的是挨得一点也不冤。 ————————————————————————————————————————— ————————————————————————————————————————— 谢谢宝子们这二十来天的支持呀~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抱住大腿求~ 第22章 这是你自己选的 晚上,闻棠特意去了趟祝明生那边,过来看孩子。她时间挑的刚好,这会儿七点多,正是饭后睡前。 祝明生知晓她的来意,什么话都没说,开了门便侧身让她进屋:“芃芃睡了,下午在旁边公园跟人家小朋友玩疯了,晚饭都没吃几口就发困。” 闻棠已经半脚踏进屋子,听到他这话,微微一怔,又不好直接转身走人,便说:“我不喊他起来,看两眼就走。” 本来她白天也没怎么跟孩子呆过,她跟小朋友相处最久的时候,恐怕只有她怀着孕的那些天。可是厂里事情太多,她也实在没办法。 孩子睡得正香,看着像没怎么受父母分开影响,也不知道祝明生怎么哄的。 她轻轻掩上门,在客厅站了会儿。祝明生坐在餐桌前,见她出来,忙合上打开的电脑站起身。 第16章 房子小,是祝明生临时租的四十来平的小户型,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 沙发离电视墙还不到一米,隔着一道墙就是卫生间。 房子设计有问题,不美观倒还是小事,主要不通风,室内容易有异味。 自打闻棠出生,有记忆以来,还从没住过这么憋屈的房子。她有些嫌弃,嘴角往下撇:“要不你和芃芃还是住回家去吧——实在不行,我去老头那儿挤挤。” 祝明生摇头,回她道:“不了。” 拒绝得如此干脆,闻棠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他。其实明摆着的,她这话已然是有几分低头的意思在里面。 他平日里泥一样的性子,没想到竟这样犟,打定主意不回头了一般。 “等芃芃开学,我准备去上班。”祝明生想了想,还是告诉她。 其实也难,整体大环境不好,他年纪不小了,又有四年的空窗期。 还是当年宿舍的同学在生鲜配送新零售行业工作,说南嘉市这边有新的营业网点,问他愿不愿意过去。 就是只能从基层做起,现场运营——负责最基础的收发货工作,仓内商品盘点。 闻棠听了立马反驳道:“那芃芃怎么办?他就要上小学,早晚么需要人接送的。” 他们有离婚协议,孩子跟着祝明生,但是抚养权归她。她每月支付五千块抚养费,并一次性补偿祝明生四十万。当时两家合资购买的住房,日后过户给孩子。 至于服装厂,别说闻步荣那样老于世故的人,早就防着祝明生。就算是闻棠,也不会轻易让他分走什么。 “我知道,时间应该不冲突。万一不行,我就把我妈喊过来帮忙。” 闻棠觉得不妥,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细想想,近来竟没一件顺心的事。 闻棠从祝明生这里离开,两个小区离得很近,过个马路,走几百米就到。偏不巧的是,大晚上竟碰到了方晟。小区门口的灯太过刺眼,想不看见都难。 男人这几年愈发有了些成功人士的“作派”,早年间的黄毛也染成黑色,穿了件纯色的polo衫搭配西装裤,手腕间戴着一块价格不菲的表,乍看之下挺能唬得住人。 然而他一开口便破了功,流里流气的,人文修养有几斤几两全抖露了:“哎,闻老板!大晚上的,在哪儿发财呢?” 闻棠装作没听见,直接绕过他走。 他追上来,道:“我在这儿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就睁着眼当没看见不太好吧?脸还疼着呢。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巧,软脚——。”见闻棠眼神似刀子地飞来,忙改口:“他也在家。再说,你巴掌也打了,气也该出了。” 闻棠本不愿意搭理他,但这到底是在小区门口,两个保安还在不远处看着,不想拉拉扯扯让人看笑话,便往边上走了走,冷着脸回他:“你有什么事?” “——这回去孟加拉买了两条珍珠项链给方圆那丫头,她非要让我给你送一条过来。”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直接抛给闻棠,“这不是前两天去医院看脸了,现在才顾得上——” 东西飞过来,闻棠下意识伸手去接。项链连个像样的包装都没有,跟地摊货一样。 “金色的,大几万人民币一条,当地老板说别的地方都买不到。”方晟得意地说,同她献宝。 “孟加拉国不产金珠。”闻棠摸着感觉不对,又仔细看了看,“你被人骗了,这是染了色再镀膜的。” 说完,又扔还给他。 方晟连瞧都不瞧一眼,重重往旁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一掷:“真晦气。” 闻棠见了不免皱眉,没管他,抬腿就准备走。 “闻棠!”他又喊她,语气顿时正经许多。 闻棠停了脚步没动。 方晟看着她笑了声,顿顿,自嘲问道:“你是不是挺看不上我的?想拐着弯赔罪,送你点东西都是假的。” “你那是钱多了去了。”闻棠回他,“谁会看不上你,听说你现在都是新西兰人了?你这生意越做越大,手里稍微漏点都够我们厂存活。” “哪个王八羔子在外面乱造我的谣?”他义愤填膺,“我百分百的中国人!新西兰那只是居留权。” “我家老头子讲的。”她说。 方晟立马换了副口吻,笑嘻嘻地回她:“那阿叔肯定是听岔了。” “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她要走。 “那你怎么宁可嫁个靠女人吃饭的软脚蟹,都不肯考虑我一下?”他冷不丁在她身后道。 见她不答,他继续咄咄逼人:“就算我小人,故意使坏,巴不得你们离婚好了。可我除了读书不行,其他哪里比不上他?” 闻棠身子僵了瞬,下一刻,却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扔下句:“方晟,这是你自己选的。” —————————————————————————————————————————————————————————————————————————————————— 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票再走呀,抱住大腿求,爱你们,感谢宝子们的支持~ 第23章 糊涂账 往事都是一笔糊涂账。 年少无知的事,说老实话,闻棠真的早就不放在心上。真要说起来,方晟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她的人生污点。 她性子急,直来直去,年轻时做事也不稳当。但她基本没有过叛逆期,一路走来也是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结婚、生子,从未行差踏错。 家里保护得好是一回事,也跟她自己的人生基调有关,她是坚定维护传统的生活模式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她也早恋过。她和方晟偷偷谈过恋爱这事,刚开始家里不知道。那时候,闻棠还在上高中,一大群小弟跟着方晟后面叫她“大嫂”。 她过生日那会儿正是全年最炎热的时候,即便在暑假,学习压力仍大,闻步荣给她报了各种补习班,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方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辆摩托车,带着她逃课。她生平第一次跟闻步荣撒谎,两人跑到离南嘉市中心三十几公里的山里去看萤火虫。 可偏就这出了意外。 午饭过后,南嘉市刚下了场阵雨,路面还没完全干透。方晟山路也不太熟练,拐弯时幅度大了些,车速又快,车子连人一起摔了出去。 后来,路过的车辆发现他们并报警,两人被送往医院。闻棠情况其实 还好,除去轻微擦伤,只是惊吓过度。而方晟的情况就惨得多,软组织挫伤、肋骨骨折、左大腿骨裂。 闻步荣赶到医院后,冲进病房给了闻棠一巴掌——自己的姑娘,千疼万疼养着,虽动了手跟剜他的心没两样。当然,闻步荣内心肯定更想揍方晟,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又还伤着,他也下不去手。 闻棠从噩梦中惊醒,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梦到这些。梦里闻步荣那一巴掌实在太过真实,她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右脸颊,却摸到了一手的汗。 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家里一片漆黑,睡前特意留着的小夜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熄灭,窗户紧闭,闷得人喘不上气。 她摸索着下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昨晚睡觉前手机就扔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发现不止中央空调停止制冷,其他电器也都罢工。 停电这种情况闻棠近些年还没怎么遇到过。 她站在六楼阳台上往外看。小区里路灯依旧亮着,几户邻居家中也能看到亮光,只她自己家,整个浸没在黑暗中,又过于安静。 闻棠怕倒是不怕的,只是不知道家里总电表在哪里,平时水电这些全是祝明生在管。 她打开手机电筒,借着光照了一圈,总算在进门玄关的墙上找到,不过电闸没跳。 她想给物业打电话,翻遍手机联系人,却连电话号码都没存,也没加小区业主群。思来想去,只能给祝明生打电话。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对面那人,似乎还没睡,开口问她:“怎么了?” 他喊她“闻棠”。 闻棠听到他的声音,怔了两秒才回:“噢,物业电话多少?” “你等等,我一会儿发给你。”他说,又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道声“没事”,刚挂断电话半分钟,他就把号码传了过来。 小区物业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服务态度也好,得知她的情况,当即表示会让电工上门查看。 闻棠换好衣服,独自在阳台附近坐了会儿。窗户打开,一丝温热的风吹进屋内,虽然还是热,但好歹比刚才舒服些。 南嘉是没有夜生活的,过了晚上九点城市就自动进入休眠模式。更别说这个时间点,小区里听不到一点声音,连楼下的灯光瞧着都显得格外孤寂。 这种程度的静寂完全超过了她的舒适区,她有些烦躁,不喜欢这样的变数,却不得不忍着。 第17章 外面有人敲门,物业的办事效率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房子是一梯一户,外面算公共区域,从电梯出来到入户门这段空间装着人体感应灯,亮堂得跟家里完全两个世界。 然而一开门,闻棠就愣住。 祝明生抱着孩子正站在门外,说抱也不准确,扛在肩膀上还差不多。他怕孩子见风,又搭了条薄毯在身上。小朋友浑然不知被人带出来,安心地埋在爸爸肩处睡着。 他睡得无知无觉,祝明生这样子便显得滑稽且狼狈,头发没梳、胡子没刮,脸上写满憔悴,连脚上都还穿了双室内拖鞋。 闻棠印象中的祝明生不是这样的,他有轻微的洁癖,带着几分书生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 他看向她,抿了抿唇说:“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本来就没睡,接了她的电话更忍不住胡思乱想。大晚上的喊物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脑子里把什么糟糕的情况都过了一遍,愈琢磨愈心慌,索性起床出门。 还好离得也不远。 “停电了。”她轻轻碰了下孩子的脸蛋,怕吵醒他,低声道,“把芃芃抱床上睡吧,睡着了应该还好,我刚把家里窗户都打开。” 他没反驳,两人把孩子安顿好出来。 祝明生又把家里电表重新检查过,没什么问题。 突然,他一拍脑袋,一惊一乍的,把闻棠吓了一跳。只看着他拿出手机,过了会儿,祝明生告诉她:“电费忘缴了——前些天手机坏了,估计发了催缴短信没看到。” 应该还有催缴单,不过想也知道,贴在楼下单元门附近,闻棠基本都从地下室上来,八成没注意到。 他提起手机的事,闻棠还记得他当时愤怒的样子。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那般生气。 她面露一丝难堪,刻意忽略那点尴尬,“哦”了声,道:“这个怎么缴的?你告诉我,以后我自己来弄。” 祝明生闻言先是一愣,转而又说:“回头我把水电燃气的户号发给你,你绑定支付宝或者微信都行。” 她说“好”。 两人说完后皆沉默下来,气氛莫名有些怪。诚然,当下这场景也诡异,黑灯瞎火的,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还热得难受。 沉默了两三分钟,她想了想,又说:“刚才费用多少,我转给你。” 就算现在还是婚姻存续期,但他们都已经分居,再过二十来天就要解除夫妻关系,这些东西还是要分清的,何况家里的开销一直都是她负责。 祝明生没吭声,她又追问了一遍。 他这才出声:“不用了——” 声音听着有些冷,她头顶更是感觉到一丝凉意。闻棠试探性按下墙上开关,屋里瞬间恢复照明。 祝明生一言不发往儿童房走,抱了孩子出来。闻棠看他的脸色,大抵猜出他不太高兴,因为她刚才那句话。 可是,她也累。说到底,夫妻过成这样,小心翼翼,说句话都要思量再三,也挺没意思的。 那边物业派来的电工姗姗来迟,在楼下联系闻棠,让她开放智能门禁权限。她说明情况,祝明生已默默带着孩子去按电梯。 ———————————————————————————— 宝子们周末愉快!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爱你们~ 第24章 大相径庭 到了月底,闻棠一大早便把孩子送到闻临这边来,叫他帮忙照看半天。 最近暑假,闻临一直宅在家,本来学校这个月中旬安排校职工省内疗养,不过那时候陈郁青还在家,他就 没去。 闻步荣和闻棠提过好几回,他这婚结得稀里糊涂,是要补办婚礼,还是要怎么弄,总得有个章程。 闻临自己无所谓,主要看陈郁青的态度,他摸不准她的想法。 陈郁青上周去了花城,跟总部的同事一起直飞英国。七个小时的时差,他掐着时间给她打过两次语音电话,她反正是一回都没主动找他。 闻临习惯性地提醒自己当个“好男友”、“好丈夫”,如今,被动接受的人不在,他却明显感觉到了不适。 他甚至都快忘记没有跟她在一起之前,自己正常的生活节奏。 今天闻棠和祝明生要去领个证,总不好带着孩子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闻棠原以为一段婚姻的解体总要闹得人仰马翻,先是夫妻双方扯皮,再把两边家庭牵扯进来,一番折腾,争得两败俱伤才算是常态。 没想到竟也能这样平和,资料准备得齐全,协议离婚,两人都没有什么异议,连排号都异常丝滑,没等多久便轮到他们。 一个本子换成另个本子,还是一样的红色,只不过颜色略深了些,那层法律上的关系也消失。 要不是中间有个孩子,跟陌生人差不离。 偏偏回去还要坐同一辆车,到同一个地方。祝明生去接孩子,正好近期兴趣班的课程要告一段落,他打算开车带孩子回老家呆几天。 两人默契地都不作声,车内安静得令人坐立不安。 “我爸妈那儿,我还没告诉他们——”祝明生忽然开口,毕竟老一辈的想法不同,认为结了婚就是一辈子。 再者,他父母在闻家人面前总是有些底气不足,且拧巴的——自己的儿子,家里千辛万苦供出来,读书读到研究生有了出息,现在开厂、住大房子,家里亲戚都羡慕,老两口脸上也有光,但实际上都是亲家的。明明不是上门女婿,却活成了上门女婿的样子。 闻棠“嗯”了声,道:“我也没让老头晓得,过些日子再说吧。” 孩子被祝明生哄骗住,离婚这事暂时只有闻临知道。 也瞒不了太久,自祝明生当着闻临和闻步荣的面提及要离婚,她就有预感这段婚姻走不下去了,闻步荣迟早察觉到不对。 “——水电费你要是记不得,可以去开通个自动扣款。”祝明生开口,停顿一下,“冬天的被子放在次卧柜子里,有几个压缩袋。药箱在客厅——还有工具箱——” 他絮絮叨叨,想到哪儿说到那儿,总觉得没完全理清,又说:“我回去整理一下,再告诉——” “闭嘴!”却被闻棠一声打断。 她瞥眼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往方向盘上一趴,半天没说话。 祝明生坐在副驾驶座上,默默看她,心里也不好过。他却执意不肯开口,总觉一开口就要瞬间向她投降。 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她让方晟调查的那些文件,桩桩件件,全是他生活的琐碎——幼儿园班级群、幼儿家长群、物业群、小区附近各个团购群。他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几乎找不到任何脱离这个家庭的社交。她忙,他知道,也感激,然而夫妻间逐渐没了共同话题。 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感叹方晟以前混日子,如今竟也把工厂办得有模有样,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是藏不住的欣赏。他嫉妒、自卑又难受,却深陷其中,无能为力。 祝明生晃神许久,最后还是心疼:“闻棠,你——” 他轻声喊她,她已经坐直了身子,背脊挺得硬硬的。他看到她面颊上未干的泪痕,又是一愣。 他们这种情况下的离婚就如同打仗,讲究一鼓作气,等念头过去,没了那股劲儿,无论如何选择都免不了懊悔。 “好好过日子。” 日子离了谁都能好好过。 - 相较于闻家姐弟一个心事重重,一个还没走出离婚阴霾的状态,从英国出差回来的陈郁青则要春风得意许多,悲喜各不同。 她到公司的次日下午,杨帆在公司发了好大一通火。 一组的办公室就在二组隔壁,他那嗓门高得大家都听见了:“客户怎么要求的?人家要宋风雅致,你自己看看你的设计稿,交上来的这是什么?弄个仿明代的亭子往院里一摆,你当客户是瞎子还是傻子?” 他会发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李上午请假没来公司,便让陈郁青代替他给设计部门同事开了个早会。 大家暗地里都在琢磨这是不是公司故意释放的某种信号,现在杨帆的反应倒更加证实这一点。 陈郁青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经过他们设计一组的办公室,正好碰到杨帆一脸愠怒地走出来。 见到她,他皮笑肉不笑,说出的话显然不那么悦耳:“小陈,还没恭喜你。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 平时大家都互相尊重,留着几分体面。这会儿他称她“小陈”,还用这种语气,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杨帆这话阴不阴阳不阳的,陈郁青不愿意跟他正面起冲突。只是偏不巧他们在一个公司,因为利益成了竞争关系,没什么必要。再说要不是杨帆,她也根本进不来公司。 最近她心情好,不跟他计较。陈郁青笑了笑,打着哈哈道:“杨工你是这在夸我呢,我一会儿要抽空带同事去趟现场,先走了啊。” 第18章 她不翻脸,杨帆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得偃旗息鼓。毕竟吵起来实在难看,也担心万一陈郁青真的在老总跟前吹枕头风。 ————————————————————————————————————————— 谢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又是抱住大腿求推荐票的一天,爱你们~谢谢宝们~ 第25章 姘头 杨帆“噢”的一声,抬脚便走。 他比陈郁青还要大八九岁,在他现在这个年纪,职场处境颇为尴尬。尤其他们这一行,脑力是一方面,大多时候还得拼体力,毕竟超负荷工作是常有的事。他已经过了三十五岁,真要从公司走出去的 话,再想找到合适的工作也难。 目前陈郁青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英国庄园的项目上。本来去现场不用她再亲自跟着去的,不过一组其他同事手上都各有任务,他们的薪资和业务挂钩,是底薪加提成的模式。 说白了,就是这个项目客户预算有限,三十来个平方的庭院要做适老化改造,大家都不太愿意接手。 陈郁青带上谭桥,返程时她说要把这个项目交给他来做。“咳咳,你先上手,要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沟通——” 她边说边咳了好几声,看眼旁边的谭桥,随即从自己包里翻出口罩戴上。 “你感冒了?”谭桥开着车,闻言有些吃惊,又打趣道,“你别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这才拿单子给我练手的吧?” “——我不会拿客户的钱来开玩笑。”陈郁青白了他一眼,可能是办公室空调温度过低了,加上时差没倒过来,人有些疲惫,大热天出来暴晒,一冷一热的,喉咙像堵着异物,又疼又痒,“你来公司一年了,按照公司规定该让你负责。不过到底什么时候能转正,还是得看你表现情况,考核标准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谭桥现在还是助理设计师,基本都是做些助理工作。 他点头,从后视镜中看她眼说:“其实吧,要是你没给公司人发喜糖,我都不相信你结婚了。你看你,一没爆照,二来连个结婚戒指都没有。” “你想多了。”陈郁青揉揉太阳穴,面上波澜不惊地说,她并不是很想跟他谈这种私人话题。 回到办公室,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的同事还有一大半没走,整层楼就他们设计部加班最多。 陈郁青盯着制图软件工作界面看了会儿,头昏昏沉沉的,连上面的小图标都不怎么能看清楚。 她的身体一向不错,平常很少会有个头疼脑热的,这回却真是不大舒服。她往椅背上一靠,喝了几口水,扶额休息了会儿,还是难受。在这儿干坐着也没法工作,索性关掉电脑先下班。 其实,她从英国回来就该跟闻临谈起离婚的事。但她都回来两天了,愣是没丁点动静,什么都没说。 非但没动静,甚至连住处都没搬。 陈郁青输入密码打开门,站在玄关不远处的闻临一愣,面上难掩惊讶,又有些慌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的吗?” “头疼,有点咳嗽,可能感冒了。”她伸手,半真半假地对闻临撒娇,“你抱抱我。” 闻临看眼身后,迟疑片刻,还是走过来扶了扶她,道:“我阿姐来了——” 她瞬时将半个身子都倚在闻临身上。 她不知道别人结婚后是什么样子,反正她和闻临的家人,这些日子以来都没什么交集。她也没想过费心维持,过一天算一天。 不过礼节没丢。 “阿姐——”她主动喊闻棠。 闻棠压根没搭理她,脸色铁青坐在沙发上。 见她这浑身跟没骨头似的瘫靠在闻临身上,原本没压下来的火又瞬间窜上来,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命令闻临:“赶紧给我离婚!阿拉屋里可供不下这尊大佛!” 陈郁青歪头朝闻临看,她脑子晕乎,但又不是傻了,听不出好赖话。陈郁青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出门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找她的麻烦。 她也不是能任人摆布的主,耸耸肩,讥笑看向闻棠道:“你自己才刚离了婚,就撺掇着你弟弟也离。那好呗,我挪地方——咳,让你们姐弟俩自己单独过去。” 本来闻临没有刻意告诉她闻棠离婚的事,还是昨天她回来听他们姐弟打电话才知道是。 然而,这话丝毫没给闻棠留面子,还不如直接打她两巴掌来得痛快。 “郁青。”闻临皱眉,想松开她,看她这状态不对又忙揽住她的腰,转身对闻棠解释,“她不太舒服,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 闻棠这性子怎么可能听他劝,她盯着陈郁青看了会儿,倒瞬间平静了:“你妈是不是叫陈星巧?她做过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不要我讲给你听吧?当人家小三?还是骗男人钱?你不也有样学样——” “阿姐,你过分了!”闻临的声音。 陈郁青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她甩开闻临的手。 闻棠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陈星巧,可偏偏,这话从闻棠嘴里说出来,她不懂什么意思。 “怎么?你家门槛这么高,结个婚还要政审啊?”她抱胸靠墙站着,明明头晕脑胀,战斗力竟丝毫不弱。 “阿姐——”闻临叹口气,“你先回去吧。” 闻棠坐在那儿,瞧着语气冰冷,挡在陈郁青身前的闻临,一阵失神。 她这个弟弟,还没哪刻对她说过重话,哪怕刚才陈郁青没回来时,她用自己能想到的恶劣的话去骂他,他也一声不吭没还嘴。 凭良心讲,她并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就算之前陈郁青说自己是孤儿,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即便陈郁青的父母再不堪,她都能说一句祸不及子女。可偏偏,陈郁青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话已经说出口,道歉更是没可能。 闻棠冷着脸站起身,经过闻临身边时,她望了他两眼,扔下两句:“闻临,你要是不离婚,以后也不要再喊我‘阿姐’。你脑子混淘淘,以后两家人碰面,就让那两个姘头坐一道吧。” ————————————————————————————————————————— 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帮忙投一下噢,抱住大家的大腿求票,谢谢宝子们啊~ 第26章 要不要处朋友 “还有姆妈那镯子,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给她!”闻棠走到门口又回头,一字一句地对闻临放下狠话。 说完,摔门而去。 话到这个份上,陈郁青要是还不明白闻棠什么意思,那她就真如闻棠所说的,“脑子混淘淘”。 不得不感叹,陈星巧女士的感情史着实过于精彩了些,当年嫁给她生父那个人渣,实属命不好,生错地 方。 她干脆又利落地问闻临:“你爸什么时候跟我妈勾搭上的?” 她这样直白,完全没有再给闻临辩解的余地。 陈郁青是真的不清楚这件事,她要是早知道,怎么也不会把事情弄得这般复杂。本来她的人生就已经够混乱的,没必要再添上一笔。 闻临侧身看了她一会儿,艰涩道:“应该是开家长会那时候吧。” 陈郁青贴墙想了想,大概知道了。 当年她成绩并不差,高中能考上南嘉市十三中学,全是靠她自己的实力。说起来在她上小学的时候,“那个男人”还去帮她开过家长会。 她那时候年纪小,天真地以为男人就是她爸爸,让男人去,他竟也真去了。 陈星巧对她的恨意,陈郁青长大后渐渐猜到些,她一直想生个男人的孩子,为上位也好,为其他也罢。可惜她的身体早年间伤过,一直没能如愿。 后来,男人突发脑溢血。 再两年,男人给陈星巧的钱已经花得所剩无几,她忙着去美容院、上瑜伽课,好找到下一个冤大头,哪有时间参加家长会。 她恨不得跟自己划清界限,男人死后,她连学费都不愿意出。 也就高三开学的时候,高考班,学校相当重视。周文兰再三嘱咐周末家长一定要到场,没来的,老师会去家访。 陈星巧才不甘不愿地去了。 “她男人缘一向蛮好的。”陈郁青看着恹恹的,扯了扯唇,露出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她破坏了你爸妈的婚姻?” 陈郁青按着脑袋,头更疼了,整个人直打哆嗦,感觉浑身都是热的,室内空调开着一点都没用。 她甚至开始胡乱臆想,他妈似乎去世已有些年头,难不成陈星巧插足他爸妈,把他妈给气死了? “没有。”闻临摇头,停顿片刻又说,“他把你妈带到我家里来的时候,我妈去世才一百多天。我阿姐——那时候情绪太激动——” 他妈的那两个金镯子,没多久就戴在陈星巧手上。镯子成色其实不怎么样,纯度不高,不过年代久远,还是他阿太传下来的。 第19章 他可以告诉她小半年,几个月,可偏偏,他说一百多天。 陈郁青几乎想叹息,为他们姐弟俩和母亲的感情,也为她那个从未见过的“婆婆”。 平心而论,单这件事来说,陈郁青真没觉得陈星巧哪里就十恶不赦。 虽然陈星巧没什么道德可言,但那会儿她明明白白的单身,他爸也是,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可指摘的。 较真论来,闻临他爸的错比陈星巧要重上数倍的,这老头薄情得令人发指。 可仇恨实在是件太折磨人的事,尤其对着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没法真正狠心,只能更加去恨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陈郁青理解这种想法。 就是闻临,他似乎一早便知道自己是陈星巧的女儿。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她? 高三那时候的事,他到底又知道多少? 陈郁青“噢”了声,想得愈多头愈疼,她实在没什么劲,声音也跟打蔫儿似的,低得自己都快听不清:“你家有没有退烧药?” 闻临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忙去抱住她。她身上火热,一摸额头滚烫,跟喝了酒似的,走路都踉踉跄跄,难为她还能撑这么久。 陈郁青吃了颗退烧药,没多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十年前的事,陈郁青以为自己早忘记了。 她高一入学时其实成绩挺好的,年级一千多人,她能排在前五十名。南嘉一中可是南嘉市前三的学校,不出意外的话,日后不说清北,考上985一类的高校肯定不成问题。 偏她的精力有限,她还要忙着打工。别的同学恨不得一周七天都在学习,周末放假,谁不是在外面上好几个补习班。 成绩不会一天就一落千丈,慢慢的,掉到年级八九百名。陈郁青也不管了,幸好她脑子够使,再不济,本科还能考得上。 男人老婆跑到学校校门口拉横幅的那天,她躲在厕所里逃了整整三节课。 青春期的女生,总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操神,她觉得丢人、抬不起头,讨厌同学们那些震惊、鄙夷的目光。若放到现在,她肯定不会当回事。 直到放学的时候,她才敢回自己教室。 同桌喊住她,说有笔生意问她做不做,做了就给她一千块。 陈星巧拒不还钱、不腾房,预备跟男人的老婆打持久战。但陈郁青心里明白,她迟早要无家可归。 说老实话,那时候她的心智也没现在这般成熟,哪怕让她去“卖”,她说不定都会考虑一下。 没想到同桌只是让她去同闻临表白,追到手再甩了他。毕竟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班上男生有百分之九十五都喜欢她。 同桌说她是因为被闻临拒绝才想要报复他——就跟西方故事中因爱生恨,砍了爱人头颅的莎乐美如出一辙,简直幼稚且无聊。 陈郁青没心思陪他们玩游戏,可她最后还是答应。 闻临比想象中要好追太多,就跟多年后的他一样。 她甚至只丢下一句:“闻临,我蛮喜欢你的,要不要处朋友啊?”他坐在课桌前抬头看她眼,便同意了。 在这之前,她甚至都没有跟闻临说过几句话。 —————————————————————————————————————————————————————————————————————————————————— 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谢谢宝子们~ 第27章 盼头 不知陈郁青梦到了什么,眉头紧锁,嘴里呢喃着,时不时发出呓语。闻临俯身仔细听了听,但话断断续续的不连贯,含糊不清。 她侧身躺着,因为发烧,脸上红晕到此刻还没褪去,长发散落在枕头上,略显凌乱,却是另种风韵。 闻临低头端看了她 半晌,轻轻拨开粘在她唇角的发丝,手背触碰她的额头,虽还是发热,但是已能摸到薄薄的一层汗。退烧药逐渐起效用,毛孔张开,汗也出来了。 他松了口气,正要抽回手,却冷不丁让她拽住。 “闻临。”人还没醒,但这回闻临听的真切。 她喊他的名字,在南嘉市呆了多年,她的南嘉口音很重。南嘉话是不怎么分得清“l”和“n”的,就像闻步荣和闻棠,基本没正确念出过他的名字。偏她从来都喊得字正腔圆。 二三十岁的同龄人,还没几个像她这样,掌心布满老茧。她骨架小,却因为长期劳作的缘故,指关节明显粗大,这双比她年纪起码沧桑十几岁的手,完全与她不搭。 手被挤压得有些不舒服,此刻闻临竟不怎么能分清这跟胸口的憋闷,哪个更难受些。 好在到后半夜,热度终于降下来,她出了一身的汗,睡衣从里到外都湿透。闻临找来身干净的睡衣帮她换掉,就一件睡裙,干脆顺手搓洗干净。 这样又折腾了十来分钟。 陈郁青毕竟身体底子不错,汗发出来,烧退了,次日早晨起来人也精神许多。只不过还是咳嗽,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痊愈。 反观闻临,那黑眼圈重得吓人,整个人精神萎靡,瞧上去没什么精神。 陈郁青见到吓一跳,张口就问:“你夜里做贼去了?” 闻临回她道:“睡得晚。” 她“哦”的一声,回头看到晒在阳台上,还没怎么干的睡裙,大概猜到些,往闻临的方向看了眼,暗叹口气。 讲老实话,这男人其实挺适合过日子的。别人或许会厌烦这种“家庭琐碎”,觉得累赘,是束缚,可她却不太一样。 临上班前,陈郁青到衣帽间收拾东西。这段日子,她陆陆续续搬了不少东西过来。原本她只占了衣帽间靠近门口的一小格柜子,现在衣服越挂越多,几乎要把闻临的衣服挤到角落里。 闻临站在门口看着,低垂着头,也不吭声,直到她准备把衣服装袋,才开口问她:“你要搬走?” 陈郁青手下动作一顿,侧过身去看他,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她忽然笑起来:“你想得美!你阿姐不是讨厌我吗?我现在改主意了,偏不离婚,天天在她面前晃,恶心死她!” 她跟闻棠,或许天生气场就不太合。她三四岁的时候就学会看人眼色过日子,还是头次碰到这么个人,一见面就不对付。 她如此仇视闻棠,原以为闻临会反驳些什么,起码不会太高兴,不曾想他也跟着笑了笑:“她可忙得很,工厂一堆事,没功夫天天管你。” 说到底闻临还是维护、尊重闻棠,话里话外都是在夸闻棠事业有成,不屑跟她计较。 陈郁青闻言摆手,衣服也不整理了,往旁边一摔,拍拍手道:“说得好像谁闲着似的,就你阿姐是大忙人、女强人。” 要她说,没有家里的支持,闻棠就算个屁,还整天吆五喝六的,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摘别人。 她真的忙得很,没功夫跟这些少爷、小姐们逗趣。 - 中介给陈郁青发微信:“三号线地铁口,单身公寓,楼层好,53平,小户型天花板,换房诚售,拎包入住。一口价110万!” 这种广告信息一看就知道是群发的。陈郁青加了他好几年,从来没说过话,完全充当个僵尸客户。现在房地产不像前些年那样火热,连她们这种大公司都受到波及,难为他至今没换工作。 “现在首付多少?”也是破天荒的,陈郁青询问了句。 对面的中介很热情,没两分钟就回过来,讲了一堆政策,又发来好几个相似面积的小户型房子给她挑选,建议她去线下门店谈谈。 陈郁青点进去大概翻了翻,倒还真有觉得不错的,有些动心:小户型面积有限,但卧室阳台不小,还朝南面,可以种种菜。 唯独她手头不宽裕,就算百分之十五的首付,现在她也拿不出来。卡里两万块钱,还是上次周文兰还给她的。 英国那边的项目工期久,按照合同,完工起码得到明年三四月份,不过年底之前预计会拿到一半提成。她平时的工资,扣除保险和个税,每月平均薪资在一万五千块左右。 陈郁青粗略算了算,要是她再节省些,年底说不定真能攒上。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倒也真的能好好去想一想。 这个日子,总算越来越有盼头了。 南嘉市境内有条贯穿城市的长江支流,无数个夜晚,她蹲在江边,看着江面上的波光粼粼,想过无数次,她就算沉下去,怕也是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么些年,她在这座城市是没有根的。 早上八点半,陈郁青已精神抖擞地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她习惯性地清了清喉咙,咳嗽好几天,喉咙还是不舒服,想着中午抽空去附近的药房看看,又去拿扔在包里的平板电脑。 却意外摸到了一盒喉咙含片。 昨晚睡觉前,包里除了平板,其他什么都没装。 第20章 陈郁青握着盒子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有人笑着跟她打招呼:“陈工。” 是杨帆,也是稀奇,难为他今天终于不再板着个脸。 有点奇怪,但陈郁青一时也没放在心上。 —————————————————————————————————————————————————————————————————————————————————— 宝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哇,谢谢宝们,爱你们~ 第28章 生意 隔了几天,陈郁青有单据需要总经理那边签字,到他办公室门外,敲了两遍里面才传出男人的声音:“进来。” “钱总。” 陈郁青走进办公室,刚要顺手关门,却让钱盛东制止:“陈工,门别关。” 她疑惑地看了钱盛东一眼。 过于刻意了,简直莫名其妙。办公室外时不时有同事经过,关门谈事情再正常不过。 但钱盛东的举动,竟仿佛是要刻意避嫌。 她过去把单据放到他办公桌上,说:“钱总,这是设计二组采购 办公设备的申请单,李经理让我直接来找你签字。” 桌子上放了部屏幕亮着的手机,显然在她进来前不久,钱盛东还在跟人通话。 钱盛东微微皱眉,完全没有看单子上的内容,挪到一边,轻叩了下桌面,对她道:“下次这种申请,让你们李经理来找我审核。” 按照公司工作章程,的确应该这样没错。她拟报给老李,老李让钱盛东批准签字后再告知行政部门同事向总部走流程,申请固定资产采购。 可是老李已经签过字了,她直接拿过来也没什么问题。 钱盛东说完才取过钢笔,低头看了看,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陈郁青。 陈郁青接过,不觉瞥了眼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且烦躁,心忖自己也是倒霉,撞枪口上了,偏在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办个事还无端被他挑刺。 钱盛东放回钢笔,拿起手机,抬头看到她仍没走。 “还有事?”他问。 陈郁青摇头,说了句“没事”,转身准备离开。 钱盛东又从身后唤住她,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她说:“坐。” 陈郁青以为他要谈什么,但其实也没有,只问她现在手头上还有什么工作。 “英国那边的项目,我还在跟主案那边商讨,恒樾国际高尔夫的方案,客户已经定了——” 钱盛东根本没怎么仔细听,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摆手打断她的话,不耐烦道:“行了,你去工作吧。” 到这会儿,陈郁青也有些琢磨出味来了,钱盛东这怒火似乎本就是朝她来的。 不过他不挑明,她自然也乐得装傻。 她跟钱盛东,公司同事间有些话确实传得不太好听。实际上,两人不过各自为了利益,钱盛东遇到难缠的客户,偶尔会喊她出去应酬。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说得难听些,她陈郁青要真是有其他“走捷径”的想法,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她以前在工地上做小工那会儿,就时不时有这个“总”那个“总”来问她要不要处对象。当然,这些人家里都是有老婆孩子的。 - 区政府召集当地企业开安全会议,区里一些企业负责人都得出席。 会议流程繁琐,传达政策、案例通报、明确责任,中途还穿插着政府各层领导及先进企业代表发言。 方晟也作为代表上去讲了三分钟——还是听到主持人介绍他的名字,闻棠才往台上看了眼。 男人老气横秋的,刚才会议开始前在签到处碰面,她一时竟没认出他来。白色半袖衬衫塞在长裤里,黑色皮带外露,戴着副无边框的眼镜,不看脸和身材的话,年纪一下就长了十几岁。 在这一众领导和企业负责人中间,她和方晟都属于年纪轻的——家里老的退得早。通常大家都觉得年纪与经验、阅历挂钩,衣着打扮超龄化,也是难免。 闻棠这些天基本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心思重,精神也不太好。但这种场合,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前后都摆着摄影机位,不好给自家工厂抹黑。 会议从下午两点持续到五点多,结束时闻棠已坐得腰酸背痛。她跟区里熟悉的几个领导打过招呼后便准备离场。 方晟追上来,几步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行道:“你回城西吗?顺便载我一程。我今天没开车过来,以为晚上有人要组局喝酒,倒是没有。” 闻棠瞥他,脚步不由加快,刻意往旁边让了让道:“外面车多得很,你要是不会,我可以出钱帮你叫一辆。” 话里带刺,看来气还是没消。 方晟又凑近,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下,没摔倒却觉得有些在她面前丢脸。他低骂一声,惹来闻棠侧目。 他取下眼镜,讪讪的:“——没度数,防蓝光和紫外线的,主要为了装逼。没想到这玩意儿戴着不习惯,走路都发飘。” 闻棠不冷不热“哦”了声。 “我晚上也回城西,正好有事跟你谈。”方晟看她,见她要拒绝,又忙强调一句,“正事。” 闻棠以为他胡诌瞎编的理由,没想到还真不是。 方晟厂里接了一批外贸的单,运动系列的压胶衣,下个月交货。他问闻棠要不要接,道:“就当作给你们姐弟俩赔罪。” 也因为上回闻棠提起闻临结婚的事,他震惊之下多嘴问了句女方是不是在景观公司上班,是闻临的同学,才让闻棠起了疑心。 闻棠追问,他招架不住,只能告诉她实话,当然这实话未必就是全部内容了,有些事闻棠还是不清楚得好,对他、对闻临都好。 “少来。”闻棠白他眼,“工期这么赶,一万件就给一个月的时间,总不会你现在才签了合同,开始找厂子吧?” 他笑:“被你猜中了。那帮没用的,已经发了一批货出去,找的那家厂都没做过压胶衣就敢接单,现在正发愁,还得我来给他们擦屁股。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当帮帮忙伐。” “一万件,这么短的时间要走货,就算是两层的压胶,我起码也得抽出两个组,单平缝工都要空出三四十个人来给你做。”闻棠回他,没直接答应,“我们几批货工期也紧。” “单件五十二块三。”方晟停顿一下,“你看怎么样?” “五十四,不然免谈。” “那我就要亏本了,还要往里面贴钱的。”他听了表情夸张叹气道,应得倒爽快,“成交。” 闻棠根本不信他的话,没个百分之五的抽成,他也不会把单子发出去。却没拆穿他,只点头附和:“那敢情好,你方老板大慈善家,以后能改做慈善了。” —————————————————————————————— 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抱住大腿求票~ 第29章 自尊心 方晟听出闻棠的不信任,对她说:“我回头把合同拿给你看,单价就是五十四块三,一万件货 ,我赚个三千块。到时候客户分两批来查货,这点钱连请人家质检员吃饭都不够的。” “那你还给我报这个价?”闻棠道,前面不远红绿灯路口,她忙问方晟,“你是不是要去江湾悦府?”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爸妈住在那边小区。 “嗯,方圆这几天在我爸妈那儿。”他侧身扭头认真看她,又说,“给你的,真要贴钱我也愿意。” 闻棠专心开着车及时变到右转道,闻言哈的一声耸肩回他:“话别说得这么好听。漫说一万件,就算只有四五千件,你现在临时找到合适的加工厂也难。没做过的工厂,你也不放心不是?到时候这批货烂你手上,你还不知道要亏多少。” 她看得透透的,这也不叫趁火打劫,是在商言商。 方晟笑了下,没否认,反而生出感慨,叹息一声,又带着几分怀念道:“闻棠,你现在不好骗了。” 那次车祸痊愈了后,闻步荣夫妻俩对闻棠严加看管,早晚都亲自接送,周末更是如此,他根本找不到见闻棠的机会。 闻步荣找他谈话,话不怎么好听。即便是他这样,长辈眼中没出息的混混儿,也还是有自尊心的,尤其被喜欢女生的父亲贬低,指着鼻子说自己配不上他女儿。 他满心愤懑,趁着闻棠上晚自习的时候翻墙跑到她们学校找她。 她穿着十三中的校服出来,问他有什么事。才九月份,天气炎热,操场上蚊子也多,她站在那儿不停地拿书扇着风,又轻轻跺脚。她有些着急,说今天老师留了许多作业,她要赶紧回教室。 他说他想她了,可她竟也劝他去认真读个书——他家里有点钱,读个职校,后面出国镀金或者继续深造不难。 那时候,他只从她话里听出了一层意思,她其实也看不起他。 第21章 于是,他告诉她:“我会找个学校上的,还有一年,你好好学习,等你上大学了,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闻棠信了。 她的手机被家里收走,偶尔借同学的手机给他电话,他都说自己很忙。闻棠或许也知道了,渐渐的,她不再找他。 他当真过了一段非常“快活”的日子,但其实也就那个样子。他新谈了个女朋友,就是方圆她妈,他去理发店认识的洗头小妹。 两人头一回上床的时候,女朋友比他还要主动些,经验也比他丰富。那会儿,他完全就是个新兵蛋子,看着圆熟,其实根本没实战经验。他面对她,脑子里全是牵个手都会脸红的闻棠的样子。 他被自己这种想法恶心坏了。他已经下定决心彻底将她抛掷脑后,他不要人家来指手画脚,告诉他应该过怎么样的生活。 后来再见到闻棠,就是在他的婚礼上。 新郎新娘两个的岁数加起来都没四十岁,没到法定年龄,说出去怕人笑话。可他父母就这么个孩子,女方肚子里又有了孙辈,因而婚礼也办得隆重。 家里大人没空,她带着她弟弟闻临来参加。她坐在宴席上开心笑着,身边的闻临乖巧喊人:“祝阿哥阿嫂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那一瞬间,他觉得以前给闻临买的那些遥控汽车都白费了,小朋友明明答应过他,以后会喊他“姐夫”的。 方圆给方晟打来电话,听方晟说是闻棠送她回来,在电话那头期期艾艾半天,问他能不能去闻棠家里住一晚。 方晟直接开了免提,对她道:“你自己跟阿姨说。” 闻棠略微吃了一惊,方圆小时候倒是跟她感情不错的,那时候她还在念书,没跟祝明生结婚。 后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即便再心疼她,能照顾到的也有限,最多她寒暑假的时候请她吃顿饭。不过每年过年,她跟着爷爷奶奶到闻步荣这边来,闻棠也都会给她个大红包。 没熟到能接到家里过夜的程度。 闻棠想了会儿,还是答应她。 才送走老子,又把姑娘带回家。闻棠转头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方圆,问她:“你在你爷爷奶奶那里吃过晚饭了吗?没吃的话,一会儿阿姨带你出去吃饭行不行?” 方圆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吭声,完全跟她不熟的模样,半天才回了她一个“好”字。 上回见面,小姑娘还不是这个样子,见了面就落落大方地喊她“阿姨”。 不过大家都是从青春期过来,闻棠表示理解,方圆这个年纪,性格变化大也正常。 车开进小区,闻棠要先回家收衣服,早上出门前她把衣服晒在阳台外面。天快黑了,晚上湿气重,衣服最好不要过露水——这还是祝明生告诉她的。 祝明生如今不在家里,这些事都要她自己来做。 没想到刚打开门,闻棠便愣住了。 家里灯亮着,她脑子迟钝了几秒,心想是不是自己白天忘记关灯,那边小家伙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妈妈,我好想你啊。” 祝景凡仰头,咧嘴冲闻棠笑,又张开手,举得高高的,要她抱。 她双手抱起孩子,神色复杂地看向客厅里的男人,还没开口,他便说:“抱歉,芃芃想见你,本来在外面等着,他已经自己开锁了——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 “没事,我刚才在开车。”闻棠想说这房子本来就有他的一半,张张嘴却觉得不妥,“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祝明生告诉她。 “妈妈,我记得住密码,我会开门。”祝景凡向闻棠献宝,探头探脑看到站在玄关附近的方圆,又兴奋地冲她打招呼,“圆圆姐姐!”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哒,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爱你们,抱住大腿求票~爱你们~ 第30章 家庭的平衡 父子俩也还没吃晚饭。 原本闻棠计划出去吃的,最后没成行。因为祝景凡拉着方圆进卧室,要她去看自己收集的奥特曼玩具。 只剩两个大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冷了半天,还是祝明生率 先开口:“家里还有面条吗?我煮点面条吧,晚上吃清淡些。” 闻棠怔了几秒才回他:“哦,哦,应该有的。” 这些天,闻棠自己一个人基本就没怎么开火做饭,冰箱里只有几个鸡蛋和西红柿,家里留存的挂面还是他在家时买的。 祝明生熟练地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火、烧水。 闻棠要来帮忙,他吩咐道:“那帮我打五个鸡蛋,我做个浇头,西红柿的话我来切。” 闻棠应了声“好”,从冰箱拿出鸡蛋,笑了下问祝明生:“这次回去,你爸妈身体怎么样?”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有祝景凡这个共同的软肋,就算离婚,夫妻做不成,情谊总还在,不是一朝一夕能割舍的。 祝明生切着西红柿,扭头看了她一眼,因她口中的“你爸妈”三字而失神片刻。锅里水已经开了,他过去掀开锅盖,回她道:“其他倒还好,就是我妈体检发现甲状腺结节又大了些,医生建议要动手术,要不就做穿刺检查。” “让她来南嘉的医院看看吧。”闻棠说完又觉不妥,到底他们没有实质关系了,忙改口,把鸡蛋液放下,“当然,这个还是得你们自己商量。” “嗯,我也在考虑,南嘉医疗条件要好些。”祝明生另起一锅烧油。闻棠刚想走出去,忽地听到他说:“恭喜你了。” “什么意思?”闻棠不懂,回头看他。 祝明生仍背对着她,沉默了会儿,也是怕家里两个孩子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他那个孩子——你不是都带家里来了。” 他这话把闻棠都听懵了,她几乎被气笑,道:“祝明生,你就非得把我和方晟扯一块是吧?你怪我偷偷查你,但是你什么时候信过我?你连多问我一句都不肯。你要去上班,不就怕人家说你是吃软饭的吗?祝明生,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这火气不该来的,偏忍不住。闻棠心里窝着的这一团火,从“被离婚”开始,就没有熄灭过,反而愈演愈烈。 她那么聪慧,哪里看不出他要离婚的原因。即便开始被愤怒冲昏头脑看不清,到现在,也该懂了。 他点头,完全不否认,一副任由她骂的模样:“——你说得对。” 闻棠突然失望无比。 这男人当初是她选的,长相不错、脾气温和,做事周到细腻。不管作为丈夫、父亲还是儿子,他都没什么可指摘的部分。 她强势果决,他温和包容。相较于她的性子,他则要稳重得多。总觉得这样互补的两人,再合适不过。 祝明生跟海绵似的,仿佛不管她倒多少苦水进去,他都能接住。不想当年倒进去的苦水又渗出来,正慢慢将她淹没。 闻棠那点子想复婚的念头,骤然轻了几分。 祝明生又退却了,他没留在家里吃饭,告诉她明天一早来接孩子。 临睡前,闻棠陪孩子一起做睡前阅读。绘本上的字小朋友基本都已经认得,读完中文版的,又换成英文。他才上大班,已经能用英文流利对话。 祝明生把他教得很好,对他的学习很上心,在教育上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当然,她在金钱上也没吝啬过。 “妈妈,你什么时候才忙好啊?”闻棠刚准备下床,小朋友忽而冒出这么句,又告诉她,“爸爸说你因为要工作,我们才不住这个房子。” 闻棠顿时僵住,半晌方摸摸他的头,轻声道:“还要一段时间。” “好啊,那我明天要把我的奥特曼带过去,那边房子都没有玩具的。”小朋友乖乖躺下,“妈妈晚安。” “宝贝晚安。” 闻棠掩上门,低头叹口气。往前走两步,却看到方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勉强笑笑:“方圆还没睡?” 方圆没答,只是朝她的方向望来:“阿姨,你是要跟我爸爸结婚吗?” 她这话一开口,闻棠便有些猜到她今晚要跟自己回来的原因了。 “怎么这样问?” 方圆不肯说,她已经上高一了,站起来跟闻棠差不多高,眼里含着泪站在那儿,肯求她:“阿姨,你不要跟我爸爸结婚好不好?” 闻棠领方圆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毕竟才半大的小姑娘,没什么城府,闻棠几句便将她的话套了出来。她听到她爸和爷爷奶奶说话,怕闻棠和她爸结婚后再生个孩子就不要她。 其实,本来方圆也是跟着爷爷奶奶的时间更多些。但终究是父女,隔着辈分再亲近,也抵不上父母的爱。 可这是没影子的事,闻棠暗骂方晟胡说八道,他造的孽却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没有发生的事,阿姨不能向你保证。”闻棠眼看着她神色低落,又继续道,“阿姨理解你害怕的心情,不过你该相信你爸爸的,是不是?” 第22章 方晟那个人,闻棠还算了解一些,虽不着调只管花钱,但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总归差不到哪里去。不然方圆也不会这么在意他。 父母的婚姻,无论解体还是建立,对未成年的孩子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毕竟家庭的平衡被打破。 - 工厂单休,周六闻棠也要去服装厂里。方晟厂里的那批压胶衣,两人嘴上说说不算,一码归一码,得签订合同,布料再由他那边发过来。 车子缓慢驶过斑马线,绿化带那边的巷口围了不少人,看着乱哄哄的。依着闻棠,原本压根不会关注这些,车子过去便过去了,可偏偏人群中挤着个她认识的。 —————————————————————————————————————————————————————————————————————————————————— 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爱你们~ 第31章 打架 女人叉腰站在那儿,穿了件弯腰见沟、抬手露肚脐的短款t恤,牛仔裤也不伦不类——要不是闻棠对她印象实在太深刻,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她闹出的动静也不小,引来这么些路人围观看笑话。就属她的嗓门最大,鬼哭狼嚎般,一边把大腿拍得“啪啪”响,一边声嘶力竭地叫骂道:“你个臭婊子,老赖!借了我的钱不还,前年拖到去年,去年又拖到现 在。你们大家来给我评评礼,有这样的垃圾败类吗?今天你要是还不掏钱,我就把你这店给砸了!你留着我的钱要干什么,买棺材啊?” 说实话,闻棠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粗鄙,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的人,活脱脱一个泼妇。 闻棠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平日里她跟人吵架,再狠,说句“放屁”已经了不得了,就算是这个轻易也不会说出口,实在太过粗鄙。 她听得直皱眉,嫌脏了自己的耳朵,想抬脚走开,偏生这女人跟她还有撇不开的关系——她弟媳妇,亲的不能再亲的那种。 闻临也是脑子糊涂,把这样的女人领进家门,再加上她那个作风成问题的妈,母女俩一丘之貉,兴风作浪,以后家里头哪还有安生的日子。 闻棠往人群后面躲了躲,她丢不起这脸。 这时,陈郁青又扯着嗓子,开始拉扯站在一旁的男人:“你不是说你是她老公吗?你今天就帮她把钱还掉,不然谁都别想走! “她跟老子都离婚好多年,我们有个屁的关系!她欠你的钱,你找她要去。”男人四十来岁的模样,脸晒得黝黑,张嘴就露出满口黄牙,看得出来平时烟没少抽。 男人要走,左侧胳膊却被另一个女人拽住:“啊呸,姓朱的,你昨天话还说得好听的呢,要跟我一起把店经营好,以后跟我好好过,怎么这会儿要帮我还钱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这个挨千刀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外面发财了,指望跟我混几天好日子,让我给你们家当老妈子呢!” 一听这话,被拆穿心思的男人顿时恼羞成怒,猛地推开女人。然而另外一边的陈郁青力气大,竟没甩开,他气得直接踢向陈郁青:“滚滚,滚一边去,别挡老子的路。” 男人正在气头上,已然下了狠手,陈郁青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他这一脚,吃痛低哼声,被迫往后倒,一屁股摔到地上。 陈郁青疼得两眼发黑,霎时间脸色都变了,倒吸口凉气,狼狈地捂住膝盖和小腿部位。 还没等她站起来,人群中突然窜出个穿着套装的短发女人,冲上前,拿着手机对准男人的胳膊猛地砸去:“哎,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啊你!” 事情逐渐失控,原本看热闹的人群变得愈发嘈杂,有上前来劝架的,有帮着拉架的。后来,不知道谁打电话报了警。 - 闻临没想到自己会有来派出所的一天。 他得知消息赶来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事情早已经处理完毕,伤验了,笔录做了,三方自愿调解协议也签好。 两个女人谁也不搭理谁,各站在派出所大门一侧,冷着脸,跟两尊门神似的立着。 “怎么到派出所了?” 闻临开口问,可是谁都没回应他。 他细细打量两人,闻棠看起来倒还好,没什么异常。陈郁青身上穿的破洞牛仔裤,不用撩起裤管,一眼就瞧出来,膝盖那儿涂满了消毒的红药水,混着青紫色的伤疤,看起来十分骇人。 “没事吧?”他走到陈郁青身边。 陈郁青吊着眼,昂起下巴朝闻棠的方向努努嘴:“你问你阿姐,下手没轻没重的。即便她要打么,一下就够了。这下好了,两败俱伤,好端端弄成斗殴,要不是那姓朱的先动手,今天你阿姐就要在派出所里过夜。她以为姓朱的是什么东西,没脸没皮的,能耗死你。害我白白花了一千块钱,要不然,他不肯调解。” 说来说去,陈郁青还是心疼钱。 闻临听得云里雾里,瞥见闻棠的表情,脸色铁青,越来越难看,他忙喊了声“阿姐”。 “你问问她,像啥样子!就算去问人家要钱也不是这种要法。我也是多事,工厂好好的正事不管,跟着她闹到这儿来。”闻棠懒得跟陈郁青掰扯,扭头对闻临说,“我上次怎么跟你讲的,你要再不跟这女的离婚,就别喊我‘阿姐’。” 闻棠暗骂自己“傻x”,手贱。要她说,这女人被打也是她活该,得理不饶人,不知道在外面结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社会败类,趁早摆脱了才好。 她瞪闻临:“你给我好好想想看,你是想让姆妈死了都不太平吗?” 这话实在太重。闻棠话说出来已经打算好,闻临要敢再帮这女的说话,反正今天打也打了,她不介意再多打一个。 还好闻临没吭声。 闻棠憋着一肚子火,开车离开。 “要不要我抱你?”闻临叹了口气,转身问陈郁青。 陈郁青一愣,反问道:“干嘛?” 青天白日的,在派出所门口“秀恩爱”,她觉得自己脑袋又没被人打,清醒得很。倒是闻临,这男人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 “你都站不稳了。”他过去扶她,指指她的膝盖,“医生怎么说的?” “哦,没事,拍了片子,没伤到骨头。”陈郁青还有心情跟他说笑,“那男的一看就身子虚,其实要是真的打起来,他肯定打不过我。” 话虽这样讲,不过才走两步,她就疼得呲牙咧嘴。 这下,闻临干脆没再管她,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她惊叫声揽住他的脖子,索性由他去。 ————————————————————————————————————————— ————————————————————————————————————————— 宝子们有票的话可以帮忙投一下吗,谢谢宝们~ 第32章 人挪活 闻临要带陈郁青回家。 陈郁青侧身倚着车后座,抬脚搭在皮质座椅上玩手机。 听到闻临的话,她忙探身上前,屁股稍微挪了挪,险些摔下:“哎,送我去丽姐那儿。” “你先把安全带系好。”闻临提醒她,又道,“你现在这样还是少走动,左右也帮不了忙 ,不如回去休息。” “我有事找她。”陈郁青边拉扯着安全带边说。 闻临拗不过她,况且“丽丽餐馆”离这儿也不远,开车过去五分钟,这里是附近一带的片区派出所。 这会儿还不到四点,没到饭点。 韩丽正蹲在店门口剪螺蛳,见陈郁青被人搀着一瘸一拐地走来,慌忙起身,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两下,要接手扶她,走了半步又扭头往店里去:“外面热,你们进来坐,我去开空调。” “没事儿,丽姐你忙你的。” 韩丽担心陈郁青的伤,把螺蛳盆拿进店里,给陈郁青搬了把收银台后的椅子,又招呼闻临,同他解释道:“今天这事,说起来都怪我不好。我本来要跟着到派出所看看的,郁青瞪我,不让我去。” “你要跟过去,我今天这一脚不就白挨了。”陈郁青笑嘻嘻地说,“放心吧,没伤到骨头。我猜那姓朱的今晚就得滚。不过,他回去指不定要怎么要编排你,又要糟践你名声了,这两年你也先别回老家。” “咳,我要那名声干嘛,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能吃不能喝的,被人嚼两句又不会少块肉。”韩丽道,“再说,树挪死,人挪活,这话不还是你劝我的。” 她从乡下出来,全凭怄着一口气。后来,最难的时候也想过回去,起码有口饭吃饿不死。要不是陈郁青,她也撑不到今天。 晚上餐馆要正常营业,菜得提前备好。 因惦记着陈郁青,韩丽心不在焉,基本都没怎么弄。这会儿心里石头落地,才又真正忙起来。杂事多,就她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 第23章 陈郁青逗闻临:“要不你帮丽姐的忙好了,拆几箱啤酒还有饮料放冰箱里,检查看看桌子上的辣椒要不要加。不让你白干的,给你开工钱,一小时十五块。” 闻临朝她看,似有些吃惊。 陈郁青本来也只是跟他玩笑而已,没指望他,摆摆手正要说话。倒是闻临,一声不吭走过去,竟当真要动手。 “不要不要的,哪能要你来弄,我自己来,你听郁青瞎说。” 韩丽其实也搞不懂陈郁青和这人的婚姻到底怎么回事,但毕竟他俩现在没离婚,她也少不得帮陈郁青立脸面。 “没关系的,顺手的事。” 韩丽叹口气,又对闻临道:“你是不知道,刚弄这店那会儿我身上哪有什么钱,四万块也拿不出,还是郁青帮我。晚上我们到地铁那边摆摊买菜,自己种的,没打农药,虫子都一个个捉,她还教我卤菜,去人家夜市卖——其实她也苦——” 闻临眸色微黯,站在门口饮料柜旁,神情复杂地望向陈郁青。 陈郁青受不了她这些煽情的话,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怪尴尬的,嗔道:“丽姐,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韩丽却完全没停下的意思:“后来开始赚钱,虽然不多,搞些起早贪黑的钱,但好歹有个一万多块的,我说跟她分,她不要,还时不时来店里帮我。” “我又不白做工,该给的工钱你下个月可得给我结一下。”陈郁青翻着手机,打开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算,“这个月我只干了十三个小时,不过三百二十五块,你可别少了我的。” “少不了。”韩丽回她,又扭头看闻临,笑着说,“你看她,这会儿人掉钱眼里去了,我给她二十五块一小时,她刚才怎么告诉你来着,张口就给减了十块。” 闻临也跟着笑了笑,同她道:“给谁都一样的。” 这话意思可太多了,能叫人琢磨大半天。说不好,也说不准。韩丽背对着闻临,偷偷冲陈郁青眨了眨眼。 陈郁青却当作没看见,低下头去。 - 方晟在闻棠厂房隔壁的办公室等了两三个小时。 车间主任来来回回往外面看了好几次,给方晟倒茶,陪笑道:“我们闻厂长刚才打电话来说了,马上就到。” 话说完没两分钟,那边闻棠总算急匆匆赶来。车间主任一看她,忙迎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话退出去。 “闻老板真当是个大忙人,派头大得来。再等下去,你那个车间主任怕是要叫食堂准备我个夜饭哉。”方晟调侃她,拉开椅子,亲自给她倒了杯茶端给她。 闻棠擦擦汗,没跟他唇枪舌战,反而开口向他道歉:“真当对不住,让你等这么久,我才从派出所过来。” 一听话这,方晟顿时收了说笑的心思,问她:“怎么了?” “还不是闻临那个老婆,在街上——”闻棠一脸嫌弃,“我看她就是个不省心的,闻临也不知道什么眼神?” 出乎意料的是,方晟竟没附和她,反劝了她几句:“其实吧,人家也挺不容易的。不管怎么样,她都跟闻临领证了,她妈么是不太行,她自己倒是本分相,人又跟闻临是同学,说不准两人老早就有感情基础,也不算闪婚。” 闻棠侧脸看他,不赞同道:“你就知道了,她们一家子就这么招人喜欢?谁容易?我可是听你说她高中没读完就不读。” 方晟闻言表情冷淡地“哦”了一声,语气也不怎么好,说:“谁知道,说不定人家也不是不想读,就是读不了呢。” 闻棠无端被他怼得莫名其妙,想起他也不过读了初中,许是踩到他的痛处,倒没发作,揉揉眉心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要换个人,就算小学毕业,只要闻临喜欢,我肯定都没什么话。”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宝们帮忙投一下呀~ 第33章 怒其不争 “是吗?”方晟抿唇,顿了顿问她,“闻棠,你自己真是这么想的?” 闻棠微愣,没回他,反而岔开话题道:“我带你去车间转转,今年我们新购了一批压胶机。” 方晟没有继续追问,点到为止,他声音低下来:“好。” 她转身欲走,他又道:“对弗住。” 闻棠叹了口气,实在摸不透他。明明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偏表演欲 太过旺盛似的。 其实,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谁心里还没个数?事业、孩子,甚至是任何利益都足以凌驾于往日虚无缥缈的感情上。 从车间出来,合同由方晟那边提前拟定好,闻棠将每项条款都仔细看过才取出公章签字、盖章。 时间还早。 方晟恢复了那副的吊儿郎当的模样,把合同对折,往胳膊里一夹,浑身上下透着股野气,冲闻棠嘻笑道:“闻老板,今天不请我去吃顿饭?” “我晚上打算吃食堂。”闻棠说,“五点开饭。” 反正她到家也是一个人,懒得开火,通常她会提前跟食堂师傅讲声。今天倒是没通知,不过也一样,过会儿加班的工人开饭,她跟着吃便是。 “也行。”没想到方晟竟点头,说一起。 两人去的时候工人已经在排队打餐。闻棠和方晟排在队伍里,到跟前了,承包食堂的师傅才注意到他们,忙放下勺子迎过来:“闻厂长,怎么没早点通知我,我现在去炒几个菜。” 闻棠看眼方晟,刚要应,方晟就回道:“不用麻烦,就这样吧。” 吃惯山珍海味的人。 果然他才动了两筷子就吃不下去。两素一荤,清水煮大白菜,青椒炒鸡蛋还有个肉末粉丝,主要都是粉丝,零星撒着点碎肉,鸡蛋跟过了水似的,几乎吃不到蛋味。敷衍过了头。 方晟抬头看闻棠,见闻棠皱眉扒拉着餐盘。她厂里的问题,他没法明说。 “七块五的餐标,就吃的这种东西。”闻棠不是没了解行情,周边的工厂,六块五的标准都算不错,工厂人多,平摊下来成本自然也没那么高。 承包食堂的师傅,合作好些年,闻棠也知道里面有油水,避免不了。 就像车间里有人带私活来做,有人偷布料、拿样衣,外发的小厂给质检工人送礼。但凡不过分,她也睁只眼闭只眼,整个工厂也只在仓库装了摄像头。 “哪里都一样。”方晟说,“我们厂里也差不多。派去孟加拉的人,他们私底下请了个当地的保姆,贵倒是不贵,才五十块钱一天,但都算在报销里,还以为我不晓得。不过——你这食堂师傅,一个月赚个三四万不成问题啊。” 闻棠提议请方晟出去吃。 “今天就算了。”方晟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问,“过几天——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她抬头看向方晟,干巴巴笑了一声:“你还记牢啊?又弗是啥整生日,有啥好摆在心上的。” 方晟同样笑了笑:“我没忘过。” 他语气看似随意,然而眼神却骗不了人,那若隐若现暧昧的情愫让她根本没法回应。 闻棠送走方晟后,在办公室呆到八九点才开车回家。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她走的南阳路对面车道,这会儿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车,视野也开阔。闻临的车子停在路灯下,她一眼就看到了。 闻棠自认为不是那种控制欲极强的姐姐,可闻临停车的位置,在这个时间点,实在很难不让她多想,白天又发生那种事——她怕那女人把他带沟里去。 她停车,往前走了几步路。这会儿巷子里就一家店还在营业——白天闹哄哄的那家餐馆。 闻棠掀开门口的塑料软帘走进去,便有些怔住,眼前的场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到的。 这会儿店里已没什么客人,只是依旧忙碌,一时谁都没在意她。 闻临身上围了块油腻腻的布,跑前跑后地收拾桌子。而那个女人,翘着腿躺在收银台前的椅子上,指手画脚:“哎,啤酒瓶子装箱子里,好退的,易拉罐也别扔,盘子拿好了——今天那个螺蛳不错,看着挺肥,丽姐还有多的不——” 闻临被她指使得团团转。 闻棠瞧着,脸色越发难看,疑心自己血压都飙高了。正僵着身子,却见从后厨走出一个女人,更是一愣。 “给你留着呢!”女人也认出她,迟疑半秒,忙侧身喊陈郁青,“有人来了——” 简直一团糟。 闻棠记忆力还算不错,不至于连上午才遇过的人都记不住。 她们留她吃晚饭——连空调都舍不得开,搬个桌子坐到门口,桌子上油渍都包浆了。她肯留下,完全是看闻临的面子。 “阿姐,丽姐手艺蛮好的。”闻临拿了一次性餐具过来。 闻棠瞥闻临,端端正正坐着,倒没再吭声。何况她也是真的饿,中午在医院陪陈郁青验伤,只囫囵吞个面包,晚饭几乎没吃几口。 第24章 上午吵架的女人叫韩丽,竟跟陈郁青认识的,比她还小两岁。男的是韩丽前夫,听说韩丽在南嘉赚到钱,便死皮赖脸地找上门来要复婚。陈郁青这才演了出戏来吓跑他。 “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给你添麻烦了。”韩丽不大好意思,“还把你给扯进来。来,别客气,多吃点。” 闻棠朝陈郁青看,没想到这女人还挺机灵,只是也不像话,当街撒泼像个女疯子。于是,客气又敷衍地回了句:“没什么。” 韩丽见她这副态度,笑了笑,却也没再继续热脸去贴冷屁股。 两人女人在那儿边嗦螺蛳边聊天,内容杂乱无章,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都是些没证实过的闲言碎语。她们同那些嚼舌根的“喇叭筒”没两样,东家媳妇西家囡,什么话从她们嘴里出来都有夸大的成分。 偏自己那个弟弟,却还听得兴趣盎然,尤其陈郁青说话的时候,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嘴都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 闻棠怒其不争,憋了一肚子气,又不好当场发火,只能拼命吃菜缓解。到最后,她竟有些吃撑了。 ———————————————— 谢谢宝子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啊,爱你们~ 第34章 我没有讨厌你 有一点,闻临倒是没说错。 别看这犄角旮旯里的苍蝇馆子,环境不怎么样,摆盘更不讲究。但炒出来的菜却锅气十足,口味是真的还可以。韩丽也不贪心,菜新鲜,米都买的东北大米,煮出来粒粒分明。闻棠嘴刁,对吃食挑剔,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已经是极高认可。 吃饱喝足,闻棠放下筷子,也不好意思再板着个脸,笑着恭维韩丽两句,连带看陈郁青的目光都缓和了些。 不过,她 说出口的话依旧梆梆硬:“你下回做事前也要多想想,不好啥都不管就动手。也幸亏今天这人色厉内荏,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要是真碰上那些痞子,犯狠的,你还不知道要吃多大亏!” 陈郁青闻言撇嘴,故意往闻临身上一倒。闻临以为她腿难受没坐稳,忙伸手揽住她,她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闻临胸前。 这姿势,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可还有旁人在,实在不妥,看着伤风败俗。 闻棠有些没脸看,瞪了闻临一眼,然而闻临正关心陈郁青的伤,低头问她疼不疼,压根没注意到。 “哎呀,阿姐是不是学过武术的?”陈郁青亲热地喊她,又顺手抱住闻临的腰,同他夸耀,“你是不晓得,阿姐今天厉害着呢!她拿个手机就冲过来,我都没看清,那姓朱的就已经被她打趴下,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陈郁青这几句话,说得闻棠顿时涨红脸——完全被气的,哪里听不出陈郁青在挤兑她。 偏闻临却还跟个傻子似的,附和道:“阿姐小时候学过两年散打的。” 没丁点儿眼见力。 话不投机,闻棠索性闭嘴,彻底没了跟他们两个说话的兴致。 她年纪轻轻,孩子也才六岁,即便当人婆婆也起码得是二十来年后的事。可此刻,闻棠却不由得代入当婆婆的心境——要是儿媳妇这样的,她还不如找根绳子,干脆自己提前吊死算了,省得被气出病来再死,不折腾走弯路。 但对自己的弟弟,闻棠到底狠不下心,也放不下。说句难听的,自打闻步荣执意要娶陈星巧后,她一度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的亲人只剩下闻临。 闻棠叹口气:“十点多了,我明天还要到工厂这边来,先回去了。闻临,你——也早点回家休息。”服装厂大部分工人都计件算工资,上班时间早,闻棠来得也早。 她拎着包起身,眉眼舒展开来,笑笑对韩丽说:“今天我就不帮你收拾,我工厂就在附近,离你这儿不远的,有空你来我们厂里转转。我们食堂那师傅,做饭有你一半好吃,工人肯定不抱怨。” “没有,没有的。”韩丽忙跟着站起来送她,“你要喜欢吃就常来,郁青比我煮得好多了,这些还是她教我的——” 闻棠一听陈郁青的名字,神色便冷了几分,“哦”了一声:“你们继续吃吧,不用送,我车子就停在路边,走几步就到。” 没半句话是对着陈郁青,当没这个人似的。 这样明晃晃的厌恶,连韩丽都瞧出来了。 吃完饭,闻临在外面收拾东西,韩丽看看外面,瞅着时机,想跟陈郁青说话,却又没想好,不知道怎么开口,吞吞吐吐的:“你这个大姑姐,好像——” “讨厌我是吧?”陈郁青没心没肺地接话,无所谓道,“喜欢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她弟弟也不见得喜欢我,这姐弟俩,喜好其实没什么差。” 韩丽吃了一惊。凭良心讲,她一个外人看闻临,当丈夫的能做到他这种贴心程度,也少。因而听到陈郁青这话,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韩丽私心想,虽陈郁青这婚结得潦草,但好在男的人不错,她替陈郁青高兴——现在还年轻,又长得漂亮,挑到个龙啊、凤啊的,要比再过几年容易得多。苦了小半辈子,到底好运来了。 不管怎么说,女人跟花差不多。一辈子,花开得好的就那么些日子,过去了就没了。幸运的,遇到个爱花的人;运气不好,花摘下来还被踩个稀巴烂。 可这话韩丽不敢对陈郁青说,陈郁青肯定把她骂掉头,说她迂腐,说她让原生家庭洗脑,进城这么多年都扔不掉身上的枷锁。 这些大道理,陈郁青说起来一套又一套。她讲不过,但她愿意听陈郁青的。她活了三十几年,还是头回遇到陈郁青这种“傻子”,傻得实在,让人安心。 “那你怎么想的?”韩丽还是担心她。 陈郁青沉默了会儿,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看不惯我,我就离婚,那不称了他们的意,想得美!哎,再说吧——男的那么多,又不是他一个喽。” “你就乱来吧你!”韩丽见她嘴里没个稳当话,好像自己那点牵肠挂肚根本不值得提起,又是忧虑又是哭笑不得,在她肩上轻拍了下。 一扭头,却见闻临杵在冰箱旁边。 店里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闻临肯定听到了,就是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 回去的路上,气氛便有些尴尬。 车内两人谁都没吭声,车外的城市也进清冷模式。这一带工厂多,也就路边稀稀拉拉摆着两三辆“炒饭炒面炒河粉”的夜宵摊,围着十来个刚下夜班的工人。 这样静谧的夜,车内空调正好,不冷不热,陈郁青身上搭了块薄毯,倚在后座昏昏欲睡。 “我没有讨厌你。”闻临突然开口。 他说这话时刻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的,南嘉特有口音的加持,这短短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愈发温柔,听着似情话一般。 陈郁青在他说话的瞬间就睁开眼,闻言失神片刻,隔了一会儿才“嗯”声,回他:“我晓得了。” ————————————————————————————————————————— 谢谢宝子们的投票哒,第二阶段快结束啦,如果宝子们有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饿,爱你们~ 第35章 变故 周末,陈郁青在家呆了一天,膝盖还是有点疼,走路一瘸一拐的。 闻临让她等恢复好再去上班,她还刻意换了双高跟鞋,说:“手里一堆活儿,我不去干难道等着公司把我开了啊?” 闻临送她去公司,怕她不方便,特意把车开到办公楼下才停。 陈郁青解开安全带下车,闻临打开车窗,刚要嘱咐她两句,就听到她笑着冲不远处喊:“谭桥,你帮我带个鸡排三明 治。” 被喊的那人闻言,没进便利店,反倒朝陈郁青跑过来。 陈郁青这样,其实不太能看出来腿伤,尤其她今天还穿了条大长裙。偏谭桥还是注意到了,他问她:“怎么了,我刚才看你走路不大对劲。” “没事,昨天摔了一跤。”她道。 闻临的车就停在几米之外,这地方没设停车位,不允许停车。他原已经打算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看两人站在那儿,男的俊女的俏,他脑子里忽地冒出她神采飞扬的样子——这世界上的男的又不止他一个喽! 闻临坐在车里定定盯了两人会儿,最后还是没下车。 别人倒也罢了,对她,他是最没资格的。要离,还是不离,都是她一句话。本来乱糟糟,该听方晟的建议,花点钱,彻底撇清关系才好。可偏偏,一不小心搭上自己好像也是顺带的事。 - 周一例会取消。 陈郁青开始以为钱盛东还没来公司,过了半个多小时,却在企业微信上收到他发来的消息:“陈工,来趟我办公室。” 她将电脑锁屏,匆忙起身,腿脚不便,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音有些重。站在门口,她没动,往办公桌后的钱盛东看了眼,见他点头,才掩门走过去。 第25章 钱盛东正倚着办公椅打电话,他指了指手机,又示意她先坐。 大概是在谈工作,陈郁青等了会儿,他方挂断,把手机搁下,挪挪椅子,笑了下问陈郁青:“小陈,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语气倒比上次温和许多。 陈郁青下意识警觉起来,虽不懂钱盛东莫名其妙问她这话的用意,但总觉不对劲,便斟酌着回他:“挺好的,钱总。” 钱盛东敲敲桌子,没说话,反拿起桌上文件翻了起来,边翻边问她:“小陈你来公司多久了?” 她顿了几秒:“四年多——” 他重复一遍“四年了”,又说:“这几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也清楚。按照章程,助理转正都要一两年,更别说公司的最低学历要求是本科——” 陈郁青愣了愣,她看向办公桌后的这人,有些猜到他的用意,却不肯相信。她低头想了会儿,掐着掌心,笑道:“——钱总对我的恩情我一直记着的。钱总,你有话不妨直说。” 钱盛东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竟有些迟疑起来,苦笑道:“本来我和李经理商量让你参与英国的项目,就是想让你接班,老李对你的工作能力也比较认可。不过——” 他停了停,问她:“你们组是不是有个叫张翔的?” “上个月刚离职。” “我也不瞒你,上周总部那边收到他的实名举报。”他继续说,“——分公司在人员提拔方面存在严重作风不正问题。你我都晓得,没影的事。但你的学历和晋升速度摆在这儿,不是我辩解两句,总部就能相信,也要考虑实际的影响。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 钱盛东让她回去休息几天,考虑好再给他答复。年假加上没调休的加班时长,够她休半个月的。 钱盛东给她的选择,要么调岗去行政部,要么他争取给她“n+1”的补偿。调岗肯定不行,别说她不愿意,行政部是没有提成的,她合同上的基本薪资才五千块。说白了,还是想让她走人。 陈郁青没怨钱盛东。讲老实话,要是她处在钱盛东的位置,怕要做得比他更狠,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可她到底没有心思再认真工作。 陈郁青从公司出来,费力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她那个房子,其实搬来闻临这里没多久她就退租,空着浪费钱可不是她会做的事。韩丽那儿也不能去,平白无故让她担心。至于闻临家,她嫌烦,这男的肯定要问东问西的,不想跟他说话。 陈郁青在路边买了束菊花,三十块钱,包装得漂漂亮亮。又拦下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隐山墓园。 今天是个大晴天,但不是清明节或者什么特殊日子,墓园人很少,停车场都见不到几辆车。司机嫌晦气,刚把她放下,就迫不及待将车开走。 她每年都来这里,轻车熟路。哪条路,哪个区域都记得清楚。古柏区5排18号。 没想到墓前竟有人。 陈郁青始料不及,想躲。然而对方人多,早看到了她。 她僵在那儿踌躇不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当下竟怯场起来,手足无措,尴尬到极点。 还是站在最前面,颇有气质的中年妇人侧过身:“来都来了,你过来吧。” 他们一大家子,男的女的,除了中年妇人,其他人瞧着不过比她大几岁。他们盯着她不吭声,陈郁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手里花束险些让她抠烂。 她低垂着头,望向墓碑,见了上面熟悉的人,鼻头一酸,想哭。可这里就她最没资格,咬唇生生忍住,只觉心里再难受不过,却连丁点儿情绪都不能露出来。 “你今年怎么来得早了?还没到忌日。” 中年妇人一开口,便让陈郁青怔住。她每年都等忌日后几天才来,怕碰到他们,没想到他们竟早知道。 “正好休假,就——”她嗫嚅着,有些说不下去。 女人同她说话,语气疏淡,听不出喜怒:“也巧,今天是他六十冥寿,你去磕个头吧,不枉你喊了他那么多年。” ———————————————————————————— 宝们帮忙投一票呀,爱你们~抱住大腿求推荐票~ 第36章 是非曲直 在这些算不得友善的目光下,陈郁青那些糟糕的、狼狈的过往几乎无所遁形,丝毫没有可以反驳和挣扎的余地。可哪怕面对讥讽,陈郁青也认了。 她走上前,把菊花放在离墓碑最远的位置,几乎就摆到路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没打半点折扣,额头磕得通红,甚至透出血丝来。 起身时有些吃力,腿疼,又不好直接扶着墓碑,她正为难,顾不得形象要从地上爬起来,倒被人牵了牵。 是那中年 妇人。 陈郁青仰头,略感讶异,但还是借着她的手站起来。 在陈郁青来之前,祭奠已经结束,人群中有人喊了声:“姆妈——该走了。” 女人抬手,道:“先到停车场子嘞,吾过一歇来寻。” 其余人看看陈郁青,窃窃私语几句,到底没多做停留。不多会儿就走到前面,下台阶,拐弯绕出了这片区域。 她和女人,这样的关系,无论放在哪儿,都属于水火不容的——她是丈夫在外面女人的孩子。见面不干仗已经是罕事,更别说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面站着。 “钱我都收到了——”女人说话。 这些年,她的银行账户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转帐款。她不缺那点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陈星巧跑路后,她都没指望真的能把钱要回,没想到陈星巧那贱货倒生了个有骨气的。 陈郁青沉默点头,本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债主么,面上的债算是还清。 女人问她:“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陈郁青怔了怔,估摸不准她的想法,可看她的脸色倒还正常,于是想想回:“蛮好的。” 又强调一句:“我结婚了,在公司上班。” 这话有些过于刻意,没什么必要。陈郁青也不清楚自己的意图,是要向面前这女人证明她终归和陈星巧划清界限,规矩做人吗?也不尽然。她不在乎的。 女人“嗯”声,两人站在墓前,不言不语好一会儿。良久,女人长叹口气:“你也不容易——” “对不起。”除了这话,陈郁青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却摇头:“你没有对弗起我。我后来也想通哉,就是你姆妈,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怨的。对弗起我的,是他。我们结婚二十几年,外头啥人不眼热?夫妻和睦,有囡有儿,这么多年没红过脸。讲句实在闲话,他刚死那会儿,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横竖孩子们都大了,想跟着他一道去。还是孩子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我才收了寻死的念头,几年都缓不过来。哪晓得,他人都烂泥里了,人家突然告诉我,他在外头还有个家。你说,这事谁能忍?他让我活成了笑话——他要是还活着,我肯定不饶他,可是他死了,你让我去怪谁?” 陈郁青心不在焉看着墓碑,压根没仔细听她说了什么。 两人本来就不是同一个立场。 沉睡着的这个男人,在女人心里,是世上最卑劣的人,背叛家庭,对不起妻儿。可陈郁青永远都记得,大夏天里,男人曾满头大汗在楼下帮她修脚踏车。 即便这份感动是从旁人那里偷来的,她也管不着。真要分个是非曲直,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女人跟她说这些,未必就真的就想从她这儿得到安慰,纯粹只是情绪发泄而已。有些话,就算对着子女也没法说。 陈郁青懂,因而也只把自己当作个木桩似的站着。 女人絮叨了几分钟,终于安静下来。 她没再看陈郁青,往出口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头也不回道:“下次别再偷偷摸摸了,想来就来。” 陈郁青看她,憋了半天的泪终于顺着面颊滚落。一颗一颗,砸在石砖上。 - 陈郁青没告诉闻临自己丢工作的事。 连续两天不用他接送,早出晚归,投了二十来个简历,都跟石沉大海般。 近来正是毕业季,僧多粥少,找工作本就不容易,何况单看她的学历和薪资要求,人事怕是只当作笑料。她降低要求,将期望薪资降到一万块,也依旧无人问津。 社会就是这样残酷,不是你有几分几两,别人就肯用你,总要掂量掂量。 至于提高学历,陈郁青不是没想过,实际的问题摆在那儿,没高中学历没法成人高考。去参加十几门课的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她哪有那个精力。 心里的预期值愈来愈低,陈郁青甚至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等这些天的“带薪休假”结束,她就厚着脸皮还去原公司上班。她反正不怕丢人的,行政就行政,总比失业强,后面再慢慢打算。 可见人算赶不上天算,命中注定的,现在工作丢了,提成也没戏,她这么一番折腾,都不知道为了什么?白搭。 第26章 幸而再难也难不过从前,现在身上没债,轻轻松松,日子再差,她总能养活自己,卡里还有点余额。 但她这样,整天四处游荡也不是个办法。游魂似的,没事在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天,连杯咖啡都舍不得点。何况,她也闲不下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干回老本行。因为要在韩丽店里帮忙,健康证是现成的。陈郁青打算弄点卤味到夜市摆摆,能赚几个算几个。 真要做起来,这事就瞒不住韩丽,卤煮桶和推车都在她那儿。陈郁青随口编个借口,说自己最近休假,闲不住,想多挣点钱。 韩丽知道她一心想攒钱买房的事,倒没起疑心,告诉她来自己店里帮忙也行,又说自己存了点钱,到时候可以借给她。 “平时你又不是忙不过来,我周末看看来帮你的。”陈郁青道,又笑她,“你的钱还是留着养老吧,不是成天担心,怕自己老了没地方去。” 韩丽没否认:“以前真的担心。”活着不但想养老,还怕自己死了连葬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呢?” 韩丽咧开嘴:“现在不是还有你么。再不行,等你生个孩子,顺带着给我这大姨养老。” “想屁呢你!” ———————————————————————————— 宝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啊,爱你们~ 第37章 见不得光 闻临学校没多久就要开学,最近一段时间他也不得闲,白天几乎不怎么着家,要安排新学期课程,还要参加各种教职工会议。 但近来陈郁青相当不对劲。不用他接送就算了,每天早出晚 归,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不大能辨别,刚开始闻临还没想起来,后头煮饭时再一琢磨,不就跟“行走的香料包”差不多。 她洗了澡,换上睡衣,皮肤表面还是渗出味,在这种环境下呆着,她自己是闻不出的。 “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闻临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陈郁青正对着镜子刷牙,嘴里都是牙膏沫子,听了这话,“呸呸”几下将泡沫吐了,漱漱口才回他,理直气壮的:“什么做什么?上班啊,还能干啥?” 闻临站在浴室门口盯着她看了两眼,最后轻轻“哦”声,明显不大相信。但她不说,他也撬不出实话。 他自己何尝不是。 一身见不得光的事。 其实,他早该亲口告诉她的,再怎么说,她有知情权。 然而时间愈久,这话愈说不出口。闻临怔怔,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他还在发愣,陈郁青已经洗漱好过来,踮脚在他脸上啃了口:“你发痴呢?” 她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模样。 闻临沉默着低头瞧她,在她拍拍屁股想走人时,一手揽住了她的腰。陈郁青一时不察,再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抱起,脚上拖鞋都甩了出去。 她嘿嘿两声,丝毫没觉得害羞,顺势紧缠着他的腰,勾住他脖子,手往下伸,一路摸过去,毫不客气地笑话他:“闻临,我就说你装吧,上回在沙发还假模假式的,这会儿怎么都站起——” 大煞风景,没说出口的话直接被闻临堵在唇齿间。 闻临闷哼声,难为情又嫌她鼓噪,她说这些大白话,虽都是实情,但难免觉得别扭。原本还觉得她身上有怪味的,这会儿鼻子也跟失灵般。 “闻临!”她好不容易挣脱开,贴着他的肩,贪婪地大口呼吸,又喊他的名字。 一会儿让重些,一会儿让轻些,嫌大理石墙面硌人,洗手池台面也不妥,完全没个准头。 闻临开始还能由着她,顺着她,到后头实在憋不住了,索性全凭自己的本能行事。 过了好久。 陈郁青浑身没力气,嘴上还不肯饶人,骂他:“闻临,你饿死鬼投胎,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啊!” 闻临竟笑了下,低头在她额头亲了口:“嗯,没见过。” 陈郁青仰着头,随口敷衍:“真的啊?” “真的。”他看着她。 陈郁青歪过头去,压根不信。信不信的,跟她也没关系。 - 下午,陈郁青做完卤味,韩丽店里突然停水了。问过左右邻居,才知道是附近水管破裂,供水部门正在临时抢修,预计六点前能恢复供水。 餐馆晚上肯定做不成生意,菜什么的都没法准备。韩丽把菜都装进冰箱,这才坐下歇会儿,拿块西瓜坐到陈郁青对面。 她想着跟陈郁青一起出摊,她有辆60伏特的电动车,跑个七八十公里不成问题。 “要不去南嘉艺术学院后街。”韩丽提议,“以前我们不是总在那儿摆,附近两所大学离得不远,又有居民区,晚上散步的人多。也管得松,生意肯定还行。” 电风扇呼呼对着直吹,陈郁青坐在门边吃了口西瓜,闻言一愣,低头几口啃光,抬手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摇头道:“不了。” “为什么?”韩丽问她,“又不要交摊位费的,就是远了点儿,不过我的电动车够来回。” 陈郁青没吭声,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低头看一眼,对韩丽说“我接个电话”,竟掀开塑料帘,特意跑到太阳底下去了。 韩丽隔着帘子看她,视线模糊看不清楚。店里油烟大,原本透明帘子免不了沾上浑浊的油斑,擦不干净,黏腻腻的。 只看到她烦躁地来回走动,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她猛地抬腿踢了下店门口的泔水桶,桶一下歪倒,往前滚。还好桶是铁皮的,里面的废物残渣已经清理干净。陈郁青又把它扶起来。 “丽姐,你电动车借我用一下。”陈郁青回到店里,没事人似的开口。 “哦,哦,好的。”韩丽装作忙碌地放下西瓜,走到收银台,拉开抽屉,把钥匙拿出来递给她,问,“大热天的,太阳晒得很,要去哪儿啊?” “见个人,很快的,我一会儿就回来。”她笑笑接过钥匙,转身就出了门。 韩丽追出来:“你等等,头盔忘戴了。” 陈郁青魂不守舍,头盔胡乱往头上一安,连下面的保险绳都没系好。韩丽看她这样子有些不放心:“没事吧?去见谁啊?” “没事。”陈郁青一转把手,电动车驶了出去。 陈郁青跟人约在地铁下面的快餐店。 她骑着电动车赶到时,女人已坐在里面等了会儿。见她过来,忙笑着招手:“郁青!” 女人和颜悦色,问她要喝什么。 那只显眼的包也不拎了,白色帆布袋子随手放在旁边空位上。 陈郁青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抱胸,往椅背一靠,根本不拿正眼瞅她:“陈星巧,你别给我来这一套,拆污要趁热,我可没空听你啰嗦。” 陈星巧竟也不生气,脾气跟上次见面不能比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过会儿,她又低头叹口气:“我最近遇上点麻烦。” “噢?”陈郁青听了冷漠地附和,“蛮好。” “你爸爸——”陈星巧当作没听见,看她,“那男的,这两年我一直在给他钱,现在实在吃不消了,他张口问我要五十万,说以后再也不找我。” 陈郁青面无表情:“他敢敲诈你就报警把他抓进去,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又没逼着你在网上卖人设。再说了,离婚有什么羞耻的?” “你不懂——”陈星巧摇头,“这回你就当帮帮妈妈,借我点钱。” 陈郁青讥笑:“陈星巧,麻烦你稍微动动脑子,你看我像是有钱人吗?” “你没有,但是你老公——还是你男朋友?他有,你开口问他要,他总拿得出的。” “多大脸啊你,你都想当人家后妈了,还指望着从人家口袋里捞钱呢?” 陈星巧闻言微微愣住,片刻后,嘴角露出抹碍眼的笑:“你都知道了?那你还跟他在一起?”嘲弄她似的。 —————————————————————— 第二阶段结束啦,谢谢大家!还要麻烦宝子们继续支持呀,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票噢~爱你们~~ 第38章 真真假假 说是马上回来,韩丽一直等到晚上八九点,都没见到陈郁青,给她打电话、发短信,完全没回应。 店里没什么事,韩丽也不敢离开回去睡觉,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守着。 就这样干坐着心里更不安,陈郁青出门前的状态,总觉得不对劲,她跑马路上看了好几回,生怕听到车祸一类不好的消息。 时间过去愈久,韩丽愈不踏实,心慌得已经想报警。陈郁青不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在这个城市,说白了,除了她那丈夫一家,跟自己也差不多,无依无靠的。 韩丽病急乱投医,想到前几日那女的——陈郁青那个大姑姐说过,自己工厂就在这附近。她起身回屋拿钥匙,已经准备锁门去这边工厂一家一家问问看了。 忽隐约看见有人从巷口匆匆跑来。 第27章 光线不好,直到人走近,韩丽才认出对方。 来人神色焦虑,一路小跑过来,声音听着有些颤抖,着急忙慌的:“郁青在你这儿吗?” 韩丽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忽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摇头,跟闻临合计一番,两人决定还是先把这附近找一遍,明早要寻不到人就直接去派出所报警。 路上,韩丽才从闻临口中得知陈郁青的工作情况,他说:“——我去她们公司找她,碰到她们部门还在加班的同事。” 韩丽叹道:“我就说不对劲,她怎么好端端休了这么多天假,这都快一个星期了,还把卤味摊弄起来。也怪我,以为她想多攒点钱买房,没当回事。” 说完又看闻临,想问他“你究竟怎么弄的,连老婆失业都不知道”,话到嘴边到底忍住了。 她开餐馆,每天迎来送往,见的人也不少,对方是什么货色,只消一开口她就能估摸得七七八八。 陈郁青这老公,坏心思么,不好说,她看着没有。至于她那大姑姐,别看跟个螃蟹似的,到处舞爪子,但碰到弟媳被欺负,还是二话不说就来拉偏架,可见也坏得有限。 两人在外面瞎找了近两个小时,路边碰到辆电动车,韩丽就抻着脖子看是不是自己的。 这样漫无目的,南嘉市少说有千万人,哪里能找得到。可这么个大活人,难不成就丢了不成。 闻临皱着眉对韩丽道:“我送你回去,明天早上我去派出所。” “那我去店里吧,万一她后面回来了呢,那样也好早点知道。”韩丽没精打采的。 谁知回到“丽丽餐馆”,两人悬了大半夜的心,竟突然落了下来,过山车一样。 原出去时特意留着的门灯,这会儿清楚地照着坐在门口的女人。她抱膝坐在地上,脸埋在腿间看不到表情,像是睡着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的!”韩丽松口气的同时,怒火也窜出来,声音忍不住提高,“这么晚你要死在外面啊你——” 韩丽还要再骂两句,却见闻临已几步越过她,冲上前蹲下身一把抱住了陈郁青:“郁青!” 俊男美女,这场景,有点像韩丽没事时刷的剧里的情节——破破烂烂的环境,爱得要死要活的情侣。 韩丽也知道自己在这儿呆着很是碍眼,她特意绕开两人去开门,把电动车推回店里。 都讲“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谁要敢当她的面说这话,她肯定要吐对方一脸吐沫星子。但这会儿,韩丽倒有些懂了。 情啊爱的,对她们来说就是够不着的,那词怎么形容来着——奢侈品。整天为吃穿发愁,哪里有闲工夫思考这些。也就闻临这样,一看没吃过苦,感情流露,真的也跟演的一样。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过得好好的,所以才不想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陈郁青什么都没说,闻临也没问。 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多,两人开车回去。闻临将车停在楼下车位,他往单元楼道里走,走了两步才发现陈郁青没跟过来。 他又折返回去,只看她站在外面,半仰着头,不知道在望向哪里。 “累了吧,先回家睡一觉,有事等休息好再说。”闻临知道陈郁青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也许比失业还要糟糕,但总归没有过不去的槛,身体最重要。 她怔怔发着呆,没回应,也不挪脚,半天后才抬手指了指远处东方道:“你还记得吧,我家以前就在那儿,离紫江大厦不远。人家来让我清房,你不是还帮我挡了一回,现在胳膊上的疤还在呢。” 闻临看着她,默不作声。 陈郁青笑了笑,低下头去,又侧过脸,歪头朝他看。 “闻临,你那会儿到底抱着什么心情看我的呢?嗯?勾引我爸的贱女人跑了,她女儿就该替她赎罪?你那时候一定在心里笑话我吧——什么都不知道,蠢得跟猪一样?” 陈郁青声音极低,听不出任何情绪,脸上还挂着笑,叹息一声:“还真是傻。” 说完,她也不看闻临的反应,转身往楼道里走。 闻临原地僵了几秒才追上来,想张口解释,却无从辩解:“我——” 她按下电梯楼层,往里面站了站,别过脸看自己映在轿厢内的样子,清楚得很,闻临也在望着她。 “郁青——” 陈郁青打断他的话:“我理解你的,你找人把陈星巧做的那些事捅出去,让人家老婆来收拾她,她活该有她的报应,既然做了,反噬是迟早的事。我是她女儿,替她还债也是应该,可——” 她指甲抠着电梯轿厢,厢壁光滑得很,丝毫痕迹都没留下。 话说不出口。她对闻临撒了那么多的谎,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不能信了。反正上下嘴皮一碰,又没什么,过嘴不过心罢了。 可偏偏,她喜欢他,是真的。 —————————————————————————————————————————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进二期名单啦!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还要麻烦大家帮忙投一下啊,爱你们~ 第39章 我带男朋友回来不方便 她让他别忘了她,也是真的。 她的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一刻都没忘了他当时护住她的样子。 其实,在陈星巧那乱七八糟婚姻观的影响下,她没有长歪了都能算是奇迹,而她非但没有,反倒比谁都珍视这份契约的缔结。 这十年,实在太苦了,苦到有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许就像陈星巧说的,还不如丢在山里饿死、冻死拉倒。 日复一日,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情感却像藤曼般肆意生长,一点一点,逐渐长成参天大树的模样。 在他回到南嘉后不久,她便知道他的去向——南嘉市十三中2015届有个近千人的qq大群,人多,申请条件也宽松,几乎都不要审核。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她看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站在闻临的立场,他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陈星巧罪有因得,他没有害她,更没有从中作梗。他只是选择将陈星巧的过往揭穿,他为了自己家人情有可原。 陈星巧选择抛下她,不愿承担责任,自私么,人的本性。 而她想挺着胸膛堂堂正正过日子,这条路是她选的,与人无尤。 可偏偏,到头来,她才是那个最可笑的。 如果她知道当年的事,不说怨恨闻临,她肯定不会招惹他。 如今,连最初的那份悸动,仿佛都存在得毫无道理,老天在故意捉弄她。 电梯门开了,她走出去。闻临家里的密码她清楚——他的生日,指纹也早已输入,她却站在门口没动。 闻临看她这样,未必多好受,有些心思越理越乱。他上前开门,往旁边站了站,让她先进。 陈郁青没客气,进屋换好鞋,手机扔到沙发上,人走过去,直接歪躺在那儿。 她抱着靠枕,轻松地晃晃腿,好像刚才那番情绪低落的人压根不是她。片刻后,她抬头看向闻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真的,说起来,你也没做什么,不过——” 她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 “我得跟你离婚,你看,你克我啊——”她顿顿,又掰着手指算,“跟你结婚后,我这工作没戏,提成泡汤,连陈星巧那女的,都腆着脸来问我借钱,遇到你就没什么好事。” 说完,又展眉冲他笑笑。 她这样平静,闻临看得一阵心慌。他还是喜欢看她抱着自己撒娇,就算彼此都知道这是在装模做样,也没关系。 他骨子里不是畏手畏脚的人,更不是闻棠眼里那个乖巧的“阿弟”。他跟面前这个女人结婚时,神智清醒得很。 当初两人上床也绝对跟所谓的酒精无关,起码那会儿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沉迷其中,甚至欲罢不能。 他总觉得灵魂和肉体是两码事,可以分得很开。她那么美丽,被她吸引再正常不过。 实际上,就凭他那点几乎没有的感情经验根本没法去分辨。 夜里他开车绕了大半个南嘉城,在看到她那瞬间的欣喜,剧烈跳动的心脏,做不了假。 现在知道了,他也不想自欺欺人。 闻临沉默这么久,从刚才到现在,他就没开口。他低垂着头看她,说出的话也艰涩无比:“我不想离婚。你妈——阿姨她要借多少?” “嗯?”陈郁青选择性听他的话,夸张地张张嘴,摆手,“管她去死,她反正别想从我这儿拿到半毛钱。我现在要睡会儿——” 她有些累。明明应该立马去收拾行李,先离开这里的。可她完全没有力气,浑身虚脱了般。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身体最重要。 这算什么,感情么,摸不着见不着,不能吃不能住。大不了回头拉着韩丽喝几瓶啤酒,淌几滴不知道还有没有的眼泪就能解决,压根不值得提。 第28章 陈郁青躺在沙发上,把手里的抱枕往头底下一塞,闭眼侧过身。才几秒钟,不知想起什么,她又爬起来,狐疑地瞥了闻临眼:“你不会哪根筋搭错,要借钱给陈星巧吧?” 闻临摇头:“不会。”但是假如她开口,自然又是另一回事。 “哦。”陈郁青放下心,重新躺回去,想想他应该也不至于,他又不傻,不肯让自己吃亏的人。 说实话,他做出这事,她挺震惊。她觉得自己上高中那会儿已经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也没他这份果断,一击必中的行动力。 若不是她陷在里面,即便自己幻想中的那个温柔、美好的闻临压根不存在,她还真想夸夸他。 陈郁青很快睡着了。也是稀奇,她竟没做半个梦,一觉睡到下午,中途都没醒。 醒来时,她身上搭了条被子,屋里开着暖气,闻临就坐在一旁沙发上看她。她睁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怪瘆人的,她被他吓了一跳,一激灵,险些从沙发跳下来:“你干嘛呢?守灵啊!” 简直口无遮拦,她以前在工地上呆久了,周围都是一群糙老爷们,讲话没什么顾忌。 “弗要瞎讲!”闻临皱眉,又说,“我煮好饭,先吃点。” 陈郁青却不搭理,睡得饱,精神也好许多。她开始收拾行李,看着没多少,整理起来一大堆。 这房子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阳台上晒着她的衣服、有她种的盆栽蔬菜,卧室、浴室不用说,就连书架上都塞进几本园林方面的书。 她一言不发,拿了个肥大的尼龙袋子,看到熟悉的物品就朝里面装。闻临跟在她后头,亦步亦趋的。 陈郁青很嫌弃,心烦气躁地推搡他:“你干嘛?” “我听说你那个房子不是都退租了?”他这么个人,脾气看着泥一样的软,此刻竟反握住她的手,目光牢牢锁着她,低声说,“你要是不愿意——家里还有空房间。婚姻总归不是儿戏。” 这话说起来有些心虚。 “不方便。”她甩了两下没挣脱开,冷冷地回他。 “哪里不方便?” 她挺直腰,一手牢牢抓着尼龙袋口,一手任由他攥得死紧,轻飘飘睨他眼:“我带男朋友回来睡觉不方便。” 闻临脸色一白。 ———————————————————————— 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谢谢宝们~ 第40章 不省心 这话让陈郁青懊恼了许久。 简直幼稚得可怕,像故意跟闻临斗气似的。她其实根本没那个念头,话就脱口而出。 然而,闻临下意识的、毫不设防的反应才让她觉得这命运愈发操蛋。 陈郁青晚上收摊,骑上电动车到韩丽这儿,韩丽已经歇业,早收拾好就等她回来吃晚饭。平常酒量不错的人,才三四瓶下肚,就醉醺醺的。 她下巴抵着啤酒瓶口,手舞足蹈地跟韩丽说话,听着有些大舌头,话更是让人云里雾里:“丽姐你说,这都算是什么事啊!我他妈的失恋了想离婚,你猜怎么着,他他妈的好像也跟着失恋了,你说这人贱不贱?” 她再想起那日闻临的话,当真是无语至极的。两人拉扯半天,她执意要离开,闻临拦着,最后连“我或许是喜欢——”这种话都说出来。气得她直接踹了他一脚,后半句完全不想听:“神经啊你!” 不知道哪里来的臭毛病,尽犯贱。 韩丽搞不懂他们小两口,明明陈郁青也不是不稳当的人,可碰到闻临后做出的事都挺神乎,好像没跟她活在同一个空间似的。前两天还抱得跟生离死别一般,现在这又要闹离婚。 “他昨天到我这儿来,问我你搬到哪里去了。”韩丽告诉她,“我说我这两天都没看到你。你躲着他干什么?” 韩丽想让她去自己那里住几天,她没同意,还找到原房东,可巧那边房子没租,便又还搬回去。 陈郁青隔了许久都没吭声,韩丽几乎以为她抱着啤酒瓶子睡着,她却突然说:“丽姐,你晓得吗?我什么都没有了。” 韩丽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朝她看过去,见她抬头,又“哈哈”两声笑出来:“明天不出摊了,公司让我回去。” “哎,那可真是好事。”韩丽压根没出去上过班,不清楚里面门道,以为领导看重她,只是单纯地替她感到高兴。 陈郁青一早出现在公司。 大家都有些震惊。她离开公司半个月,同事们基本都知道得七七八八,听说她被钱总当作弃子抛弃。大家以为她要么认栽拿了赔偿走人,要么去申请仲裁,谁都想不到她竟会真的回来。 平日里,同事间关系没那么糟糕,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就是免不了背后嘀咕两句——挣钱固然重要,但这种屈辱谁能忍,呆也呆不下去。 陈郁青面不改色,直接往行政部的工位走,问:“张姐,你看我坐哪儿?” 行政部总共就五个人,主管张文娟起身,拉开椅子,尴尬地看着她:“陈工,你——不然你先去小会议室坐会儿,我先跟钱总商量一下——” 她点头,丝毫不介意:“行啊,那麻烦你了张姐。” 钱盛东也惊讶,他看陈郁青处事进退有度,应该晓得要怎么做,拎得清楚。要不然他不会带她出去当“花瓶”作陪——这里头分寸把握尤其重要,不是低头默不作声吃饭就完事。 哪晓得她这么犟,根本不顾及大家的面子。 他找陈郁青谈话,一上来就长叹口气:“小陈啊,你瞧这事弄的,我真的很难办啊。” 陈郁青装傻,笑笑没回应,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合适。卖惨更不行,公司毕竟不是慈善机构,即便注重人性化,那也是为了公司利益,控制非必要的法律风险。 果然,不等她开口,钱盛东又接着道:“不过,我也早就通知张经理,给你安排个工位,这两天你先跟在她后面熟悉熟悉工作内容,后期再申请电脑配置。” “当然,你要是有其他想法,尽早说出来,我们好商量。”他脸上始终保持着和蔼可亲的微笑,有些刻意,一看就很假。 钱盛东还是希望她能走人,毕竟总公司那边找他谈过话,她留在公司里,于他没什么好处,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 闻临学校开学前,闻步荣那个院子终于装修好了。几步一小景,看起来清雅又精致。院子一隅,桂花树仍好好地种在那儿,几块叠石围在脚下。水依着的高低落差形成水幕,又顺流而下,汇入浅潭中。 闻步荣极为满意,喊他们回来吃饭。又特意嘱咐闻临,让他把陈郁青带回家,夸这院子都是她的功劳。 闻棠听他说起陈郁青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现在疑心闻临是故意把陈郁青带到闻步荣跟前,想骂老头,骂闻临,到底忍住了。 还好,陈郁青没跟着来。其实也不好,闻棠又不禁胡乱猜测。 左右都不能让人省心的。 偌大的饭桌,只坐了三个人也有些别扭,没孩子,冷清不少。 闻步荣看看女儿,想孙子了,问她:“芃芃也快开学了吧,要弗你给明生打个电话,让他把孩子送到我这边来落两日,你看呐?” 闻棠点头:“我搭他讲。” “前段时间问你,你也弗响,横竖要拨句准闲话。再弗来事,婚么都结掉了,总归要搭两亲家碰碰头伐?”闻步荣又瞧向闻临。 闻临还没回他,闻棠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道:“有啥见头啦!” 不可理喻。 闻步荣看她眼,只当她近来离婚了心情不好,跟闻临说话:“你怎么想?” 这下闻棠彻底坐不住了,腾的一下起身,却听闻临说:“不用见,我跟她快拆散了。” “——” 闻步荣觉得,自己果真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养了两个讨债的,三天两头来给他心脏敲一下,还真有些承受不来。 饭后,闻棠找闻临说话,还没开口,闻临倒先问她借钱。 家里的服装厂,走的纯代工路子,依赖订单量,利润率不高,但每年净利润也能有个两百万左右。年利润的百分之三十给姐弟俩分红,当然,闻棠工资另算。照理说,闻临应当不缺钱。 ———————————————————————————————— 宝子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谢谢宝子们,爱你们哒~ 第41章 惊喜 “现在住的这房子,离学校有点远,弗太方便,想换个地方。前些天委托中介去看过,水右岗那边挺合适,又近的。”闻临告诉她。 闻棠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那边应该没有期房吧。” 南嘉市的老城区,离闻步荣这边不远,才两三公里的距离,不过近二十年开发得也有限。 “2000年光景个房子,胜在环境不错,价格也适中,最低能谈到四万一平,就是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钞票。公积金还在还这套房的贷款。”闻临解释。 第29章 这么些年,还是闻临头一次向她开口,再问下去就有些伤感情,她道:“你要多少?” “一百二十万。” 虽然不是笔小数目,但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起码能拿得出,她点头:“卡号发我,我转给你。” “晚点我给你打个借条,钱的话,怕是要两三年才好还清爽。”闻临说。 闻棠瞥他一眼:“借条就算了,亲姐弟,再生分也不在这上头。就是有一点,我得跟你讲清楚了,这可是你的个人财产,不管你跟那女的怎么着,可别让她揩着油。” 闻临轻“嗯”了声。 “你跟那女的到底啥花头?怎么要离婚的?”闻棠想起喊他出来的目的,又问他。 “是她要离的。”闻临低声道。 闻棠一愣,或许是没料到自己姐弟俩行情当真就这么差,连离婚都一样,伴侣坚持分开。也不知想起什么,说话间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老早看她就不是个能安心过日子的,离脱么也好,省得老头不要脸,真要再跟她妈勾搭上,你的脸往哪儿摆?” 回头,闻棠跟方晟说起闻临近来干的这些事,只剩下几个字的评价:“简直乱来。” 方晟对闻临离婚不怎么感兴趣,然而却还是多嘴问了句:“他买的哪个小区?” “虎踞花园吧。”闻棠说,“价格也不便宜了,老小区配置一般,还要四百多万。不过学区好,我想着以后闻临要是有了孩子,上学倒是不愁的,就没反对。” “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操这个心做什么?”方晟的表情,在听到小区名后,变得有些古怪。 闻棠见状顿时拉下脸,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晟嘿了声,自嘲笑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喊你出来吃顿饭,三邀四请的,我特意把今天空出来,昨天给你打了五六个电话才同意。我们能不能别一直提闻临?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你跟我的私生子呢,离了他就找不别的话题。” “停车。”闻棠真生气了,“我要下车。” 方晟忙求饶,发誓自己再不胡诌,又道:“真的,不骗你。人家北欧客户今天来工厂检查,都让我直接推给厂里的人接待了。” 闻棠仍在气头上,阴阳怪气地喊他“方老板”,说:“这么大的罪名就往我头上安,我可担待不起,您还是早点回去吧,不敢耽误你赚钱。” 方晟自然没停车,闻棠也没不会没脑子,干出跳车的事。 他往前开着车,现在天色逐渐暗下来,车子离城,却往绕城高速上开去。闻棠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皱了皱眉却没吭声。 “我不会说话。”方晟开口,收起吊儿郎当的作派,忽地认真起来,“我就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比挣钱重要得多。” 猝不及防的,这话都称不上告白,却比表白的威力大太多,男人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闻棠暗叹,自己要年轻个十几岁,怕是真就轻易被他感动,可惜现在她心跟钢铁般的硬,听了也波澜不惊。她朝方晟看过去:“我猜猜,这话你跟几个女人说过?丽丽、芳芳、兰兰?” 他单手敲敲方向盘:“闻棠,你吃醋了?” 闻棠暗呸声,心觉好笑,反问他:“我吃哪门子的醋?” 方晟不说话了,闻棠也没再出声。 她心里,其实有点预感。要不然也不会他说请吃饭都不赏脸,她没那么拿乔。昨天到最后,还是被他磨得烦,才随口答应下来。 她自己都忙得忘记,她家里那几个男的——闻步荣和闻临,一大早就发信息祝她生日快乐。起床后没多久,小朋友又拿闻步荣的手机给她打电话,这两天祝明生把他送闻步荣那里。 她还真不缺方晟这一句祝福。 只是车子越走越远,天完全黑下来,已开到几十公里外的山里。近些年这里已经被打造成当地的旅游景区,现在正是夏天,这一带出来露营的游客不少。 难为方晟还能找到块没有游人的空地。 夜幕低垂,空地中央的巨大幕布放着十几年前的片子,电影是方晟精心挑选的,那会儿她有段时间极为痴迷法国爱情电影。提前备好的晚餐也是。一簇簇闪烁的霓虹灯被缠绕在桌子、天幕及幕布四周,将这片天地与周遭分隔开来。 “萤火虫现在实在找不到了,网上倒是有卖,我也不是舍不得钱,就是买回来它们活不了多久,不想造孽。”他笑,抱着花束和礼物,“闻棠,生日快乐。” 他看她,把礼物塞到她怀里:“为了弄这些,今天来回跑了两趟,你都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那时从没想过,这世界上的阴错阳差还有人为一说。 讲真的,闻棠不得不承认,这男的实在太会撩了。不止祝明生,就算是十几年前的方晟也比不上。 她跟祝明生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心细,大小节日都记得给她送礼物,无论贵重,总归情意在这儿。可像方晟这样费尽心思地布置,他做不到,闻棠也没想过强求,不切实际的。 这样的场景,钱和闲心,少了一样都不行。 她接过,真心实意道:“谢谢。” “就只有这样啊——”方晟有些失望。 闻棠不动,站着睨他,方晟忙摇头:“我寻开心个呀,来来来,喫饭咧!下午我借了基地厨房做的,刚刚来前才让人家帮忙送到。” —————————— 宝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爱你们~ 第42章 怯懦 方晟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不难吃,只能称得上一般,起码跟祝明生没法比的。不过闻棠还是很给他面子,几乎都吃光了。 “早晓得我多烧点。”方晟看着她笑,“你要欢喜,我日日蹲屋里给你烧饭也没愿意,厂里的事统统交给你管。” 闻棠拧眉,实在厌恶他这样信口开河,嘴上没个把门的,瞎话张口就来。 她举杯,平静地跟他碰了碰,道:“我可没那个精力。时间不早,我们回去吧。” 她四两拨千斤,不肯轻易接他的话茬。 露营地里有透明的圆顶帐篷屋,空调、淋浴等设施一应俱全,不过方晟也没指望她肯留下,急不来的。 他送她回去,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闻棠说家里有盒武夷岩茶,本来打算送客户的,没送成,她自己又不爱喝,一会儿让他在楼下等,她拿给他。 方晟听了这话没吭声,半天才道:“我真是自讨没趣,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我才送你礼物,你立马想着把人情还掉?” “不是这个意思。”闻棠揉着眉心,摇头,顿了顿又说,“方晟,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工夫。这些年,你要真想定下来,何必等到现在?” 她不知道方晟怎么打算的,但他当年那番奉子成婚的骚操作,确实把她给弄明白,也恶心坏了。她这样的脾气,是万万不肯在同个人身上跌倒两次的。 即便刚开始离婚那会儿,她想复婚,那自然也不是因为祝明生个人——她跟祝明生牵扯太多,又有孩子,人总要现实些。 老实讲,现在她找不到跟方晟在一起的理由。 话说到这种地步,作为男人,但凡要点面子,都应该及时止损。今晚大大方方把她送回家,就当这话从没讲过的。 可偏偏,他就不要脸了。方晟点头:“我要想结婚,明朝去鼓楼公园挂牌子,后日就能找个女的,拿着身份证去登记。” “瞎搞。”她有些无语。 她撇过脸去,忽地被他硬塞了个手机过来:“密码910822。” 闻棠一愣,又觉莫名其妙:“干嘛?” “我就这么一部手机,你自己检查,丽丽、兰兰什么的,都没有。我这几年,素得就差去山里头修道。”他对她说。 闻棠没动他的手机,点头:“有病得去医院治。” “老子正常得很!”他急着反驳,停顿片刻,语气也软了下来,“方圆都这么大了,有些话我不能说,说了对她不公平。可是我——” /:. 后悔两个字太好说出口,轻飘飘的,却毫无意义。 他笑了一下:“你离婚,我真的挺高兴的。回头把闻临喊出来,我们几个失婚人士一起聚聚。我阿爸和阿叔以后也有共同语言。” 幸灾乐祸的意味太过明显,闻棠瞥他眼,竟破天荒没有骂他。 车开进闻棠小区,停在她家楼下。她要上去给他拿茶叶,他却说不要,道:“就算回礼,总要送到人心坎上才行。” 她懒得跟他打嘴仗,说声“谢了”,要拉开车门出去。 哪晓得却被方晟猛地扯了把,她又被迫跌回椅子上。 闻棠怔住,即便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单独相处,她也丝毫不慌的。她抱胸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 方晟晓得自己但凡敢乱来,这女人就能毫不留情把自己送到派出所去。 第30章 他直接被气笑:“你总把我想得这么坏。闻棠,你凭良心讲,我什么时候勉强过你?以前亲个嘴我都先问你的,你不肯我手乱动,我手放你腰上都快僵了,那地方比石头还硬,都忍着没去摸你屁股。” “闭嘴!”闻棠脸上挂不住,有些恼羞成怒。 方晟承认自己是有故意气她的成分,谁叫她根本不把他当人看。她觉得他下流,他偏要讲些不成体统的话。 当然,他也捞不到好,纯粹争口气,又让她更不高兴,丁点好处都没有。 方晟直叹气,两人离得太近,再这样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指不定心一横,亲下去再说,大不了被她报警抓起来,坐牢也认了。 方晟咽咽口水,强迫自己扭头,指向不远处的楼道口:“刚才,我好像看见那个软——你前夫站在那儿。他来找你?给你过生日?” “不晓得。”闻棠摇头,往外面看了看,这个时间点,哪还有半个人影,她想想,“应该是你眼花。” 方晟不相信,非要跟闻棠上楼去瞧个明白,被闻棠一句话劝退:“有你什么事。” 说完,看他脸色不对,她又加上句:“你先回去吧,他那个人我了解,死要面子的,既然已经离婚,不可能做出这种拖泥带水的事。” “行,行,就我一个人不要脸,是我犯贱好吧!”方晟听了顿时开车要走,车子才驶出十来米又倒回来。 “花和礼物,你忘拿。”他喊她,降下车窗把东西递给她,刻意冷着脸,偏也装不像。明明长得还行,一张脸别扭得有些怪异。 闻棠失笑,抱着花,手拎礼物袋,道:“那你开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电梯门打开,闻棠走出去,倒愣了。 原来方晟没看错。 祝明生贴墙站在入户门旁,见了她也是一怔,看看她手里的东西,明摆着的,总不至于是自己前丈人和小舅子送的。何况他刚才在楼下都已经看到,这回倒没说什么:“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好,进来坐。”闻棠腾出手开门,换了鞋才发现祝明生没动。 他摇头:“不了,就在这儿说吧。” “随你。”闻棠也不勉强,她几乎能想象得到,面前这人刚才看到方晟送自己回来,落荒而逃的样子。这样怯懦,不管他怎么想,其实她都没那么在意了。 ————————————————————————————————————————— 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爱你们,谢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哒~ 第43章 蠢蠢欲动 祝明生特意选在今天来找她,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闻棠以为这男人要搞什么花头,前 一秒还在想着怎么回应他,后一秒就知道自己想多。 “我妈那个甲状腺结节,到我们当地人民医院复查,确定是4b级,要尽快手术切除。”祝明生看她,迟疑会儿接着说,“——也是我小姨劝她,说不如来南嘉开刀。一来我在这儿,二来大城市更放心些。” 闻棠点头:“是这个理,医疗条件还是有区别。” 他靠着墙壁,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又说:“就是我妈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到时候她——” 祝明生吞吞吐吐,闻棠却不大耐烦听,东西拎得久手也乏,她把东西放到地上,直截了当道:“你把她接家里来就是,房子本来就有你的份,你随便编个理由,我去老头或者闻临那儿住些日子。” 本来再简单不过的事,亏得他纠结半天。 “好,那麻烦你了。”他同她道谢,客客气气的,仿佛两人没交情一样。她以为自己会生气,却也没有。 “应该的,她毕竟是芃芃奶奶。不过这事也瞒不了太久,等她身体养好,你还是要找个机会告诉她的。”闻棠说,“她打算什么时候来?” 祝明生“嗯”了一声,回她:“后天吧,我爸还要到厂里上班,她自己坐火车,到时候我去接她。我昨天帮她提前在鼓楼医院挂了号。” 前年他爸爸退休后又在工厂里找了份保安的工作,一个月工资三千多,闻棠厂里也招人,工资还高些,但他不肯过来。 “哦。”闻棠倒没嫌他告诉自己晚了点。 两人干站着,一时没话。祝明生张张嘴,今天这日子,他记得,想说些什么,低头看见地上的购物袋。那些牌子他基本都不认识,但这个标志他记得,她几个包上都有。 他便没吭声。 送走祝明生后,没过两分钟,闻棠手机便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方晟发来的消息:他这么快就走了?还附带个贱兮兮的表情。 闻棠心觉不对,快步走到北侧的次卧,打开窗户往下看。楼层不低,但也能依稀看到楼下那人向她招手,他的车还停在原地。 闻棠“啪”地关上窗,回他:“毛病。” 还是烦,后天祝明生他妈要过来,明天就得先搬走。闻步荣和闻临那儿,她都不是很想去。考虑半天,闻棠还是先给闻临打电话。 时间已经很晚,闻临似乎还没睡,才响了两声就接通。 闻棠顾左右而言他,扯了一分多钟闲篇都没说明自己的用意。到最后她不免感慨,姐弟间就算再亲近,各自成家后总归还是不同。 她索性也不再卖关子,问他:“那女的现在还住你那边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她这才松口气:“那我在你那儿蹲两日,祝明生他妈要来南嘉开刀,明朝我先拿点东西过去。” 闻临电话中欲言又止,问她:“阿姐,你打算几点钟来?” “八点光景吧,怎么了?”她听出他话里的犹豫。 闻临倒没瞒着她,说:“郁青她平板电脑落在这边,讲明朝上班前头顺道来拿。” 他要不讲这话,闻棠便也算了,早点晚点都没事的。既说了,闻棠脾气上来,半分都不肯退让:“她拿她的,跟我又不搭嘎,难勿成她来了,我就要避拉阿?” - 一大早的,偏这么晦气。 陈郁青敲门,看到过来开门的人脸便一沉,也没进屋的意思,站在门口径直问道:“你弟呢?” 闻棠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目光冷冷地盯着陈郁青,又扭头喊闻临:“——有个女的找你。” 两人站着对视,剑拔弩张。 一听这鄙夷的语气,陈郁青就想“呸”她,忍了又忍还是没付诸行动,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精力,吐口水都懒得。 在她跟前,自己从来都没有名字的,好像天底下就她家的人高贵,别人都居心不良。 闻棠是土生土长的南嘉市人,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爱她,没因为她是女孩就嫌弃。在那个计划生育的年代,唯一的弟弟闻临,还是父母结扎失败的产物。爸爸要再婚,她皱皱眉哭几回,闹几次绝食,她那个好阿弟就肯为她赴汤蹈火,怎么着都要让她称心如意。 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她一人占了。 陈郁青这样想,不是嫉妒闻棠,更不是要为陈星巧开脱,只是不想再跟这家人扯上关系,沾上了要倒八辈子霉。 闻临听到动静忙过来,见了陈郁青眉开眼笑,喜意根本掩饰不住,问她道:“你吃早饭没有?我煮了杂粮粥,你喜欢喝的。” 他这么说,惹得闻棠直瞄他,好像这粥特意为陈郁青熬的。 “不了,我的平板呢?”陈郁青道。 等闻临拿了平板给她,她一句话不说,接过来往包里一塞,转身就走。 闻临却穿着拖鞋追上前,对她说:“我拟了份协议,你有空的话,我们约个时间商量看看合不合适?” 陈郁青停下脚步瞅他,心觉莫名其妙:“我们一没孩子,二没共同财产的,费劲弄什么协议,直接散伙拉倒。” 说了后看看站在门后的闻棠,有意抬高嗓音,大声道:“当然,你要想分给我一半财产,我也不介意,我又没傻到跟钱过不去。” 都晓得她是开玩笑,但闻棠还是感觉不太妙。 主要闻临的表现实在太奇怪,连反对都没反对,听了也只是对陈郁青笑笑,却没表态。 “那女的——”闻棠看闻临,瞧见他满脸落寞,忽意识到什么,叹口气,不说话了。 都是过来人,谁还没有过荷尔蒙蠢动的时候。闻棠才三十四岁,没老到心如止水了,哪里瞧不出闻临的心思,一时不知道是要先骂他,还是先可怜他。 ————————————————————————————————————————— 宝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啦,爱你们~ 第44章 偏向 有件东西。 陈郁青到公司,坐在工位上才想起来。 这两天在行政部,她还挺适应。原先设计部二组的组员,过来找她领取日常消耗 品。她脸色如常,对方倒有些拘谨,不大好意思开口。 第31章 等同事走后,她找出闻临的微信,直接发信息:“你之前那张银行卡,我没动半毛钱,塞在你书架最底层书里,哪一本我忘了,可能是在你那个高中纪念册旁边吧,你自己找一下。” 闻临蹲在书架旁边,闻棠好奇,弯腰凑过去瞄了几眼:“找啥呢?” “学校发的工资卡。”闻临说,“里面应该有二十万左右的,等一歇我去把钞票取出来先还你一部分。” “弗要急,你身上总归留钞票,我现在又弗缺,等你手头宽裕点再讲。”闻棠摆手,低头看着散在地板上的一堆书,来了兴趣,“这是你高中的毕业册?” 她笑笑,伸手捡起来:“辰光过得快是真快,眨眨眼十年了哇。我记得你高中成绩蛮好的吧,以为你起码也是嘉大保底,清北也有希望冲咯,结果高考倒考豁边了。弗过还好,现在也弗差。” 闻棠拿起册子,随便翻了几下,有些感慨。那时候姆妈去世没多久,闻步荣又这样,怨不得闻临会失误。 忽地,闻棠怔住。她以为自己看错,但是她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认不出,那女的也是,成年后样貌基本都已经定型,何况那女的长相,百里挑一的,没到烂大街的地步,因而极好辨认。 “闻临。”闻棠喊他,直接抽出照片,连同纪念册一齐摔到他跟前。 她只觉气血上涌,怒极反笑道,“你弗要告诉我,闻步荣把陈星巧领回家的时候,你正在跟她囡儿谈朋友?” 闻棠觉得自己要疯了,原来只有自己始终惦记着姆妈,闻步荣就算了,闻临可是姆妈的亲生儿子,他怎么可以背叛她? 她越想越气,要抬脚去踩。 闻临愕然,很快回过神来,抢在她之前拿走。 他抬头望向闻棠:“她啥事体也没有做错——是我对弗起她。” 说完,又低头看去。 照片里,女生眉眼含笑,一边高举手机自拍,一边自然地歪头,嘟嘴亲在男生脸颊上,男生许是有些措手不及,表情僵硬得很不自然。 照片是她拍的。 可打印出来,并小心翼翼藏在册子里十年的人,却是他。 当下闻棠怒火中烧,闻临依旧护着照片,透过它看向十年前的两人,嘴角不觉弯了弯。 他一直以为,他对她只有愧疚。 “啥意思?”闻棠不懂。 闻临迟疑了一下,倒不是害怕破坏自己在闻棠心目中的印象,以前不说,只是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她这个人做事向来磊落,是不屑使些不入流手段的。 许久后,闻棠才听到他反问:“你晓得她为什么连高中都没有读结束吗?”明明都已经高三了。 闻棠本来想着送完东西过来就走的,今天呆得已经够久。 她听完半天不语。难怪闻步荣当年没结成婚,原来陈星巧跑了。怪闻临么,她最没理由。他那会儿也才十八岁,正是学业最紧张的时候,还要背负这些。 闻棠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对闻临说:“你拿她微信推拨我。” 闻临没动,说:“阿姐。” 闻棠苦笑道:“你放心吧,我总弗至于是非不分。我先到厂里去,有事体等一歇再讲。明朝顾美琴要来看毛病,我住到你这儿来,芃芃先让老头帮带带,还有几日他就要开学了。” - 祝明生他妈顾美琴以前开了家理发店,老式的那种,剪发十块,染发三十,来的都是附近的老住户。最近几年她腰不好,不能长时间久站,店面小、顾客有限,也赚不到什么钱,这才把店关掉,偶尔去打打零工。 祝父每个月有三千多的退休金,加上在外头做保安的工资,老夫妻俩生活在县级市里,花是肯定够花。 儿子那里,说起来有亲家帮扶,不要他们操心,但总归儿子没真正给人家做上门女婿,总想着能多攒一点是一点。给儿子、给孙子都一样,走出去腰板也直。 顾美琴对闻棠这个儿媳妇,心思极为复杂,又爱又怵的。 闻棠有能力会赚钱,对他们也孝顺。什么血燕窝成盒给家里寄,时令的水蜜桃、大闸蟹每年都能吃上,多的分给亲戚,老家的人哪个不夸她。偏这样,儿子始终被她压一头。 人都这样,很难知足。 跑医院检查,又是一天时间过去,后天去办理住院,床位紧张,还是祝明生自己托了关系——常跟芃芃一起玩的小伙伴,他爸爸就在鼓楼医院工作,人家也愿意帮忙。 儿媳妇到晚上都没出现过,顾美琴有些不高兴,觉得闻棠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她这两天去了外地,我要顾着你,芃芃让我——老丈人帮忙带几天。”祝明生同她解释。 顾美琴还是唉声叹气:“你看婆婆生病,哪家儿媳妇不帮着伺候?你奶奶那会儿瘫在床上,屎尿都是我一个人洗弄。我以后反正是指望不上她——” “妈!”祝明生打断她的抱怨,又勉强笑笑,“我照顾你不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哪有男的整天——”顾美琴看看儿子,隔了好一会儿又道,“你小姨讲,我这个病就是愁出来,说出去人家都不信,我是真的每天都发愁。” 顾美琴讲这个,也不能怪她。南嘉市的房价,寸土寸金,留着给儿子成家的积蓄根本不够,只得把住的大房子卖掉,老两口搬回四十多平的小房子。 “是我没本事。” 祝明生这话一出,顾美琴再也不讲这个了,儿子是她的骄傲,她笑起来,改口道:“哎,不过你看,谁家儿媳妇有闻棠这么能干的。” 说来说去,还是儿子厉害。 ———————————————————— 宝们有推荐票的话可以帮忙投一下吗,谢谢宝们~ 第45章 误会 方晟他爸妈在家闲着没事干,老两口跑到江心洲那块摘了蛮多野生菊花脑回来。左右邻居都分到了些,家里还剩下许多,冰箱里都塞得满满的。 中午方晟回家吃饭,方父让他给闻步荣送一袋过去。 “又不是啥多值钱的东西,送这个干什么?”方晟不乐意,“真要送的话,还不如把你柜子里的酒给阿叔送些过去。” 老头们都好酒,前年的时候,两个老头特意去买了两坛酒,埋在酒厂的地下酒窖里。 “你懂什么?你见过啥个好物事。你阿叔勿缺酒。”方父瞥他,清楚他的心思,“送阿叔物事要‘贵而不重’你晓不晓得,功利心忒重,阿叔一眼就看穿。野脚货你现在想买都买勿着,弄得来烧汤、炒蛋鲜得眉毛落脱!” 菊花脑外地人大多吃不惯,到嘴里一股苦味,南嘉本地人却爱得很,夏天的餐桌上常少不了它。 方晟不知想起什么,竟没再反驳,一口应下:“行。” 下午临走前,他直接从冰箱里扒拉出大半,拿个大塑料袋子一装,拎着出了门。 天色还早,倒也不急。 其实南嘉这边的工厂,方晟也不怎么去。他跟闻棠不一样,闻棠要天天去厂里坐着。南嘉和孟加拉那边的工厂,他都请了人来管理,厂长全是外人。他要盯,不会只盯着哪一家。这些年飞孟加拉国的次数多,也就近来基本没出国。 下午没什么事,方晟坐在车内发了会儿呆,看看扔在副驾驶座上的绿油油菜叶子,一踩油门,驶了出去。 小区环境好,物业费高,物业管理也严格。 前几天他才来过,门卫根本不认,拽得很,不让进。方晟好话说了一箩筐,人家才勉强同意让他拿身份证来登记,又追在后面叮嘱:“哎,就你,进去了车子不要乱停!业主要来找我们的!” 跟防贼似的。 方晟心里骂骂咧咧,下定决心迟早要来买套房子。 车停在树底下,正对着一楼的楼道口。天气炎热,即便已经四五点,又有大树遮蔽,车里还是闷热得跟在桑拿房里一样,不开空调压根不能呆人。 外面更是见不到几个人,即便经过,都匆匆忙忙。 也就他闲出蛋了,在屋里吹空调睡大觉不好,偏要跑来。 老头递梯子给他让他去讨好闻步荣,那才叫本末倒置,有那闲功夫,不如直接来找闻棠。 方晟打开车上的化妆镜看自己,不是他自夸,俊倒是挺俊,来时特意刮了遍胡子。实际上真就脸都不要了。 但怎么说呢,各凭本事。 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眨眼小半辈子都过去。现在不积极努力点儿,难不成等她再婚后,到了七老八十,哪天死了老公,他再来?他能不能撑到那天都两说。 方晟想得挺开。之前她有老公有孩子,他要往她跟前凑,那是臭不要脸。现在么,追求美好幸福,正正当当,没什么好指摘的。 他在车子里刷了会儿手机,无所事事,跟无业游民差不多。 忽然,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车子停在树阴下,光线要比太阳底下暗几分,方晟一时不察,扭头看去,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 第32章 定睛一看,才发现外面趴了个六七十岁的老年妇女,额头、鼻尖、脸颊紧贴着车窗,脸部都挤压得变形了。她嘴巴张合着说些什么,车内外温差极大,玻璃上立刻起了层薄薄的雾。 他敲敲车窗以示回应,老太太这才往后退了退。 车窗一降,老太太立马单手扒着窗框,一手往后指,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说:“小伙子,能不能帮我个忙?我要到六楼去,出来就进不去了。你看,我儿子出门买东西,我手机也没拿出来。” 方晟爱莫能助,这门禁系统都是面部或密码识别的,他让老太太直接去找物业,说完才觉不对,反问道:“你去六楼?” 一梯一户,从这个单元进去,只有闻棠一家。 老太太点头,道:“这我儿子家。” “屁!”方晟回她,“这还我女朋友家呢!” “——” 几番争执。 “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走!”老太太情绪激动叫嚣着。 方晟心道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他嘴贱,耍嘴皮子。 也不知这老太太是哪里来的疯子,早知道打死也不开车窗。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不敢骂,更不敢动手,万一她要有个三长两短,那才是彻彻底底坏脱。 “误会,都是误会。”方晟嬉皮笑脸地同她解释,“你是不是记错楼层了?” 老太太却不依不饶。 两人正僵持,老太太忽然大声嚷嚷道:“你快来看——这野男人是不是——” 到底还知道要面子,没指名道姓。 方晟循声看过去,巧了,还真是熟人。 - 顾美琴明天要办理住院,祝明生去超市买些日用品回来,谁知刚回到楼下,就看到顾美琴和人纠缠在一起。 也不能叫纠缠。顾美琴单方面拽着男人的衣服不让人走,男人身上的白色t恤弹性大,都被扯变形。 “妈。” 见他来,男人也不挣扎,双手一摊,笑了声对他说:“祝明生,你妈蛮厉害啊!我这t恤三千多买的,你看都被她弄成啥样了?” 祝明生让顾美琴松手,顿了顿开口,“——这是我朋友。” 又看向方晟:“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啊。”方晟一口应下,“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跟你可不是什么朋友。” 两人往边上走,走出二十来米,方晟停了下来,道:“行了,你们娘俩怎么还住这儿?” 祝明生望着顾美琴的方向,见她正朝这边探头,他压低了声音告诉方晟:“我妈过来开刀——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我跟闻棠讲过,暂时在这里住几天。” 安静一会儿,祝明生又说:“她应该搬去闻临那边了。” —————————————————————— 谢谢宝子们的推荐票呀,如果还有票的话,还要麻烦继续帮忙投一下哦~ 第46章 一物降一物 顾美琴虽没什么见识,但也没那么好打发,不会被儿子的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祝明生解释说那是闻棠她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她却半个字都不信,刚才那野男人可不是这么讲的。 老太太觉得儿子没在跟前,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儿媳妇太强势就这点最不好。 她躲到房间里给闻棠打电话,气呼呼的。 闻棠这会儿还在厂里开会,刚开始没接,顾美琴却不依不饶地又拨过来,上来便劈头盖脸地质问:“闻棠,你在哪呢?” 怒气冲冲,跟吃了枪子一样。 闻棠这两天心情不好,事又繁多,可不想跟她计较,马上要开刀的人,心态得稳,便道:“——我在开会,这会儿有点忙,回头再跟你讲。” 这下不得了,顾美琴立马像揪住她小辫子,终于能在她跟前摆一回婆婆的谱了,阴阳怪气:“哎呦,哪个能忙得过你,你当大老板的!我来南嘉两天了,都别想见到你人!老婆婆要动刀子,你可倒好,还把野男人招自己家来。” 闻棠被顾美琴呛得莫名,其实这些年,她跟顾美琴相处的日子极少,可印象里顾美琴向来笑眯眯的,没发过脾气,更不会用这种语气同她讲话。 闻棠瞬间不愿意再跟她浪费口舌,那边会议室里几个生产组长还在等她,索性不理顾美琴,直接挂断电话,又将手机调成静音。 近来厂里代加工的防水冲锋衣返工率太高,会议开了好一会儿才结束。几个小组长走后,闻棠又留下车间主任单独谈话。 前任车间主任被劝退,他是闻棠亲自面试的,有经验,工作能力过得去。当然,人也圆滑。 闻棠问他食堂饭菜怎么样,他轻易不肯得罪人:“闻厂长,你知道的,我跟几个组长都在小桌子吃。” 再怎么样,开小灶的伙食总不会太糟糕。 闻棠没再为难他,他刚来,手伸得还没那么长。据她所了解到的,之前那位收了食堂师傅不少东西。 := 她想将食堂师傅换掉,只是不能脑子发热,换来换去,再来个人承包食堂也差不多。有时候就是没办法,装也要装作闭目塞听的样子。 出了会议室,闻棠才发现手机上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祝明生打来的。还有条方晟的短信,说去给她爸送了些菊花脑,她爸竟还留他吃晚饭——这在以前几乎想都不敢想。 闻棠直接忽略没回,她以为祝明生有什么急事,原来还是为了顾美琴。 她倒还要问问祝明生,他究竟跟顾美琴怎么说的,老太太这一上来,怒火全对准她了。 祝明生在电话那头嗫嚅半天,等闻棠几乎要失去耐心,他才无奈开口:“——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我妈她——说今天要是见不到你,明天就不肯去办理住院。下午方晟到小区里,正好被我妈碰到,我妈不了解情况,有些激动。她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你要方便的话,能不能?” 不用想都知道,方晟那不省心的,肯定不嫌事大,闹得越凶越好。 “不能。”闻棠一口回绝他,连借口都不想找,“祝明生,今天这事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你要直接跟你妈说明白了,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再说了,身体是她的,她爱去不去。” 说完,她结束通话,熄灭屏幕,把手机往包里一扔。 有些讽刺,以前接触得不多,闻棠觉得这个前婆婆再老实本分不过,如今她这通折腾,不免叫人吃惊。 不过闻棠对顾美琴并没有多大的意见,毕竟关系隔了层,不搭嘎,更别说现在两人在法律上就是陌生人。 主要问题在祝明生身上,闻棠到底是务实的,离婚到现在,她仍对祝明生抱着一丝期待。如今,倒彻底认清了。 就他这遇事想逃避,从来以他自己想法去臆想别人,不肯沟通的性子,即便日后两人复婚,那也注定走不长远,还平白无故让小朋友再受次伤害。 这世间的事物,都是一物降一物。 前头闻棠刚挂断祝明生电话,后面马上就发现自己给陈郁青的好友申请被拒绝了,不但如此,她想再申请,信息也发不出去,陈郁青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闻临还没回来,倒是客厅茶几上扔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了本不动产权证书。 刚一个星期,四百来万的房子,总要多参考比较,闻临却连证都办好了。也就因为全款,才能这么效率。 闻棠叹口气,问闻临回不回来吃饭,闻临接了电话,说自己在外面。 “怎么,你们姐弟俩阴魂不散啊,一个两个的,也不晓得到底要做什么。”陈郁青坐在闻临对面,翘着二郎腿看他,“有事赶紧说,我还要上去加班。要不然十七天后,民政局见。” 到月底,行政部的工作也多,项目人员集中提交差旅单,积压了不少报销任务。还有后天有个考察团过来,她还要帮着准备会议室、安排好餐饮。 闻临要见她,她烦得头疼,干脆把人喊到科技园区来。公司一楼这家连锁咖啡店面积不大,平时顾客基本都是园区里的职工,大多以外带为主,店里总共就安置了一个桌子。 她说话时,身后玻璃门上铃铛响了,她没注意,倒是闻临抬头看了眼。 “陈工。”来人喊她。 陈郁青扭头,才发现是谭桥和其他两个设计部门的同事,这个时间点来买咖啡,大家都不容易。 她笑笑,也不觉得尴尬,同大家打过招呼,又看向闻临。 闻临不想当着她认识的人谈事,低头喝了口咖啡。 好在同事们没有当面探究八卦的心思,怕陈郁青尴尬,买完咖啡,完全没做停留,赶忙离开。 闻临说:“我买了个房子。” “哦,恭喜。”陈郁青不冷不热回他。 —————————————————————— 宝子们可以的话,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哒,爱你们,抱住大腿求~ 第33章 第47章 情债 闻临朝陈 郁青看去,盯着她缓缓说道:“房子在虎踞花园那儿,房款已经结清,我拟好协议,到时候这套房归你——婚姻续存期间买的房产,过户只要工本费就够了。” 其实陈郁青在听到“虎踞花园”几个字的时候,脑子就瞬间处于放空状态。她怔了又怔,那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以为早已经遗忘。 可是,她闭着眼都知道那附近哪家的鸭子最好吃,卤汁最入味;从小区门口出去,往北走一段路,就是四步三桥街道,路口附近有家开了许多年的旧书店。上次陈郁青去查勘现场,开车经过那边,看到书店仍在营业。 “房子经了几手,我去看过。前房主重新装修过,没住多久就出国了。家具都挺新,你要不想用,自己后面再慢慢调整。”闻临又对她道。 陈郁青回过神来,她听懂了闻临的意思。此刻,她的心砰砰直跳,并非因为面前这男人是她喜欢了十年的对象,而是单纯的激动。 这么一大笔财富突然落到身上,谁还能继续保持冷静? 她这会儿没高兴地跳起来,已经是克制了又克制。 然而,臆想也仅仅持续了几十秒,她很快恢复理智,笑了声问他:“闻临,你要什么?” 她从陈星巧身上学到最有用的一点——这世上看似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她付不起那个代价。 闻临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十分窘迫,她好像看透一切,连笑容都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他轻咳一声,摇头。 她却丝毫不给人留面子。 “我猜,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陈郁青问他,这问题委实刁钻得很,提问方或者被提问方,注定有一方要尴尬。 她却不管,异常笃定似的,不待闻临回答,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自己已然下了定论,只是这问话的方式,丁点不见缱绻、暧昧的成分,倒跟审问犯人差不多。 闻临沉默片刻,终于回她:“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说实话,人的感情总归是很复杂的,连爱情都很难鉴定。这十年,他没有忘掉她,也许愧疚的情绪更多些,可他也没有再谈对象。这些感情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甚至共生许久,有些很难界说。 当初他同她说,“我以为我们这些年一直在交往”,说出这句话时,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心。 无论如何,他希望她今后能过得好一些,这是真的。起码在他心里,女人除了闻棠,就她顶重要。 陈郁青点头,道:“因为有些喜欢,所以才想补偿我。但我不需要。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而且上班也不方便。” “五号线马上开通了。”闻临接话。 陈郁青瞥他:“跟这个没关系。我也不是假清高,只是我现在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无债一身轻,我没事背负你这情债干什么?真要买房子的话,我再攒几年钱,买个面积小点的,又不是交不起首付。” 她看他,目光坦坦荡荡。 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她。 她一笑,站起身对他说:“我得上去了,工作还没弄完,还想早点回去呢。” “那我等会儿送你。”闻临跟着站起来,又忙着解释,“我正好没别的事,回去还早,车就停在——” 啰里啰唆。 “好啊。”她说,看看手机,“大概还要四五十分钟吧,报销单子要弄一下。” 他愣了下,才回应:“哦,哦,好的。” 闻临直到夜里才回去,闻棠还没睡下,坐在客厅里看投影,见他回来随口问了句:“今朝夜头老师们有聚餐伐?” “弗是。”闻临回她,“陪郁青回家的。” 听了他这话,闻棠有些不大自在,半晌才道:“陈郁青,她拿我弄进黑名册了。” 闻临走到直饮机前给自己倒了半杯水,闻言转身,仰头,将水一口喝光,对她说:“我忖么,她总归弗大情愿搭侬讲闲话伐。” 闻棠:“——” 有时候真的挺想动手,幸而她脾气好。手足相残什么的,她还不是信手拈来:“你们几辰光到民政局去?” 闻临:“——” - 八月的最后一天,正好是个周末。 陈郁青去韩丽那里帮忙,下午客人都走了,收拾好桌子,两姊妹还能休息一会儿。 韩丽拉出两张椅子拼起来,也不管硌不硌人,直接往上面一躺。她喊陈郁青也眯会儿,陈郁青摇头:“丽姐,你睡吧,我不困。” 韩丽很快睡着,打起轻微的鼾声。陈郁青坐着刷了会儿手机,陈星巧那女人,近来这几天都没怎么发视频。她看得无趣,退出短视频软件。 平静如死水一般的高中班级微信群,这两天突然热闹起来。 陈郁青往上翻了翻,原来班上女同学李瑶下个月要结婚了。李瑶这些年就没离开过南嘉市,高中毕业后也考的南嘉本地院校,连老公都是十三中隔壁班的同学。 李瑶在班上人缘不错,看样子,许多同学都收到她的请帖,纷纷在群里送上祝福。也有打趣她的,说她这辈子不但没出南嘉市,到现在都没走出中山区。 李瑶当年是陈郁青的同桌,两人关系还算可以。陈郁青想了想,发过去好友申请。 没几分钟,对方就通过。 陈郁青转了一千块钱过去,附上句:恭喜,新婚快乐。 转账李瑶没收,退还给她,倒是又发来张电子请帖,态度热情得很:“老同桌,一定要赏脸啊!” 她们关系没好到这种地步,不然李瑶也不会这会儿才发喜帖。但陈郁青惦记着还这一千块钱,想着到时候再买件礼物,加上红包一起给她。便一口应下来:“好啊,我肯定去。” ————————————————————————————————————————— 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再走呗,抱住大腿求~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哒,爱你们~ 第48章 善变 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韩丽忙着从店里往外抬桌子、拿椅子。 陈郁青刚打开消毒柜,就听到韩丽在外面喊:“拿三副碗筷。” “还有谁要来吃饭?是那边摊子的孙姐吗?”陈郁青弯着身子取东西又停下,扭头问韩丽。 孙姐四五十岁,平时在这附近路上卖炒饭炒面,出摊晚,一般九点半以后才会推车过来,偶尔也会跟她们一起吃。不过孙姐来的次数不多,毕竟没那么熟,收不收钱双方都难办。 “不是,有个客人,你也认识的。刚才我在后面洗碗,她打电话给我——”韩丽跟她说话,还没讲完,就亲热地冲巷口方向叫了声:“闻姐!你来啦!” 陈郁青现在听到这个姓氏就直犯恶心,走出去一看,果真是冤家路窄。她脸顿时拉得老长,也不避人,大剌剌冲着韩丽使眼色。 “闻姐你先坐会儿,菜已经炒好,就等着你呢。”韩丽当作没看见,对闻棠笑笑,接着又对陈郁青说,“郁青,你来后头帮我端菜。” “不用麻烦的,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食。”闻棠提了箱水蜜桃,又拎了几罐啤酒过来,递给韩丽,“啤酒一会儿留着我们喝好了。” 陈郁青站在一旁,学着她的话,腔调也是阴阳怪气:“有什么吃什么,剩菜剩饭你吃吗你?” 闻棠看她一眼,却没动怒,微微点头打招呼:“郁青。” 闻棠的态度跟之前比较起来简直大变样,陈郁青只觉得别扭,还要再挑衅几句,直接被韩丽攥住手腕,半扯半拽地拉走。 “你喊她过来干什么?”陈郁青脸色不好,质问韩丽,“还有,你们啥时候这么熟的,我都不晓得?” 韩丽瞧瞧外面,压低了声音同她讲话。 也就前天的事,闻棠工厂的食堂师傅,中午忙完饭他就请了假回去,晚上登记加班的工人不多,七十来个人。闻棠忽然来找韩丽,问她能不能帮个忙,做七十人的盒饭,两素一荤。 这对韩丽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她店里的锅子小,比不了大食堂,但抡起锅来火旺速度快,分作两回炒也容易。 “一下午的工钱跟我开店差不多,就是不用再忙到九、十点钟,人也省事。”韩丽推推陈郁青,“我这也是为你,她好歹现在还是你大姑姐。” “马上就不是了。”陈郁青撇嘴:“这女的,你就处吧,当心被她啃得骨头不剩。这家姓闻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好东西!” 她说得咬牙切齿,说完,也不管韩丽怎么想,接过盘子走出去。 闻棠今天穿了条只到膝盖左右的裙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外面蚊子有些多,她弓着腰直挠腿,腿都挠出血丝来。平时看起来最爱端着的人,此刻有些狼狈。 “端着盘子。”陈郁青见了,硬声硬气地吩咐闻棠,把盘子递到闻棠手上,随即又道,“你站远点儿。” 第34章 她进店,走到角落里拿了瓶驱蚊药水出来,对着饭桌四周一阵喷洒。药水虽有些重,但在外面还好,没那么难闻。 “还是在店里吃吧。”韩丽出来道,怕闻棠不习惯,“我去开空调。” “没事,在外面就挺好的。”闻棠说。 三个人,四盘菜。几瓶啤酒,韩丽就喝了一小杯,剩下的都让陈郁青跟闻棠喝光了。 两人酒量都不错,像是较劲似的,互相也不说话,各自喝着闷酒。反正最后谁都没醉。 “当年的事情,我向你道歉。”这一晚上,闻棠终于开口,她看着陈郁青,认真地说。 陈郁青瞪她一眼,没吭声。 闻棠讪笑两声掩饰尴尬,又叹口气:“现在讲这话,好像晚了点儿。我本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地方要帮忙,但凡我能帮你的——” “不用。”陈郁青道,“你们姐弟俩这么做有意思吗?能不能商量好了再来。搞得你们有多大能耐似的。再说,我也没怪你们,要是我,我怕是做得更狠,你信不信?” 韩丽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对“姑嫂”在打什么哑谜,她在桌子底下偷偷拽陈郁青。 陈郁青“哦”了一声,竟这样直接说出来,道:“我妈当年跟她爸处对象,他们姐弟俩不认这后妈,她弟把我妈当人小三的事捅出去了——” 韩丽怔了许久,才弄懂这里头的纠葛。 陈郁青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下,她对闻棠那点好感顿时散去大半,态度也冷淡许多。 在这点上,韩丽肯定毫无疑问,没有底线地向着陈郁青。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气氛本就尴尬,偏这个时候,闻临打车来了。 闻棠喝了酒,不找代驾,却让弟弟大老远过来接她。陈郁青疑心这姐弟俩一前一后唱双簧,可惜没证据。 她也没功夫陪这姐弟俩过家家,直接拒绝了闻临要送她回家的意图。 韩丽从店里拿了把笤帚出来扫地,笤帚近不近远不远的,好巧不巧始终在闻临鞋跟附近打转:“哎,麻烦抬下脚,别在这儿碍事。” 她只差把撵人写在脸上。 闻临退后两步,隔着韩丽,朝陈郁青望过去,问她:“我听说你要去参加李瑶的婚礼?” “怎么?”陈郁青警惕地反问,下午的事,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闻临说:“我也要去,她老公——高中那会儿,我们处得还可以。” “哦?”陈郁青嘴角上扬,她觉得好笑,倒是记起一事来,李瑶似乎是喜欢闻临的吧,转而又想,多年前的事了,谁没有青春懵懂过,自己揪着不放才幼稚。 闻临还要再说什么,韩丽一笤帚拍在他鞋面上:“这里有垃圾,看不到啊!” —————————————————————————————————————————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哒,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爱你们~ 第49章 转机 顾美琴接受了甲状腺全切手术,术后送去化验的检查结果出来——最大的那块结节不太好,甲状腺乳头状癌。所幸 处于早期,没有发生淋巴结转移情况,后期倒不用特殊治疗,只是出院后需要终身服药。 她到底是孩子的奶奶,虽然是低度恶性肿瘤,但对身体肯定有影响。闻棠便带着祝景凡去了趟医院。 这几天,祝明生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妈,祝景凡开学了,不好再继续呆在闻步荣那儿,只能由闻棠负责接送。 小朋友的学校离家倒不远,就是闻棠从厂那边开车回来,不堵车的情况下,单程起码得四五十分钟。 闻棠到病房里,总要跟老太太打招呼,只是那声“妈”卡在喉咙也叫不出口。她抬头看看祝明生,四两拨千斤当着大家的面笑笑,将儿子推上前:“我们芃芃来看奶奶了。” 顾美琴见到闻棠明显不怎么欢喜,正巧医生也不让多讲话,怕影响伤口愈合和声带,开始她连嗯都没嗯一声。 不过面对着大孙子,她总不至于板着脸。何况病房里除了她,隔壁床还有病人和家属,不好让人家看热闹,老太太好面子,最怕人家在后头说闲话,因而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你来了。” 倒是高高兴兴地去拉祝景凡的手。 闻棠从包里拿出个红包,往病床边一放:“我这边忙,没来得及买东西,你要想吃点什么,让祝明生给你买。” 老太太低头看红包,厚厚的一叠,五六千块要有的,也不是一门心思掉钱眼里这个,可哪个会嫌弃?话也多了起来:“知道你忙,我这住院你又要接送孩子——都是一家人,我跟你爸的钱够花,你们——” 闻棠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祝明生听不下去了,喊声“妈”,又道:“医生说要少开口的呢,我跟闻棠出去说会儿话。” 顾美琴还要几天才能出院,之后可能要在南嘉呆个十天半月,等身体稍微养好些,祝明天再送她回老家。 祝明生怕闻棠不乐意,提前同她商量,毕竟之前闹得不太愉快。 闻棠道:“我没问题,总归我有地方住。” 其实今天闻棠过来医院,不单单为了探望顾美琴,她有别的事要同祝明生商量:“我时间确实错不开,等你妈出院,你也要去上班,未必能准时接送芃芃。我上午找家政公司了解过,要不找个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住家阿姨,平时她还能帮着做饭。费用大概七八千,这部分我们平摊,抚养费还按之前的另算,你看怎么样?” “不行。”祝明生听了,竟想也没想就反对。 这是闻棠始料未及的,她思虑再三,觉得这样对双方都好。无论她还是祝明生,早晚接送孩子,又要在家里做饭,都太勉强。 闻棠问他:“为什么?” “等过段时间,我把我爸妈都接过来,他们帮着搭把手,总比外人好。”祝明生沉默半天,才对她说。 闻棠直截了当反问:“那到时候他们住哪儿?你现在那地方,你和芃芃两个人住都够呛。何况,你爸妈肯来吗?” 房子两人共同持有,现在是她住着,但离婚时她也补偿给他四十万。短时间她并不在乎,万一他们打着后面让她搬出去的主意,她肯定不会同意。一码归一码。 这话没什么问题,可问题是这偏偏正是实情,一下揭了祝明生的老底,连条底裤都没给他留下。抖露出他如今赤裸裸的、糟糕的处境。 房子小,就算他出去工作,工资也才五六千,都不够请阿姨的。父母年纪也大了,总不好让他们一直帮衬。 可是这些,他在闻棠面前说不出口。 弄到最后,好像他瞎折腾似的。 “外人照顾肯定不行,又不知根知底的,谁知道会怎么样?”祝明生仍旧坚持,又说,“这几天,如果你不方便,早晚我可以接送,下午我把芃芃带到医院来。” “不用。”闻棠看他,不愿在医院里跟他争论,“我自己想办法。” - 陈郁青在行政部门干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只是让行政部几个同事暗里叫苦。 本来公司行政部约等于后勤部门,杂事多但可操作空间大。自打陈郁青过来后,又卷又上进,让大家平白多了工作量。 同事搞不懂她怎么想的,要是别人,一早在公司呆不下去。 陈郁青心里也急,别的不说,每天回家后不知道刷了多少回简历。怕坐吃山空,只能先苟着。 毕竟人还是要现实些的好。 上午,陈郁青帮忙收发快递,刚回来坐到工位没多久,之前设计部门的李经理却突然在企业微信上找她,让她去小会议室谈话。 陈郁青有点摸不清他的意图,毕竟两人现在都不属同一部门。设计部那里,他再有三个月就要调走,据她所知,现在基本都是杨帆在管事。 说得不好听些,都知道老李如今是在混日子。明哲保身,什么事都不管、不沾手的。 老李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他站在饮水机前,见陈郁青进来,指着对面道:“陈工坐。” 陈郁青拉开椅子坐下,他笑笑,主动把水杯递过来,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没什么实质用处的开场白。 陈郁青只能点头:“李经理,还行。” “有个问题。”老李喝了口水,大概是在琢磨如何跟她说,“之前你手上的项目,都交接完成了吗?” 陈郁青脑子转了一大圈,最后才回他:“有个项目已经收尾,也跟振文对接过。至于英国那边的,一稿还没来得及出完——经理你知道的。” 老李“嗯”了声,又道:“行,我就了解了解,你先去工作吧。” —————————————————————————————————— 第35章 —————————————————————————————————— 宝子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抱住大腿求票~爱你们哒~ 第50章 峰回路转 陈郁青思忖了一下午,仍然没想明白。 晚上下班前,总部的设计经理,也就是负责英国庄园项目的主案设计师,突然在线上找她。 他们曾经一起去英国出差,但相互接触也就仅限于那些天而已,交情不多,毕竟不在一个地方工作,关系更谈不上好恶。 对方倒是挺热情,可陈郁青十几岁就跟社会上人的打交道,深知人与人说话的艺术,对这种不合时宜的交谈先就抱了十二分的警惕心。 他说话七绕八绕,说了一堆无意义的内容,问她最近怎么样,又说自己从英国回来后几乎每天都在加班。陈郁青敷衍着回应,不让他把话落地上,有一句答一句。 几个回合后,他突然话锋一转,主动将话题引到英国的项目上,问她对设计部分有什么想法,想听听她的意见。他给她发信息:“之前头脑风暴时,你不是有不同理解?” 似乎两人聊了这么久,其实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句。 陈郁青一直在等,等着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终于守到结果,只是这话里的内容实在太微妙,又难免让人兴奋。 她当时是给出过意见,可毕竟不是主案设计师,又是分公司的人,属于人微言轻。 现在,陈郁青虽不了解其中内情,但也不会轻易就能让人家套路。 她略想了想,同他耍太极,回道:“我最近都没有在负责这部分,在行政部做事。” 她藏着掖着,直接撇清自己的干系,不在她的工作范畴内,不管也不问。 陈郁青能猜到些,恐怕英国那边的项目出了问题。只是一个、两个的,都来问她,她搞不懂。 她将英国的行程掰碎回忆了一遍,都没找出多少跟自己有关的部分。 勉强能扯得上关系的大概就是,客户祖籍在南嘉附近一带,跟南嘉属于同个文化体系,方言大差不差,与她算半个老乡——这还有个前提,她得是南嘉人。 不过主家在英国出生,连普通话都讲得磕磕绊绊,双方沟通还需要靠翻译。 会议快结束时,他母亲进来,听说陈郁青从南嘉来,用方言跟她聊了几句闲话。 主家母亲八十年代初移民,年纪也大,快八十岁的人。她去英国四十几年,对国内的印象早就淡了,聊的内容也有限,基本都是她年轻时候去插队的事。 想不通,到现在,陈郁青只能见招拆招。 隔了一天,钱盛东便喊她去办公室谈话,他没跟她绕弯子,直接说起让她重回设计部的事。 敢情前头那两人是来探路的。 “你别多心,我还是要听上面的,有些事情我也没办法。”钱盛东笑笑,“现在是总部的要求,我听说英国客户那边指定要求你参与设计。” 坦白说,钱盛东有些佩服陈郁青了,这么糟糕的一手牌,能让她打成现在这样。最关键的是,别看她这样,她比谁都拎得清。 陈郁青自己也很懵,她不清楚客户的态度,她连客户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轮不到她。但不管是不是误会,她总不会傻得把这个名头甩开。她点头道:“钱总,我明白的。” “你只管好好干,给我们分公司争口气。这个项目做好,我向总公司申请给你升职——”钱盛东给她画大饼,又道,“你上午就搬回去,行政部那里,跟张经理说声就行。” 回去也就几步路的事。设计部拥有两个独立的大办公室,陈郁青的位置到现在仍空着,连电脑都还没收走。 她这番回来,过程颇有点卧薪尝胆的意味。一、二设计组,虽不是竞争关系,但到底两个江湖。上个月,杨帆给他们组的同事们算业绩,抠搜得很,哪里都要挑刺。 之前没退出去的小组微信群,同事们都在起哄,让她请吃饭。唯独谭桥,一句话都没说。 前几日,她跟闻临见面时说的话被他听到了些,他私下来问她怎么回事,“怎么要去民政局,是不是要离婚”。她嫌烦,也想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半真半假告诉他,老公惹她生气,买了套几百万的房子来哄她求和。 谭桥许是深受打击,再也不往她跟前凑。 不过这对陈郁青来说,都无关紧要。 英国那个项目,进展果真不太理想。这么长时间,接连交过去五稿主家都不满意,让提修改意见,客户也给不出任何想法,明显双方都处在崩溃边缘。 项目在设计中途黄了,大家不是没有遇到过,可这么大一笔单子,假若因为他们的问题而落空,恐怕整个设计部都要面临大换血,全都得卷铺盖走人。 客户还真问起过她,却是陈郁青没想到的。双方视频对接时,主家母亲提了提。 陈郁青从没想过几句闲话能叫人记住。 平心而论,公司这边给出的设计从理念到方案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公司在业内扎根这么些年,有口碑、有实力,设计师们哪个没几把刷子。围绕“故土庄园”这几个字来设计,借用江南元素总不该出什么大错。 “我有个想法。”视频会议时,陈郁青说,“我们所认为的真实决策人和需求意向可能偏了——” 客户大老远找到国内公司设计,沟通时也述说过中式审美偏向,几乎没有人怀疑“江南园林”的正确性。只是他在国外出生、长大,没回过中国,接受的是英式教育,这点从他那蹩脚的普通话就能看出来。 真实情况大概率是,客户自己对故土并没有什么概念。而真正能对设计方案拍板的人,是他的母亲。 老太太十七岁时响应国家号召前往山西插队,在那里生活了八年,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刻骨铭心。 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考虑。 ——————————————————————————————————————— 感谢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还要麻烦大家帮忙投一下呀~爱你们! 第51章 千人千面 时隔两三个月,陈郁青再次参加这种宾客众多的宴席。 新郎新娘都是南嘉本地人,酒店选在鼓楼区,五六十桌的宾客,排场搞得隆重,宴会厅也布置得华丽。好些年不见,李瑶今天化着新娘妆,陈郁青几乎认不出她来。 礼物和红包早准备好,陈郁青笑着递过去, 李瑶起初推辞不肯收,但是她也忙,还有别的宾客要招待,只得接过。 服务员将陈郁青引到桌位附近。 高中同学,有陈郁青认识的,也有毫无印象的,大概是别班的。大家基本都独自前来,拖家带口的少。 陈郁青一眼便看到了闻临,她过来时,闻临正侧身跟左手边的同学说话。她默不作声走过去,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一桌子的高材生,她跟他们其实都没什么共同话题。离开十三中后,除了闻临,她还没跟谁见面。说出去,十三中的学生,还有高中肆业的,都给母校抹黑。 他们的“忆往昔”,陈郁青更插不上嘴。她高中的最后时光,留给她的只有耻辱和不堪,唯一能叫她念念不忘的,说起来也是笑话,不提也罢。 其实她今天过来,主要目的是还钱,吃顿饭,结束走人就行。 陈郁青不太想开口,坐下后就低头玩手机,准备装哑巴直到宴席结束,谁知道闻临竟主动同她打招呼:“郁青。”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似的。 陈郁青暗里白了他一眼,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周围人。她陈郁青当年在十三中可是出了名的,不过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不是她自吹自擂,她身上的谈资,起码可以养活学校好几届的广播站。 如今到他们这个年纪,再两年就三十岁,没有了十七八岁的轻狂,喜怒、好坏都不摆在脸上,更不会让别人下不来台。问候也都只是点到为止,客客气气,不该问的话绝不会多说半句。 陈郁青喜欢这种刻意的疏离感,让她觉得安心。 婚礼时间是早定好的,晚上六点二十八分,图个吉利。宴会厅里中灯光璀璨,司仪穿着正装西服,走上台。陈郁青看台下,这才注意到,李瑶又换了身婚纱,层叠的薄纱上镶嵌着钻石,似繁星点缀,就算是租来的,怕是都要不少钱。 她刚才去洗手间时,正好碰到两个新郎那边的亲戚。听她们讲,每桌不含酒水,四千八百八十八,就这也只能算普通的档次。双方家境都一般,真说起来,还没有郊区的拆迁户家底厚。可双方父母都愿意给儿女“挣面子”。 简直令人咋舌。 陈郁青不想喝酒,便推说自己不会喝,反正也没人这么不长脸,非要来强迫女同胞。 倒是闻临,几个男同学聚着起哄,躲是躲不过的。他酒量不太行,喝了几口就上脸,面上通红。 第36章 陈郁青低头抿口果汁,忽然席中不知道哪个老同学出声问:“闻临,咱这些人里面,李瑶和于朗可是第一个结婚的,你打算什么时候也请我们喝杯喜酒?” 陈郁青吃了一惊,手慌,险些把面前的果汁杯碰倒,还好没闹出动静。 她坐着半天没动,伸筷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芥末鱿鱼须,吞了一大口,才嚼了嚼,吃不惯这味道,呛人的辣味直冲天灵盖,眼泪都逼出来,她又急忙拿过杯子。 “我结婚了——” 果汁喝到一半,听到闻临的声音。陈郁青气得想骂街,到底忍住,好容易压下嘴里的怪味。 她抬头,见闻临也在看她,她张嘴,无声说出两个字:“有病!” 虽然他这样说也没错,但还有几天就要去领证的人,还不如少一事,讲话没点数。 近来她开始走运,心情好,不想跟闻临扯皮,权当陌生人坐在一旁听故事。 但闻临没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不吭声,老同学见无趣,也没追问,心照不宣地岔开话题。 新人携两家父母一桌一桌敬酒,他们的桌次靠后些,轮到他们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老同桌,一会儿先别走,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李瑶站在陈郁青旁边,与她碰了碰杯,低声说,却看眼闻临的方向。 陈郁青虽诧异,仍旧不动声色地点头应下。 婚宴结束后,现场嘈杂又混乱。婚庆公司的人忙着来拆除装饰,酒店工作人员收拾餐桌,还有些宾客没离开——他们从外地赶来的,新人安排的住宿就在这楼上。 李瑶特意来找陈郁青,两人到宴会厅旁边的休息室说话,这里本是新人更衣、化妆的地方,相对来说安静些。 李瑶把陈郁青送来的红包又还给她。 陈郁青自然不肯接。 “你听我说,礼物我就收下了。”李瑶叹口气,“其实那天你一给我转账,我就明白怎么回事——” 那时太年轻,干出来的事,多年后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挺幼稚。 但也正是因为太过久远,说出来都跟笑话一般,没有太多心理负担。李瑶笑笑:“可那钱并不是我的,闻临让我转交给你的。” 陈郁青怔住,朝她看去。 “我猜他那时候是不是有些喜欢你?”李瑶顿了几秒,说到自己同闻临告白的事,又狡黠地笑起来,“那会儿也是脑子昏头,想逗你们。这事你可别乱讲,传出去我老公要吃醋的。何况现在大家都已经结婚——” 李瑶还是没当回事,读书时喜欢的人多了,长得好看的、成绩优秀的、篮球打得不错的,见一个爱一个,全都不值一提。 当年她也就那么一说,后面都没找陈郁青确认“售后”。 李瑶还有别的事要忙,接了个电话,强硬地把红包塞还给陈郁青,说句“抱歉”,便急急忙忙出去。 陈郁青单独在休息室里呆了会儿。 “郁青。” 离开宴会大厅,看到闻临站在外面甜品台附近。他喊她的名字。 ——————————— 感谢宝子们,新的赛段开始啦,宝子们有票的话,还要恳请大家投一下啊~还有明天开始收费倒v了,宝子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帮忙支持一下,留个书架也好呀,爱你们~ 第52章 奸情 晚上,闻临喝得不少,脸颊泛红,已经是醉醺醺的模样,浑身都是一股子酒味,陈郁青站得远远的都能闻到。 她停下脚步,朝他望过去。男人站在巨大的人形立牌前,头顶的装饰樱花树还没拆除,花瓣及枝叶的影子重重映在他脸上。 老实说,这个男人长相还算可以,抛开人品不谈,家境和工作没什么好挑剔的地方。 但这些年,陈郁青也碰到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帅的、有钱的,其中也不乏真诚的,只是她不信罢了。连她亲生父母都对她没感情 ,更何况别人。 然而,并非她自夸,他确实不是她的最优选。 在真正再次碰上他之前,她甚至没想过要结婚,就算试过欺骗谭桥,那也没开始付诸行动。这世界上多的是求而不得的事。幸好她没对他剖心剖腹的,她也没真正损失什么。 他给她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课,在最开始那会儿她心里的确满是怨愤,怨他、怨老天。如果他没有做出那些事,即便他没她那么喜欢她,陈郁青觉得自己也能死皮赖脸跟他过一辈子的。 她从来不是个心口如一的人,就像那会儿她天天喊着要跟他一拍两散,可却默默把自己放在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搬到了他家。 现在,她真的没那么恨了。假设真要去记恨每个愧对她的人,她早被沉在仇恨中淹死。恨不过来,况且也轮不到他。 “闻临。”陈郁青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回闻临。她今天来参加婚礼,特意化的淡妆,长发简单编在耳后,本就精致的五官不用多修饰,这样正正好。 陈郁青的态度实在过于温和,闻临脑子不那么清醒,不过还没完全糊涂,倒让他不大适应,怔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她打过招呼,便抬腿要走。 闻临踉跄两步,摇摇晃晃追上来。陈郁青也不急,耐心等他说事。 “——我喊了代驾,要不你坐我的车回去。”闻临开口,口齿不算清晰,但能听得出。 “好啊。”她竟一口答应。 陈郁青坐在副驾,她租房的地方离闻临家还远得很,可她也不说改地址,让代驾师傅还按预订单上的导航走。 她抬头,借着车内后视镜瞥见闻临正捂着额头,安静歪靠在后车门处。他喝了这么些酒,难受肯定免不掉。不过有安全带束缚,人摔不下来,不用多管他。 她挪开视线,车子途径一段拥堵路段,过隧道后,直接上了内环西线。这个时间点,虽不堵,但车流量大,车速也缓慢。 陈郁青望着远处高楼不知在想什么,沉思了会儿,她忽然出声:“李瑶告诉我,当年你给她一千块,让她转交给我,为什么?” 车子里有三个人,闻临听没听到不知道,但坐在陈郁青身边的代驾司机肯定先听到了。不过,他代驾的时间不短,什么稀罕事没碰到过,听见这话连头都没转半下。 陈郁青都没指望后头那个醉鬼回应。 只是话堵着,自己不说难受。 闻临脸贴着车窗玻璃,只觉面颊滚烫,这样才稍微好过些。他头疼,有些晕乎,可陈郁青的话都一字不漏地传进他耳朵里。 车内安静许久。 最后,闻临长长喟叹口气,喃喃道:“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这倒是实话。 恶人是他做的,后续发展却由不得他来决定。本来他那时也才高三而已,事干已干了,不好回头,到底心理素质不过关。 陈郁青笑了下:“看不出来,你还挺心善的。” 语气听着可不像是在夸他。 一路沉默,车子缓缓在闻临小区大门外停下。行程结束,司机跟陈郁青说声,到后备箱拿出自己的小电车,直接开走。 陈郁青滴酒未沾,她帮闻临把车开进去,停到他家的车位上。 她也准备离开,熄火下车,打开后车门。男人歪靠在后座,她低头看去,此时车内光线昏暗,可男人面上的表情,偏偏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撞进她眼中,迷茫、忧戚,说不清的。 他脚踩着平地,却连走路都走不稳当。 “哎,错了,右拐——走那边的电梯间——” 陈郁青低骂了一声,有些看不下去,小跑几步追上前,索性好人做到底,扶着他进去电梯。谁让她人美心又善呢。 站在门口,她输入的指纹没删,食指碰了碰门锁便开了。屋里漆黑一片,倒不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他家空调忘记关。 陈郁青没在意,顺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她毕竟住过一段时间,熟悉得很。 灯一开,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可是,瞬间几人都愣住,大眼瞪小眼。 陈郁青没想到屋子里有人,更没想到闻棠竟跟个男的在闻临房子里互相抱着啃,显然这男的并不是她前夫。虽只是亲嘴,这会儿要不是他们进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实在太尴尬,像被人撞破奸情般。 闻棠回过神来,不太下得来台,推了方晟一把,道:“你先回转吧。” 方晟倒不见外,嬉皮笑脸地同陈郁青和闻临打招呼。还是闻棠瞪他,他才慢悠悠拿起自己扔在桌上的车钥匙往门外去。 陈郁青没想到眼高于顶的闻棠竟找了这么个男人。倒不是对方条件不好,就是闻棠平时看起来道貌岸然的,这男的单看第一印象,浑身上下泛着股“痞”味,完全不搭嘎的两个人,有点稀奇。 不过,陈郁青对闻棠的感情没任何兴趣。她指指靠墙倚着的闻临:“你阿弟喝了点酒,我把他送回来。行了,人送到,不用谢我。” 第37章 她说完转身就走,临出门前,干脆利落地掏出红包,直接放在玄关附近的鞋柜上。 还没走出小区大门时,闻棠开车追了上来。她降下车窗,道:“上车。” 陈郁青当作没听见,步伐反快了些。 闻棠比她还倔,不依不饶开车跟在后面。 陈郁青嫌烦,气呼呼上车,系了安全带,怪里怪气地对闻棠道:“怎么,你放心让个醉鬼一人在家?” “死不了。”闻棠倒挺淡定。 作者的话 林春令 作者 06-13 感谢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宝们帮忙投一下呀~ 第53章 没有什么比你自身更要紧 闻棠让陈郁青给了个地址。 法律上,她们现在还是姑嫂,不过几天后就不是了。本来势如水火的两人,也不会因为闻棠心里那点愧疚,隔阂就瞬间不存在。 尽管两人关系紧张,但闻棠好歹比陈郁青大了几岁,她追出来送陈郁青,主要还是不放心,深更半夜的,万一出什么意外。 闻棠就算喜欢指手画脚,那也单单对着自己弟弟,对陈郁青,她没那个立场。 说实话,闻棠到现在都想不通这两人在折腾什么?像这样乱七八糟的关系,当初正常人早就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哪还有主动凑过去把水搅得更浑的道理? “想好了?”车开出去几分钟,闻棠突然开口问。 没头没尾的话让陈郁青怔了怔:“什么?” “我听闻临讲,你们下周三要去领证。”闻棠握紧方向盘,叹口气,“离婚不是小事,总要慎重些。” 陈郁青以为自己耳朵听岔,这女的前些日子巴不得她跟闻临撇清关系,现在倒拐着弯劝和来着。她稍微侧过脸来看闻棠,冷冷地讥诮道:“你好像没资格说这话吧,你觉得呢,阿姐?” 一来,闻棠不该教育到她头上,她算哪门子的阿姐,谁给她长脸了?二来,今晚闻棠跟人啃在一起的场景还她记得呢,她这才离婚多久。 闻棠被陈郁青这话噎得一时无语,幸而她早有心理预期,竟然没生气,克制住脾气,面上仍温和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们,你对我有点误会。” “误会?”陈郁青听着嫌恶心,嗤笑一声,也不再假装玩手机,手机往包里重重一揣,“停车!有种现在下去干一架!” 这女的,整天冠冕堂皇,好像全天下的理都在她身上,好话坏话都由她一人说完了。她早就看她不爽,还不如直截了当,揍几拳出了这口恶气。 真要干架,即便闻临上次说闻棠小时候学过散打,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不曾想,闻棠还真将车停了下来,熄了火,眼镜一拿,往中控台上一放,说:“行啊,但是先说好不打脸,我明天还得去别人厂里谈事情。” 冲她这爽快劲儿,倒叫陈郁青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就是这架,终归没打起来。 夜里十点的南嘉城,街上开的车,基本都是去各大中学接孩子下晚自习的。街上的商家,这会儿也就只有个别区域的烧烤店还在营业。 闻棠车停得不巧,虽好好停在绿化带旁的车位上,但是离烧烤店不远。不知哪个酒鬼喝多了憋不住,又嫌找厕所麻烦,图省事,竟当街小便起来。本来这人想得挺好,附近人少,有绿化带和车挡着,就算有伤风化那也有限。 偏他技术不过关,浇歪斜了,弄到闻棠车胎上去了。 闻棠摘掉眼镜没注意,陈郁青眼尖先看到,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喊道:“嘿!你干什么呢你!” 惊得男人身子一抖,急忙收起作案工具。 “你撒我们车胎上——” 男的也是仗着喝了几杯,看来人是个年轻女性,酒精上头狡辩说:“我就尿一下怎么了?” 陈郁青站在这边跟男人理论,让他道歉加赔偿。 男人自然不肯,嗓门愈来愈大。 闻棠赶过来,才听了两句就直皱眉。她搞不懂陈郁青这什么性子,有些野,用南嘉话来讲就是“介个愣头青,弗晓得天高地厚”。 “弗识相的!”闻棠边低声训陈郁青,边拽住她胳膊,强硬地把她给扯到自己身后,与男人隔开——典型护崽的架势。 陈郁青一愣,怔怔望向闻棠,却没甩开她的手。 “报警吧。”闻棠说,懒得跟男人废话,这种对峙没有任何意义。她忍着作呕的情绪,打开车门拿出手机。 原本语气还甚是恶劣的男人一听,顿时清醒过来,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最后男人不但赔钱,还主动从烧烤店那边提了两桶清水,将轮胎冲了几遍。 车子已经快到陈郁青小区,闻棠原不想说的,可路上蹙眉思忖再三,还是忍不住,瞥她两眼,道:“你在外头这样争强好胜,迟早要吃大亏。” 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去洗车就能解决问题,不值得闹大。 上次闹去派出所也是,她为了帮韩丽不错,但哪有拿自己安全去赌的,做事总要衡量得失,面对这些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陈郁青不服气儿扭头瞪她,想回嘴,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到闻棠叹息一声:“这大晚上的,你跟人争什么?那些还能比你自身更要紧?” 陈郁青憋着气不吭声,明明有几百句话来反驳闻棠,她懂个屁!争不争的,那也得看在哪儿。该狠狠,该弱弱。这个时候就要比狠。 她要是不狠点,之前出去摆个摊,摊位都能被人家当着她的面拱走。面对这些人,就不能让人觉得你是软柿子,你越退让人家越是欺负到你头上。大不了,生命反正都是公平的,她烂命一条。 可是,话竟说不出口。 喉咙堵着,鼻尖也有些酸。陈郁青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这么些年,闻棠竟是第一个说这些都不如她重要的人。 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一句话,陈郁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上了心。 她愣怔许久,不知不觉间,闻棠已将车开到目的地。 陈郁青下车后头也不回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返回来说:“你路上开车小心点。”顿了顿,又别扭地加上一句:“还有——谢谢啊。” 闻棠笑了下。 说真的,她虽然看不上陈郁青做的这些事,但是竟有些喜欢她了。 之前被愤怒蒙蔽不觉得,现在再看,陈郁青身上倒是有一股常人没有的“拼命劲儿”,她从没见过谁像陈郁青这样,仿佛生命力旺盛得不得了。外在看着浑浊不堪,实际内里却坦荡且干净。 不像她,到底在生意场上呆久了,功利心都太过明显。无论是对祝明生还是对方晟,都差不多。 —————— 恳请宝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54章 故地 等到第二天清早,闻棠、闻临这姐弟俩一碰面,二人表情都有些怪异。 闻棠把车送去清洗,顺路在楼下买了牛肉锅贴,闻临另外煮的粥。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饭,闻临时不时抬头瞥闻棠两眼。 闻棠忍了半天,终于受不了,一搁筷子道:“你想问点啥末事,直接讲好赖。” 闻临昨晚只是喝得多,脑子清醒没断片,更没眼瞎。陈郁青看得到的,他自然也瞧见了。 “阿姐,你和方晟——”他斟酌着用词,想到之前祝明生的指控,还有方晟说要当他姐夫的话,沉默会儿才继续,“啥辰光开始个?” 他总不好直接说自己怀疑闻棠婚内出轨。 不过,即使他换了种问法,其实意思也大差不差。 问完,闻临便不再吭声,连粥也不喝了,直直望着闻棠。 “你别这么看我,我还勿至于这么下作。”闻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昨日是桩意外,啥个开勿开始,还两说。”她顿了顿,又道:“弗过假使我要再结婚,方晟许是个弗错个人选,你晓得伐?” 否则闻老头那人,这么些年都不怎么待见方晟,上回方晟不过去家里送菊花脑,他怎么就留方晟吃饭了? 但是闻临不懂。 即便是同个屋檐下成长起来的姐弟,婚姻择偶观也大不相同。 闻临看似规规矩矩,可他到底年轻些,受周围环境影响,其实对步入婚姻这事没有太大执念,真真当儿戏般,假若不是陈郁青,他压根不会这么早结婚。 而闻棠不一样。说起来旁人恐怕都不信,这么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对待婚姻,实际上思想保守又传统。 在跟祝明生结婚时,她是真心觉得他是个合适的伴侣,并打算跟他共度一生的。 所以就算祝明生执意离婚,她也想着能重修旧好。可这些日子以来,祝明生的表现却让她失望透顶,她从心里已经把跟祝明生复婚这一选项彻底剔除掉。 至于方晟,他对她有感情,这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家知根知底的,她没想再生育,两人各有孩子正好。只是方晟的处事方式,她确实不喜欢。年少时或许确实喜欢过他这一款,可人总会成长改变的。但是综合评估下来,他还算是个不错的再婚人选。 第38章 “你覅管我,我心里有数。”闻棠道,又问闻临,“你真格要搭伊离婚啊?想清爽,离脱再想复婚,基本没可能。” 他们这连能作为纽带的孩子都没有,以后要想和好,更是难如登天。 不过看陈郁青那样子,本来也没什么希望,做什么都白搭。 闻临先是一愣,随后笑笑:“她恨我。” 他笑得委实太难看,闻棠本就不多的食欲一下被他搞没了,她摆摆手:“行了,你吃好快点到学堂里去,在这儿倒胃口。喏,我看你鞋柜那边有只红封筒,阿是你昨日吃醉忘给人家?” 闻临出门前在玄关的鞋柜上看到了红包,红包不是他的。里面齐齐整整装着十张百元钞票,背面的祝福语还留在上面:陈郁青携全家祝李瑶新婚快乐! 字遒劲有力,不那么秀气,大概刚写完时墨渍还没干,字迹一经磨蹭在纸上晕染开,留下长长的印子。 话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按她自己的说法,她全家就只有她一个人。 闻临捏着红包,忽有些难过。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闻棠来门口的浴室,发现闻临还站在这儿:“哪恁还勿去学堂?”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哦,这就走了。” 陈郁青胡乱编个理由,提前向公司请了半天事假,后天上午她要抽空去民政局离个婚。 下午,她跟谭桥去了趟现场,上次的适老化改造项目,工期短,上周五已经基本完工,现在他们去主要是为了最终效果的复核和验收,向客户交付成果并拍摄照片。 这是公司维护客户关系及口碑极其重要的一环,闻步荣那个别墅院子,当时陈郁青被调到行政部门,便由徐振文代替她去。 本来谭桥自己单独来就可以,不过这到底是他刚独立负责项目,陈郁青挤出时间来手把手带他,事无巨细。 这也是她的一点私心,算作弥补他。 “我谈对象了。”返程路上,谭桥忽然说起,“之前一起打游戏,网上认识的。” 说完他朝陈郁青看去,知道没什么戏,偏还指望着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却让他失望了。 陈郁青只平静地道了句:“那恭喜啊。” 便没了下文。 谭桥尴尬笑笑,再追着问就显得很不礼貌。 她那个老公,他见过,人长得不错,家里条件也好——毕竟动辄能送出个几百万的房子来哄老婆,好像他跟人家没什么可比性。 陈郁青突然把车停到路边,看了看时间对谭桥说:“这会儿已经五点,我先下车,你把车开到公司,要没什么事就直接下班。” 谭桥好奇地往四周张望:“我记得你不是住在这附近吧?新房在这边?” “不是。”陈郁青否认,却也没有要细说的意思。 陈郁青拎包下了车。包有些重,出现场必备的,卷尺、激光测距仪、勘测记录本等一堆东西。 谭桥看着她穿过人行横道,他对这里并不陌生,马路对面就是南嘉艺术学院的西门,每年五六月的时候这边都有毕业设计展,前段时间他还来过。 这两年大学管控严格,外来人员一般不允许进入校园,不过总有例外。陈郁青就成功混了进来。她是熟面孔,门卫认识她,连拦都没拦,她还主动笑着跟人家打招呼。 她来过学校好些回,哪儿是宿舍区、哪儿教学区,她门清。南食堂离西门有段距离,那边一楼的档口大部分都挺好吃,价格也经济实惠。二楼是教工食堂,价格要贵些。 这会儿正是饭点,食堂附近人多,她混在学生中,没比他们大几岁,不看手的话,倒也不显得那么突兀。 只不过她才到食堂门口,就让人挡住了路。 她抬头,面前男生有些眼熟,就是名字不怎么想得起来,对不上号。 —————— 感谢宝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宝子们帮投一下呀~ 第55章 她上过您的课 “有些日子没见你了。”男生笑了一下。 陈郁青朝他看去,想了想,依旧没什么印象。 见她一脸茫然,男生提醒道:“上学期那个《中国文化概论》大课,有次我坐在你旁边的,你哪个专业的?” 《中国文化概论》是南嘉艺术学院的公共选修课,大部分专业都有这门课程,每节课基本一两百名学生在阶梯大教室里上课。 陈郁青总算想起他来,大概三月份的时候吧,她来旁听过课。 她坐在教室后面,离讲台八丈远。 后来,远远看到那人从前门进来。她明白,这么多的学生,他根本认不出她。何况这么些年,他或许早就不记得她了。 这两年,她见过他好多次。南嘉艺术学院不大,甚至有一两次他们擦肩而过,她连他的车牌号都清清楚楚。 过去的那些年,她仿佛在阴暗中爬行,身上的枷锁太重,缠得她喘不过气。见到他,看到他生活得好,她真的挺高兴,却也没有去相认的意思。 虽然她是这样想,没有要打扰他的生活,但最开始,她还是忍不住找了个女同学来问:“闻老师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 她说完,女同学看她的表情就不大对劲。闻老师即便跟她们年纪差距不大,但哪个正常人会去跟老师扯上感情纠纷的,本来就不是对等的关系,老师动不动在群里催交论文,期末也不给划重点,大家躲都躲不及。 她到底还是心虚,赶紧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 这种理论课最是无聊,她没什么认真学习的兴趣——她没念过大学,也不要当个出口成章的学者。 男人别着无线扩音器,声音跟平时有些区别,甚至在空旷的阶梯恶教室产生回音,难为她还能睡着。 直到被身边的男生推醒。 偌大的教室,此时安静得可怕,讲台上的那个人也不说话了,严肃又淡漠地往她的方向看过来,等她坐直了身子,他才开口:“再有下次,麻烦这位同学出去睡。” 陈郁青沉浸在回忆中,晃了会儿神。 那会儿没什么感觉,现在想起来却有些割裂。他那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觉得脾气极好,原来他在课上这样严厉。 本来也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大部分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身边的男生很兴奋,一直在同她说话:“上次还想加你微信来着,谁知道才下课你就走了,我就差去表白墙问问看。我请你吃饭。” 陈郁青忙道“不用”。 男生却没听见,往旁边走了半步,探身朝她右后方打招呼:“闻老师好。” 恭恭敬敬的。 陈郁青眉心一跳,总觉不妙。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许烨,来食堂吃饭?”闻临点头回应男生,他们专业的学生,他认得。 他面带微笑,停下脚步,不远不近站着。小情侣呆在一块儿,他也没有上去打扰的意思。 闻棠最近住在他那边,两人除了早饭,其余都各自解决。他自打开学后,都在学校食堂吃了饭再回家。 直到男生旁边的女生转过身来,闻临顿时愣住,半天没动静。 她不吭声,见到老师连招呼都不打,就算不是本专业的,那也极其没礼貌,毕竟还上过他的课呢。许烨偷偷拽了下她的包:“这是我们闻老师。” 闻临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皱了皱眉。 “哦,闻老师啊。”陈郁青嘴上说着,却大摇大摆看向闻临。 这场面实在太尴尬,怎么看都不对劲。 偏许烨对此一无所知,他主动邀请闻临一起吃饭。闻临竟也应了,道:“好,我请你们。” 陈郁青下意识要拒绝,可许烨对她和闻临都有所图,自然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话多得陈郁青嫌聒噪,最后勉强应下。 三人在档口吃的盖浇饭。四人的桌子,闻临单独占着一侧,许烨与陈郁青并排坐了,总不好和老师挤在一起。 许烨倒积极得很,忙前忙后,又是擦桌子,又是拿筷子,连取餐都不要陈郁青和闻临插手。听到叫号,他就忙起身跑过去。 陈郁青过意不去,心说这都叫什么事,刚要站起来去帮忙。谁知对面这个从刚才坐下来就沉着脸的人,此刻竟来了句:“这是你小男朋友?” 陈郁青闻言,直接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你有病吧。” 可不是有病。他们这会儿可还是正经夫妻,要是许烨知道,怕是要又气又后怕。 他对陈郁青的心思,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过于殷勤了。 许烨不知内情,可她跟闻临都晓得,这是在耍着人玩呢? 陈郁青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一言不发,拎着自己的包,连饭也不吃,转身就走。 不该来的,其实今天来,也是最后一次。 她拎着重物跑出去,花了会儿时间走到西门。她看了看身后的学校牌匾,眼睛有些酸涩,鼻尖也红红的。 第39章 许烨对陈郁青的不告而别很是失望。这种落寞的情绪,即便当着闻临的面都掩饰不了。 闻临看他,径自拿过陈郁青点的那份青椒肉丝盖浇饭吃起来。又不经意问道:“你女朋友?” 许烨摇头:“不是。” 他略沮丧地看向闻临,怀疑是因为之前闻临上课批评过她,她才找个借口走的,早知道就不要左右逢源,想追女生,又想跟老师打好关系,到头来反而得不偿失。 闻临“嗯”了一声。 “闻老师。”过了会儿,许烨忽然开口,“我能不能问您个事?” 闻临道:“你说。” 许烨犹豫片刻,索性心一横,道:“她之前上过您的课,您能不能帮我查查看,她哪个专业的?” 说出口才想起来,他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至于闻老师,这种公共大课,肯定没法跟人对上号的。 闻临却怔住,似吃了一惊。半晌后方问他:“什么时候?” “就上学期的文化概论啊,她上课睡觉,您不是还让她出去睡。”许烨说。 他还在等闻临的回答。 可闻临不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兀自低头吃着面前的盖浇饭。 等盘子见底,他起身买了个打包盒过来,把多余的那份打包好,告诉许烨:“她不是我们学校的。” ———————— 宝子们,又来求点推荐票~爱你们 第56章 坦荡的爱意 陈郁青晚饭没吃成,反而憋出一肚子气。乘了两班公交,在大热天里走了一两公里路才到家。 从电梯出来,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倚在墙上的那人,她一愣。 有车就是方便。 九月份,虽不像七八月那么炎热,气温还是偏高。她走得满头大汗,身上短袖几乎湿透,这人倒好,竟抢到她前头到了。 “你来干什么?”陈郁青开口问,语气听着还算正常。 闻临看她,抬了抬手,把手里的打包袋递过去,道:“你点的那份青椒肉丝盖饭被我吃了,刚在楼下给你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两人堵在门口,隔壁租户回来,好奇地打量了他们几眼,跟陈郁青说声“你好”,便开锁进屋了。人家怕不礼貌,还特意没有关外面的防盗门。 陈郁青叹气,从闻临手中接过袋子,侧了侧身:“先进来吧。” 她租的房子,是群租房。其实小区环境还说得过去,就是九十多平的房子,被二房东改造后分租给五户人家。除她外,大家基本都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小年轻,相处起来倒没什么矛盾。 她的房间也还可以,向阳,有个大阳台,墙体没被敲砸过。不像隔壁那两户,由一个屋子隔开,中间墙就是块木板,打电话旁边都听得清。 房租自然也是最贵的,一千三百块一个月。 陈郁青把闻临带来的外卖袋子搁在桌子上,转身去阳台上收衣服。 阳台摆着花盆,种了好些东西。只是她跟人家种种花草不太一样,花盆里基本都是能吃的,葱、蒜、青椒、小青菜、韭菜。 闻临觉得新奇,不免蹲下身看了好一会儿。 陈郁青也不管他,她浑身冒汗,衣服湿漉漉黏在身上难受,她拿了几件衣服去浴室。可不巧,里面有人。 群租房就这点最不好,人多,却只有一个卫生间,早上她起得早还行,其他时候在家里,说不准就要排队。 陈郁青回到自己房间,开了灯,拉上阳台窗帘。她旁若无人地站在那儿,几下就直接把上衣给脱了,也不看看还有个人在场,抽出几张面纸出来擦身上的汗。 她半仰着脖颈,其实不该露的半点没露。她穿着牛仔裤,裹得严严实实,上身内衣也还在,即便这样去沙滩走一遭,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正是这样的半遮半掩,才更要人命。 密闭的空间,只有头顶那盏灯亮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闻临看愣了,嘴角抽搐,只觉头皮发麻,下一秒他或许就要被逼疯。他张张嘴,吞吞口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着嘶哑得不像话:“郁青——” 他在她跟前,其实不太有自制力。 他明显察觉到身体的变化,要不是还留着丝理智,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他今天来找她,本也不是为了这档子事。 闻临觉得丢脸且尴尬,当着她的面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可身体的反应根本不受他控制,越是在意,越是凝神。最后直接变成鼓囊囊的一团,明眼人都能瞧出不妥。 他欲盖弥彰伸手挡了挡,却听到“噗嗤”一声笑。 她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嘴角漾着笑指向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她衣服也没穿好,头发乱糟糟散在肩后,上身挡着重要部位,却露出那半截白皙的腰肢。他亲过、啃过的地方。 闻临盯着她,抿唇不说话,这大抵能称得上他人生中极其难捱的时刻。偏她还在嘲笑他,嘴里嘀咕着什么。 妖孽似的。 闻临扯了扯衣领,感觉热得难受。不知道是屋里的闷热,还是他身上的燥热。 她的声音,闻临已经不太听得清。 下一瞬,她就被他拽到身前,她被迫抵着墙,男人力气比想象中大得多,单手就扣住她,动弹不得。 他亲她,也是毫无章法,手自然也不老实。 陈郁青开始反应还挺激烈,后面竟安静下来。闻临没发现异样,直到他尝到了咸味。明明她没开空调,房间里热得很,却有冰凉的泪珠落在他脸上。 闻临一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松开她,低头看去。 她在哭,安静地流着泪,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寂静无声的,要不是因为眼睛里还能淌出水,只怕他都不会注意。 他其实几乎没怎么见她哭过,就只有好多年前的那次。 “闻临,你别忘了我。” 连同那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我也不会忘了你,一起被湮没在十年的岁月里。 而当下,十八岁的陈郁青似穿越了十年的时光,与此刻重叠了。 闻临心悸了下,左侧胸口疼得厉害。他俯身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在她嘴角留下吻痕:“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事实上,他从没相信过她。 她嘴里没几句实话,她平时那些矫揉造作的“勾引”,他心知肚明。他知道她跟他结婚是利用他,为了补偿她,他权当作不知。 真真假假的,他陷了进去,也是他自己愿意的选择。 他被美色所惑,她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坏得透顶,两人正正相配。 至少听到许烨那番话之前,闻临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 两人刚结婚那会儿,她连自己教哪个专业都知道。她说:闻临,我喜欢你,怎么办呢?谁要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啊—— 她名义上说是骗他,实际她压根没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她的工作,全是她一点点努力得到的,即便这次真没有办法出国,以后也不缺机会。她要是真爱钱,也不会给个数年不见的老师捐款。他给她的工资卡,半分都没动过。几百万的房子,说不要就不要。 她那么拼命,日子总会越过越好,压根不需要他。 闻临今天才发现,他错得离谱。她坦坦荡荡,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这么干净纯粹,是他配不上她,更不配让她喜欢。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哒,宝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57章 法律缔结的家人 可是怎么办呢? 闻临不知道,原先想好的话此刻竟难以启齿。明明两情相悦是再好不过的事。多少夫妻没有爱情也能凑合着,搭伙过日子。他们总比那些人要幸运许多。 昨天李瑶结婚的排场,很隆重。周围认识的人其实也差不多都是这样,闻棠和祝明生结婚的时候,闻步荣挑的南嘉饭店,单他家这边宾客就足足来了三四十桌。 这才是婚礼该有的模样。 然而,他记得他和她结婚那天,好像他们领完证回来,就在附近商场吃了份面条,之后就没了。 直到现在两人都快离婚,连个结婚戒指都没有。 陈郁青一直没吭声,终于不哭了。她伸手,一把抹去眼角的泪痕,又恢复了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冷哼一声,道:“你该回去了。” “在那之前——”他当作没听见她的话,顿了顿,说出的话有几分艰涩,“你是不是见过我?” 话有些模棱两可,可陈郁青听懂了。听懂了,却不想回应。 闻临低头看她,想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可瞧她脸色不好,只能迂回道:“我听许烨讲,你来上过我的课。” 陈郁青总算有了反应。 她轻轻推开他,没费什么力气,闻临自己便顺势让开。她径自走到床边,拿了干净的短袖穿上。 第40章 仿佛这样就给自己套了层坚硬的铠甲般,陈郁青笑了声,扭头看他,像说着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对啊,她惦记了你十年。你约她见面那天,你都不知道她有多高兴。高兴又害怕,患得患失,总觉得这日子没法长久。她看得出来,你对她没什么感情,你实在不太擅长撒谎,她甚至一直装聋作哑不敢去追究真相。她不是傻子,但她胆子也没那么大的。其实这都没什么关系——” 她很不喜欢消费自己的苦难,人总要往前看。她以前总以为他是太阳,要没有他,她或许早支撑不下来。 爱情不爱情,对她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男女之爱什么的,也太肤浅了。重要的是,她一度将面前这人当作人生支柱。 她把他当作真正的家人,这是连认识多年的韩丽都做不到的事情。韩娟到底有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虽思想迂腐,可还是希望韩丽好。 夫妻或许是唯一能超脱血缘,由法律缔结的家人——她自己选择的。 在她过得窘困的那些日子里,但凡她一想到,这世界上,这人还在好好地生活着,她就觉得日子倒也没那么煎熬。 以至于这些年,陈郁青都没想过要离开南嘉。这里是他的家乡,南嘉本地人的故土情结其实很重,南嘉大学多,大部分人第一志愿都会选择南嘉的高校。即便外出求学,最后也基本选择回来。 现在想来,只剩讽刺。 陈郁青指着闻临右侧胳膊,那道伤疤已经很淡,这种光线下,不凑近了根本看不清。她远远盯着那处,似自言自语:“闻临,她有时候真的在想,要是她永远不晓得就好了——” 总不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 现在,这男人到底有些真心喜欢她,简直报应不爽。她若心狠些,就该好好利用,不把他折腾一通哪里对得起自己? 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更没有为自己的魅力感到丝毫欣喜。 她看着满身是刺,实际内心远没有外表那般叛逆。 陈郁青声音极低,低得旁人该听不清的,偏房间里此刻安静得很。 她一字一句,闻临都听了进去。 他想为自己辩白,却无从辩起。 他也不是没付出任何代价,高考失利,与知名学府无缘,去了个不知名的外省院校。只是他的人生容错率高,有闻步荣托着,总有退路罢了。 “对不起。”闻临靠着墙,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道,“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 说起来也是苍白无力。 人的感情总是很偏向的。 他没想过害她,也没想过会跟她产生交际,更不想不到她因此对自己恋恋不忘。命运驱使,偏偏由不得任何人。 - 离婚那天早晨,下了一会儿雨,陈郁青没敢把衣服晒在外面,不曾想她才打算出门雨便停了,空中乌云逐渐散去,太阳若隐若现。 她没坐电梯,从旁边的楼梯走下去。房子在四楼,走几步也不觉得累。 隔着楼道,还有玻璃门挡着,偏她一眼就看到了闻临的车。他们约好九点半到民政局,这会儿八点还没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民政局人倒是不少,结婚那天几乎没怎么排队就到了,今天取完号后又等了好久。几乎以为上午轮不到他们,最后还是赶上趟。 年轻夫妻,想一出是一出。结婚没几个月就离婚的,也不是只有他们。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还是按照流程询问两人离婚原因。 说辞没提前想好,陈郁青看眼闻临,闻临不答话,她只能面无表情回说:“感情不和。” 工作人员尝试调解,劝了几句,陈郁青不想听,干脆来了句:“我妈想当他后妈,他爸想当我后爸。” 绕口令似的,直接给工作人员听懵了。见他们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劝说,尊重他们的决定。 办好手续,其他都不是什么问题。 唯独她的户口,如今挂靠在闻临家的房子名下。以前她还没成年,有社区帮着处理,现在调走再迁入,有些麻烦,单位也不具备资质。 陈郁青把离婚证装进包里,转身同闻临说起这事。 闻临自然没什么意见,本来脸上没什么笑容,听到她同他说话,愣是挤出抹微笑,看着她温和道:“没事的,放着好了,你想挂多久都行。” “你是在咒我这辈子都买不起房子呢。”陈郁青瞥他,“再说了,以后你结婚了,户口本上还有个前妻的名字也不合适吧。” 他听了只是笑笑,却看着她不说话。 “傻逼!”陈郁青暗骂自己一句,又说多余的话。他再不再婚,跟她有个屁的关系。 “我尽快迁走。”她道。 ———————— 宝子们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抱着大腿求~ 第58章 好坏 幸好,英国的项目,终于有了些起色。 提交上去的第六版设计稿,彻底摈弃了“江南园林”框架。 陈郁青记得主家母亲提及的,她当年跟其他几个知青,从山西知青点徒步百来公里爬华山的往事。 因此,在设计时,项目组除了融入山西当地元素,还以华山为灵感,特意打造出巍峨的山体奇观。金属钢材构建的山峰纵横交错、起伏重叠,与整体风格相得益彰。 客户终于没有再一味驳回,主方案大体通过,后续细节部分再慢慢沟通调整。项目组上下都松了口气。 陈郁青自然也高兴,趁着中午午休时间,她甚至又去翻了翻房屋中介的朋友圈。 她坐在工位上,默默扳着手指头盘算日常开销。房租是雷打不动的,其他地方倒是能省省,加上交通费用,一个月的总支出可以压缩到两千五百块。 春节要到明年二月下旬,这样算起来,一切顺利的话,15%的首付应该能攒够。只是日后即便买了房,每月近七千的房贷也是不小的压力,需要未雨绸缪。 不过,总归一步步,慢慢来。 正当陈郁青沉浸在自己的美好畅想中时,企业微信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钱盛东找她去办公室,说有临时工作任务,让她准备一下,明天一早跟他还有市场部的严经理一起出差去沪市,当天来回。 陈郁青原以为是要去应付什么“难搞定”的客户,需要喊她过去酒席上充充场面。 她答应了声,正要退出去,钱盛东又补充道:“明天我们参加中国第二十五届园林景观设计会议开幕式,总部今年不派人来,就由我们作为代表过去。” 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会议,通常这种活动,钱盛东要么喊老李一起,要么就带上杨帆。说实话,喊她到场,这还是第一次。 以前陈郁青心知肚明,公司也是有鄙视链的,学历、性别,就连员工的地域背景都能较出个高下。 她自然属于哪哪都不太拿得出手的那一派。 虽然心里吃惊,但她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她朝钱盛东看去,点头应允说:“好的,钱总,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钱盛东笑了笑,“其实你也清楚,对你长期以来的工作能力,我一直都是比较认可的。我已经在后台给你提交了升职申请,总部那边基本没有问题,只是流程还要走几天。这段时间你先跟着老李学习,做好交接工作。希望你也能尽快适应新角色,未来能带领好团队。等下周他们把补充协议做好,你的薪资待遇会按照规定调整,人事那边会找你沟通确认。” 经过上次那件事,陈郁青其实对钱盛东画大饼的话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她最近事情繁多,才离了婚,又要没日没夜地画图、改方案,其他的事情,她基本没空闲功夫去考虑,只打算先把手头工作干好。 不曾想,他倒没诓她,当真说到做到。 想想也是,钱盛东这个人,会利用员工、压榨员工的价值,却也不是坏得彻底。最起码他有自己的底线,较真讲来,人品还说得过去的。 他喊陈郁青去“陪酒”,可真遇到那种喝了几口猫尿就不知何年马月,开始动手动脚的客户,钱盛东也会第一时间出来维护她。 很难一概而论。 - 就是闻棠这边,最近有些焦头烂额。 自打她离婚后,方晟几乎天天跑到她跟前晃悠。上次那个吻,也不能完全说是意外。她才三十四岁,被一个“心怀不轨”又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刻意撩拨,一时意乱情迷很在所难免。 两人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像闻临和陈郁青那边,天王老子来说和都不管用。 再说,论讨女人欢心,做小伏低,方晟跟祝明生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堪称降维打击。闻棠从小到大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要人哄着她才好。 即便没有方晟,也会有别人。她总不会下半辈子就一直这么“素”着。 不过对于与儿年轻小伙子处对象,只图快活、不谈婚姻这种方式,闻棠是想都没想过。 第41章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是最像闻步荣的,都自私,不肯委屈自己半分。 可是她却也没打算这么快答应方晟,想这么吊着他,不上不下的,既不给承诺也不拒绝。 方晟说她如今学精了,这话一点不假。 只是他也不能一直留在南嘉,上半年孟加拉国那边节日多,工厂停工频繁,下半年躲不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过去处理。 方晟飞花城转机那天对闻棠说:“马都放出来奔好几天赖,养呢勿养,你好歹得给个准话。要勿然你再摆外头放放,相看看喏?” 方晟并没有逼她。 可是,闻棠这冷处理的方式委实不太地道。 方晟都已经上飞机了,闻棠听到电话那头空姐让乘客将通讯设备调至飞行模式,便敷衍道:“行赖,等你孟加拉回转再讲。” 没两天,她这里出了点岔子。 闻棠当时正在陪前来验厂的客户参观车间。 验厂对代加工的公司来说很正常,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外贸单子占了近一半比例的服装厂。 一般大单,国外客户在有合作意向前都会派人来验厂。主要审核工厂是否达到客户要求的标准,不止是厂房规模,还有社会责任,劳工人权等方面,五花八门。 客户怕某些小公司套空壳骗单,再外发出去给其他家庭作坊做。这在行业里不稀奇,大小公司都有这种情况,属于行业里的灰色地带,只是要严格控制品质。还有,一旦客户察觉,就会很麻烦。 一行人刚从车间出来,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工厂车间门前的空地上,此时两个保安,还有几个女工正围在那儿。 “这个丧良心的,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我们祝家祖坟冒黑烟,才娶来她这个扫把星!为了个野男人家也不要,儿子也不管,我们老两口辛苦了一辈子的房子,就这么被她给骗走了!” —————— 宝子们帮忙投下推荐票哒,爱你们~ 第59章 翻脸 声音闻棠很熟悉,人也是她认识的。 闻棠走到跟前时,顾美琴还叉腰站在那儿叫骂。老太太穿了件花衬衫,唾沫横飞,夹杂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嗓音又尖又锐。 她拉着离她最近的女工,不让人家走:“你帮忙评评理,我们家哪里到底哪里对不起她?” 听工人们说是厂长的婆婆,都在这处看戏,见闻棠来了,几人脸上这才露出丝尴尬,然而,却也是事不关己,瞧热闹的多。 老太太一看到闻棠,更是来了劲儿,昂头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闻棠和客户审核团的成员走得最近。客户被老太太一胳膊撞开,险些摔倒。顾美琴上来拽住闻棠便破口大骂,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话都冒出来。 这凶悍的模样,可不像个才出院不久的病人。 审核团的几人窃窃私语,闻棠的心顿时沉了半截,面上却只能陪笑。她束手束脚,不好当下对顾美琴发作。 她明白老太太今天来者不善,一时半会儿怕是打发不了。 闻棠瞥眼车间主任,对方精敏地领会,见状不用她再暗示,忙领着审核团一行避开:“各位领导,请——” 不多会儿,围观的工人们散去,只剩两个保安,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是厂长的家事,老太太说自己是厂长的婆婆,要是个外人,他们早就上手了。 闻棠知道这事不怪他们,其实平日里工厂大门都是锁着的,不到下班时间,工人进出都得告知门口的保安开门。锁门也主要是为了防外人进来。 只是今天验厂,规矩多——不能锁门,否则客户会认定厂里限制员工人身自由,因而才将大门敞着。 闻棠让两个保安也各自做自己的事去。 待人都走光,顾美琴竟也不发疯了,嘴里虽还是不干不净,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扯着嗓子嚎叫。 闻棠不想跟她扯皮,甩开她,面无表情道:“我给你儿子打电话,让他来跟我说。” 顾美琴听了脸上一阵心虚,又开始对着她撒泼,还要来抢她手机:“我家明生心软,由着你骗!你个婊子,以为你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在外面偷人。过个年要我们求你才肯回去,家里好好的房子不住,还要出去住酒店。我家明生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啊——你们这么欺负人,不把他当人啊——” 闻棠冷笑一声,她这个前婆婆,以前真真是没认清她。原来她对自己有这么多的意见,这么小的事她都能记在心里。 祝明生老家那个房子小,是以前祝父厂里分的福利房。只有一个房间,过年回去,顾美琴夫妻俩要把房间让出来,说他们在饭桌旁铺个毯子挤一挤。这像什么话,再说了,一家子窝在那点地方,洗澡都不方便,闻棠确实住不习惯。 电话拨通,闻棠也不管祝明生在做什么,直截了当说:“你妈在我厂里,你赶紧过来把她接走。” 又对顾美琴道:“你先去坐会儿。” 老太太不肯。 闻棠皱着眉:“你要怎么着我现在不想问,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假如你继续在这边闹,闹到明天也什么都得不到。何况你儿子这就过来,你难不成还怕我跑了吗?” 将顾美琴安置在休息室,闻棠这才腾出手来去处理正事。 车间主任跟客户那边开了个简短的结束会议,客户审核团已打算离开。闻棠忙赶过去送他们,又看眼车间主任,对方冲她摇了摇头。 结束会议其实就是审核员给厂家打的预防针,告诉他们一个非正式的通知,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验厂几乎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审核员讲我们厂里的反恐安全做的不太到位——”车间主任说得隐晦,毕竟涉及闻棠,不好指名道姓。 跟欧美国家的企业打交道,这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也是悖论,既要保证工人自由,又要加强门禁管理,不过通常极少有工厂会卡在这上面。 验厂是合同的敲门砖,闻棠刚才看那几个客户互相交换眼神,心里便有底了。两万多件中长款羽绒服,加工单价一百上下。这可不是笔小数额,去年厂里一年的营业额是三千多万。 毕竟是代加工厂,利润率低,只有七到八个点。 为做成这笔生意,闻棠私下不知道打了多少招呼,吃了多少回饭,找认识的贸易公司牵线搭桥接下的单子。 现在全都泡汤。 “你去做事吧。”闻棠对车间主任说,她也没气恼,除了语气稍有些生硬,看着倒还好。 一个小时后,祝明生才到厂里。 闻棠也不跟他们废话,当着母子二人的面道:“直接说吧,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这已经是半点情面都不讲了。 祝明生不用问都能猜到发生什么,不赞同地看向顾美琴,然后同闻棠说:“是我妈不对,我这就带她走。” 顾美琴当着儿子的面,凶倒是不凶了,嘴里嘀咕道:“就你傻,说离就离,那么大的房子,难不成就送给她?我跟你爸累死累活,苦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 闻棠跟顾美琴是没有任何话好讲的,即便当初买房老两口确实出了部分钱,但他们当初已经赠与祝明生。再说,房子也不是给她,还是要给孩子。 “行啊,那就谈房子的事。祝明生,当初全款加装修,八百四十多万,你家出了二百三十万。你家现在要房子,就补偿我六百一十万。要么我把二百多万给你家,以后房子跟你家没半点关系。你想好了告诉我,我们去向法院请求变更离婚协议。” 闻棠说完便要走,以前其实是她不计较,才让顾美琴觉得自己家受了太多委屈,忍让太多。 祝明生喊住她,许是得照顾老的小的,又要上班的缘故,男人看着有些憔悴,他强调:“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闻棠信他,他这个人要是真这么想,也不会选择离婚,不过都没意义。 “我不想知道,你们家先商量好再来找我。”她脚步停顿了下,又冷道,“顾美琴,今天就算了,你毁了我两百万的单子,我看在芃芃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介意送你去吃牢饭。” 闻棠这话如在祝明生和顾美琴之间扔了个炸弹。 显然,她是故意的。 —————————— 宝子们周末愉快,如果有推荐票的话,宝子们帮忙投一下呀~ 第60章 动机不纯 没什么事,也没提前通知,晚上闻棠竟回来了。 闻步荣有些意外,一个人住,吃食却不马虎,自己烧的三菜一汤。 菜端上桌,他已准备吃晚饭,见女儿到家,忙又下厨房。冰箱里有昨天刚买的黄鱼,闻棠不爱吃红烧的,便裹上淀粉下锅油炸,外酥里嫩,最后再浇上芡汁。 许是太久没做这道菜,油温又高,不小心被溅出的油烫伤手,闻步荣也没管。 第42章 吃饭的时候,闻棠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水泡,起身又是找毛巾,又是去拿冰袋,嘴里却还是不饶人:“自家几岁哩,弄伤弗晓得弄弄啊?” 父女俩,这些年关系始终隔了一层,一年到头,平心静气坐下来吃顿饭都不那么常见,何况他们说几句就话不投机。 闻步荣笑呵呵的,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看着女儿忙前忙后。 他的第一个孩子,总归爱得不能再爱。当初闻棠出生时,计划生育限制,生了个女小囡,家里老的还有些丧气,爱归爱,他其实也难免觉得有几分遗憾。 不过那么小的孩子,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会爬、会叫“阿爸”、会走路,那点惋惜早抛到九霄云外,想着都觉羞愧,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曾经的想法。 闻步荣在闻棠身上放的心思,要比闻临多得多。 闻棠站着帮闻步荣冷敷伤口,一低头,却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闻步荣看着不显老,但其实年纪也不小,再两年就六十岁。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闻步荣抬头看她,见她发着呆,问她:“哪恁啦?” “你还蛮多白头毛赖,老早勿曾留心。”闻棠回神,声音忽地低了几分,弄好后走到椅子上坐下。 难得父女俩单独在家,还能有这样融洽的时刻。 “老早长出来赖,额头这边全都是,最近没去剃头店,我明朝出门去喊人帮帮忙,染一染。”闻步荣笑道,顿了顿,终究不放心,又说,“是勿是出啥事体啦?” 闻棠听了,下意识就要反驳,斜眼看他:“哪恁,没事我就不能转来啊?” “讲啥个闲话!你和芃芃搬回来住都行,这边初中个学堂地段还要更好点,你和闻临都在这儿上的。再讲房子又勿是住勿下,我还能帮你领领小孩。”闻步荣把黄鱼的盘子往闻棠面前推了推。 闻棠摇头,说:“确实有点事。”她简单将白天顾美琴到厂里去的事讲述了一遍。 闻步荣听后叹了口气:“我老早就觉得——” 他停住,打量闻棠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才继续说:“勿是我势利眼,阿拉屋里个条件比上勿足,再高个阿拉也勿去攀附。独独他屋里就他一个,爷娘砸锅卖铁买个房子,儿子还勿好在跟前,人家心里能舒坦?还有祝明生,他一个大男人,整日伸手过日子,自然也难受。我勿妨搭侬讲个实在话,这些年,我一直防他一手呢。” 家里的工厂,表面闻棠掌权不假,说白了,那也只是在给闻步荣打工,每年给她和闻临分红,优先保证自己的孩子利益。 闻棠挑了挑眉。 “矛盾在这儿,勿是侬捱捱过就能解决。竹门对竹门,还是得条件差勿多,才好走得长远。”他对闻棠说。 闻棠搁下筷子,手撑着胳膊,接他的话道:“那你觉得方晟怎么样?” 闻步荣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人,开始没吭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还是那句话,假使单单看他这个人,过日子还未必有祝明生合适。他做人做事的底线忒低了,好成事也好败事。弗过,主要还是看侬。” “那你可太难服侍赖。”闻棠漫不经心地咬了口黄鱼,“我看他还过得去。” 嚼了几下,鱼肉吞咽下肚,她方正色看向闻步荣:“最近,也勿是最近,这两年我一直在想厂里转型的事,老早讲去孟加拉——” 见闻步荣要说话,她忙打断道:“你先听我讲。” 闻步荣“嗯”了一声。 “孟加拉办厂这事,照我们如今的现状来说,太冒险了,现金流也不稳定,恐怕到时候资金断裂。只是你也晓得,我们太依赖跨境客户,今年国际形势波动,工厂上半年的营业额比去年低了近百分之三十。今朝顾美琴做的这事,更是给我敲响了警钟。指望单一客户,风险太大。”闻棠道。 闻步荣立时心领神会:“你想要让工厂转型——” 他敲了敲桌子,想说这风险也高,许多工厂本来问题不大,胡乱跟风调整经营模式,倒先把自己给折腾死。 可再看看闻棠,他这个女儿,打小做事就果断。做生意,三分拼七分赌。 他都这个年纪了,好日子过得不少,不怕的。至于闻棠,他手里还有点钱,关键时候总能给她托底,不至于让她饿着。他再不行,她还有个兄弟。 “具体怎么打算,你讲讲看。”闻步荣改了主意。 “转型的本质是价值链爬升,提高我们的利润率,公司的规模,想直接搞品牌运营肯定不现实,只能一步步来。由纯代工到设计打样、整合面辅料资源。这期间客户切换阵痛是免不了的,关键是怎么将这个疼痛值降到最低。据我所知,孟加拉包括越南那边,加工价只有国内的一半多。可以将国内的低端订单转到南亚或者东南亚,国内专注高利润产品,保证订单总量。” 父女俩,正儿八经谈事情,表情一样的严肃。她也比闻临更像他些,父女俩如出一辙的下巴和薄唇。 闻步荣皱眉,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想低成本进入海外市场几乎勿现实,要是这蛋糕真这么好啃,哪恁还轮得着阿拉?” 闻棠笑了下:“这事你就勿要操心赖,我有主意,搞得定。” 闻步荣不语。 闻棠又道:“方晟他们工厂现在不就玩的这一套,国内接单,将半成品运至孟加拉缝制,这么一来,利润起码高了四个点。喊他帮这点小忙,带我们吃这碗饭,他总勿至于太吝啬。” 她好像早想好了。 闻步荣却觉得不对,说不清的怪异,仿佛她刚才突然提起方晟,并非随口一提似的。他以为闻棠跟方晟旧情难忘,他这才勉强对方晟好了几分脸色。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啦,宝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啊~ 第61章 好坏关系 闻棠在闻步荣这边吃过晚饭,帮忙洗完碗后就准备离开。 闻步荣是真的老了。她今天来同他商量事情,也没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能同意,甚至做好先斩后奏的准备,谁知道他竟没反对。 他虽嘴上没答应,但也差不离。 这些都是其次,闻棠还记得年少时候,总觉得闻步荣高高大大,无所不能。 今天她细看,才发现他似乎比前些年矮了些。人年纪越大,身高也跟着缩水,没有办法的事。 闻棠走出门,院子如今经过陈郁青一番改造,倒真有几分古典韵味。然而,偌大的别墅,闻步荣自己一个人住着,即便再花团锦簇,也显得凄凉。 闻棠想了想,又返回去,这会儿才注意到一楼客厅桌上摆放着两箱牛奶和水果。 她随口问了句:“屋里最近来客人哩?” 桌上这些,明显是人家来做客带的礼物。 闻步荣愣了片刻,神情有些异样,扭头看了看,才道:“嗯,前日子有个老朋友来屋里坐坐。” 闻棠“哦”了一声,没忘记自己去而复返的目的。她看向闻步荣,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侬——要想再寻个人一道过日子,我没啥意见——” 母亲的遗像,前几年收起来了。 客厅倒是挂着母亲在世时拍的全家福,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闻临那会儿才十几岁,闻步荣也还年轻,四十几岁的人,看着跟三十五六似的。他那时还是壮年。 人过了五十岁,这年纪就跟刻在脸上一样,再如何保养,都无济于事。 她母亲生前养尊处优,没怎么吃过苦,去世时才四十六岁,在儿女心目中,倒一辈子都是年轻时的模样。 闻步荣听后一怔:“慢点再话,我暂时还没格个念头。” 接着又说:“倒是侬,要是合适的话,定定心也蛮好。还有侬阿弟——” 话说到一半,闻步荣看眼闻棠,突然停住了。 一家子也是奇怪,如今都成了孤家寡人。 今天离开得早,从闻步荣这边出来也才晚上六点半。闻棠没直接去闻临那里,而是先绕路回了趟家。 既然已经撕破脸,便没什么好说的。这个家,她回得天经地义。 她来看孩子,也不管那母子俩如何,没半分不自在。顾美琴有她儿子挟制着,见了她是一副如鲠在喉的表情,又忍着不说话,实在令人发笑。 要说对不起的,也只有孩子了。 幸而,祝明生真的将他保护得很好。就连顾美琴,今天她去厂里闹的那样子,往日闻棠都不敢认,她对祝景凡却也好得没话说,毕竟是自家的孙子。 祝景凡睡下后,闻棠打开卧室衣柜,在保险箱里取了东西才走。 祝明生从屋里追出来说:“这个周末我送我妈回老家,芃芃要辛苦你帮忙带两天。” “我带他是应该的,讲什么帮忙。”闻棠回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祝明生犹豫了一下,又问:“我妈她今天——” 闻棠不太想听,她抬头看向祝明生,略带讽刺地说:“麻烦你管好你妈,我可不想芃芃有个坐牢的奶奶。” 第43章 她对着他,眼底尽是冷漠。他从她眼里再也看不到丁点感情。 祝明生突然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覆水难收。 他离婚,确实是因为过够了处处不如人的日子。 但是两人刚离婚那会儿,他其实能看出闻棠有要挽回的意愿。他看着她刻意的示好,平时那么骄傲、说一不二的一个人,肯在他面前低头。 他那些年被压抑着的自尊心,慢慢地被捡起来。他甚至想过,也许她再坚持服软一段时间,他或许就妥协了。 说来说去,这条路都是他自己选的,而今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祝明生垂头,敛起所有情绪道:“我知道。房子还按我们协定的处理,你放心,下周我就搬走。” 闻棠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此刻,闻临在家里收拾行李。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都会组织大二学生出去实践,主要进行田野调查以及非遗信息采集。 这学期由他和同系的老师共同负责带队。 “后日子到青窑镇,算上来去时间,要呆个六天的。”闻临一边蹲着整理行李箱,一边对她说。 闻棠点了点头,突然递给他一个绒布盒子。 闻临微怔,仰头看她一眼,然后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个黄金手镯,是母亲留下的。 “这个还是由你自家保管,放在我这里终究勿大合适。”闻棠叹气,不知是感慨还是怎么,“自家个日子只有自家才过得灵清。” 闻临轻声应了句“好”,起身走进房间。 他拉开抽屉,原本夹在同学纪念册里的那张两人合照已经被取出,用实木相框重新装裱过,却没摆出来,而是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闻棠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昨夜头我在‘丽丽餐馆’那边看到她了,她蛮好的,听讲前两日升职哩,工资还涨了三千五百块。” 闻临淡淡“嗯”了一声,问她:“你怎么老去那儿?” “我交了伙食费的。”闻棠笑了下,“跟她们相处一点也勿吃力,你说她们市侩吧,偏那么点心思一眼就叫人看穿,她们好像也不怕人看穿。不晓得该怎么说。” 闻棠想了半天,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生机有趣吧。 她说了这么些,闻临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地瞥了她眼,声音也有些凉凉的:“她还跟你说话?” 他原以为她跟闻棠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都已经是好的。 闻棠大概是真的不管弟弟死活了,道:“哪能勿讲?她还加着我微信——” 话说到一半,看到闻临的脸色,她叹口气,又摇了摇头:“覅讲哩,我去汏面哩。” 闻棠这话可没有跟闻临吹牛。 仅仅过了三四天。 闻棠刚开完会从会议室里出来,将手机调至正常模式时,才发现陈郁青给她打了十几个语音电话。 她刚打开微信,陈郁青又拨过来:“闻棠,闻临这会儿在哪儿?” —————— 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还要麻烦大家帮忙投一下呀,爱你们~ 第62章 心机 闻棠听陈郁青这个焦急的语气,好像要找人拼命的,她不知道闻临又做了什么。 现在她摸不准,不知内情拿捏不好尺度,还在斟酌着怎么回复陈郁青,电话那头女人连声音都变了,嗓音似乎带上哭腔:“他出事了!” 闻棠心中一紧,本来还在想着如何帮闻临打圆场,被陈郁青这话惊得差点站不稳,还好很快反应过来,强作镇定问道:“你先别着急,到底什么情况?他这几天应该在青窑镇带学生实践。” 虽这么说,闻棠的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姐弟俩的感情是真好,闻临于她而言,跟祝景凡差不多,是她的命根子。 陈郁青其实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她这些天没日没夜地跟项目组的同事们一起忙活,英国庄园的效果图方案总算能定稿,后期她的工作内容,只要配合负责施工图的同事,做好扩初设计就可以。 周五下午,好容易能松口气,她请整个设计部门的同事喝奶茶,奶茶还没送到,闻临的电话便打过来。 本来她不想接,直接将手机调成静音当作听不见,两人离婚后就没有再联系,互相都当对方死了,偏她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最后电话还是接通。 没想到这人真的要死了。 “——出了车祸,现在手机也打不过去——” 闻棠听后,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慌得不行,机械地安慰了陈郁青一两句。挂断后,她忙拨打闻临的电话,果然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她心急如焚,好在还能找到闻临他们学院的电话,前前后后折腾一通,总算联系上。 次日,周六早上五六点钟,天刚微微亮,闻棠问陈郁青要不要一起去青窑镇。陈郁青顶着两个黑眼圈,几乎手机刚响了声,她就按下通话键。 闻棠也没有详细讲什么,只模棱两可告诉她,闻临在当地县里的人民医院。 陈郁青沉默了好一会儿,闻棠才听到她说“我不去,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棠轻叹口气,不愿意逼她,正要挂断电话,陈郁青又在那头问:“你现在去吗?” 这下,闻棠是真的想叹息了,倒不是为闻临,而是为陈郁青。 自己当初看人委实不太准,怎么就觉得她满腹心机的,现在一看,这姑娘简直实诚得可怕。 事实上,稍微想想就知道,闻临那边要是真有什么大事,她怎么可能会隔了一个晚上才决定去医院。 还有闻临那通电话,她昨天也是脑子昏头,被陈郁青的话吓蒙了。 后来细想想,真到那危及的地步,他也不至于不告诉她这个阿姐。学院那里,不用她去找,早就会主动通知她。 显然是闻临故意误导了陈郁青。 可是闻棠却不好拆自己弟弟的台,于是道:“嗯,我开车。坐高铁太麻烦,下来还要转车,我就准备出门——” 开车到那边差不多三个小时,闻棠先去接陈郁青,陈郁青怕她绕路,特意约了中途的地铁站碰面,那样能节省些时间。 陈郁青状态是真的不太好,衣服皱巴巴的,眼睛布满红血丝,浑身上下写着憔悴。闻棠有些看不过去,宽慰她说:“你不要太担心。” 陈郁青靠着车门,脸几乎贴在车窗上,她怔怔看着车外,隔了好久才吭声,否认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即使在痛苦的时候,也没想着要诅咒闻临出事,大不了就是老死不相往罢了。 闻棠扭头看她眼,说:“你眯会儿吧,到那边还早着呢。” 闻临在潞陵县人民医院,昨天下午刚坐救护车送来。 同行的老师还要负责处理学生事宜,现在只有他一人在医院里,不过学校那里也另派了处理的老师赶过来,估计下午就能到。 事说小也不小。学校组织学生出来都是统一安排食宿,只是有学生不愿吃团餐,自己在小摊上买吃食导致上吐下泻。闻临赶忙联系司机并带生病的学生去医院,路上出了点事故。 好在司机和学生都没事,就是闻临坐在副驾驶座,正好处于直接撞击点,保命的安全气囊弹出,护住重要脏器,左侧肋骨却断裂三根。 闻临需要住院几天,但远没有陈郁青臆想的那般严重。 不过人要受些罪,疼痛是难免的,连镇痛泵都用上。 闻棠和陈郁青到达病房时,闻临虚弱地靠在病床上,正用呼吸训练器辅助练习来提高肺活量。 昨天倒不是闻临故意不接电话,刚受伤那会儿全凭肾上激素撑着给陈郁青打电话,后头没多久就头晕眼花,疼痛难忍,直到医院后用上药才缓解些。 闻棠原本路上想得好好的,也清楚没什么大事。 可她看到闻临这样子,到底还是心疼,见闻临止不住地咳嗽,想上前替他拍背,却也不敢乱动,一时只能手足无措站着,唉声叹气道:“哎呦,真当罪过啊。” “没关系,好得学生子没碍。”闻临摇摇头。 他们领学生出来责任重大,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不止他,上到学院、学校都要问责,届时才更麻烦。 两人间的病房,隔壁床是空的,陈郁青不远不近地靠着另一张病床,从进来后就只听着这姐弟俩说话,她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她现在很后悔自己跟过来,瞧闻临的状态,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人家有阿姐,有亲人,要她多什么事。 她倒急巴巴的。 “郁青,你来了。”闻临冲她笑了下。 陈郁青抿唇,张口想说“我来看你死了没”。偏又怕一语成谶,不敢胡讲。只能默默生自己的闷气,站在那儿又觉得尴尬,左右不是滋味。 还是闻棠把柜子里的热水瓶递给她:“郁青,能不能麻烦你去帮忙接点开水。” 第44章 都知道闻棠是故意支开她。 陈郁青也心知肚明,却没说什么,接过后就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姐弟两个。 闻棠还没张嘴,闻临倒抢先对她说:“阿姐,你这个礼拜天阿是有事体的,姐夫——他要送他姆妈转去,你要管好芃芃。” 闻棠原在心疼闻临,听后直接被气笑。 她这个好阿弟,想来真不愧是闻家的人,精明过了头。以前总觉得他干净得不能再干净,怕他跟方晟走得太近,被方晟带坏了,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 宝子们可以的话,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63章 聪明人 闻棠瞪了闻临一眼。 她大老远从南嘉市开车赶来,到现在水没喝上一口,敢情还被闻临当成了司机。 然而她到底还是偏帮自己的亲弟弟,叹气道:“她也不容易的。” 其实这话之前闻临也同闻棠说过,如今竟颠倒了个。 他们这一家子,没必要逮着陈郁青一个人薅。 闻棠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她的看陈郁青如今的状态,真的蛮好。陈郁青自己一个人,没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有个相交多年的好友,闲来无事一起坐着喝两杯,叙叙闲话,日子简简单单,惬意得很。 陈郁青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婚姻什么的,于她来说真不是什么必选项。 再说,以陈郁青的外貌,即使今天没打扮,精神不济,连自己一个女的见了都忍不住心疼,看着我见犹怜的。 她要真想找男人,即便有过一次婚姻,那求着她结婚的人也能从南嘉市区排到江边。毕竟,大部分人都还是视觉动物。 闻临不吭声,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我不想做一辈子的噩梦。”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自私都一脉相承,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可他还是难受,说几句就咳嗽不止,疼得直冒冷汗。 闻棠看到哪里受得了,于心不忍,忙摆摆手道:“行了,我晓得该怎么做,只是你——” 算了。 姐弟两个,同个屋檐出来的,根子差不多,谁也不说谁。 陈郁青故意在开水间磨蹭了会儿才回病房,她对这姐弟俩的私房话不感兴趣,更没有窥探的想法。 她提着水瓶进来,此刻病房里倒没什么声音了。 闻临做完呼吸训练,闻棠把病床降了降让他躺下。 陈郁青放下水瓶,便退了几步,靠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棠拨了个电话,陈郁青听她话里的内容,猜测大概是打给她前夫的,“一会儿你妈”,“一会儿芃芃”,讲了几句才挂断。 “郁青。”闻棠喊她,迟疑了一下,似有些为难道,“我过会儿得回南嘉,我家孩子没人带。可是闻临这儿,我也不放心。你看如果你那边方便的话——” 陈郁青不咸不淡“哦”了声,然后才回她:“医院里有护工,我刚才在走廊里听人家家属说,完全丧失自理能力的话,请人护理大概两百五十块钱一天吧。” 她一句话倒先把姐弟二人的路给堵死,不好再往下接话。 有些事,陈郁青倒也不是不能想明白。 闻棠和闻临面面相觑。 谁曾想隔了会儿,陈郁青的目光轻飘飘从两人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闻临身上,似笑非笑地缓缓道:“这几天我工作倒是不忙,让我留下来帮忙照顾你也行,一天六百块,你和你阿姐哪个把账先结一下?多退少补。” 她可没狮子大开口,她上班的工资起码这个价。天底下聪明的人太多了,不是只有他们姐弟俩有脑子。 这么拙劣的戏码,她静下心来,稍微一琢磨就知道。 只是,没有人绑着她到医院,她要不愿意,谁也不可能喊得动她,是她自己主动要来。 她昨天夜里完全没睡,生怕闻临真死了,一直眼睛直到天明。这些都是真实的,没法自欺欺人。 嘴上说得再凶狠,实际行动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闻棠站在一旁,望了望陈郁青,忽地也跟着笑起来,手一摊,努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 最终,陈郁青还是留了下来。 闻棠确实忙,芃芃那里,工厂那里,都要她操心。要不是她惦记闻临,非要亲眼来看看才放心,也不会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中午在医院吃的盒饭,闻棠离开后,病房里就只剩陈郁青和闻临。 说是照顾,其实压根不用陈郁青做什么。闻临需要输液,中途需要换药时他自己就按铃喊护士过来。 吃过饭脑子缺氧,本来夜里没怎么休息,陈郁青靠在医院的折叠椅上昏昏欲睡。 下午的时候,学校里的两个老师过来探望闻临。 见到陈郁青在这儿,他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便看向闻临:“这位是?” 闻临犹豫了一下,说:“这是我——朋友。” “护工。” 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反正弄得其他两位老师怪尴尬的。 闻临半躺在那儿,默了几秒,没纠结这个称呼,转而向陈郁青介绍:“这是我们院里的郑主任和周老师。” 这回,陈郁青倒是没下闻临面子,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学生那边的实践任务还有几天才结束,两位老师还要赶去镇上。二十几个学生,不能马虎。 郑主任代表学院来处理后续事宜,急性肠胃炎的学生吃了药没什么大碍,闻临这边虽出了意外,但说句难听的,他们也庆幸这次受伤的是闻临。他是老师,无论什么问题解决起来,总比学生要简单得多。 “你安心养伤,你的课院里会帮忙协调,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康复需要个过程。如果有什么实际的困难,尽管提出来,学校工会、同事、包括我个人都会想办法协助。”郑主任道。 陈郁青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到位,起身送他们到病房外,又客气了两句。 医院走廊空荡荡的,但凡一丁点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 陈郁青蹲在病房外系了个鞋带,刚要返回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只是看不到人。 她知道往前走两步,拐角过去便是电梯。 一人道:“难怪之前工会组织的联谊闻老师都不愿意参加呢,原来早有对象了。” 另一人笑了声,说道:“小两口正闹别扭呢——” “我一猜就是,不过他们配倒是蛮配的。” 陈郁青从不知道,原来这大学课堂里的老师也这样嘴碎。 她推开病房的门,只见病床上的那人正挣扎着,扶住床边栏杆试图起身。 肋骨骨折主要就是上半身短期内无法正常活动,每次轻微动作都会带来剧烈疼痛。 闻临脸色惨白,疼得龇牙咧嘴。 护士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起身要量力而行。 陈郁青见了闻临这个痛苦狼狈的样子,心猛地一揪,想冲过去,偏跨出半步就生生止住。 四目相对的瞬间,气氛顿时凝固。 “你要干什么?”还是陈郁青先开口问,毕竟她收了钱的,算有点职业道德,赚钱不寒碜。 ———————— 宝子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64章 尴尬 水杯就在床头柜上,触手可及,偏这样对闻临而言,够起来也费劲。他徒然躺回去,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嘴有点干。” 陈郁青闻言什么都没说,几步走到病床边,沉默地拿起水杯,掺了些开水进去,插上吸管,直接递到他唇边。 闻临怔了瞬,眸色复杂地抬头看她眼,这才顺从地低头喝水。 陈郁青把杯子放回原处,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打盹。她闭着眼,以为她睡了,谁知过了片刻,她忽然出声问他:“昨天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闻临一愣,稍作迟疑后才回她说:“——我不知道,当时安全气囊弹出来,我被撞懵了,以为活不了——”他停住,又笑笑继续说:“其实也还好,现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死不了。” 闻临跟陈郁青说的这些话,半真半假的。当时,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袭来,他脑子也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去找手机打电话,有点给自己留遗言的意思。 可也仅仅是瞬间而已,他的理智显然比想象中更快回笼。电话没有打给闻棠和闻步荣中的任何一个,反而联系陈郁青——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只是,这些话他压根不会告诉她。 她“嗯”了一声,也不知相信了没有。 闻临却又反问:“你怎么跟我阿姐一起来了?” 他分明清楚的,偏要拿这话来戳穿她。 陈郁青恼怒地看他眼,道:“我来看你死了没有,你想嘲笑我就直接说。” “我怎么会?”闻临道,“今天看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欢喜,都没那么疼了。” 第45章 他顿顿,看着她笑了下,刻意强调了一遍:“真的。” 她肯留下,那更是属于意外之喜。 陈郁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屁嘞,我又不是医生。”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她到住院部一楼的超市买了些生活日用品和一次性换洗内衣上来,看样子是真的打算整晚待在医院陪护。 闻临劝她:“你到外面找家酒店住吧,这边不方便,我没什么事的,夜里也有护士查房。” “几百块一晚上,这钱谁出啊?挣你点钱还不够住宿的。”她张口避口就提钱。 闻临道:“我报销。” 陈郁青压根没睬他,拎着袋子走进卫生间。 现在十月份,没那么热了,外面衣服一两天不换还说得过去。 她简单冲了个澡,手上拿着条湿润的毛巾和脸盆出来,要给闻临擦脸、擦脖子——真把自己当个尽职的护工。 闻临先是不好意思,后面竟有些后悔利用她的心软,诓了她来,让她瞧见自己这样的窘况。 “抬下巴。” “脖子往左转转,后面我擦不到。” 她毫不客气地指挥他,语气虽生硬,不过手上力道并不重。 突然,她的手被人攥住。 闻临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低低喊了声她的名字:“郁青。” 她僵着没动。 又听到他说:“以前都是我不对,你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轻易就从他手上挣脱开,帮他把耳朵后面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再往下的地方,她不想管。 她把毛巾搓了搓,绞干水分,认真地低头对他说:“闻临,你可能没懂,也不了解我。就算我现在对你还有感情,那也不代表什么。最多说明我这个人心好、善良。但凡我当时认了,要跟你过一辈子,我就不可能跟你离婚。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出院后好好养身子,有空参加参加你们学校的联谊会,找个知根知底、志同道合的人。” 起码在这一点,她从没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感情是最容易朝令夕改的东西,不值钱。她出生就被人抛弃,一次又一次,原以为会有特例,到头来,最该信任的人,其实只有她自己。 闻临默了下:“我没想过再去找别人。” “那随你。”她道。 陪护的被子放在门口的墙柜里,陈郁青抱了一床出来,将折叠躺椅摊在床尾处,躺下睡了。 夜里闻临不用输液,熄了灯,只有墙角及外面走廊上的灯亮着。陈郁青仰着头,虽疲乏得很,却没睡意。 也不是想着心思,事实上,她脑子空空的,什么都懒得去想,想多了自己难受。这辈子,最不能的就是跟自己和钱过不去。 偏她神经紧绷,睡不着,病房里安静得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护士来来回回两三趟,到了下半夜,陈郁青好容易有些犯困,偏病床上的那人开始不省心。 纵然闻临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可他躺在金属床架上翻个身都能听到声响,何况还要起身,许是力道大了些,咳嗽又加剧,咳得撕心裂肺。 陈郁青原捂着头,后面声音穿透被子传来,她听烦了,索性一把掀开被子,走过去“啪”的下,打开灯。 “你逞什么强?嘴长了干嘛的,下午就这样,你有事不会喊我啊,显得你很能耐是不是?晚上交接医生怎么说的?你要不想养好伤了,也不要浪费我时间,明天一早我就回南嘉。”陈郁青气呼呼的。 “不是。”闻临尴尬地摇头,“我不好意思——”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闻临瞬间噤声。 三四分钟后。 陈郁青站在床边,床背调高了些,闻临倚靠着床,被子盖在身上,身前却鼓鼓的,手也都放在被子里。 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动静,不耐烦问他:“你好了没?” 闻临这会儿真的是后悔留她了,导尿管上午查房的时候他要求拔掉,早知道继续插着或者请护工也比这种境况好。 他声音闷闷的:“——你能不能到外面去等一会儿,这样我——出不来——” “这有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过会儿还不是要我帮你倒尿壶。”她嘴上说着,到底还是往外走。 闻临:“——” ——————————————————————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哒,宝们有推荐票的话,麻烦大家帮忙投一下哦~ 第65章 他的秘密 闻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一方面想要陈郁青继续留着,另一方面又觉得她自己在她面前露丑,唯恐自己在她心目中本就没有的形象变得更糟糕。 然而,最后权衡利弊,他到底舍不得说让她回南嘉的话。 他要住院七到十天,除了第一天,后面两天陈郁青可算得上尽心尽力。 她不仅帮他换衣服,还主动帮他把衣服洗了。旁的还好,贴身衣服闻临不愿意让她动手。 陈郁青张口就来这么一句:“——尿壶都是我倒的——” 他索性闭上嘴。 护士说喝牛奶有助于愈合,她便又跑到超市购买牛奶——没找闻临报销,花的她自己的钱。 闻临做呼吸训练,陈郁青托着他的背。她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真看不出她力气这样大。 原本过来送药的护士见到,还要过来帮忙搭把手,倒是根本不需要,陈郁青自己单手做支撑都不吃力。 闻临却再不忍心让她这么辛苦,同陈郁青商量:“我请个护工吧。” “行啊,今天晚上我就回南嘉。”陈郁青将洗好的毛巾拿出来,边用衣架晾好,边对他说。 看她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当真准备回去的。 “你等明早再回去,晚上没有车,我也不放心。”闻临看她,声音听起来涩涩的,原本他的意思只是想请个护工帮忙做事。 不过她打算回去,他也拦不住。 陈郁青忙着找地方晒毛巾,没吭声。 过了会儿,他说:“要不我给我阿姐打电话,让她明天来接你。” “不用,我叫了顺风车,下午五点人家到医院来接我。”陈郁青瞥他一眼,“你阿姐没那么闲,随叫随到的——” “不安全吧,车牌号多少?你告诉我,我记一下。”他又问。 “还好,晚上八点多就到了。”陈郁青顿了顿,心觉好笑,“你还怕人家把我卖了不成?” “怕。”他一本正经地答。 陈郁青看他,摆摆手:“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我明早就回来。还有,你的车在南嘉吗?我开你的车。” 闻临要在医院这么久,开始还好,有个周末两天,可时间长了不行。 即便她跟公司提交过请假流程,说家中亲人住院,公司也已经批准。可那么多的工作任务,不是她请假撂摊子就能甩手的。 陈郁青要回去取笔记本,何况她自己都没带换洗衣物,总不能每天这样,用闻临的衣服对付。 闻临带到镇上的行李箱,一早便有老师送了来,他躺着什么都不能做,没什么缺的。 他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回她:“我没有要带的。车子我停在学校西门那边的地下停车场,应该在b区。车钥匙放在办公室了,我给同事打个电话,请人家帮忙拿给你。” “算了,麻烦你麻烦他,不够折腾的。”陈郁青摇头。 “家里有个备用钥匙,在卧室抽屉里,你用那个也行。” “再看吧。” 顺风车还是不方便。 她又不愿意多花钱直接乘坐专车,原本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中途又接了两个乘客,愣是七绕八绕,晚上十点多才到南嘉。 陈郁青先去了趟闻临家。 房子密码没变,里面摆设也没怎么变。听闻临说,前段时间闻棠在他这里住了些日子,昨天才搬回自己家里去住。 车子的备用钥匙不难找,卧室里就两个床头柜,随机拉开一个抽屉就能看到。 只是陈郁青找出钥匙,却迟迟没把抽屉阖上。 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张照片,更没想到他还留着。她那会儿已经准备退学了,却没有告诉他。 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怎么变,不爱同人消费自己的苦难。性子执拗,一根筋,固执己见,连喜欢的人都是同一个。 女生眼中抑不住的欢喜刺痛了她。 陈郁青默默盯着相框看了许久,正要关上抽屉,却又鬼使神差地拿起旁边的红色丝绒盒子,里面装着个黄金手镯,还有对婚戒。 这里是闻临的家,他的东西,她不该乱翻。可她像做贼一样,低头凑近了,隐约看到戒指内侧刻着字母。 w&c。 两只戒指仅仅字母顺序不同。 虽跟陈郁青心里料想的差不多,但是她脸上根本没丁点笑意。 第46章 - 陈郁青从南嘉回来后就一直心情不好,情绪明显低落。 闻临现在有些摸清了她的脾气,她要是还肯说话,即便暴跳如雷,那都是好的,起码还有沟通的余地。 偏她这几天几乎不怎么开口,他同她说话,她也不过“嗯”、“哦”,多余的话半个字都不肯说。 他以为她遇到什么麻烦,试图跟她沟通,旁敲侧击,绞尽脑汁想从她那儿问出什么来,偏都是在做无用功。 医生告诉他们说可以准备出院,陈郁青立时松了口气,脸上总算露出久违的笑容。 她转头就对闻临说道:“你听医生说了没有?明天上午输完液就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了。” 闻临坐在病床上看她,昨天他刚佩戴上肋骨固定带,可以短时间内坐立,她这些天跟他说得最长的也就这两句话。 他抿着唇没应声,脸上表情看着还有些怅然若失。 陈郁青见了撇嘴道:“要出院了你还不高兴?板着脸给谁看呢?” “我没不高兴。”闻临摇头,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这几天都不理我。” 这话倒是新奇。这个男人,讲话从来都是说半句,藏半句的,这样直来直去还挺少见。 陈郁青心中五味杂陈,还是否认道:“我没生你的气 。” 她有什么好气的,他给她开工资,银货两讫。她在医院这几天,说辛苦其实完全不至于,他不是个难伺候的病人。 她吃得好,睡得好。昨天早上她在护士台那边称了下体重,甚至还胖了三斤。 她只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 ——————————————————— 不好意思宝子们,这两天有点事,更新晚了~宝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 第66章 男孔雀 毕竟伤筋动骨,闻临疼了好几天,没什么胃口,出院时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颊明显凹陷下去,精神也萎靡不振。 由于不能久坐,即便车后座空间宽敞,他也无法躺着,实在不方便。闻棠特意一大早开来厂里的商务车接他出院。 陈郁青则开着闻临的车,帮他送回家,并协助闻棠将他安顿好。 一切妥当后,陈郁青准备离开。 闻棠忙喊住她:“郁青,我们一起去吃晚饭,都七点多了,回头给他打包些就行。” “不了,我去丽姐那边吃。”陈郁青摇头道。 说着,她望向闻临,没开口。闻棠瞧瞧两人,倒先走出去了,还贴心地将房门掩了掩。 陈郁青低垂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你阿姐估计没空照顾你,你要是觉得困难,这几天就请个人来照顾吧。总归你这一两周不能弯腰提重物。” “我晓得。”闻临点头,“你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好了再——” 他现在这样,除了说句话,也不能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郁青打断:“上次到你家取车钥匙,不小心动了你抽屉的东西,我已经放回去了,不好意思。” “没事。”他说,又问她,“什么东西?” 她没作声,隔了两秒才轻声说:“你那个绒布盒子。” 抽屉里有什么东西,闻临自己再清楚不过。他摇摇头:“本来就是给你的。” 这话他看似说得再平静不过,实际却跟情话没两样。 陈郁青暗里“呸”他一声,还是忍不住好奇:“什么时候买的?” 刚结婚那会儿,她确实有过期待的,哪有人结了婚戒指都没有?但后来她逐渐也意识到这男人的想法,便不再瞎想,彻底死了这条心。能过一天算一天。 问完陈郁青又觉得无聊,两人如今这样,知道后又如何?她就算再动情,也不会傻得再回头。 只是既然已经问了,不听的话,反叫闻临觉得她犹疑不决,意志不坚定。 “那天早上我送你去公司,你让你那个男同事给你带鸡排三明治,下午我去了趟商场——”闻临告诉她。 陈郁青听得一愣,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鸡排三明治,她都没一点印象,难为他还记得这么清楚。至于男同事,应该是谭桥吧。 不过也无所谓。 陈郁青把闻临送回家后就没有再来看过他。 他出院时已经可以适当下床走动,自理能力倒是不愁。何况他家人、同事都在南嘉,还轮不到她出头。 转眼间过了一个多月,南嘉的天气开始转冷,早晚都得穿上厚外套。 这天陈郁青不用上班,她打算去找韩丽。 早上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棕色外套,刚出楼道,就感到冷风飕飕直往脖颈处吹。 她刚裹紧衣服,忽听到有人喊了声她的名字:“郁青。” 扭头一看,竟是闻临。 这男人跟上回见他时简直判若两人。 肉长回来了,面色也红润了许多,看样子应该恢复得不错。 他腰板挺直地站在那里,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衣服是搭配过的,头发吹的造型,抹了精油,有点用力过猛,活脱脱一只开屏的孔雀。 陈郁青还没走近,就闻到男人身上隐隐传来的木质香调。 “你好了?”陈郁青问他。 闻临对着她笑了一下,道:“昨天去市中医复查,恢复得还可以。医生说只要注意些,避免胸部受压。现在也可以开车了。” 陈郁青“嗯”了一声。 其实这段时间,两人倒是有联系的。大多是他单方面找她,她偶尔空闲了、高兴了就回一两句,不高兴就当作看不见。 他反正在家里休养,身体不适,哪儿也去不了,干脆由他去。 这人倒好,才恢复些就跑到她家楼下来。 她想好聚好散。可惜这男人学得更坏,跟变了性子似的,竟学会死缠烂打那一招。 “你来做什么?我要去丽姐那儿。”陈郁青说。 闻临迟疑了下,告诉她:“我爸他想见见你,早上他打电话给我,让我联系你。” 陈郁青奇怪地问:“你爸找我干什么?” “他说院子的水幕那边下水不太顺畅。”闻临自己都不信这个理由,停顿两秒又补充道,“——我猜应该只是个幌子,你要不想见他的话,不去就行了。” 闻临身体还没完全好,特意开了半个多小时车过来,从城西跑到这儿,肯定不只是为了传这么句话。 他只是找个借口过来见她而已。 “他应该有我微信吧,之前加过。”陈郁青道,低头翻了翻手机,“没事,我还是去看看。要是有问题的话,我再通知我们公司的施工师傅。你等我一会儿,我拿下工具。” 她匆匆跑上楼,拎了个大大的包下来。 闻临见状要顺手帮她接过来,她轻轻抬手一挡,道:“重得很,你拎不动。” 虽是实话,却说得闻临哑口无言。半晌他才挤出句:“我没那么脆弱的。” “嗯嗯,你没有。”她敷衍他,又开始催促,“快走吧。” 两人开车前往闻步荣那里,路上打过电话。到别墅的时候,闻步荣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陈郁青连坐都没坐就直接过去检查。 下水确实出了漏子,不过毛病不严重,请工人师傅来调整一下砖石,改变水流走向就可以。 陈郁青擦了擦手,站起身对闻步荣道:“——其他没问题,您要是还不放心的话,可以在这边再加个大理石地漏,不影响美观。” 闻步荣点点头,对她说:“ 小陈,今天麻烦你了,你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陈郁青还没应他,闻临却道:“有什么事站在这儿说就行。” 闻步荣瞥了他一眼,闻临寸步不让。就连陈郁青,也瞧出这父子俩的剑拔弩张。 这样锋芒逼人,可不是闻临的风格。陈郁青叹口气,不得消停的。 她正要说话,闻步荣倒先妥协了,他推推黑框眼镜,温和地笑道:“外头冷,侬刚刚出院,先进屋里再讲好伐?” ———————— 宝子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抱住大腿求~ 第67章 麻烦 倒被闻临说中,闻步荣让她今天跑这么一趟,没什么好事。 闻步荣这个人,看得出来儿女心极重。 见闻临进屋,闻步荣特意多拿了个靠枕过来,让闻临倚着坐下,生怕他站久了身体吃不消。 陈郁青心里大致有数。 闻步荣找她,要么为了闻临,要么就是牵扯到那女的。既然她已经和闻临离婚,老父亲总不至于是来替儿子说和,没道理,也行不通。 果然,闻步荣没叫她等多久。 “你妈她,前些日子找到我这里来。”闻步荣还是一贯的平和,听不出喜怒,看着很是平静。 陈郁青也没什么反应,她轻轻“哦”了一声,没有接茬。 然而,坐在一旁的闻临却先急了,追问闻步荣:“这是什么意思?” 第47章 他这边老婆还没追到,别自己父亲横插一脚,老婆直接变成姐姐,那时哭都没地方哭去。陈郁青生日要比他早一个多月。 只是他语气有些重,惹得陈郁青眼神怪异地直瞅他。 显然,她还是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结婚那段日子,她以为他就是那样,除了在生命大和谐时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其余时间他显得对什么都无所谓似的。 心平气和过了头。 就像闻步荣现在一样。 她自清楚是闻临对自己有感情的缘故。 闻步荣看了儿子一眼,同他解释道:“她不是来找我——主要,是想联系你。不过,我没有答应。” “找我做什么?” “我弗晓得。”闻步荣停顿几秒,望向陈郁青,“——总归现在,你也没什么必要见。” 他竟也不避讳,当着陈郁青的面就这样讲。 陈郁青坐着没吭声,闻步荣递了杯茶过来,看她两眼,道:“开始我都没认出她来——” 这些年陈星巧那张脸调整了不少,别说闻步荣,就是陈郁青见了都觉眼生。 她对闻步荣这些话兴趣缺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听了几句,陈郁青径自道:“回头我向公司申报,请工人师傅过来帮您处理,要是没其他问题,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她不想再呆下去,作为客户,闻步荣是上宾。若扯上别的,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也没空听他说这些废话。 见她起身,闻临立马也跟着站起来。 这样热诚,掩都没法掩饰的态度,只叫人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闻步荣瞧见儿子的举动,倒没什么反应,脸上仍挂着微笑,说:“勒拉屋里吃昼饭。” “不了。”闻临摇头。 闻步荣送他们出门,闻临的车子没驶入家里车库,停在几十米开外的车位上。陈郁青叫他过去启动车子,再将车开来接她。 闻临刚走出几步,陈郁青便看向闻步荣,开门见山问道:“您想跟我说什么?” “你妈她应该是遇到些事,她不知道你和闻临离了婚,我猜她是想找你们帮忙。”闻步荣回她,“之前她问我借钱,我没借。” 陈郁青看着闻临坐进车内,冷笑了声:“这是您的事,跟我没关系。” 陈郁青完全不在乎,自然也没什么能伤害到她。任谁的天塌下来,只要别砸到她身上就行。 这对母女的关系并不融洽,闻步荣也清楚,否则陈星巧不会慌不择路到他这里碰运气。 他叹了口气,看着车子缓缓前行,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忽对陈郁青说:“当年的事,她告诉我了,其实你也不要太责怪她,她最起码养你到十八岁——你不知道——” 闻步荣说陈星巧刚来南嘉那会儿曾跳河自杀过,被人骗了,人财两空。 大冬天的,或许是她寻死的意志太坚定,丝毫不挣扎,竟始终没沉下去,在河里漂了一个多小时,后头听到陈郁青在岸上的哭声,才存了些生志。 事实上,陈郁青十分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可能是陈星巧编出来,故意博闻步荣同情的。 不过看样子,如今陈星巧这一招在闻步荣这边似乎也不太好使,毕竟陈星巧都没从他这里借到半毛钱。 闻步荣很清醒,会权衡利弊。 陈郁青觉得,抛去闻步荣的人品不谈,也不看他对自己发妻多凉薄,就冲他待自己一双儿女的态度,即便当年陈星巧真与他结婚,恐怕到头来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家底只留给亲生的孩子,外人都没份。 闻棠的那个前夫,有闻步荣坐镇,结婚这么些年,恐怕也就只知道个厂门朝哪开。 陈郁青笑了声,不知道是在笑陈星巧太天真,还是笑有些男人实在不好骗。 闻临开车送陈郁青去“丽丽餐馆”。 路上他问陈郁青:“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陈郁青低头翻看着手机,她平时忙,极少看短视频软件的,也就那段时间才看几眼。后面她把陈星巧的联系方式拉黑,便再没有登录过。 “陈星巧问他借钱,你爸没借。”陈郁青没瞒着闻临,只是她手上的动作突然一滞。 陈星巧的短视频账号消失了。 网上倒还能搜索出一些爆料视频,无非是揭露陈星巧的过往,曾经当过人家小三,还出去“卖过”,现在整了容,明面上开始营造岁月静好的形象。 她因违反公序良俗和宣扬不良的婚姻价值观被永久封号。 爆料视频有真有假,有些夸张得没边,说陈星巧带着女儿出去“卖”,母女一同如何。话虽没直接点 名道姓,遮遮掩掩,却故意误导人往荒唐处去想。 即便这“女儿”指的不是自己,陈郁青还是脸色铁青,只觉怒火中烧,脑瓜子嗡嗡的,想骂人。陈星巧再坏,也不至于这样糟践自己的孩子。 她还小的时候,每次那个男人过来,陈星巧都教她晚上睡觉记得把房门反锁。 陈星巧那才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竟被人追到学校拍摄。小姑娘手足无措,只能急得直哭。有些视频虽然打了马赛克,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辨出。 事情闹得挺大,学校那边甚至报过警,却挡不住“蹭流量”的博主。 陈星巧近来的日子,看样子不怎么好过。 也许上次她找来,说被那个男的威胁,是真的。 ———————— 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爱你们~ 第68章 抗拒 她刷着视频,没开静音,声音还有些吵。 闻临瞥了眼她的手机,问:“这是谁?” 陈郁青笑道:“陈星巧女儿。” 说着,趁等红灯时还把手机凑到他眼前晃了晃:“她看着是不是跟我有点像?” 闻临摇摇头:“不像。” 陈郁青还是笑眯眯的,“哈哈”两声道:“我也觉得,我小时候可比她可爱,以前四步三桥那块儿有家照相馆,人家还请我当模特呢,照片在橱窗里头挂了好几年,后面照相馆——” 陈郁青有个毛病,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难过时不想说话是常态,若是伤心到极致了话便多,嘴巴子琐碎,开始胡说八道。 闻临原先不知道,现在却也逐渐琢磨出来。 他一直没吭声,默默听着,耐着性子等她絮叨完了,不动声色换了话题:“丽姐餐馆那条巷子是不是要拆迁了?” 陈郁青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口中的“丽姐”是指韩丽,她否认道:“你听谁说的,我没听她讲过。” “前几天我阿姐打电话提了提,说不准,她也是听别人说的。”闻临告诉她。 “这事我不清楚,丽姐租的房子,好几年了,那地方房东倒是一直没涨租金,回头我问问她。” 陈郁青跟韩丽在后厨备菜。 韩丽一边撕着大白菜,一边往陈郁青身上靠,冲外面努努嘴,压低声音同她耳语道:“那个——怎么回事?” 陈郁青顺着她的示意朝外头看去,闻临正在外间忙着给每张桌子加辣椒油和香醋,手上动作倒比她们还利索。 “又不是我喊他来的。”陈郁青道,又打趣,“多个人帮你干活不好吗?反正他又不会管你要工钱。” 韩丽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问你俩怎么弄的,和好了?再说,你看那像话嘛,有哪个穿成这样来做事的,我可请不动他。要被他阿姐知道,还不要骂死我。” 勤快倒是个勤快人,就是用错了地方。 “腿长在他身上,店是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不想叫他呆着,就拿扫帚把他撵出去。”陈郁青说着,又长叹口气,“没意思,他要这样就随他吧,你且看着。过些日子,他就淡了,我自然——” 她自然也会跟着放下。 离了婚,陈郁青就没想过要回头,但中间的日子也难熬。她那点精力都用在挣钱上了,实在没心思跟闻临纠缠,玩些欲拒还迎的把戏。 他乐意,她不管他。 陈郁青对韩丽说起拆迁的事。 韩丽原来一早就知道:“拆迁这话起码传了两三年,年年传,年年都没人来画红线,不作数的。你看隔壁,那家店老板不打算继续干了,说是要年前将炸鸡店转让呢。反正我这个店当时装修也没花什么钱,拆就拆吧,就是要再找店面麻烦点。” 也就是韩丽现在身上有存款,说起这话来底气都足。难怪的,对她们来说,“钱就是她们的胆”。口袋里有钱,心里不慌,起码不用担心会露宿街头。 陈郁青也差不多这样的想法。 韩丽又小声对她说:“回头你去看房子,也叫上我一起的——” 这个月,陈郁青刚收到英国那个项目的一半提成。交完税后,还有七万多块。七攒八攒的,等到月工资发下来,竟也离首付的金额大差不差。 第48章 “你不怕背债?” 用韩丽的话来讲,“要背几十年的房贷,晚上愁都要愁得睡不着”。 韩丽道:“有个自己的地方,窝心些,不然到哪儿都是外人。” 两个女人在这里说着悄悄话,那边闻临已经将瓶瓶罐罐添满,桌子也擦拭干净。现在天已经冷下来,冰镇的啤酒、饮料都卖得少,冰箱里只要装几瓶就行。 “丽姐,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闻临走过来。 韩丽立马停手,看向闻临笑笑道:“不用,不用。你歇会儿,其实今天我这里也用不着郁青,你们不如先回去。” 陈郁青不理会她这话,一味洗着菜。 “没事的。”闻临也跟着挤过来帮忙,几十公分长的水池,根本容不下两个人操作,何况后厨就这么点地方,不够添乱的。 韩丽无奈叹口气,对陈郁青说:“要不,你们俩去问问超市的张老板,中午还要不要给他送酸菜鱼?昨天下午他来说的,我怕他给忘了,跟他再确认下。” 她索性将两人都撵出去。 -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僵。 闻棠看了看腕间的手表,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儿。 这个时间点,祝景凡应该准备洗漱睡觉了。 她有这个空闲功夫,不如去祝明生那里陪孩子,何必坐在这儿看个小姑娘的脸色,偏生还发作不得。 她冷冷睨着坐在对面的方晟,明显情绪不佳。都是他说,两人的关系总要告诉方圆。 方圆从初中起就念的寄宿制学校,方晟特意给她们老师打电话,请了几个小时的假。学校下午的课五点半结束,两人在校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她慢腾腾走出来。 她见了闻棠喊都不喊,板着个脸,就当看不到闻棠一样。 之前方圆可不是这样,同闻棠还是挺亲近的。 这些闻棠都不同她计较,小姑娘的心情她能理解。何况她也不会来抢了她的爸爸,祝景凡更不会,祝明生人还好好的呢。 方晟硬着声让方圆叫人。 方圆低头吃着饭不说话,好一会儿才抬头质问他:“我要叫她什么?” /:. 方晟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明明挺乖的女儿,今天怎么变了性子,平时她 不是蛮喜欢闻棠的? “现在先喊阿姨,后些——”他看闻棠,嘴角微扬,“想喊姆妈么也好个。” 闻棠皱眉。 忽然“啪”的一声响,倒将她吓了一跳。 方圆甩开筷子,红了眼指着闻棠道:“你说话不算话。” —————————————————————————————— 谢谢宝子们呀,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爱你们~ 第69章 吃醋 闻棠却是不愿跟个小姑娘扯皮的。她佯装接了个电话,同方晟点点头,拎着包离开饭店。 方圆的激烈反应,让她有些头疼。 不是应付不来,只是以前闻棠同情这个小姑娘,帮忙照顾属于举手之劳。如今要她费心讨好,她不乐意。 她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才真正去看手机。 有两条未读短信。 她先去翻祝明生的消息,说芃芃学校后天晚上六点半开家长会,他可能去不了,这几天仓库事情太多,要加班没法请假,问她能不能去参加。下午他会先把孩子先接回来,带到店里写作业。 原本她倒是也有事,但是不重要,闻棠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好的”。 还有条信息,是方晟发来的,说他先从后门去停车场开车送方圆回学校,让她等一会儿。 闻棠看了,没回应。 到底还是她想得太简单。 方晟送完方圆,很快又折返回来。 他猜闻棠不太高兴,还知道来宽慰闻棠:“她就是一时没能拐弯过来,弗懂事体,我已经讲过她了,你别生气。她以前总在家里提你,顶欢喜你了。” “我弗气,她这么大了,要面子的,你不要没事就讲她。”闻棠说。 方晟俯身过来帮她寄安全带,趁机迅速在她脸上亲了口,得逞后笑道:“我听你的。” 他又说:“今朝去你窝里,离你家近点?” “不了。”闻棠摇头,“还是去你家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让方晟回自己家这事异常抗拒,总觉得膈应,却也没特别的理由。 哪怕两人已经坦诚相见过,该做的事一件没落,她也没松口。 方晟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他怔怔望了她一会儿,却没说什么,很快回神,恢复笑容说:“行啊,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晚上我都没见你吃多少?” “不用,晚上少吃点,减肥。” 他立马转过来看她:“你又不胖的,再话,胖了我也喜欢。” 人的喜恶实在不太好隐藏,就算方晟这种,已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在此刻,他说这话时肯定是真心的。 都说男人一往三十上头去,那功能就跟五十岁没两样。 方晟平日里酒喝得不少,不过健身房也跑得勤,没见大肚腩,腹肌还有几块。在闻棠看来,倒是还行。 就是有一点,闻棠不适应。 方晟太不知道收敛,总把爱不爱,喜不喜欢的挂在嘴边,就连做那档子事时都要追着她问“欢不欢喜”,非要她说出个令他满意的答案才罢休。 这与祝明生完全不同。 闻棠不是故意要将两人拿出来比较,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可比的。只是她的感情史充其量就这么两段,经验匮乏免不了。 方晟将她亲了又亲,闻棠觉得自己脸上黏腻腻的,都是他的口水,有些嫌弃,想伸手拿纸擦脸,又被他拽回来。 他咬着她的耳朵,嗓音哑哑的:“我好高兴,闻棠,你都不知道我想了多久。那天我——都想哭了——” 还真的没诓骗她,太激动,眼泪就在眼眶打转,觉得当着她的面掉泪太丢脸,强忍着没发作。 事后,闻棠睡着,他跑到阳台,跟个傻子似的笑了半天才平复心情。 到他这个年纪,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可他玩也玩过,早过了新鲜感,基本没什么缺的,钱只要不挥霍,这辈子都不愁吃喝。要说遗憾,只有年少时的那点执念。 以为得到了也就会觉得还好,其实压根不是那么回事,现在反倒更舍不得放手,完全不受控制。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她身上。 方晟迫不及待要沉下身,被闻棠挡住:“记得戴套!” 方晟磨磨蹭蹭,显得不大愿意,他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摩梭道:“闻棠,阿拉还年轻,再生个小人伐?男小囡女小囡都好,阿拉帮方圆搭芃芃添个阿弟阿妹。” “你脑子昏了?”闻棠轻轻将手抽出,“我可没打算再生。” 两人都各有孩子,方晟也不是儿女心特别重的人,原只是情到浓处这么一说,不曾想她拒绝得这样干脆,他一时却愣住。 毕竟是方晟,没在这上头继续纠结,低头去咬她的唇。 等卧室内终于安静下来,方晟搂着闻棠,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的头发,他也不着急去洗澡。 闻棠对方晟说:“后天我大概没空去阿叔那里,芃芃学堂里要开家长会,晚上六点半才开始。” “你让他爸去不就好了。”方晟道,“我都跟我爸妈讲好,要带你回去吃饭的。” 闻棠摇头:“祝明生有点忙,没法请假。” 方晟笑了声:“他那算什么正经工作,都不够养活孩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话是实话。 闻棠却顿时变了脸,一把拍开他揽在自己身前的手,不悦道:“我说过多少次,你不要这样讲他。” 方晟沉默下来,任由她扔下自己下床,走进浴室。 闻棠冲了个澡出来,方晟还坐在床上没动,她掀开被子,道:“脏死了,弗赶赶紧去汏汏?” 方晟丝毫没动。 他倚在床上,就那样直直地、侵略性极强地盯着她。 闻棠没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折腾这么一通,她也很累,明天还要早起去厂里。她推推他,准备上床。 方晟讥笑两声,突然开口:“闻棠,你把我当什么呢?利用完,过两年,还跟你前头老公复婚,一脚头踢开我阿是?” “瞎七搭八!”闻棠斜他一眼,不想跟他争辩。 “你以为我弗晓 得,你想转移订单赚加工差价,寻找政策红利,我清楚,我也甘心配合你。但你怎么对我的,弗肯让我去你家,怕我弄脏了你和祝明生的地方阿是?连我说他两句你都不高兴,你还对他有感情!”方晟道。 闻棠揉了揉眉心,解释一句:“我没那种念头。”她要真想和祝明生复婚,绝对不会答应和他处对象。 —————— 谢谢宝们,宝们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 第49章 第70章 指手画脚 闻棠背对方晟躺下。 隔了会儿,方晟贴着她的背过来跟她道歉:“我只是——你不要生气。” 闻棠无奈叹气,转过身来问他:“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生气?方晟,我们这个年纪了,如果总谈爱不爱的,你不觉得幼稚吗?” 他既然选择戳穿,她也没有必要再瞒着。 “你看不上我,瞧不起我,要不是为了南亚那块市场,你压根不会答应我。”方晟看着她。 这话太妄自菲薄了,可不像方晟的性子,他要是自卑的话,还给不给别人活路? 闻棠懒得去辨真假,沉默半晌,摇头道:“我没有看不起你。再说,我也没有必要为了钱那么委屈自己。” 只是目的不那么单纯罢了。 方晟应该懂的。 不晓得方晟听没听懂。总之,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没那么费劲。 他没那么生气,只是他也不管她刚洗干净,非要缠着她再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这日子过得跟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闻棠有些不大习惯,方晟这个人,情绪波动也太大了些。 这才多久,她便开始觉得累。约会无非也就那么几件事,按着顺序排下来。吃饭,逛街,回家睡觉。 她每天在工厂忙得脚不沾地,还要管孩子,到底希望生活清净些。 - 反观陈郁青那边,她看的房子还没个结果,却已经在认真考虑搬家的事。 不为别的,她怕再这样下去,闻临身子会垮掉。 每天大老远地从城西那边开车过来接她,再送她去城西上班,回头还要开车去学校。晚上又得反着走一遍。 这样奔波,每天早上六点前起床是免不了的。 她自己的确省事些。 上下班有闻临,她在车上还能补个觉,不用每天坐地铁、转公交再下来走一段路。 她认为闻临这样难缠,或许是跟她不够坚决的态度有关。 而且,这男人脸皮越来越厚。 她骂他,让他离她远点儿。他竟就跟听不见似的,她也没法拿他怎么着。 这么些年,就算心里藏着头猪,感情都应该很深了。即便他不是个好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剔除。要不然也不会他一出事,她就眼巴巴地跑去。 早上陈郁青刚坐上闻临的车,就让他明天晚上不用来公司等她。 “怎么了?明天才周四,要加班?”闻临朝她望过来。 她低头喝着他早上买来的豆浆,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他说:“我男朋友要一起回来。” 闻临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下,脸色很是难看,还嘴硬:“你哪来时间交的男朋友?” 陈郁青微笑着:“同事啊,我们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 闻临突然打方向灯,慢慢把车停到路边,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地笑了:“你撒谎。” 陈郁青不喜欢这种被人轻易看穿的感觉,她坐正身子,口不择言,话都没怎么过脑子:“这事骗你有意思吗?我喜欢你就不能跟别人谈对象了?你活在上个世纪呢。我反正现在单身,带个男人回家睡觉又不违法。” “难道你不想?”她睨他,没忘了之前那段时间这人有多疯,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他朝她望过来,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倒没否认:“想。” “那就去找个。”她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两眼,“天天这么憋着不伤身子啊?” 通常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闻临一般都不搭理她,她分明在故意捉弄他。 不曾想,他竟摇头,一本正经地回她:“不用憋,看着你的照片自己解决。” 闻临学坏了。 不对,他本来就没好到哪里去。 陈郁青却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到,没怎么想,那画面就自动浮现在脑海里,她涨红脸“呸”了声,道:“不要脸!” 又说:“我要迟到了。” 陈郁青是约了男人,不过是房产中介。 最近两周,她看过好几套房子,就这一套最合适,便由中介牵线,跟房主坐下来谈谈。 韩丽原说要跟她一起买房,后来一算需要背近百万的贷款,每月还几千,还二三十年,她便又开始犹豫。也不能怪,韩丽没有公积金,每月还要自己交社保,基本开支不少,一下子把钱都砸到首付上,她舍不得。 不是每个人都有陈郁青这样的胆子。 闻临知道后非要跟着来。 房子向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价格不能再便宜,106万,但里头的家具房东不打算要,收拾收拾就能入住。 陈郁青挺满意的,主要这种小户型房子,大多是40年产权,像这套70年产权的少之又少,可以直接落户。 偏闻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非要给人家挑毛病,一会儿讲卫生间没有窗户不透气,一会儿又嫌弃人家是边户,还靠着地铁线,吵得很。 陈郁青也没有哪时见闻临这样挑剔过。 何况,这是她买房子,要他在这儿多嘴? 场面有些不太好看,房东和中介都以为他们是小两口,房东一听这话自然很不高兴:“我诚心诚意来跟你们谈,你们要不合适早说就好了,何必浪费我时间跑这一趟。” 中介遇到这种情况也恼火,还不得不打圆场。 只是房东本身不急着交易,不愿意沟通,直接走了。 下楼后,中介又来探陈郁青口风:“我这边还有几套别的房源,要不这两天再约个时间看看?” 陈郁青看向站在车子旁的闻临,叹口气:“这套蛮好的,麻烦你再重新约个时间。” 中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爱超前消费。四五十平的房子都只能交个首付,还非要装面子贷款买几十万的车。 陈郁青气极,上车后一句话都不想跟闻临说。 “主要还是太吵了,隔几分钟就轰隆隆,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住久了要神经衰弱。”闻临同她解释。 她沉着脸,晾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耳朵没聋。闻临,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让你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工地的铁皮棚我都住过,我还担心这个?” —————————— 宝们有推荐票的话,帮忙投一下呀,爱你们~ 第71章 脱敏训练 陈郁青声音冷冷的,几乎能冻死人。 闻临看她,似乎早有打算,提议道:“虎踞花园的那套房子,我卖给你,小区环境还不错,比这里要安静些。” “这个我要你说?”陈郁青斜睨他一眼,心觉好笑,别的不谈,“你觉得我能买得起?” 她要真有那么多钱,还能等到他把房子买下来,他在扯什么废话。 “那房子我买了就是要送给你的,留在手上没什么用,我也不会去住。因为这个房子,我还问我阿姐借了钱。”闻临告诉她,停顿几秒又说,“我全款买的,不要利息,你可以打个欠条,慢慢还。” 凭良心讲,但凡闻临不说前面几句话,陈郁青就要把手机砸他头上。 可是他老老实实的,态度诚恳,同她讲真话,纵然这个提议太不靠谱了些,但她竟然也忍了,没有发作。 即便有欠条,她要是不想还钱,他还能怎么着?无非就差个借口罢了。 “不是我求着你去借钱买房的。我还是那句话,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我买不起,你也不要来捣乱。再这样,别怪我翻脸。” 陈郁青警告闻临。 她在这上头吃的亏已经够多。 本来两人关系就如履薄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散架。离了婚,又有嫌隙的男女,像他们这样黏黏乎乎也不正常。 其实近两年来二手房交易市场都不怎么景气,房东自己也清楚,房子挂了大半年了。等他冷静下来,不用中介费劲开口去劝,就爽快地答应重新约定好时间碰面。 被闻临这么一闹,陈郁青也烦。 很快双方签定好二手房买卖合同,确定总价、付款方式、时间以及违约责任。事情基本就成了一半,只等银行那边放款。 陈郁青选择组合贷款,“商业+公积金”的模式,流程相对繁琐些,两三个月才能下款。 不过双项审批下来,就可以办理过户。 过户那天还是闻临送陈郁青去的,虽然后期还要办理抵押,一时拿不到房产证,但也足够陈郁青高兴许久。 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真切地感同身受。 这些年,也就此刻,她感觉整个人像是顿时有了着落般。身子踏实了,心才能踏实。 她的兴奋感染了闻临,闻临抬眼看了她好久,跟着露出笑容,让她请客。 “行啊,没问题。”陈郁青答应得爽快。 就是她的行为小气了些。 吃饭的地方定在“丽丽餐馆”,韩丽自然不肯收她钱的,还要往里再贴点菜。 第50章 这对陈郁青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不过她除了韩丽,和身边阴魂不散的这男人,好像也找不到能一同庆祝的人。 当然,还有不请自来的闻棠。 闻棠下午从厂里出来,她厌倦了厂里食堂的饭菜,便到韩丽这处打打牙祭。 这会儿还没到六点,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闻棠踩着高跟鞋边循灯光找过来,边捏紧鼻子进屋:“你这外面什么味儿啊,臭气熏天的。” 店里今天竟没有客人。 韩丽连忙把外面玻璃门掩上,又放好塑料软帘,屋里味道倒还好。 “总有几个老头不自觉,在我这门口放水,我天天冲都不管用。”韩丽不怎么在意地笑笑,不想在今天这个好日子坏了陈郁青的心情,于是岔开话题,“你今天来得巧,郁青请客,她负责下厨。” “棠姐,你想吃什么?”陈郁青从后厨探出头,闻棠这才发现闻临也在里面,站在一旁帮着刷锅。 闻棠有日子没来韩丽这边,也没怎么跟闻临碰面,倒不知道他成了这里的常客。 陈郁青和韩丽这两个人,当朋友是极好,仗义、重感情。其他的,闻棠不好说。 只是看两人这相处模式,陈郁青倒真有几分将闻临当朋友处,不然哪能容忍他天天在跟前晃悠?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到底还是女人更懂女人。 陈郁青不想折磨自己,换种思路,权当自己在做脱敏训练。 时间久了,她看闻临自然也仅仅是一副骨架子,跟别的男人没什么差别。 眼下不是提这些的时候。 陈郁青心情好,其他三人也替她高兴。 天冷,韩丽烫了壶米酒端出来。 闻棠姐弟俩要开车,只有韩丽跟陈郁青能喝两杯。烫过后的米酒度数低,口感香甜,连酒量不怎么好的韩丽都喝了一杯多,剩下的都让陈郁青当水喝光。 “我刚过来时,见你在门口桌子上放了张歇业告示,这才一月初,还有四五十天才过年呢,难道你现在就要回老家?”闻棠问韩丽,“而且这边拆迁的话,起码也得到下半年才动工,暂时不影响生意吧?” 那张歇业公告,韩丽原本打算等他们走后再贴出的,连陈郁青都没来得及告诉。 闻棠消息灵通,这一带真的要拆迁重建,韩丽还是房东通知她才知道。 “上周有人上门来测量,划定了范围,反正他们说这几个月店还能继续开,再往后不好说。”韩丽夹了一筷子菜,“主要是我自己想休息。” “是该好好休息,你每天也辛苦。”闻棠关切道。 吃过晚饭,众人帮着收拾干净,闻临要送陈郁青回去。 陈郁青喝了不少米酒,后劲大,刚开始没感觉,这会儿上头了,她坐在那边眼神都变得涣散起来。 闻棠便让他们先走,自己等韩丽锁好门, 顺路载她一程。 然而,谁都没想到,闻棠好端端地站在店门口,被人泼了一脚垃圾。 还好闻棠反应迅速,及时躲闪开了,没怎么被脏污波及到,就是这发酵后酸馊的味道实在刺鼻,让她忍不住想吐。 倒垃圾的老头看起来七八十岁,走路颤颤巍巍的,拎着个红色塑料桶。 闻棠见状,虽一肚子火,但也不好意思责怪他,只以为老头眼神不好看错了。 可就在这时,韩丽突然从店里冲出来,破口大骂:“老不死的,瞎了你的狗眼!告诉你儿子,老娘可不怕他!钱少赚点就少赚点,不像他,干这种缺德事,迟早要下去的。” ———————— 谢谢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还要麻烦大家投一下呀~ 第72章 多管闲事 老头一把年纪,也不跟韩丽争辩,跟听不见似的,径自走向马路。 韩丽拿着扫把出来,将门口清扫干净。 其实,这桩麻烦完全是韩丽自己招惹出来的。 前些日子,隔壁的炸鸡店打算转让。这本没什么,转让费加租金,接手的店家一分不少都要付清。 可是这一带已经拟拆迁,店家都知道的事。也就只有外地过来想自己创业的小年轻情侣还被蒙在鼓里。 炸鸡店老板不是个实诚人,故意向他们隐瞒了拆迁的事,还想从中再捞一笔几万块的店铺转让费。 这事让韩丽知道,她过过苦日子,看人家也不那么富裕,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实情告诉他们。 本跟她没关系,说起来她跟炸鸡店老板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两人还要相熟些。她这样做就是断了人家财路,人家哪肯罢休。 对方总归不打算再经营,哪怕只有就这段时间,也见不得韩丽好,非要把她店给搅黄不可。 若是他直接上门来打砸,那倒好办了,直接报警处理,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这人也狡猾,让自己老父亲天天来她店门口捣乱,要么撒尿,要么倒垃圾。 报了警,民警难办,七十六岁的老头,普通话都不会讲。民警只能让双方坐下来调解。 当着民警的面,对方态度异常好,连连对韩丽道歉,说他父亲老糊涂了,不懂事。 过后依旧这样。 店门口恶臭难闻,时不时有个老头来方便,这是饭店,又不是垃圾场,就算顾客能忍,韩丽也干不下去。 韩丽这店从昨天开始就没再营业。 今天下午,陈郁青打电话说要来,她还是临时去菜场买的菜,不敢让陈郁青知道实情。 “你知道的,郁青她就见不得这些——”韩丽对闻棠笑笑,又不放心,刻意强调了句,“你可千万别让她知道。” 闻棠点头:“我晓得。” 陈郁青那个性子,闻棠见识过,要被她知道,就怕不管不顾,再把她自己搭进去。 闻棠看了韩丽两眼,她倒真的挺为陈郁青着想。 说到底,韩丽跟陈郁青也蛮像。这事要搁闻棠身上,她就不会多嘴,人家凭本事赚钱,又与自己认得,跟自己没任何利益关系,偏要去坏人家的事,人家不报复才怪。 “你打算怎么办?这其实都还是小事,大不了歇业一段时间,只是这边要拆了,你后头还要重新找店铺。”闻棠道。 这事可不好解决。 韩丽本就做的老顾客生意,价格实惠,客流稳定。真要说味道,肯定跟外头饭店的大厨没法比。 重新选址,一个租金,一个装修,还有客流问题,保不齐都要把她这几年攒的钱再折进去。 以前身上分文没有时,韩丽敢放手一搏,现在吃喝不愁了,反倒开始畏手畏脚。 韩丽知道陈郁青的这位前姑姐有钱,听陈郁青讲,她的一只包都能抵得上她们辛苦半年。但韩丽也没想去沾她便宜,更没觉得她们比她低一等了。 韩丽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想法告诉闻棠,也不怕她看不起:“我先买辆三轮车,夜里出去卖炒饭什么的,白天可以到工地附近卖卖盒饭。” “卖炒饭还好,市场不固定。工地那边可能不好办,弄不好要起冲突。一个建筑项目启动,人家摊子早闻风过来,扎堆了,保不齐摆摊的那些人都沾亲带故的。”闻棠逐项给她分析。 韩丽诧异地看向闻棠,不曾想她还懂这些。 “我有个想法,先说给你听听。”闻棠思忖片刻,“承包我们食堂那师傅,我早就想换掉,只是也忙,顾不上,再者一时没合适的。离过年还有段日子,你要不要来我们厂里试试?不合适的话再另作打算,我们年后也好重新找人。” 韩丽“啊”了声。 闻棠又道:“我们厂里单休,看考勤表,每天中午用餐,二百人要有的,晚上少些,七八十人。两素一荤,七块五的标准。上午会忙些,来不及备菜可以招个阿姨帮着干,但这全看,钱要你出。厨具和水电是厂里的,不要你准备,不过燃气这些得你负责,菜也由你自己买,月底找会计结账。” 韩丽没读过什么书,但是算账还是会的,算得也快。这里头的油水可大可小,无论怎么算,肯定要比她开门做生意稳妥些。 只是她自由惯了,去闻棠厂里,说是承包,那也受人管制。更重要的一点,闻棠的身份尴尬,她不好直接答应。 韩丽没开口,闻棠像是看出她的心思,笑笑:“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回头你跟郁青商量看。” 闻棠对此倒门儿清。 - 陈郁青喝多了,没完全醉,就是想睡觉。 上了闻临的车后,她将安全带一扣,没说两句就歪头睡过去。 闻临开车到她家楼下,喊了她几声,她都没什么反应,呼吸均匀地沉睡着。 闻临无奈苦笑,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的那段时间,让她形成免疫了。她可真不把自己当个男的看,放心过了头。 但毕竟舍不得叫醒她,闻临从她羽绒服口袋里摸出钥匙,熄火下车,又绕到另一侧,打横抱起她。 她本来就不胖,现在抱在怀里似乎更瘦些。 第51章 安顿好陈郁青,闻临在床边站了会儿,终是没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如同蜻蜓点水般,很快便松开。 闻临人却没走,屋里开着空调,暖气通到阳台,他搬了把椅子出去坐着。 闻步荣两个小时前发来信息,问他觉得女方怎么样。 闻步荣那里,肯定对陈郁青不是多满意的,到底有陈星巧这个人在,大概他自己也觉得尴尬。 原本闻步荣不管他的事,可上次还拐着弯给他安排相亲,他到饭店才知道。 一桌几个人,别的都是陪客。他不好直接驳闻步荣的面子,吃完饭,一桌人立马散去,只留女方与他独处包厢。 他找了个借口离开,连女方联系方式都没留。 闻临打开输入框,一字一句地回闻步荣:人家嫌弃我离过婚—— 信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手机却先响起。 闻临看着来电显示的号码,当即站起身,他慌忙将卧室跟阳台中间的那道门掩上,刻意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 抱住宝子们的大腿求点推荐票~ 第73章 得陇望蜀 次日周六,陈郁青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就醒了,这是常年形成的生物钟。 这一觉她睡得舒坦,夜里半个梦都没有。 陈郁青捂着头,还有些晕乎,在床上坐了会儿,才想起昨天的事。 以为买房的这份喜悦,怕是要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真过户到手了,兴奋感也就仅仅持续了一天。 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像一下失去了动力,没了方向似的。 外面天色尚暗,不怎么能看得清。 她赤脚下床开了灯,去找拖鞋。然而拖鞋刚上脚,就被阳台上的人影吓得一哆嗦,心脏猛地一紧。 再仔细看,原来是个熟人。 陈郁青抱胸居高临下站着,男人侧脸贴墙,整个人蜷缩在狭窄的凳子上,难为他这样还能睡着。 “你要吓死我啊!”陈郁青走过去推了推他。 冷倒是不冷,阳台窗户关得紧紧的,空调又开了一夜。 但她有点肉疼,冬天她基本都不舍得开空调,夏天那是热得没办法才开一会儿。 “你怎么不回家?”她问闻临,这才后知后觉低头检查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闻临抬头瞧她,愣怔了片刻看看四周,方开口:“没在意睡着了。” 见她忙着掀起袖子,他一噎,强调:“我什么都没做。” 陈郁青转身,不再看他,往卧室里走,关了空调,说:“醒了你就回吧,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还有下周你不要再来我这儿,我要搬家了。” 原房主人其实挺不错,虽说房子已经过户到她名下,但银行贷款还没下来,人家没收到钱,不让住进去也自有道理。可人家没为难她,同意让她去住。 房子早腾空,她打算今天去打扫,明天搬过去。 闻临竟没问她要出去做什么,他走过来,低头看看时间,问她:“你要搬去新房子那里?” 陈郁青点头。 闻临待要再说什么,陈郁青转头看他眼,道:“我要开始新生活了,你知道吗?闻临,你也得往前看。本来么,你对我未必有多么深的感情,你就是没受过挫折,多谈几次,爱不爱的,也就那么回事。” 他这段日子对她好,她不是没感觉。 他留着高中的合照,还有戒指,她感动归感动,可现在都无济于事,太晚了。 她好不容易劝慰自己认命,天煞孤星、六亲缘浅,没法子的,又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挖坑。 陈郁青一气呵成地展开被子,抖几下,铺平在床上。 以后,她不用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还欠人家多少钱,也不用再居无定所,没个真正的家。 陈郁青觉得,自己十几岁时挺爱走极端的,现在年纪渐长心倒没那么尖锐,不愿想那么多。 她什么意思,闻临懂。 这些日子,他的行为属实有些不要脸。 “不是这样的。”闻临道。 陈郁青摆手,手机响了两声,她忙跑过去接电话。 接完电话后她便拉门走出去。 卧室门没关,能听到外面防盗门开关的动静。 陈郁青与人低低说着话,脚步声越来越近。 韩丽推门进来,看到站在床边的闻临,纵然昨晚才见过,仍错鄂地瞪大了眼。 闻临看她,神色自若地打声招呼:“丽姐,早。” “早。”韩丽磕绊着回应,又往后退了半步,去拉陈郁青的衣服,当着闻临的面嚼舌头,“我来得是不是不太巧?” 陈郁青知道她误会,却也没有多做解释,摇头:“他就要走了。” 韩丽在这感情上头,从来都是看不懂这两人的。看架势,以为要和好了吧,也没有。说没有吧,偏都睡在一起。 她今天过来帮陈郁青去房子那边打扫,陈郁青当着她的面把闻临撵走了。 闻临走后,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陈郁青两句:“你要是没想跟他在一起,还是注意点,该做的别忘记。千万不要弄出个孩子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想那儿去了?”陈郁青原还在笑,过了会儿,却突然收敛起笑容,不知在思考什么。 她走神了好一会儿,韩丽连喊她几声才有些反应,回道:“哦,哦,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韩丽无奈:“我煮了粥带过来,先吃点,一会儿能带的东西先搬点过去,这样明天来回个一趟就够了。” 虽是二手房,房子整体却保持得不错,毕竟之前房主自住的,很是爱惜。 也挺干静,就是长时间没人住,灰尘免不了。五十来平的房子,两人洗洗弄弄,手不带停的,大半天下来也收拾得差不多。 天冷,两人竟忙出一身汗。 “再等个两年,房价要还是现在这样,我也考虑考虑。”韩丽从陈郁青的行李箱里随便拿了本书扇风。 陈郁青给韩丽递了瓶矿泉水过来:“行啊,过来给我当邻居,你新店地址想好定在哪儿了吗?” 韩丽正想着找机会同她说这事:“昨天闻棠问我,想不想去她厂里承包食堂。” 陈郁青默了瞬:“赚钱吗?” “肯定比现在好点儿,她说可以先试试,后头不愿意干再走也行。”韩丽看陈郁青,“我没答应她,想着先来问问你。” “那还考虑什么?有钱不赚的是傻子!你别瞎想,你忘了她爸家的院子还是我设计的,谁跟钱过不去。”陈郁青道。 韩丽笑了,道:“那我晚上就 告诉她。” 陈郁青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忽然问韩丽:“你说有个孩子陪着,是不是也挺好的?” 这话莫名其妙,把韩丽吓了一大跳,腾的站起来,往她肚子瞄:“你怀了?那刚才怎么能搬那个柜子!” “没影的事儿。”陈郁青摆手,“我就好奇的,随口一问。再说了,我现在也养不起啊。” “这可不兴胡说。” 韩丽毕竟跟她不同,离了婚,父母姐弟还在,真有什么事,逢年过节的大家也不会忘了她,到底一家子的血脉。 每年过年前十来天,韩丽要回去老家。 春节那几天,连平日拥挤的出租屋都空下来,没人再跟她抢厕所。 万家灯火的日子,她一个人吃饭、刷视频,看别人的热闹。多少年下来,习惯,也不习惯。 人就是这样,没房的时候想有个房,有房就有家,有家了,却又总觉得这个家里缺点什么。 得陇望蜀。 ———————— 宝们麻烦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 第74章 误会 回去时,两人绕路去了趟陈郁青的公司。 陈郁青去取快递,她新买的这个二手房,木门框有些脱胶,便在网上买了罐免钉胶,准备到时候自己修理,不是什么大问题。 拿完快递出来,她们在科技园区门口坐公交转乘,这里离闻临家不远,也就三四公里的路程。 陈郁青坐在车窗边的位置,晚间车流量大,红灯持续的时间长,足足达到七八十秒。 她的右手边就是家大型商场,周边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她隔着玻璃看去,陡然瞥见路边车位停着辆眼熟的车,连车牌号都是一样。 这个时间点,除了来商场吃饭,她猜想不到别的理由。 不过,跟她没什么关系。 隔了会儿,公交车重新启动,陈郁青将刚才所见远远抛在脑后。 她侧过身,同坐在另一边的韩丽说话:“晚上吃酸菜鱼怎么样?我昨天看见你冰箱底下还有一袋酸菜。” “这会儿菜场早关门了,不然我们去超市看看,鱼不要人家片,自己回来杀——”韩丽回应她道。 忙活一天,两人其实都累乏得很,但是谁都不愿亏待了自己那张嘴,好在她们都精力旺盛,耐力也强。 第52章 半个多小时以前,闻临给陈郁青发过一条消息,问她房子打扫好没有。 那时候她没回,这会儿她才翻出聊天页面,发了三个字过去:“在路上。” 他很快就回应过来:“吃饭了没有?” “没。”她发出消息后,想起自己白天那时荒诞的念头,还有方才停在街边的车,于是又输入,“在干嘛?” 这时,男人的消息迟了些。汽车向前行驶了两站,手机才响了一声:“我在家吃饭,那你也早点吃。” 陈郁青的本意也不是要查岗。 昨天完成过户那会儿,她还打算与闻临完全切割开呢。 只不过现在有些事,她要好好地想一想。 她最多暂时改了主意,不愿意跟闻临闹得太僵,随便应付两句,想着或许后头用得着他。 然而他这几个字却狠狠打了她的脸,陈郁青不由得心觉好笑。 这男人,终究信不得的,谎话连篇,一次又一次地骗她。 陈郁青突然就不想吃酸菜鱼了,她对韩丽说自己困,想早点回去睡觉。 韩丽想着明天还要辛苦一天,东西搬过去,总要规整规整的,还有得忙,便没有多想。 - 闻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之后,陈郁青就再不理他。 但凡他的信息、电话一概不接,即便去她家里找她,她也绝对不给他好脸色看,甚至连门都不肯开。 年前有一回,两人倒是在闻棠厂里碰过面。 韩丽那个店已经歇业,如今她在闻棠厂里承包食堂。 中午两百人的餐食,最难的就是备菜,最开始韩丽舍不得钱,不肯找人帮忙,弄得前两天都没能准点开饭。 后面韩丽见实在忙不过来,才请了位五六十岁的阿姨帮忙择菜、洗菜。上午八点到下午一点,一百块钱一天。 食堂运转逐渐走上正轨后,韩丽便先想着喊陈郁青过来吃顿饭。 服装厂有外地的员工,放假早,腊月二十左右就会放假,到时候她也要回老家,再见面都得过了正月十五。 韩丽便同闻棠商量,毕竟不是她的店,虽然菜是自己出钱,但肯定还是占了闻棠的便宜,再说这又是工厂,不打声招呼不太好。 闻棠直说没事,晚点儿大家可以一起在食堂包间吃。 韩丽以为闻棠口中的大家是指她们三。 谁知,吃饭的时候,闻临竟开车过来了。 这人一年到头都不会往厂里跑半步,不用说,这肯定是闻棠告诉他的。 陈郁青也碰上了没生气,只是一直沉默着吃饭,连闻棠都不怎么搭理。 闻棠见了自己阿弟这屡战屡败的挫折样,有些看不过去,私底下问闻临:“你做什么了?那天在餐馆吃完饭,你送郁青回去不还是好好的?” 闻棠说话看似婉转,但是加上怀疑的眼神,就变了味。到底那天陈郁青喝得不少,就怕闻临当时趁人之危,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那可不就只是活该。 闻临开始面无表情,听到后面直皱眉,回闻棠道:“我什么都没做。” 闻临想不通,陈郁青那天还肯回他短信的,说变脸就变脸。 要说他真做了什么,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不敢让陈郁青知道的。 闻棠从闻临这儿打探不出什么,不忍心见他一直这样,便迂回着去问陈郁青的感情状况,可又不好明说自己是来替闻临问路。 陈郁青直接道:“你别问了,反正我跟闻临没可能。” 她表情决然,一副再不肯给闻临丁点机会的架势。 闻棠心中一沉,觉得闻临的想法怕是要落空。 可再一想,闻棠不免又隐隐替陈郁青高兴,她能走出来,没陷在这段感情中,倒也可以说是一桩大好事。 闻棠觉得,陈郁青是她见过最有韧性的女人,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样的境地,都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 闻棠厌恶、可怜、欣赏过她,到现在,却只剩下倾服。 今年是个暖冬,南嘉的气温迟迟没降到零下,连续两周都是大晴天,正好适合灌香肠——就像大部分南嘉人会做的那样,当成年末的大事来办。 陈郁青以前没自己单独尝试过,今年搬了新家,便想着自己也做一些,来得及的话,还可以送些给韩丽,让她带回老家。 陈郁青原以为要去搜一些教程来跟着做,没想到真动手了竟异常顺利,连配方都铭记于心。 一斤肉配10克盐,20克白糖,可酌情添几克白酒。 正宗南嘉人对香肠的要求一定是咸甜的,老一辈传下的口味。 以前那会儿,那个男人爱吃,陈星巧每年便会买了猪肉回来剁馅,再让她帮着一起灌。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是没完全摆脱陈星巧。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宝们方便的话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爱你们~ 第75章 两个债主 陈郁青是不怎么愿意想起陈星巧的,每次一想到那个女人,陈郁青的心情便有些糟糕。 现在好了,又多了个闻临。 陈郁青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两人的债。 还好,债还完了,再往下就是自己的日子,只看她怎么过。 陈郁青买房子之前,韩丽一直暗里忧心,怕她脑子发热,把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再交给陈星巧。 陈郁青始终认为是韩丽想得太多,她恨不得那女的倒八辈子霉,怎么可能再去管那女的。 说起来她这些日子都没关注过陈星巧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哪天能“死”,到时候她肯定不计前嫌,去坟头上柱香。 网上已经几乎没了陈星巧的消息,曾经一百多万粉丝的红人博主,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最近的一条消息,还是某个八卦博主说,陈星巧因为账号封禁,与她背后的运营传播公司闹掰,如今正面临索赔纠纷。 平台封禁账号,加上公司索赔压力,陈星巧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离“死”也不远了。 陈郁青丢开手机,靠在床上盯着不远处柜子上的相框发愣。 相框里是张单人合照,是她刚进公司时拍的工作照,用来制作工牌的。她那时觉得很有纪念意义,便自己印了张照片裱起来。 她怔怔的,面露茫然的神色。隔了好一会儿,她突然下床,将相框反扣在桌上,没费什么力气,轻轻一按,背板就从卡扣处分离开来。 一张泛黄的、明显影楼风格的双人合照立时飘落到桌上。 是七八岁的陈郁青和年轻貌美的陈星巧。 她低头看了片刻,伸出手去,三两下就将照片撕了,碎片扔进垃圾桶。 从今往后,天下太平。 每到腊月,南嘉市各个餐馆、工厂陆续歇业,定居南嘉的外地人回老家。 韩丽买了回去的火车票,临走前她邀请陈郁青跟她一起回去过年,这话她不是头一回说,可陈郁青却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韩丽自己回去都是这家待几天,那家待几天,没个正经的住处,何况带上她这个拖油瓶。 再有,不是陈郁青多虑,就韩丽老家的那些思想,两个在大城市工作的单身女性,还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言碎语,对韩丽更不好。 还是大城市对女性要更宽容些,有时候适当的冷漠和距离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像陈郁青搬来后,同层楼的两户邻居,见面了连招呼都没打过,更别说“关心”新邻居的家庭情况。大家都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 陈郁青今年总算过了个富足年,年底双薪,到手还算可观。公司效益不错,每年都在春节前将工资及奖金发放。 除夕一大早,她便高高兴兴地将对联贴上,又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回来,下午早早地就将年夜饭做好。 然而陈郁青折腾大半天,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到了该吃年夜饭的时候,却提不起一丁点食欲。 不算从上午就没有停过的除夕祝福信息——这些能看出大部分都是群发的,除夕夜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陈郁青吃了两口便没什么兴致,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准备明早要煮的汤圆,便又说服自己出去。 晚上八点多钟,小区周围的店铺基本都已经关门,只能去更远些的地方。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晃悠的人,都是有故事的。 陈郁青买到了汤圆,也不急着回去,在路边公交车站的站台坐了会儿。 距农历新年还有一个多小时,陈郁青低头看眼手机,有一条新的祝福短信,陌生的号码,属地却是南嘉市。 祝福很短,只有几个字:新年好,照顾好自己。 其余便没了。 陈郁青开始以为是工作上认识的同事或客户,换号码了也不一定,可是看这说话的语气也不太能确定。 再有,就只能是那人,她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 第53章 这事要想验证也不难。 陈郁青打开微信,找到搜索那一栏,将手机号码输进去,点击查找。也是运气好,这号码是注册过账号的,立马就翻出来。 只是见到那头像,陈郁青却怔住。 头像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其中那个女的和那个小女孩,陈郁青都算不得面生。 大好的日子,简直晦气。 而且,陈郁青可不相信,无缘无故的,陈星巧那女人会突然转变性子,莫名其妙开始装慈母了。 陈郁青直接没回应。 偏来找她晦气还不止这一个。 她沿着 小区的围墙往家里走,地铁轨道就在旁边,时不时能听到地铁穿行而过的轰隆声。在电梯里面,倒好一些,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刚出电梯,陈郁青没细看,隐约看到个人影,刚要抬头打招呼,没料到门口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回来了——”这人应该站着有一会儿,似乎腿麻,往前走时还略踉跄了下。 陈郁青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们,就不能让她清静些。 “你不在家吃年夜饭,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外面冷,她刚才出去时连围巾都忘了裹,这会儿感觉手都要冻僵,边跺脚边哈着气问他。 语气倒听不出喜怒。 毕竟这两天日子特殊,何况她只是对他彻底失望了而已,不想再联系,不想费太多精力,也没想要恶语相加。 “我在我爸那里吃过。”闻临开口,低头看她不耐烦的脸色,顿了下,又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就顺道过来,想提早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郁青回他,“话送到了,你走吧。” 闻临却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他挡着门,陈郁青也不好过去开门。 “怎么?还有事?”她反问。 闻临看着她,喊她的名字:“郁青,你好歹让我死得明白。” 陈郁青想“呸”他,见他还没要走的意思,摆手道:“我不喜欢你了,你现在爱骗谁就骗谁去,别在我面前晃悠行不行?大过年的,你非要触我霉头是不是?” ————————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哒~ 第76章 通气 她说这话,闻临听不懂。 要说骗,他以前确实犯过错,他没指望她一时半会儿能原谅他。 但她终归心软,一听说他受伤就立马赶到医院。尽管在医院的那些天他其实也很是尴尬,可总归情况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闻临是这么认为。 然而,瞬息之间,一切都变了。 闻临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症结所在,她说他骗她,这话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先前,闻棠误会他趁人之危,犯下大罪才导致两人关系恶化。现在想想,问题确实出在那天,但不在夜里,而在白天。 他那天做过什么,他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没有再骗你——”闻临开口,看了她两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叹口气道,“除了你去打扫房子那天,我去——” 他欲言又止。 有些人,他其实不希望再被牵扯进来,何况现在事情还没有解决。 无论如何,他总希望她的下半辈子能顺顺遂遂的,不受那些糟糕事的影响。 他只是迟疑了几秒,陈郁青却不想听了,单手指着他道:“滚——” 她力气极大,伴随着物体坠地的声响,她猛地推开闻临,上前输入指纹。 几秒之内,就将闻临隔绝在门外。 陈郁青靠着门站了十几分钟,外面没听到什么动静。她摸黑开灯,这才发现自己买的汤圆在刚才的推搡间被落在了门外。 打开门,闻临已经离开。 汤圆倒是还在,被人捡起来,好好放在门口的纸质包装箱上。箱子好像一早就在那儿,想来是闻临带来的,她没注意到。 纸箱子里还有个泡沫箱,装着几只大闸蟹,个头挺大,看起来每只足足有五六两,还都是母蟹。 陈郁青根本不想要,她没煮过,对螃蟹更没兴趣,价格贵,填不饱肚子还麻烦,不如炒点螺蛳,经济实惠。 偏她也知道,不拿回去只能在门口等着发酸发臭。 陈郁青进屋查了下本地大闸蟹的价格,瞧得她肉疼,咬牙给闻棠转了一千块钱。 闻临开车回到闻步荣那里时,已经是深夜,新的一年到来。 闻棠竟没睡,大晚上的,独自坐在一楼喝茶。 看到他带着一身寒霜回来,闻棠也只是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转来哉?我忖侬年夜饭都勿吃光就拎着螃蟹跑出去,还道侬今朝勿转来哩。” 闻临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之意。 “阿爸呢?”他边脱下大衣,边问。 闻棠指了指楼上:“年纪大赖,吃勿消,上楼睡了。” 闻临“哦”声,在闻棠右手边坐下,闻棠给他也倒了杯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红包递过来:“给你的。” 闻临愕然。 “弗是我给的,是郁青给你的螃蟹钱。”闻棠摇头,她只是顺手找个红包,放了些现金进去,“要话我话,侬尽帮伊添麻烦,明明晓得伊弗肯收。你想讨伊好,总要望望伊到底想要点啥。” 闻临听了,看也没看,直接塞进裤子口袋里。 姐弟俩,大过年的坐在客厅喝茶,气氛怪倒是不怪,就是不那么和谐,总觉得有几分凄凉。 闻家没有守夜的习惯,今年也不比以往冷清多少。闻棠每隔一年还要跟祝明生回老家,那时就只有闻步荣和闻临单独在家。 今天吃饭时也是,家里三个光棍,这倒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跟十年前一样,爷儿仨都在。 闻步荣吃到一半非要给祝明生打电话,要见孩子。视频电话打完后,他原本好好的,却忍不住唉声叹气,说要喝酒。 闻临就趁那时出去,闻棠不得已还陪他喝了一杯。 现在闻步荣在楼上睡觉,闻棠喝过酒,不洗漱休息,反而坐在这儿喝茶,显然不是为了给闻临留门。 看样子,她这是今晚都不打算睡了。 闻临默默坐了会儿,突然望向闻棠,问她:“阿姐,你阿是后悔了?” 话题突兀得很,前言不搭后语,没头没脑的,要换个人真不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然而,他们毕竟是亲生姐弟,又都慧黠不过的。 闻临看得出,闻棠心情不好。闻步荣想孩子,她这个当妈的自然只会更惦记。 闻棠笑了下,捏着手中的瓷杯侧身看他:“后悔倒弗至于,弗管走哪条路,总归要争取顶好的结果才是真的。” 闻临若有所思。 闻棠又说:“倒是侬,我怎么听方晟讲,前些日子,侬让伊帮介绍个律师先生?出啥事体赖?” “他还什么都告诉你。”闻临道。 闻棠瞟他一眼:“格弗是应该个?伊是我男朋友。” “弗是我,帮人家寻个。” “哦,睡了。”别人的闲事闻棠不感兴趣,她搁下茶杯,起身,“你也早点睏。” 次日大年初一,韩丽一早便给陈郁青打电话。 除了送上祝福,还有事要告诉她。 韩丽说刚才闻临借闻棠的手机,莫名问起她一件小事。她觉得没什么,便对闻临说了,但还是不放心,想着跟陈郁青通个气。 在这点上,任何人都比不上韩丽,但凡涉及陈郁青的事,她从来都不会擅自做主。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我们那天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扫地啥的,然后你去公司拿了下东西。”韩丽很困惑。 陈郁青兴致缺缺,打着哈欠回道:“告诉就告诉,没什么,我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过年的,你不出去拜年,管他干嘛?” “要去的。你是不知道,那姓朱的回来乱说话,我爸妈以为我在外头日子过不下去了。昨晚我妈偷偷给我塞了五千块钱,说她自己攒的,别让我弟和我弟媳知道。我哪里会要她的钱——” 重男轻女是真,所以建房子没想着给女儿留房,但都是自己亲生,纵然感情有深浅,也还是盼着女儿好。 这种父母说起来不合格,也还是情有可原。毕竟跳出自己既定的认知是很艰难的事。 陈郁青挂断电话后,大年初一她哪里都没去,在家闷头睡了一整天。 ———————— 宝子们有推荐票的话就帮忙投一下呀,爱你们~ 第77章 灾祸 “过了十五才算过完年”,可年味还没散尽,闻棠的服装厂就遇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服装厂正月十日开工,每年这个时间段,是服装厂工人流动最频繁的时候,有些工人回去后开年就不来上班。 闻棠忙着协调供应商、制定生产计划,还得让人发布招聘信息,整天不得闲。 几个小组长一直没来报到,车间主任独木难支,她也没空一直盯着。 第54章 于是,在人员管理上便略有些松散。通常情况下,在车间工作时,除接打电话外,一般是不允许使用手机的。 但不过组长都不在,工人们也懈怠。 有做私活的,有开工时听歌的——这倒不是大事,更有甚者,边开着视频边踩缝纫机。 结果正是因为这样,惹出了祸。 三组的女工小吴在操作钉纽扣缝纫机时失误,右手大拇指被瞬间压断。 当时闻棠并不在公司,得知消息后,立马赶到医院,小吴已经由车间主任和同事的陪同下在医院接受治疗。 在他们服装厂,发生意外事故的情况并不少见,早有一套成熟的处理机制。厂里协助送医、垫付医疗费,后期工伤认定及赔偿,都不是什么复杂事。 然而,那边人才进手术室,车间主任便私底下拉了闻棠说话:“闻厂长,这事有点麻烦——” 若是正常工伤,按流程处理就是,除去医保支付部分,工厂也要支付相应的停工补助及就业补助金。 偏车间主任告诉闻棠,小吴操作不规范倒还是其次,主要他已经了解事情经过,小吴受到伤害时在做私活,需要修补的衣服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几个同事都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这便是另一回事。 至少,性质完全不同。 处理起来颇为棘手,没法进行工伤认定,小吴那边肯定不依,可去认定工伤,便是给工厂留下个大隐患。 闻棠想了想,嘱咐他道:“先全力救治,医疗费暂时由厂里负责,保存好她受伤时的操作机器及一系列证据,后面对她家属说明情况,同时向社保局提交资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又补充一句:“这样一来,家属怕是要闹的,到时候沟通,你喊老黄他们一起。” 幸运的是,小吴的断指没有完全离断,工厂这边又及时送医救治,手术倒是进行得顺利,手指算是保住了。 只是闻棠工厂这边的处理方式,定然没法得到小吴及其家属的认可。 小吴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她家里人就跑到服装厂里来闹。 门口保安有了上次顾美琴乱闯的教训,严加防范,这回说什么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不肯放人进来。 闻棠不出面,直接让厂里几个领导去跟他们交涉。 工厂能做的就只有配合社保局调查,提供人道主义救助,负责救治但是不进行任何赔偿。 如果他们不认可工厂的处理方式,可以向人社局及法院诉请确认。 理确实是这个理,找不出任何值得诟病的地方。 再过了些日子,社保局最终作出《不予认定工伤决定书》的行政行为,自然说明工厂这边的举证有效。 闻棠与方晟一起吃饭,谈到这事,忍不住唉声叹气:“弗晓得我阿是做错,早晓得她家里这种情况,当时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省得闹成这样。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才刚会走路,老公就平时靠打打零工赚钱,一家人挤在十来平的出租房里——” 闻棠最初的意思,医药费工厂全出,再给小吴一万块钱,当作工厂的慰问金。 毕竟手指受伤,最少要休养半年以上,还是得考虑人家的实际困难。医药费前前后后,五六万要有的,全部算在工厂账上。 方晟道:“不能这么说,你是开厂的,又弗搞慈善。假如让人抓住把柄,罚钞票还是小事,监管单位插一脚来查,让你停业整顿才是真家伙。这事头 一个错就在她自己,你依照规矩办事体,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仅仅是我个人想法,现在他们也弗愿意。我说如果他们有意见就去提行政复议申请,也弗去,独晓得到厂里来吵,报过两次警都不管用。” “他们肯定老早问过,晓得社保局那边没戏,就想管你工厂这边敲一记竹杠。医药费及慰问金这事,别说他们弗同意,就算同意,你这口子也弗能明着开,万一开了,日后家家学样哪能弄?你赔得起几家头?” 方晟的话其实没错,闻棠基本就是这样考虑的,不过另一方面又可怜人家,心里很是矛盾,迟迟拿不定主意。 见闻棠不吭声,方晟又说:“这事你要觉得难弄,怕他们再来闹,弗然拨我来用,我来帮你揩屁股。” “哪能弄法?”闻棠问他。 方晟摆手:“这你就不要管,我有我个路数。” 闻棠“嗯”了一声,这些日子,没完没了的,她也烦。 方晟的处事方式,有些剑走偏锋,他可能不会直接去触碰法律,却总时不时试探底线,在边缘游走。 闻棠心知肚明,却下意识忽略。 然而,她到底还是后悔了。 又隔了几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小吴竟混在人群里跑进工厂,趁着大家都忙,从食堂后面的楼梯爬上三楼屋顶要闹自杀。 幸而韩丽留心到她,感觉不对劲,悄悄跟了上去,及时将她拖下来,才没酿成大祸。 小吴被韩丽死死拽着,挣脱不了,最后只能一屁股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手指还要养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不开。就算赔偿不到位,依照她的伤势,最多鉴定为十级伤残,补偿款也没有多少。 闻棠匆匆赶来,依稀从小吴的嚎哭中听出个大概: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她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先是她老公送外卖却剐蹭到人家的豪车,后面她亲姐姐的面馆又被人举报食品卫生问题—— 闻棠听后,心中大吃一惊。 做人做事的底线太低了。不知怎的,闻棠突然想起闻步荣对方晟的评价。 —————— 跪求点推荐票宝子们~ 第78章 冒充好人 车间主任闻讯赶到,闻棠让他们先把小吴带到楼下办公室。 她给方晟打电话,方晟在电话那头倒是一口承认,还带着几分得意:“他们现在头都大了,哪里还顾得上你这边,你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闻棠脸色不太好看。 她站在那儿,跟个木桩子似的,只觉得通体发冷。片刻后,她严肃地告诉方晟:“行了,这事你不要再插手,做得太过,哪能这么逼人家?”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 可事实上,这小吴一家,说到底连害人都不会,他们也只晓得闹闹。真没办法了,也没想着去找谁报复,软弱得很,只会一死了之。 闻棠深知她自己这个人,其实和方晟也差不多,可以为了某些利益而耍手段。 纵然这样,闻棠还是不能认同方晟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最起码,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她不太能接受自己未来的人生伴侣是这种人。 一个坏便算了,倘若夫妻两个都黑心肝,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过得跟披荆斩棘一样。 还有关于陈郁青的那件事,她还是近来才晓得,其中竟也有方晟的手笔。 就算说她偏向自己亲弟弟,方晟的错也不小,毕竟闻临那时候才上高三。方晟知道后不但不劝阻,反而助纣为虐。 她自觉语气还算平和,可话不好听,方晟哪里发现不了她在生气,反问她道:“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吗?我还不是为了你——” 闻棠一时跟他说不清的,而且有些问题根本没法说出口,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顿了两秒,她语气又软了几分下来:“本来也只是件小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我自己来处理,好不好?她到底在我厂里干了好几年,有几分感情在。” 撒娇的口吻。 “还有她老公撞车——” 闻棠这么个态度,方晟有些不适应,但怎么会不答应,嘴上还要占她便宜,贫嘴两句才挂断电话。 闻棠轻叹口气。 方晟这个人,生意做得这么大,她怎么可能指望他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是与他这么一比较起来,她那个前夫,祝明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五好青年”。路上人家踩了他的脚,他都要跟人家说对不起的。 闻棠让小吴打电话把她老公喊过来。 几个人在办公室协商到夜里,闻棠同意给他们人道补偿慰问金,并签订好协议。按照协议内容,金额是不能对外人说的,总归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程度。 小吴夫妻两个人,没什么文化,认知也不高,可人根子里还是善良的,没狮子大开口。这样来闹,也是没办法,三个孩子要养,日子总要过。 临走前,小吴欲言又止,闻棠看她表情,大概猜出她想说什么。不过闻棠亏损这么一大笔钱,对她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 陈郁青去花城出差几天,周二上午的飞机,十一点多才到南嘉国际机场。手机刚开机,便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韩丽打过来的。 韩丽不是不晓得轻重的人,要没什么重要的事,不会这么做。 陈郁青愣了两秒,跟走马灯似的,迅速在脑海里将近来发生的事过了一遍,难免越想越糟糕。 第55章 回拨过去,电话那头一片嘈杂,韩丽正忙着炒菜,声音跟吼出似的:“你看到网上那个直播了吗?” 韩丽让陈郁青看一段视频。 事情有些戏剧化。 却跟她也没太大关系。 陈郁青看完韩丽发来的直播录频,神色淡淡的,前后瞧了两遍,又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地回韩丽:“我看到了,他要做什么又不会通知我。再说那女的,你知道我什么态度,不是我让他去的。” 这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陈郁青下午还要到公司,她直接拉着个行李箱就过去。 出差回来,积压了一堆工作,下班时间她到楼下给自己买了份加热盒饭准备留下来加班。 手机响了起来,南嘉本地的号码,不在通讯录上。 陈郁青接起“喂”声。 那端安静两秒才开口:“我在你们公司楼下,刚才看到你了,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有话想对你说。” 陈郁青对这于通电话早有心理准备,没什么反应,都没质问他 见到自己为何不直接有屁快放之类的。 她打开透明盖,牙齿咬开黏在一起的筷子,道:“八点半吧。” “好。”那人应声,“那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说是八点半。 实际陈郁青关掉电脑,已经快十点钟。 她捏捏酸软的腰,没办法,工作起来就是这样,在电脑前一坐,几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 那人竟然也没打电话来催。 他果然还在楼下等着。 “郁青。”他喊她。 陈郁青停下脚步:“有事?” 两人自从年三十那晚后就没有再见过面,期间她还把闻棠和韩丽请到家里来吃过饭,闻棠倒还是知趣的,没再多嘴叫他。 他开车送她回家,路上侧头看她一眼,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去年你搬去新房子那会儿,有天晚上,我跟人家碰面——” 陈郁青心忖就他这个语言表达能力,怎么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说话主次不分,几句话下来毫无重点。 要不是她下午就想通了关键,还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她抬头看着前方,闲闲接话道:“这个人是陈星巧吧,她今天开庭,你倒还跟着去法院。你这么孝顺,干嘛不直接去给人家当儿子?” 陈星巧在跟她前经纪公司打官司,今天上午开庭,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自然少不得好事者去搞现场直播。 闻临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直播画面中,被韩丽看到。 陈郁青稍稍一想便明白,就是还不知道闻临在其中担当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可她丝毫没有感激的意思,谁要他多事。跟陈星巧睡过一张床的闻步荣都不管,他倒好,还赶着趟去当好人。 这天底下的好人都死绝了,要他来冒充。 ——————————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79章 反转 陈郁青对着闻临劈里啪啦一顿讽刺。 闻临沉默良久,车往前行驶,过去好几个红绿灯,方才回应她:“我不是为了她。” 明眼人都知道的事,闻临跟陈星巧能有什么交情,要不是这两人当年各自为营,陈郁青也不会被牵连。 陈郁青听了这话,立时别过脸去,漫无目的地在窗户上胡乱画圈,到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好,恶声恶气地开口:“你以为你做了这事,我就会感谢你吗?我不会。相反,我恨那女的,你帮她,现在就是我的仇人。再说了,你脑子是不是有大病,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敢掺和进去,你就不怕被学校领导或是学生看到?” “我也没做什么,她要钱我拿不出来,现在身上只有两张工资卡,不过倒是够帮忙给她请个好点的律师。”闻临回她。 去年年底,他才拿到厂里的分红就先还给闻棠一部分。 即便人是方晟介绍的,律师费也不便宜。 经纪公司向陈星巧索赔一百万损失费,律师是按标的额比例收费,这种金额,少不得要个七八万。 陈郁青冷笑一声道:“随你,你反正有钱多得没处花。那女的有房有车,就是把你当冤大头,你让她赔不起就卖房去啊!人家可舍不得,她还要留着房子给她女儿报个好学区呢!” 闻临任由她骂。 陈郁青原本情绪还好,说到后头,越来越激动,恨不得要当场找陈星巧把钱要回来。 还好她很快反应过来,忙平复了心情,冷冷道:“这话我只跟你再说最后一遍,我不会认她,你也别想通过她来改变什么。” 好像在陈郁青心里,他是另有所图才这样做似的。虽然这也是事实,但闻临并不愿意她这样看他。 只是真相实在过于丑陋了。 这世界上,有一心一意为了儿女付出、妥协的父母,肯定也有千方百计榨干子女价值的父母。 闻临今天来找陈郁青,自是早已经想好措辞。 “她今天跟我讲,以后不会再找你。”闻临抿了下唇,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什么反应。 他又说:“原本她找我,我是不愿意理她的。以前的事你都知道,我就是愧疚,也不是对她。只不过她到底是你妈妈,我去见了她一面——” 陈郁青没心思听这些,她打断他:“反复说这些有意思吗?” “她那个人,其实对你还是有些感情的。”闻临顿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轻扣几下,小动作过多,典型撒谎的表现,“你——她前头那个丈夫这些年一直在勒索她,这回她实在给不出钱了,男人就把她的过往爆料出来——” 闻临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那男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她还算有些良心,告诉我,她没跟男人提起见过女儿的事。因为这,我才想着帮她一把。” 陈郁青有些懂了。 她早忘记还有那男人的存在。 说来可笑,她这身世,放在同龄人间也是少有。家里头的长辈,男盗女娼。 照闻临的说法,他帮陈星巧,是因为念及陈星巧对她还有几分善心。 可惜,她一个字都不信。 若是闻临没有编出这番漏洞百出的托词,她还当真要一直瞒在鼓里,只认为闻临单纯是要跟她重修旧好,才凑上去管这桩闲事。 现在看来,自己怕还是误会了这男人。 陈郁青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那女的威胁你了。” 万分肯定的语气,没有疑问。 她委实不太了解闻临,可她太了解陈星巧。 她跟陈星巧好歹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那个女人,但凡对她还留有一丝情意,当初便不会说出她长得好看,给她介绍经纪公司的话,更不会把主意打到闻临头上。 至于闻临,这个男人坏归坏,脑子也灵光,可在男女关系上头,他在陈星巧面前还不够看的。 陈星巧只需试探两句,便能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以此来要挟他也不奇怪。 或许都不需要那么直接,只稍微透点风,比如她陈郁青还有个劣迹斑斑的生父在世上,这生父至今还不知道她这“摇钱树”的下落。 闻临没说话,便是默认了。 陈郁青以为自己会哭。 到现在,还有这么荒唐的事,她的亲生母亲拿她亲生父亲的存在去敲诈她前夫。 可她竟流不出半滴泪。 陈郁青在玻璃窗上圈圈画画的动作骤然停止,她道:“这笔费用我是不会还给你的,我没钱,这事也用不着你帮我。陈星巧说她的,大不了最后鱼死网破。她可别忘了,她女儿才几岁。” 她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回过头,看向闻临。 车子停了等红灯,可巧闻临也在看她。 “怎么?被我吓到了?我可不是在发狠,那女的要是再惹我,别怪我毁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她讥笑道。 闻临摇头,依旧眸色复杂地望着她。她整张脸因愤怒而往下沉,嘴角弯着,也是似笑非笑,便是这样,仍美得惊心动魄。 他半天没动,直到后面传来鸣笛声,才重新启动车。 “你不会。”闻临终于说道。 可是他会。重要的是,陈星巧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而且他可不像陈郁青,只会耍耍嘴皮子,实际除了她自己,不忍伤害任何人。 孩子才几岁又怎么样,她也是那女人的孩子,那女人何曾在意过。 他跟陈星巧做了个交易,谁都有软肋,几万块换那对不合格的父母永远不再出现她面前,这笔交易,闻临觉得挺值。 闻临将车直接开进了陈郁青小区,停在她家楼下。 他没下车的意思,这段日子以来,跟她多说两句话都是奢侈。 然而陈郁青却破天荒地邀请他去家里坐坐。 深更半夜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这会儿听到她这样说,闻临一怔,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她却已经去推车门,不大在意的口吻:“不去就算了。” 第56章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哒~爱你们~ 第80章 拆用过的盒子 那哪还有不去的道理。 不去简直是对他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的侮辱。 可是真跟着她上楼了,也只敢规规矩矩在椅子上坐着,生怕哪里惹了她不悦。 这屋子上回陈郁青跟前房主见面时,闻临跟着她来过一回。家具基本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却不大一样。 她到底是设计师,审美在线,只在客厅里添了落地灯、毛毯还有些挂画摆件之类的东西,屋子里顿时变得温馨,也多了几分格调。 闻临环顾四周,陈郁青方才进了浴室就迟迟没出来,把他一个人晾在这儿,纯坐坐而已,连杯水都没得喝。 不多会儿,陈郁青从浴室里出来。 闻临见到一愣,挪不开眼,却一时不好发作,只能傻看着,整个人木木的,瞧上去有些呆。 陈郁青只穿了件吊带,这季节,四月初,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她的胳膊都裸露在外,吊带很薄,里面兴许是什么都没穿,朦朦胧胧的,不太能确定。 她披散着头发站在那儿,衣服也不整齐,然而没丁点色情的意味,跟仙女似的。 偏偏他的眼镜刚才下车时放在车上,这会儿离得远些,看不太清楚,有些可惜。 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侵略性太过明显,太过火了,想逼自己挪开视线,才发现自己忍着没上前抱她已是极限,完全抑制不了内心的冲动。 之前她问他,他说看着她照片解决,还真没诓她。男人开了荤和没开荤的差距,就同狗和人的差距一样,没法说的,跟智商高低没啥关系。 闻临轻咳了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哪晓得,陈郁青笑着朝他看过来,话倒是比他的反应更直白:“我洗完了,你去洗澡。” 这话实在是,动听极了。 十几分钟后,等闻临从浴室里出来,陈郁青人已经不在客厅。 房子不大,笼统就一个卧室。 闻临推开门,室内亮着盏昏黄的灯,陈郁青趴在床上,翘着脚,边看手机,边哼着歌。 床不是之前房主留下的,别的倒无所谓,毕竟自己的房子,还用人家睡过的床,陈郁青觉得膈应,便将它换掉。之前那张,则是一百五十块钱卖给附近的住户。 连闻临走近,她都没转身,兀自做自己的事。 人长得这样漂亮,歌声却不着调,哼的千禧年后的歌,曲子明明熟悉听着又觉陌生。一首好好的歌,被她哼得锯木头似的,刺耳难听。 “看什么呢?”闻临坐在床边问她。 她没回他,慢吞吞地扭头过来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嫌弃:“你还穿这么多干什么,要去学校上课啊?假正经,赶紧脱掉,脏兮兮的,别把我床单弄脏,我早上才换的。” 简直大煞风景。 这会儿却也顾不上。 他过去亲她,从脸亲到脖子,再到背。这会儿离得近,手轻轻一碰,他刚才果真没猜错,吊带下面是空的。 掌心下软绵绵的触感,让他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了一摊水,摇摇还能听到水声,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他急切地抱着她不放,又掰着她的脸去咬她的唇,几乎要把她嘴唇给磨破了。才发现她睁着眼,亮晶晶的,瞧不出喜怒。 “宝贝。”闻临喊她,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恶俗称呼。往日,即便是两人最亲密的时候,他也不过压着声调喊她的名字。 陈郁青听着有些不习惯。不过她也快到这个年纪了,被他这么一亲,身体的反应倒是很明显。 她不愿意在这上头苛求自己,很快给出回应,配合他,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只这一下,却跟火上浇油似的。 她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布料被撕裂的刺啦声,他几乎要把她的腰给掐断了。 狂风猛烈袭来,暴雨顷刻而至。 然而,就在此时,一切戛然而止。 原本缱绻的气氛慢慢散去,卧室里瞬间风平浪静了。 闻临的手插入她发丝间,亲了亲她的额头,他明明刚才还极度亢奋,浑身燥热,都出汗了,却生生停下。 “你不行了?”她质疑他,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他掉下几滴同情的泪。 过了年他都二十九岁,这 年纪也尴尬,不上不下的,跟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怕是不能比。至于到底能不能,她没比较过,也不知道。 “别乱说。”闻临捏她脸,被她一巴掌拍开。 他讪讪的,憋得慌也难受,说出的话更是懊恼不已:“我没准备措施。” 毕竟没敢往这地方想,她不赶他走都是好的,她今天主动邀请他,说实话,他挺意外的。 闻临不觉得,她会因为晚上这事就软下态度。 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上多想,总归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临进门,才发现缺了点东西。 “哦,这个。”陈郁青淡淡的,手往右手边床头柜的抽屉一指,道,“那个里面有。” 闻临听到这话,表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他没吭声也没任何动作,就是握着她腰间的力道似乎更重了几分。 陈郁青蹙着眉,感觉不舒服,试图推开他,想自己去拉抽屉。 谁知她整个人却被他钳制住,他压着她,不让她起身,自己腾出只手过去打开抽屉。 将盒子取出来,竟还是拆封的。闻临见了,又忍不住脸黑了几分。 他冷着张脸,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他们俩离婚了,是他对不起她,也是他死乞白赖地纠缠想和好。她单身,有生理需求是正常的。他不是什么老古董,这年代了还在意这些。最要命的一点,他也没资格在意。 到底,说服不了自己也得说服。闻临默不作声拆开包装,尺寸倒是合适。只是这样一来,心里愈发堵得慌。 他俯身贴近她,抵着她的唇,磨蹭半天,终是没沉住气,呢喃了句:“那人谁啊?” 语气有些愤愤的。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哒~爱你们~ 第81章 空白支票 “什么?”陈郁青被挤压得难受,推开他的脸,转头反问他。 闻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沉默了。 他暗自猜测她可能是在故意为难他,往日她那些揶揄的话,虽有些难堪,但其实他没有太在意,总归被她讥讽两句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这回倒真真被她踩住了尾巴。 他心里怄气,介意得要命,却不能表露出太多情绪起伏,担心她恼羞成怒,直接把他撵下床。 可要真能那么轻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此刻也不会在这里。 闻临要早晓得自己如今落成这种地步,当初无论如何,也会提前把陈星巧的嘴给堵上。那女人贪归贪,还远没有到那种泯灭人性的地步。 偏那么些年,他无数次想到过她,都只以为自己对她有愧的缘故,没往别的方向想过。 其实早该意识到的,像他这么个精于利己的人,内疚哪能支撑这么长久的思念? 直到阿姐开始频繁暗示他,他到了该结婚的年纪,甚至给他牵线搭桥,他又频繁做起那个梦。 十八岁的闻临和十八岁的陈郁青。 她那时候可真美好,大方且明丽,她的年纪在班里也不大,可就是有种超出同龄人的老成感,青涩又成熟。 班上二十五个男生,就他所知道的,一半人给她写过情书,剩下的另一半,胆子太小。 纵然后来学校有了些不好的传闻,她同他“告白”后,他还是收到了不少羡慕嫉妒的目光。 有些事情再追究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就像当年他明明只是可怜她,为何她说要同他交往,他想都没想就答应。 再往后,她退学离校。 他成绩一落千丈。 闻临将她的脸又掰正了,他低头看她,认真地、专注地看了她好久,轻声开口对她说:“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没有能让时光倒流的本事,可如果真的可以回到高三那一年,我只想告诉那个戆大——” 他顿顿,竟侧过了脸去,停了几秒才继续:“让他别伤害你。” 陈郁青听着他的声音有几分怪异,哑哑的,闷闷的,还不怎么连贯,像是带着哭腔。 她莫名其妙,这男的突然发什么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故意煽情似的。 她抬头试图看去,却被闻临捂住了眼。 眼前一片漆黑,陈郁青什么都看不到,反而其他感官变得异常灵敏。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有什么水珠子落在了她唇间,有点咸。 她却嫌烦,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这样的场景,谁有功夫扯东扯西,迟迟不进入正题。 第57章 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去年那会儿的车祸,把这人腰给撞坏? 那可不成。 “你还弄不弄?”她踢了闻临一脚。 “——” 她因为贪便宜,买的这个床,质量不怎么好,平时一个人躺着还没觉得,这会儿“吱呀吱呀”大煞风景。 只不过,扫兴的事也不差这一件。 闻临一直聒噪,时不时问她“好不好”、“你开不开心”、“舒不舒服”,说“他爱她”,那点情趣都被他啰嗦没了。 隔了会儿,他又问她:“我们哪个更好些?” 陈郁青眼神迷茫,有些不太好理解这话。闻临语气酸馊馊的,补上一句:“那盒子里就剩六个。” 原本是十个装的,还是他最常用的那款。 陈郁青直到这会儿才懂。 她心觉好笑,瞧见男人略委屈的表情,更是无语。 今天不解释清楚,他怕是一直都得这个样子,磨磨蹭蹭,不得劲。 她又不愿意,他凭什么计较?哪来这么大的脸? 可这样悬在半空中,她也难受,她翻了个白眼,语气不佳道:“你 毛病吧你?我说这一晚上的,你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你仔细看看,那不是上次你自己在超市买的——” 上次她从他家里搬走,两个人的东西都混在一起,她那会儿心情也乱,看见眼熟的东西就往袋子里扫。 后来,她搬回出租屋,发现袋子里掺了盒东西,又舍不得扔。毕竟一盒一百多块钱,里面还有好几个,指不定哪天还能用上——这用的人也没个准。 “再说,我爱怎么着是我的事,爱做做,不做滚!” 被她这么一通骂,闻临讪讪的不答话,可是脸上的喜悦却掩不住。 到这会儿,陈郁青才算是确认,上回那车祸,终究还是没把这人给撞残了。 折腾许久后,闻临低头温柔地亲她,咬着她耳朵,说抱她去洗洗,却被她挡了挡。 她摇头:“闻临,我们说会儿话。” 语气有些严肃。 闻临愣了一下,忙松开她,说好。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郁青问他,张嘴就跟长辈似的口吻,不等他回应,又道,“别提我,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还有我那个户口,抽空你把户口簿借给我,我去处理一下,前几天银行贷款刚到前屋主账上。” 她说的是真的,只是之前闻临不信罢了。 现在看来,她看着软,其实内里坚韧,每走一步都有自己的主意。她要不愿意,没人能使她动摇。 他没答,只是将她揽得更紧,生怕他一松手她就溜走。 说实话,无论是谁,这辈子被这么样个女人喜欢过,日后再遇到别人,恐怕都没法获得圆满。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我不想找别人,更不是非要结婚不可,你要不想再婚,我就陪你——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也没人能替我做决定。” “你就不想结婚,生个孩子?”她又问他。 闻临将她的头发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缺的,对孩子更没有什么想法,何况我阿姐有芃芃,家里不差小囡。” 她“哦”了一声。 闻临起身下床,弯腰去抱她,道:“去洗吧,出了汗,再冻感冒了。” “闻临。”她忽然喊他。 他低头。 她笑了笑,说:“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好。”闻临想都没想就应下,随后才问她,“什么事?” “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再告诉你。” 第82章 我缺钱 户口从闻临那边剥离开来,陈郁青拿到自己户口簿的当天就去重新补办了个身份证。 闻临倒是常常到她这儿来,偶尔也会留下过夜。 她的态度,如今闻临是真的愈发捉摸不透,他想她或许只是将他当个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伴侣,只上床不论感情的那种。 唯独有一点,还是闻临自己察觉到的,她大概再没有先前那么喜欢他了,人的感情,总经不起消耗。 这也难怪,一旦生出防备之心,两人之间便如隔着天堑。即使桥梁一点点搭建起来,那道鸿沟依旧存在。 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可他却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爱她了。这份执着,有时候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某天夜里闻临睡到一半醒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揽她,却只触碰到冰冷的床铺。 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他走出卧室,见陈郁青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对着笔记本屏幕专心工作。她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屏幕。 “昨晚不是加班了吗?”他问她。 晚上她加班到九点多才回来,这会儿又在画图,说实话,他挺担心她的身体。 陈郁青摇头,背对着他答道:“接了个私活,下周要给人家交稿。” “别太辛苦了,本来你工作就挺忙的。”闻临默默走到她身边蹲下,翻了翻她放在桌子上的植物图鉴。 陈郁青说:“我要赚钱啊,你知道这个项目客户给多少设计费吗?跑趟现场都有五百块钱补贴。” 闻临问她:“你缺钱?” “缺啊。”她随口反问,“难道你不缺?” 闻临想了想,回她:“不太缺。” 他平时开销小,一天三顿,两顿都在学校里吃,平时除了水电煤气加上油费,其他还真没什么大笔支出。 平时衣服也不怎么需要买,闻棠工厂里的样衣,要有合适的,她就拿来给他。 现在住的房子虽然还有房贷,但是公积金正好抵扣。至于欠闻棠的钱,去年年底拿到分红,已还掉五十万。 陈郁青听得几乎气结,真是人跟人没法比的,都是命。她摆手,道:“我缺。行了,你快去睡吧,我这边还有一会儿。” 闻临没走,反而在她身边坐下来。 她的工资,据他所知,不算学校的奖金,比他还要多些的。她物质欲望极低,除了每月四千多的房贷,其他应该还好。 他往她身上贴了贴,被陈郁青嫌弃地一掌拍开:“你别影响我画图。”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手放在她腰后没动,实在想不通。 陈郁青飞快操作着鼠标,轻轻“呸”他一声:“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我想多攒点钱不行啊。还有,你这个月都吃我的、住我的,你那双拖鞋还花了我二十八块,赶紧把费用结一下。你住在这儿,我电费都涨了不少。” 闻临道:“那我工资卡给你。” “我不要,你去给我倒杯水。”她使唤他。 她说完,就不再理他。闻临不敢再打扰她,蹑手蹑脚起身端了杯水过来,也不上床去睡,就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陈郁青自从搬家后,比以前更加忙碌。 韩丽那块儿,倒是轻松一些,每周能休息一天,赚的钱还比以前要多不少。 韩丽喊陈郁青出去,两人在商场负一楼买杯奶茶,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逛了一大圈,什么都没买,再找个地方吃饭。 这些年,像这样惬意,真的挺少见。 丽丽餐馆关闭后,这都大半年了,姐妹俩其实也没见几次。 彼此的生活都逐渐好起来 ,像以前那样相依为命,互相打气的日子到底过去了。 可是也好,毕竟谁愿意再去想念捉襟见肘的日子。 韩丽有事情要同陈郁青商量。 服装厂里的那个车间主任,比她要大四岁,之前结过婚。早几年老婆得了乳腺癌,花去家里不少钱,房子都卖掉,最后人还是没能留得住,两人也没生个孩子。 前两天,他竟托了厂里一个女工过来,大概意思就是问她可不可以处处。 “他长得不难看,现在工资也还不错,拿到手一万出头吧,就是在南嘉这边没房子。”韩丽道,“你觉得怎么样?” 这事陈郁青说不好。 她跟韩丽相处这么些年,知道韩丽骨子里还是残留了些老封建思想的。想有人养老送终,想死了有地方埋,想有个正常的、看似完整的家。 韩丽就算性子刚强,跳出家乡那个圈子了,但她又没完全离开那个圈子。有那么些个亲人天天没事给她洗脑,说完全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何况韩丽要自己没半点想法,压根不会跟她提这件事。 陈郁青如今正在密谋件大事,这事除去她自己,暂时不想叫任何人知道。相较韩丽这个,显得过于“惊世骇俗”了。 陈郁青朝韩丽看去,道:“丽姐你比我还大几岁,有些道理比我懂得多,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这条路不行,我们就换一条,离终点还远着呢。” 韩丽点头。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人,他的人品绝对没什么大问题,毕竟都肯卖房救妻。就怕他对她前妻感情太深,你这今后的生活,不管过得好坏,总有些膈应。”陈郁青道。 第58章 韩丽“哎”的一声:“这都不算事,过日子么,管这些干什么,找个男人,他对我好就行。再说了,不就像你说的,他想他前头那个老婆,说明他人好。” 她是闹不懂陈郁青和闻临的。 还有闻棠。 韩丽偷偷同陈郁青八卦:“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两人吵架吵得厉害,棠姐的前夫也在——” 陈郁青知道闻棠谈对象,她见过一次,就那晚跟闻棠抱在一起的那个,总归她对那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 她摇头:“感情事太复杂,别人都说不清的。” “可不是?”韩丽看她。 这眼神,一眼就能悟出来。 陈郁青被噎住,喝了口茶水:“不谈我。” —————— 谢谢宝子们~~ 第83章 你没有心 闻棠被方晟堵在了自己住的小区。 闻棠暗忖,这小区里的门卫管理实在是太松散,三天两头就放陌生人进来。 昨晚,两人吵得厉害,后面直接不欢而散。白天,方晟给她打了两次电话,她都没接。 这会儿再看到这男人,闻棠头疼不已,她板着张脸,没下车,只降下车窗冷冷开口:“有什么事?” 方晟站在那儿不吭声,却挡着她的车。 闻棠没办法,只得将车停在地面车位。下了车,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越过他往前走。 方晟几步从后头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闻棠甩了下,没甩开,索性任由他攥着。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方晟上来就质问她。 闻棠没回答,反问他:“你不是今天要飞孟加拉的吗?” 方晟阴阳怪气地说:“我怕我去了趟孟加拉,回来你就跟你那个前夫勾搭在一块儿了。” 闻棠沉了脸:“方晟,你嘴巴放干净点。” “闻棠,你他妈还讲我,你昨天是怎么对我的?你跟我说你厂里有事,没空见我。我这人就是犯贱,想着你没空,我眼巴巴地开车过去。你他妈倒好,把你那个前夫带到厂里来了!你们一家三口倒是快活玩了一天,你把我当什么?你们夫妻俩玩腻了才来找我是不——” “啪”的一声,她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直接把方晟脸打歪到一侧。 他怔住,下意识捂着左脸颊。 闻棠面露愠怒站在那儿,她一字一句道:“方晟,话我昨晚已经给你解释过了,但是你根本不听,还吓到我儿子。从昨天闹到现在,你不累,我都觉得累。实在不行,我们就算了吧。” 她这话一出,倒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每天过山车似的情绪波动,她委实心累得很,不知道他这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就爆炸。谈个恋爱,倒比人家结了婚的事更多。 都说她脾气暴躁,跟方晟比起来,她简直都能成佛。 她这么说,还以为方晟要勃然大怒,可是却没有。 他忽地沉默下来,声音低低的,道:“那是我不对,我不该当着孩子的面发火,我给你道歉,绝对没有下一次。可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看你自己,哪有一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发过短信的,都是我求着你见面,这段时间,你拒绝我多少次了?闻棠,你他妈没有心!” 他越讲越激动,明知道她最讨厌自己说脏话,可也不管了。他就是个混子,有没有钱都是这样,骨子里改不了。 他不稀罕来那些虚伪的一套,要是他愿意,文凭什么的,研究生也能搞个来。 那算个屁! 可他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也清楚她对自己没什么感情。 闻棠不言不语站着,她安静得可怕,反衬得歇斯底里的他像个疯子似的。 因为完全不在意,所以才会这样无动于衷。 他见过她跟她前夫刚分手时的状态,他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方晟看着她的脸,忽觉得自己有些狼狈。这么些年,他就算再糟糕,哪件事不是为了她着想。 他就算有私心,也不过是想跟她在一起。 可到头来,还是没用。 他徒然泄了气:“你跟我讲老实话,其实你早想分手了是不是?” 闻棠朝他看去,抿了抿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摇头,说:“我没有。我们先冷静些日子吧,方晟。” 方晟死死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闻棠回到家,不想弄吃的,从冰箱里找到盒小番 茄,洗了几个,却没胃口,扔在了厨房餐桌上。 客厅里那束大大的花,是方晟送的。两人谈对象后,他每天一束,从不间断。 闻棠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她叹口气,回想自两人认识以来,方晟确实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就算当年他背叛在先,那也事出有因,不好把责任全怪到他头上。 然而问题也多,都是以前没细想过的。性格问题、儿女问题,都难办。 按照方晟的意思,她跟祝明生最好这辈子都不联系才好,可因为有祝景凡在,那显然不现实。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跟他前妻,对孩子放养,方圆长这么大,连她母亲什么样都不记得。 闻棠还在发呆时,祝景凡拿祝明生的手机给她打来电话。其实下午那会儿,两人才通过话。 闻棠猜想,大概是昨天几个大人起争执,小朋友不了解情况,有些被吓到,没什么安全感,才会频繁找她。 母子俩讲了好一会儿话,那头传来祝明生喊他吃饭的声音。闻棠正要挂断,又听到“喂”的一声:“闻棠。” “嗯。” “昨天——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你和方——” 昨天上午闻棠确实在厂里工作,只是中途祝明生打电话来,说自己和孩子到了这附近的游乐园,孩子则在那头催她一起去。 几年前刚完工的大型游乐场,在南嘉郊区,离工厂这里也就三四公里的路程。闻棠毕竟对孩子有愧,对孩子的这种小要求就没有不满足的。 从游乐场出来,孩子玩了一天肚子饿,闻棠便提议直接去厂里先吃饭,反正也顺路。 哪知道方晟竟来了。 “没事,他那个人就那样,嘴上没个把门的,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帮他跟你说声对不起。”闻棠道,“倒是芃芃,我看着他情绪不太好,还要你多费点心。” 她帮方晟解释了两句,还替那人向他道歉。 祝明生以前疑神疑鬼,总觉得他们旧情未了,如今成真,却也是求仁得仁。 他沉默了两秒,故意当没听到前半段话:“你放心。” “嗯,你跟他说,明天晚上放学我过去接他。”闻棠道。 “好。”祝明生回她,不知为何,又忍不住问了句,“你们俩——还好吧?” 闻棠听见了,却没答,直接按下结束通话键。 ———————————————————————————————— 谢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哒~ 第84章 幼稚 方晟出国了,这次时间去得久,一个多月还没有回来。 他在孟加拉呆了二十来天,中途跑了回菲律宾,又飞到新西兰去。两人倒是打过几回电话,都跟厂里发到那边的单子有关,后头也没了。 他这些信息,还是闻棠从他朋友圈中得知的。 一天好几个状态,朋友圈天天不落,还附带着定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方大老板又跑出国潇洒去了。 她每天一打开微信,总能瞧见这人的最新状态。 闻棠心叹,这回两人怕是要掰。 难过倒也称不上,最起码再不会像年少时那样心疼,就是心里总归有些不是滋味。 不爱归不爱,好感肯定有的。 她又不是铁做的心肠。 话又说回来,关于祝明生,闻棠觉得方晟这醋简直吃得糊涂。 她跟祝明生,绝对再没有任何男女关系发展的可能,这一点她自己早想得通透。 原本闻棠跟祝明生约好,这周末她来接送孩子上兴趣班,可偏不巧,厂里周末要加班,有批货得闻棠亲自盯着。 闻棠给闻临打电话,让他帮忙带一天孩子。最近两周陈郁青也不在国内,出差去了埃塞俄比亚,她们公司在当地接了个公园的建设项目。 去非洲出差,补贴多,一天五百块的生活费,但是人相对要辛苦些,同事们大多不愿意去。 陈郁青倒好,只要有钱挣,倒不管这些。在国外,还得兼顾着部门的工作,那边跟国内有时差,她每日忙得都睡不上几个小时。 闻棠电话中同闻临感慨:“她这么拼命的——” 再看自己弟弟,工作体面稳定又双休,虽挣不了大钱,但竟也一般人强很多,全靠他命好。 以前闻棠总觉得陈郁配不上闻临,如今看来,别说闻临,就是她认识的男人中,能与陈郁青般配的,也没一个。 第59章 样貌、胆识、韧性,哪个都是能成功的要素,偏陈郁青都有。 闻棠挂断视频电话,刚要退出微信,突然看到方晟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文字不长,只短短一句话,连个配图都没有:爱上这里了,不如移民算了。 闻棠一怔,没点赞也没留言,直接退出微信。 到了下午,厂里的事情忙完,闻临将祝景凡送到她家里。 临走前,闻临随口问她:“这段日子怎么没见方晟,他去孟加拉了?” 闻棠听见这人的名字,愣了半拍才回:“这两天在新西兰吧,朋友圈不是有发,说是他要移民。” “这么大的事,没听他说啊。”闻临有些诧异,“什么朋友圈?” 闻临翻看自己的手机,方晟朋友圈只显示最近一个月的内容,那处空白一片,什么状态都没有。 闻棠凑过去看了一眼,“哦”了声,说:“勿晓得,我大概看错了吧。” 男人幼稚起来,可比小孩子严重多。 晚上祝景凡睡在她这边,闻棠等他睡下,将冷气温度调高些,才关上卧室门出去。 此时北京时间晚上九点,新西兰那边已经是凌晨一点。 闻棠站在窗前,窗户上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她叹口气,给自己倒杯水,仰头喝了两口,这才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接听起来。 “哪能?方大老板终于做中国人做厌忒了,准备扑向新西兰去啊?”闻棠道。 那端安静了两秒才听到有人说话,男人道:“再过一阵子,讲勿定我就真移民了。” “幼稚。”闻棠骂他一句,又笑起来,“这责任我可不敢担,回头你阿爸 姆妈要怪我的,讲是我把他们儿子给逼走。” “我又没说跟你有关系。”男人还在嘴硬。 闻棠附和他:“嗯,跟我没关系,那你天天弄个只有我一个人可见的朋友圈干什么?还有你特意跑到菲律宾买的那颗大金珠,准备送给哪个女人呢?” 电话那头不吭声。 “什么时候回来?”闻棠直接问他。 方晟这才开口,仍有些不甘不愿,语气听着也怪里怪气的:“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那你回不回?” “回!明朝,不,今朝就回!” 闻棠听到电话里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哀嚎声,隔了几秒,方晟哎哟道:“太激动摔下床了——” 他又问她:“侬想我伐?” 闻棠朝外看去,没否认,她道:“有点。” 方晟一听这话立马得寸进尺起来:“啥地方想?我天天想你想得睡不着,你要再不给我打电话,我——” “就移民不回国了?”闻棠接话。 “哪能可能?国外哪有国内过得适意,勿晓得我最近过的什么日子!”方晟道,“你等着我!我这就来订机票,理行李。” 新西兰没有直飞南嘉的飞机,要从沪市转车回来。前前后后总共十三四个小时的行程,反正第二天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闻棠还在厂里没走,就收到方晟发俩的短信:我在你家楼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闻棠忍不住扶额,她收拾好桌上的资料起身,去工厂车间转了一圈,直接开车回家。 方晟就站在她家小区楼下,人倚着车,几十个小时没好好睡上一觉,看上去有些疲乏,见到她嘿的一声,几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搂住,搂得紧紧的。 大热天的,闻棠险些被他身上的汗味给熏窒息了。 何况这还是在外面,被人家看到也别扭。 她拍他的背:“行了,上去吧。” 方晟闻言立马松开她,低头盯着她,道:“我今朝就勿走了噢。” 闻棠“嗯”了一声,往前走。 他愣了下,忙跟上来。 闻棠和祝明生住过的屋子,他也不是很想来,偏之前闻棠防着守着,连床都不肯让他躺。 这会儿总算能登堂入室,方晟不免有些得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屋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这才稍微放下心。 洗过澡,方晟搂着闻棠亲了又亲。 他对她道:“刚出去那几天,我想着你勿寻我,我也绝对勿寻你。后面过了几天我又想,你勿寻我,干脆我们就拉倒算了。再后来,老实讲你再勿打电话,我自家也要跑转来了。闻棠,阿拉勿吵相骂了好伐?我你知道的,我肯定舍不得你,你勾勾手指头我就来了。我要是讲闲话勿中听,你直接讲我,我保证屁也勿放一个。” 有些卑躬屈膝的味道。 这男人,能屈能伸的,让他为了争口气而选择跟闻棠分手,这就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只有祝明生那个傻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搞! 面子、尊严能值几个钱,怀里真真切切抱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闻棠沉默了一下,避开他的亲吻,应他道:“好。” 第85章 意料之中 七月份的时候,陈星巧的那桩官司总算解决,尘埃落定。这场大戏前前后后拖拉大半年,经纪公司对一审判决不服又上诉,最终还是庭外调解,陈星巧一方需赔偿经纪公司十万。 这笔钱陈星巧拿得出来,最后一次调解时,闻临见了她一面。 陈星巧看着比先前朴素许多,平日里标志明显的包没背,换了个普普通通的帆布包。听她的意思,之前的包都拿去转卖掉了,毕竟往后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闻临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十年前两人就结下梁子,她对陈郁青而言也称不上个母亲。 因而等双方签完合同,经纪公司那方走后,他站在一旁冷冰冰地提醒她:“记住我们的约定,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便往外走。 陈星巧却从后面喊住他:“你等等。” 闻临停下,陈星巧笑笑,想了一下感慨道:“说起来,她还应该感谢我才是,不然哪能跟你有这桩缘分,她倒是好命。” 闻临回她:“她最不该的就是摊上我们。” 他说得这样直白,倒教陈星巧一愣,不知想起什么,脸色黯淡了几秒,也仅仅那片刻而已,她很快又恢复正常,道:“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去打扰她——不为别的,总得为了我自己。” 闻临“嗯”了一声。 他走出会议室的门,拐到外面走廊上时,听到陈星巧在后面轻声说了句:“你待她好点。” 他脚步没停,直接走了。 再细思不免心觉可笑,陈星巧这辈子,自己就没真正立起来过,始终把自己摆在低位,好像离开男人她自己就不能过好日子。 要是陈郁青听到陈星巧这番话,定然气得吐她一脸唾沫,她自己过得好好的,哪里需要别人来插手? 过了几天,陈郁青终于从埃塞俄比亚回来。这回她出差久了些,闻临去机场接她。 她拉着个大大的行李箱从出站口走出,乍一看,闻临都不敢认。 她整个人黑了好几度,站在人群中依旧耀眼,就是感觉不大一样,有种自然的野性美,多了股独特的韵味。 闻临倒是一眼就认出她,张开手臂冲她招手,动作有些夸张,接机口人潮拥挤,险些打到旁边的人。 陈郁青也发现他,下意识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四目相对,闻临觉得,自己心跳似乎瞬间停了半拍,一时竟怔在原地,等她走到跟前,才回过神来。 “给我的?”她努努嘴,下巴轻轻一扬示意。 闻临“哦”了一声,忙把花塞到她怀里,伸手拉过行李箱。他扭头,去牵她的手:“这段时间辛苦了,瞧你都瘦了。” 陈郁青摇头,道:“还好,就是那边饮食不怎么吃得惯,口味太咸。” 上了车,闻临侧身过去给陈郁青系安全带。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轻声喊她。陈郁青刚应了一声,他却一言不发低头,压着她亲了上去。 “我想你了。”他抵着她的唇,又摸了摸她的头发。 终究不敢太放肆,手规规矩矩,只敢往她脖子以上的部位碰。 他现在这地位,他自己都没搞懂,也不知道陈郁青到底什么打算。 男朋友不像,炮友也称不上。 说白了,主动权全在她手上。 闻临想问“你呢,想我了没有”,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开口道:“饿了吧,我 带你去吃饭。” 陈郁青被他亲得嘴唇红艳,眼睛亮亮的,朝他望过来:“是有点饿了,不过不想吃饭。” 闻临一怔,僵了两秒才意识到她在撩拨他。 被她这样看着,哪个男人能忍得住? 从机场开车走高速回去,到他那里要近些,还好这会儿不算堵,三十来分钟就能到家。 她风尘仆仆,两人原本要洗漱,结果足足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从浴室出来了,闻临却满脸懊悔,隔着被子抱着她直说抱歉。 第60章 实在是没把握好分寸,竟忘了做措施,等后头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基本不会来他这里,所以什么都没准备。 这事很难说单纯是哪一方的错,她今天也格外热情,许是真的是“饿”太久。 陈郁青算日子,应该是在安全期的,奔波一路,回来又马不停蹄战斗,她再好的精神也撑不住,头往被子里躲,打了个哈欠:“我有数的。” 说罢,就沉沉睡去。 — 然而不过十天,陈郁青就发觉不对。本该没几天就到生理期,这回却推迟了。她身体一向健康,周期也很稳定。 她心里隐约有了预感,倒也不慌——这本来就是她要做的事,只不过早晚的问题。 原先她是想多赚几年钱,可钱永远是攒不完的,没个头,人的身体却等不了——都说男人年纪越大,这精子的质量就越糟糕。 除了闻临,她一时半会儿真没个合适的人选,主要心理那关就过不了。 今年三月份的时候,英国那边项目完工,剩余的奖金都发放下来,九万多块,加上平日的工资和她接私活的钱,现在卡里正好有个二十万左右。等再过八九个月,还能又存下些。 再过几天,她偷偷买了试纸回来一测,两条杠,虽不太明显,可她看得真真的。她摸着肚子,忍不住激动哭了。 如今正值暑假,闻临几乎天天都待在她这里,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哭声吓了一跳,还当她出了什么事,忙过去敲门。 她哭了好几分钟,才双眼通红拉开门出来,却一句话也不肯跟他多说。 这是别人都没法理解的。 无论如何,对陈郁青而言,好似生命就又有了盼头一样。 她查了不少资料,知道孩子没那么脆弱,班该上上,活该干干,只是稍微在饮食上注意了些。 不过她待闻临,本就不怎么上心,如今态度更是怠慢了起来。上了床,都不肯让他碰一下,只说自己生理期到了。 闻临原记得她的日期,不过网上都说这个时准时不准,他也做不出那种偷摸翻垃圾桶查验的事,便一直由着她。 总归,她没赶他走,对他来说已经是幸事。 第86章 单亲 再过去两周,学校开学,闻临开始早出晚归。 他终于觉出问题出来。 每天早晨,陈郁青占用浴室的时间太久,屋子里的隔音不算好,水流声夹杂着压抑的干呕声,站在客厅听得一清二楚。 起初一两天还能当她吃坏肚子,可连续几天都这样,闻临就算再迟钝,也总该起疑心。 还有,她家床头柜子里莫名出现的那个药,补充叶酸的,去网上查一下就知道,这药大多在备孕及孕早期服用。 然而,闻临试探过陈郁青几次,她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明面上便也装着不知情。 可是私底下,闻临不知道做了多少功课。饮食自不用说,格外用心。家里的洗衣、拖地等家务他也全揽了,不让陈郁青动手。 其实,陈郁青没想刻意瞒着他,孩子不会突然蹦出来,他迟早会知道。 只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听人家说的,怀孕前三个月最好注意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胎儿“害羞”不愿意出生。 这天晚上睡觉前,陈郁青突然问闻临:“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闻临自从察觉到她的异样后,虽然她不明说,他不动声色,但他到底不敢再胡来,连抱着她都小心翼翼。 听到这话,闻临想了想,手在她小腹部位轻碰了碰,回道:“明天上午系里有个会,还有一节大课,怎么了?” “哦,没空就算了。我明天调休半天,上午先去趟现场,然后到鼓楼医院建大卡,我问过,人家都说鼓楼医院的产科不错,我打算在那边生产。”她轻描淡写地说。 实在是太猝不及防,闻临竟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自己猜测到是一回事,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被证实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闻临怔怔看她,脑子还混沌着,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挤出个字:“你——” “我怀孕了。”陈郁青回他,又反问,“你不是早就知道?” “是猜到了些,不过——” 陈郁青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这么要紧的大事,就被她三言两语轻飘飘带过去,没有要继续跟他探讨的意思。 她侧过身去:“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 闻临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有了孩子,两人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厮混,总归不是什么长久的办法。 之前思索了好几天,他不由得庆幸,这孩子来得简直太是时候,总归这块“敲门砖”比他要好使得多。 而且他要当爸爸了,这感觉实在太新奇,跟当舅舅完全不同,两种心境,毕竟是自己生命的延续。 前些天,他猜到真相的时候,夜里总忍不住盯着她的肚子发呆,想孩子是个男小囡还是囡儿,长得像谁。如果像她,日后长相定然不要发愁。 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她松口,他又激动又兴奋,想跟她好好聊一聊,聊两人的未来,聊孩子的未来。偏她太累了,这也难怪。 闻临等陈郁青熟睡后,才下床出去。 他先跟系里领导打电话请假,这个时间点,无论找谁都不太合适,不过也顾不得。 挂断电话,闻临独自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又拿起车钥匙,开门出去。 去医院建大卡,需要一堆材料。 原来在这之前,她已经在社区医院建过小卡,只不过建卡的档案上没有父亲的任何资料。政策早些年就放松,单身母亲一样可以建卡、医保报销,孩子出生后户口直接跟着母亲。 闻临知道陈郁青是个惯有主意的,之前没想到的事,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一点——看她的样子,许是想自己养这个孩子。 这想法放在别人身上闻临或许还要打个问号,可是她,闻临丁点儿都不怀疑。 走到这一步,闻临无论如 何都没有想过。 此刻,闻临越琢磨越觉得她就是这样筹划的,他拎着陈郁青的包,像哑巴似的跟在她后面。 孩子才三个月,肚子还没显怀,看她走路的姿势,丝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只不过她没有再穿高跟鞋,还加了件防辐射的单衣——图个心安。 一路检查下来,闻临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只有b超单子出来时,他拿着那张单子,指着上面都瞧不清五官的胎儿彩超对陈郁青说:“你看它,长得像你。” 陈郁青已在他之前看过好几遍了,没接他的话。 闻临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也有些像我。” 陈郁青笑了下:“这么小能看出来什么,不过像我们,以后肯定不丑的,预产期也好,五月二号,那会儿不冷不热。” 她没否认他是孩子的父亲,这倒让闻临松了口气。 他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摸到小巧的丝绒盒子,好似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 下午陈郁青还要去公司上班,她公司这边,钱盛东甚至比闻临还要早知道她怀孕的事。 公司福利体系早已经建立多年,老钱也不介意,没有任何要调岗的举动,就是循例问了她几句,比如以后孩子出生了谁带的问题——如果她这刚生产完便辞职,公司自然要有所考量。 养孩子,最难的就是前头三年。 陈郁青早想好,让她自己辞职带肯定不现实,到时候只能请阿姨到家里。 闻临送她到公司楼下,她拉开车门要下车,闻临唤住她:“晚上你要不要加班?到时候我来接你,时间早的话,我们就出去吃饭。” “应该不用。”她回他。 “好。”闻临道,停顿两秒又说,“我等你。” 这话有些突兀,跟两人原先的话题完全不搭嘎。 她侧过身纳闷地朝他看过去,他怔怔地盯着她,见她回头,冲她温柔一笑。 陈郁青脚踩到地上:“我上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两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有些话不用多说就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意图。即便拿不准,也八九不离十。 她看闻临这样子,晚上这顿饭,大约不是单纯的吃饭。 这个时机,她肚子里揣着孩子,几乎不用多想,肯定是有关两人复婚的事。 第87章 拒婚 晚上,陈郁青迟了二十几分钟从大楼里出来,同事有个设计稿,需要她帮忙确认。 一向好耐性的闻临,今天却破天荒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陈郁青手机响个不停,她索性直接调了静音。跟同事说话时,她难免走神了会儿,显然,闻临心中揣着事,这点定然不用猜了。 吃饭地点在秦南路上的一家花园饭店,那一条路上基本都是西式建筑。 进包厢前,陈郁青已有了心理准备,料想闻临无非就是那几句话——我喜欢你,现在既然有了孩子,我们复婚吧。 第61章 饶是这样,推开门的瞬间,她还是愣了下。 包厢明显被精心装饰过,粉色的花艺与梦幻的光晕交织,娇艳欲滴的花瓣被铺满地面,中间刻意摆放着心型花环,和她以前在影视作品中见到的那些求婚场景相差无几。 陈郁青很快反应过来,她没什么特别的念头,只是怔怔地站着。 可那边男人却在她面前单膝下跪,他手中举着的那个戒指盒子,她在他家抽屉里见过。 他半仰着头,虔诚又专注地望着她,同她讲话,话很长,大概意思就是:日后两人好好过日子,以前的错他会慢慢弥补,希望她能给他一次机会。 他说了许多,后面的话陈郁青几乎都没怎么认真听,只知道最后他问她:“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真奇怪。陈郁青万分确定,自己对这个男人是有感情的,虽然可能不如先前那样深入骨髓,但终归他对她来说应该和旁人不一样。 然而,这样动人的,该激动流泪的场景,此刻,她内心竟没有起任何波澜。 时机不对,就算人还是那个人,感觉也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他,目光陌生得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思绪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简直浪费,这些布置都得花多少钱啊,以后孩子出生,都够给孩子买好几十袋尿不湿了。 然后,陈郁青终于有了动作。 她抬脚绕过闻临,自顾自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开口道:“你让服务员上菜吧,我有点饿了。” 也不管闻临这会儿还跪在地上。 闻临尴尬归尴尬,在她面前吃瘪也不是一回两回,这都是他应得的。他垂下眼眸,默默将戒指收回口袋,站起来说:“好,我出去跟服务员讲一下。” 求婚失败这事,到底还是影响了闻临的心情。 他给她盛汤,毛手毛脚的,调羹都拿不稳,一不小心失手,直接摔在桌子上,汤碗险些都洒了。 陈郁青看他一眼,说:“吃完饭,你陪我在附近走走,消消食吧,一会儿再回来取车。” “好。”闻临自然应她。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从饭店里出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路灯早早地亮起。 陈郁青走在前面,她今天穿着件驼色风衣,内搭条纹薄款毛衣,配上深色牛仔裤,脚上穿了黑色马丁靴,看着帅气又洒脱,丝毫不像个孕妇。 她脚步轻盈,熟门熟路似的,从小巷里绕来绕去,要不是闻临盯得紧,只怕就要被她甩在后面。 走了二十来分钟,穿过两条马路,便到了目的地。 这地方,闻临自己也十分熟悉,马路对面就是十 三中的校区,他曾经在这里待过三年。 她扭头看他:“我们过去看看?” 闻临也看着她,知道她故意把他领到这里来,摸不准她的意思,只得顺着她的话点头:“好。” 这些年,十三中几乎都没什么变化,处于市中心,校区面积不大,校园内种了好些棵梧桐树,紧邻着南嘉市古城墙。这个时间点,还有学生在上晚自习,门卫更是不可能放行。 两人绕着围墙转了一大圈。 十月的夜晚,不冷也不热,近来南嘉市的桂花正在花期,晚风吹来都带着些桂花的清香。 走到一半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她没回头,问闻临:“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教室在哪一栋楼吗?” 闻临抬头看去,眯了眯眼,轻声道:“记得。” “嗯。”陈郁青附和了一声,接着道,“我其实不太记得了,主要是不太想记得,我的高中,实在没什么好记住的。” 闻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上前轻轻揽住了她。 她没甩开他,反而拉着他的手,轻轻覆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闻临,孩子是我一早就想要生的。至于孩子的父亲,其实不管是谁,我都没有太大关系,只要是我自己的孩子,我肯定会好好养着。”她顿顿,明显感觉到肩处的力道一重,她笑了下,又道,“只不过这个人最好是你,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去马路上拖个人回来,说要跟人家生孩子。” 她同他说笑,闻临却丁点儿都笑不出来。 “你还恨我吗?”他问她。 因为恨,所以即便怀了孩子也不愿意跟他结婚。 “跟那个没有什么关系。我要说不恨,你肯定不信。但其实我——真没那个念头——即便有,我也不可能怨你一辈子。”陈郁青轻叹了口气,“高中时候的事,你都忘了吧,我也劝自己忘了。等肚子里这个生下来,我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他,爸爸妈妈是在相爱时候有的他,爸爸妈妈都非常非常爱他。” “那我呢?”闻临终究没忍住,“我怎么办?” 话说出口,跟个怨妇似的。 “你是孩子的爸爸啊,我又没说你不是。”陈郁青道,“就是吧,假如你日后要再婚什么的,因为这孩子而有什么不便,那我也只能提早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我没想跟别人结婚。”他听到自己苦涩的声音,他强调过许多次的,偏她不肯再信。 陈郁青“哦”了一声:“我没想再结婚。” 差了几个字,意思却完全不同。 这也是她的答案。 ———————————————————————————— 感谢宝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哒~爱你们宝! 第88章 爱屋及乌 不用多久,韩丽和闻棠那边就相继知道了陈郁青怀孕的事,怀的还是闻临的孩子。 闻棠暂且不说。 韩丽抢先一步从陈郁青嘴里知道后,当天只等到晚上工人吃完饭,收拾好食堂,就直接坐车赶到陈郁青这里。 一敲门,前来开门的却是拎着垃圾袋准备下楼的闻临。 大眼瞪小眼,双方都有些不自在。 闻临知道这姐妹俩定然有话要说,便扭头对陈郁青讲:“我回趟城西,正好拿点东西,明早再过来送你上班。” 陈郁青“嗯”了声,说句:“路上小心。” 韩丽自己没生过孩子,不过她姐姐生孩子那会儿,她还帮着照顾过,懂得也不少,边干活边絮叨。 大晚上的,她拎了两个猪蹄过来,又是洗,又是除毛,在厨房里忙得不停歇。 最后又想起来,探出头来问陈郁青:“你跟闻临重新领证了没有?结婚证要在孩子出生前办好。” 陈郁青坐厨房外面的桌子上,听了摇头道:“我没打算跟他复婚。” “啊!” 韩丽一听,急急忙忙冲出来,手上的猪蹄都忘了放下,又是惊讶又是愤怒骂说:“你不打算复婚,你给他生什么孩子啊!这么大的事,你以为闹着玩的!又不是养个小猫小狗,给两顿吃的就行。你说你,平常挺清醒的一个人,怎么这大事上,就不懂呢?” 陈郁青回她:“我想好了,也想清楚了。我不是给他生孩子,是我自己要生这个孩子。” 韩丽“哎哟”老半天,脑子转不过来,最后一拍大腿,倒把陈郁青吓得一激灵,她道:“算了!反正已经怀上了,他养不养的,我管不着,我帮你养!” 以韩丽的思想,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单亲养孩子的事,主要别的不提,养大个孩子得多辛苦。可现在要做这事的人是陈郁青,她好像除了帮忙,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夜里,姊妹俩挤在同一张床上。 床不算太小,一米八宽,偏韩丽怕挤压到陈郁青,侧身躺在床边上,稍微翻个身都能摔下床。陈郁青心觉好笑:“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样?我又没那么脆弱。” “还有谁?闻临?”韩丽往床中间挪了挪,叹口气,“他那个人,怎么说呢——我看他的样子,以后你管他要点抚养费,他总归还是会给的吧。” “会的。”陈郁青说,隔了会儿问韩丽,“你跟那个车间主任,怎么来着?” 韩丽在黑暗中一摆手,道:“别提我了,黄了!” “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 陈郁青倒是偏帮得太明显,明明两个人的事,张口却只说男方的问题。 “哎,大毛病也没有。就是吧,上回他跟我说,他亡妻现在葬在他家乡下的祖坟,以后老了,他肯定要跟那个老婆埋在一起的,问我能不能接受。人倒是个实诚人,不然也不会讲这话。”韩丽对陈郁青道,顿了顿又继续,“可是我心理这关过不了,你说死了,还得三个人葬在一块儿,那都叫个什么事?” 要陈郁青来看,那时候,都成骨灰渣子了,管不着那些,关键还得看活着的时候。但是韩丽在意这事,她也没有往下劝的道理。 陈郁青想了想,道:“那就再看看。其实,他这么在意他亡妻,你们在一起过日子,也还是会膈应。” “你那时候就说过,我没听进去,可你讲的没错。几句话都不离他前头那个人,听说人家还是个大学生呢,就是个苦命人,没福气。”韩丽接话。 第62章 姐妹俩说了大半夜的悄悄话。 次日一早,韩丽还要早早去菜场买菜,闻临来得也早,两人碰面,韩丽对闻临说:“锅里煮着猪蹄,你热一下给她吃。” 闻临还没应,倒是在浴室刷牙的陈郁青先抗议:“大清早的,我吃 这个,不得油腻死啊?” “啊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韩丽看她,“你懂什么,吃了对孩子好,对你自己也好。” 陈郁青还没见过这样“凶狠”的韩丽,不吭声了。 闻临笑了下:“我知道了,丽姐,要不我送你过去厂里?” “不用。”韩丽道,看看浴室的方向,又看看他,不知是嘱咐还是恳求,“你把她照顾好了就行。” “我晓得。” “我明天再过来。”韩丽冲陈郁青喊了一声,长长喟叹口气,拉开门出去。 闻棠迟了两天才得知这消息。 那两个人,她如今是劝不住的,结不结婚,也轮不到她来催,其实主要是催了也没用。她跟闻步荣,哪个都做不了闻临的主。 只是如今闻临有孩子,她无论如何也该表示表示。 她当真是财大气粗,去婴儿用品店买了一堆东西送过来,穿的、用的,单婴儿车就买了三辆,轻巧的、高景观的还有孩子再大些能坐的。家里总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客厅都快要摆不下,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 陈郁青不肯收,她扭头冲闻临使眼色,让他去拒绝。可惜闻临正忙着在厨房里洗水果,没瞧见。 她只好自己张嘴:“你不要送这些,我自己会准备的。再说这个孩子,论起来跟你们家也没什么太大关系。闻临没告诉你吗?” 闻棠听了,笑笑毫不掩饰道:“怎么没说?昨天在家里吃饭,当着我跟老头的面,讲自己有孩子了。还没等我们高兴,又说他这辈子不结婚,孩子跟着你——老头是真被气着,生了两个孩子,也有孙辈,却没个要跟他姓,更别说养在他跟前。”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闻临在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他面无表情端着果盘出来,喊声:“阿姐!” “不过这我可管不着。”闻棠瞥了一眼闻临,对陈郁青道,“别说孩子跟着你姓,我这阿弟直接跟着你姓也行。” 陈郁青不接话,闻棠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时候坐月子,月嫂你不用愁,还用我之前的那个阿姨,人好,手脚也麻利。” “你先帮我问问多少钱。”闻棠不提,陈郁青自己也准备请月嫂。 “不贵的,这钱有人会出。”闻棠回她。 陈郁青没再争执。 以后养孩子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她的想法,闻临要是愿意承担一半责任,她就接着,哪天不愿意了,她自己也不会让孩子吃苦。 第89章 各人的缘法 闻棠这点可真没瞎说,闻步荣被气得半死。今天她一早出门,就看他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大概是在抱怨自己当初“引狼入室”。 见老头这样吃瘪,闻棠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心思。老头当年跟陈星巧勾搭在一起,怕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儿子会折在她女儿身上。 闻步荣要来找陈郁青谈话,还是被闻棠给劝下。 “勿要讲侬嘞,闻临都弄勿定人家,而且就这样,还是闻临求着人家呢。人家搭侬有啥搭界啦?小伢儿?啥人讲小伢儿是闻临个啦?人家勿承认,侬有奈个办法?” 闻步荣这才歇了心思,既有了孩子,总不好再做出让闻临去相亲的事,闻临也不依,然而到底忿忿不平。 闻棠此刻见了自己阿弟,不免有些感慨,他们这一家子,说不准的。 陈郁青留闻棠在家里吃晚饭,闻棠想到上下跑了三四趟,连门都没进,这会儿还在楼下等着的那人,摇头道:“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厨房正对着楼下,方才闻临在厨房洗东西,已经见到方晟,这里毕竟是陈郁青自己的房子,不好做主喊他上来坐坐,便道:“姐夫还在楼下,你别让他等太久。” 闻棠听了这称呼,侧目望过来,倒没反驳。 “怎么不喊人上来喝口茶?”陈郁青开口。 闻棠摇头:“下次吧,下次约个时间,我让他请你们吃饭。” 从陈郁青家出来,闻棠一下楼就看到站在车子外面冷得直搓手的方晟。 这男人一天到晚只要风度的,就这个季节,还只穿着薄外套和衬衫。 闻棠奇道:“你不在车里等着,在外头做啥?” “你要再不下来,我就要上去找你。”方晟故意把冻得冰冷的手凑到她脸颊,“我又勿是啥见勿得光个物事,让我上去坐坐哪能啦?” 闻棠冻得一哆嗦,避开了去,道:“还是勿要,郁青她大肚皮嘞,回头你要讲豁边,提起前头的事,惹她动了胎气就不好。” “闻临个罪魁祸首天天在她跟前晃来晃去都勿要紧,哪能偏到我这里就罪大恶极嘞?”方晟不满,嘀嘀咕咕两句。 闻棠看他一眼,没吭声,直接拉开驾驶座的门,上车。 方晟忙绕到另一侧,等闻棠启动车辆,走出几十米开外,他突然问她:“听说她勿打算搭闻临复婚嘞?” 闻棠“嗯”了声。 “那你还是少往她这里跑吧。”方晟玩笑道。 “为啥?” 方晟顿了顿:“万一你被她带坏,也跟她学哪能弄?” 闻棠看着前方:“她活得清爽,晓得自家想要啥,有那个能力,这样选择有啥勿好?假使闻临勿是我阿弟,我肯定要举双手赞成。至于我么,我也晓得自家想要啥。” “啥物事?” “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方晟不懂,他摸不着头脑,琢磨不出来,索性也不动那个脑筋,直接问闻棠:“啥意思?勿就是烧烧饭么,他祝明生好给你做,我也可以。” 闻棠笑了下,她跟这人,思想 上总归是有壁垒的,她摇头:“你现在这样就蛮好。” 方晟看她,她不像是有什么不如意的样子,轻轻“哦”了一声。 不懂归不懂,人倒是好哄。 可见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及缘法。 - 近来有个项目,陈郁青周末连续加了两天班,周一调休。 她近来有些嗜睡,平时上班还好,为了赚钱,不得不打起精神,等休息了,便在家睡得昏天暗地。 早上闻临出门前,喊她起床吃了早餐,闻临去学校后,她又爬上床补觉。 她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 闻临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在家里看到他的教案,有本手写笔记,上面内容修改过,准备今天上午后两节课来讲。 她起身下床,在客厅桌子上稍微翻了翻,看到闻临说的笔记本,还有支被遗忘的翻页笔。 这段时间闻临的事太多,家里基本都在他在操心,学校除了课,又有各种学术活动,丢三落四的也在所难免。 闻临让她把后面几页拍给他。 陈郁青想了想,说:“我给你送过去吧,你上课用的翻页笔也在家,正好我上午也没什么事。” 从她家到他学校那边,坐公共交通有些麻烦,要先乘地铁再转公交车,不过直接打车过去还好,半个小时就能到。 十点钟上课,陈郁青九点五十的时候赶至学校,闻临接过东西,犹豫了会儿问她:“要不你去我办公室坐会儿,中午我们一起去南食堂吃饭?二楼那家的酸菜鱼还不错。” 她摇头:“不了——” 闻临神色微黯,正要说“那你回去小心些”,她又道:“我自己在学校里走走,你什么时候下课?” “十一点四十。”闻临笑起来,看了看手表,“外面冷,你要嫌冷就来这儿,在三楼的306室,这会儿有老师在的,你直接进去就好,我跟同事讲一下。” “你去上课吧,不要管我。”她可没打算去他的办公室。 气温逐渐降下来,不过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暖烘烘的,陈郁青穿得也多,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南嘉艺术学院的校区不算大,转一圈下来也不过二三十分钟。 学校后面紧临着公园,陈郁青从北面小门进去,回廊附近有个老年乐团在那里排练,她在亭子里坐了一个多小时,看时间差不多,才慢吞吞起身,走到南食堂门口等闻临。 闻临没等来,倒先碰到了个“老熟人”。 难为陈郁青还记得。 许烨上回见她还是去年那会儿,今年他都已经上大三,一直在打听她,连学校表白墙都找过,只是听闻老师说她不是本校的学生,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有。 他都以为再没有戏的,没想到竟又在学校里见到她。 她似乎胖了些,不过可能天气冷,穿得比较臃肿的缘故,漂亮还是漂亮,人群中很难不注意到。 许烨压根没往别处想,高兴地邀她一起吃饭,又拿出手机:“你看,之前都忘记,一直没能加上你微信,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你方便加一下吗?” 第63章 第90章 插曲 陈郁青怎么会瞧不出许烨的意思,可她对面前这男生没半点其他想法。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又不是什么大领导人物,加个微信而已,没必要让对方为难。 她翻出微信添加好友页面,把手机递过去:“行,你扫这个码。” 许烨立马发来好友申请。 陈郁青还没来得及点击通过,眼前忽暗了下来,大中午的,原本明媚的阳光被人遮挡住大半。 她纳闷地抬头,身边的男生却惊叫起来:“闻老师——” 闻临“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打量凑得极近的两人,问道:“来吃饭?” 他看着两人,没点名道姓地发问。 “是啊,我们正要去,闻老师要不要一起?我请客。”不等陈郁青开口,许烨已抢先答了,他默认闻临是在跟自己说话。 “好啊。”闻临应下。 这场景有些熟悉,跟轮回似的。 三人来到二楼教师餐厅,这会儿午饭时间,长条桌子不够用,旁边的两张圆桌空着,服务员便将他们引过去。 三人各占一处座位,有点三足鼎立的意味。 在许烨看来,三人里头,自然是闻临地位最高,菜单自然由着他先看。 闻临倒好,丝毫不客气,上来就先点了三个分量不小的菜,加起来都快两百块钱,仅一道羊肉明锅就八十八块。 许烨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两千五百块,看着直肉疼,又不好在陈郁青和闻临面前失了面子,强颜欢笑地把菜单递给陈郁青。 还好,见陈郁青斟酌半天,选了道炒时蔬,许烨暗里悄悄松口气,跑去冰箱那边拿饮料。 “你有意思吗?”陈郁青有些无语,瞪了闻临一眼。 闻临看她,酸溜溜地开口:“他今年大三,才二十出头吧,还年轻着。” “那你毛病似的,还点那么贵的菜,没看人家脸都白了,一会儿你去结——”陈郁青骂他,还要再说什么,许烨已走到跟前。 三个人,关系复杂得能演一出哑剧,偏偏有个人还被蒙在鼓里,饭桌上的气氛也怪异。 好不容易熬到这顿饭结束,不知道闻临和许烨怎么样,反正陈郁青是松了口气。 许烨心疼自己的生活费,拿着结账单正要去收银台,却被闻临直接抽走:“我来吧,我有校园卡。” 学校发的补贴,每天十五块钱,打到他的校园卡上,吃完这顿饭也所剩无几。 闻临结完账转身回来,却见陈郁青和许 烨不知道在那里说些什么。 他瞬时沉下脸,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多。 他下午要上第一节课,即便这会儿送陈郁青回家也来不及,便冲她微微点头,找了个借口准备把许烨一并唤走。 他刻意放慢脚步,走到陈郁青身边。 从二楼走下来时,许烨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哪晓得将他吓了一大跳。 大概是他眼花,怎么好像看到闻老师扶了陈郁青一把。 许烨连忙回头,不敢再胡思乱想,可陈郁青那边竟迟迟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下午不赶时间,陈郁青舍不得再打车,绕了一大圈到家。她是个闲不下来的,到家后又忙着打扫卫生,买菜、煮饭。 等晚上吃完饭、洗漱好,陈郁青终于想起来还有许烨这号人物。 被闻临这么一捣乱,陈郁青如今觉得还是趁早跟许烨说明了才好,这样蒙人,无趣且坏得很。 不过她不想提闻临,她跟这个男人又没绑定在一起。 她通过了许烨的好友申请,刚点开聊天框,闻临拿着吹风机走进卧室:“头发还是得及时吹干,不然会感冒的。” “我一会儿去。”陈郁青头也不抬地说道。 她的一缕头发已经被闻临勾起,男人站在床边,轻声说:“我帮你吧。” 陈郁青仰着脖子,歪头瞧他,竟也习惯了,“哦”了声:“谢谢。” 她继续盯着手机,想着如何跟许烨开口,输入框中删删减减。“我怀孕了”,莫名其妙,不妥;“你们闻老师是我高中同学——”,也不对劲。 聊天框已先跳出条信息,是许烨发来的:“你跟闻老师认识吗?” 他在陈郁青通过好友的第一时间,已将她的朋友圈翻了个遍。 没有什么特殊的,她很少发动态,寥寥几条,基本都是园林艺术相关的内容,她大概是这专业的学生。 这都没什么。 重要的是,下面每一条动态,闻老师几乎都点赞了。 陈郁青没怎么想就回过去:“是认识,他是我高中同学。” 耳边吵闹的吹风声忽地停下,仰头一看,男人正默不作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陈郁青道:“你吓人啊?偷看我手机干什么?” 闻临不置可否,低头望着她:“这个许烨,应该挺喜欢你的。” 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偏他还不能发作。 闻临觉得,未来这事要再多来几回,他怕是要把自己气出心脏病,他到底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 “我不是瞎子。”陈郁青随口应他。 许烨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陈郁青估摸着,他现在怕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一次两次的,再迟钝的人也该瞧出异样。不知是被她的年纪吓到,还是被她跟闻临的关系惊到。 果然,近一分钟后,许烨只回了个“嗯”字过来。 陈郁青犹豫半天,找了个中规中规的表情发出去,却收到了个红色的感叹号——她已经被许烨单方面删除。 陈郁青傻眼,有些哭笑不得。她这边还在这边纠结,想着怎么能好好地同对方说,不伤和气。对方倒是直接,不打声招呼就删人,完全不拖泥带水。 然而,站在身旁的闻临突然“噗嗤”一笑:“他倒是知趣。” 男人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摆着张臭脸,也就这会儿心情看着不错。 陈郁青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丢脸,这事弄的,挺叫人的啼笑皆非的,还白白让他看了场笑话。 她自觉脸上挂不住,拍了下他的胳膊:“笑屁啊你!”说完要往被子里钻。 却被闻临拦住:“等会儿再睡,发尾还有一点儿还没干。” 第91章 圆缺(一) 这边两人拉拉扯扯。 韩丽倒是做了她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一个决定。 她来找陈郁青商量。 “你坐你的,我这儿没什么,就是他们——我这一天天的也不是办法——”韩丽说着,叹了口气。 这是韩丽在南嘉市待的第九个年头。此前,她瞻前顾后,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现在终于下定决心在这个城市里买套房子。 不因为别的,之前她妈心疼她,私下给她塞钱,她不肯要,将自己有存款的事告诉了她妈。 可没想到,这小半年以来,先是她妈,后头又是她姐,都张口问她借钱。 而且,大家借钱的理由一个比一个正当。 弟弟弟媳平时都住在县城里,想买辆车,这样来回老家也方便些,就是手头拮据,希望她能帮一帮。姐姐家婆婆生病,两个儿子各出五万,夫妻俩要养两个孩子,一时半会儿实在拿不出这么多。 他们困难是困难,却没到那个地步,何况张口借钱,也没个具体还款的日期。 主要还是他们觉得,一来韩丽未婚,只一张嘴吃饭,不用花什么钱;二来父母姊妹都默认,她是个女人,就算再婚那也是男方出钱,自己现在能养活自己,过得去就行。 这几年,说实话,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对不起她的事,大部分时候还是包容、可怜她的。 韩丽总不好一毛不拔,姐弟两家,一家给了一万块,又拿出一万块给自己父母。 她告诉他们,就这个钱她还是问人家借的。她的钱全都拿去买房子,口袋里空,成了穷光蛋。 韩丽想得倒是很简单,趁早买个房子就天下太平。 陈郁青看着她,说:“租房子终究不方便,你有能力的话,房子你迟早要买,就是你——” 陈郁青没再继续往下说,照这情形,日后韩丽买了房,房子怕是还要遭人“惦记”。 当然,他们应当不至于像陈星巧那样。 在这种家庭里,亲人担心你过得太差,可你过得太好,都是兄弟姐妹,自然得能帮就帮。 父母、兄弟姐妹,彼此之间利益永远保持一致,是极其难能可贵的。像闻棠、闻临这家情况的,也少。 陈郁青肚子六个多月大的时候,即将要跨入新的一年。 除夕一大早,闻临便起床忙活,做什锦菜、贴对联。 然而中午吃完饭没多久,他却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闻棠和闻步荣打来,催他早点回去。 每年除夕,下午雷打不动都要先去祭拜他母亲,年夜饭前家里还要祭祖,事情繁多。 闻临左右为难,陈郁青不用说,肯定不愿意跟他回去,但是家里事情也同样重要。 第64章 还是陈郁青从他话里听出些端倪,她受不了,直接赶人:“行了,你赶紧从我家走吧,这一会儿的电话响个不停,吵得我耳朵疼。” 闻临不放心,嘱咐了好些话才离开,最后出门前说了句什么,陈郁青忙着摆手,没细听。 他一走,家里顿时冷清下来,连不远处地铁驶过的声音都阻挡不住这份落寞,完全没有一丁点除夕的氛围。 不过陈郁青并不介意。 今年这个除夕有些特殊,这么多年,陈郁青还是头回有个人陪着,虽然这个人还揣在她肚子里,但总归感觉就是不一样。 闻临走之前已经将年夜饭准备得差不多,一个人做了十来个菜,她那张小 餐桌都快摆不下。等到晚上她重新加热就好,不着急。 下午没什么事,陈郁青歪在沙发上打开投影仪,随意找了部电影出来,电影是她看过的,开头到结尾都清楚,甚至还能背几句台词。 开始她还能打起精神,后头眼睛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外面天似乎已经黑下来。 陈郁青翻身坐起,有点懵,她记得自己躺在沙发上,这会儿人却到了房间。 她看手机,其实时间还早,才下午五点半。 房间门关着,卧室里只亮着盏小夜灯,有些吵,隐约听到几声“咣当”。 陈郁青皱眉分辨会儿,不太确定这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她家房子靠近地铁轨道,本就不那么安静。 她蓬头散发打开房门,还没往前走半步,突然捂住肚子,“哎呀”一声。 这声音把原本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男人吓得,手上拿着汤圆剂子就冲出来,脸上沾到糯米粉他都没在意,一张大花脸,跟要登台唱戏似的,滑稽得很。 陈郁青抬头看了他一眼,顾不得还在鼓弄的胎动,先被他逗笑了。 闻临紧张兮兮,跑到她跟前,问:“怎么?哪里不舒服?” “踢我呢。”陈郁青指指肚子。 闻临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摸,大掌覆着她的小腹,只觉掌心被轻轻顶了下。 胎儿月份逐渐大了,还有三个月就到预产期,这个时间的胎动虽不那么激烈,却已经能让为人父母的感觉到。 “你怎么来了?”陈郁青问他,“还有你在厨房里干什么呢?弄得噼里啪啦响?” 闻临舍不得松开手,眼神和语气都温柔地不像话,回她道:“家里祭完祖我就过来了,准备做点汤圆明天早上吃的,没做过,还是不太会。” “哦,冰箱里有圆子的,你费这个劲干嘛?” 话虽这么说,但陈郁青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平心而论,闻临除了当年不干人事,其余时候真的是对她很好。 她如今也没那个心思去分辨,这男人之所以连年夜饭都没吃就跑来,是因为她自身还是孩子,即便分出个高下也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信任坍塌是没有办法修复的,何况她这个人,本身就欲望极低,无论物质还是精神都差不多,没什么在乎的,只要能有个支撑点,她就能过下去。 以前这个支撑点或许是闻临,但现在显然不是。 因此,闻临于她而言,已经成了不知何时会离开的过客。哪天他远走,她可能会难过,但也不会允许自己伤心太久。 陈郁青其实挺好奇的,想看看闻临能坚持多久。 好像她内心一直在同自己打赌,赌那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第92章 圆缺(二) 除夕夜这样,这合该花好月圆的日子,却总有几处烦忧。 今晚,闻步荣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 “伢儿全是帮人家养咯——”他叹声叹气,抿口酒,看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儿。 菜忙得不少,偌大的一张桌子,平时能坐下十人,这会儿只坐着父女俩。 好好的一个除夕夜,竟透露着几分凄惨。 这么一回想,去年的团圆饭还好些,至少闻临还在家里,今天只剩下闻棠。 除了原则性的大事,父女俩其实没有多少话可说,要想让闻棠像年少时那样,跟闻步荣亲密无间,什么都肯听他的,自然也不可能。 闻棠漫不经心地徒手剥着螃蟹,蟹爪子她从来不吃,只吃蟹身。 她将蟹爪都掰开堆在盘子里,瞄了闻步荣一眼,闲闲道:“我还坐在这儿呢,哪能就成给人家养了?” 闻步荣自顾自把她面前的盘子接过来,嗦了口蟹爪,道:“吾讲侬阿弟呀,男人家做成他这腔调,也是窝囊至极。” 闻步荣到底有些大男子主义在身上的,还偏袒得很。 若是闻棠学陈郁青这样,他虽思想上一时不太能接受,但最后肯定还是会支持,多养个孩子,又不是养不起。 闻棠可不爱听这话,她驳道:“我倒觉得闻临这性格,还是有那么些像姆妈的,重情意有啥勿好,伊从细到大,统共就谈过郁青一个。” 说到这儿,便有些话不投机,闻棠简直要把闻步荣放在火上烤,故意揭他的短。 闻步荣不想跟闻棠在这个问题上没完没了地争论。 他跟他们的妈妈,当年相亲认识,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生了两个孩子,没有爱情总有亲情。 只不过他到底更现实些,妻子去世,他的日子还要过下去,碰到个合心养眼的女人,要娶回家也是事实。 撇开那些不提,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有杆秤,不管再不再婚,大头财产总归要留给自己的子女。可惜闻棠那会儿看不透,闹着让他不得不妥协。 这些都已经是后话,多说无益,他这个年纪,也不再想着再婚给儿女添麻烦。 闻步荣只当没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又伸手将多余的蟹爪倒在自己跟前,朝女儿看了一眼:“弗讲伊拉,侬自家呢?总要有个打算。开年侬三十六嘞,芃芃也八岁哉。明年你跟他爸讲一声,小人留南嘉过年。” 闻棠怔怔,半天没动,许久才说了句:“再讲伐——” 父女俩都心里有数,彼此避开这些话题,转而说起工厂的事。今年工厂效益比去年要高些,多半和闻棠转移业务重心有关。 闻步荣不得不服老,也该庆幸,工厂交给女儿是对的,闻棠到底比闻临果断、理智些。 晓得今晚闻临不会回家,闻步荣上楼睡觉后,闻棠也 收拾收拾准备洗漱了睡觉,不用给闻临留门。 她漱过口、卸了妆,拿着睡衣去冲澡。 隔了会儿,睡衣才穿到一半,她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却不依不饶响起来,有种她不接就不肯罢休的意思,深夜里听着格外刺耳。 闻棠连睡裤都没来记得套好,姿势怪异地出来一看,跟她所料不差,就是方晟打来的。 她“喂”了一声。 “你这会儿在哪儿?” 闻棠道:“我阿爸这儿。” “我在院子外面。” 闻棠理好裤腰,走过去拉开窗帘。她眯眼往外看去,屋内开着地暖,窗户上起了层,瞧着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她又取过眼镜,擦了擦玻璃,大半夜的,在自家外面打着双闪的那辆车,除了方晟还能是谁的? 闻棠远远地问他:“这会儿你不在家陪阿叔他们打牌,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你先下来。”方晟催她。 闻棠不大乐意:“我都准备睡觉了,有什么事明朝再讲吧,天早你勿是要来给我阿爸拜年啊?” “哎呀,一息息功夫呀。你先下来,好闻棠,算我求你了。”他在电话那头语气夸张地痴缠。 话越说越不像话,闻棠听不下去了,只得答应:“你等我两分钟。” 她找了件长款羽绒服直接套在睡衣外面,平时精心搭理的头发,这会儿随意用个发箍将刘海箍着,到一楼换了双在院子里走动的棉拖就走出去。 就算两人睡一张床,方晟也极少见到她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她总比他自律,大部时候他还没醒,她就已经穿戴妥当。 这会儿借着院门上的灯一瞧,他竟有些愣住,很快两步上前,张开双臂抱住她大大亲了口,又去牵她的手:“这样好看得很,我们走吧。” “去哪儿?” “回头我跟你说,横竖勿会把你卖掉。” 要是早知道他这样,闻棠就不下来了,否则怎么也该换身衣服下来,她道:“院门还没关。” “外面冷,你先上车,我来关门。”方晟生怕她跑了。 这会儿离新年还有一个半小时,闻棠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原来说要去放烟花。他买了两箱放在后备箱,特意来接她。 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闻棠并没有再反对。 方晟反正在她面前一贯没脸没皮的,平时他是好吃醋,却也好哄,闻棠有时候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这何尝不是算是被他拿捏住,一物降一物。 南嘉市禁烟花,设置了几个烟花燃放点,基本都在郊区,车子开了近一小时才到目的地。 第65章 空旷的广场上根本没几个人,真正的年轻人基本都在市区跨年,那儿每年都有新年倒计时活动。上了年纪的,要么按照老规矩守到十二点,要么早早就睡下,几个有这种闲情逸致? 方晟把烟花箱子抱过来,他车子停得远,还在马路那边。 “停那么远干什么?这点烟花碍不到的。” 箱子里都是些手持的烟火棒,小女孩喜欢的玩意儿,闻棠兴致缺缺点燃了两根,突然方晟一惊一乍地唤她:“闻棠!”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呀,爱你们~ 第93章 圆缺(三)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四周黑暗便一下消散了,黑夜顿时白昼。 闻棠吃惊地抬头。 只见不远处,烟花布满整个夜幕,流光溢彩、璀璨夺目,万千支流火同时绽放。 闻棠目不转睛地仰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去问方晟:“你弄咯?花了不少钱吧?” 毕竟这么大的阵仗。 烟花足足持续到现在,这一场下来,少说也得要七八万块钱。她倒不是出不起这笔钱,只是从没想过要把钱花在这上头。 “毛毛雨呀。”方晟回她,笑嘻嘻地过来揽住她的肩,“侬欢喜勿啦?” “挺好看的,感觉很棒!”闻棠点头。 他笑着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说:“后首还有戏文嘞——” 烟花逐渐小了下来。从几分钟前数百米慢慢降至十几层楼的高度,却没有消散。 与此同时,空中突然出现数架无人机,紧接着是烟花以及玫瑰绽放的图案。 就这样还迟迟没有结束,画面接连变换,在五六个心形及爱情标语的画面出现后,闻棠突然涌起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这样大张旗鼓,即便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本来,春节对情侣来说,这种意义还没有情人节来得重要。 这是个举家团圆、欢庆的日子。 除非,方晟有其他打算。 闻棠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不对,身边这人,今天穿得过于正式了。 黑色的毛呢大衣外套,里头是灰色针织毛衣、白色衬衫,还搭配了条深色领带,下身则是条西装裤,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像是刚从哪个会议现场出来。 他去见客户、开会,倒也差不多这个架势,不稀奇,然而,这会儿,这个时间点却很有问题。 跟他比起来,她就显得随意许多。 闻棠蹙眉思考了几秒钟,忽侧过身来,也不看那一排无人机表演了,对方晟道:“方圆下半年就要念高三了吧,这一年可是在节骨眼上,听说她平时成绩还可以,侬这做长辈的,可勿要拖她后腿。” 方晟心里惦记着事,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方圆,心不在焉敷衍她几句:“我怎么可能拖她后腿,吃穿用都是最好的,考勿出就考勿出,送出去读书么好哉。” “话不是这么说,能考个国内一流的本科自然好,后首再飘洋过海。”闻棠摇头,“我家闻临高考那会儿就因为受影响发挥失常,想送他出去读硕士,死也勿肯去。” “那都不是一回事,侬提这个做啥?”方晟觉得闻棠有些怪。 说的话叫人一头雾水,搞不明白的。 闻棠顿了片刻,又继续说:“芃芃年纪细,有些事情他不懂也不理解,总要等他再大些——” 她前后讲的这几段,看似没一点有关联的部分,好像天马行空一 般,东一句西一句。 然而,方晟到底是聪明的,年轻时心思虽不肯放在学习上,其他方面却毫不逊色。 他笑起来,笑容有些苦涩。 话还没说出口,事情也还没做,倒已经让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且她拒绝的意思也很明显。 “侬啥意思?”方晟拉了拉大衣袖子,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闻棠扭头往天上看,指了指这还没结束的、盛大的演出,道:“侬弄格些物事,难道不是——” 有些话,她不好说得那么直白。 一旦说出口,便是在扇他嘴巴子。 闻棠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今天还是除夕夜,这样的日子,方晟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出来,除去金钱,心思定然也花了不少。 他对自己,当真没话说。 方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无人机表演还在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开始了倒计时,“十、九、八、七——”。 等到最后一秒时,方晟突然一把搂住她,低头亲吻了下来,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顺势将她转了个方向。 唇齿相接的瞬间,闻棠下意识闭眼。 可男人的吻又急又重,她忍不住推他,要睁开眼,又被他给捂上,什么都不给她看,耳边倒是响起浪漫、舒缓音乐。 方晟瞄眼半空中,那钻石图案以及简单的两个英文单词,初中学过的知识,简单得他都知道什么意思——嫁给我。 他暗里叹口气,生生将原本欲说出口的话压下去,转而道:“新年快乐。” 闻棠睁开眼时,这一大堆夸张的表演终于结束,丝毫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倒叫闻棠微微吃了一惊,他折腾这一通,完全只是为了迎接新年,给她个难忘的除夕夜而言,原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她讪笑声,称不上失望,只是就是这股感觉太怪异,她到底不那么了解他。 不过,感动自然是有的。 她稍微一踮脚,在男人脸颊亲了一记,笑得格外真诚:“新年好,今天很开心,恭喜发财啊,方老板。” 方晟眸色沉沉,不过短短几秒就又恢复正常:“侬也是啊,闻老板。” 开车回去的路上,方晟问闻棠:“刚才那会儿,侬想说什么的,以为我弄这些要干啥?” 知道是误会,闻棠也没藏着,笑了下道:“——我以为你要——讨我做新妇嘞。” “哦。”方晟应了声,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碰了碰大衣口袋的钻石戒指,吊儿郎当地笑了两声,反问她,“真格要讨,侬答应勿答应?” 闻棠听了一怔,明明他说这话时也没个正形,偏不知怎的,她还是心头微震。 她侧脸看他,分不出话里几分真意,她却正色道:“不是时候,孩子都太小,现在这种状态,就挺好的。” 他这问话,简直多此一举。 方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将闻棠送回家,方晟完全没有睡意,毕竟憋屈得很,不说出来不痛快。 能说的人,还真的极少。 他给闻临打电话,那边响了两声却挂断,隔了会儿又回拨过来,声音也压得低低的:“阿哥,这会儿有什么事吗?” “出来陪我喝两杯。” ————————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爱你们呀~ 第94章 圆缺(四) 此刻已是凌晨一点多。 闻临陪陈郁青吃完年夜饭便早早睡下,这会儿睡意正浓。 他被方晟的电话惊醒,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怕影响陈郁青,特意走到客厅里回电话。 他思忖片刻,说了句“好”,然后开车出门。 闻临去方晟家里。酒已经摆好,红的、白的,排得整整齐齐。 闻临看方晟这走路歪歪扭扭的样子,料定在他来之前应当是已经喝过一波。 “来,侬随便坐。”方晟挥手招呼闻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方圆一般都住在她爷爷奶奶那儿,何况春节,本来父女俩都要在那边过年的。 也就是他,瞎折腾。 闻临在他右手边坐下,问他:“心里弗适意?” 方晟不吭声,径自拿起酒瓶要给闻临倒酒,闻临忙拦住,解释说:“我弗能喝酒,等会儿还要开车子。” 他过会儿还要回陈郁青那边,大年初一早上肯定要吃煮圆子的。再有,也要回鼓楼。大过年的,总要给阿姐和阿爸拜年。 方晟一听这话,“啪”的一声,把酒瓶重重顿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侬弗喝酒?那你来凑什么热闹!” 闻临看着他:“我弗放心,过来望望。” “你们姐弟俩倒是欢喜做好人。”方晟嗤笑,仰头灌下杯子里的酒,回道,“一个两个的,连声“滚蛋”都弗肯爽气讲——格种腔调叫啥?假惺惺!” 闻临听出来了,这根子还是在闻棠身上。 他仔细打量方晟几眼,这会儿早该上床睡觉的人,偏穿得分外隆重,身上还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侬搭我阿姐去放烟花哉?”闻临问方晟。 方晟已然有些喝多,醉醺醺地呵呵两声笑起来,道:“是去了,我他妈闲的没事,大晚上跑陆河那边。前头几个月就准备起来,啥东西都弄好,等着跟她求婚,侬猜哪能?被她几句话给堵死后路。” 难怪他今天心情不好,闻临能理解。 “阿姐当面拒绝你?” 方晟一手握着酒瓶,闻言歪头回忆片刻,摇头道:“倒弗是,伊讲小人还小,不是时候。” 第66章 闻临是最了解他这个阿姐的,她重视家庭、爱孩子,她要真不想跟方晟有什么以后,八成早就跟他分手,何必讲这种话吊着他。 想来方晟还是有搞头。 一时想到自己,闻临竟不知是该宽慰方晟还是同情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低头抿了一小口,喝完便隐隐有些后悔,他原没打算喝酒的。白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今天路上的运营车辆也少,不一定能找到代驾。 只是酒已经下肚,再想也没有意义。 闻临叹口气,摒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打开手机软 件看了会儿,随后认认真真同方晟喝了两杯。 闻临问方晟:“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跟我阿姐拗断?” “弗可能!”方晟酒醉,脑子也糊涂,说出的话颠三倒四,“她说这样就挺好,我就跟她耗着,横竖我没别的事,我看牢她,她别想去找她前头男客,旁的男人,更是想都不要想——我偏就要缠着她。” 闻临不好评价这话,说起来,闻棠和方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 当然,他也不会去跟闻棠告密。 倒是方晟,侧身看看闻临,突然问:“侬小人差不多要落月哉,几时去敲图章办酒水呀?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上趟就算了,这次可不能马虎。” 说方晟胡言乱语、发魇吧,偏他说出的话让闻临狼狈到了极点。 闻临抿着唇不答,默默将自己面前酒杯里的酒一口闷光。他喝得太急,嗓子又辣又难受,不由得呛咳好几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向陈郁青求婚失败的事,肯定不会到处宣传。 他站起身,脑子一阵晕乎,有些站不稳。这时,代驾司机打电话过来催他,说是已经到楼下。 闻临对方晟说:“我要回去——你也别再喝多,早点休息,上午你不是还要去我家?” “弗去!去!哪能弗去——我要去——恶——” 闻临瞧他这发癫的样,毕竟还是有些担心。 凌晨三点多,闻棠那边恐怕早睡下,但他到底发了条信息过去:方晟在家里喝醉了。 其他的事,他也管不到。 出门进去电梯,闻临按着电梯键的手忽地一顿,后知后觉意识到,指不定方晟还巴不得他给闻棠说这一句。换种思路来想,方晟刻意把他喊来喝酒,未准就是单纯找个人喝几杯。 到家时,闻临动作大了些,酒精作祟,走路东撞撞、西碰碰,不可避免地把陈郁青吵醒了。 她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半仰起头问他:“你去哪儿了?” 闻临一身酒味,要是往日里,他肯定怕熏到她,定然先换了衣服再进卧室。 可这会儿,他虽没醉,但是胆子也比平时壮几分。 他坐在床边,伸手去摸她的脸,刚从外面进屋,沾了一身寒气,冻得陈郁青皱眉躲开。 “去陪方晟喝了两杯——”闻临傻笑。 “哦。”陈郁青往被子里躲,难怪一身的味。 她知道这个人闻棠的男朋友,别看他那不着调的模样,生意却做得挺大,跟闻临他们家本就认识。 上回他借闻棠的手送了个金吊坠过来,说是给孩子的,几十克的金子,大几万的东西,人家说送就送。 她撇过脸准备继续睡觉,男人却俯身亲她,她挣扎,他咬着她的唇道:“我漱过口的。” 他在车上喝了大半瓶矿泉水,不过味道还是重。 他又说:“郁青,新年好,希望你以后诸事顺心,事事如意,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你们都好好的。” 张口就是朴素无华的吉祥话。 陈郁青眼皮都睁不开,哼哼两声唬弄他:“新年好。” 他不依不饶的,继续道:“我想跟你们在一起——” 话没说完,被陈郁青扔了个枕头过来:“知道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要睡就赶紧上床,不睡爱去哪儿去哪儿!” 闻临咧开嘴:“哦,好,我睡觉。” 第95章 结果(正文完) 开年过后,陈郁青的肚子愈发大了。预产期就在五月二日,满打满算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 陈郁青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方便,公司同事不清楚她的情况,只知道她那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丈夫”几乎每天都开车接送她上下班。 长得好看就是个大优势,不管名声如何,总能嫁个“好人”。 不过,她大着肚子还这么拼命,背地里讥讽她是靠美色上位的同事少了些。连杨帆如今对她的态度都变得谦逊起来。 当然,陈郁青清楚,杨帆虽还占着一组组长的位置,但是他如今在公司的日子并不好过。 之前张翔举报她和钱盛东的关系不清不楚,其中少不了杨帆的推波助澜。这事她知道,钱盛东自然也明白。 陈郁青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向来有仇报仇。至于钱盛东,他待在这个位置上,就算明面上不好做些什么,可杨帆今后在公司的升迁路算是堵死了。 离职不现实。一来大环境不好,公司在景观行业已经属于头部企业,想找到这样福利待遇的工作极其困难;二来他重新就职要背调,想通过她和钱盛东这关也不容易。 这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路走错了,要想再回头哪有这么轻松的事。 “你这胎怀得还算轻松。”周末,韩丽过来看陈郁青,看着她的肚子笑着说,“你都不知道,我姐那会儿怀大宝的时候都躺在床上起不来,她那个婆婆还讲她懒。现在得病,我姐忙前忙后地伺候她,却不提过去的事了。” “开始吐了几天,知道我要忙着工作,大部分时候挺乖的,就是自己贪玩,上回把脐带绕脖子上了。”陈郁青感慨道。 “医生怎么说?” “不用太担心,没事儿的。” 产检一路绿灯,上次查出胎儿绕颈一周,医生让注意胎动情况。她和闻临都很焦虑,有时候她半夜醒来,发现闻临也没睡,两人大眼瞪小眼。 好在今天上午再去医院,胎儿又自行解开。 医生说后期可能还会有再度绕颈的情况,看他们脸色煞白,便劝慰他们不要紧张过度,这种情况很正常,有异样及时就医。当然也可以理解,毕竟头一次当父母。 “你这个肚子看着尖尖的,肯定是个男孩子。”韩丽观察了会儿,道。 陈郁青说:“反正只要是我的孩子都好。” 她偶尔倒是会想着肚子里孩子的性别,想象着孩子出生后的样子,主要孩子是她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韩丽突然朝不远处的闻临看去,闻临正坐在饭桌那边改论文,根本没参与她们两姐妹的谈话,她压低声音对陈郁青道,“其实是个男孩更好,他家到时候肯定舍不得不管,总要出点钱的。” 韩丽心疼陈郁青,这么大的肚子还要辛苦工作。以后孩子再大些,上学、工作、买房,哪一样不是得拿钱堆砌?这些如果都陈郁青一人负担,太累了。 说到底,她还是不赞成陈郁青自己养这个孩子。 陈郁青哭笑不得。 不过不是不懂韩丽的意思,她也没什么坏心,家里本就是重男轻女的氛围,能跳出来已经不容易,要想在思想上完全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 你别担心。”陈郁青只能这么安慰她。 韩丽叹口气,转而道:“别的话不说,我这个干妈肯定要管。” 没正儿八经提过认干妈的事,不过这倒是彼此都默认,陈郁青笑了笑:“要的,你不是还等着给你养老呢?” 陈郁青的预产期提前了两天。 原先大家计划得好好的,二号正好在劳动节假期内,闻临休息,闻棠工厂也放三天假,大家都有空。 偏孩子是个急性子,急着从她肚子里出来。 还有几天要生产,陈郁青提前一周在家里休假。这天早上闻临出门后没多久,她肚子便突然疼得厉害。 刚开始还好,等再过了一两个小时,宫缩越发频繁,几分钟便能感觉到一次。 陈郁青看过不少资料,她是个能忍的,不慌不忙地拿好证件和待产包,自己硬撑着走到小区外面,喊了辆出租车,镇定开口:“您好,去鼓楼医院。” 陈郁青咬着唇,脸色泛白歪在后座上。宫缩已由先前的四五分钟一次转为两分钟一次。这才四月末,二十几度的天气里,她已出了一身汗。 这个样子把司机吓了一跳,不敢开太快,也不敢太慢:“你家里人呢?” 她这才想起给闻临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闻临这会儿还在上课,按照学校规定,课堂中不允许开启铃声,他的手机一直保持在震动模式。 接到电话的闻临,不由得踉跄了一步,他心急如焚,可是却不能擅自离开课堂,否则属于教学事故,对学生也不负责。 只得站在走廊上同陈郁青说了两句,又匆匆返回教室。 第67章 原本离下课时间也就只剩十来分钟,闻临却觉得,今天这节课却比往日都要漫长许多。 等下课铃声一响,他留下句:“回头我将课后作业发到群里。”便急忙往外走。 到医院时,陈郁青已经直接进了产房。 闻临有些后悔,早上看她胎动就比平时更激烈,应该提早跟学校那边申请调课陪她的。 闻临脑子乱乱的,在产房外守着的时间太过于煎熬,那短短两三个小时,闻临将自己前头小半生的事都想了一遍。 那边闻棠和韩丽得到消息,迟了会儿都赶到。 “我刚在医院楼下给老头打了个电话,他一会儿就来。”闻棠对闻临说。 鼓楼医院离闻步荣的别墅很近,闻步荣即便有怨言,可这是闻临的孩子,他哪里能当真不管不顾。 幸好陈郁青并没有吃太多苦。 护士先把孩子抱出来,丁点大的孩子裹在包被里,眼睛没睁开,脸红红的,丑丑的。 “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女。”闻棠道。 闻临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只觉心都要融化了,点头温柔道:“像她妈妈。” 闻步荣在一旁煞风景地问:“名字取好了吗?” 韩丽回他:“郁青早想好了,叫陈宁,男孩女孩都好听。” ———————— 正文完结啦,这三个月来,谢谢宝子们一路以来的支持,爱你们~下一本见呀~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www.海棠书屋.net